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最佳恶毒女配》 一、一尸两命 枕溪扶着积满灰尘的扶栏,踩着楼梯,笨重地,把自己的身子一点点地往楼上挪去。 终于,她停在了一户人家门口,门上贴着一个鲜艳的“囍”字,算是这个阴冷楼道里唯一有点人气的东西。 再三犹豫,枕溪还是敲响了面前的这扇门。 没让她等多久,门就打开了,出现在她面前的,是她的丈夫,饶力群。 对方看见她,眉头就皱了起来,说了声: “你怎么在这?” 还未等枕溪说话,屋里头就传来一个清脆的女人声音,说: “老公,谁啊?” 男人看了一眼面前的枕溪,冲屋里人说道: “你姐来了。” 这会儿从屋里走出来一个女人,怀里抱着一个孩子,看见枕溪,笑着说了句: “姐,你怎么来了?你预产期快到了吧,这会儿怎么不在家里好好呆着。” 枕溪张了张嘴,到了也没说出话来。 她觉得自己窝囊至极,丈夫和自己同父异母的亲妹妹勾搭上了,妹妹和自己差不多时间怀孕,比自己先一个多月生下了一个孩子。 她今天来,是想来找回自己许久未回家的丈夫,顺便以正宫的姿态,来探望枕琀这个恬不知耻的小三顺带示威的。 毕竟枕琀曾经作为一个万众瞩目的少女偶像,再怎么意气风发盛气凌人,如今也只能以小三的名义,被饶力群安置在这个鼠蚁遍地,窗柩漏风的破落小区里。 可是现在枕琀站在她的对面,昂头挺胸,没有半点的颓落。她满脸春光眉目带笑,站在那里的样子,还是当日那个在总选举上扬言要夺桂冠的骄傲模样。 枕溪看看她,再看看自己,笑了。 当年她枕琀是少女偶像,她枕溪也是,大家同为三线团体里的三线成员,说起来谁也不比谁要落魄几分。 如今,她枕琀依旧意气风发,她却早已经被生活磨光了所有的棱角。 枕溪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肥肿粗糙,上面全是老茧和冻疮留下的痕迹。 自己这些年跟着饶力群,实在是吃了不少的苦。 这只不过是自己嫁给他的第三年,就出了这样子的事。 当年饶力群骗她私奔退出组合退出娱乐圈时许给她的诺言,如今全是扇在她脸上的响亮耳光。 “我来看看孩子。” 除此之外,枕溪再说不出别的话。 这个孩子从胎里就带了病,一出生就进了特护病房,到了前几天才出院。 “丹丹,琀琀和孩子的身体都不大好,我想把她们接回家。” 难得的,饶力群带着商量的口吻和她说话。 枕溪没有应声,随口接了一句:“孩子什么病?” 下一秒,枕琀已经把孩子递到了她的面前,枕溪伸手抱住,正准备低头打量的时候,就听见她头顶的饶力群以一种漫不经心的口吻说道: “先天性梅毒!” 枕溪一低头,顿时脚一软,手不可控地就想把怀里那个包裹给丢出去。 枕琀大叫着抢过了孩子,顺势还推了她一把,尖叫道:“你做什么!” 枕溪像个皮球般从楼梯上滚落下去,这里的楼梯又高又陡,她能明显听到自己哪里的骨头断裂的声音。 她在血泊中看着枕琀在跟自己丈夫抱怨: “力群,我不是故意的。是姐姐,是姐姐她想摔死我们的孩子,她好歹毒的心。” 饶力群就只顾着安抚他怀中的孩子,对已然半死不活的枕溪视若无睹,就好像,就好像枕溪不是他明媒正娶的老婆,枕溪肚子里怀着的不是他饶力群的孩子。 这会儿的枕溪实在是说不出话来,否则她真要学着枕琀的样子叫上一句: “饶力群,你看着怀里的那个孩子不会恶心吗?” 就那个孩子,就那个恐怖的,满脸长满红斑的孩子,畸形地看不出人类本来面目的孩子,你们是怎么可以抱着他做出一副父慈子孝其乐融融的模样的? 枕溪就这么摔死了,连同她肚子里已经足月的孩子,一起死在了这个鼠蚁遍地的破落小区里。 她的身边突然就多出了许多人,认识的,不认识的,面目可憎的,鲜血淋漓的…… 催促她前往地府的钟声越来越近,她耳边响起了枕琀温柔安抚饶力群的声音: “力群,姐姐死了还有我,还有我们的孩子,我们未来的日子还长……” 他们的日子还长,自己却已经死了,死得时候还不满三十。 回想自己这一生,和枕琀,和饶力群,岂是冤孽二字就能概括。 她到了落得了一个惨死的下场,还有她的孩子,未出世就要和她一起共赴黄泉。 当初周边人的劝诫和枕琀她妈的挑衅还言犹在耳。 旁人说:“你二十二岁跟着饶力群私奔,他到了你二十七岁才肯娶你,他如果对你是真心,怎会让你陪着他白白浪费了一个女孩儿的最好光阴。娶你的时候没有聘礼,没有婚礼,你究竟为什么要嫁给他?” 枕琀她妈却是说:“枕琀比你年轻比你漂亮,比你学历高,如今饶力群的事业蒸蒸日上,他比谁都懂得自己身边需要一个什么样的女人。他平日生意上的应酬那样多,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从来不带你出去?” 当初饶力群把枕琀带来她面前时,枕琀面上亲热地喊着姐姐,转过头就对自己说:“我怀了饶力群的儿子,他很高兴,说孩子出生后一定好好教导他,把他培养成最优秀的接班人。姐姐,我要是你,就现在跟饶力群离婚把孩子给打了,说不定饶力群看你可怜还能给给你一笔钱。跟我斗?你凭什么?” 是,所以她理所当然地抢走了自己的丈夫,她名义上的姐夫。对外还说得一派冠冕堂皇,她和饶力群才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是自己恬不知耻上赶着倒贴抢走了自己妹妹的男朋友。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两人生了一个带有先天性梅毒的孩子。 真是报应! 如果有来世…… 不!不要有来世,就叫她化作厉鬼伏在这对狗男女床头,让他们再过不得一天安生日子! 二、重生 “丹丹!” 枕溪的身子被人摇晃,先于她意识清醒过来的,是嗅觉。 烟卷汗臭和劣质脂粉混杂在一起的,带着热气的恶心味道钻进了她的鼻孔里。 她在瞬间睁开眼,然后打开了旁边的窗户。 八月的风狂妄得很,带着傲人的戾气吹了枕溪满脸的黄土灰尘。 她看着眼前这条破落又颠簸的黄土路,心里头极度不舒服。 “再忍忍,马上就到了。”旁边人温声安慰道。 “丹丹外婆,这是要带丹丹去找她爸爸啊?”邻座有人问。 “是的啊,马上就要上初中了,咱村里没有中学,得让丹丹去跟着她爸爸,方便读书。” “她爸是不是重新娶了一个媳妇?” 被问话人沉默了片刻,才回了句:“是的啊” “哎呀,那就是后妈了,对方生了小孩没有?” “生了。” “那丹丹后妈能对她好?丹丹过去了那可就是人家的眼中钉肉中刺。” 枕溪的手在袖子下蓦地绞紧,身体也跟着绷紧了起来。 旁边人忙转过身来跟她说:“丹丹,你别担心,当初你妈死得时候你爸和林慧可是跪在我面前发誓说会对你好的。” “外婆!”枕溪哽咽了一声,然后扑进了旁边那个满头白发慈眉善目的老人怀里去。 她不知道要怎么解释现在发生的一切,她从几天前醒来就成了这幅模样。 皮肤黝黑,头发枯黄,小胳膊小腿,指甲缝里还钳着黑色的污垢。 她好像一夜之间,就回到了她十二岁的那年,在村子里无忧无虑招猫逗狗和小男孩打架的年纪。 她惊慌失措了几天,寝食难安了几天,才终于开始接受自己重新活过来这个事实。 前尘往事一瞬间浮上脑海,将她的脑袋塞得快要爆炸。可她还没有把这些事情理出个头绪,外婆就带着她坐上了去往镇上的汽车。 上辈子她的命运,就是从坐上这趟汽车时开始改变的。 枕溪握着外婆枯燥又温暖的手,想说,那对夫妻不会对她好的。 她从小跟着外婆长大,外婆住在距离镇上有三十公里的村子里,她也就在那长大。 眼下小学毕了业,外婆为了让她继续读书,就想把她送到她父亲身边去。 这是枕溪上辈子悲剧命运的开始。 汽车已经停止了颠簸,窗外喧嚣的尘土渐渐平息下来。 枕溪心里头所有错综复杂的情感也跟着慢慢平复下来。 既然重活一世都逃不开和这家人的纠葛,那就来吧!看她这辈子是不是还是那个任人欺凌逆来顺受的乡野丫头。 车子开进了汽车站,远远地,枕溪就看到了那个铁灰色的身影。 个子不高但肩膀宽厚,长得浓眉大眼看上去就踏实可靠的男人,其实心里最冷漠最凉薄不过。 枕全,她上辈子叫了三十年父亲的人。 外婆牵着她下了车,枕溪的牙齿咬了又咬,才小声对着面前的男人喊了声: “爸!” 男人接过了外婆手里的包裹,伸手摸了摸枕溪的头,说:“都长这么大了。” “是啊,有七八年没见了。”外婆在一旁说道。 枕全脸上一下子就没了表情,他单手搂过枕溪,对着外婆说:“丹丹我就接走了,您老早点回去吧,再晚了可就没车了。” 外婆愣住了,估计是没想到自己这么大老远地过来一趟也没得到枕全一顿饭的招待。老人家反复看了枕溪好几眼,叹着气点了点头,说:“小荀就这么一个闺女,你对她好一点,她是你闺女,以后出息了也会孝敬你的。” 枕全眼神看着周围的来往人群,嘴上说着:“您放心,丹丹是我亲女儿,我怎么可能不对她好。” 外婆抓住了枕全的袖子,说:“丹丹的成绩很好,读书很争气,你一定要让她好好读书。” 枕溪用力地握住了拳头,好像要把指甲都嵌进肉里去。 原来外婆心里都明白…… 枕溪深吸了几口气,把外婆又送回到了返程的客车上。 背过枕全的面,枕溪就哭了,上辈子这是她和外婆见得最后一面。 她拉住外婆的手叮嘱:“您有高血压要好好吃药,想吃什么买什么不要省,等我放假我就回来看您。” 这会儿一切还没发生,外婆还好好地活着,只要林慧后面的那些歹毒心思没法得逞…… 枕溪看着客车走远,才转身跟着枕全回家。 一路上,枕全一直唠唠叨叨地跟她说: “林慧是你妈,你要尊重她。枕琀是妹妹,你要让着她。林征,你和他好好相处,不要吵架,不然你妈会很难办。” 枕溪慢慢地跟在枕全身后,嘴角一直挂着笑。 枕全的这番话已经坦白地把她在这个家的地位告诉她了,上辈子听不明白对这个家有憧憬真是她蠢,怨不得别人。 枕全在一家仪表厂里做电工,他们家现在住的房子,就是厂里给安排的生活宿舍。 刚刚建起来没多久的房子,六层楼的格局,从外面看上去倒是敞亮,用藏污纳垢来形容,真是再贴切不过。 枕全掏钥匙开门,冲着里头喊了一句:“人接到了!” 厨房的位置噼里啪啦就是一通响,然后打里面走出来一个人。 个子不高,皮肤很白,刚过耳后的短发,系着朴素的围裙。眼距有点窄,不笑的时候看上去不好相处。 枕全拍了枕溪的肩膀一下,指着对面的女人说:“这是你妈,林慧。” 枕溪看着对面的女人,对面的女人也在看她,盯着她的眼珠子一直咕噜噜地转。 “丹丹好像不喜欢我。”女人笑了,冲着枕全说道。 “妈,您长得可真漂亮。”还是小女孩的嗓音,如今枕溪说起话来又清又亮。 一模一样的场景,上辈子就是因为她在这会儿死都不肯开口,因此被枕全狠狠地训斥了一通。 从此挂了一个不尊重长辈没教养的标签在身上。 枕溪想得很明白了,不就是管这女人叫一声妈吗?她亲妈死了都快十年了,只要她林慧不嫌晦气就行。 林慧笑着把枕溪往餐桌拉,嘴上说着:“来了就好,先吃饭吧。” 枕溪手里被她塞进了一碗饭,听她说:“肚子饿了吧,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胡乱地弄了一些。” 枕溪把碗放回到桌子上去,这话还没说出口,就见林慧小声地跟枕全说:“丹丹这丫头是不是嫌弃我做得饭不好,你看我辛苦准备了这么一大桌,她连尝都不尝。” 枕全看着枕溪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圆了,冲她说:“你妈为了这顿饭一大早就去了菜市场,都是捡着最新鲜的买,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 枕溪闻言瘪了瘪嘴,声音有些颤抖,说:“爸,我不是。我只是想等哥哥和妹妹回来一起吃。” 枕全的嘴巴动了动,冲着林慧说:“琀琀和林征怎么还不回来?这玩得也太野了,他们不知道枕溪今天要来?” 林慧看了枕溪一眼,说:“这不是不知道丹丹什么时候来吗?这会儿差不多该回来了。” 大门就在这会儿被打开,一个着短袖短裤的少年,带着浑身的汗水和热气,抱着篮球从外面冲了进来。 “妈,饭做好了没有,我饿了!” “征征,你妹妹来了。”林慧冲着他喊了一声。 “枕琀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刚才不还见她在球场那跳皮筋。” 少年风风火火地冲进房间里,一眼没往厨房这边看。 “你没跟林征说枕溪今天要来吗?”枕全问道。 这林征是林慧跟她前夫生的,既跟枕全没有血缘关系,也不姓枕。林慧嫁过来的时候林征已经懂事了,一直都跟枕全不亲昵。 对于枕全来说,这个拖油瓶一直都是他心里的一根刺,比枕溪她妈的死和枕溪的出生更来得让他心烦。 “说了,但是小孩子嘛,忘性大,他昨天还跟我说特别欢迎丹丹过来呢。” 枕溪的嘴角不可抑制地上扬,林慧的心思打自己进门起就一直特别活络,逮着机会就想往枕全心里贴一个她枕溪不懂事没教养是个野丫头的标签,好早日把她给撵出这个家。 枕溪很纳闷,林慧把枕全的性子拿捏得这样通透,这个家基本上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了。怎的就偏偏就看不清楚自己儿子是个什么德行。 果然,下一秒林征就站在门口指着枕溪问: “妈,这个又丑又土的丫头是谁?” 枕溪拉开椅子站了起来,冲着对面那个皮肤黝黑,一脸青春痘的三角眼少年喊了一句: “哥哥!” 正值变声期,林征的嗓音又沙又哑,活像生锈的锯子在烂木头上摩擦。 他语气夸张地冲着枕溪说:“你谁啊?管谁叫哥哥呢?” 林慧闻言狠狠地拍了他背脊一下,小声说:“你忘了,妈之前跟你说过,这是你另外一个妹妹枕溪。” “哦~”林征的尾音拖得特别长,仔细听还能听到里头的笑意。 “你就是那个死了妈从小被养在村子里的枕溪啊,难怪我看着又丑又土来着。” 三、别来无恙 枕全和林慧的脸色骤变,枕溪紧紧抿着唇低下了头。 林征蠢得完全不像是林慧生得,不争气又莽撞,脑子里跟塞了棉花似得。 “你说什么?”枕全的声音突然拔高。 林征的这番话无疑是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让他立刻就想起别人在背后议论他的那些话。 “那个电工枕全啊,简直是不要脸。在媳妇怀孕的时候跟人有夫之妇勾搭上了,活生生把媳妇气得难产,生下孩子没多久就气死了。他倒好,转头就娶了那个破鞋,把自己亲闺女丢给外婆带着,几年都不回去看上一眼。那破鞋带着一个拖油瓶嫁给他,他倒是把人当亲儿子待,那头上帽子绿得啊,简直没眼看。” 枕溪很清楚,枕全这个人,良心是真的一点没有,但面子上的事情,他倒是看得别谁都要重。 “你说什么?再给我说一遍!”枕全的嘶吼的嗓门已近破音。 林慧一惊,立即又往林征背上拍了几巴掌,说:“你胡说八道什么,枕溪也是你妹妹,以后要跟我们生活在一起的。” 林征“切”了一声,斜着眼把枕溪从头扫到尾,说:“她看着那么脏,身上不会有跳蚤吧?” 语罢大大咧咧地往餐桌上一坐,端起饭碗就自顾自吃了起来。 枕全瞥了林征一眼,鼻子里哼哧了一声。 林慧的眼神不断在枕全和枕溪身上巡梭,像是要看出点什么来。 枕全站在门口等枕琀回来,枕溪也站在旁边陪着,期间林慧一直在催促枕溪去吃饭,但枕溪没搭理。 这一等就是半个小时,林征已经吃完饭开始掏牙,大门才被打开,一个轻灵的女孩子声音响起: “爸,妈,我回来了。” 下一秒,一个洋娃娃般漂亮的女孩儿出现在枕溪面前。 洁白的肌肤,蓬松柔软的头发,水汪汪的大眼睛,因为跳皮筋显得特别红润的脸蛋。穿着精致漂亮的小洋裙,有着超出当下时代的时髦和美丽。 现今10岁的枕琀,漂亮地出类拔萃夺人眼球,尤其是在自己这个又丑又土的乡下丫头的衬托下。 枕琀看见她,偏着头问了句:“这是?” 枕全立即笑着把她拉到枕溪面前来,说:“琀琀,这就是你姐姐,枕溪。” 被扯到枕溪面前来的枕琀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她迅速地打量了枕溪一番,把原本想要伸去捂住鼻子的手用来拉住了枕溪,笑得特别明媚灿烂: “原来是姐姐,前几天就一直听说你要来,今天可算是见到了。” 枕溪满脑子都是别来无恙四个字,她死前枕琀高高在上的得意嘴脸和面前这个水灵灵的幼稚面容重合在了一起,最后扭曲拧巴成了那个满脸红斑的畸形孩子模样。 枕溪手里全是汗,心脏跳动的频率也有些不正常。 她同样笑着握住了枕琀的手,说:“妹妹可真漂亮。” 听着枕溪这么奉承的一夸,枕琀立即笑着抿了抿嘴,那模样直白袒露地就是在告诉枕溪: 你知道我们之间的差距就好。 林慧乐开了花,她闺女的样貌才情一直都是她引以为傲和炫耀的资本,尤其是站在枕溪面前,都不需要用更多的辞藻来赘述她闺女的优秀。 枕全笑得眼睛都不见了,拉着枕琀去洗手,嘴里一直热络地问着:“热不热?累不累?” 林慧热了菜,一家人这才在餐桌上坐下来。 吃饭的期间林慧不经意地提了一句,说: “邻镇新开了一家纺织厂,正招工人和学徒呢,我看好多家都想把闺女送去当学徒。” 枕溪脑子里“叮”地响了一声,咀嚼的速度都慢了下来,她知道,这才是林慧今晚的重头戏。 林慧接着说:“现在这个社会啊,有一门手艺才是要紧事,读书最是没出息了。” 林慧欣喜地拍了拍枕全的手臂,说:“人家现在只招12至16岁的女学徒,超过这个年纪的都不要呢。现在时代好了,当学徒还有工钱拿,不像我们那会儿,跟人学本事还要交学费。” “X镇?”枕溪轻声问了一句。 “是的啊,丹丹知道那个地方?”林慧热切地盯着她看。 枕溪急忙把手里的碗放到了桌上,她怕自己控制不住会把这碗饭砸到林慧脑袋上去。 X镇,现在还只是一个不知名的乡镇,再过上几年,它就会因为一次规模浩大的扫黄行动而闻名全国。 它能成为在全国都闻名的*交易中心,靠得就是未成年女孩儿提供的*服务。 枕溪死死盯住林慧的脸,想试图从她脸上寻出一些端倪。 她知道林慧不想让她读书,所以一直挑唆着枕全让她辍学打工分担家用。 但对于X镇所从事的这些龌龊交易林慧心里到底有没有谱,枕溪也不敢妄下判断。她一直觉得,林慧这个人,阴毒卑鄙下作,但也没到丧尽天良的地步。 如今以自己三十岁的心智再来看待林慧这个人,恐怕还真没有那么简单。 林慧见枕溪没有说话,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接着说: “丹丹,你可能不知道,我们家只有你爸爸一个人在工作,家里的所有收入都是靠你爸爸每个月那点死工资。” 枕溪愣了愣,问道:“那妈你怎么不去工作?” 林慧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僵住了,过了一会儿,她才不缓不急地说了句: “这一大家子的生活都得靠我操持呢。” 枕溪也笑,说:“那妈辛苦了。” 林慧看着她动了动嘴,没说出话来。 林征在这会儿说了一句;“那就让这个死丫头哪来的滚回哪去,她又不是我们家的人。” 枕溪闻言忙低头掩嘴咳嗽,林征好像每时每刻都会给她意外的惊喜。 这话一出,枕全啪地一声把筷子拍在桌上,皱眉道: “你说什么?谁不是这个家的人?” 林慧拉着枕全,频频地给林征使眼色,止住他到了嘴边的话。 等枕全重新端起碗,林慧才接着说:“丹丹啊,我和你爸有个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妈,你说。”枕溪放下碗,眼睛牢牢地看着林慧。 “你一直在村子里大概不知道,现在读书已经不是什么有前途的事了。家里有关系有门路的,早早地就把孩子给送出去学本事了,只有没出息的,才让孩子读书。我和你爸商量了一下,X镇那个纺织厂不是要招学徒吗?我们托点关系送点钱,让你去学手艺。” “去打工?”枕溪反问了一句。 “是去当学徒,等手艺学出来,你后半辈子就不愁吃穿了,我和你爸也算对得起你死去的母亲。” 枕溪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她本来是打算心平气和地跟林慧周旋的,可她偏偏要用自己的亲妈来恶心自己。 她妈当初是怎么死的,这对夫妻心里没点数? 枕溪看向枕全,问:“爸,是这样的吗?” 枕全放下碗筷,看着枕溪,说:“我和你妈也是为你好,与其读三年初中浪费时间和金钱,没什么前途。不如去好好的学一门手艺。” 虽然早就知道枕全的态度,但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枕溪还是觉得自己在寒冬被人丢进了冰窟窿里。 读书是浪费时间没有前途,这种话,也亏得他枕全能说得出来。 枕溪很想知道,这对夫妻到底商量了多久,才能面不改色地来哄骗她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枕溪的手指紧紧绞在了一起,她在林慧和枕全的隐约期待的目光下,慢慢地说: “爸妈,我虽然从小没和你们生活在一起,但我一直都知道你们对我好。这样子的好事还是留给哥哥和妹妹吧,我去读书,没出息我也认了。” 林慧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非常难看,但她还是迅速地调整了过来,说: “你哥哥和妹妹的事以后再说,不为你谋一个好前程我怎么都睡不着。” 是怕我妈来找你索命吧! 枕溪在心里冷笑。 老实说,就林慧这颠倒是非黑白,混不要脸的本事她还真没什么应付的良策,所以她只好转头跟林征说: “哥哥,这个机会还是留给你吧,我就不去了。” 林征立马就炸了,三角眼竖成了一条直线,说; “打工那种下贱的事我怎么可能去做?我是要读高中考大学的人?让我去给人打工?做梦!” 林慧急得一直去拉林征的衣袖。 枕溪在心里笑了一下,就林征这种小瘪三能考的上高中? 做梦! “那这个机会就留给妹妹吧,妹妹长得这样好看,师傅肯定喜欢。” 林慧的眼睛一下子就竖了起来,扫到枕溪身上的目光像要把她的骨头给剜掉一样。 林征拍着桌子大叫:“我妹妹以后是要当大明星的人,怎么可能去给人打工当学徒,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下贱?” “所以打工是下贱的事情,读书才是最高尚的。”枕溪红着眼眶看着枕全,问:“爸,我这样理解对吗?” “打工是下贱的事。”枕溪絮絮地念叨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四、人与畜生 “啪!” 枕全手里的水杯擦着林征的头发摔到了墙壁上,一片粉碎。 “你胡说八道什么?给你妹妹道歉!”枕全拍着桌子,冲着林征吼道。 “你干嘛呀,林征也不是故意的。”林慧也冲着枕全吼,然后转过头来跟枕溪说: “丹丹,哥哥不是那个意思,你不会跟他生气是不是?” 林慧这人,嘴上把她给哄着,眼里可全不是那么回事。 枕溪点了点头,再抬头,一大颗眼泪就顺着脸颊掉下来砸在桌子上。 她看着枕全,说:“爸,你是不是也和哥哥一样,觉得我是下贱的人?” 枕全的眼神闪躲,他说:“你别听他瞎说。” “可哥哥说去当学徒去打工是下贱的,只适合我这样子下贱的人。” 林慧走过来把枕溪抱在怀里,给她擦眼泪,说:“你哥哥胡说八道呢,你别放在心上,他知道什么呀。” 枕溪抬起头看着林慧,目光灼灼,问: “那哥哥和妹妹为什么不去?” 林慧低头看着枕溪,枕溪的眉眼和她那个死去的妈一模一样,瞳孔又大又黑,把她整张脸都给映了进去。 当年白荀也是这么看着她,说:“林慧,勾引别人丈夫是会遭报应的!” 林慧急急忙忙松开了枕溪,往后退了几步,好一会儿,才说:“他们的年纪不合适。” 枕溪无视了她的话,冲着枕全说:“哥哥和妹妹去我就去,我不想只有我一个成为下贱的人。” 枕全叹口气,到嘴边的话被枕溪打断,枕溪望着他,说: “爸,我不明白,读书为什么是没出息的事?我妈妈以前是老师,所以我也想要当老师,我不想去打工,也不想去当学徒,我就想去读书!” 枕全没说话,他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起身离开了桌子,说:“随便你吧。” 林慧急促地叫了声;“老枕!” 枕全摆摆手,说:“先让丹丹安顿下来吧。” 林慧把枕溪的行李扔在地上,指着面前狭小阴暗的空间说:“你先在这歇息吧,咱家实在太小,只能委屈琀琀跟你住一间了。” 枕溪缓缓地看着面前的角落,窄小的床,脱漆的书桌,摇晃的椅子。这是她上辈子睡了几年的地方,阴暗,潮湿,腐朽的霉斑和刺鼻的灰尘味道,和她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这原本是枕琀的房间,因为她的到来被隔板隔走了三分之一,枕琀那边靠着窗,有阳光洒落,明亮又温暖。她这边本来也没那么差,是枕琀背地里总往她床上洒水,林慧也从不给她换被褥棉絮,久而久之,就发了霉落了灰,肮脏阴暗,连枕全都不愿意踏入。 顶上的一盏电灯,被隔板完全地划入了枕琀的地界,到了晚上,她这边只有从隔板缝隙里漏出的一点点光亮。 枕琀笑嘻嘻地站在一旁跟她说:“姐姐,以后我们两就住在一块了,真开心。” 枕溪也笑,说:“是啊,真开心。” 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当晚,枕溪和衣睡在了那张潮湿的小床上,现下虽然天气不冷,但她还是觉得寒气逼人像躺在冰块上。 她一直睡不着,她不知道林慧接下来还有什么动作,上辈子林慧让她去当学徒她就傻乎乎地答应了,后来被外婆知道了,急匆匆地赶来,才制止住了她被送走的命运。 当时她不在家,不知道林慧拿她读书的事要挟外婆,说枕全的收入支持不了枕溪读书,狮子大开口地跟外婆要了一万块学杂费,后来又多次以枕溪读书的借口找外婆要钱。 外婆起先为了凑那一万块钱卖了地,后来把省吃俭用的钱交给林慧,让林慧拿着这笔钱给枕琀买各种漂亮的衣服,去各种昂贵的兴趣补习班,最后拿着外婆的救命钱把考不上高中的林征塞进了一所技校里。 枕溪想到这,就恨不得拿刀往自己身上扎几个口子。 外婆死于脑梗,死在家里几天才被人发现。上辈子她被人从课堂上叫回去给外婆送终,丧葬费都是村里人给凑得,当时村长看着她就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 “你外婆早就有高血压,前些年一直吃着药,后来你读书她就连药都不舍得买了。每日的三餐都是兑了水的稀饭和邻居给的一些咸菜,你那个妈还三天两头的找她要钱。” 村长指着已经透光的屋顶跟枕溪说:“这屋顶漏雨很久了,你外婆都拿不出钱来修。枕溪,你外婆死了,从此这世上只有你一个人了。” 当时枕溪还不服气,跟村长叫嚷着说:“我还有爸爸妈妈哥哥妹妹,我怎么会是一个人?” 村长的话在不久后应验了,外婆一死,这家人对自己的态度都懒得应付了,林慧没收了自己的家门钥匙,只要枕全不在家,她就得在门外等上好几个小时,等到饭点了,需要人做饭了,才会有人来给她开门。 所以后来中考时枕溪以高分考上了高中也被迫辍学,林慧给她的直观理由就是: “没钱!” 然而她辍学没多久,林慧和枕全就商量着把外婆乡下那点破破烂烂的房子给卖了。 枕琀生产的时候,一家人全都守在产房前给她祈祷,盼她生出来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好以后继承饶力群那点微薄的家业。 枕溪死得时候,门口只有那对狗男女在憧憬未来,大有一副她枕溪这个最大绊脚石终于滚蛋的喜悦。 村长说的没错,她枕溪在这个世上的亲人,只有外婆一个。 这家里的四个,全是噬人血肉的白骨精,面上披着人的皮,实际上已经是在黄土里埋了千百年的烂骨头,泛着令人作呕的腥臭。 就凭这幅皮囊,鬼知道活着的时候究竟是人还是畜生。 第二天周末,枕全没去上班,一家人围在一起吃早饭。 吃饭的途中林慧再次开口,说:“丹丹,我昨晚和你爸商量了一下。” 枕溪一听她这话就放下了碗筷,她想不通林慧为什么喜欢在吃饭的时候说话,上赶着来恶心她。 “你想读书我和你爸也不能拦着,但是咱们家的条件实在困难,初中三年的开销实在是一笔不小的数字。” 枕溪看着林慧,暗自猜测着她的目的。 “初中开学有一个分班考试。七中在整个Y市也是数得上名的中学,你爸打听过了,这次考试会划分出两个实验班来,你要是考上实验班了,咱就读书。” 林慧笑了笑,接着说:“要是没考上,我和你爸就觉得没有必要再去浪费那么多的时间精力和金钱了。” 枕溪的嘴角不可抑制地抽搐了一下,枕全和林慧还不如直接说让她辍学来得痛快。 从小在村里读书的枕溪,怎么能和那些从小补课接受精英教育的孩子们竞争实验班的名额?实验班,对村里的孩子来说就只是听在耳朵里的传说。 不得不说,林慧的这个算盘确实打得好,既阻断了枕溪读书的可能性,又安慰了枕全那点可笑的自尊心,真是冠冕堂皇地很。 林慧就没想过枕溪会有考上的可能,到时候枕溪还是得去打工赚钱,至于给她找份什么样的工作,全凭她说了算。 枕溪小心地观察着枕全和林慧的表情。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考进实验班然后去读书已经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了。况且,考一个小升初的实验班于她再简单不过。 问题的关键是,就算她考上了实验班,林慧和枕全会兑现承诺让她去读书吗? 枕溪心里的预感不大好,林慧和枕全都不是言出必行的人,他们夫妻两扯得谎话怕是能补天。 枕溪心里头非常不痛快,既然她不痛快,其他人也别想痛快。 “哥哥现在是在实验班吗?好厉害啊,我不会的功课可不可以去请教哥哥?” 林慧的笑容一下子没挂住,林征没说话,枕全晦气地说了一句:“他怎么可能考得上实验班。” “那为什么哥哥考不上实验班也可以读书?哥哥是爸爸的孩子,难道我不是吗?”枕溪说着,又是一副欲哭的模样。 枕全的脸色由白转黑由黑转绿,林征的存在,好像就是为了提醒他他这个人有多荒唐。 枕琀在桌子底下死死地掐住了她的手,说:“姐姐你就少说两句吧,待会儿爸爸妈妈又要因为你吵架了。” 枕溪立即转头冲着枕琀说:“妹妹,要是你以后考不上实验班爸妈不让你读书可怎么办?难道也要让你去打工?你长得这么好看怎么可以去打工?” 林征果然又炸了,拍着桌子冲着枕溪叫: “我妹妹怎么可能考不上实验班。” 枕溪见恶心枕全的目的已经达到,也知道见好就收,她往心里沉了沉气,说:“爸妈,我会努力的。” 枕全看着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那模样好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枕溪完全心寒了,枕全果然从来没有想过要让她去读书,他所有看似通情达理的妥协,全都是无奈下的权宜之计。 五、破釜沉舟 星期一的时候,林慧要送枕琀去学钢琴,把林征和枕溪也给带上了。 枕溪一路上都很沉默,她脑子里一直在琢磨,怎么再给枕全加点码,彻底把自己读书的事情给确定下来。 林征一直在旁边叽叽歪歪地说话,枕溪扭头看他,他当即瞪了回来,说: “你个死丫头看什么看?” 枕溪想自己的突破点还是得放在林征身上,毕竟这家里真正蠢的人,也只有他一个。 林征在一家品牌店里看上了一双球鞋,要两百多块,他央着林慧买,林慧没答应,说: “你爸的工资不多,现在又来了枕溪……” 林征叫嚷着:“枕琀一节钢琴课就80块,你给她买条裙子也是一两百,怎么给我买双鞋就说拿不出钱来?” 枕溪笑,想这个家里真正受宠的,果然只有枕琀一个。 不知道怎么回事,林慧和枕全就是盲目地相信枕琀以后会成为大明星出人头地光宗耀祖,从小就把她当公主养,打扮地各种光鲜夺目。枕全把每个月工资的大头都花在了给枕琀上补习班上面,钢琴舞蹈绘画,全是烧钱的艺术,全家人为了成全枕琀的明星梦,一直都过得紧紧巴巴。 林慧说枕全的工资供不起三个孩子读书,枕溪是信的,要是以后枕琀还想学个什么烧钱的艺术,那他们家可能连吃饭都困难。 “妹妹学的钢琴那么贵啊?”枕溪这话一出,林慧当即瞪了林征一眼,说: “本来是要这么多钱的,但是你妹妹天赋好又招老师喜欢,所以就少收了。” 可拉倒吧!枕琀有艺术天赋?这是她两辈子听过最荒谬的笑话。 就凭她长得不错会钻营,为人自私又恶毒,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性子,但凡有点艺术天赋,当初也不会只在彩虹女孩那种三线团体里混成了一个三线成员。 枕溪直勾勾地看着林慧,说:“为什么妹妹能学钢琴我却不能读书呢?” 林慧的脸色立马就不好看了,说:“只要你考得上实验班自然能去读书。” 枕溪转头看向林征,旧事重提:“那你凭什么能够读书?” 林征一听,怒了。把手上的篮球往地上一砸,伸手就把她给推到了地上。 这动静不小,街面上和店铺里的人都够头出来看。 林征指着她的鼻子骂,说:“我看你就是个贱胚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跟你那个死了的妈一模一样。我们家能赏你一口饭吃你就该跪在地上磕头感谢了,你还想读书?” 林征走过来往她小腿上踢了一脚,说:“我警告你,你要么滚蛋,要么去打工给家里赚钱,不然以后有你的好日子过。” 枕溪躺在地上仰面看他,林征这会儿的暴虐模样和他上辈子犯毒瘾跪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要钱的样子实在不像,但都是枕溪最恶心的嘴脸。 枕溪越过他的身子看见站在树荫下躲凉的林慧和枕琀,她们够头看着这边,脸上全是笑模样。 心里估计都在乞求上天就这样让林征把自己打死算了。 枕溪闭了闭眼,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仰头看着林征,问:“你说谁的家?” 枕溪直视着他,小声地说:“我叫枕溪,你叫林征,究竟这是谁的家?谁才是外人?说什么给一口饭吃就算施舍,你最好掂量掂量自己,你现在是谁养着?你和我爸没有半点血缘关系,你现在没饿死,才算是施舍!” 林征脸色大变,伸手就要来抓她,枕溪往后退了几步避开,接着用只有他听得到的声音说: “我是我爸的亲生女儿,他姓枕,我也姓枕,你呢?”枕溪看着他,一字一字地说: “拖—油—瓶!不要脸!” 林征冲上来就对着她肚子狠踹了一脚,枕溪当即捂着肚子跪在了地上,林征还欲动手,被前来围观的大人拉开了。 林慧见事情不对,这围观的人里头有好多都是认识他们夫妻两的人。她从人群外围挤进来,惊叫了一声; “丹丹,你这是怎么了?” 语罢伸手就来扶她,一只手绕过她的脖子想要捂她的嘴。 枕溪偏头避开,用稚气的嗓音带着哭腔大喊了一句:“妈!哥哥想要打死我!” 林慧惊慌地隔着衣服掐她的腰,说:“你胡说什么,哥哥怎么会打你呢,那是和你闹着玩。” “林慧啊,这丫头是谁?从来没见过,怎么管你叫妈?”旁边有人问道。 林慧还未说话,就听见人群里头有人大喊道:“枕全前头有个媳妇,生完孩子没多久就死了,孩子一直跟着外婆长大,恐怕就是这个吧?” 有人问枕溪:“孩子,你爸是不是枕全?你妈妈呢” 在林慧骇人的眼神中,枕溪虚弱地开口,说:“叔叔你认识我爸?我亲妈已经去世了。” 周围人神态各异,目光不断地往林慧枕溪和林征身上巡梭,有人说: “林慧啊,孩子她妈虽然死了,但也是老枕的亲闺女,你怎么就能容着你儿子这么往死里打她?” 林慧扯着嘴,皮笑肉不笑地说:“说哪的话?哪里打她了,那是他哥哥跟她闹着玩呢。” 林慧这话刚说完,枕溪哀嚎出声:“妈,我肚子疼。” 林慧想要把她拉起来,嘴上说着:“我们现在就回家。” 旁人说:“别啊,赶紧送医院看看吧,冲着肚子踹了那么狠的一脚,别伤到内脏了。” “哪就那么严重?小孩子闹着玩罢了。”语罢拎着枕溪往回拽。 枕溪偏过头,用手背狠狠揉了一下鼻子,一抬头,一行浓稠的鲜血就顺着鼻孔流了出来。 她鼻孔里的毛细血管一向脆弱,这会儿又正是干燥的季节,根本禁不住她这么狠地一下。 “哎呀,流血了,赶紧送医院,耽误不得,耽误不得。”周围有妇人大叫,之前一直问枕溪话的那个男人挤开了林慧,抱起枕溪就走,嘴里嘱咐道: “老枕还在厂里上班,你们谁去通知一下他。” 托这群咋咋呼呼的大人们的福,枕溪进了急诊室,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在这过程中,枕全到了。 医生大概也了解了事情的经过,直接绕过林慧跟枕全说; “倒是没有伤到内脏。” 林慧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医生接着说:“但是也不能这么打孩子啊。” 医生拉着枕全往医护室里拽,掀开了枕溪肚子上的衣服,说:“你看看!” 枕全看了一眼就别过了眼去,枕溪的肚子上已经有了一大片开始泛紫的淤青,看上去十分的吓人。 医生撩开枕溪的裤腿,指着上面斑驳的淤青说:“怎么打成这样!” 女医生面目严肃,从镜片下看着枕全的眼神充满了鄙夷,说:“难怪人家都说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爹。” 枕全低着头,从耳后根到脖子泛起了莫名的红。 医生叮嘱完让枕全带着枕溪回家,临走前说了一句:“你闺女还小,经不起正在长身体的大小伙子那么一通踹,今天恐怕是孩子她妈在天上保佑着没出事,下次就不会有这么好运了。” 枕全还是低着头,说:“不会有下次了。” 枕溪窝在枕全的怀里,鼻头一阵阵的发酸。上辈子她在这个家过得极为艰难,整日胆战心惊看人眼色,极度缺乏安全感,养成了一个懦弱窝囊的性子。 这辈子她为了日后不再受气,能够安心地读书,故意刺激林征,引着林征来打她,是十足十的蠢办法,但是她没有办法。 她也恶心枕全,比恶心林慧更甚,上辈子自己从出生到死亡,他没有尽到半点做父亲的责任。但是她没有办法,她现阶段在这个家里能够依靠的只有枕全,她只有利用枕全对林征的厌恶来换取他对自己的一丝丝怜悯,好让自己有在这个家里和林慧对抗的,那么一点点的微弱的资本。 好事的大人们嘴里嚷着要跟枕全一起送枕溪回家,林慧各种借口都使尽了,也没拦住他们。 不得已,林慧只好跟枕全说:“我先回去备着茶,一下子来这么多人,别怠慢了。” 枕溪知道林慧在想什么,她想提前回去把枕溪那寒酸磕碜的房间拾掇一下,担心被人抓着一个虐待继女的罪名。 这世界岂能按着她林慧的想法转。 枕溪冲着林慧张开手,说:“妈,爸的背脊膈得我肚子疼,要不您来背我吧。” 林慧站在原地蹬着她,说:“我和你爸的背脊有什么不同,别是你这个孩子矫情吧。” 这话让周围人听见了,忙说:“男人的脊背本来就是要硬一些,她肚子被你儿子那么狠地踹了一脚,觉得不舒服也是应该的。” 林慧咬了咬牙,把枕溪背在了身上。枕溪亲密地挽着她的脖子,说:“妈,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惹哥哥生气,您回去帮我问问他,我做错了什么,我今后一定改!” 林慧走着的步子一下顿了下来,说:“是你哥哥不对,回去我一定好好收拾他。” 六、见招拆招 林征和枕琀不知道去了哪里,家里没有一个人。 林慧把枕溪背到卧室,转身就把她往枕琀的床上放。 枕溪死死把住她的肩,说:“妈,这是妹妹的床。” 林慧小声说:“今天你就睡这里。” 跟着来的大人们一窝蜂地涌了进来,还没来得及对这间房间评头论足,就听枕溪说了一句: “妈,我身上全是尘,别给妹妹的床弄脏了。”枕溪指着隔板的另一边,说: “我还是回我自己的床上去吧。” 话音刚落,就有人绕过林慧往隔板那边去,接着一声充满讶异的惊叫: “哎呀!” 那人扯着枕溪的被褥气冲冲地冲着林慧走来,把被褥拎到了她的面前,说: “林慧,你怎么就给孩子盖这个?这被褥都能拧出水了,你是生怕这闺女不感冒不生病是吧?” 林慧想要辩解,伸手一摸被褥,顿时说不出话来。 给枕溪睡觉用的铺盖是她亲手准备的,当然她不可能准备地十分用心,但也不至于落一个苛待继女的名头,现在被褥潮成这样,肯定是被人往上面洒水了。 枕琀! 林慧闭了闭眼,伸手摸了摸枕溪的头,说: “你这孩子都多大了还尿床。” 枕溪真想为林慧当下的表现拍手叫好,但看热闹的围观群众不给她机会,她们把枕全叫到了面前,直截了当地问: “你媳妇是不是想弄死你闺女?” 枕全面色通红,林慧百口莫辩,旁人十多双眼睛死死地盯住他们俩,像是在看当代陈世美。 这事不知道怎么就惊动了镇上的妇联,妇联主席兴冲冲地冲到了家里,冲着枕全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数落,临走前丢下话: “你们要是再虐待闺女,我就直接跟你领导说。” 这关系到一家人的生计问题,枕全和林慧低头哈腰,好话说尽把人给送走了。 关上门枕全就冲着林慧吼;“你是不是觉得我在这个家没用处了,你才这么可了劲糟蹋我闺女?由着你儿子对我闺女又打又骂,还闹得人尽皆知,你不嫌丢脸是不是?” 林慧哇啦一声就哭了出来,捶着枕全的胸口大叫:“你个死没良心的,结婚之前你跟我说,以后会把林征当做亲儿子看待,现在你亲闺女一来就容不得林征了?我看我们也别碍着别人的眼,我这就带着林征和枕琀跳河去,省得有人嫌我们活着碍事。” 林慧这么一闹,枕全先前的怒气瞬间弱了下来,冲林慧说话的口气也渐渐平和下来,到后来已然开始哄着了。 枕溪背过身揉了揉还疼着的肚子,她原本也没想着经过这么一出就会让枕全彻底厌恶林征,和林慧生分,毕竟他们是已经相处了几年的家人。 枕溪把要出框的眼泪给揉了回去,她被林征这么揍一回,想换取的,不过是读书的权利和好一点的生活环境。 没妈的孩子像根草,她还能怎么办? 大人们一走,林慧胡乱地这么一闹腾,这事就算过去了,之后林征带着枕琀灰扑扑地回来,枕全也只是口头训诫了几句。林征背过身冲着枕溪笑得十分猖狂,让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事没完!这是林征在警告她。 但好算林慧谨记妇联主席的教诲,稍晚一些来给她换了铺盖被褥,枕全也像是讨好般地给她带回来一张七八成新的书桌和一盏明亮的台灯。 和枕琀房里的当然不能比,但枕溪已经满意了,现阶段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踏实地去读书,晚上能睡一个安稳觉。 躺在温暖被窝里的她也在想,立足的关键还是要经济独立。 她要怎么在不让其他人知道的情况下有一笔自己的存款。 外婆临走前给了她500块钱,为了不让林慧发现,她每天都得小心翼翼地换地方藏钱。事实上,打她进了这个家门,林慧已经几次借口帮她收拾东西来翻她的行李了。什么都没找到的她还直接来问过枕溪: “你外婆走得时候没给你什么?” “没有啊。”枕溪眨巴着眼睛说谎。 林慧当然不信,但她也没有办法。 眼下马上就要入学分班考试,不管枕全和林慧再怎么反对出幺蛾子,她都必须要读书。但是这一上学,花钱的地方就来了。就拿每天必须在学校解决的早餐午餐来说,林慧绝对会想尽办法苛刻。 怎么悄无声息地赚上一笔钱,是枕溪当下另一烦恼的事情。 “姐姐,你睡了吗?”隔板那头的枕琀突然开口。 枕溪不知道她想说什么,只好装作睡意正浓地哼了一声。 “你才来没多久爸爸妈妈就因为你吵了几次架。” 枕溪没有接话,枕琀接着说: “妈妈心里很疼你的,她今天不给哥哥买鞋的原因是想把那钱用来给你买新衣服。哥哥虽然不是爸爸亲生的,但他也是我们家的人,你不应该说他是拖油瓶的,不然他也不会出手打你,你明天去给他道个歉吧,大家今后还是一家人,我们……” “妹妹!”枕溪打断她的话,说:“你说的什么话?我不知道拖油瓶是什么意思。再有,哥哥没有打我,连妈妈都说了,我和哥哥只是闹着玩,你切莫再说这种让我们一家人生分的话了。” 枕溪翻了个身,用被褥包裹住自己的全身,说:“早些睡吧,很晚了。” 枕琀之后没再说话,枕溪在温暖的被窝里踏实地睡了过去。 过了几天,林慧突然说要带她去买新衣服。 她单独带着枕溪出门,亲热地拥着她,一路上都说着嘘寒问暖的贴心话。 枕溪见过往行人频频往她们身上打量,也明白林慧此行的目的。 路过昨天和林征争吵的那家店面时,枕溪突然就止住了脚步。 林慧看到那家店的招牌,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说: “丹丹,这家店的衣服很贵。” 枕溪没理会她,拔腿就往里走,绕过前来招呼的老板,直接拿了一双鞋提在手里,冲着林慧笑,说: “妈,你看这双鞋。” 林慧走过来看了看价码,说:“丹丹,这鞋要两百多块。” “可是很好看啊,穿在脚上肯定很舒服。” 林慧看了看老板,苦笑着跟枕溪说:“丹丹,两百多块的鞋对我们家来说太奢侈了。” 这会儿店里突然进来了几个人,和林慧打了招呼,看上去平日里就关系不错的样子。她们的目光落在了枕溪身上,问: “这就是老枕一直养在乡下的闺女吧。” “嗯,刚接回来没多久,这不,带着孩子出来逛街,一下子就看上这双鞋了。” 林慧从包里翻出皮夹来,跟其他人说:“孩子喜欢能有什么办法,我们受些苦不要紧,可不能委屈了孩子。” 说着把钱递给了老板,小声地说:“两百多块钱的鞋子,够我们家用上许久了。” 这声音虽小,但也够旁边人听清了,当即就有人跟枕溪说: “闺女啊,你妈可真疼你,这么贵的鞋说买就买了。” 然后转头跟林慧说:“你也别太娇惯了,现在的孩子可惯不得,今天要两百多的鞋,明天指不定就找你要更贵的东西呢,你还真买给她啊?” 林慧叹着气说:“你们也知道,这孩子不是我亲生的,都说后妈难当,我这是怎么做都不合适。这不,昨天和她哥哥闹着玩没个轻重去了医院,回头就有人说我虐待她,这可怎么办啊?我真是捧着怕摔了,含着怕化了,生怕她有半点的不高兴不如意,回头又有什么难听的流言传出来。” 枕溪在背后把她这番话听得一清二楚,感叹林慧真的会算计,两百多块,就在别人那里买了一个后妈难为的形象,还顺带告诉别人,枕溪这孩子娇惯难伺候,是个顶顶作怪的孩子。 枕溪把包好的鞋子往林慧手里一塞,说:“妈!这鞋子你拿回去给哥哥吧。” 林慧迅速回头看她,问:“你什么意思。” “哥哥不是很喜欢这双鞋?我不买新衣服了,给哥哥买新鞋吧。” 林慧一下子伸手遮住了她的嘴,说:“你这孩子尽胡说,这鞋子不是你看上的,怎么能说是买给哥哥?” 枕溪仰头看她,眼神清澈,说:“这鞋子就是哥哥昨天看上的那双。” 枕溪把鞋盒打开给她看,里面躺着的,是比枕溪的脚要大上很多的球鞋。 林慧不记得林征前几天看上得是不是这一双,她只知道,这绝对不是枕溪刚才提在手里的那一双。这明显的男孩子球鞋,她要是一早看见了,绝对不会答应给枕溪买。 “不是鞋码拿错了吧,你都不知道你哥哥穿多大的鞋。” 林慧想让老板把鞋子换回来,枕溪笑得特别明朗,说:“我知道,我今天出门之前悄悄去看了哥哥平时穿的鞋,就是这个码数。” 老板笑意盈盈地说:“就是这双鞋。那天这小闺女在我家店门口被那来看鞋的男孩子打来着,敢情是她哥哥啊。被打成那样了还想着给哥哥买鞋,您这闺女可真懂事。” 七、意外 在询问过老板鞋子不能退后,林慧灰溜溜地拉着枕溪离开了。 枕溪笑嘻嘻地问她:“妈,这双鞋哥哥会喜欢吧,他以后不会再生我的气了吧。” 林慧低头看她,分明脸上没有笑模样,却还要摸着她的头说着亲切的话: “你这孩子,以后不要再擅作主张了。” 这天正好是镇上赶集的日子,林慧牵着枕溪走过拥挤的人群时,枕溪甩开了她的手,极快地消失在了人群里。 她得四处去看看,找找看有没有赚钱的机会。 她在这个镇上生活了四年,在被这家人关在门外的日子里,她的活动就在这一亩三分地。这哪块地砖上长了青苔,哪里生了野草,她比谁都要清楚。 穿过小巷,走过街道,甚至再三经过她上辈子打了两年工的皮革加工厂,她也没有进去看上一眼,那位老板的刻薄嘴脸,一直都是她记忆深处最厌恶的画面之一。 兜兜转转,她还是回到了和林慧分手的地方,集市已经散了,街面上除了垃圾也没剩下些什么。 她刚想要提步回家,就听到有人叫她,一回头,是一家精品店的老板。 对方冲着她招手,管她叫小姑娘。 枕溪朝着对方走去,问:“您叫我有什么事?” “我见你在这附近走了很久,是不是迷路了?” 还未等枕溪说话,她就兀自说:“还是说不想回去。” 枕溪迅速地抬头,狐疑地打量她,她同样低头看着枕溪,说: “那天你就在我家店前面挨打,我都看见了。刚才你和你妈去买鞋,我就在隔壁吃饭呢。” 枕溪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那人急匆匆地拉住她的手,说: “阿姨没什么恶意的,就是看着你可怜。” 枕溪用力地想甩开她的手,但是没甩开。那人抬头看了看天,再低头,眼泪就出来了。 她抚摸着枕溪的头发,说:“我女儿要是没死,现在也跟你一般大了。” 因着她这句话,枕溪挣扎的动作没了,她任由那人把她拉到店里,给她倒了杯水,给了她块鸡蛋糕。 枕溪饿了整整一天,盯着面前的鸡蛋糕,喉咙一直在滚动。 那女人笑出声来,说:“吃吧,我没理由害你。” 枕溪没动作,对方接着说:“满打满算,我认识林慧也有10年了。你亲妈以前和我是同班同学,当年去世的时候我还去吊唁过。林慧这个人,别人不知道我可清楚得很,虚荣又刻薄,你亲妈和你一直都是她心里的一根刺,她平日里肯定不会对你好的。不然你不见了,她也不会随便在附近走了圈就回了家,估计巴不得你就这样被人贩子拐走。” 说到这,女人突然止住了话头,伸手擦了擦眼泪,又把鸡蛋糕递给了枕溪,说: “他们肯定不会等你吃饭,你这会儿不吃可要饿到明天了。” 枕溪心里也明白,她这会儿回去,饭菜肯定都没了,以林慧的德行,肯定会把所有能吃的东西都藏起来,说不定还会指使她去洗碗。 就着水,枕溪把鸡蛋糕小口小口地咽了进去。 “还要吗?”那女人问她。 枕溪摇了摇头。 那女人摸着她的头,说:“你是真的可怜,亲妈死得早,亲爹是个软耳朵,后妈又是个恶毒的。你之前在乡下呆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过来?” “读书。” “林慧会让你读书?”那女人有些惊讶。 “不让。” 女人再次伸手抚摸她的头,嘴里还是重复着可怜二字,然后说: “要不要我联系你外婆,让她接你回去?” 枕溪一下子站了起来,直视着她,一字一字地说道: “我要读书!” 女人叹口气,拍拍她的肩,说:“以后要是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就来我这,大事我也帮不了,要是饿肚子或者回不了家,我这里总还是个小地方,吃的东西也是有的。” 枕溪点了点头,心里头是感激的。她能感觉得到,这个有些神经质的女人对她没有恶意。毕竟正如这女人说得,她枕溪惨得不能再惨了,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可以给对方惦记的东西,或许被人贩子卖到山里去都会比现在活得容易, 临出门前,枕溪随便扫了一眼这家店铺。 这家店开了许多年,印象里她最后离开这里时,这家店面比现在还要大上许多。这家店开在七中的半道,因着络绎不绝的学生,生意一直都红红火火。 枕溪看到一*作台上放着未完成的泥塑,还有一些绸带夹子粘胶,随口问了一句: “您是在卖手工制品吗?” 女人随着她的目光看去,说:“没错。现在的学生追求新潮,喜欢独一无二的东西,手工制作的成本低,卖出去的价格倒是要比批发的贵上一些。” 枕溪的脑子里电光火石地窜出了许多上辈子的记忆,成为了彩虹女孩的成员后,每两年公司都要举办成员大选,为了拉票,所有人都想尽办法花样百出。枕溪在这上面不开窍,也想不出什么别致的主意,加上也实在没什么钱搞夺人眼目的抽奖,只好自己做些小手工送粉丝。 精致的小发卡,用毛线钩成的钥匙扣,刻了可爱图案的印章,都是不值钱的玩意儿,反倒落了一个对粉丝用心的名声。 枕琀还因为这事讥讽过她,说她见天的阿谀奉承溜须拍马,平时看着痴傻蠢笨,敢情是全副身心都用在讨好粉丝上了。 这会儿看见那些熟悉的玩意儿,枕溪脑子里倒是有了个想法。 “你这招人吗?”枕溪问道。 “什么意思?你想来打工啊?我这小店铺我一人看就够了。” 枕溪指着那些材料,说:“我帮你做那些东西,你付我手工费。” 女人诧异地看着她,问:“你会?” 枕溪径直地走到工作台面前坐下,随手就拿起了一个发卡和一根丝带。 女人就那么看着,看着她的手熟稔地拉着丝带穿插打结,不过几分钟,一个别致的蝴蝶结发卡就成型了。 女人把发卡捧在手里,对比了自己做的,又对比了批发的工艺,不由地赞叹出声:“你这手艺真好,一点没有手工的粗糙,比工厂流水线做出来的还要精致。” 枕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想可不就是这样,上辈子没有通告在宿舍抠脚的日子里就整天钻研这个了。 “这发卡最少能卖五块,抛去成本费,我给你一块钱的手工费怎么样?” 枕溪点了点头,女人当即就给了她两块钱。 “多预付你一个的钱。这种东西你能做多少?一天二三十个能有吗?” “可以吧。” 这种东西熟悉了之后实在不费事,关键是技术和脑子里的构图。所以枕溪也不怕别人学,她脑子里装了上千张这种发卡钥匙扣等小玩意的设计图纸,都是来自十年后的时尚,现在的人,知道了技术要领也没办法仿造。 拿着这两块钱,枕溪在路边摊买了块蒸糕,然后回了家。 开门的是林征,看见她的脸当即夸张地叫了一声,说: “你还知道回家啊?”然后弯下腰小声地冲她说了一句:“你个死丫头怎么没让人贩子拐走啊?该不是你又脏又丑连人贩子都看不上吧。” 枕溪笑着点头,说:“是啊,枕琀长得漂亮,你们可得看紧一些。” 林征的手立马就抬了起来,眼看就要往她脸上抡来。枕溪不闪不避,只定定地看着他。 林征只觉得面前小丫头的眼神委实骇人,这一巴掌是怎么都扇不下去。 这会儿枕全气冲冲地从屋里出来,指着她就骂道: “你死哪去了?你妈一个没看住你就跑远了,你知不知道你妈找了你多久?担心地晚饭都没吃。” 枕溪只觉得手脚发麻,一颗心沉了又沉,眼前是看不见的黑暗。 她抽抽噎噎地哭出声来,说:“爸,对不起……集市上的人太多,我被人挤着挤着就和妈走散了……我也不认识回家的路,顺着大路走不知道就走到哪去了,要不是被认识的人看到了,我都不知道我现在在哪。” 枕溪哭着从包里掏出路上买的蒸糕,捧到了枕全面前,说:“爸,你别生气了,我在路上给你买了你最爱吃的蒸糕。” “你哪来的钱?” 枕溪一抬头,就见林慧倚在门框上看她,眼珠子黑得吓人,像要把她给吸到里面去似得。 “我在路上捡了一块钱。”枕溪把裤包翻开,把剩下的两毛递给了枕全,说:“蒸糕八毛钱。” 枕全看着她裤包里大大小小的洞,明显短了一截的裤腿,全是毛球的上衣,向林慧问道: “今天不是说带她去买衣服吗?怎么还穿成这样?” “孩子不是走丢了吗?”林慧回了这么一句。 “我让妈把给我买新衣服的钱给哥哥买了球鞋。” 枕溪无视林慧朝她投来的眼刀,转身盯着林征的脚看,问: “哥哥,这新鞋子你还喜欢吗?我就跟妈妈说了,两百多块钱的鞋子,不可能穿着不舒服。” 八、老师来了 枕溪死死拽住林征的手,边哭边说:“哥哥,你别再生我的气了。你那天说因为我的到来家里才没有钱给你买鞋,今天我就让妈妈给你买了。你别生我的气,以后不要再打我了。” 林征飞速地甩开她的手,往后蹦了几步,指着她大叫道: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什么时候让你给我买鞋了?” “是我自己想买给哥哥的。”枕溪说道。 枕全的脸色一沉,直视着林慧,问道:“这鞋要两百多块?” 林慧支支吾吾没开口,枕溪倒是从衣包里翻出了买鞋的*递给枕全,说: “哥哥可喜欢这鞋了,昨天看见就央着妈妈买。” 枕全把*递给林慧,说:“去把这鞋给退了。” “退什么退,我都穿上了,一会儿还要穿着去打球呢。”林征叫出声来。 “这鞋太贵,退了!”枕全严肃地说道。 “不退!这鞋本来就是我的。”林征顶嘴道。 “你妹妹连件体面的衣服都没有,你好意思穿着两百多块的鞋?”枕全问道。 “那是她穷酸下贱,关我什么事?” 枕全指着的手指都在颤抖,声音好像是从胸腔里发出来的,他说: “你给我滚!” “今天这鞋要是买给枕琀的你会让她退了?说白了,还不是因为我不是你亲生的。” 撂下这句话,林征摔门就走了。 枕全指着大门看向林慧,说:“你看看你儿子说得都是什么话?” 林慧伸手抹眼泪,说:“孩子委屈了还不行?不过一双鞋,穿在他脚上就是糟蹋了?枕全,我真是看错你了,要知道你连双新鞋都舍不得给我儿子穿,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嫁给你。” 语罢哭哭啼啼地回了房,枕全搓了搓手也追着过去,留下枕溪一人站在客厅。 枕琀站在卧室门口幽幽地看着她,说: “姐姐,爸妈又因为你吵架了,你真是,太不懂事了。” 枕溪看了她一眼,转身去了厨房。 果真,半点吃的都没有,林慧把所有能吃得东西都藏得严实,铁了心要让她今晚饿肚子。 半夜的时候林征回来了,因着饥饿,枕溪一直没睡着,她听见林慧小声地在跟林征说话。 枕琀睡得正酣,呼噜声此起彼伏。枕溪赤脚下了床,摸着黑走到了门口,透过狭小的缝隙,她看到林慧和林征坐在沙发上说话。 林征说:“那个死丫头就是个祸害,她没来之前,你给我买再贵的东西爸也没发过火。” 林慧说:“她和她那个妈一样,活着就是遭人嫌弃。” 林征说:“要不我找我那帮兄弟收拾她一顿,让她赶紧滚回乡下去。” 林慧说:“不行,现在厂里你爸那些同事都跟看热闹似得盯着咱家,那丫头要是有个什么闪失,你爸的工作就困难了。” 林征说:“那怎么办?我真是一天都容不得那个贱人。” 林慧拍着林征的肩膀说:“你放心,等考完入学考试我就让她到X镇去打工赚钱,我让她赚钱供你和琀琀读书,到时候咱家宽裕了,你要什么妈都给你买。” 林征说:“那死丫头会答应去?她要是去了再偷跑回来怎么办?” 林慧说:“我让她去她必须去,等去了就由不得她了,她一辈子都别想回来。就算哪天偷跑回来了,你爸也不会让她进门。你爸那样好面子的人,绝对容不得家里出一个残花败柳让别人戳他脊梁骨的女人。” 枕溪一听到“残花败柳”四个字,整个脑子就炸了! 林慧是知道的! 林慧是知道X镇即将要从事的勾当! 从一开始,去纺织厂当学徒就是她的幌子。她的根本目的,就是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枕溪给送进那个吃人的漩涡里去。让她用皮肉钱供林征和枕琀读书,让枕全和她彻底划清界限,让她死去的妈都因为她蒙羞。 真真是杀人不眨眼! 林慧好歹毒的心肠! 上辈子是因为外婆的及时制止她才躲过了如此阴毒的算计,那今生呢,她要怎么才能避得过? 枕溪扶着墙,一步一步,慢慢地回到了床上,她使劲用被子把自己裹紧,可就算这样,她还是忍不住地打颤发抖,浑身哆嗦。 她在想,她上上辈子是不是撅了林慧家的祖坟,才让林慧和枕琀如此作践她的一生。 还好,一切重来了,她还活着,枕琀还没长大,一切都来得及。 第二天吃过午饭,枕溪跟林慧说想要出去走走。 林慧巴不得她整天在外面瞎玩没时间复习,立马就答应了。 枕溪在街面上转了半个多小时,才悄悄地钻进了精品店里。 老板说她姓徐,让枕溪管她叫徐姨。 枕溪今天一去,徐姨说枕溪昨天做得发卡已经卖出去了,她已经把所有材料都准备好了。因着枕溪说不要太张扬,她把工作台搭到了休息间里,锁上了门,就由得枕溪自己在里面折腾。 一个下午,枕溪做了18个发卡,从徐姨手里领了18块的酬劳。枕溪担心林慧会翻她的包,于是把钱寄存在了徐姨这里。 晚饭的时候回家,林慧也没跟她说多余的话,枕琀和林征把她当做透明人,半句话不和她说,倒是枕全跟她说: “你才来没多久,是该多出去走走,和同龄的小朋友在一起跳跳皮筋什么的,显得人活泛些。” 枕溪没应声,没有哪家的父母在孩子即将考试之际会鼓励她整天出去玩的。说到底,枕全和林慧的想法是一样的,根本不想让她去读书。 接连几天,枕溪的午后时光都是在精品店的小黑屋里度过,从徐姨手里领了小几十的酬劳,加上外婆之前给的五百块,枕溪一起交给了徐姨。 不是她对这个人全心全意的信任,是她实在没别的办法了。不仅是林慧,现在连枕琀都成天在翻她的东西,这钱是彻底藏不住了。 这天结束后,枕溪跟徐姨说:“这两天我就不来了。” “怎么了?家里有事?” “嗯,家里有事。”枕溪强忍住心里的悸动说道。 她今早去撕日历的时候突然想起一件事,差不多就是这两天,她村里的小学老师就该来家访了。 枕溪想了又想,怎么把家访能达到的效果最大化。她把干燥温暖的被褥上重新洒了水,赤身裸体地躺进去,一晚上就成功感冒发热。 她挺着发热的身子,在林慧的指使下洗衣服煮饭,跪在地上擦地板。 来家访的老师推开门看见的,就是她单薄身躯跪在地上的模样。 “丹丹!”戴着厚重眼镜的斯文老师惊讶地叫了一声。 “李老师?您怎么来了。” 枕溪刚从地上站起来,身子一歪,立马就摔到了地上去。 老师把她抱在怀里,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叫道:“你身上怎么这么烫?” 枕溪摸了摸额头,虚弱地说:“是吗?我感觉不到。” 李老师抱起枕溪就往外走,眼睛瞪着林慧,说:“孩子烧成这样了还让她跪在地上擦地板,你真狠得下心。” 枕溪歪在老师的怀里,闻着她身上温暖的皂角和阳光的味道,脑子有些不清醒,真想就这么睡过去。 可是她不可以,她还有许多许多的话要跟老师说,她狠劲咬了一下舌头,让自己迷糊的脑袋清醒过来。 老师把她送到了医院,跟她说:“我来镇上办事,你外婆知道了,就托我来看看你。你现在这个样子要我怎么跟你外婆交待?” 林慧站在旁边,笑着说:“老师来家访怎么也不提前打声招呼。” “提前打招呼让你们做好准备吗?不这样我都不知道你这样虐待孩子。” 林慧还想辩解,老师制住了她的话,说:“你把丹丹她爸给我叫来,我跟她说。” 林慧没有动作,说:“丹丹她爸正在上班呢,老师有什么话跟我说吧。” 老师一下子怒了,站起身来直视着林慧,说:“你是不是觉得我是村里来得就可以不把我当一回事?我告诉你,我是正经大学毕业的,去村里教书是支教,我的同学在哪里上班的都有,你是不是要我直接去找派出所说你们夫妻俩虐待孩子?” 林慧一听,忙出去给枕全打电话。 老师拉着枕溪的手,说:“你别怕,凡事有老师在呢,有什么委屈跟老师说,老师给你做主。” 枕溪死死咬住嘴唇,可还是在偏头的时候哭了出来。 老师摸着她的头,说:“怎么还哭鼻子了呢?之前你整天和村里的小男孩打架也没见你哭。马上都是要读初中的人了,假期有没有在认真准备?” 枕溪深吸了口气,说:“妈说,我考上实验班就去读书,考不上就去邻镇打工。” 老师摸着她头的手一顿,但语气还是故作轻松地说:“她说了不算。现在是义务教育的年代,没人有权利让你放弃读书。你好好准备,就是考不上实验班也可以去读书的。” “老师,我困了。”枕溪说道。 老师摸了摸她的脸,说:“你睡吧,没事,老师在呢。” 九、枕琀的示好 李老师等了许久才等到枕全的大驾光临。期间她听来换针水的护士说起前些天的事,这一仔细打听,越发地让她火冒三丈。 枕全笑着来和她握手,李老师没理会,直白地问: “听丹丹说,她要是考不上实验班,你们就不让她读书了?” 枕全看了林慧一眼,搓着手说:“老师你可能不知道,我们家的经济条件实在不宽裕,丹丹这孩子……” “丹丹外婆知道这事吗?”李老师打断枕全的解释。 “这事我们之前就跟丹丹外婆商量过。”林慧接过话茬说道。 “胡说八道!”李老师的声音突然拔高,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 “丹丹外婆要是知道你们夫妻俩不让丹丹读书,怎么可能把丹丹送来你们身边?” “不是不让丹丹读书,只是说……”林慧看着李老师,眼里尽是为难的欲言又止。 “只是说考不上实验班就不读了?”李老师笑了一下,说:“你们都去打听打听,问问你们周围的同事,那些假期里给孩子补课的家长,他们敢不敢拍着胸脯保证自己家孩子就一定能考上七中的实验班?” 林慧和枕全四目相对没有开口,李老师死死盯着枕全的眼睛,说: “你知不知道义务教育是强制性的,不管丹丹考不考得上实验班,这个书必须读下去。你们不让孩子去读书,就是犯法!” 枕全一听犯法两个字,整个身子都跟着抽搐了一下,他说:“怎么还能犯法呢?我们自己的孩子,读不读书我们自己说了不算吗?” “对,你们说了不算。我今天把话放到这了,丹丹开学那天我会去学校看她,她要是没有踏踏实实坐在教室里,我就直接上教育局说理去。” “劳烦老师操心了,您放心,我就是去卖血卖肾也会供丹丹读书的。” 林慧声音突然放大,来往行人都将她的话收入耳中,他们的目光不断在对峙的三人中来回巡视,想要探究出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来。 李老师深深叹了口气,说:“虽说丹丹从小没了妈妈,又是跟着外婆长大,但这孩子从小到大没吃过苦,她外婆真真是把她捧在手心里的。不求你们把她当做亲闺女看待,虽然她本来就是你亲闺女,但也不能糟蹋成这样啊。” 李老师抹了一下眼泪,说“别看孩子小,其实她心里都明白的。” 枕溪醒来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了枕琀,小姑娘穿着粉嫩的裙子,正坐在她的床上看书。 见她醒来,枕琀笑着说了句:“姐姐的老师走了。” 枕琀点点头,撑着身子坐起来,问:“妈呢?” “妈回家去煮饭了,刚才护士来说你的烧已经退了,姐姐要是走得动就跟我一起回家吧。” 枕溪点点头,跟着枕琀出了医院。枕琀亲切地来拉住枕溪的手,仿佛两人是最亲密无间的小伙伴。 枕溪瞬间毛骨悚然脊背发凉,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克制住没有把手给抽出来。 “我其实一直盼着姐姐来的。”枕琀主动开始说话,说:“打我知道我有个姐姐那天起,我就一直盼着。” 枕溪点点头,安静地听着她说。 “我虽然从小和林征一起长大,但他毕竟是哥哥,平时也总欺负我着。所以我一直都羡慕那些家里有姐姐的小朋友。我也想和姐姐一起玩一起上学一起做功课。” 枕琀的眼睛生得极漂亮,她认真看着枕溪的时候,眼里的纯真和美好实在让人动容。可惜这眼神底下藏着什么,枕溪全都明白。 枕溪笑着,说:“我也羡慕那些家里有妹妹的小朋友。” 枕琀双手握住枕溪的手,说:“姐姐,我们会成为最好的朋友是不是?” “是,我们会成为最好的朋友。” 枕溪抬头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她,庄重地说道。 …… “妈,上次之后我再也没往她被褥上洒过水。”枕琀站得笔直,眼前是丢在地上的,枕溪的被褥。 “她被褥湿成这样,不可能是受潮,绝对是往上面洒过水。”林慧盯着枕琀,说:“你真的没做过?” “没做过。”枕琀坚决地否认,然后说:“你问问林征,是不是他做得。” 林征否认地同样干脆,他说:“我要是动手就直接烧了她的被子,干嘛往上面洒水。” 林慧低头看着地上的被子,说:“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这水是她自己弄得。” 林慧突然就笑了,说:“咱们家这个亲戚还真不简单。” …… 李老师家访达到的效果比枕溪预想得还要好上一些,她原本只是想通过李老师警告一下枕全和林慧,让他们别整天像是得了失心疯一般,想方设法地阻止自己读书。 李老师具体和枕全说了一些什么枕溪不知道,但是自那天过后,枕全对待她像是变了一个人。 给她买了几套全新的衣服,上书店给她买了全套的小升初复习资料,每晚睡前亲自给她们兄妹三煮牛奶,周末还会骑着自行车单独带着枕溪四处去转悠。 枕溪坐在单车后座,看着眼前的,宛如山脊一般宽阔坚实的后背和肩膀,恍恍惚惚地有了,这个男人是她父亲的真实感。 她一方面享受着这种被人珍重着的幸福,一方面又胆战心惊地害怕这是沙漠里的海市蜃楼。 枕全这个人,曾经的她以为自己足够了解,如今却是愈发看不透了。 距离入学考试没剩多少时间,枕溪往精品店跑得愈发频繁,一方面是在那里可以安静地复习读书,一方面也是抓紧这最后的时间挣钱。 徐姨不理解,问她:“你爸不是已经答应让你读书,你还在害怕什么?” “我的名字一天没有刻入学籍,我就一天踏实不下来。” 枕溪看着徐姨,难得地露出了小孩子的胆怯,她说“徐姨,我只有读书一条路。” 越临近考试,枕溪越发不安,她知道,这个家里没有一个人希望她去读书,但凡有机会,他们一定会想尽办法地阻止她。 枕溪丝毫不敢懈怠,她精神紧张到杯弓蛇影的地步,坚决不在家里喝水,饭菜要看着别人吃下第一口才放心。绝对不和他人起冲突,无论林征怎样明里暗里的挑衅和侮辱,她都当做听不见看不见的样子。 这场考试有多重要,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把所有的阴损计量都给考虑到,却唯独算漏了林征的明目张胆。 她以为经过上次的事情后,林征是绝对不敢在外面对她动手的。所以当枕溪被一群人堵在巷子的角落时,她真的慌了。 五六个牛高马大的少年,将她包围了起来,一脸稚气地做着凶狠的表情。 枕溪越过他们看向林征,第一次带着哀求地叫他: “哥哥!” “呸!”林征往地上啐了一口,说:“你管谁叫哥哥呢?” 枕溪不管他,兀自地说道:“哥哥,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家了,不然爸妈会担心的,我明天就要考试了,今晚要早点休息才行。” “呵呵!”林征笑出声来,说:“就是知道你明天考试才赶着今晚来堵你,你不会真的以为自己能够去读书吧?” 枕溪强压下心底的颤意,冲面前的几个少年说道:“这几位哥哥不会以大欺小吧。” 站在枕溪最前面的一个少年笑着说:“我们也没对你怎么着啊,只是请你今晚暂时到我们一个同学家去住一晚,明天吃完午饭就送你回去。” “我要是不愿意呢?”枕溪问道:“你们还想绑架我不成?” “哎哟!”面前的少年笑嘻嘻地来摸她的头,说:“什么绑架不绑架的,就是请你到同学家去玩,还是个女同学,你怕什么?” 林征站在人群外点燃了一支烟,说:“你愿意不愿意今晚都甭想回家,你听话些就少吃些苦,不然就把你衣服扒光丢马路牙子上,看爸知道了还会不会让你回家。” 枕溪闭了闭眼,林征不是在吓唬她,他是真的做得出来,而且这样的事如果发生了,枕全也是真的不会再让她进家门。 第一次,枕溪痛恨自己小女孩的身份。 “就算我不参加考试,我还是能够读书的。”枕溪冲着林征说道。 林征把烟头丢在地上用脚碾碎,说:“又想拿义务教育说事?你不去参加考试那是你自己的选择,是你自己不想读书,教育局再有本事也不能逼着你去读书吧。七中管着几千个学生,你以为人家会浪费时间来操心你一个小丫头读不读书的事情?到时候你那个老师也没话说。” 原来是打得这个主意。 就林征的那个猪脑子绝对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关节,难怪林慧最近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原来一早就算计着这个。 一本万利,林慧这是要把她所有能够读书的路都给堵死。 枕溪把放在胸前防备的手放了下来,说:“那就走吧。” 面前的少年狐疑地看着她,说:“突然这么听话了?不是在打着什么歪脑筋吧?” 枕溪歪头看着他,说:“我还没有你肚脐高,能动什么歪脑筋。” 十.林征的恶意 两个少年一人钳住她的一只手,拖着她往前走,比铜墙铁壁还要牢靠。 枕溪一路上都在想她要怎么办,她好像只有逃跑一条路,要是真的到了那个同学家,她就再也没有逃走的机会了。 枕溪一直在祈祷,只要路上遇到一个大人,只要随便遇到一个,她都有逃跑的机会。 可是他们带她走得路十分偏僻,没有哪个正常人夜晚会在这样的路上流连。 随着时间的流逝,枕溪心里开始慌了,她不知道那个同学家住在哪里,他们是否即将到达,每走一步,就意味着她逃脱的机会小上一分。 路过熟悉的路口时,枕溪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她只要跑过这个街口,前面就是卖烧烤的地方,那里人多,只要到了那里,他们就拿自己没办法了。 她蹭着两只鞋子走路,终于在到达路口时把一只鞋的鞋带给踩了下来。 “哥哥,我鞋带散了。”枕溪冲身旁人说道。 对方松开她让她系鞋带,幸运的是,在她蹲下的时候另外一个少年走到了后面点烟,她的旁边只有一个人。 枕溪飞快地系好了鞋带,在起身的时候用后肘狠狠撞了旁边人的肚子,如离弦之箭一般蹿了出去。 她以为她只要拼命跑就有很大的机会,烧烤摊离这里的距离实在不算远。可她错估了12岁女孩儿和16岁男孩儿的生理差距,她几乎没跑出十米,就被人从背后勒住了脖子。 林征愤怒的脸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下一秒,一个响亮的巴掌就掴在了她的脸上。枕溪只觉耳朵轰鸣鼻子一热,地上立马就有了血滴。 “小贱人!”林征怒骂着,巴掌再次高高扬起。 身旁人拦了一下,说:“没跑不就行了,你打她做什么?” “你不知道,这小贱人心眼忒多。”林征狠狠地瞪着她,说:“你再跑一个试试。” 枕溪心一狠,尖锐的声音刚从喉咙里撕裂出: “救命!” 她的嘴就被人捂住了。 她拼命地在人手底下挣扎,却只遭到了更加用力的禁锢。 终于,枕溪忍不住哭了出来。 身后人慌了一下,说了句:“怎么还哭鼻子了?” 林征按着她的头逼迫她往前走,嘴里威胁着:“你再耍花样我就扒光你衣服给你丢人多的地方去。” 枕溪停止了挣扎,步履蹒跚地走着。 他们走进了一条幽深的巷子里,窄小地只容两个人并肩通过,枕溪落在中间,前后的路全被人给堵死。 这里没有什么灯光,她的脑子一片空白,眼前几乎什么都看不见,完全是让人推着往前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只知道视野越来越模糊,前面的人却突然停了下来,随即喊了句: “谁在那?” 有人? 枕溪的心里蹿起了一颗微弱的火苗。 透过前面点亮的火光,她看到打拐角处走出来一个人,逆着光看不清脸,只隐约觉得对方个子很高肩膀很宽,站在那就极富压迫力。 枕溪死死咬着牙齿,准备着一有机会就求救。 “谁?”前面的人又问了一遍。 “咔哒”一声,前方又一簇火苗燃起,那人的面貌也在火光里露了出来。 “阳哥!”林征急促地喊了这么一句。 林征这么一吼,枕溪立马就知道了面前这人是谁。 眭阳,林征的精神偶像,很长时间里,他一直为了成为这人的狗腿子小跟班努力着。 枕溪之前对他的印象是,七中的风云人物,家里有背景,人长得帅,喜欢他的姑娘能组成好几个班。虽然因为打架斗殴没少惹事,但也顺利地毕了业,成了七中经久不衰地传说。 他和林征同年级但是不同班。 现在站在枕溪面前的这人,整张脸笼在打火机的光圈里,显得特别不真实。 “做什么?”说话的声音很低,显得威严。 林征笑着给面前人递烟,嘴上说着:“送我妹妹回家呢。” 枕溪心头一震,抓着机会咬了捂住她嘴的手,尖叫着喊了声: “救命!” 和林征警告眼神一起投过来的,还有那人的探究。 身后人还想捂她的嘴,那人说了句: “一小姑娘,你好意思吗?” 身后人住了手,枕溪抓着机会又说了句:“救我!” “你哪位?” 莫名其妙的这句话,枕溪到了嘴边的话没说出来。 “我妹。”林征说道。 那人把已经开始烫手的打火机塞到林征手里,眼睛盯着枕溪,问: “你是他妹?” “不,我不认识他。” “那你们这是做什么?玩呢?”那人说话的语气里有了笑意。 枕溪甩脱桎梏着她的手,跑到那人面前,仰头看着他,说: “他们想要绑架我,你可不可以送我回家?”说着就开始哭。 那人的眉头皱了起来,说:“打住,我可不喜欢看人哭。” 枕溪一秒钟止住了眼泪,死死咬着下唇克制住自己的生理反应。 “你一小屁孩,他们绑架你做什么?” “他说要把我扒光衣服扔到闹市里去!”枕溪指着林征控诉。 “你给我闭……” 因着那人看过去的一个眼神,林征住了嘴。 “知道怎么回家吗?”那人问她。 枕溪急切地点头,估计样子滑稽,那人笑出声来,说: “那回去吧。” “阳哥,这真是我妹,她叫枕溪,我爸叫枕全,我还有一个妹妹叫枕琀,这你都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那人反问道:“你爸你妹叫什么关我什么事?” 林征走过来死死抓住枕溪胳膊,说:“走吧,哥哥带你回家。” 枕溪又开始挣扎,嘴里大叫道:“放开我!” “这是干嘛呢?欺负小姑娘?” 林征松开了手。那人问道:“你叫枕溪?” “我不叫!” “那你叫什么?” 枕溪脑子瞬间短路,这一磕绊,那人就说道:“你叫枕溪啊,那他是你哥哥没错了。” 枕溪一把抢过林征手里的打火机,忍着要烫掉人皮的温度,把火光凑到了自己面前,指着自己的脸给对方看,说:“这是他刚才打的,他不是我哥哥,他想要打死我!” 明晃晃一个巴掌印,鼻子附近还有干涸的血迹,眭阳脸上的笑意一下子没了,他伸手拍掉了小姑娘手里的打火机,打开了手机的电筒,问了句:“家在哪?” 面前人快速地报了一个地址,口齿清晰不慌不忙。 眭阳低头看了她一眼,说:“顺路,走吧,捎你一程。” 身后人都让开了道,林征喊了一句:“阳哥!” 眭阳转过身,看着他,问:“你有意见?” 林征用舌头舔了舔牙齿,说了句:“没有。” 枕溪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冷风一吹,鸡皮疙瘩此起彼伏地冒了出来。 走出了一段路,那人跟她说:“接下来的路你自个走吧。” 枕溪站在他面前,一动不动。 “这是干嘛?你不会真的以为我要送你回家吧。” 枕溪抬起头来看着他,说:“我不回家。” 那人楞了一下,说道:“那你想去哪就去哪吧,我们就在这拜拜了。” “哥哥!”枕溪喊出声的时候抓住了他的袖子。 那人倒是也没把她的手打开,只是笑着说了句:“你别得寸进尺啊。” “哥哥,你明天早上能不能送我去考试?这场考试对我特别重要。”枕溪死死抓着他的袖子,带着哭腔说:“求你了。” 她不敢回家,计划被打断,林征肯定不甘心,她不知道他们还有多少的阴毒计划在等着她,她明天就要考试,她实在分不出太多精力来应付他们,所以她不能回家。 这下子那人拍开了她的手,含笑低头看着她,说:“我凭什么?” “我给你钱。”慌乱地,枕溪说了这么一句。 “你要多少钱,我给你。” 面前人含了口气在嘴里又慢慢吐了出来,问:“所以我看起来像是窘迫到要找小学生要钱的人吗?那请问这位妹妹,你能给我多少呢?五块还是十块。” 枕溪把头深深埋了起来,她目前攒下来的钱都买不了面前人的一件T恤。 她真是糊涂了,才动了这样的脑筋,说好的只靠自己,却还是期望别人的援手。 枕溪朝着面前人鞠了一躬,说:“今天谢谢您。” 说完转身就走,那人叫住她,问:“你不回家要去哪?回头被人贩子拐走了我也好跟派出所交待。” “东街那有个布拉格精品店,我今晚住那,希望您别把我的地址告诉其他人。” 枕溪又鞠了一躬,然后跑走了。 徐姨开门看到她的时候十分惊讶。 “你明天不是要考试?这什么时候了还不回家?” 枕溪把事情经过一说,徐姨就说要带她去派出所。枕溪拦住她,说: “只要我明天能够顺利考试,比去哪都管用。” 带着疲倦和不安,枕溪躺在了徐姨身边。 第二天徐姨焦急地叫醒她,说:“门口站着一小伙子,看上去年纪跟那林征差不多大,是不是来堵你的?” 枕溪心里一惊,透过窗缝往外看。刚刚亮透的天际,清清冷冷的街道,枝繁叶茂的榕树下,笔挺地站着一个俊朗少年,双手插在黑色的运动外套里,嘴里叼着一支烟,不耐烦地一直盯着这边。 十一、吔屎吧,饶力群 枕溪擦着嘴角的牙膏渍跑到对方面前,低头说了一句: “早上好!” 眭阳低头看她,想这丫头瘦成这样,头发也像团枯草,和林征另外那个以漂亮闻名的妹妹比起来。 实在是,天差地别。 “你!”眭阳盯着她,说:“考试都不背书包的吗?” 枕溪把掌心摊开给他看,上面躺着一个笔袋。 “带了。” 眭阳晃了晃脑袋,转身走了。 枕溪小跑着跟上,小心地说:“谢谢您。” “先说好,我把你带到学校就算完事,以后可别烦我。不就是七中的入学考试嘛,干嘛说的跟要参加高考似得。” 枕溪殷切地点着头,满口说着谢谢。 “话说,林征为什么……”眭阳眯着眼睛,在想要用什么词汇来表达昨晚经历的那些莫名其妙。 “他为什么要绑架你?” “他不想让我今天去考试。” 眭阳扭头看她,一脸的不理解,说:“为什么啊?” “他不想让我上学。” “不上学多好啊,我还不想上学呢,我也希望有个人能在我考试前把我给绑架走。” 很幼稚的说法,但是以这个人的出身,确实上学读书于他只是锦上添花。 枕溪不想再多说下去,她转移了话题,问:“我们要怎么去学校?” 眭阳个子高腿又长,没走出几步就把枕溪给甩在了后头,他说:“坐车去啊,难不成还走路?学校那么远。” “坐车?”枕溪小小地叫了一声,说:“可是我没带很多钱。” 那人突然止住了步子,回头盯着她,许久,说了句:“你还真把我当找小学生拔毛的流氓了。” 之后他再也没说话,枕溪跟在他后头走,最后坐上了他家的小轿车。 眭阳吩咐司机开车,枕溪把背脊挺得笔直,小声地说:“谢谢您。” 那人看了她一眼,把头扭向了窗外的风景。 …… “你那妹妹昨晚真没回家?” 林征蹲在花台上,闻言烦躁地把烟头按在了地上,说:“没回,不知道死哪去了,昨晚我爸妈找了她半宿。” “不是,你要真在这堵到她,还能真把她给带走?这可是学校门口,周围都有老师的。再说你干嘛不让人家去考试啊?” “那个死丫头绝对不可以读书,虽然说她考了试也读不成,但是不考最好。一会儿你们看我眼色,她只要一出现,咱们拖了人就走。今天的事只要办成了,我就有钱带哥几个去happy。”林征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这时,身旁人推了林征一下,说:“你妹来了!” “咦?”那人紧接着疑惑了一句,说:“你妹下来的那辆车怎么看着那么眼熟呢?” 林征迅速从花台上跳了下来,吆喝着:“那个小贱人居然有钱坐车来,看来她确实藏了钱。兄弟们,干活了,回头搜搜她藏了多少钱,咱烟钱有了。” 枕溪一抬头,就见林征狰狞地笑着站在她面前,嘴上说着:“妹妹,昨晚怎么没回家?爸妈可是找了你好久呢。哥哥带你回家跟爸妈交待一下吧。” 枕溪往后退了几步,回头看着那辆还没离开的车。 林征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也觉得那辆车眼熟得很,他一手抓住了枕溪的胳膊把她往回拉,说:“走,跟哥哥回家吧,今天可没人帮你了。” 说话的时候一只手已经捂住了她的嘴。 枕溪牢牢盯住前面的车子,看见车门打开时才松了一口气。 林征只见一只洁白的球鞋从车里迈了出来,那是他在杂志上看到的,喜欢了很久的,昂贵的款式。 眭阳把半张脸藏在了立领外套下,只露出一双眼睛和红红的鼻尖,他走到他们面前,从衣兜里掏出一块橡皮递给了枕溪,说:“还愣着干嘛?不去看考场?” 枕溪甩开林征接过橡皮的动作一气呵成,她转身往学校跑,跑出几步又转回来给眭阳鞠了个躬。 “考试,只有今天一天是吧。”突然地,眭阳问了这么一句。 枕溪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眭阳又把下巴藏进了衣领里,冲着枕溪随意地摆了摆手。 看着枕溪进了校园,眭阳才把目光移到面前这些人的身上来。 “阳哥,你跟我妹妹怎么会?”林征一字一字地,小心地问了这么一句。 “今天没事吧。”眭阳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 几个少年默契地点了点头。 “那行,跟我回家做点事吧。”语罢坐上了副驾驶。 一群人面面相觑,好似没明白过来对方话里的意思。直到车子驶到了他们面前,车窗降下露出了眭阳的脸,他抬眼看着他们,说了句: “还不走?” 五个少年窘迫地钻进了车子后座,紧紧地挤在了一起。 枕溪走进考场的时候距离考试开始还有一刻钟,坐到了座位上,她一直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 她把刚才眭阳给她的橡皮摊在了桌子上,那不是一块全新的橡皮,上面全是无聊幼稚的涂鸦。 正面写了四个大字“读书很烦”,背面画满了猪不像猪,狗不像狗的生物。 “同学,你有多余的橡皮可以借我一块吗?” 枕溪把橡皮握在了手心里,抬头看向跟她说话的人。 清清俊俊的少年,穿着干净的纯白衬衫,说话的语气很温柔,拿着铅笔的手指勾勒出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枕溪的嘴角嘞到了耳后,眼睛弯弯带着笑意。 “不借!”说着脸色一变把对方搭在她桌子上的手給挥了下去。 “你!”对方惊讶她的举动,但碍于监考老师的入场没再说什么,只是迅速拉开椅子在她前面坐下了。 枕溪看着面前人发梢和衣领中间的那段脖颈,手痒地想拿圆规扎进去。 监考老师开始点名,第一个就叫到了他面前的少年。 “饶力群!” “到!” 前面人把试卷传了下来,小声说了句:“多余的橡皮借我一块。” 枕溪依次把试卷往下传,闻言说了句:“我管你。” 那人恼怒地转回了身去,枕溪动了动嘴,无言地说了句: “吔屎吧,饶力群!” 分班考试只考语文数学,为了准确地把实验班和平行班划分开,考试的内容其实是超纲的。 做题的过程中枕溪能一直听见小声哀叹和反复翻试卷的声音。估计就是因为这个,林慧才敢提出考上实验班就让她读书的条件吧。 想必七中入学考试的难度,她也是提前打听过了的。 检查过两遍后,还剩半个小时的时间,枕溪开始拿橡皮把草稿纸上的演算过程擦除。 稿纸要上交,她作弊地用了高阶的演算公式,要是被发现了可解释不清。 两门考试一早上就结束了,枕溪走出考场的时候被人叫住了。 一个圆脸圆眼睛的小姑娘朝着她跑来,两个马尾在身后摆出好看的弧度。 青春又元气,像是沾了露水的青苹果。 但是枕溪并不认识她。 对方跑到她面前,气喘吁吁地说:“同学你好,我叫卢意,和你在同一个考场,就坐在你斜后方。” 枕溪歪头看着她,估计是探究的意味太明显,让这个叫卢意的姑娘脸颊有些泛红,她说:“我看你试卷做得很快,我们可不可以对一下答案?” “不可以。”枕溪转身就走,卢意跟在她身后,焦急地说:“你就跟我对一下吧,有好几道题我一点把握都没有。” 枕溪止住步子,看她,问:“你怎么知道我的答案就是标准答案?” 语罢转身又开始走,卢意从背后拉住了她的手,枕溪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将她的手给甩开了。 小姑娘委屈又受伤地看着她,枕溪叹口气,说:“知道了答案多糟心啊,距离成绩宣布还有一个星期,这个星期你就不要有压力地玩儿吧。” 小姑娘立即又欢天喜地地凑了上来,有些唠叨地问枕溪的名字,住址,年纪,生肖星座等一些只有小姑娘感兴趣的问题。 枕溪时不时地应一句,和她一起往外走。 她现下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陪小姑娘玩,她满脑子都是一会儿回家要怎么应付枕全和林慧,她始终没想出一个万全的计策来解释她昨晚一晚没归家的事实。 徐姨那边是绝对不能吐露的,否则以后再也别想去她那。 “妈!” 卢意高叫了一声,蹬蹬蹬地朝着前面一个女人跑去。女人把卢意拥在怀里,摸了摸她的头,问:“饿了没有?” 枕溪看着这一幕,鼻子有些发酸,心里羡慕地不得了,要是她亲妈没过世,她现在不会活得这样艰难吧。 在家庭问题上林征和她半斤八两,可他就能肆意妄为开开心心地长大。林慧虽然不配做个人,但却是一个好母亲。有她的庇护,林征和枕琀一直都是幸福的。 “阿姨好。”因为卢意强硬的介绍,枕溪不得不和她妈妈打招呼。 “哎呀,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卢意妈妈轻柔地抚上了她还红肿着的脸,语气里的心疼和惊讶再次让枕溪鼻尖发酸,以至于掉下泪来。 “别哭别哭。”对方把她抱进怀里,说:“谁欺负你了你跟阿姨说,阿姨去告诉你爸妈,绝对不让你受委屈。” “阿姨,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枕溪问道。 十二、告状 枕溪抬手敲响了大门,应了里头的询问后,门立即就打开了。 林慧的脸出现在门后,似笑不笑,幸灾乐祸地说:“枕溪?你昨晚去哪了?” 紧接着看见枕溪身后的人,疑惑地问道:“这位是?” 枕溪推开门往里走,没走出几步,一本书就擦着她的头皮飞过撞在墙上,和他那时用杯子打林征的情境一模一样。 “你还知道回来?”枕全怒气冲冲地出现,指着枕溪大骂:“你昨晚去哪了?小姑娘胡玩胡混一晚上不回家,你还要不要脸?” 枕溪原本想要演戏的心情因着枕全的这番话变得真情实感起来。她一下子哭了出来,说:“爸,你听我解释。” 枕全拉开椅子坐下,喘着气说:“你解释,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你就给我滚,我们家没有这种没教养的孩子。” 枕溪仰着头,连着深呼吸了几口气,也没让情绪舒缓下来。 还是跟着她一起来的人先开口,说:“您就是枕溪的爸爸吧。” 枕全这才发现他们家多了一个女人,穿着颜色温柔的套装,头发盘起,看上去保养得很好的模样。 “这是?” “初次见面,我女儿卢意和丹丹是好朋友,昨晚上丹丹在我家住了一晚,孩子说记不得家里和你们的电话号码,所以没有及时通知到。到了今天考试结束才来跟你们赔罪,真是不好意思了。” 枕全立即回头看向枕溪,怒斥道:“谁准你去别人家过夜的?” 枕溪低着头,卢妈妈接着说:“怎么不见丹丹的哥哥?” “您找我儿子做什么?”林慧问道。 卢妈妈握住了枕溪的肩膀,把她带到枕全面前,冲着面前的人说:“您看看丹丹哥哥都把丹丹给打成什么样了。” 卢妈妈把枕溪的脸给抬起来,上面红肿的迹象在她用心的化妆后越发显得瘆人。 “这是?”枕全一下子站了起来。 这才是让枕溪觉得心寒的地方,她进门了这么会儿,这么明显的伤痕,她亲爹也要通过别人的提醒才看得到。 “丹丹哥哥威胁要打死她,小姑娘害怕才不敢回家,可怜巴巴地来找我们,我们能怎么办,总不能把她给送到派出所吧。” 枕全盯着枕溪,问:“真是林征打得你?” 枕溪点头。 “他为什么打你?” 枕溪一下子抬起头来,直视着枕全的目光,说:“他不想让我今天去参加考试,考不了试我就没法上学。” 枕溪抓住了枕全的手,说:“爸,我想读书有那么困难吗?” 枕全往后退了几步,不着痕迹地拿开了枕溪的手,冲着林慧大叫道:“林征呢?” 林慧立即走过来,说:“林征怎么会打她?你别听她……” “也不是没打过,上次不还进了医院。”枕溪喃喃的一句话,让林慧到了嘴边的后半句再没说出来。 枕全把桌子拍得震天响,说:“你去把林征给我叫来,我倒是要问问她,为什么打我女儿。” 枕溪见事情糊弄地差不多,就说送卢妈妈离开。 下楼的时候卢妈妈一直在摸她的头,说:“你都是住在一个什么地方啊?可怜的孩子。” “你也是的,只跟我说因为哥哥打你不敢回家才在一个阿姨家住了一晚,要不是我听你说你妈妈早就过世,我都猜不出你们家情况那么复杂。” “那个阿姨是我妈妈生前的朋友,我怕继母知道了不高兴所以拜托您,非常感谢。” 卢妈妈一直在唉声叹气,临走前给她塞了一张名片,说:“欢迎你到我们家来找卢意玩,随时随地。要是在家里受了委屈就直接过来我们家,卢意爸爸也算是你爸爸的领导,他不敢说什么的。” 枕溪点点头,送走了对方。 回到家,林慧就坐在沙发上,见到她,装模作样地问了一句:“考得怎么样啊?” “试卷很难。” “所以说七中的实验班不是那么好进的。” “我在平行班会努力的。”枕溪说道。 林慧的脑袋一下子转了过来,盯着她的眼睛像是在燃火。 “不是说进不了实验班就不读了?” “我听李老师说,我到了年纪不读书是犯法的,爸爸妈妈会被抓起来。妈你放心,我一定好好读书。” 枕溪见林慧的手都蜷了起来,心满意足地回了房间。 枕琀去上绘画课没在家,家里一片寂静,到了下午饭点的时候林征才回来。 枕全等大门一关上就拎着扫帚指着他,问:“你昨晚打枕溪了?” 林征的眼神有片刻慌乱,随即又挺直背脊说:“怎么可能,她昨晚都没回家我上哪去打她。” “她说是因为你在外面打她她才不敢回来的。” “瞎扯!谁看见了?说我打她,谁可以作证?小小年纪怎么满嘴胡话。”林征叫嚣道。 “你的同学都看见了。”枕溪倚在门框上,悠悠地说道。 “哪个同学?你倒是叫来问啊。”林征的脸上有了笑意,他觉得枕溪异想天开,他的那群同学兄弟怎么可能帮那个死丫头作证? “还是问清楚,别冤枉了孩子。”林慧哭啼啼地跟枕全说道。 “眭阳。”枕溪突然开口,说:“那是你同学吧,昨晚他亲眼目睹我被你打,也是他把我从你手里救了出来。你不是要人证吗?可以问问他。” 林征的眼神开始四处乱瞟,嘴巴张了几次也没说出话来。要说昨晚眭阳的行为算是多管闲事,今早他亲自送枕溪去考试就让林征摸不着头脑了。 谁知道眭阳会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管他们家闲事,要是这个死丫头真和眭阳有什么交情,那他就完了。 被枕全厌恶甚至被枕全打都是小事,得罪了眭阳就麻烦了。 “不是要人证吗?你就把你那个叫……叫什么眭阳的同学给叫来,我当面问问。”枕全说道。 林征歪着嘴角笑了一下,说:“你以为自己是谁?人眭阳你想叫就叫了?你们厂长都叫不动人家,你凭什么?” “眭?”枕全念叨了一下这个姓,立即就明白了过来。 所以他也立即确定了枕溪陈述的事情,手中的扫帚降落在了林征身上。 林慧也迅速扑在了林征身上替他挡着,嘴里哭哭嚷嚷地叫着要跟枕全离婚。 枕溪静看了一会儿,回屋关上了门,把这家人的闹剧给隔在了门外。 干打雷不下雨,这种事她在上辈子的时候就习惯了。 …… 林慧用手指戳着林征的脊梁骨,恨铁不成钢地说:“你怎么那么不小心,枕溪再怎么说也是你妹妹,你跟她动手被眭阳看见了,他会怎么想你。” 林征摸着手臂上被枕全抽出来的红痕,疼得龇牙咧嘴。 “别提了,谁知道会在那个地方遇上眭阳。” 林征抓住林慧的手,说:“妈,那个死丫头撒谎了,她昨晚绝对不在她那个什么同学家。我今早可看见了,她是坐着眭阳家的车去得学校。” “她怎么会坐着眭阳家的车去学校?”林慧惊讶道。 林征摆摆手,说:“甭提了,今早要不是因为眭阳,那个死丫头绝对进不了学校。本来都给人堵门口了,结果遇上眭阳,我们几个就被叫到了他家。” 说到这,林征一下子兴奋了起来,手舞足蹈地跟林慧说:“眭阳家可真大啊,带大花园的别墅,这在咱们这是独一份吧。里头那些花花草草可漂亮了,比公园里的还要漂亮。不过,他家那么有钱他为什么还留在这?七中虽然是好学校,但比这好的学校也不是没有。” “听说是他爷爷奶奶念旧不愿意离开,再加上他父母工作忙,所以他就留在这里陪着两个老人。” “那他父母到底是做什么的啊?”林征好奇道。 “谁知道呢?镇上传什么的都有。反正像眭阳那种背景的孩子,你多跟他交往肯定是有好处的,你要是能沾上他们家的光,以后读书工作找对象都不用愁了。倒是今天早上的事,还是得找机会问问那个死丫头。对了,你们今天去眭阳家干什么了?” 林征一听,脸色立即愁苦了起来,说:“他说他家那些花花草草需要修剪了,给了我们一人一把剪刀,我们一整天就搁他家给他拾掇那些花草了。” 说着,林征又喜笑颜开地把手伸进了兜里,说:“不过我们离开的时候他给了我们一人两百块,真大方啊。” 林慧的眉头皱了起来,说:“这钱你找个机会退回去给他。” “为什么啊?这是我辛苦换来的。”林征十分的不乐意。 “你傻不傻!”林慧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脑勺,说:“你就说那是哥们间互相帮忙,是兄弟间的情分,谈不上钱不钱的事情。你得把自己往眭阳身边的兄弟哥们靠拢。眼界放宽一些,别得了人两百块钱就跟一傻子似得。跟他关系处好了,以后好处多得是。” 十三、试探 枕全推门而入坐在了枕溪的床边,抬着眼睛四处打量,突然间,好像看什么都不顺眼。 “这台灯是不是暗了些?晚上睡着冷不冷?有没有蚊子咬你……” 枕溪就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听他说着前后矛盾的话。 等枕全把她屋子里所有的毛病给挑完了之后,终于开始说正题。 “丹丹,你是不是在心里恨着爸爸。” 枕溪努力克制住脸上扬起的微笑,忙低头掩饰自己的情绪,没有说话。 “你妈妈过世得早,你长这么大,我也没有尽过什么做父亲的责任。” 枕全突然拉住了她的手,说:“但是爸爸一直都是挂念着你的,爸爸……哎!” 枕全的话戛然而止,只留下一声深沉的叹息。 估计是编不下去了吧。 “你受委屈了,爸爸今天狠狠教训了林征,他以后绝对不敢再欺负你了。” 枕溪抬眼看着他,枕全和她的目光接触了一小会儿,便飞快地挪到了其他地方去。 “怎么样?今天考试怎么样?” “很好。”枕溪终于露出了个笑模样,昂着头,意气满满地说:“那些题目我全都会做。” 枕全呆呆地望着她,好像忘记了自己要说的话。 良久,他才说:“会做不一定是对的。” 顿时,枕溪全部的骄傲化为了令人恼火的尴尬,她前一秒钟的炫耀变成了马戏团里被人用鞭子驱赶着跳火圈的笨熊,可怜又可笑。 “丹丹。”枕全再次呼唤着她的名字,然后说:“咱们不读书了好不好?” 枕溪感觉自己开始喘不上气。全身那种撕心裂肺地疼不比她摔死时来得好过多少。 “爸爸实在是供不起你读书。” 枕溪揣在衣兜里的手狠命地掐着自己腰间的皮肉,她拼命克制,她想克制住自己涌上来的,不争气的泪意,可还是在喊出那声“爸”后肆意地滚落了出来。 “爸,我不去读书的话,是犯法的。” “你自愿不读书的话,没人逼得了你。” “我自愿吗?”枕溪重复道:“爸,你要我怎么自愿?” 枕溪用手背狠狠把脸上的泪水擦去,说:“爸,你知不知道,我的成绩很好,非常好,我努力把书读下去的话,我能考上一个很好的大学。” “你还小,不太明白现在的世道。现在的大学生也有太多找不到工作的。去学一门手艺,你永远都不会饿着。” “枕琀,明年就小学毕业了吧。”枕溪把泪意收了回去,她冷静地看着枕全,问:“那她是不是也不读初中了?” 枕全避着她的眼神,不说话。 “那为什么枕琀可以我就不行?我不是爸爸的亲生女儿吗?今天但凡我亲妈还活着,您也能说出让我不要读书的话?” 枕全一下子站了起来,大声地说:“怎么又说起你妈来了?都过去多久的事了。反正我是为你好,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说完推门出去了。 枕溪仰躺在床上,好久都没法让自己的心情平和下来。 她应该要以一种置身事外的态度来面对这一切的,她应该自私一些,不要在这些早就习惯了的事情上浪费感情。 呵,说得轻巧,枕全是她亲爸,她希望在他身上获得一点点认同和怜悯都是妄想吗? 的确是妄想。 在他们家,她和林征都像是赖上门让人头疼的亲戚,只有林慧和枕琀才是他的家人。 他们才是一家人。 但林征有妈妈,她没有。 枕溪借口头疼没去吃晚饭,少了她,餐桌上的气氛倒热络了起来,枕琀咯咯笑着说今天绘画课上的事,旁边是枕全和林慧或称赞或鼓励的话。 这些听在枕溪耳里,越发让她反胃犯恶心。 吃过饭,枕琀来看她,坐在她的床边,一脸担心地看着她,问:“姐姐,你好些没有。” 枕溪无力地挥挥手,想让她走远一些。 平日里眼力见满分的枕琀却在这会儿看不懂她的意思了。 她一动不动地坐在那,说:“我听哥哥说了昨天和今天的事,我没想到他会这么可恶,我代他给你道歉,你如果不想原谅他也没关系,谁叫他做错了事情。” 枕溪从床上撑起身子看她,想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听说昨晚是眭阳哥哥把你给救出来的,今早也是眭阳哥哥送你去的学校。所以姐姐,你昨晚上是住在了眭阳哥哥家吗?” 枕溪一个纵身从床上跃了起来,大惊失色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昨晚住在哪里你可以去问问你妈。我并不认识什么眭阳,只是昨晚林征欺负我的时候被他看到了,顺手送我去了朋友家,这种荒谬的话你不要再说了。” “那他今早为什么送你去学校?这个姐姐你要怎么解释呢?” 枕溪一句“关你什么事”都到了嘴边,却在瞟见枕琀打量她的目光时住了口。 老实说,打重生回到这个家以来,她对于枕琀这个人都没有什么实感。一是她现在的精力都集中在了林慧林征和枕全身上,二是枕琀现在的年纪确实太小,会让她有时候忘记这个小丫头就是把她推下楼梯害她和她未出世孩子一起死亡的凶手。 直到看到这个熟悉的眼神,那种不屑蔑视又戒备提防的眼神。曾经只要有男粉丝当着她的面给自己送礼物或者表达心意时,她就会用这种眼神盯着自己。后来自己说要跟饶力群结婚,她也是这样看着她。 一瞬间,枕溪浑身打了一个冷颤,她大概明白了枕琀今天来探病的原因。 她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枕琀10岁了,已经隐隐约约开始明白男女间的一些事情了,何况她的心智本来就比同龄小女孩儿成熟。 像眭阳那种人,说好听点叫大众情人,其实说是红颜祸水也不为过。喜欢他的人多了去,多一个枕琀也没什么稀奇。 只是,枕琀小眭阳多少岁来着?五岁还是六岁? 再说了,人眭阳认不认识她都还成问题。 或许也谈不上喜欢,枕琀只是单纯地仰慕人家身后的荣华富贵,做着这个年纪小女孩儿应该有的,灰姑娘嫁入皇室的美梦,金光闪闪亮瞎人眼的那种。 枕溪笑了笑,说:“路上遇到了,人家看我是林征妹妹才顺便捎我一程的。” “真的?”枕琀盯着她的眼神透着狐疑。 枕溪一摊手,说:“不然呢?” 枕琀又把她从头打量到脚,笑着说:“姐姐长得像你妈妈吧,大家都说爸爸英俊帅气,我就长得挺像爸爸的。” 枕溪等她离开,才朝天翻了个白眼,抓过桌子上的镜子来看。 现在的模样的确是磕碜了些,自打来到这个家,吃不好睡不好,脸色就是营养不良的样子,眼睛底下也有圈青晕,显得两只眼眶像是被人揍得凹了下去,衣服一撩开,手臂上的血脉都清透可见。 没妈的孩子像根草,她现在活得还不如棵草。 哎…… 自那日和枕全争吵不欢而散后,这事就像翻篇了一样,关于她读不读书的事情家里再没一个人提过。 暑假到了末期,林征和枕琀整天只有吃饭的时候才看得到人影,枕溪也跟着这股胡玩的风气,整日在徐姨那发了疯地做手工。 她必须要读书,要想过上和上辈子截然不同的生活,有一个崭新的人生,读书是她目前唯一仅有的一条出路。 一晃眼一个星期过去,到了七中入学考试放榜的日子。 难得的,周末的日子,全家谁都没出门。 “姐姐,今天七中放榜了吧,你不去看看自己的成绩吗?” “太远了,我让卢意帮我看了。” 餐桌上五个人,她反倒是今天最轻松的一个,试卷一做完,能考得多少分她心里再清楚不过。 再看看枕全和林慧,皆是一副苦大仇深的嘴脸,严肃且沉默,像是在祭祖。 一整天,全家人都心照不宣地做着自己的事情,直到晚饭时间房门被敲响。 卢意和卢意妈妈喜气洋洋地站在门口,都没顾及和家里的大人打招呼,拉着枕溪就说: “丹丹,你真厉害,考了年纪第一呢。” 枕溪第一反应就是去看枕全,他嘴巴微张,偏又板着脸,一副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的样子。 “她能考年级第一?别是看错了吧。”林征说道。 “会是重名吗?”枕琀问道。 卢意妈妈脸上的笑容敛了起来,目光缓缓地扫过屋内其他人,说:“前三名单独写在了一张大红纸上,比我巴掌还大的字,怎么可能看错。我家卢意排在了第一百零三名,我是一个一个名字找过去的,并没有重名,况且准考证号也是对得上的。” 说到这,卢意妈妈又笑了起来,搂着枕溪的肩膀说:“你和我们家阿柠在一个班呢,以后就是同学了。” 卢意笑得见牙不见眼,拉着枕溪说:“我爸说要庆祝呢,咱们两家一起去吃饭吧。” 卢意妈妈看着枕全,说:“我看你们家还没煮饭吧,正好了,一起下馆子去给孩子庆祝庆祝。” 十四、要钱 卢意妈妈塞了张名片给枕全,笑:“说起来你和卢意爸爸还是同事呢。” 枕全低头一看那名片,忙拿起衣服招呼全家人出门,嘴里嚷嚷着:“哪能让卢总请客,今天这顿饭我请。” 然后悄悄地戳了戳林慧:“多带点钱,她老公是我直属领导的领导。” 两家人找了家环境不错的餐馆,卢意爸爸坚持让枕溪点菜,说:“今天两孩子是主角,随着她们高兴吧。” 枕全尴尬地笑着应和。 “你们家也太低调了,孩子考第一都不去看榜。100的数学和98的语文写在大红纸上真是风光,第二名,也就是饶厂长家的公子和你们家枕溪总分差了有十分呢。公告栏那密密麻麻都是人,都在打听枕溪是谁家的孩子。”卢意爸爸拍着枕全的肩膀,说:“老枕啊,我真是羡慕。” “我都不知道姐姐学习那么好,不是说村子里就一个老师胡乱教吗?姐姐怎么连这个也要骗我” 枕琀嘟嘴看着枕溪,一副枕溪瞒着她天大事情的样子。 林慧瞪了她一眼,觉得枕琀这话不合时宜。 “这样啊?”卢意妈妈小小惊呼了一声,说:“七中的入学考试很难得,为了这次考试我们家卢意可是整个暑假都在补课呢,请得还全都是七中的老师。丹丹这样了还能考第一名,那肯定是平时就努力再加上有个聪明的小脑袋瓜。” 卢意妈妈拉着枕溪的手,语重心长地说:“丹丹啊,我们家卢意笨得很,以后你们俩是同学又是好朋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你尽管说,但我们家卢意这个惹祸精你也得多多包容了。” 卢意整个人缠在枕溪身上,和她脸贴着脸,说:“你之前跟我妈说你小名叫丹丹,你为什么叫丹丹啊?” “因为我妈喜欢画画。你呢,小名为什么叫阿柠?” 卢意嘟了嘟嘴,说:“因为我妈喜欢吃柠檬。” 两个孩子对视了一眼,然后龇牙咧嘴地笑了出来。 枕溪很羡慕卢意,像她这样善良天真又可爱的性子,肯定是特别温馨有爱的家庭才养得出来的。 如果她妈妈还活着…… 枕溪忍不住地想,但又不敢想。 林征快速吃完饭就找借口离场了,枕琀也想走,被林慧死死按在了座位上。这顿饭吃到很晚,到后来,枕全已经喝得酩酊大醉。 卢意爸爸说:“老枕这是高兴啊。” 枕溪心里倒是清楚得很,枕全这是在借酒浇愁,他和林慧之前打得所有算盘,落空了。 回到家,枕溪说要休息,林慧叫住她,开门见山地说:“虽然你考上了实验班,但家里还是拿不出钱给你读书。” 枕溪耸了耸肩,无所谓地说:“这事你和我爸商量吧,要还是坚持让我辍学去打工,那我就去吧。” 第二天枕全一早去了厂里,到了晚上才回来,林慧这才能跟他聊枕溪读书的事。 “怎么可能让她辍学!你知道今天厂里人见到我都在说什么?都在恭喜我生了一个会读书的女儿。我这会儿说让她别读书了,去打工,别人知道了会说什么?我在这里还混不混了?” 林慧板着脸一摊手,说:“那她读书的钱从哪里来?” 枕全一叹气,哼哼道:“那只能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不是说有补助吗?她学习好的话奖学金也应该有的。” “勒紧裤腰带过日子?”林慧讥讽地笑着说:“枕全,我跟着你不是为了跟你过苦日子的。就算我能忍,那琀琀怎么办?林征怎么办?他们做错了什么要因为枕溪过苦日子?” 枕全搂着林慧,说:“琀琀是我的心肝宝贝,我怎么舍得让她过苦日子,从小她要什么给什么,我从来没有委屈过她。至于林征,我对他很不错了,你看他对枕溪又打又踹我也没怎么样啊。” “反正这个钱我们家不能出。”林慧坚决道。 “那怎么办?” “你去找她外婆要。就说家里拿不出钱给枕溪读书。她不是一直盼着枕溪读书上大学吗?这钱你跟她要她一定会给。” “她又没有退休工资,哪里来得钱?” “不是说还有点地吗,卖了就有钱了,虽然值不得多少。” …… 枕溪一整晚心神难安,虽然眼下最大的问题,读书的问题已经解决了,可她总觉得遗漏了什么。距离正式的开学还有一个星期,枕溪想了又想,打算趁还有时间回去看看外婆。 枕全知道她要回去,特意来跟她说:“你跟你外婆说你读书需要一大笔钱,看看她那能不能凑一点出来。” 枕溪大惊失色,问道:“一大笔是多少?需要她凑多少?” “先拿一万块吧。” 枕溪捂着脑袋,说:“爸,现在学费免了,听说我考了第一学校还有奖励,书费也不用出,你找我外婆要的这一万块钱要花在哪里?” 枕全的嘴角向下撇着,说:“什么叫我找你外婆要,那是给你读书的钱,本来就该大家平摊。虽然不出学费,可你平时的生活费呢?这些不是钱?” 枕全不耐烦地摆手,说:“你别管那么多,你就把我的话原原本本地说给你外婆听,她能明白的。” 枕溪看了他许久,问:“这是您的意思还是林慧的意思?” 枕全哗啦一下子拉开椅子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什么林慧不林慧,那是你妈,怎么一点教养都没有。” 枕溪扯着嘴角无言地笑了笑,用最短的时间收拾行李坐上了回村的车。 几个小时颠簸的疲惫,在看见熟悉的房子熟悉的人时才一扫而空。 外婆事先不知道她要回来,一时间看见她高兴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枕溪只说自己这次考了第一名,对于在那个家的状况,一直都顾左右而言他。 外婆一看,就全都明白了。 “你只管好好读书,其他的事情不用理会,我听说有些城里的学校能住宿,你们学校要是能住宿的话你就去住,省得整天呆家里看他们的眼色。” 枕溪想了想,七中的确有住校条件,不过好像只提供给初二以上的学生。她要是能去住校就好了,只要是能远离那个家,哪怕只有一天,她的寿命都能多长一年。 在乡下呆了五天,枕溪就该回去了。 临走前,她问外婆: “我爸之前是不是管咱家借了两万块?” 她记忆里是有这么回事。 “你怎么知道?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候你妈和你外公都还活着,他说借钱去做生意,后来就赔了,我们都说算了,是你妈一点点又还上了。” “借条还在吗?” “在。” “您把借条给我吧。” “你要那个做什么?”外婆这样说着,还是把借条给找了出来。 枕溪一看,确实是枕全的字迹,写了借钱的金额和五年内归还的限期,上面盖着他的手印,还有他身份证的复印件。” 简直是借条的样本,在法律效率上没有差错。 枕全和林慧不是找她要一万块吗?得,现在还有得找呢。 枕溪在路上把这份借条复印了几份,将原件藏到了徐姨家,然后回了家。 全家人都在,枕全不等她把行李放下来就问:“你把话给你外婆说了没有?她给你钱了吗?” “给了。”枕溪说着,就弯腰在行李包里找东西。 林慧频繁地给枕全使眼色,眼里的笑意简直藏不住。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枕溪掏出了一张白纸放在枕全面前,说: “我外婆说她现在没钱,不过您要是把这钱还上就有了,到时候拿出一万块给我读书还能剩下一万块再盖间屋子。爸,你看,这钱你什么时候还?” 林慧一把抢过借条,问:“这是怎么回事?” “这钱不是早就还上了吗?”枕全皱着眉。 枕溪一脸不解道:“钱还上了怎么借条还在?” 枕全解释不清,这事在他记忆里早就不存在了。 “事情不是这样的,钱早就还了,当初你妈——” “怎么又说起我妈来了?”枕溪打断他的话:“我看这借条上的归还期限是五年啊,我妈死了都快有10年了。” 枕全哗啦啦把那张借条撕得粉碎,生气道:“这借条早就不算数了。” “怎么就不算数了?”枕溪无奈道:“这复印件您撕了就撕了吧,我外婆说了,这钱您早些还上,不然闹到法院不好看。” “哗啦!”枕全一巴掌把水杯挥到地上,大声嚷道:“她还能去告我不成?这借条早就不算数了。” “爸,现在是法制社会,您不是和你们厂法律部那秘书关系好吗?赶明您去问问他,看这借条是不是真的作废了。”枕溪又掏出一张复印件给他,心想自己还是得去住校,再跟这家人呆下去自己能被活活恶心死。 到了,枕全有没有拿着那张借条去问人枕溪也不知道,反正自那之后,他再也没有提过要枕溪管她外婆要钱的事。 倒是临近开学,又有一件烦人的事需要枕溪自己去解决—— 上学的交通问题。 十五、开学了 她家离七中不远不近,没有直达公交也没有校车。开车十分钟,骑自行车二十多分钟,步行就要超过一个小时了。 目前家里有三辆自行车,分别是枕全林征和枕琀的,枕全和林征的都是用作上学上班的交通工具,枕琀的就纯粹是玩具了。 开学前一天枕溪问枕全,可不可以把枕琀的自行车给她用作上学的代步。 枕全的拒绝十分干脆,拒绝的理由让枕溪说不出话来。 “那车买的时候挺贵的,回头你把车给弄坏弄旧了怎么办?琀琀该不高兴了。” 枕溪就差给他鼓掌歌颂一句“您真棒”。所以她也没有自取屈辱地问枕全她要怎么去上学的问题。 晚上临睡前枕溪去跟林慧要明天的早饭和午饭钱。 林慧只给了她三块钱,说:“家里有面条,早餐你就自个弄吧。中午在食堂打五角钱的饭,再打两个素菜,足够了。” 林慧根本不相信枕溪手上一点闲钱都没有,就她外婆宝贝她的那个劲,林慧就不信她没背着他们给枕溪塞钱。不过枕溪藏得好,她一直没找到。 小孩子最经不得饿了,只要她枕溪能拿出多余的钱来吃饭,她就能寻着由头把她手里的钱给要来。 对此枕溪也没说什么,笑着就收下了。 第二天开学日,她早上五点就起床,洗漱收拾做早餐6点出门,要走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去上7点半的早自习。 她出门的时候,街边卖早餐的摊子都没支起来。整条路清清冷冷,显得她一个人越发形单影只孤零零。 她还是在想住校的事情。再过上一两个月,天会亮得越来越晚,天气也会越来越冷,到时再像这样走路上学,那可真是活受罪。 提前十五分钟,枕溪进了教室。一眼,就看到了笑出大白牙的卢意在冲她招手。 枕溪在她旁边坐下,问她怎么来地学校。 “我爸开车送得我,说第一天开学,不放心我骑自行车。不过以后我们俩可以一起来上学,我每天早上来你家叫你。” “恐怕不行,我可没有自行车。”枕溪说道。 “啊?那你今早怎么来的?”卢意的小脸一下子皱了起来。 “走路。” 卢意瞪着眼张大嘴,滑稽的表情把枕溪逗得呵呵笑。 枕溪笑着去拍她的脸,一转头,就看到讲桌前站着一人正往下看。 穿着白衬衣的翩翩少年,清瘦俊秀一脸的书生气,非常能够迷惑人的外表。 “你看你看,就是他就是他。”卢意用手指戳着枕溪的腰,小声地说:“就是他,厂长的儿子,考了年纪第二的那个,之前就听说他和我们分在了一班。” “厂长的儿子?”枕溪重复了一句。 她有些年没听过别人这样称呼饶力群了,后来大家叫他,都说他是“贪污犯厂长的儿子”。 说话间饶力群已经往下走了,他越过枕溪和卢意,把书包放在了他们后排的书桌上。 枕溪就看着卢意在饶力群走过来的这几步里笑得像个红苹果。 她觉得好笑,这少女心事跟首诗似得,陶醉陶醉也应该。 不过这饶力群不是个好东西,她可得提防着些。 卢意拉着枕溪回头跟饶力群打招呼,饶力群淡淡地点了点头,跟枕溪说:“你就是知道我会跟你争第一名才不借我橡皮的吧。” 哎哟喂!这人怎么一如既往的清高臭屁假正经啊?她以前是有多瞎才觉得这人是不一样的烟火! “你想多了。”枕溪也学着他,要死不活地说:“你对我来说有什么竞争力?什么时候考满分了再说吧” 饶力群的脸色当即一变,看着枕溪的眼里透了一股冷意。 卢意急忙扯她的衣袖,小声说:“班长考了第二呢,我才考了103,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特笨啊?” 枕溪去捏她肉嘟嘟的脸,说:“我故意逗他的,你没看他气成那样。这次题目难得很,我们阿柠很棒了。” “丹丹,你说话可真像我妈。” 枕溪简直哭笑不得。 第一堂课英文课,英文老师也是他们班主任,姓周。周老师穿着古板严肃的套裙,站在讲桌前就是一派的*肃穆。 “先选班长。”说话的声音也十分冷硬,听着有点不近人情。 “有谁毛遂自荐么?” 话音刚落,教室里那手就跟雨后春笋似得,蹭蹭蹭全冒了出来。 第一个竞选发言的就是饶力群,从幼儿园就是班长的他,说话极具煽动力,哄得底下的小女生全把票给了他。当然,也可能单纯是因为长得帅。 竞选结果出来班主任倒先问了一句:“枕溪是哪位?举手我看一下。” 班主任锐利的目光向着枕溪扫来,害得她都有些紧张。 “你愿意当班长吗?” 枕溪摇了摇头。 “那我们以热烈的掌声祝贺我们一班的班长饶力群同学。” 枕溪心想自己的脑袋要是能扭转180度就好了,她这会儿特别想看看饶力群的脸色,不知道他有没有从刚才班主任的话里听出点别的意思来。 之后陆陆续续都是班委的竞选,枕溪没兴趣只好坐着发呆,只在卢意竞选文艺委员时举手给她投了个票。 竞选的最后,班主任说:“还剩下我这科的科代表,就你吧,枕溪。这次考试没考英语,也不知道你实力怎么样。做了我的科代表后要继续努力。” 完全没给枕溪拒绝的余地。 下了课饶力群跟她说:“班主任的科代表,也跟班长差不多了。” “不不不,差得还挺多的。”枕溪望着他:“我可不用跟站岗似得,每天上下课带头喊起立。” …… 从前自己把他放在心里顶顶重要的位置,跟在他身后看他的眼色做人做事,到了落了一个说起来都会惹人发笑的悲惨大结局。 如今一切从头来过,真是—— 好走不送吧您嘞! 接下来的几堂课都是各科老师在发表各种有关初中生涯的深思和劝诫,有的同学听得津津有味,对未来充满憧憬,例如卢意。 但枕溪已经开始为自己的未来担忧了。 她自己明白这次的年纪第一是怎么来的。相较于同龄的孩子们来说,她所倚仗的,不过是上辈子打下的基础。 可她之前的最高学历也就是初中毕业了,渐渐地,这种优势和差距就会被缩小。如果和其他优秀的孩子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枕溪不知道自己是否还具备竞争的资本。 她现在能做的,只有玩命学习了。 “放学我们去书店吧,我想去买些教辅资料和练习册。”枕溪跟卢意说。 卢意冒着星星眼看她,说:“你还要买练习册啊?学校发得这些都做不完了。” “随便看看。” “大言不惭。”打身后传来了这么一句。 枕溪回头,想这人是狗耳朵还是压根喜欢听墙根,自己和卢意说话这么小声都能让他听见。 “要去书店是吗?一起去吧。”身后那人低着头,话不知道是说给谁听,枕溪想直接无视过去,卢意却是满嘴的欢天喜地: “好啊好啊好啊。” “班长,和你前面的女同学说什么?笑得那么开心。”老师看着卢意,粉笔在指尖转悠。 枕溪低头去扯卢意的衣袖,示意她乖巧地认错。 “我们和班长约了放学去书店买书。” 枕溪捂着脑袋,心想完了。卢意这话一出,教室里不知从哪刮起了一阵邪风,吹得她全身都凉飕飕。 枕溪把身子绷得像座石碑,挡住了全班女同学来自四面八方的眼刀,也遮住了卢意还挂在脸上的开朗笑容。 到底是年轻又纯真,才能坦坦荡荡地说出这种话。 “下面跟大家讨论一下有关早恋……” 前一秒钟还在讲学习压力与动力关系的德育老师,突然就转变了话题,听得枕溪脑仁一阵阵抽疼。 饶力群真是个祸害! 星期一要升旗,下了课的同学们三三两两地往操场集合。 卢意挽着枕溪下楼梯,后头有结伴的女同学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着:“我妈妈跟我说,女孩子家最重要的就是矜持,但是有些人的脸皮真是太厚了,显得特别没家教。” 枕溪回头看了一眼,见说话那人也是她们班的同学,长得很漂亮的一个小姑娘,打扮地也很精神,看得出家境不错。 那人见她回头,别过了眼去,说:“以为和年纪第一坐同桌就了不起吗?笨蛋永远是笨蛋。” 这下子卢意也明白过来了,她回头,直截了当地问:“你是在说我吗?” “我说谁自己心里有数。” “你在说我是笨蛋吗?”卢意锲而不舍地追问。 枕溪拉着她的手,说:“你是考进了实验班的人,怎么会是笨蛋?” “实验班也有笨蛋啊,你不是一班女孩儿里的倒数第一吗?数学才考了73分。” 卢意停下步子不走了,站在低一级的楼梯上仰头看着她,说:“你要是考得比我好,说我是笨蛋那我承认,我妈说了,聪明人就是该有点骨气,不过我不会因为你说我是笨蛋而生气的,因为我们家枕溪也说了班长是笨蛋,但是班长也没生气不是。” 十六、受欢迎的人渣 对方小女孩儿瞪着眼像是要哭了,饶力群站在最后面的脸色也不好看,枕溪僵在原地,真是说什么都不是。 卢意这孩子是个直肠子,年纪小家人保护得又好,不大明白人际交往中的弯弯绕绕。有些话,明摆了就是枕溪说出来膈应饶力群的,可是卢意会当真,她是真的相信枕溪说饶力群是笨蛋的话。 枕溪扯着卢意,说:“升旗要开始了,赶紧去排队。” 卢意可怜巴巴地问她:“她干嘛无缘无故地说我是笨蛋?我又没有得罪她。” 枕溪手欠地又去揪她的肉脸蛋,说:“你长得可爱又漂亮。” 卢意立马笑嘻嘻,问:“可那有什么关系?” 枕溪特别不想承认,那饶力群虽然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渣,但也是个受欢迎的人渣。长得帅,学习好,家里还有钱,大概每个青春少艾的女孩儿心目中都有个这样子的少年形象。 这才开学第一天,卢意就约了她们的男神放学逛书店,这听在别人耳里,就是直露的炫耀。 小女孩儿生气的点总是莫名其妙,而且也只有小女孩儿怎么懂得气小女孩儿。 卢意的外貌家境都出挑,别人想找茬,也就只有揪着她稍微薄弱一点的学习了。 “你以后离饶力群远一些吧。”枕溪提醒道。谁知道以后还会因为这么个祸害招出多少事? “为什么啊?班长长得多帅啊。” “长得帅能当饭吃吗?”枕溪对于卢意的颜控属性很无奈,“比饶力群长得帅的也不是没有,你把眼睛擦亮一点吧。”枕溪苦口婆心地劝,活像当妈的操心自己闺女的早恋问题。 好在,升旗的时候卢意一直激动地在枕溪耳边对着旗手小哥哥犯花痴,全然忘了她刚才还挂在嘴边的班长。 一早上的课程结束,到了吃午饭的时间。 七中三个食堂,密密麻麻全是学生。枕溪一看那阵势就头疼,吃饭都没了胃口。 她如林慧希望的那样,用三块钱打了饭和两个素菜,以及一碗免费的汤。 她把汤都喝完了,卢意才端着满满当当地餐盘过来。 枕溪往里一看,大鸡腿,红烧肉,糖醋排骨,清蒸鱼,一个素菜都没有。 她和卢意都惊讶对方的菜色。 “你吃这些不会腻吗?” “你就吃这个啊?” …… “我不爱吃蔬菜。” “你这些花了多少钱?” 卢意挠挠头,说:“我也不知道,我妈给我办了餐卡,我是直接刷卡的。” 枕溪点点头,开始动筷子。 卢意把一个大鸡腿压在了她的饭上,说:“你尝尝这个,我最爱吃的鸡腿。” 枕溪想把鸡腿还回去,卢意已经把她餐盘里的菜划拉了一半过来。说着还从枕溪碗里捡走了一片胡萝卜,说:“蔬菜里我唯一爱吃的就是胡萝卜了,不过我刚才没看见。” 说完呼噜呼噜地开始吃饭了,枕溪看着她吃饭的香甜模样,这才有了饿的感觉。 “你下次别把你的菜分给我了。”枕溪说道。 “为什么啊?好朋友本来就应该互相分享和帮助的。”卢意看着她,表情隐隐有点受伤。 枕溪叹气,这段时间她在徐姨那里赚的钱已经够她吃个不错的午饭了,她之所以这样子可怜兮兮地委屈自己,还不是想让别人看看,最好让来吃饭的老师们看看,看看她的狼狈模样。 要真跟着卢意胡吃海塞,用不了几天她就得成一圆润的胖子,到时候跟人说她家庭贫困后妈虐待,谁会相信? “我有自己的主意,你不懂就回去问问你妈,她肯定不让你给我饭吃。” “那我吃你的也不行吗?”卢意问道。 枕溪憋不住笑了出来,把餐盘推到了她面前,说:“吃吃吃,小胖子。” 下午上课的时候班主任推门而入,说有人找枕溪。 枕溪跟着班主任出去,发现来找自己的是李老师。 她就站在粘贴红榜的公告栏下,一派喜气地看着枕溪。 “你是老师教过最好的孩子,能读书真是太好了。” 枕溪强忍着泪意,说:“劳烦您那样子挂心,真的很谢谢您。” 李老师把她抱在怀里,说:“可怜你小小年纪就要受这么多的苦,现在好了,你好好读书考一所好的大学,走出这里,从此再没有人能欺负你。” 枕溪捂着眼睛,哽咽地说:“我会的,我一定好好读书,一定考一所好大学。” 李老师只呆了一小会儿,临走前给了她一堆的学习资料,嘱咐她好好学习。 枕溪在外头擦干了眼泪平复了心情才重新回到教室。 看,身边恶心的人那样多,艰难困苦的事情一踵接着一踵。但总有人举着火把在黑夜里独自前行,只要分给她一点微弱的火星,她就能燃起对明天对未来的信心。 开学第一天最后一堂课结束,枕溪收拾书包准备回家。 一抬头,就看见饶力群站在她前面,盯着她正在收拾的动作,说: “抓紧一些,不是说要去书店吗?” 这人真是! 卢意从枕溪身后挤出来,推了她一把,挂着一张笑脸,说:“走走走。我爸来接我们放学,班长,你怎么回去?” “我骑自行车跟在你们身后。” 枕溪被卢意扯着往外走,招惹了不少小姑娘们“善意”的目光。 她被卢意塞进车里,嘴上嚷着:“干嘛要和他一起去书店啊?” 卢意妈妈回头看了一眼,当即‘哟’了一声,说:“跟在咱家车后面的那个小帅哥是谁啊?” “我们班的班长,这次考了年纪第二。” “哇,长得帅学习又好。” 卢意妈妈频繁地回头望,把饶力群的外貌从头夸到了脚,最后看见枕溪的脸色才住了口。 “咱们丹丹好像不是很喜欢他,也对,你们是竞争对手嘛,有*味是正常的。要是能在竞争中共同进步就更好了。” 共同进步个鬼啊,她走她的阳关道,饶力群在独木桥上崴了脚最好。 …… 下了车见到饶力群,卢意妈妈拉着他又是一通夸,说话时候的眼睛就没往人脸上移开过,跟卢意犯花痴时一模一样。 一进书店卢意就去了小说漫画区,枕溪和饶力群倒是直奔教辅。 她手上的闲钱不多,决定了她只能挑着最需要的买。 所以枕溪扫了一眼,拎了本数学的《中考模拟》就走。 饶力群看了眼她买的书,跟在她身后的嘴巴就没停过。 “你疯了不是?这种试卷你现在能做?里面可是囊括了初中的所有知识点,没有老师辅导你能看得懂?还是说你有请家教补课?” “我请没请家教你不知道?” 饶力群绕到她面前拦住她,问:“你什么意思?” “别跟我说你之前没调查过我。我父母是谁,我小学在哪读得书,我有没有请家教补习,要是请了得话请得是谁?在成绩出来那天你就都知道了吧。” 饶力群眼睛瞪着,看她的眼神像在看鬼。 “怎么样?调查的结果可还满意?接受我这样一个草根出身全靠自身的天才对你来说不容易吧,我敬爱的班长大人。” 对方一只手横在她面前,说:“你是不是也调查过我。” 枕溪扯了扯嘴角,绕开他,走了。 他饶力群是个什么德行她再清楚不过,自诩天才,可拉倒吧。 他和真正的天才之间,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枕溪的心里突然就像被压了块石头似得,站在第一的滋味,她现在也明白了。 这才第一天,来自各方的压力的和目光就压得她止不住地焦虑和烦躁,年纪第一要承受的竞争和冲击比她一早预想得还要严重。 可是那人,好像永远都是云淡风轻,自信到让人不能理解的模样。 如果他的学业没有中断,如果当初那件事情没有发生,或者那时没有碰到她,那—— 还好! 枕溪摸着自己跳动的心脏想,一切重来了,老天不仅给了她重新为人的机会,也同样给了那个人。 还好…… 回到家的时候其他人已经开始吃饭了,看见枕溪,枕全皱着眉头说了一句:“林征说看见你坐着卢总的车回来的,你不是早就应该到家了?有的事我得提醒你,你虽然和卢意关系好,但整天占人家的便宜也不行,回头别人该说我们家的孩子没教养了。” “陪卢意去了趟书店买书。今天开学第一天她爸爸才开车接送的,以后我走路她骑车,不会有交集了。” “你买书了吗?”林慧的目光落到她身上,隐约期待着什么。 “我哪有钱买书。”枕溪笑笑,坐下吃饭。 真是逮着机会就查她的零用钱。 “开学第一天还适应吧。”枕全说:“听说我们厂长的儿子和你在一个班,你和人家好好相处,不要惹麻烦。” 这话您可说晚了,她已经把人得罪了。枕溪暗地里吐了吐舌,心里有种恶作剧得逞的开心感。 “你这次考了年级第一,学校有没有说给什么奖励?”林慧问道。 “书费学费全免,这您不是知道吗?” “就这个吗?不是说有奖学金?” “那是半期和期末考了第一才有的奖励,我今天刚上学,哪来的奖学金。” “真的?” “哥哥也在七中读书,不信你问问他。” 林征打鼻子里发出一冷哼,说:“年纪第一哪有那么好考?运气好考了一次就偷着乐吧。” “哥哥说的是,年级第一和年级倒数第一一样,都是需要运气的。” 十七、枕琀的心思 吃过饭,枕琀拿着她的课本过来说:“姐姐,我明年也要小升初了,我也想考进七中的实验班,姐姐你学习那么好,就多教教我吧。” “就是,多帮帮你妹妹,她聪明着呢,肯定一学就会。”枕全在旁边应和着。 “我做完作业教你可以吗?” “你教完她再做作业,耽误得了你多长时间?”枕全接过枕琀的课本放在了枕溪面前。 “暑假作业?”枕溪一看那课本的名字,就明白了。 枕琀一个暑假都在疯玩,她的暑假作业根本没有做完,不知道今天报道时她怎么糊弄的老师,老师答应让她补做作业。 枕琀把那本数学题册翻开,“这本题册明天就得交。” 枕溪随便一翻,里头有四十多页都是空白。 枕琀可怜兮兮地看着她说:“有点多是不是?但是没办法,有些题目太难,我不会做,只能麻烦姐姐了。” 枕琀拉着她的手撒娇:“老师同学们都知道我姐姐是这次七中入学考的第一名,要是这么简单的题目都做错的话我会被同学们笑话的。” 她是怕自己随便乱写糊弄她吧,小小年纪,心思真不少。 “你好好给她检查检查,争取让我们琀琀也拿个一百分。” 呵呵! 说是教枕琀做作业,实际上是枕琀在一旁玩着,让枕溪帮她把所有答案算出来,然后自己再填上。 小学的数学是不难,但是各种计算特别多。枕琀把计算机藏了起来,逼着她只能用心算口算和笔算。 到了晚上九点,这本题册还剩下十多页。枕全来叫枕琀去睡觉,说:“我让琀琀先去睡觉了,作业你帮她做完就放桌上吧,回头她有什么不会再问你。” 枕琀乖巧地去睡觉,枕溪继续帮她做作业。到了十点钟,枕溪终于结束了小学生让人心烦的数学题拿出了自己的作业。 她的英语刚写两行字,就听见枕琀在呼唤枕全: “爸,姐姐那边的光太亮了,我睡不着。” 枕全绕过来跟她说:“琀琀的作业做完了就关灯休息吧,明天还上学呢。” “可是爸,我的作业还没做。” 枕全犹豫了一下,还是理所当然地跟她说:“你就跟老师说忘做了,你学习好,老师不会说什么的。” 枕溪乖巧地点头,收书包洗漱上床睡觉。 第二天她四点钟就起床,出门的时候五点还差一刻,天还暗着,路灯也还亮着,马路上只有她一个,到了学校,天色才刚刚亮透。 六点刚过,门卫室的门就被人敲响。门外大叔披着衣服出来,就见门口站着一小姑娘。 “老师,能让我进去吗?” 门卫大叔板着脸,“学校七点才开校门,你来那么早干什么?赶紧回去。” 小姑娘隔着大门往里头看了一眼,有些不好意思,“那能让我去门卫室呆一会儿吗?” 门卫大叔想拒绝,就听小姑娘糯糯地说了句:“我也没别的地方可去了。” 枕溪进了门卫室,里头还有个五十来岁的阿姨,和门卫是夫妻。 枕溪在桌子前坐下,掏出作业就着窗外的亮光开始动笔。 阿姨把桌子上的灯给她打开,说:“注意眼睛。这么早来学校就是为了赶作业啊,昨晚上胡玩了来着吧。” 枕溪礼貌地笑笑,阿姨站在她身后看她写作业,嘴里一直念叨:“你字写得真不错,难得呀,那么小年纪写字就有笔锋了。” 初一的作业不难,但需要抄写的东西挺多,枕溪再想提高效率,这作业还是写了一个小时。 七点过后,学校陆陆续续开始来人,枕溪做完作业,收拾书包道谢离开。 门卫大叔笑着回屋,说:“现在的小孩儿真是越来越贪玩了。” 门卫阿姨摇摇头,“那小孩儿可不是贪玩的孩子,你猜猜,我刚在她作业本上看到什么了?” “什么?” “那张大红榜上的状元是叫枕溪吧?你说巧不巧,那小孩儿也叫这个名。” …… 卢意刚在座位上坐下,就把枕溪昨天买的书给了她,同时还给她一大盒巧克力。 “这是?”枕溪不明所以。 “我妈说了,让我不要再管你吃饭的事情。但是她让我把这盒巧克力给你,说还在长身子,别太虐待自己了,偷偷吃没人看见的。” 枕溪摸了摸卢意的头,把巧克力小心地收进了书包里。 开学第二天,各科老师开始正式进入紧张的教学,一整天的课程都很紧凑。枕溪一心两用,借着老师的讲解复习以前的知识,同时开始提前预习之后的课程。 因着昨晚上的那一出,她根本不敢再把家庭作业留到放学,下了课,大部分同学都出去放风休息,枕溪忙着做作业。 吃过午饭大家都选择趴在课桌上午休,枕溪还是在做作业。 饶力群从她面前路过,说了句:“用不用那么拼,又不是要拿诺贝尔奖。” 话是这样说,他也不休息,枕溪做作业他也做作业,枕溪复习预习功课他也复习预习功课,十足十的跟屁虫。 只是苦了卢意,她就不是一个闲得住的孩子,下了课总想往外跑,喊不动枕溪,她就只有自己出去。 自己出去了几次后便再不动弹了,愁眉苦脸地跟枕溪说:“她们干嘛不搭理我?” “谁?” “咱们班的女同学,我跟她们讲话她们都不理我。” 这会儿枕溪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忍不住地又回头狠狠瞪了一眼饶力群。 “做什么这样看我?我招你惹了你?” 枕溪放下笔,拉着卢意出去绕了一圈,发现大部分人还是愿意跟她打招呼说话的,就是有点刻意无视她身边的卢意。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全班女同学孤立卢意的情况,枕溪旁敲侧击地问了一下,知道了事情的源头还是在昨天和卢意起冲突的那个小姑娘何媛身上。 解铃还须系铃人,枕溪拉着卢意主动去找了何媛。 开学才第二天,小姑娘已经有了自己的小圈子,几个女同学围在一起叽叽喳喳。 枕溪拉着卢意,说:“何媛,英语要组学习小组,咱们一起吧。” 何媛可纠结了,她是真的讨厌卢意,也是真的想跟年级第一在一起玩耍,纠结了半天,她也没拿住一个主意。 “这边不组的话我们就去找班长了。”枕溪适时扔下一颗*。 “那就一起吧。”这下子答应地可干脆了。 枕溪硬着头皮陪了几天,发现卢意和何媛开始尴尬地交往,这才松口气,脱离小屁孩儿们的社交圈,回去做自己的事情。 过了几天,卢意就悄悄地来跟她说:“跟你说个秘密,何媛告诉我的,你猜是什么?” “她喜欢咱们班长?”枕溪云淡风轻地说道。 “你怎么知道?”卢意捂着嘴,一脸的不可置信。 不然干嘛那么针对和饶力*好的卢意,看不清小女生的这点子猫腻她也白活那么多年了。 饶力群顶顶是个祸害,以后年轻多金事业有成,所以有漂亮姑娘围在身边不奇怪。可他现在好才多大,顶多就学习好点长得帅点,就有漂亮小姑娘为他争风吃醋了? “你们和好了?” “她居然以为我也喜欢班长,我妈妈说了,不可以早恋的。” “所以让你离饶力群远一点。” “可是班长长得那么帅。” “你有空去看看眼睛吧,学校里还有更帅的。”枕溪还是那句话。 …… 试过一次之后,枕琀越发得寸进尺,把放学后的作业全丢给了枕溪。 枕溪跟枕全提了一嘴枕琀让她做作业的事,枕全完全不以为意,不认为这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她成绩退步了怎么办?” “你妹妹那么聪明怎么可能退步。” 得,话已至此,您且看着吧。 托福,枕溪过上了和小学生枕琀同作息的日子,只不过早上越起越早,忙着去门卫室读书预习复习功课。 枕全知道了她每天早上五点钟出门,也只说了一句路上小心。 一周的课程结束,周五下午专门空了半天时间进行开学典礼。 校长和老师的发言还是没什么新意,之后就是惯例的学生代表发言。当司仪说出有请时,枕溪总觉得会从幕布后头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高瘦的身子,穿着挺括的黑色校服,细致到上面没有一丝褶皱。踏着满场的热烈掌声走到讲桌前,微微鞠躬,起身,扶着话筒,然后说: “大家好,我是高一一班的学生代表……” “大家好,我是初一一班的学生代表,饶力群。” 枕溪眨了眨眼,才发现站在讲台前的人是饶力群。 也对,现在那人还不知道在哪呢,距离他成为七中的传说还有得几年。 “班长可真帅啊!” 枕溪闭着眼侧过身,对卢意的花痴模样不忍直视。 “咦?学生代表不应该是你吗?怎么变成班长了?”卢意疑惑道。 “他做得挺好的,我不适合这种。” “我怎么觉得你说这话并不是真的欣赏班长的魅力?” “敬佩还是敬佩的,你看他脸上标准的资本主义微笑,我就是再练一个世纪都赶不上。” …… 十八、拔毛 “七百五十块。”枕溪把钱反复数了两遍,从中抽了五百递给徐姨。 “这钱还是您给我收着吧。” “溪溪啊,你做得那些小玩意儿是真的卖得好,这些天那些学生总来问,什么时候补货。” “上学后时间不是很充裕,没法像假期那样一天几十个几十个地做了。” 徐姨有些小失望,但也说:“还是学习重要,这赚得都是小钱,读书才是要紧事。” 枕溪的手在玻璃板上敲,许久,她问:“您认识做这些玩意儿的工厂吗?” “认识啊,有些批发商本身就有个小作坊。” “您看看能不能找家靠谱的合作,我们出版型,他们加工。” 徐姨有些为难道:“这些发卡头绳太零碎,价格也不高,应该不会有人收得。” “这些玩意儿的利润确实薄了些。”枕溪想了想,问:“那包呢?您能找到箱包的代工厂吗?我们卖版型。” 徐姨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问:“什么包?” “单肩包,双肩包,挎包,各种包,时髦又新潮的。” “你那有版型吗?有多少?” 枕溪想了想,抓过笔在纸上勾勒出了一个图样,几何形状的剪裁和大胆的撞色,是当下市面上都没有的样式。 徐姨紧紧地捏着那张纸,问:“参数呢?有吗?” 枕溪哗啦啦在上面写下各种具体的参数,高宽窄和参考的料子,颜色也给出了几种搭配。 “您也别去找小作坊了,您直接去问品牌店,把版型卖给他们,拿到的钱咱俩再分。” “咱们自己做不好吗?收益更大呢。”徐姨说。 “不不不。”枕溪摇着头:“这需要耗费大量的心血,前期的制作,后期的运营和销售,这不是我们现在能操纵的东西,这里头的水太深。” 枕溪看着徐姨的眼睛,想要制止住她脑子里的宏大构图。 “有个稳定的合作渠道比什么都重要,卖版型也能赚不少钱了,要是前面的成绩好,您以后还可以跟他们谈销售分红。但是,你要是自己投资工厂,保不齐前期的打版就能让您赔得血本无归。” 徐姨掐了掐她的脸,“鬼灵精,我还用你教我,我的养老钱我可得紧紧攥在手里才行。赶明我就去问问,这包的样式真漂亮,不可能卖不出去。” 把事情交给徐姨,枕溪就放心把所有的精力都花在了学习上。 周一放学的时候班主任叫住她,让她去办公室。 “老师找你做什么啊?”卢意担忧道:“看她的脸色不大好来着。” “估计有事吧,你不用等我了,和何媛先走吧,谁知道班主任要把我留到什么时候。” “枕溪,单词很难背吗?”周老师把枕溪的听写本摊在桌子上,问:“50个单词很难背吗?全班60个同学,一百分的就有43个,你是我们班的最低分。你让我明天发作业的时候怎么说?说枕溪同学这次听写不过关,下次继续努力?” 班主任扶了扶她的眼镜,看着枕溪说:“你还是我这科的科代表,你让我的老脸往那搁?” 枕溪低着头,绞着手指,说:“对不起。” “我听其他老师说,最近早上总看见你从门卫室出来,所以我去问了,门卫大叔说你每天早上都去那做作业。” 班主任敲着桌子,问枕溪:“你晚上都去干什么了?为什么每天的作业要早上到门卫室赶?” 枕溪低着头,嘴里念叨的还是“对不起”。 班主任深深叹了口气,说:“这次入学考试的题目很难,你看第二名和你差了十分就知道。你知不知道学校的领导和老师对你抱有了多大的期望?枕溪,你为什么不认真读书?” 为什么不认真读书? 这话一出,枕溪真是委屈得差点哭出来。 没人知道她有多渴望读书。 上辈子,外婆为了让她读书把看病吃药的钱都省了下来,住在漏雨的屋子里,最后梗死在家。 这一生,她为了读书,忍受了林征一次又一次的殴打,夜晚躺在潮湿冰凉的被褥里,发着高烧跪着擦地板,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进了两次医院的急诊。 “对不起。”枕溪的眼泪掉了出来。 “哎……”班主任叹口气,拿出了英语课本,说:“把单词重新背了听写,我就在这守着你,什么时候全部背完背对了什么时候回家。” 枕溪走出校门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她一个人走着路回家,街面上飘荡着的都是诱人的饭菜香。 来往的人行色匆匆,露出一股急迫的懈怠,这一天的繁忙将以回家画上句号。 但是枕溪想到回家,就只有止不住地摇头。 “枕溪!” 面前突然漂移过来的一辆自行车截住了她的去路,林征就龇牙咧嘴地坐在上头,他身后跟着的就是上次堵她的那几个人。 “小贱人,终于让我堵到你了。你平时不总跟那个卢意穿一条裤子,怎么,今天怎么不一起回家了?” “什么事?”枕溪问他。 “什么事?”林征阴阳怪气地笑了起来,说:“哥哥没烟钱了,所以想让妹妹赞助点。” “关我什么事?”枕溪锐利地看着他,“没钱了,要不就不抽,要不就捡地上的烟头抽,你总是有办法的。” 林征大怒,喊来了他的女朋友,说:“给我搜,我就不信她身上没钱!” 那个女孩儿个头要比枕溪高,站在她面前,垂眼看着她,说:“妹妹,你自己把钱交出来吧,不然一会儿我们动手就难看了。” 枕溪越过她看着林征,“你妈一天就给我三块钱的伙食费,巴不得我饿死,我哪里来得钱?没钱。” “那就不好意思了。”面前的女孩儿推了她一把,把她的书包从肩上扯下来,把她的书本课本文具全抖落在地上,用脚扒拉着说: “听说你学习还不错,那应该挺爱惜这些课本的。你把钱交出来,不然这些书就遭殃了。” 枕溪看着已经被她踩出脚印的课本,心疼地直抽抽。 她的目光顺着对方的鞋子一直往上,经过她洁白光裸的大腿和极短的裙子,最后落在了她的小腹上。 现在还看不出什么,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她知道了吗? “呵!”枕溪笑了一声,“不是学习还不错,是学习非常好。” 枕溪看着她,说:“好到什么程度呢?好到你再长出一个脑子都达不到的程度。” “啪!”手起手落,那人利落地给了她一巴掌,随即抓起了一本书就给撕得粉碎,嘴里叫嚷着:“我撕了你的书看你怎么办。” “撕吧。”枕溪就这样看着她,“我都记脑子里了。” 女孩儿的手又扬了起来,周围全是男孩子们看好戏的哄笑。 “你们做什么?” 又是一声刺耳的急刹,打人群外,传来了另外一个男孩子的声音。 饶力群扔下自行车过来,看着吊儿郎当的这群人,又问了一遍: “你们在做什么?” 林征把他从头打量到脚,眯眼不屑道:“哪来的小屁孩儿,识相的滚边去。” 旁边立马有人凑到他耳边说话,林征变了脸色,招了招手,说:“今天就放过你,以后少管闲事。” 与来时的嚣张跋扈不同,他们走的时候,是慌张又急切的。 饶力群看着她的脸,眉头紧紧拧在了一起,说:“我不是已经叫住她了,你这巴掌印哪来的?” “你来之前就打过了。”枕溪应了声,蹲下身开始捡书。 饶力群也蹲了下来,用手帕给她擦书上的灰尘和脚印,自己气得不行。“她打你你不会打她啊?都是女孩子你怕什么?” “话说得轻巧。我要是打了她就得被群殴了。” “啪!”饶力群把捡起的书又摔到了地上,嚷嚷着:“我不是来了嘛,看谁敢打你!你平时不挺嚣张跋扈的,今天为什么就那么窝囊?感情脾气全发我一人身上了是吧?” 枕溪抬眼看他,扯了下嘴角,没搭话。 饶力群连叹了几口气,还是忍不住问: “他们为什么欺负你啊?” “找我要钱。” “拔毛?” 饶力群把她从头看到脚,说:“你看上去哪里像是有钱的样子?” 所以说那群人欺软怕硬啊,学校里真正有钱的人他们谁都不敢得罪,见了面还得装得跟孙子一样。 “你知道他们的名字吗?回头我去跟老师说说。” “打小报告吗?” 饶力群恼怒道:“怎么是打小报告,就是警告一下。不找老师也行,我让我爸直接去找他家长。” 枕溪把书包背了起来,说:“去吧,其中有一个就是我爸。” “你爸?”饶力群看着她,突然有些明白了,试探着问:“刚才那群人里头有你继母带过来的儿子啊?” 的确是调查得清清楚楚了,脑子也够活泛的。 枕溪没理她,兀自往前走。 十九、班主任的训斥 饶力群推着车跟在她身后,叨叨着:“你为什么每天早上要到门卫室去赶作业?” “是你跟班主任打得小报告?” 饶力群脸色涨得通红,说话也不利索了。 “没有……没有,我怎么可能……是我刚才听见班主任问你来着。” “你听墙角?” 饶力群的脸彻底成了猪肝色。 “我就是……就是好奇班主任单独找你做什么?” 枕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怎么?以为班主任单独给我开小差?饶大公子不是吧,以你们家的条件找什么样的家教老师找不到,比班主任优秀的多得是,做什么跟我这样斤斤计较。” 饶力群定定地看着她,问:“你跟我说话一定要这么尖酸刻薄吗?” 枕溪扯着嘴角笑了一下,把头转了回去。 “你家住哪?你怎么走路上学?” 饶力群叽叽喳喳地在后面追问,枕溪全做没听见。过了一会儿,饶公子不高兴了,骑上自行车来到她前面,说:“好心当做驴肝肺。” 然后扬长而去。 回到家吃过晚饭后,枕溪照例给枕琀做作业,第二天同样早早到了门卫室。不过和往常不同的是,她从门卫室出来时正好撞上了神情肃穆的班主任,她带着一身寒气站在那看她,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你真是,不知悔改!” 这下子不叫家长是不行了,两节课后,林慧被叫到了办公室。 班主任说话半分不客气,拍着桌子跟林慧说:“你们家长是不是不上心?是不是以为孩子考了次第一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我得问问你们家长,枕溪每天晚上干什么来着?为什么不做作业?” 林慧的眼神四处乱瞟,最后小心地说:“她说作业已经做完了,所以我们——” “她说做完就做完了?你们家长不检查的吗?” “这孩子的学习一向不用我们操心。” “那就真的不操心了吗?我看我们当老师的比你们家长还急。那么优秀的一个孩子要是学废了我看你们就找地哭去吧。” 枕溪低着头,心想老师这话说错了,林慧巴不得她学废了。 班主任口干舌燥地送走了林慧,刚坐下来喝口茶,办公室里的另一个老师就过来说:“枕溪的事你还是找她父亲吧,那位是她后妈,谁知道会不会对她的事情上心。” “你怎么知道?” “她儿子林征是我们班学生来着,要不是看见她我也不敢相信。一家出来的两孩子,一个年级第一,一个混世魔王,都叫什么事啊。” 晚上枕全来跟枕溪说:“今天你们班主任给我打电话了,说你这段时间的学习状态不好。以后你别去学校做作业了,早上起早一点在家做完了再出门。” 那就得熬到林征和枕琀起床,他们的早餐自然也就落到了自己头上。真是—— 白日做梦! 枕溪依旧我行我素地去门卫室复习功课,光明正大地生怕不被人看见,然后就这样,迎来了开学第一次的全年级数学测验。 她原本以为要等到期中考的机会,提前来了。 这张试卷枕溪考了83分,年级排名50开外。 年级主任亲自拎着试卷来找枕溪的班主任,质问枕溪成绩倒退的原因。 数学老师捋着自己的胡子,把枕溪的试卷颠来倒去地看,说:“不应该啊,压轴题全年级只有她和另外三个同学做对了,可人家的分数都在95以上,你看看她,错得全是基础题。这说明什么,说明这孩子读书有灵性,就是平时不用功。” 班主任老师如坐针毡,当天又把枕全和林慧叫到了学校,问得还是那句话。 “枕溪放学回家都在做什么?” 枕全和林慧支支吾吾的样子让班主任看了生气,她挥挥手,送走了夫妻两。 她打算从枕溪身边的人开始调查,是不是上课讲小话不专心?还是和谁早恋分了心? 首先被叫来办公室的,就是和枕溪穿同一条裤子的卢意。 卢意等这一天等了好久,不等班主任发问,就咕噜咕噜地把所有知道的事情说了出来。 卢意含着眼泪说:“老师,您可得帮帮枕溪,她每天中午就吃那么点东西,下午饿得都没精神了,晚上回家还得教她妹妹做功课,大清早赶着来学校做功课都吃不了早餐,谁知道晚上回到家有没有吃饭。这要是一天只吃一顿可怎么办?” 班主任万万没想到是这样的情况,沉重地送走了卢意,喊来了坐在枕溪后面的班长饶力群。 “她现在都在做《中考模拟》了,读书怎么可能不用功。” 然后把那天看到的事情添油加醋地给说了。 班主任整理了一下心情,把枕溪叫来了办公室,说:“你家的那些事我都听说了,知道你不容易,但这不是你懈怠学习的理由。” 枕溪低着头,良久,小心翼翼地问了句:“老师,我想住校可以吗?” “你想住校?”班主任认真思考着这个问题。 “算了。”枕溪摇摇头,说:“学校规定初二才能住校呢,再说,我家里不会同意的。”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这事你放心,老师会处理好的。” 班主任雷厉风行,当天就跟年级主任把枕溪住校的事情敲定了。 他打电话通知枕全,完全不是商量的语气。 “住宿是学校要求的,为了更好的督促学生学习。住宿费学校这边给免了,你们家长负担生活费就行。怎么?要是生活费也有困难的话学校这边再想办法。” 枕全死要面子地说:“哪能让学校这么操心。” “那行,一日三餐都在学校的话,一个星期100的生活费不多吧。” 枕全咬着牙齿:“不多。” “那行,这钱您就一个月一次地给我吧。孩子住了校就归学校管了,我们会帮您看着的。” 班主任本来没想插手到这么细致的地步,是同一个办公室的老师带她去看了林征。 和枕溪有同一个父母的林征,穿的是干干净净光鲜亮丽,从头到脚没有半点家境困难的模样,哪里像枕溪,面黄肌瘦像是活在解放前的劳工。 “这孩子私下还抽烟呢,你说有钱给这个孩子买烟,没钱给另一个孩子吃饭,说出去谁信啊。” 住校从下个星期开始,枕溪还有几天的走读。 “这几天放了学你就在学校呆着吧。初一也没有晚自习,你就跟着初三的学长学姐一起上吧,反正都是自己复习,也感受一下中考的紧张氛围。下了课我让和你顺路的学姐捎你回去。”班主任如是说。 这周的最后一天,下了晚自习,枕溪同几个初三的学姐一起回家,对方用自行车后座驮着她,到了半路时接了一个电话,抱歉地跟她说: “我们有点事。” 枕溪立马会意:“我自己回家就成,您去吧。” “一个人没问题吗?” “这条路上都是宵夜摊,没事的。” 枕溪一个人往家的方向走。没走几步,就听到身后汽车鸣笛的声音,她以为自己挡了人家的道,往里让了好几步。 这下子汽车直接停在了她旁边,车窗摇开,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探了出来。 “我就看着有点像你,这么晚了还在路上瞎混,不怕又让人绑架了?” 枕溪吃惊着对方那头金黄色的卷发,许久都没将这人和那日站在树下抽烟的英俊少年联系在一起。 “回家吗?”那人问他。 枕溪点头。 “上来吧,捎你一程。” “不用了,不用了。”枕溪往后退了几步,她一直记得对方之前跟她说的话。 “啧!”那人不耐烦地揉着自己的头发,说:“让你上来就上来,哪来这么多事?” 枕溪拉开车门坐到了他的旁边,那人一直侧脸看着她嘻嘻地笑,笑得枕溪汗毛倒竖。 “公告栏上贴着的那大红榜,那第一名,是你吧?” 枕溪点头。 “你学习那么好啊?” “还好。” “虚伪。”那人转过了脸去,说:“我们那数学老头也教你们班,把你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他那口音你是知道的,他一直在说沈虚沈虚,我还说谁家给孩子取名叫肾虚呢。” 这会儿连枕溪都笑出声来。 “后来看见那大红榜才知道说的是你。难怪你拼了命也要考试,这样的孩子不读书的确可惜了。” 那人又开始打量她,说:“林征长得就是一副智障样,他那个妹妹看上去也不像是会读书的样子,怎么到了你这就基因突变了?” 枕溪低头,说:“那天谢谢您了。” 要不是他把林征和他那群狐朋狗友一起叫走,谁知道中间还会不会出什么变故。 “你也别谢我,我也不是爱管闲事的人,上次就是看你小丫头哭得太可怜。不过我在大红榜上看见你名字真挺高兴的。我跟李明庭说这军功章有我一半的功劳他还说我吹牛,什么时候得带你去见见他。” 今天这人表现出的唠叨嘚瑟劲和他上次给枕溪的印象完全不一样,再三犹豫,枕溪还是问了句: “你喝酒了?” “嗯?你闻出来了?就喝了一点。明天周末嘛,开心。” 枕溪点点头,没再说话。 那人兀自说了一会儿又把话题转到了她这,问她:“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大马路上瞎晃?” “刚下晚自习。” “吹牛,你才初一,初一哪里来得晚自习?” “我跟着初三上的,初三一班。”枕溪小心翼翼地打量他,“你好像就是一班的学生吧,我这几天在晚自习上都没看见你。” “晚自习不就自己做作业看书嘛,没意思透了,我和李明庭在生物实验室打扑克来着。” 枕溪看着他,问:“你这头发,学校不管吗?” 眭阳又开始捯饬自己的头发,没一会儿就给抓成了鸡窝。“管啊,让我星期一给染回去。正好,我也不喜欢这头发,看上去忒傻了。” 枕溪仔细盯着看了看,这发型说不上难看,但把眭阳整个人的气质都改变了。 她不敢说,眭阳这发型把他衬得脸圆,垂眼的时候莫名有些无辜,像是某种易炸毛的大型犬。 比起之前的威风凛凛,稚气的感觉完全出来了。 二十、特大新闻 眭阳把她送到小区门口,远远地,就看到林征一伙人蹲在树下抽烟。 眭阳也看见了,问她:“林征那家伙还打你吗?” 枕溪摇摇头。 现在不敢明着打了。 眭阳眯了眯眼,问:“林征旁边那女人是他女朋友?” 枕溪也眯着眼睛细看,确实是那天打她那个女孩儿。今天一如既往地穿着超短裙,露出光洁的大腿。 “是吧。” 眭阳笑了一声,“那林征可真够傻的。” 枕溪暗道有猫腻,好奇地看着对方。 兴许是喝了酒,眭阳今天的话格外多。 “那女人追李明庭来着,上次被我撞到她在学生会办公室脱光了衣服。” “那李明庭喜欢她吗?” “呵。”眭阳像是捧场般地笑了一声。“怎么可能,躲着还来不及呢,跟一狗皮膏药似得。再说了,李明庭有女朋友。” “李明庭的女朋友,是谁?” “你认识吗?一班的那个文艺委员。” “不认识。” 枕溪从林征面前走过,被他给叫住。 “你又是坐谁家车回来的?” “好奇吗?好奇自己去问去。” 林征马上就朝着那车走去,可还没等他走近,那车就掉头走了。 上次打她那女孩儿整个人挂在林征身上,说:“我想回家了,今天身体不舒服,上课的时候差点吐了,肚子也疼。” 枕溪停下脚步,侧头看她,女孩儿鼓着眼瞪了过来,说:“看什么看?丑八怪。” “身体不舒服的话,还是及早去医院看看吧。” “要你管。”对方扭过了头去。 事已至此,该说的她都说了,剩下的,就尽人事知天命吧。 第二天枕溪去找徐姨,徐姨喜气洋洋地拿出一张合同和2500块钱。 “你上学没空,我就自己做主了。你那个包的版型我卖给了一家服装店,他们说这个版型从没生产过没法估计销售,所以只能给到这个价格。” 枕溪把合同从头看了一遍,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这家品牌枕溪也知道,现在还名不见经传,十年后是一家全国著名的,以学生群体为目标对象的服饰快销品牌。 不得不说徐姨的眼光真是不错,像这种有发展潜力的品牌确实比那些已经做出名气和主打商品的大牌子来得更合适他们。 枕溪给了徐姨1300,徐姨拒绝着不肯收,说:“点子是你的,我就是跑跑腿,哪里能拿这么多钱。” 枕溪把钱强硬地塞给她,说:“本来就该平分,你到处跑也挺辛苦的。以后再有这种事情,无论赚多少我两都平分,要是这次做出来的包包卖得好,下次你就可以和他们谈销售分红,到时候赚的钱我们也平分。” 枕溪拉住徐姨的手,认真地说:“我也不瞒你,我需要钱,特别需要钱,但是我知道自己的斤两,没有您的帮助我根本什么都做不了。所以您也别推辞了,您拿着这钱,我心里才安心。” 枕溪用徐姨的身份证在银行开了一个户头,将这段时间攒下来的钱存了1500进去,自己留了几百块备用。 周日那天她将行李搬到宿舍,正式结束了她走读的生活。 枕琀拉着她的手,说:“干嘛去住校啊,姐姐去住校我就只有周末才能看见你了。” 枕溪不着痕迹地拉开她的手,说:“周末也不一定见得着,要是学校有活动的话就回不来。” “早知道要去住校我们干嘛还费那么大劲布置房间?好好的一间屋子生生被隔成了两间,结果根本没住多久。”林慧说道。 这是打算让她放假了都别回来。 “走了也好,省得整天在家碍手碍脚看着心烦。”林征说道。 这算什么啊,真正让你心烦的事马上就来了。 “爸!”枕溪朝着枕全张开手,“一个月的生活费。” 枕全避着林慧的目光,说:“拿四百块钱给她。” “什么?”林慧叫出声来,“怎么要四百块钱,不说学校包了吗?” “学校包的是住宿费,生活费不得自己出?” “那别去住校了,住什么校啊,花费比在家里还高。” 那当然了,在家一天就给3块,一个月下来一百块都不到。 “学校领导说,因为枕溪学习好才让她去住校,方便老师随时监督功课,为此破了不让初一学生住校的例子,住宿费也给免了,就让我们出个生活费,我能怎么说,总不能说家里拿不出这四百块钱吧。” 林慧抱着手臂坐在了沙发上,说:“没有,这四百块钱拿不出来。” 枕溪看了看枕全,又看了看林慧,说:“爸妈,要不就算了吧,老师说如果家里拿不出钱的话学校会想办法的。” 枕全一听这话就炸了,不顾林慧的挣扎阻挠抢走了她的钱包,打里面抽出了四百块给枕溪,“你把钱交给你们老师,我会打电话落实的。” 枕溪一出门,林慧立马就坐在了地上,哭着打枕全的腿,说: “你把钱都给了她,我们吃什么啊?枕琀怎么办,林征怎么办?” “我就不信少了四百块我们会饿死。” “学校说想办法你就让学校想去啊,操这份心做什么?” 枕全指着大门,说:“林征,枕琀,你们俩出去玩去,我有话和你妈说。” 两人刚走,枕全就大怒道:“你这是要我在同事面前丢进脸面啊,平时我们一家人出门都是体体面面的,从来也没说过生活艰苦什么话。同事们都知道琀琀每个星期都在上钢琴绘画的补习班,到了连大女儿的生活费都给不出来,同事会怎么想我?” 枕全拍着自己的胸口,说:“枕溪和厂长的儿子就在一个班,平时也没少发给我工资,逢年过节还有奖金,优秀员工也评给了我,这事要是闹大了,我工作还干不干了?” “你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咱家养着三个孩子本来就困难。” “困难枕琀还上各种兴趣班?困难林征还每个月买双新鞋?困难你还时常买新衣裳?是,枕溪和我是不亲,我也说不上喜欢她,但她毕竟是我亲生的闺女,平日里凡事紧着林征和琀琀我也没说什么,但是当着外人的面得收敛些吧。总不能让人戳着我老枕的脊梁骨骂吧。” “那我家就这么紧紧巴巴地过日子了?” 枕全叹口气,把林慧从地上拉了起来,说:“她要是下次考试考得好,那就有奖学金,有了奖学金我们就不用给她钱了。” “那要是考不好呢?”林慧问。 “要是考不好我就说住校耽误她学习,让她回来,到时候学校也没话说。” …… 因着初一没有学生住校,枕溪被班主任安排了和毕业班的学姐住在一起。 “看着她们每天为了中考兢兢业业地学习你就不会懈怠了。”班主任嘱咐道。 她的班主任也是初三一班的英语老师,所以枕溪的晚自习也被安排在了初三一班。 估计是因为年纪最小吧,初三的学长学姐对她都挺照顾的,邻座的学长在复习的空隙还会帮她检查一下作业,也亏得这样的先天条件,枕溪有了可以提前接触初三课本的机会。 不过在初三一班上了一个星期的晚自习,枕溪也没见到眭阳的身影,包括他挂在嘴边的李明庭,和李明庭那个文艺委员的女朋友。只知道靠窗空着的那三个座位是他们的。 学长见她一直往那边看,以为她好奇,就给她解释:“保送了我们学校直属的高中部,还是实验班,不用像我们一样玩命地学习。” “三个人都保送了吗?” “眭阳和李明庭是确定保送了,钱蓉不清楚,不过跟着李明庭也不用操心太多。” 晚自习的铃声一响,教室里的同学们拎着书包就往外跑,为了赶着去自习室占位子。 枕溪留到最后一个,打扫了卫生擦了黑板,然后才关灯离开。 第二天七中出了一个爆炸性新闻,初三某班的女同学在做课间操的时候晕倒,送到了医院一检查,发现是宫外孕导致的输卵管破裂,差点在医院就没救过来。 女生的父母炸了,学校也炸了,这事毫无疑问给了以严谨治学闻名的七中一记响亮的耳光。 学校一方面忙着封锁消息,一方面忙着调查这事情的原委。 怎奈那女生不知是出于羞愧还是恐惧,始终不肯透露出孩子的父亲是谁。 这事在七中掀起了轩然大波,初一年纪还好,大家谈论地都比较隐晦。晚上枕溪去上晚自习,教室里一直被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阴郁氛围笼罩着。 晚自习快要结束前,教室的大门突然被人拉开,走进来一个穿着篮球服的高个少年。 在所有人的注目下,他走到了讲桌前,把手里的东西拍在了上面,压着声音问: “谁给钱蓉桌子里塞了这么一张纸?” 底下的人面面相觑,不知道闹得哪一出。 枕溪眯着眼睛看,他手里拿得那张纸背对着他们,完全看不见上面是什么内容。 “我再问一遍,这张纸是谁塞钱蓉桌子里的?现在不说,那是要我自己去查咯?” 二十一、事情败露 教室门再次被打开,走进来了两人。 打头那个白衬衫黑西裤的正是眭阳,他后头跟了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孩儿,枕溪猜测她就是钱蓉。 那女孩儿揉着眼睛坐在了窗边空着的座位上,眭阳则晃着步子到了最后一排,枕溪的座位前。 “做人光明磊落一点,对我有意见就明着来,往我女朋友桌子里塞小纸条是什么龌龊的勾当?”上头的人看上去十分生气了。 这下子枕溪明白了,正在讲话的这个少年就是眭阳挂在嘴边的李明庭。 枕溪看看他,又抬头看看站在她前面,挡住了她大部分视线的眭阳。 他把头发剪短染回了黑色,正好介乎于少年的英气和男人的成熟间,有点暧昧的气质。 “你还真在我们班上晚自习啊?” 枕溪点点头,小声地问了一句:“这是怎么了?” 眭阳拉开她旁边的空椅子坐下来,环着手看着上方,“小孩子别管那么多,做你的功课去。” “不说是吧?不说我自己去查,要是查出来你也就别在七中呆了!”上头的人笑容满面地看着下方,但眼里的警告意味特别明显。 “你自己做的事你自己不清楚吗?关别人什么事?” 他的女朋友,那个叫钱蓉的姑娘突然开口,语气带着颤抖的哭腔。 “我做什么事了?我行得正坐得端。倒是你,不分青红皂白地来这么一出,你几个意思?” 两人突然就吵了起来,周围同学的眼睛不断地在两人之间来回,大气都不敢出。 这时候响起的下课铃,无疑缓和了这种紧张的气氛。 李明庭拍了拍桌子,说:“耽误大家一会儿,先别急着走。” 大家收书的动作一滞,枕溪也僵在一旁。 全班只有眭阳一个人有动作,他拎起了枕溪的书包,把她桌子上的东西哗啦啦地全扫了进去,推了她一把,“走吧,小孩儿!” 然后拉开门就把枕溪给推了出去。 后来的事,枕溪是听回寝室的学姐说的。 李明庭一直坚持钱蓉书桌里的字条是班里人放得,一直在追问,但是没人承认。 关于字条的内容谁也不清楚,但她们猜测是跟今天出事的女孩儿有关,因为之前就一直有传言说那个女孩儿在倒追李明庭。 然后话题毫无疑问地就延伸到了,那个女孩儿肚子里的孩子跟李明庭有没有关系。 她们会做这样的猜测,别人也会。 事情发酵了一天,越传越烈,最后说什么的人都有,难听至极。突然间,李明庭的篮球男神形象一下子就跌落成了渣男。 班里的女同学都在扼腕叹息,说怎么也没想到李明庭会是这种人,然后又有别的女同学替他辩解,说:“先别急着盖棺定论,说不定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内情呢。” 果然—— 卢意一脸震惊地跑来,拽着枕溪的胳膊就往外拉,嘴上说:“你哥出事了!” 枕溪随着她到了公告栏前,那里密密麻麻围满了人,正交头接耳说着什么,枕溪能从那气氛中察觉到大家对于什么东西的期待。 枕溪蹦跶了几次,也没看见里头到底有什么。 “前几天出事那个女生,就是初三的那个学姐。”卢意喘着气跟她说:“被爆出来是你哥,也就是林征的男朋友。” “那又怎么样?这事不是很多人知道吗?” 这件事一出,林征第一个就接受了学校的调查,后来不知道怎的,这股风刮到了李明庭身上,林征自然就被无视了。 “不是,公告栏里贴了很多照片,都是他们俩在一起的照片。”卢意着急地说道。 “那又怎么样?”枕溪还是那句话,虽然说早恋是被禁止的,但也没违法不是。 “不是!哎呀,你要我怎么跟你说。”卢意急得直跺脚,“那些照片是你哥和那个女生抱在一起的。” 卢意急得脸红,小声地说了句:“赤身裸体的。” 嚯!铁证如山。 这会儿学校的老师也赶了过来,驱散了围观的学生,然后迅速消灭了公告栏里的那些东西。 到了,枕溪也没看见那些劲爆的照片长什么样。 卢意挽着她往回走,问:“这事要是落实了,你哥会怎么样?” “估计会被开除吧。” “啊?这么严重吗?” “严重吗?”枕溪反问了一句:“听说输卵管破裂,那个女孩子可能再也不能生育了,毁了人家一辈子,只落了一个开除,算是便宜了。何况,他也不喜欢读书。” 晚上枕溪去上晚自习,难得的,整个教室满满当当,一个人没少。 她刚坐下,眭阳就走了过来,敲着她的桌子。 “你跟我出去!” 瞬间,好像全班所有人的视线都戳在了她的身上。枕溪硬着头皮合上了书,跟在眭阳身后出了教室。 一时间,又回到了上次那样的情况,眭阳在前头快速大步地走着,她小跑着跟在身后。 眭阳打开了学生会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枕溪站在门口,没往里踏。 “要我请你?” 他在沙发上坐下,没开灯,屋子里仅有的光亮是窗帘里漏进的一抹月光,模模糊糊地洒在了眭阳半个身上。 枕溪朝着他走去。 “关门!” “咔嗒——!” “枕溪,你想死吗?” 门刚阖上,枕溪就听到他说了这么一句。 枕溪攥起了手,小心翼翼地开口: “哥哥?” “事情是你做的吧?”黑暗里,枕溪只得听到对方的声音,充满了尖锐的棱棱角角。 “钱蓉桌子里的纸条是你放的吧。” 枕溪的心脏像是被人拿锤子钉了一下,她掐着手,极力保持冷静。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教室里有监控。”眭阳打断了她的话,把一个什么东西丢在了枕溪脚边。 完全看不清,但她知道那应该是个U盘。 “嗯,我做的,你去告诉李明庭吧。” 突然地,枕溪也不紧张了。 “呵!”对方笑出声来,说:“你还真是堂堂正正坦坦荡荡啊。” “你还知道把报纸上的字裁下来拼贴,要不是教室里有监控,谁都不会想到这事是你做的吧,初一的小屁孩。” “为什么?”眭阳问她:“你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枕溪沉默着,不说话。 “你不说我就把监控资料给李明庭,他说得话你应该还记着。” 查出来是谁就别在七中呆了! “我很讨厌林征。”枕溪开口。 “你讨厌林征为什么要算计李明庭?” “我没算计李明庭。”枕溪急切地说了一句,“我知道林征的女朋友怀孕了,我原本只是想把这件事情抖露出来。” “但是你没想到塞了纸条的第二天那女孩儿就晕倒在操场,事情就这样暴露在了太阳底下。” 她确实没想到,上辈子这事发生的时间还要往后推一个多星期,她原本只是想让这个谣言发酵一下。 “我以为我把这件事告诉了钱蓉姐姐,她私下会去查的。我的目的只是想把林征抖露出来。” “你没想到事情发生地特别凑巧,钱蓉还没来得及调查,就选择相信纸条上的内容跟李明庭大吵一架然后分手。” “我不想这样的,我之前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 “但事情还是照你预想的那样发展了。李明庭因为被诬陷很生气,原本应该由钱蓉根究的事情由他来接手完成了。” 眭阳撑着身子看她,“李明庭动手比钱蓉来得更果决迅速,那些裸照他不到一晚上就找到了,甚至他还准备了林征的DNA做鉴定。这下子林征说什么都解释不清了。” 这样最好,虽然事情的发展跟她预想的有了差异,但确实往更好的地方发展了,得罪了李明庭,比引来钱蓉的猜忌更加让林征死无葬身之地。 “现在告诉我,这事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的?” “那天你告诉我,她追过李明庭,但李明庭有个女朋友。” “你连我都算计进去了。”眭阳说话的声音是笑着的,但语气让枕溪寒颤。 “对不起!” “李明庭和他家里人都对这次的事情很生气,因为这个,林征就算完了。怎么样,你高兴吗?” “高兴。”枕溪语气无波无澜。 “为什么?就因为上次林征绑架你不想让你考试?还是因为他打了你一巴掌?” “我不想说,可以吗?” 眭阳站起了身,弯腰捡起了地上的东西,说:“那你去跟李明庭解释吧。‘初三9班的陈欣怡怀孕了,具体的情况去问问你男朋友吧’。李明庭现在提起这字条就恨不得生吃了那人。” 说着,绕过枕溪就往门口走。 “林征和我没有血缘关系!”枕溪泄气地带着愤怒地说了这么一句。 “他是我继母带回来的儿子,我是我爸死去的前妻生的孩子。我以前跟我外婆生活在乡下,这次为了读书,才来跟他们生活。” 枕溪深吸了一口气,“我继母厌恶我,我父亲也不喜欢我,我来这个家的第一天,睡得是潮湿冰凉的被褥。而他们居然告诉我,不要读书了,去邻镇打工吧,赚的钱继续供哥哥和妹妹读书。” 二十二、求人 “我来这个家的第三天,林征在外面把我打到进了医院的急诊室,我爸知道了,只是口头警告了几句。考试的前一晚,他想把我囚禁在哪个女同学家里让我去不了考场,绑架我的一路上,对我又打又踹。” 枕溪捏着拳头,继续说:“前几天放学,他们一伙人把我堵在路上,问我要钱买烟,他分明知道,我上学的时候,他妈每天,只给我3块钱的零花。我拿不出来,她的那个女朋友就撕了我的课本,还打了我一巴掌。” “我又有什么错呢?我只是想读书而已。我很害怕啊,我不知道我每天上学放学的途中还会遭遇到什么,今天只是打我一顿撕了我的课本,以后呢,会发生什么,我会死吗?” 枕溪回头,发现眭阳一直侧身站着,一点动作没有。 “没有人给我撑腰的,我能靠得只有我自己。不然我还能怎么办呢?我没办法了。” “你想让林征怎么样?”对方问她。 “我想让他退学,在我读书的时间里,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枕溪仰头盯着眭阳,“而且这件事情本来就是他做错了不是吗?我只是想让大家都知道事情的真相而已,这本来就是他应该经受的惩罚不是吗?” 上辈子这事就是因为那个女孩儿死都不开口,她父母碍于脸面将她转了学,这事就不了了之了。枕溪也是后来听林征跟人家吹嘘才知道有这么回事。 凭什么做错了事不用受到惩罚? 眭阳低头看着她,说“你有没有想过,林征退了学之后更有大把的时间来对付你?” 枕溪说不出话,这次她确实考虑地欠妥,她只知道,一个难得的机会来了,她迫切地想要抓住它。 “这事就这样吧,以后的事情你不要再掺和了。监控是我去看的,原件已经销毁了,我不说李明庭就不会知道。” 眭阳把U盘塞到了她的手里,“以后把你那聪明的脑袋用在读书上。” 眭阳一走,枕溪一下子就坐到了地上,心脏快速跳动后留下余震还是让她浑身不舒服…… 虽然正式的通报还没下来,但林征退学的事情已经在七中成了人人皆知的事实。 枕溪结束了一天的学业,傍晚的时候,被找到学校来的枕全和林慧叫走。 “林征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枕全的开场白就是这个。 林慧拉着枕溪的手,说:“你哥哥绝对不可以被退学,一会儿我们去厂长家求情,你和厂长的儿子是同学,一定要多帮着你哥哥说话啊。” “怎么会去求厂长?这是学校里的事。”枕溪纳闷。 “也不知道该求谁了。”枕全如是说。 回到家,林征丧着张脸躺在沙发上,看着林慧打屋里拎出来大包小包的东西,挺不屑地说:“有钱买礼物不如把钱给我,求人干嘛呀,不读书也挺好。” 林慧哭着拿拳头打他,嘴里嚷嚷着:“不读书你想干嘛?这个年纪,不读书你还能干嘛?不读书你就废了!” 说着突然抬头看了枕溪一眼,住了嘴。 他们几个人,包括枕琀,提着满满当当的礼物往厂长家去。 路上的时候枕琀问:“姐姐,你和厂长的儿子是同学,关系好吗?” “不好。” 枕溪看着她,她好像一点没受林征这件事的影响,脸上没有半点的焦急忐忑,一路左顾右盼,好像就是到朋友家做客一般。甚至在见到饶家的复式小洋楼时,脸上还露出了羡慕兴奋的神情。 枕全按了门铃,开门的阿姨听说是找厂长,就直接回了很忙没空。 林慧殷勤地拉住了对方,说:“我们家闺女和厂长的儿子是同班同学。厂长要是很忙的话我们就不打扰了,让我们家闺女跟饶公子打个招呼就行。” 枕溪沉着脸闭上了眼别过了头去,心里像被石头梗了一道。 阿姨进去了一会儿,出来的人就变成了饶力群,他隔着门栏看枕溪,“你不是住校吗?” 林慧笑嘻嘻地挤到了枕溪面前,冲着饶力群说:“这就是厂长的公子吧,真是一表人才。” 饶力群尴尬地看着她,问:“您是?” 林慧把手里的礼盒一股脑地塞到他怀里,说:“我是枕溪的妈妈,今天突然拜访真是不好意思了,感谢你对我们家枕溪一直以来的照顾。” 饶力群开门把他们迎了进去,枕溪和枕琀落在了最后,枕琀瞪着圆圆的眼跟在饶力群身边,说:“哥哥,你家真漂亮。” 这会儿枕溪的脑子里跟放烟花似得,红橙黄绿青蓝紫齐上阵。她是真想拿相机记录下这一历史的一刻,渣男贱女的第一次见面。 彼时他还是一个俊秀儒雅的少年,彼时她也还是一个活泼可爱的少女。 谁知道十八年后这两人会狼狈为奸地勾搭在一起,生出一个浑身红斑的畸形孩子。 报应! 饶力群他爸饶厂长正站在玄关,兴许也知道他们今天来的目的,直截了当地说:“力群带着你同学去书房玩吧,我们大人说会儿话。” 枕溪和枕琀一前一后地进了饶家的书房,枕琀看着铺满一整面墙的书架惊讶出声:“哥哥你家书真多,真豪华。” 可不是,贪污了那么多钱,可不得买点书装饰装饰门面。 饶力群见枕溪的目光往他书桌上看去,迅速地抽了本书压在了上面,但枕溪还是看见了。 “《中考模拟》啊,你看得懂吗?” “要你管。” 枕溪和枕琀在沙发上坐下,阿姨给她们一人送来了一杯果汁。枕琀开心地团团转,开朗地跟饶力群借书看,围着他的样子像是蜜蜂簇拥花。 枕溪捡起了之前放在沙发上的一本《东方快车谋杀案》看起来,同时竖着耳朵听门外的动静。 饶力群就一直爬上爬下给枕琀找书,那副任劳任怨的样子和后来一模一样。 枕溪的书看到了一半,讲到了那个穿猩红色绣龙和氏睡衣的女人,突然就听见外面骚动起来。 她放下书,把书房的门拉开了一条缝隙,看见客厅那里突然多了几个人,枕全,林慧,厂长,还有陌生的一男一女。 林慧这会儿正跪在地上,抱住那个女人的大腿,哭喊道:“我们错了,我家林征知道错了,是她对不起欣怡,只要你们肯放过我家林征,要我当牛做马都可以。” 那个女人说:“我们家欣怡大出血,差点在医院没抢救过来。” 林慧立马抓起了桌上的水果刀递给那女人,说:“我们错了,你捅我一刀吧,只要你能消了气,你捅我一刀吧。” 说着抓起那个女人的手就往自己的肚子上捅,被另外那个男人拦住了。 枕溪心头大震,她从来没见过林慧这个样子,这样子歇斯底里的,低三下四的,卑微到极致的模样。 林征是她亲儿子,她为了林征,真是什么都肯做。现在的她,跟一头发了疯的母兽没有半点区别。 “真是,丢脸死了。” 枕溪回头,就见枕琀站在她身后,目光直直看着前方跪在地上的林慧,幽幽地,说了这么一句。 “林征好像要被退学了。”枕溪说道。 枕琀回头看了一眼饶力群,见他的注意力不在这边,笑着跟枕溪说了一句: “他退了学不是正好,把他的学费省下来,就可以给姐姐读书,给我买新衣服了。” 枕溪也笑,说了句:“沾着血的馒头我可吃不下。” 她关上门,把林慧丑恶的嘴脸隔在外头,枕琀也立马回到了天真少女的模样,她跟饶力群说: “哥哥的学习那么好,我真羡慕。我明年也要上初中了,我也想像哥哥一样考进实验班。” “你要羡慕还是羡慕你姐吧,她的成绩可比我好。” 枕琀回头看了眼枕溪,说:“是啊,姐姐的学习是好,可是她太忙了,没时间教我做功课,好多难的题我都不会,哥哥可以教我吗?” “你忙什么?”饶力群看着她,说:“忙得连你妹妹的功课都没时间教。” “忙啊。”枕溪杵着脸笑,“第一名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 枕全来叫他们回家,不知道后来林慧跟人说了什么,走的时候,她拉着那女孩妈妈的手一直在道谢。 那家人说:“这事情牵扯的有点广,我们可以不追究,但是学校那……” 林慧忙点头,“学校那边我们再想办法。” 饶力群抱着一摞书送着她们出来,把书递给了枕全。枕琀笑着说: “谢谢哥哥,这些书看完我会尽早还你的。” 枕溪的肩膀被人拍了拍,她回头,发现是饶力群她爸。 上辈子她和饶力群在一起的时候他爸已经因为贪污进去了,到她死得时候都没放出来,所以枕溪对这个人的印象实在不深。 “孩子,好好读书。”他说:“等你长得高看得远了,有些腌臜污秽的事就进不了你的眼了。” 枕溪一头雾水的点头道谢,跟着枕全和林慧一起离开。 二十三、计划失败 “爸,你看,力群哥哥借了我这么多的书,他还说以后我功课有问题可以去问他呢。” 枕全笑得鱼尾纹皱成五线谱。 “我家琀琀就是招人喜欢。你以后多跟你力群哥哥来往,不会的功课也可以去问他,让他教教你。” 这是枕全现在说得话。再过上几年,他就会跟枕琀说:“你离饶力群那个丧门星远一点,省得平白沾了一身晦气还惹人闲话。” 枕全看着松了一口气的林慧说:“再过上几年你还真让林征娶她闺女啊?” 林慧给人许了这么个条件?也是,闹出这样大的事几乎人人都知道了,那女孩儿还有不能生育的危险,以后找对象结婚确实困难。 “做梦!”林慧哼了一声,“现在说着哄她罢了,再过上几年谁还记得这事,她闺女那个破鞋,还是个不会下蛋破鞋,能配得上林征?做她的春秋大梦去吧。” 就知道是这样。在林慧的眼里,林征那个收破烂都嫌磕碜的垃圾比天上的星星都来得珍贵。 “学校那边你怎么办?”枕全问。 “他们自己管不好学生还有理了?他们要是敢让林征退学,我就把这事嚷嚷出去,看校领导拉不拉得下这个脸。” 人不要脸鬼都害怕,枕溪在衣兜里给林慧竖大拇指。只是可惜了,这次林征招惹的可不是学校和女方家长。 枕溪浑身跟被跳蚤咬了似得,一秒钟都不想和这家人呆在一起,她借口作业没做,回了学校。 第二天林慧和枕全就来了学校,具体的事情经过枕溪也不清楚,大概就是林慧在校长办公室狠闹了一出。下午她去办公室的时候,那些老师都看着她在叹气。 枕溪笃定林慧回天乏力,林征这次势必会被退学,而被七中退学的学生,也没有其他学校敢收。 然而下午的时候卢意来跟她说:“我刚才去办公室听见其他老师说,说给林征的最后通报下来了,是勒令转学。” “勒令转学?”枕溪脑子里一片空白。 感情林征闯了这么大的祸,到了还是能接着念书? “怎么可能?”他得罪了李明庭怎么可能只落到一个勒令转学的下场? “听说是上头有人求情。” 枕溪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饶力群他爸,但是七中夹杂的势力一向鱼龙混杂,区区一个厂长,还不足以和李明庭家的势力制衡。 枕溪转身就往教室外面跑,卢意在身后叫道:“马上就上课,你去哪啊?” 她气喘吁吁地推开了初三一班的后门,熟悉的学姐看到她,问:“马上就要上课了,你来做什么?” 枕溪的眼睛一扫,眭阳并不在教室里。 “我找眭学长有事。” 对方的神情有点古怪,说:“你找眭阳啊,他现在估计有点忙。” 学姐伸出手指指了指天花板,说:“要不你到天台去看看吧,不过要是有其他人在就不要打扰了。” 枕溪蹬蹬蹬地就往天台跑,她必须弄清楚是什么搅乱了她的计划。 天台门没关,她用力一推,那门就摔在了墙壁上发出一声巨响。 枕溪一抬头,就见两个还抱在一起的人正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枕溪僵直了一秒,然后飞快整理了目前的事态。她耳朵发烫,低着头,伸手去拉门把,嘴上说着:“对不起。” 她真的太冒失了,刚才学姐分明提醒过她天台可能会有其他人的。 枕溪捂着脑袋,十分想一拳锤死自己。 “你站住!”眭阳把挂在他身上的女生拉了下来,指着枕溪,“在那呆着。” 那女生的目光也跟着打量过来,看了枕溪许久,说:“学妹么?多大了这是?” “刚上初一。”眭阳答。 “认识?” “认识。” 那女生朝着枕溪走过来,说:“学妹好啊。” 枕溪这才抬头看她,真是,漂亮极了。 大眼睛高鼻梁,深棕色的大卷发,偏欧美的长相,穿着七中高中部的校服,身材好得让人抓狂。 “学姐好!” 那人摸了摸她的脸,给了她块巧克力,说:“今天的事别说出去哈,小不点!” 然后走了。 眭阳挠着的头发走过来,说:“她自己扑上来的,我……” 然后突然止住了话头,有些生气地说:“我跟你说这个干嘛,你一个小屁孩懂什么啊。” “马上要上课,你到这来做什么?” 枕溪抬起眼,问他:“林征的处分是勒令转学?” “你听说了。” “凭什么?”枕溪问他:“凭什么闹出这么大的事只落得一个转学的处分?” “本来是开除的,李明庭也不想再在学校看见他,是我跟李明庭说,把处分改成了转学的。” 枕溪直愣愣地看着他,说话的声音都在抖。 “为什么?” 她筹谋了这么久的事,冒着露陷被发现在学校待不下去的风险,不就是要把林征这个暴虐的神经病给踢走,让林慧一直心心念念让他上高中考大学的美梦破裂。 到头来,林征还是能继续读书?她做得这一切都白费? 眭阳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心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面前的人还是年纪太小太稚嫩了。 “你不就是害怕林征欺负你?他转学去了荒郊野岭,你一年也见不到他几面。” “不是这样的。”枕溪看着他,说:“不是这样的。” 只有林征彻底沦落成一个瘪三,林慧那点高高在上的虚荣心才能被瓦解。 “他转学去了别处,他还是能继续读书,还是能上高中,或许还能考上一所大学,他这样的渣滓,他配吗?” 枕溪盯着他,问:“他这样的人渣,配吗?那我这样子辛苦努力地读书是为了什么?我这么拼命是为了什么?” 眭阳把手放到了枕溪的头上,叹了口气,“他考不上的。” 枕溪挥开他的手,“他妈会花钱把他送进学校的。那这笔钱从哪里来?” 枕溪颤抖着,说:“她妈会想尽办法从我身上克扣。” 就像上辈子那样狠心地拿走外婆的救命钱。 “眭阳哥哥,眭阳学长。”枕溪深深地叹气,语气艰涩,“我现在已经过得很艰难了。” 上课铃声响起,枕溪飞快整理起情绪,朝着面前的人说:“感谢您这么关心我,希望以后不要再费心了。” 眭阳看着枕溪一溜烟地跑没影,一阵烦躁窜上心来,他一脚把面前的饮料瓶踢飞,嘴里念叨着: “不知道脑子里装了些什么,好心没好报。” 枕溪的心情down了一整天,谁跟她说话都打不起精神来。晚上去上晚自习也带着怨气,安静的教室就听她一个人把书翻得刷刷作响。 前面的学长一直回头看她,说:“小溪啊,题目做不出来不是什么大事,休息一会儿吧。” 枕溪把书一合,扑在桌子上闭目养神,她到现在都没法接受林征这件事被囫囵了过去。 桌子被敲响,枕溪抬头,发现站在她面前的人是李明庭。 她飞快往眭阳的位置看了一眼,对方一整个人趴在桌子上,隐约能看到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李明庭的个头好像比眭阳还要高,也不知道自己站起来能不能够到对方的肩膀,枕溪现在看着他,需要把头后仰到一个夸张的弧度。 “学长好!” 伸手不打笑脸人,在不确定对方的目的前,先乖巧地问好总不会有错。 她一个瘦骨嶙峋的小姑娘,人总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自己动手动脚吧。 “状元妹妹啊。”李明庭说话带着鼻音,莫名地有点吊儿郎当。 他往枕溪手里塞了一张纸条,说:“你可真治人。” 然后摇头晃脑地走了。 枕溪把手里麻将大小的纸条拆出了一张A4纸,上面用丑陋的字歪七扭八地写着:“我跟你保证,你哥那个混账王八蛋绝对考不上高中(包括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学校),可以了吗?” “不用你保证他也考不上,就凭他那个智商。”枕溪小声地说着,把纸条重新叠好塞到了书包里。 …… 周末的时候枕溪回家,刚到家门就听见林征大嚷着跟林慧吵架。 “那是个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地图上找不找得到都是问题,我为什么要去哪里读书?” “那是你们学校指定的地方,你不去是想被开除学籍退学是不是?”林慧的嗓门也扯得很大。 学校指定的地方?枕溪心里一动。 “那我不读了可以吧?说得跟我多稀得读书似得。” 林慧哭天抹泪地趴在地上,“你不读书是不是想我去死?你不读书还能做什么?你的前途不要了是不是?” 见枕溪推门而入,林慧立马从地上站了起来,擦着眼泪,说:“丹丹,我和你爸爸星期一要送你哥哥去读书,也不知道要去多久。家里只有你妹妹一个,你就回家住几天。” “要去哪里?哥哥要去哪里读书?”枕溪问道。 “远得很,在和临市的接壤处,连直达车都没有,来来回回地别说多折腾人了。”枕全显得特别不乐意。 二十四、灰姑娘的恶毒姐姐 林征瞪着她,说:“你别以为我走了这个家就没人管你,敢欺负枕琀你试试看。” 枕溪背着书包往卧室走,多余的一眼都没给他。 “管好你自己吧。” 星期一一早,林慧和枕全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去送林征读书。临走的时候,林慧留了两百块钱,让她们自己解决这几天的一日三餐。 这钱全到了枕琀手里,枕溪分文没拿到。 “姐姐,你能给我做晚饭吗?”枕琀问她。 “我不会,自己在学校解决了再回来吧。” 反正枕溪是在学校吃完晚饭才回得家。刚到家,枕琀就吵着要去找饶力群还上次借的书。 “我作业还没做,等爸妈回来你再去吧。”枕溪拒绝。 枕琀看了她一会儿,说:“那我自己去吧。” 说完抱着书就出了门。 这会儿的天色已经黑了,路上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虽然说枕溪巴不得来个人贩子把枕琀拐走,但她要是丢了,她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枕溪暗骂了一声,抓起外套跟着出去。 来应门的还是饶力群家的阿姨,枕琀抱着书,乖巧地站在门口,说: “阿姨,我姐姐是力群哥哥的同学,来还上次向力群哥哥借的书。” 为什么要以她做主语开场? 枕溪明白了,为什么枕琀非得在今天过来还书。她是害怕自己一个人或者和枕全林慧一起来的话进不了饶家的大门吧。 饶力群的同学真是一个不错的借口,枕溪又被人当枪使了。 饶力群讶异地看了看表,又看了看枕溪,“这个时间点你都不做作业的吗?” “她说要来还你书,我有什么办法。”枕溪没好气。 “不用那么着急的,我不在家的时候也可以来还的。” “呵呵”枕溪翻着白眼,心想这话你自己跟枕琀说去。 饶家这会儿只有饶力群和阿姨两个人,枕溪让枕琀放下书就走,但枕琀装作没听见的样子,缠着饶力群问: “哥哥,这本书我有个地方没看懂,你能跟我讲讲吗?” 枕溪够头一看,灰姑娘,还是插画版,这有什么看不懂的? “你说,真的会有王子爱上一个一无所有的女孩儿吗?不管那个女孩儿的家里有没有钱,有没有地位,他还是愿意娶她吗?” 枕溪真想敲开枕琀的脑子看看里头装得都是什么玩意儿。她才多大啊,就知道暗戳戳又直接地说出这么一段内涵丰富的话。 有心机又会钻营,她果然打小就这样。 枕溪抬头想去看饶力群的反应,却正正撞进对方的眼睛里,他飞快地扭过了头,咳嗽了几声,说: “那是因为灰姑娘本身也很优秀吧。” 啧啧啧,这对痴男怨女难道在这个时候已经珠胎暗结了?要是之后饶力群家不破产,说不定枕琀和饶力群真能有一个大团圆的结局。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她重新活过可不是为了看这对渣男贱女成为童话故事里的王子和公主的。 “我有的时候觉得自己挺像故事里的灰姑娘的。”枕琀继续说道。 枕溪听闻,刚入口的果汁没来得及咽下就喷了出来。她咳嗽不止,又好气又好笑地问:“所以我是故事里灰姑娘的那个恶毒姐姐吗?” “你挺像的。”饶力群肯定道。 枕溪毫不在意地摊摊手,“OK!那这位公主,我们可以回家了吗?我的作业还没做呢。” “回家姐姐能给我做饭吗?我很饿了。” 枕溪还没说话,饶力群先开口了,“你没吃饭吗?” “爸爸妈妈出门了,我又不会做饭。”枕琀说得一派委屈。 “那你呢?”饶力群看向枕溪。 “我也不会做饭,我都吃食堂的。” “所以你就让你妹妹饿着?” 看吧,这都八字没一撇呢,就开始兴师问罪了。她枕琀身上装着两百块钱的现金,她要是想吃饭谁能让她饿着。再说了,她饿不饿着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饶力群叫阿姨给枕琀炒个饭,然后语重心长地跟枕溪说: “再怎么样也不能让人饿着啊。” 他的下句话是,本来在那个家的日子就不好过了,怎么还不对唯一和自己亲密的妹妹好一些。不过因为枕溪翻到脑后的白眼没说出口。 枕琀开始吃饭,枕溪想走也走不了,饶力群做题的时候她就站旁边看着,把答案都记脑子里。 饶力群看见她,用手挡了一下课本,说:“想抄作业啊?” “拉倒吧,抄你的我还怕做错呢。” “你……” 枕溪拨开他的手,继续往下面看题。 饶力群在稿纸上写了一大串演算,问她:“这题换这个法子做对吗?” 枕溪看了一眼,说:“对不对的,我也不可能告诉你啊,我们两是竞争奖学金的人。” “你……”饶力群气得嘴都抖了,说:“怎么这样小心眼。” “你知道就好。” 我们两的账还有得算呢。 临走的时候,枕琀甜甜地笑着跟饶力群道谢,“谢谢力群哥哥招待晚饭,要不然我今晚可得饿着了。” “你明天可别让你妹妹饿肚子了。”饶力群一副叮嘱的口吻,十足地恶心人。 “她有钱有手有嘴的,饿不着。” “你!” “姐姐!” 两人同时开口,那语气跟声讨旧社会地主似得。 “你姐明天要还不管你吃饭你就来我家。” “不用麻烦了,饿不着。” 枕溪一把拽过枕琀就走。 第二天,枕溪放了学就赶着回家,路上买了两桶泡面,想和枕琀一起将就一下。 结果她在家等了一个多小时也没看见枕琀的身影,她打电话去枕琀的学校,人家说她早就回家了。 枕溪气得差点骂脏话,一边说着最好就这样被人贩子带走好了,一边又担心她这会儿丢了林慧会拉着她同归于尽。 死丫头跑哪去了?电光火石间,枕溪脑袋里冒出了一个念头。 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她问别人要了饶力群家的电话打去。 接电话的是饶力群,枕溪开口就问:“枕琀在哪?” “你还知道啊?你妹妹说没带钥匙回不去,等了半天也没见你身影,所以只好来找我了!” 枕溪气得直喘气,她万万没想到枕琀会有这么厚的脸皮,小小年纪为了攀高枝真是什么都抛得下。 “你怎么又让你妹妹饿肚子啊。” “我管他饿不饿肚子,我还饿着呢。枕溪龇牙咧嘴,表情凶恶。 “这个点了你还吃饭?你来我家吧,我让阿姨给你做鸡汤泡饭,可好吃可香了。” 枕溪不等他说完就摔了电话,草草吃了泡面就去做功课。 挨晚一些的时候房门被敲响,枕琀和饶力群站在门口。 枕琀给他们开了门就回了屋,她一句话都不想和这两人说。 枕琀来敲门,说:“姐姐,力群哥哥给你带了吃的,是鸡汤饭哦。” “让他滚!”枕溪声音不大,但同在一屋子的饶力群听得清清楚楚。 他把手里一直提着的保温桶往桌子上一放,说:“不吃就扔了吧,我先回去了。” 等饶力群走了,枕琀才过来跟她说:“姐姐,那我就把保温桶里的东西倒了?” “枕琀,我一放学就回家了,大门一直都开着,所以你跟饶力群说家里没人是哪里的家里没人?” 枕琀的脸色变了变又突然笑起来,说:“我这不是怕姐姐又在学校里吃了饭吗?你知道的,我还在长身子,饿不住。” “你爱在哪里吃饭在哪里吃饭我不管,但是你别连累我。你要去饶力群家吃饭,是不是应该跟我打声招呼?” 枕溪回头看她,“要是被人贩子拐去了山里,看你怎么办。” 枕琀完全没被吓到,脸上神色不变,说:“知道了,姐姐。” 第二天上学,饶力群臭着一张脸来跟她说:“虽然你昨晚说的话很过分,但是吴敬跟我说,你是因为我没把你妹妹在我家的消息知会你才生气的。我仔细想了想,是我考虑的不周全,没有第一时间通知你,我跟你道歉。” 枕溪一本正经地翻着书,没有理会他。 “我都跟你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 枕溪把书一合丢在了抽屉里,拿出笔开始默写课文。 “枕溪,你别得寸进尺啊。” 卢意胆战心惊地看着两人剑拔弩张的氛围,赔着笑说:“消消气,大家都消消气。班长没及时通知是他考虑不周,但的确是害丹丹担心了。那丹丹你,既然班长都道歉了,你也别生气了。” “谁担心了?” “丹丹是谁?” 两人同时开口,话题集体跑偏。 饶力群低头看着她,试探性地喊了声:“丹丹?” 这一声让枕溪反胃到极点,上辈子他只有有事求着自己的时候才这么叫。 “滚!” 饶力群的脸色黑如锅底,手上的书被他摔在桌子上,说:“不知道谁惯的臭毛病!” 二十五、来自上层人士的羞辱 “你等我一下,我回去要是枕琀不在,你就跟我到饶力群家找人去。”枕溪拉着卢意叮嘱,经过今天白天这么一闹,她彻底不想再和饶力群说半个字了。 卢意没等多久,枕琀就跑着下来朝她一挥手,两人蹿上自行车就往饶力群家去。 “班长家就住这啊?好漂亮的房子。” 同样是赞美,卢意就是真觉得这房子漂亮,跟赞美一公园没什么区别。枕琀的神色和语气就完全是一副想住进来的样子。 她们到的时候阿姨就跟枕溪说:“你妹妹刚到,但力群还没回来。” 真是丢人丢到了姥姥家。 “还有,太太今天回来了。” 枕溪站在玄关后面,听见一浑厚的女声带着探究地问:“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们家?” 枕琀的声音响起,“我姐姐和力群哥哥是同班同学。” “你姐姐又是谁?” “枕溪。” “哦~~”那人发出了意味深长的声音,“就是那个亲妈死了,跟着继母讨生活,寄人篱下的孩子啊。” 卢意一把抓住了枕溪的手,看着的目光全是担心。 “那你为什么会在我家?” “姐姐让我来还力群哥哥的书。”枕琀说道。 “书呢?”那人问。 枕琀从书包里翻出一本书递过去,那人看了一眼就说:“是力群的书没错。你姐姐为什么要找力群借书?家里买不起吗?” “爸妈对姐姐挺好的。”枕琀应着。 “那就奇怪了?不是买不起,就是有别的目的。” 枕溪觉得万分刺耳,那人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拿着蜂鸣器在刺激她的耳蜗。她拉着卢意默默地退了出来,朝着门口的阿姨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出了门卢意才问:“不把枕琀带走吗?” 谁知道她还会说出多么荒谬的话。 枕溪摇摇头,她真是不想见那个女人,于兰萍,一个刻薄到极致的女人,她上辈子的婆婆。 “她怎么那么说你,你们根本不认识不是吗?” 岂止?在于兰萍的心里,她儿子跟皇帝没什么两样,所有接近他儿子的女人都在垂涎皇上隆恩。枕琀岁数放在那让人没法多心,所以枕琀的姐姐,那就是有目的接近她儿子的人。 上辈子饶家败落成那样了她都极度看不上自己,现下还一片大好,她眼睛更恨不得长到天上去。 回去的路上遇到了饶力群和他的死党吴敬,吴敬眉开眼笑,频频给饶力群使眼色,说: “枕溪,来找力群啊?” 枕溪没说话,载着卢意把自行车蹬得飞快。 卢意回头冲着饶力群喊:“班长,枕琀就麻烦你了。” 晚上饶力群送枕琀回来的时候正好遇上了返家的枕全和林慧。 林慧一脸的疲倦在看到饶力群和枕琀同时出现的时候一扫而空,她热情地邀请饶力群到家里坐,问: “饶公子怎么和我家琀琀在一起啊?” “阿姨叫我力群就好。这几天叔叔阿姨不在,所以让枕琀在我家吃了晚饭。” 枕全眉头一皱,问:“你怎么去厂长家吃饭了?你姐姐呢?她没管你吗?” “姐姐读书挺忙的。”枕琀小声地说道。 枕全也顾不得饶力群还在了,大声地喊着枕溪的名字。 “你给我说说,你怎么不管你妹妹,让她到别人家吃饭?” “不是的……”饶力群想解释,但枕全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你是她姐姐,琀琀才多大。我们不在家你就不给她吃饭?” 枕溪面无表情地倚在门框上说:“爸,妈临走的时候留了200块给枕琀,她怎么可能饿着,楼下到处都有卖吃的地方,她有钱,想吃什么吃什么,绝对饿不着。倒是我,因为担心枕琀,下了课就赶着回来,我身无分文,倒是两天没吃晚饭。” 枕溪拿起书包,说:“既然你们回来了,那我就回学校了。” 林慧拉住她,说:“那钱本来就是给你们两留得。” 枕溪拉开她的手,郑重道:“您放心,那钱我一分没花。” 枕溪下楼,听到林慧的声音在上面响起,“力群,再玩一会儿吧……那行,欢迎你下次再来找琀琀玩。” “你今晚吃饭了吗?”饶力群在她后头问。 枕溪加快脚步,饶力群依然跟在后面,说:“我带你去吃点吧,你总不能饿着肚子回学校吧?” 枕溪停下步子,问他:“饶公子这是做慈善呢?” 饶力群疑惑地看着她。 “我们家每个人吃饭的问题您都要操心?” 饶力群脸色一变,说:“你这人说话怎么那么尖酸刻薄啊。” 枕溪用手臂在两人面前一划,“不好意思,我就是这样子尖酸刻薄的人。您瞅好了,这是您的阳关道,这是我的独木桥,各走各的吧。” 饶力群笑,“你这人怎么这么幼稚。” 枕溪掉头就走,饶力群又追了上来,嘴里叨叨着:“你书包挺重的吧,要不我帮你拿?” 枕溪瞪着他,他挠了挠头,“枕琀的事,不是因为她是你妹妹嘛。” 可拉倒吧,喜欢人家就喜欢人家呗,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惯会拿她当借口。上辈子两人滚一个被窝里时也说,琀琀是你妹妹,我看她太可怜才花心思照顾她。 虚伪! 做作! “你冷不冷啊?我看你挺瘦,不保暖吧。” “你估计很暖和吧。”枕溪笑着看他,“你那么厚的脸皮。” …… 枕溪后来就不说话了,饶力群一直跟着她,直跟着她进了学校。 枕溪环着手,上下打量,“你是打算跟我去女生寝室?” 饶力群搓着手,说:“到了啊,那我回去了。” “班长!”枕溪叫住他。 “怎么了?” “半期考试就要来了,上次数学测验比我考得好很开心吧?” 枕溪插着衣兜歪头看他,“这次不会那么好运了。” “我凭实力赢得你。” “笑话!要不要赌一把?” 饶力群朝她走近,低头看着她的头顶,笑着问:“赌什么?” “赌这次半期考试,我们两谁是年级第一。” “可以。”黑夜里饶力群的眼睛很亮,他说:“赌注呢?” “我要是赢了,你给我买一个月的早餐。” 班主任把那四百块钱给了自己支配,她得想办法节省开销,早餐真是里头开销最大的一笔。既然饶力群那么喜欢做慈善,那就让他做个够好了。 “可以,那要是我赢了呢?” 枕溪摊手,无所谓地说:“随便你咯!” 想赢?做梦去吧! …… 临近半期考,实验班里的气氛都不一样了,中午的时候都没人午休了,个个埋头苦干。枕溪嫌教室里又吵又闷,自己拿着书去了天台。 一连几天天台都只有她一个,空气又好又安静。 这天她正窝在水箱后看书,突然就听到一女人在说话。 “金誉恩是怎么回事?她空间里发的你两的照片是怎么回事?你们在一起了?” 咄咄逼人的质问 “你是不是喜欢她?” 看样子女孩子要哭了。 枕溪竖着耳朵仔细听,她这是撞到渣男出轨被抓包的现场了? “我怎么就喜欢他了。”那男生终于开口了。 这个声音? 枕溪够头看了一眼,忍不住地撇嘴,这人怎么这么喜欢在天台上谈恋爱? 不对,这女孩儿不是上次那个! “眭阳,你只可以跟我在一起。” “凭什么啊?你谁啊?” 那女孩儿突然就扑了上去,捧着眭阳的脑袋就把嘴唇凑了过去。 枕溪捂着眼睛,有点不好意思看,但又把手指掰开了一条缝。 男孩子俊朗无敌,女孩子朝气美丽,真是很养眼的一副画面。 女孩子闭着眼睛垫着脚,双手环在眭阳的脖子上,表情羞涩又甜美。眭阳被她挂着微微弯了腰,不过背对着自己,看不见表情。 哎呀呀呀哇咔咔,要是有特效的话,枕溪现在的脑袋周围肯定都是粉红泡泡。 可是耳边一直有嗡嗡声响个不停是怎么回事? 枕溪垂眼,一只巨大的马蜂就在她鼻子底下飞舞,眼看就要往她衣领里钻去。 “嘶!” 枕溪摆动身子避着,整个人歪在了地上。 三双眼,六只眼睛就这么彼此看着,连阳光下的粉尘都看得特别清楚。 枕溪拿书遮着脸往出口跑,嘴上说着:“你们忙,你们忙,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枕溪!”眭阳叫了一声,“你站住!” 枕溪伸手去开门,嘴里还是反复念叨:“我什么都没看见。” 眭阳揪住了她的后衣领,往后一扯,她就站住了。 “怎么又是你啊。”对方的口气无奈又好笑。 真好笑,这话该我说才对。 那女生走了过来,盯着枕溪看,“这是?” “在我们班上晚自习那小孩儿。” “哦!”女生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红榜上那状元啊。” “不敢当不敢当。”枕溪谦虚道。 “虚伪!”眭阳松开了手,跟旁边的人说:“脑袋瓜子是长得好,不过整天就琢磨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要是一心一意扑学习上的话都可以去研究*了。” 这话说得枕溪就不高兴了,她看着旁边的女生甜甜的笑,“姐姐,上次你给的巧克力真好吃,不过你怎么换发型了,上次的棕发也好看。” 二十六、一场电影引发的血案 面前两人的脸色太难看,漂亮小姐姐阴沉地看着自己的手指甲,空气一时静谧地有些吓人。 枕溪一个激灵,拿书遮着脸就想走。 小姐姐一把抓住她,伸手在包里翻了一会儿,找出一支某大牌的唇彩塞给她,说: “告诉学姐,上次你都看到什么了,那个棕发姐姐,是谁?。” 枕溪注意到眭阳一直在背后给自己使的眼色,虽然不喜他这种朝三暮四的纨绔作风,但也清楚人家的事轮不到自己多管。 “我开玩笑的。”枕溪抽出自己的手,“眭阳学长刚才不说我来着,我一时气不过才说话气你的。” “他说你你气我做什么?” “我以为你是他女朋友来着。” 眭阳捂着后脑勺仰头望天,像是对枕溪机智的回答表示不满,但小姐姐脸上倒是笑开了花,“嗯,你眼光不错。真没有棕发的学姐?” “没有。”枕溪甩开对方的手,一溜烟跑没了。 回去的时候在走廊上撞到了卢意,小姑娘一脸懵的和一清清秀秀的小男生站在一起,看见她,那小男生飞快地往卢意手里塞了东西,然后跑走了。 枕溪满脑子的好奇,问卢意:“怎么回事啊?那男生是谁?” “我也不认识啊,他说他是隔壁二班的。刚才午休的时候让人把我给叫了出来,说这周末有部好莱坞的大片上,问我想不想去看电影。” “你答应了吗?” “我还没说话呢,你不就来了,他就把东西塞给我了。” 卢意摊开手,枕溪见里头躺着两张这周六的电影票。 陌生的小男生请看电影? 哎哟哟哟哟哟…… 枕溪有点按捺不住心里的激动和脸上的老母亲笑容,问:“那你去吗?” “我又不认识他。”卢意还是一脸懵。 “那你要拒绝人家吗?” “拒绝好像又不大礼貌。”卢意皱起了鼻子,看上去非常的苦恼。 “丹丹,你说我去不去啊?要不然我们一起去吧,这部电影我也想看。” 枕溪疯狂地摆手,说:“人家邀请你又没邀请我。回去打听打听吧,要是学习好品行端正的话你就去呗,跟你妈说一声。” 懵懂时期的青涩感情,要是错过了会非常可惜。 卢意这个小姑娘,值得这个世界上所有最好的东西。 卢意在班里的好朋友,除了她,就是饶力群和何媛了。还没到放学的时间,她就把这事嚷嚷给了其他两个人知道。 何媛和饶力群一瞬间就明白了过来,何媛红着脸,一直拿眼睛去瞄饶力群,说:“这部电影我也想看,怎么没人找我啊?” 所以打听那男孩子的事情就交给了饶力群,饶大班长去隔壁班晃了一圈,回来的时候就什么都知道了。 “秦易安,隔壁班的学习委员,入学考试年级第13名,好像学校附近那家最大的书店就是他家开的。” “书香门第啊这是。”枕溪拍着卢意的肩膀,“你回去问问你妈妈,她要是不反对的话你就去吧。” “班长,一起去吗?听说这部电影很好看来着。”何媛问了一句。 “一起去吗?”饶力群转头看着枕溪。 “忙着呢,没空。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闲得慌。” …… 卢意妈妈不反对,只是某天放学来接卢意的时候让枕溪指了人给她看,看完了之后,说: “眉清目秀的小男生,看着家教很好的样子,听说学习也不错,你们看完了电影还可以去喝杯饮料讨论一下功课。” 这是?枕溪有些拿不准卢意妈妈的意思。 “有个这么帅的男同学陪着我家卢意读书,估计她自己也会上点心吧。” 原来是这个意思。 卢意妈妈和枕溪都把这事想得太过美好和梦幻,完全没有考虑过这事会引起的事端。 卢意周末和人去看了电影也去喝了饮料,不过回来跟枕溪说得全是电影的内容。 枕溪旁敲侧击的问起:“那个叫秦易安的男同学,帅吗?” “还行,没有我们班长帅。” 这饶力群是给她灌了迷魂汤了? “和他一起去看电影,开心吗?” “那部电影真是太好看了,要是是你和我一起看得就好了。” 得,这就差不多是没戏的意思了。 但是小男生很执着,每天都等着卢意一起放学,然后和她一起骑着自行车回家。一路上有个这样子的人看着卢意,枕溪也放心。 不过事情发生得的确实突然,何媛拉住她说卢意被人带走时她还没反应过来。 “带走?带哪去?谁带她去?” “一群女生,看上去很不好相处的样子。拖着她就走了。” “秦易安呢?”枕溪问,他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卢意被人给带走吧。 “被老师留堂了,让人带话给卢意说不用等他。” 枕溪一下子就炸了,怒道:“你来找我了,卢意身边有谁?” “班长跟着过去了,让我来找你,毕竟都是女生,他不好说话。” 枕溪扔下手里的东西就跟着何媛跑,绕过她们学校,到了后头一家即将拆除的老旧俱乐部。 远远地,枕溪就看见一群人窝在那里。 粗略扫了一眼,大部分都是她们学校的女生,年龄层横跨初一至初三。 她挤过人群,看见人群中央站着几个人,卢意被两个女生架着胳膊拉扯着,饶力群挡在她前面,他对面又站着一个女生。 “怎么回事?” 枕溪跑到卢意面前,仔细打量她,衣服干干净净,外露的皮肤上面也没有什么伤痕,就是一张小脸哭得可怜极了。 “你们干什么,放开她!”枕溪去掰那两个女生的手,反倒被人推了一把,差点坐到地上去。 枕溪四周扫了一眼,马上就明白过来站在饶力群面前的女生才是这里的“头”。 “这位同学,有什么话好好说,这是做什么?”枕溪问道。 对面那个女生,穿着时下非常流行的破洞牛仔裤和铆钉皮衣,头发披在脑后,看上去就非常不好惹的样子。 “我要是不想好好说话呢?” “那我请老师过来了?有什么问题我们当着老师的面解决吧。” 对方笑了一下,非常趾高气昂地看着枕溪,“你以为你学习好老师就都围着你转是吧?你倒是叫一个试试,看看今天这事老师敢不敢管。” “什么情况?”枕溪发觉事情的不对了,立马转头问饶力群。 “马子瑜,隔壁二班的。” “我管她是谁!今天为了什么事要把卢意带到这里来?” 饶力群的脸色不大好看,说:“好像是因为秦易安。” 枕溪迅速整理情况,迅速明白过来。难怪早不动手晚不动手,偏偏赶着秦易安今天被留堂来这么一出。 想必是计划好久了吧,结果秦易安天天和卢意一起放学,一直没找到机会。 现在的这些小女生,真不知道脑子里都装的是啥。 “你想怎么样?”枕溪问她。 “就是看不惯卢意,今天想打她一顿出出气,让她以后离秦易安远一点,否则我见她一次打她一次。” 枕溪侧身拦在卢意面前,小声问:“你怎么回事啊?你就这样看着卢意被人欺负?” 他饶大公子怎么窝囊成这样了? “估计家里挺有背景的,我把我爸搬出来了人家也没当回事,说明完全不在乎。我能怎么办啊。” 饶力群苦着张脸跟枕溪说:“大不了一会儿动手的话我替卢意扛了吧。” 这个主意好,反正打死你我不心疼。 枕溪这样想着,可人家不给这样的机会,那个女生使了个眼色,就来了几个牛高马大的男同学把饶力群给架走了。 饶大公子挥动着他的胳膊腿挣扎,那叫一个窝囊啊。 “怎么着?你是自己识相闪一边还是我连着你一起打?” 枕溪还是死死挡在卢意面前,冷静道:“你仔细想想哈,要是秦易安知道你私下里是个这种……这种暴力的人,他会怎么看你?” 马子瑜的脸色完全阴沉了下来,“他早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也不在乎了,反正他不喜欢我也可以,但也不能喜欢其他人。尤其是卢意这种惯会装纯的*!” “你怎么说话呢?”枕溪怒了。 “还有你,以为自己学习好就特别了不起是吧?装腔作势的想要教训我?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你信不信我一句话就让你在七中待不下去?” 枕溪盯着她的眼神毫不动摇,闻言笑了,“我真是不信,一句话让我在七中待不下去?你可以试试。可是,你说的话真的有人听吗?你别是说大话吓唬人吧。” 连饶力群家都看不上。这死丫头背景到底是什么啊? 前有眭阳李明庭,现在又来个马子瑜? 她就不信了,这学校里会有那么多藏龙卧虎的人。 二十七、衔笔报恩 左不过才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被枕溪的话一激,立马上当,一脸激动地说:“我把我哥叫来还不吓死你。” 原来有个哥? “那你叫来啊,叫不来你就是小狗!叫不来你就是在说谎骗人!是个谎话精!” 对方的哥哥应该会懂事一点吧,不会跟她们两个小姑娘一般计较吧。枕溪只能这样期望着。 “你等着!” 对方转过头就打了电话,叽里呱啦说了起来,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小姑娘一下子嚎啕大哭起来。 枕溪和旁边的人四目相对,心想这到底是谁受了委屈? “丹丹,我会挨打吗?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卢意小心地说着。 “不会的。有我在,不会的。”枕溪坚定道。 “我哥马上就来了,你等着,明天我就让你从七中滚蛋。”小姑娘挂了电话,又恢复成了张牙咧嘴的跋扈模样。 人这会儿真说到做到,没让枕溪等太久,马子瑜就张牙舞爪地冲着人群外招手,嘴里喊着: “白杨哥,我在这!” 枕溪够头一望,来人是个五大三粗的寸头汉子,就外表看上去,绝对跟学生沾不上边,一副社会打手的模样。 完了,不认识。 “谁怎么着你了?在电话里哭得跟死了人一样。” 马子瑜抱住对方比她腿还粗的胳膊,立马哭出声来,指着枕溪和卢意,“就是她们两。” 对方的目光紧跟着看过来,说:“你们俩小丫头欺负她做什么?赶紧道个歉,这就算完事了。” 枕溪和卢意同时摇头,不知道是在否认欺负对方的事实还是在拒绝道歉,反正这给了马子瑜继续发作的由头。 “你看她们!” “确实有点恼火,那你说,你想怎么办?” “我气不过,今天不给她们一点教训,回头该骑在我脖子上拉屎了。” “那行,去吧。”对方云淡风轻地说了这么一句。 马子瑜笑着就朝着她们走来,有了人撑腰,她越发肆无忌惮了。 得,今天这顿打是躲不过了。 枕溪转过身,把卢意抱在了怀里,把自己的背脊留给了对方。 卢意狠命推着她,说:“丹丹,你别挡着,她要打就打好了,我不怕疼的。” 说着就开始哭,一点没有她话里的英勇样子。 “行了!”枕溪小声说:“一会儿就过去了。” 预想中的疼痛迟迟没有落在身上,枕溪迟疑着回头,发现马子瑜被她那个白杨哥给钳住了双手,嘴巴也被捂住了。 “散了,都散了吧,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今天的事管好自己的嘴巴,要是被老师知道了有你们好看。”那人威胁着。 见围观人群散开,那人接着说:“马子瑜,你真是越来越了不起了,你哥怕你出幺蛾子让我来看着你,你还真的打算动手打人啊?谁惯得你这臭毛病?” 马子瑜从对方手里挣脱开,气冲冲地问:“我哥呢?我不跟你说话,我要去找我哥。” 那人指了指一片大树荫,“在那呢。” 眼见马子瑜要走,那人又说了句:“你眭阳哥也在呢,你去吧,去了准被骂。” 马子瑜站在原地不动了,转过身冲着那人吐舌头,说:“告嘴婆告到太阳落。” 枕溪把卢意眼里的泪水擦净,叮嘱道:“回去吧,没事了,今天的事别跟你爸妈说。” “那你呢?”卢意可怜巴巴地问。 “我去跟人道个谢。”今天亏得人家才能躲过这一出。 枕溪把卢意交给饶力群,叮嘱着:“你看着她上楼再走哈,别让她这么哭哭啼啼地回家。” 饶力群古怪地看了她好几眼,还是和卢意骑上自行车走了。 那个叫白杨的一直在等她,看见她走过去,语焉不详地说了句:“状元妹妹哟,你怕是和我们八字犯冲!” 枕溪一头雾水,还是跟着他往小树荫走去。 和她猜得一点没差,在树荫下站着的人是眭阳,旁边是他穿同一条裤子的好哥们李明庭,而马子瑜乖巧叫哥哥的人正是他。 “我还以为你眼里只看得到自个儿呢。” 才看见枕溪,眭阳就说了这么一句。 “我眼睛没畸形,在正常情况下当然看不到我自个儿。” “哈哈哈!”李明庭笑出声来,“我就说吧,八字犯冲。” “都会顶嘴了,真了不起!枕小溪,你又欠我一人情。今天要不是我,你就得被马子瑜按在地上揍。你说说,上哪找我这么善良的人去,整天被你埋汰算计还不计前嫌地照顾你,我自己都要感动了。” 马子瑜的眼神来回惊慌地乱瞟,小声地问:“认识啊?” “马子瑜,闭嘴,你的问题一会儿再说!”李明庭呵斥道。 “我什么都没有,没什么可报答的。”枕溪昂着头,一脸正气。 李明庭笑得都喘不过气来了,大力拍着眭阳的肩,说:“我就说吧,这丫头真治人。” 眭阳给了他狠狠一手拐,看着枕溪,说:“也对,你除了会读书之外一无是处,那就这样吧,我的作业你就包了吧。” 说着把手里的书包甩到了枕溪脚前,“每天的作业都写在黑板上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语罢招招手,打了个哈欠,“吃饭去了,一会儿还上晚自习,烦得很。” 走了几步又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看着枕溪,说:“‘我认识眭阳,或者我认识李明庭,你们敢欺负我一个试试看。’这种话会说吗?你是个哑巴吗?不知道脑子里整天都装得什么。” …… 李明庭单手挂在眭阳的脖子上,嬉笑着:“一小丫头,和你无亲无故的,干嘛这么照顾啊?就因为上次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送她登上红榜状元圆了你做好人的慈善梦?” 眭阳甩下他的手,小声道:“真是见鬼了……” “人小姑娘也不容易,简直都快成励志典型了,哪是你们这种纨绔败家子弟能够理解的?” “纨绔败家子弟?眭少爷这话说得有失偏颇吧。” 眭阳把目光转到了跟在他们身后,一直低头走路的马子瑜。 “看看你们家都养得什么闺女,打扮地跟个扫帚似得。” …… 枕溪做完自己的功课,打眭阳的书包里把他的课本一本一本地拿出来。上头连名字都没写,一个字迹没有的书,却腌臜地像是被腌了百十年的泡菜。 她对照着黑板上的作业安排,开始给眭阳写今日的作业。 也亏得这人本身的字烂得可以,她鬼画符似地写字倒还有几分相似。 初三比初一多了两门物理和化学,这是枕溪之前想提前预习都无从下手的,这下子借着给眭阳做作业,倒是把上辈子的知识给捡了起来。 不过她做这些题也实在费劲就是。 李明庭路过看到了,吹着口哨一脸的同情,“你还真帮他做啊?意思意思行了,他可从来不交作业的。再说了,他都保送了,做不做也没关系。” “答应了不是?答应了就应该做好。”枕溪是这样回答的。 李明庭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嘴里念叨的还是:“八字犯冲,不是八字犯冲就是星座不合。” 第二天作业交上去,老师心里门清得很,但看破不说破,还是认真地批改修正了。 作业发下来,眭阳翻了翻,其他科目都没问题,就是化学物理有点见鬼。 “看来那鬼灵精也没多了不起。” “得了吧,你让人初一给你做初三的作业。初一还没开始学化学物理呢,能做成这样算是天才了。” “枕小溪的字可真丑。”眭阳吭哧吭哧地笑。 李明庭一脸惨不忍睹,“她不是模仿你的字迹吗?一模一样你没觉得吗?” …… 晚自习还没正式开始,教室里还没几个人,眭阳正低着头看漫画,就见自己桌子上被扔下几个作业本。 “这几道题错了。”枕溪翻开作业本给他看。 “我没瞎,这大红叉叉我看得到。” “为什么错了呢?” “我怎么知道,作业不是你做得吗?” 枕溪一脸无奈,问:“老师上课没校正答案吗?” “校了好像。” “那你为什么不改正?校正的过程呢?” “我为什么要校正?”眭阳一脸的理所当然。 “不校正的话我怎么知道哪里做错了?” 眭阳挑着眉毛看她,“这是我应该做的事吗?” “不然呢?”枕溪笑着,“校正的时候我不是不在吗?这就麻烦您了,以后我做错的题,麻烦您在老师校正的时候记录下来,拜托了。” 就连旁人,也能听出枕溪语气里的忍耐。 眭阳把自己的脑袋抓成了鸡窝,看着一脸憋笑的,李明庭的女朋友,问:“这是我该做的吗?” “不然呢,你自己的功课你不操心谁操心?人家枕溪这是负责任的表现,你就上点心吧。” …… 第二天枕溪再接手眭阳的作业时,见自己被打叉的题目旁多了用红色笔写得校正过程,虽然字丑得一塌糊涂,但也勉强能看个大概。她就利用着这晚自习的时间,一边准备着自己的半期考试,一边提前学习着初三的知识。 二十八、半期考试 上次的事情还是让秦易安知道了。他怎么想马子瑜这个人不得而知,可他从那天后倒开始躲着卢意了。 这样子倒引得卢意愧疚了,说:“也不是他的错。但是我又有什么错呢?” “嗯,你们俩都没错,是马子瑜太过分了。”枕溪得出结论。 “可是认真想想,要是我喜欢的男孩子喜欢另一个女孩子,我也会很难过的。” “但你并不会做伤害对方的事情是不是?” “对方没有错啊。”卢意一派天真。 “这就对了,这就是家教的差距。所以马子瑜是个家教不好的孩子。”枕溪替卢意把所有事情总结好,说:“你要是觉得秦易安是个不错的朋友,那接着来往也挺好。要是觉得他影响了你的生活,那就还是当做隔壁班的陌生同学来相处吧。” 卢意犹豫了几天,于这个周末邀请了秦易安去看电影。 “总觉得太尴尬了,你跟我一起去吧。” 和卢意可怜巴巴的眼神一对视,枕溪没什么出息的妥协了。 那天到了电影院门口一看,饶力群和何媛正抱着爆米花站在太阳底下,外貌很打眼的两个人,引得过路人一直回头看。 枕溪也在仔细打量,何媛这天打扮得很漂亮,及膝的格子裙,长发用缎带系上,是枕溪一直很喜欢的,安静的女生的打扮。 至于旁边的饶力群,长得再帅都看着膈应。 “平时没注意,你这头发是染过吧?”饶力群问。 枕溪把自己头发抓起来对着太阳看,确实是干枯颓败的焦黄颜色,看着就没什么生气。 还是那句话,没妈的孩子像棵草哟。 “要你管!”枕溪说了这么一句,挽住了旁边何媛的手。 一行五人往电影院去,她们也没迟到,但影厅就是一片黑。一走进去何媛就松开了枕溪的手,这一松,枕溪就崩溃了。 她都不知道她还有夜盲症。 上次被林征绑架着走那条昏暗小道时,之前就几次在昏暗的环境里看不清东西,她还以为是光线太暗的问题,这会儿在电影院真是什么都看不见了,明明头上就有照明用的小灯亮着,可对她完全没用。 “卢意!何媛!”枕溪小声叫着,“你们在哪?快来拉我一把,我这有些看不见。” 听见身后有动静,枕溪往旁边让了让,这一动可不得了,连方向感都没有了。 这会儿的枕溪确实有些慌了,看不见东西给了她强烈的心里负担。她都在想,一会儿电影屏幕亮起,只有她一人傻站在这,可别提多滑稽。 “卢意!”枕溪又小声喊了一句。 这回有人应她了,她的手被人拉住往一边带。 “卢意?” “这边。”说话的是个男声。 “饶力群。” “是我。” 枕溪开始动作,要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对方却越拽越紧,嘴里说着: “卢意她们都坐下了,我现在松开你你确定能找得到座位?” 枕溪还是不安分地在挣扎。 “别闹了,你瞎了别人没瞎,都看着这算怎么回事?” 枕溪把牙齿咬得咯咯响,饶力群这话算戳中了她的命门。 “那你别抓着我的手,你把袖子给我,我拉着你袖子走。” 饶力群没反应,拖着她就往前走,“你烦不烦!” 嘶! 这人拉着她的手有些过分凉,是刚敲开棺材板爬出来的吗? 饶力群的手一直都是这样的吗?枕溪想不起来了。 也对,上辈子他俩从来没牵过手来着。 电影屏幕亮起的时候枕溪在座位上坐下了,借着前头明显的亮光,她看清楚了饶力群坐在她和何媛中间,卢意和秦易安坐在了她们前面一排。 这是一部以怪兽为主打的大片,有些镜头让10年后的枕溪都写有吃不消。 “你能和何媛换个位置吗?”枕溪问。 “为什么?” “不是,你一大男生坐在我们两小姑娘中间算怎么回事?” “你管我。” 枕溪长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你害怕啊?” “谁害怕了?”枕溪把双手环起来抱在胸前。 “那就好。” …… 特效十分逼真的电影,虽然镜头已经删减了不少,但有些还是血腥了些,观影的过程中枕溪都能听到旁边大人的抽气,更何况她们这些三观尚未健全的小朋友。 卢意一小只地蜷在座位上,身子骨缩的都看不到了,何媛紧紧抱着饶力群的一条胳膊,估计之后能留下几个鲜明的手指印。 枕溪咬着牙齿强撑,实在熬不过去就闭上眼,然后她就听见饶力群在旁边笑得特别讨厌。 130分钟的电影,让枕溪有种折寿几年的感觉。 电影放映结束,影厅亮起了灯,枕溪站起身想往外走。 背在身后的手又被人拉住,枕溪愤怒的回头,饶力群低着头说: “我带你出去!” 这回枕溪毫不客气地甩开,“我是夜盲又不是瞎,这么亮的灯,我看得见。” 出了影厅枕溪就说回家,饶力群在背后说:“半期考试加油。” “管好你自己吧。” …… 半期考试正式来临,整个学校都笼罩在一股威压底下。 为期两天的考试,让大部分学生寝食难安,其中以饶力群最甚。 “不就是一次半期考吗?你干嘛紧张地跟要高考似得。”吴敬无言道。 他实在搞不清楚这些优等生脑子里的构造,他们这类人,再怎么考差都出不了年级前十,不知道究竟在紧张些什么。 “我不想输。” “那人家枕溪的确厉害嘛,你又不是第一次输给她了。” “这次有赌约。” “不就是给人买一个月的早饭嘛,对你而言又不算什么。” “所以我想赢。”饶力群目光灼灼,其中透着一股狠劲。 “那你赢了要枕溪做什么?” 饶力群仰头看着天花板,良久,笑了出来,“还没想好。” 事实是,这次枕溪毫无意外地又考了初一年级第一名,没给饶力群接着往下想的机会。 分数出来后饶力群气得戳烂了几支笔,他总分就比枕溪低了1分,估计就输在作文比她多了一个错别字的程度。 “我输了,但只是一分而已。”饶力群垂着头,难得的露出了挫败的模样。 “这次的题目不难,分数完全拉不开,你看,第三名也就和你差了1分不是?难说是因为人家没你字写得好,所以扣了这1分的印象分。” “……你说话不那么欠打会死吗?” “会死。” “你明早想吃什么?” “随便。” 枕溪的心情好到飞起,其中压榨饶力群只占了很小的一个比数,更让她高兴的,是这次第一名的奖励金足有一千块钱。 “可不人人都说七中大方嘛。” “这钱你打算用来做什么?”卢意问。 枕溪苦恼了,她考第一名的事估计枕全和林慧都知道了,这钱保不保得住都成问题。 “你说,要不我捐给贫困山区吧。”枕溪认真的考虑,总好过便宜那对吸血虫。 可这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她这半学期读书多刻苦啊。枕溪想了又想,最后还是把钱拿给卢妈妈让帮忙汇给了外婆。 拿到奖学金的当晚,林慧和枕全就带着枕琀来学校看她了。分明前天才见过,这家人就一副挂念她挂念得不得了的样子,手里还提了几个蔫蔫的苹果。 “丹丹啊,听说你这次考了年级第一。”枕全搓着手,笑得十分开心。 “住校之后确实精力更集中。” 枕全没听出她话里的讽刺,接着说:“听说七中给的奖学金挺丰厚啊。” “第一名一千,第二名五百,第三名三百。” “那这钱你打算怎么花啊?你还小,也没有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不如我们先帮你保管着。” “姐姐,我看中了一双溜冰鞋,两百块都不到,你买了送给我好不好?”枕琀拉着枕溪的手,笑得特别可爱。 枕溪把头从书里抬起来,看着她,“你半期考的成绩也快出来了吧,虽然奖学金比不得七中那么丰厚,但买双溜冰鞋是足够的。” “什么?”枕琀瞪大了眼睛。 “不是吧,妹妹,你不会连个年级第一都考不到吧,小学的功课那么简单来着。”枕琀拍着她的肩,“我就不要你给我买东西了,你考得好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枕琀脸色古怪地去扯林慧的衣袖,林慧立马说:“丹丹,你装着那么多钱在身上也不安全,这钱我看……” “这钱!”枕溪打断她的话,“这钱就不劳爸妈操心了,我都安排好了。上次回去时发现外婆家的屋顶都漏雨了,这钱刚好可以给外婆修修屋顶,这马上天气就冷了。” 枕琀咬住嘴唇,死死地盯着林慧,林慧又去看枕全,枕全也不笑了,摆正了脸色,说:“你把钱给我,我帮你寄给你外婆。” “不用了,卢爸爸邮局认识人,说这样带过去更安全,我已经拜托给他了,估计这会儿已经寄出去了。” 想要钱?要不抢邮局要不找我外婆要去,看你是有这个胆还是有这个脸! 二十九、家长会 刚一出校门,枕琀拉着枕全的手就开始哭,特别委屈地说: “你说了姐姐会给我买溜冰鞋的。” 枕全面色尴尬,安抚地摸着枕琀的头,“谁知道你姐姐是这么个白眼狼,别哭了,溜冰鞋爸爸给你买。” 林慧在旁边揶揄:“你这闺女是你亲生的又不是你亲生的,找你要钱的时候倒是一口一个爸叫得亲热,等手里有了钱,回头打发你就跟打发叫花子似得。” “从小跟着她外婆长大,养出了一身臭毛病。这下也好,她有了奖学金也用不着找我要钱了,那一千块钱,省着点够她这个学期花的了。” 林慧挽住了他的手,说:“这下子知道谁才是你亲闺女了吧。” 枕全笑着背起了枕琀,“琀琀永远都是我的心肝宝贝,谁也越不过她去!” …… 周五放学枕溪回家,刚推开门就听见枕琀在屋里哭,旁边是枕全温言细语的安慰: “这一次考不好有什么了不起的?下次再努力就是了。” “她们都笑话我。” “谁敢笑话你啊,那是她们嫉妒你,嫉妒我家琀琀长得漂亮可爱,还会弹钢琴画画和跳舞。” “怎么了这是?”枕溪问了一句。 枕全看见她像是看见了救兵,说:“你问问你姐姐你笨不笨?你姐姐是年级第一,你怎么可能笨呢?就是这次没发挥好而已。” “期中考试没考好啊?”枕溪终于把握了事情的动态。 “不就是一次考试嘛,下次一定考得好的。”枕全给枕溪使眼色,意思让她也说两句。 “就是,一次考不了第一也没什么,第二第三也不错,再努力努力,下次肯定就是第一了。” 枕溪这话一说,枕琀哇啦一声哭得更带劲了。 枕全扭头看他,眼里跟冒了火似得。 “你会不会说话!” “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枕溪委屈地拿起了枕琀放在床头柜上的成绩单。 “数学58,语文65?”枕溪念叨出来,惊叹地吼了一句:“怎么这么低?别是老师算错了分吧。” 枕全把试卷从她手里抽出来,“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呵!这样最好,她可不愿意做这种阿谀奉承的事情。 “爸,我们明天早上9点要开家长会。” “没空。”枕全干脆利落地回绝:“明天琀琀的舞蹈班有表演,我和你妈都得去看。” “老师要求所有的家长都必须到场。” “你跟老师说你家长没空不就行了?开个家长会多大的事?感情所有人都得丢下手里的事耗着啊?” 枕琀从枕头里探出头来,想笑偏又使劲憋着地打量枕溪。 “行!”枕溪说:“那您给我们班主任打个发条短信吧,别回头她又给您打电话,多麻烦。” 星期六,七中全校各个班召开半期考试家长会,初一一班班主任周老师打扮地十分肃穆站在讲台前,扶了扶厚重的眼镜,冲着底下说: “今天饶厂长也来了,我想请问一下,你们厂的工作到底有多忙,周末的时间都不让人请一两个小时的假给孩子开家长会。” 枕全接到电话的时候,枕琀正在为表演做最后的准备,她甜甜地笑着,说: “爸,一会儿表演结束我们就去买溜冰鞋。” 枕全也笑,“知道了,一会儿结束就去给你买。” 林慧提醒说:“你电话在响。” 枕全一看来电人是组长,忙接起了电话。组长炸炸咧咧地在那头问他今天有没有上班。 “没有啊,今天不是周末嘛?” “那你为什么不去给你闺女开家长会,还跟老师说因为工作忙请不了假!”组长压着火意,“你不知道你闺女跟厂长儿子在一个班?刚才厂长秘书直接把电话打我们领导那了,问是不是我们背着厂里给你额外安排工作?” 组长说话又急又快,那种喷薄而出的怒意让枕全一个字都不敢说。 “现在家长会还没结束,你最好赶紧过去!” 枕全挂了电话,慌张地擦了擦额头的汗,跟林慧说:“你陪着琀琀吧,我要赶紧到七中去?” “为什么啊?我马上就表演了。”枕琀叫出声来。 “琀琀乖,那边确实有急事,一会儿爸就回来,回来带你去买溜冰鞋。” 枕全把自行车蹬得飞快,到达学校的时候已然汗流浃背。他推开教室门,低着头说:“不好意思,家里有事,来晚了。” 周老师看了他一眼,说:“虽然您孩子成绩好不用太操心,但也不能完全不管啊,我们老师只是起到一个辅导教育的作用,你们家长才是关键!” 枕全低头应是,向着枕溪的座位走去,走近一看,发现他旁边是卢总,后面是饶厂长,这发现让他瞬间手足无措,僵在原地。 “成绩单都发到各位家长手里了,这次考试的排名和入学考试时有很大出入,有上升的也有下降的,但年级一二还是在我们班,这说明什么?说明成绩好的孩子并没有因此懈怠骄傲,他们平时的努力完全反映在了这次的成绩上。” 接下来,就是长达十几分钟的表扬,这是枕全替枕琀开过五年家长会都没得到过的待遇,周老师天花乱坠般的夸奖,让枕全一直颓着的脊梁慢慢直了起来。 家长会结束,卢意爸爸跟枕全说:“真羡慕你啊,我家卢意考了班级五十三,几乎是倒数了。” 枕全忍不住地想笑,嘴里还是谦虚道:“哪里哪里,是枕琀运气好。”然后转头还要拍一拍饶厂长的马屁。 “还是饶厂长家的公子有本事。” “力群那孩子心高气傲脾气还倔,以前谁都不服气的,这次我跟他说起枕溪,他倒是说了,你闺女确实聪明又努力,考个第一是应该的。我让他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多多跟枕溪讨教,希望枕溪不要嫌烦才好。” “饶厂长哪里的话,应该的,应该的。这马上就中午了,要不我们一起去吃个饭?”枕全顺杆邀请到。 “枕溪爸爸,枕溪下个月的生活费您该给我了。”周老师板着张脸,一点没有跟人要钱的不好意思。 枕全真是一分钱都不想给,她枕溪分明有奖学金却还要找他吸血。 “对了,丹丹给外婆的钱我找人带到了,您就放心吧。”卢意爸爸顺嘴提了一句。 “什么钱?”饶厂长也顺嘴问了一句,这才引出枕溪奖学金的事情。 “你这闺女真孝顺啊,我那儿子拿了奖学金两天没到就花光了。” 枕全苦笑着,打钱包里掏出了四张一百递给周老师。饶厂长看到了,问了句: “枕溪住校是吧,这是一个星期的生活费吗?” “一个月。”周老师一本正经。 “那这算下来一天才二十啊,孩子一日三顿都在学校,这会不会少了点?平时可能还买个文具资料什么的。” “我也觉得少了,但枕溪坚持说四百块足够了。” “枕溪懂事,平时吃饭什么的都很节制,其他东西也都不舍得买。现在用的教辅资料都是一起上晚自习的初三的学长学姐们找出来给她的。”周老师看了一眼枕全的脸色,补充道:“现在用得字典都是眭阳给她的。” 这话一出,在场三个大人的脸色都不对了。枕全着急地往钱包里又抽出两张一百递给周老师,说:“我们家枕溪住校期间就麻烦您了。” “去吃饭吧。”卢意爸爸说:“真是孩子学习好了,什么都不用操心了。” …… 因为担心着周老师有什么要嘱咐给家长的事,枕溪一大早就来了学校,等家长会开始就窝到了天台去看书。 然后见鬼地又在那里遇到了眭阳。 这次只有他一个人,窝在那个大水箱底下,用书包垫着脑袋,旁边摞了一大沓漫画,还有一个巨大的零食桶。 听见动静,眭阳抬头看了她一眼就专注于手里的漫画了。 “你怎么在这?”这天台怕不是有魔咒吧,她每次来这都能遇到这人。 “这七中初中三个年级,高中三个年级,几十的班,几千号人,恐怕就只有你不知道这天台是我的地盘吧。” 有这么回事吗? 眭阳指了指自己脑袋旁边,说:“你来这站着!” 枕溪不明所以地过去了,问:“怎么了?” “太阳辣眼睛,你给我挡着。” 枕溪想笑笑不出来,“今天不是开家长会吗?你来学校干嘛?” “大姐,初三星期六也要上课的,开完家长会就要上课。” “你家里人来给你开家长会了吗?”枕溪有点好奇这人的背景,又怕这么问太突兀急忙补充了一句:“我家都没人来给我开家长会。” “我比你惨,我们家一向不开家长会,都是老师和校长直接来家访的。”眭阳嘴里含着东西,说话含糊不清: “没人来开家长会不是更好,成绩那点破事就没人知道了。哦,不过你跟我不一样,你的家长会估计全是表扬吧。” “枕小溪!”眭阳用书戳了戳她的手心,说:“你这次又考第一了吧。” 三十、下岗 “嗯,不出所料地又考了第一。” “你这人,一点都不谦虚。你应该说,都是运气好。” “运气好可考不了第一。”枕溪陈述道。 那人歪头想了想,说:“也是。李明庭上次运气好把化学选择题蒙了个全对,结果还是考了个倒数。” “倒数不应该是你吗?” 眭阳的手机响起,他看了眼短信,丢下漫画站起身来,“初三年级是有单科成绩排行榜的,你有时间去溜达一圈长长见识。” 他伸个懒腰,说:“又要上课了,真烦人。” “我以为上课这种事,你不想去的话也是可以的。” 眭阳笑了起来,阳光把他的脸都照得有些通透。 “你还真是不了解我,我这种好学生,除了无聊透顶的晚自习,可从来没逃过课。哪怕发烧烧到60度,我都乖乖在教室里头坐着呢。” “难怪烧傻了!” …… 对方拎着书包慢悠悠往门口晃,嘴里念叨着:“你别动我的零食,我记得里头还剩多少东西的。” 枕溪也说:“这天台没挂牌,我可不知道是谁的地盘。” 等眭阳走了,枕溪才耐不住好奇地去翻了翻他的宝贝零食桶,一大桶东西还剩下三分之二,全是糖,软糖硬糖夹心糖棒棒糖,各种糖。 “这么吃该不会满嘴蛀牙吧。” 这么一想,枕溪把自己给恶心到不行。 …… 半期考试结束,距离放寒假也没剩多少时间了。 枕溪周一去上课,她的抽屉里已经被塞了很多东西。她一件件抽出来看,豆浆牛奶八宝粥,包子馒头窝窝头,精致的小蛋糕,丰满诱人的煎饼。 “你这是把早点摊搬来了吧。”枕溪侧过头朝身后小声说道。 “鬼知道你爱吃什么。” “你买什么我吃什么呗。这么多是想撑死我?” “能吃多少吃多少呗,吃不完扔了就成。” “行,您大款!我吃多了替您操心!” 其实当初这个赌约一立下来枕溪就有点后悔,当时脑子发热没把事情想清楚,要是饶班草每天给她带早点,这用不了几天,她就得成为女生公敌。 还好,还好,饶班草比她懂得避嫌,每天都是第一个来学校,把早餐扔她桌子里,也没引起什么别样的关注。 时间长了,枕溪的戒备心也逐渐放了下来,没人打扰生活富足的学习生活真是太棒。 “还好你住校了,这天气好像突然就变冷了,早上出门能把人冻死。” 时间好像过得特别快,经何媛这么一提醒,枕溪才发觉冬天已经到了,这一年也快到了要收尾的时候。 都说年关难过,这对于枕溪来说越发的艰难。 卢意跟她说枕全即将下岗的消息时,她第一反应就是对方在开玩笑。这好么生生的,枕全怎么可能会下岗! 上辈子就没发生过这样的事! 枕溪不信! 可卢意咬着下唇要哭不哭的样子,还真让枕溪心里生出了一丝烦乱。 “因为工作时间玩忽职守,导致电线短路烧坏了一台机器,厂里说赔钱就算了,但是开除是免不了了。”卢意说:“我求我爸帮忙了,但他说这事情牵扯太大,他也无能为力。” 卢意拉住枕溪的手,说:“要不我们去求求班长吧,他爸的权力大,说不定能帮帮叔叔。” “求饶力群做什么?”事到如今枕溪倒是冷静下来了,“本来就是他的失误,没让赔钱就不错了。” “可是,你爸下岗了你可怎么办啊?你们家三个孩子在读书,你后妈又没有工作。”卢意急得都要哭了。 “无所谓啊。”枕溪摊开课本继续做题,“本来我也没有靠过他,你看看我,我像是有父母管的孩子吗?我有时候也在想,凭什么就我一个人过这种苦巴巴的日子,这下好了,我和枕琀林征一样了,我心里暂时平衡了。” 卢意的小脸皱皱巴巴,脑子里的千头万绪在枕溪的这番话下什么都说不出来。 “算了。”卢意妥协地挽住了枕溪的手,说:“反正还有我呢,但凡我有一口吃的绝不会饿着你。” 枕溪笑了,伸手呼噜她的脑袋,说:“又是哪里看得这种苦情狗血肥皂剧,放心吧,我饿不死。” …… “我仔细问过我爸了,枕叔叔这事的结果是改不了了,但我爸说,等这事的风声小点,他会给枕叔叔介绍份新的工作,你别太担心了。” 枕溪很烦躁,饶力群神神秘秘地把自己叫来小花园,居然就为了跟她说这件事。 “知道了,谢谢。” “你要是有困难的话。”饶力群叫住想走的枕溪,“我会尽量帮忙的。” 枕溪头也不回,心想少来添乱就成。 赶着来给她添乱的,除了多管闲事的饶力群,就是怎么也不肯放过她的枕全和林慧。 枕溪又在放学后被枕全给叫走,和上次一模一样,他和林慧手里都提了不少的东西,只是枕全的愁色比上次要严重许多。 “一会儿一进门你就开始哭听到没?你和饶公子是同学,我看饶厂长也挺欣赏你,你就哭着说爸爸没了工作你也活不下去知道了吗?” “枕琀呢?”枕溪问:“她和饶公子的关系也挺好,平时不还互相借书来着。” 今天这么一大出戏怎么不见她的身影。 枕全重重的叹口气,说:“琀琀年纪太小了,自打这事情发生以来她整天都在哭闹,担心爸爸下岗了之后全家人会活不下去。而且这样的事让她抛头露面也不好。” 她是担心她今后的补习班,漂亮裙子没办法再维系了吧。枕溪在心里冷笑,枕琀今天不肯来,是她觉得丢脸,毕竟她之前一直都在饶公子面前维持着她骄傲的灰姑娘模样。 枕全一副心疼的样子说:“你妹妹终究是太小了,从小没吃过苦,一直都活得很单纯很天真,这次的事确实对她是一个很大的打击。你作为她姐姐,应该要多关心她一点的。” “是的啊。”枕溪也沉重地说道:“明年哥哥就该考高中了,妹妹也该小升初了,到时候可怎么办啊?” “你什么意思?”林慧突然开口,语气像是枕溪要对她两孩子怎么样似得。 “哥哥读高中和妹妹读初中的钱妈您得提前准备了。可是现在爸爸又出了这样子的事,我还真是有点担心。到时候您不会让妹妹去打工吧,她还那么小。” “我怎么可能让你妹妹去打工!”林慧死死盯住枕溪,眼里的火苗都快把她自己给烧死了。 “所以为了你妹妹和哥哥,这事你得尽力,一会儿你看我眼色行事,我让你哭你就哭。”枕全好似完全没注意到林慧和枕溪的剑拔弩张,他现在满心都是,怎样保全自己这份工作。 到了饶力群家,来给他们开门的还是那个阿姨,饶力群他妈就站在台阶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说: “阿姨,让他们换了鞋再进来,别把家里给踩脏了。” 枕全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擦得锃光瓦亮的皮鞋,眼里的屈辱一闪而过。 饶力群他爸还是站在玄关,对枕溪说:“力群好像在功课上遇到了什么难题,枕溪,你去帮他看看吧。” 又把枕溪和饶力群给支到了书房。 枕全焦急地说:“饶厂长,我们家枕溪有事想跟您说。” 饶厂长冲着枕溪挥手,说:“去吧,去吧。” 然后转过头看着枕全,“大人的事别让小孩子掺和,他们现在最重要的事还是读书。” 枕溪走得慢,把这句话原原本本地收入耳中,她心头蓦地一震,回头只看见饶力群他爸坚实的背影。 “我爸要是能帮忙的话一定会帮的,你别太担心了。”刚进门,饶力群就说了这么一句。 枕溪点点头在沙发上坐下,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我爸好像挺喜欢你的。”饶力群突然开口,就说了这么一句。 “是吗?”她一直以为饶力群他爸对待她比较平和,是因为他们之间阶层上的差异,来自于上位者对弱小的同情。 但是对方最后说得那句话,确实让枕溪感受到了自己被尊重。 “我爸说你跟他年轻时候挺像的。” 像吗? 她脑子里对饶力群父亲的印象,还是来自于上辈子那张模糊的全家福照片。 “为什么说……” 枕溪的好奇被突然推门而入的饶母给打断。 她环着手,站在门口,眼睛从枕溪和饶力群身上扫过,“不是要讨论学习吗?怎么还在这聊天?” 饶母走过来把饶力群往书桌拉,说:“坐那么近干什么?你们年纪也不小了,男男女女的,应该要保持一点距离。” 说着还不断打量着枕溪,其中的意味很明显。 饶母一向看不起她,这枕溪在上辈子就已经习惯了,眼下就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但不知道是不是她看错了,饶力群埋头露出的耳朵简直红得不像话。 三十一、看不透的饶厂长 接下来在饶母的监督下,他们俩真的开始一本正经地聊起学习。因为给眭阳做功课的缘故,枕溪已经接触初二初三的知识有一段时间,这就导致,一道复杂的运算难题,她可能画个函数就能解决。可这些东西饶力群还没学到扎实的地步,两人交流起来简直驴唇不对马嘴。 饶母在旁边听得晕头转向,却还是要强打精神盯着他两的一举一动。 抓着中间休息的空当,饶母摆弄着她花枝招展的指甲跟枕溪说: “我们家力群从小就招小姑娘喜欢,你们班有没有小姑娘给他添麻烦啊?现在多得是癞蛤蟆想当天鹅的人,一逮着机会啊,就钻头觅缝地往上爬,这种人给我提鞋我都嫌她手脏。”然后饶有兴致地看枕溪一眼,问: “枕溪以后想嫁个什么人啊?” 枕溪完全受够了她这种旁敲侧击的逼问,直截了当地说:“大概不能比我笨吧,不然交流起来太费力,以后生得孩子也容易拉低我的水平。” 枕溪笑嘻嘻地看着饶母,“什么都讲究门当户对,当然智商也是,对吧。” 饶母爽快地点头,说:“对,门当户对最重要。我绝对不允许那些歪门邪道进我家的门。” “妈!你在胡说什么?”饶力群叫了一声,面色不虞。 饶母被阿姨给叫了出去,饶力群立马说:“我妈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她不是那个意思。” “我觉得你妈说得很对啊。”枕溪翻着书,“确实该讲究一个门当户对,当然门当户对指得不只有家世,还包括了等等等等。” “等等等等?” “智商啊,学历啊,包括脸蛋啊,这些都算是门当户对吧。” “可你不觉得爱情可以冲开这一切的束缚吗?” 枕溪终于抬头看他了,认真地打量他,打量地不能再仔细,把饶力群看得都别过了脸去。 爱情能冲开得何止家世学历智商,还有三纲五常和伦理,不然你也不能和自己的小姨子搞到一起去。 “小枕,你爸妈要走了。”阿姨来敲门叫她。 枕溪偷偷打量着枕全和林慧,他们的脸色不像来之前那样天崩地裂,但仍然乌云笼罩,想必饶厂长给他们的答复和饶力群一早知会给自己的一样。 开除避免不了,后续的工作可以尝试着给枕全安排。 饶厂长送他们到门口,轻轻拍着枕溪的肩膀说:“以后你爸妈再找我有事,你就让他们自己来,大人的事你个小孩子总跟着添乱做什么?不过你要是想来找力群玩或者讨论功课,我们家随时欢迎你。” 这话说得声音大,周围的人全能听见。枕溪只见饶母面色难看,一副满肚子怨气没处发的样子,至于枕全,倒是难得地羞红了脸低下了头,大概也能听明白饶厂长话里的含义。 “我也是村子里出来的,那时候读书的条件可比不上你们这会儿,就这样我也算熬出了头。所以枕溪,你要努力,你比我那会儿有出息。” 枕溪看着饶厂长的眼睛一动不动,此刻她的心里已经呈翻江倒海之势,她有点猜不透饶厂长跟她说这番话的含义,是警告?警告她离饶力群远一些,不要拿自己的前途做赌注? 还是单纯的惜才,联系起饶力群说她和饶厂长年轻时候相像的话…… 枕溪搞不明白,她更费解的是,既然今天的这一切来之不易,既然如此珍惜现在的生活,那为什么还要贪污犯法呢?一时间的欢愉难道值得拿后半生的自由做赌注吗? 枕溪搞不明白。 在饶厂长那里没有达到目的的枕全和林慧明显不甘心,尽管饶厂长承诺会给枕全介绍工作,但林慧很排斥,说: “现在的工作哪那么容易,咱们家附近待遇福利好得工厂就这一家,要是给你介绍的工作地方离家远怎么办?你要是不在家,我一个人怎么带三个孩子啊?” 枕全也说:“我和同事的关系都不错了,组长他们对我都很客气,平时请个假翘个班什么的也方便,要是去个新的地方,请假肯定不会那么容易了。” 枕溪从这两人的话里听出,林慧的担忧是枕全离了家她管不住,万一到时候勾搭上了别的女人心不在家里了可怎么办,毕竟她当初也是这样勾搭走得枕全。 枕全的担忧是,因为种种原因,他现在在同事中得到了比较体面的待遇,以及由此衍生出的福利,但要是离开了这个地方,他所有可供吹嘘的资本就都没有了。 “饶厂长的权利还是不够大,要不再往上面找找人?”林慧说道。 “要不,找一找眭家?林征好像和他家少爷的关系不错。” 枕溪一趔趄差点摔倒,林慧还真的不知天高地厚,她究竟以为自己是谁,她儿子是谁,可以劳动人眭家关心枕全的工作问题。 “你和那个叫眭阳的也认识对不对?”枕全突然看向她,眼睛发亮。 “不认识,我怎么可能会认识人家。”枕溪连忙否认。 “我听你们老师说,你现在用得字典都是人家送你的。” “没有,字典是他丢在垃圾桶里被我捡回来的,我是什么人,人家是什么人,我怎么可能会认识人家。”枕溪急忙打岔:“不是说哥哥和人家关系不错吗?就让哥哥去试试吧。” 前提是他能跟人眭阳说得上话。 枕全和林慧真的打心里觉得这是一个可行之策,回去的一路上都在讨论着怎样把这件事情落实,说到后来,好似枕全会有非常敞亮的未来似得。好像他们家和人眭家是熟的不能再熟的老友关系。 对于他们的种种妄想,枕溪还是那句话—— 白日做梦! 刚到家,枕琀就从屋里冲了出来,眼里充满希冀地看着枕全,问:“爸爸,事情怎么样?你不会被开除是不是?” 枕全不敢看她的眼神,只说:“厂长这边不大帮得上忙,但是我们有更好的法子。” 枕琀哇啦一声哭了出来,嚷道:“这么说你还是会被开除是不是?我不要你被开除,这让我在同学间怎么抬得起头来?她们会笑话我的。” 枕溪回屋关上了门,她才懒得听枕琀叽里呱啦的哭喊,更不想听枕全温柔的安抚。 临睡前,枕琀摸来她的床前,说:“姐姐,妈妈打电话给哥哥了,让他最近回来一趟,说是要让哥哥去找眭阳哥哥帮忙,听说眭阳哥哥的家特别漂亮,到时候我也让哥哥带着我去。” 你亲哥就是被眭阳给发配到边疆的,他能让林征进他家的门,好笑!枕溪看着枕琀跃跃欲试充满野心和希冀的眼神,心里快活地不知怎么形容才好。 第二天中午在天台碰到眭阳时,枕溪纠结了一下,还是决定提个醒。 “我爸下岗了!”枕溪站在眭阳面前,因为背着身,她也不知道对方是个什么表情。 “我表示很遗憾。” “但是我挺高兴的。”枕溪自顾自地说道。 “但是你家的收入来源没有了,你还要读书。” “我爸下岗消息出来的当天,我老师就替我申请了优秀学生贫困补助,只要我维持优异的成绩,我每个月就有600块钱的补贴,比我爸给得还多两百块,你说好不好笑?” 对方没说话,枕溪接着说:“你认识枕琀吗?” “林征一直在吹嘘的那个漂亮妹妹?远远地见过一次还是两次吧,怎么了?”眭阳用书脊戳她的手心,说:“挪一挪,太阳晒到我眼睛了。” 枕溪往后退了几步,接着说:“她得知我爸要下岗的消息后,整天都在家里哭闹,好像天塌了的感觉。” “所以你心疼了?”眭阳试探着问:“你好像没有提过你这个妹妹?她是那个家里除你爸之外唯一和你有血缘关系的人吧,应该是个可爱的孩子吧?” 枕溪突然笑出声来,说:“前10年都没有见过的,有血缘关系的妹妹吗?你知道性恶论吗?” “不知道。” 对方坦荡的无知让枕溪一口气憋在喉咙里吐不出也咽不下。 “那就算了。我只是想跟你说,万一林征带着枕琀去你家找你的话,希望你拿出你纨绔恶霸少爷的姿态来。” 眭阳也没说什么,他以一个古怪的表情把他的糖桶塞给了枕溪,说:“心里苦的时候多吃点糖吧,小小年纪活得跟沙漠里饿了百十年的瘦骆驼一样。” “然后像你一样长满一口的蛀牙?” 眭阳回头,朝着她把一口白牙呲了出来,“我牙齿好着呢,简直都可以去拍牙膏广告了” “嗯,假牙应该不怕虫蛀。” “你果然是活得很苦,所以说话才那么恶毒。” “你活得甜,甜得跟得了糖尿病似得,见天的傻乐,脑子也不灵光,怕不是假牙里的蛀虫钻脑子里去了吧。” …… 三十二、林征回来了 林征回来了! 枕全把电话打到了班主任那,让枕溪放学回去一趟。 一个多月没见,林征彻底褪去了身上原本那份独属于学生的稚嫩青涩。如今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的他,彻底是一副社会人的模样。 当着枕全和林慧的面,他也大大咧咧地抽起了烟,满屋子都是呛人的味道。 “先拿三千块出来吧,找人帮忙总不好空着手去,更何况是眭阳家,三千块还不一定够呢。” “要那么多啊?”枕全很为难。 “你早说你舍不得这点钱,何必我费那么大力气赶回来。” 林慧急忙把要发火的枕全拉到屋里去,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个信封。 “这事你得多上点心,你明年要读高中,你妹妹要上初中,你们俩的前途可都指着你爸的这份工作呢。” 林征不耐烦地把钱塞衣兜里,说:“我和眭阳的关系好着呢,我开口他没有不帮忙的道理,您就放心吧。” 大言不惭! “哥哥,什么时候走?”枕琀从屋里出来,穿着毛茸茸的红色披风,粉嫩嫩的小脸被包裹在容貌的衣领下,真是说不出的可爱漂亮。 林征站起身来,“这就走呗。” 枕琀笑嘻嘻地拉住了林征的手,回头看向枕溪,问:“姐姐一起去吗?” “我就不去了,我也不认识人家。” “去去去!一起去!”枕全在背后推她,说:“你和眭阳是一个学校的,之前和人家也有交集,算是有情分。多一个人去就多一分机会。” 枕溪被枕全给推出了门,刚下了楼,枕溪就说:“我就不去了,别给你添麻烦。” 林征直视着她,笑得怪里怪气,“你必须得去!你这个丑丫头脏丫头不去怎么能显出我妹妹的漂亮来。” 枕琀低着头拉着林征的手晃啊晃,说:“哥哥尽胡说,姐姐也是漂亮的。” “她哪里漂亮?”林征笑得十分夸张,“你不觉得她长得特别像生物实验室里的人体标本吗?白骨骷髅被绷上了一层皮,大概就长她这样了。” 枕琀过来拉她的手,说:“姐姐就一起去吧,说不定眭阳哥哥还记得你。” 林征也说:“你敢不去我就告诉枕全你半路偷跑还抢走了我的钱。” 枕溪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叹了很久很久。 她跟在他们身后晃。听说眭阳家离这挺远,林征骑自行车带着枕琀,跟枕溪说: “你在后面跟着跑,跑快点,他们马上就下晚自习了,去晚了人该睡觉了。” 林征把自行车蹬得飞快,枕溪就在后头慢悠悠地晃着,要是瞧不见了林征的身影她就站原地不动,到头来还是得林征回来找她。 一路骂骂咧咧,还是到了眭阳家的地盘。林征把车停在了一扇铁门前,说:“到了!” 枕琀把眼睛杵在了铁门的缝隙间,惊叹道:“这就是眭阳哥哥的家吗?好大啊。” 林征也兴奋,说:“里头更大,像花园似得,还有喷泉和池塘,上次我去的时候他们家那个大池子里开了满满一池子的莲花,甭提多漂亮了。” 枕琀“哇”了一声,“眭阳哥哥家比力群哥哥家还要大吗?力群哥哥家可是有2层楼,还有一间超级大的书房。” “2层楼算什么,眭阳家可是有三层,顶楼还有一个巨大的天台。对了,他们家还有露天游泳池。” 枕琀拍着手,笑得特别开心,“一会儿能让眭阳哥哥带我去参观参观吗?” “肯定行,到时候我跟他说。” 两人越说越兴奋,枕溪却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见鬼的,她觉得自己就要冻死了。 住校的时候,就是宿舍教室两点一线,她都不知道外面的天气这么冷的。立冬之后她也没有一件冬装,平时外套套外套也足够了。现在站在眭阳家门口,她真是觉得自己要被冻死了。 “挺冷的,要不我们进去等他吧,说不定他已经回来了。”枕琀也冷得直跺脚。 “也对!”林征按了门铃,扩音器里立马传出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眭宅,你好。” “你好,我找眭阳。”林征把嘴凑到了扩音器上。 “少爷没说过今天有访客。” “我是他同学,找眭阳有事,我叫林征,你帮我跟他说一声。” “少爷还没回家。” 林征一摊手,“得,还没回来,得等着了。” “我们不能进去等吗?”枕琀焦急道。 “那是他们家管家,主人不发话他不会让我们进去的。” 枕琀的焦点马上就被转移了,惊奇地说:“他们家还有管家吗?我一直以为这是童话书里才有的人。” “嗯,还有一个阿姨和一个花农,总共三个人。” “哇,力群哥哥家才有一个阿姨来着。” “可拉倒吧,饶力群那是什么身份,怎么能跟眭阳比。” 我的天啊,眭阳怎么还不回来?枕溪就差双手合十许愿了,让眭阳赶紧回来吧,把林征羞辱一顿让他们早点回家,在这么等下去她就该冻死了。 一道刺眼的强光亮起,枕溪抬手遮了遮眼,就听到了发动机的轰鸣声。 可算是回来了。 一辆通身漆黑的汽车在他们面前不远处停下,车门打开,率先蹦出来的是李明庭。 他看见枕溪,刚想打招呼,就见枕溪在嘴巴前面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紧接着,他就看见了让他恼火的林征。 接着从车里出来的是李明庭的女朋友,钱蓉学姐,她一句“我们小……”还没说完,就被身后的眭阳推了一把。 眭阳略过枕溪,直接朝着林征走去,问:“什么事?” “阳哥,好久不见。” 枕琀也开口,说:“眭阳哥哥你好,我是林征的妹妹,我叫枕琀。” 枕溪远远地看着,感叹枕琀在如此黑暗的环境里也能笑得明亮灿烂。 “林征,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你惹得那点破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李明庭挤上前来,一把抓住了林征的衣领。 “庭少,谁给你抽屉里塞得纸条我真是不知道啊。你看我也被学校开除了,被家里送到鸟都不拉屎的地方,买包烟得走几里路,您就消消气吧。我今天找阳哥确实有事。” 眭阳按响了自家的门铃,说:“你的事跟我无关,我也帮不上忙。” 铁门被打开,眭阳转身就往里走。 林征心一急,伸手就想拉眭阳的胳膊,李明庭眼疾手快地拦住了他,威胁道:“说了帮不上忙,就是帮得上也不会帮,你以为自己是谁啊?赶紧走,以后别再来了,不然我这新账旧账就得一起算了。” 枕溪呼地松了口气,像这种纨绔恶少还是李明庭演得比较像。 “眭阳哥哥。”枕琀突然开口,“你上次不是还救过我姐姐吗?” 枕琀指着枕溪,说:“你不记得她了?” 眭阳停下脚步,回头瞟了一眼枕溪,说:“在一个教室里上晚自习,算认识吗?”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进了门,李明庭走过枕琀,低头看了她一眼,说: “这位妹妹啊,没事别跟着你哥瞎掺和事,有那点时间多读书。” 枕琀瘪着嘴,一副强忍着不哭的模样。 钱蓉蹬蹬蹬地跟着他们跑了进去,大门就在她们眼前关上。 “回家吧。”枕溪哆嗦着开口。 “哥哥!”枕琀一下子就哭了出来,“你不是说跟眭阳哥哥关系很好吗?他为什么对我是这个态度?” 林征面色难堪地说:“我怎么知道!有钱人家少爷的脾气本来就阴晴不定。本来上次还好好的,怎么会……” 林征眼睛一瞪,突然冲到枕溪面前,抓着她的衣领,大叫:“是不是上次你跟眭阳说了什么?你到底跟人胡说八道了什么?” 枕溪使劲掰着他的手,无力道:“人家刚才都说了,和我不熟,我能跟人说什么,你不是有被害妄想症吧?我倒是想问问你,你究竟为了什么得罪李明庭?” 枕琀也问:“对啊,刚才那个哥哥为什么那么讨厌你?” 林征不自在地松开了枕溪,还是那句话:“我怎么知道。” “吱呀——”一声在她们背后响起,三人同时回头,见大门重新被打开了。 枕琀连忙抚弄自己披风的衣摆,林征也装模作样地拍了拍枕溪的肩膀。 钱蓉的头探了出来,喊了一声:“枕溪!你给我过来!” 枕琀立马抓住了枕溪的手,拽得死死的,用气声喊了一句:“姐姐。” “你给我写得作业怎么回事?怎么错成那样?老师今天罚我抄写了,你来给我写,写不完不准回家!” “学姐,我得回家了,我明天再帮你抄吧。” 枕溪没搞明白钱蓉这是闹得哪一出,但她确实是想回家了,这天气真是见鬼的冷。 “你哪来那么多废话?作业明天就要交你想明天再写?我数三秒,你不过来就自己看着办。” 枕琀松开了枕溪的手,推了枕溪一把,说:“姐姐你就去吧,别让人等着了,今晚回不去就算了,我会跟爸妈解释的。” 三十三、好像有哪里不对了 枕溪只能朝着钱蓉跑去,大门刚关上,钱蓉就凑上来揉她的脸,“干嘛让我演这种恶毒的女人。我可是品行优良的好学生,作业都自己做得。” “枕溪,你以为自己是企鹅吗?这么冷得天敢光着身子四处溜达,也不怕冻死。” 眭阳就翘着二郎腿坐在花台上,头也不抬地玩着手机,活像是身上安了个古板的复读机。 钱蓉把一直揣着的暖袋塞枕溪手里,说:“你也是的,这么冷的天怎么才穿这么点啊?你等了多久啊?” “没多久,一个小时不到吧。” 眭阳突然抬头,看着枕溪的脸色森冷,说:“你不会提前给我发个短信?” “鬼知道你的手机号码,让我摩擦发电吗?”枕溪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为体温太低导致得脾气暴躁,这话一出,她也有些后悔。 “哎呀哎呀。”钱蓉急忙开口,“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忘了把我们手机号给你了。走了走了,你今晚跟我回家睡吧,反正都跟你家里说了不回去了,明早就跟你蓉蓉姐一起上学。” 语罢朝李明庭使了个眼色,拉着枕溪就坐上了车。 李明庭坐在副驾驶,频频回头打量枕溪,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你才是真勇士。敢正面和眭少爷呛起来的,你是第一个。” “不过眭阳刚发火真吓到我了,平时也从没见过他这种急赤白脸的样子啊。” “平时谁敢惹他发火。” 枕溪跟着钱蓉回了家,她们家没住在镇上,是旁边一个小区的电梯房。房子又大又亮堂。 钱蓉的爸妈都是老师,戴着眼镜一副斯文知性的模样。得知枕溪今晚要住在这,钱蓉的妈妈忙安排着枕溪洗漱。 枕溪穿着钱蓉的睡衣和钱蓉一起躺在了床上,屋里是暖色的灯光,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有种昏天黑地的感觉,早上钱蓉把她叫醒,说要准备去上课了。 枕溪只觉得自己鼻子塞得喘不过气,一落地,头重脚轻的感觉差点让她没站稳。 钱蓉的妈妈一看就说:“该不是感冒了吧?” 一摸头,果然! “要不请假吧,你在钱蓉床上睡一会儿,不行的话我带你去看医生。” 枕溪虚弱的摆手,真是不好意思再麻烦人家了。 早餐过后她嘴里被塞了一堆药,退烧的,消炎的,总共有七八颗。枕溪囫囵地就水吃完,又被钱蓉妈妈拿钱蓉的衣服给裹了几层,才跟着钱蓉摇摇摆摆地出了门。 等车子都开了出去,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坐在副驾驶上的是眭阳。 “李明庭说他家车不在,我还以为今早要打车了呢,难为眭少爷这么体贴地来接我。” “她怎么了?你两昨晚去做贼了?”眭阳从后视镜里看着明显已经睡着了的枕溪。 “感冒了,有点发烧,估计是昨晚冻着了。”钱蓉把枕溪的手揣自己兜里,说:“希望吃了药能好点吧。” “她身上的衣服是你的吗?”眭阳突然问道。 钱蓉回头,枕溪身上穿得是她的毛衣外套,米白的颜色,她现在穿着有点小了,但罩在枕溪身上正合适。 “我们小溪妹妹穿这种颜色好看哎,本来平时人就清清冷冷的,也不爱笑也不爱热闹,再穿深色的衣服更显得人不活泛。现在打扮成这样倒真的有年级第一的气势了,看着就是有知识的样子。”钱蓉问他:“这样子打扮是好看的吧。” 眭阳哼了一声,“瘦得跟鱼干似得,穿什么能好看。” “刻薄鬼!”钱蓉吐了吐舌头。 “这衣服就让她穿着吧,回头我把钱给你。”空气静谧了许久,眭阳突然开口说道。 “我也没想过让她脱下来啊,我成什么人了,我还怕她嫌弃呢。我说你也太抠门了,昨天不分青红皂白地损人家一顿,今天就买件我的衣服给人赔罪?你倒是去商场买件上档次的啊。” …… 枕溪又是一觉睡到了学校,中途耳朵旁边一直有人在嗡嗡地说话,但就是听不清楚在说个啥。 车子停在学校门口前几百米,钱蓉叫醒枕溪,说:“小溪妹妹啊,我们得在这下车了,不然回头被其他同学看见了眭大少爷的尊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难听的话了。” 枕溪点点头,跟着她下了车,经过车头时,眭阳突然叫住她,从车窗里伸出只手来往她兜里塞了什么东西,然后用指节敲了敲太阳穴, “多动动脑子,里面是养了鱼吗?” 枕溪意识还没转过来,就让钱蓉给拖着走了。 勉强支撑上了两节课,枕溪还是跟班主任请了假。 “不用上医院吗?不用通知家长吗?”班主任反复确认道。 “睡一觉出出汗就好了,早上吃过药了,这会儿应该是药效发作了。” 枕溪回到宿舍往床上一躺,彻底地睡了过去。 她平时读书真挺刻苦的,早上天还没亮就起床背书背单词,晚上也要复习到熄灯时分,今天这一生病,倒是难得地睡了个懒觉。虽然睡得过程中不大舒服就是了。 “枕溪。” 好像有人再戳自己的脸,枕溪费力的抬起眼,发现和她四目相对的正是钱蓉学姐。 对方把手搁在了她的脑门上,说:“烧好像是退了点,已经中午了。我给你买了粥,起来喝点吧。” 枕溪真是浑身没有力气,也没有半分的胃口,她摇摇头,“我不想吃。” “怎么能不吃呢?发烧本来就耗体力,你得吃点东西再吃药这病才能好。” “可我真的吃不下。” “你不吃学姐可生气了啊,这粥可是费了好大功夫才买到的。” 枕溪晃了晃脑袋,勉强地撑起了身子,“你怎么来了?” “之前下课就去你们班看过你,你同学说你请假回宿舍休息了,这不,中午一放学就过来了,要是还烧着就得带你去医务室了。” 枕溪很感激,迷迷糊糊地接过了对方手里的饭盒,温度还很高,想必是刚买到就拿过来了。枕溪打开饭盒,一闻那个味儿就觉得不对。 “这是什么粥啊?” “蟹黄粥。” 学校有卖这玩意儿的吗? 枕溪把饭盒重新塞回到钱蓉手里,说:“学姐你吃吧,我海鲜过敏。” 说完往后一倒,眼一闭又睡了过去。 这一觉同样没睡多久,枕溪又被人叫醒,不过这次站在她床边的是卢意。 “食堂阿姨给你煮了点素面,炖得烂烂的,你起来吃点吧。” 枕溪挪到桌子前,用小勺挖着面条一口一口地塞嘴里,宿舍门在这会儿又被人推开,站在门口的还是钱蓉学姐。 “瘦肉……哎呀,你吃上了?” 枕溪见她手里又提了一个饭盒,心里特别过意不去。 钱蓉拦住想要起身的枕溪,“你能吃得进去东西就好了,有东西垫垫肚子就可以吃药了。” 看着枕溪吃了药重新回到床上,钱蓉和卢意才一起离开。 “平时总见你和枕溪在一起,你们是同学吗?”钱蓉问了一句。 “我们还是最好最好的朋友。”卢意昂着头,一脸稚气。 “哎哟,可爱鬼。”钱蓉掐了掐她的脸,走了。 …… “你怎么又把饭盒提回来了?她总不能吃猪肉也过敏吧。”李明庭一脸的苦不堪言。 “她朋友给她带了面条,我去的时候她都已经吃上了。”钱蓉把目光挪向另一边的人,“我就说食堂里买点热乎乎的就可以了,生病的人也吃不出什么味道来,干嘛非让司机从家里送过来。” 李明庭把钱蓉手里的饭盒接过来,“那正好便宜我了,火急火燎的,我中午饭都没吃好。” 钱蓉用脚去踢他,说:“你刚喝了一大碗海鲜粥,你是猪吗?” 李明庭吧嗒着嘴,“也就是咱小溪妹妹年纪小又貌不惊人,不然让你身边那些自诩女友的莺莺燕燕知道了你对她这么上心,非得活剥了她的皮不可。” 眭阳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乜了李明庭一眼,“你懂什么?除了吃你还知道什么?脑子里一半是水一半是面粉,走路的步子都不敢迈大了,一不小心就能和成浆糊。吃了两海碗粥都不能堵上你的嘴,没救了你。” 李明庭僵立着目送眭阳走远,委屈巴巴地问钱蓉:“我怎么了我?我也没说什么啊,他哪根筋不对了这样损我?” 钱蓉杵着下巴,一脸地深不可测,“好像有哪里不对了。我记得你说,眭阳和枕溪认识是因为入学考试那天眭阳在路上撞见了差点没赶上考试的枕溪,所以顺带送了她一程是吧?” “没错,后来枕溪考了大红榜第一名眭阳还挺高兴来着。” “你信吗?”钱蓉问他:“眭阳什么时候喜欢乐于助人了?再说,入学考试那天他一大早去学校做什么?” 李明庭认真想了想,说:“那他也没有理由编瞎话骗我啊,他和枕溪如果不是因为那次考试根本不可能有交集的。” “想那么多做什么。”李明庭无所谓地摆摆手,“枕溪也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啊。” 三十四、关于朋友 到了下午些的时候枕溪的发热就退了差不多,身上也有了力气,她就坐起来看书,想着今晚再吃吃药,明天就可以去上课了。 下午放学的时候卢意和钱蓉又来了,钱蓉确认她退烧后就离开了,卢意倒是一直陪她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班长挺担心你的,中午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该给你买什么吃的,是他找食堂阿姨给你煮了面。” 枕溪有略微的不舒服,但卢意毫无察觉,依旧在说:“我从你这回去之后,班长一直在问我你生病的情况。你走了之后的课堂笔记都是班长给你做得呢。” “他应该盼着我大病不起吧,我多耽搁一天的功课,他超过我的机会就要大上一分。” 卢意一巴掌拍到了她的大腿上,有些生气地说:“丹丹啊,我不知道你和班长是怎么回事,可能因为我没有竞争对手的关系。但是你能不能别总把人想得那么坏,你们俩的竞争跟他关心同学又没有关系。” 枕溪附和着点头,“是是是,班长是个好班长,热爱集体团结同学,奋发图强乐于助人。那在你眼里咱们饶大班长和秦易安同学谁才是优秀少年的代表啊?” 卢意真的认真思考这个问题,想了好一会儿,告诉枕溪:“不能这么比较的。每个人都有自己身上的闪光点的,你看,班长责任心很强,交际能力也很好,读书又很好,咱们班没有谁不服他的。至于阿秦,人很有礼貌,读得书多出口成章。还有你啊,人又聪明还刻苦,很正义又讲义气,为人特别特别善良。” “正义,讲义气,为人善良?你确定你是在说我吗?”枕溪很疑惑。 她分明自私恶毒又工于心计,是那种会往落水人身上砸石头的恶毒女人来着。 “当然。你看上次马子瑜要打我,你就死死地护住我,一点都不怕自己受伤害,我妈说你是这个世界上除我家人之外对我最好的人了。还有就是,平时同学间有个什么事你都帮忙的,大家学习上有问题都喜欢问你,每次你都认真回答的,我听阿秦说,他们班成绩好的人都不愿意搭理别人的。” 枕溪摸着她的头,说:“因为我愿意教别人功课,所以我就是善良的人吗?我对你好是因为你对我好,除我外婆之外,你和你妈妈就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了。” “你教别人功课也要花费自己的时间的,你看,就算你和班长是竞争对手,他问你功课的时候你也没有敷衍过他。” 我愿意教他是因为我喜欢站在台阶上往下俯视他的感觉,跟我善不善良没有半毛钱关系。 “好吧,希望我在阿柠心里永远永远都是善良人的模样。” …… 枕溪病好了没几天,紧跟着的就是七中一年一度的冬季运动会。班主任要求除特殊情况外,班级里每位同学都必须报项目。 跳远跳绳铅球这些容易糊弄的项目一早就被瓜分了,最后摊到枕溪头上的,只剩下1500米。 何媛有些不高兴,说:“体育委员是跟咱们有仇吧,给你和我安排了1500米,给阿柠安排了800米和400米。给她的那些朋友和班级里长得帅的男孩子安排的就全是轻松的项目。” “这些项目本来也要人做,我们不做别人也要做得,尽力就行了。”枕溪倒是看得很淡然。 “听说项目才拿到手的那天她就先去问了班长,想给班长安排铅球或者标枪,结果班长直接选了最难的3000米和跳高,把她给气得不行。真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心里的那点小九九。你说她是不是因为我们和班长走得近才这么为难我们?”何媛问道。 “不是。”枕溪坚决地否定,说:“是你们俩和班长走得近不要拉上我,全年级谁不知道我和饶力群针尖对麦芒互相看不顺眼,恨不得对方掉水里马上往人身上扔砖头,对方摸电门马上往上泼盆水,是雷雨天要往对方脑袋上插电线的关系……卢意,你掐我做什么?” 卢意哭丧着脸,小心翼翼地说:“班长,枕溪不是这个意思,她就是嘴欠。” 枕溪回头,见饶力群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后,全身透出了一股死气沉沉的泥土味,眼睛里的光像是防贼用的镭射线。 枕溪飞快把头转了回去,若无其事地说:“所以我们两现在还能好么生生地活着,实在是运气太好了。” 饶力群把手里的一沓作业本摔在枕溪桌子上,“英语科代表,班主任找你。” …… 七中横跨初高中六个年级的冬季运动会盛大开始了,整整四天的时间,简直是所有学生放肆玩耍的最佳理由。 枕溪前两天都没有项目,寻了个机会就溜到天台去看书,然后又撞到了抱着糖桶子窝在那惬意地看着漫画书的眭阳,估计因为不上课的缘故,他心情好得脸颊都嘟成了桃子的形状。 “你都没有项目的吗?” “有啊,最后一天的篮球赛。像你这种好学生应该不需要在绿茵场上为班级争光吧。” “我比你惨,我后天得去跑1500。” 眭阳诧异地抬头,把她从上到下琢磨了一遍,满脸的不理解,“你这胳膊腿不会跑着跑着散架了吧。” “应该不会吧,老师说重在参与,到时候我比走路快一点就成。我学习都那么好了,总不能要求我德智体全面发展吧,总要给别的人留点活路。” “别的人是指我这种学习不那么好的吗?” “不是,你是另一个世界的。” 眭阳来了兴趣,放下漫画书好整以暇地看着枕溪,问:“另外一个世界,是什么世界?” 枕溪想了想,认真地说:“像你这样的人去代表班级参加篮球赛,老师和同学都会觉得你是在造福全人类普度众生吧。她们看你应该跟看活佛一样。” 眭阳一口可乐喷了出来,打湿了他面前的漫画书,自己也呛得直咳嗽,等他终于缓过气来打算找枕溪算账时,一抬眼,就看到了枕溪恶作剧得逞的笑模样。 眭阳有那么一瞬间的晃神,然后问:“很开心吗?” 枕溪非常真挚地点头,眼睛亮堂堂地说:“我前几天在公告栏看到我们学校的校草评选了,你得票那么高简直见鬼了。” 眭阳的脸色有点不自在,“那是什么鬼的校草评选,听上去就傻里傻气的。” “对啊,校草哪里会有活佛来得体面。” 眭阳瞬间往地上蹿了起来,把手里的可乐用力晃了几十下,把充满泡沫地瓶子对准枕溪,手里做着扭瓶盖的动作。 枕溪被迫绕着天台跑,眭阳就拿着饮料瓶在背后慢悠悠地晃着,时不时地还传来恐怖的,汽水呲溅的声音。 “我跑不动了。”枕溪一瘫坐在了地上,用手挡住自己的脸,说:“你要拧开了肯定也溅你一身,得不偿失,何必呢?。” “你这人!”眭阳蹲在她面前,“说话一套一套的,刻薄又阴损,怎么当初被林征欺负的时候只知道鬼哭鬼叫呢?” “因为他是真的会打我。” 眭阳把汽水瓶放在了地上,换了只脚蹲着,用手指蹭着地上的灰, “你就知道我不会打你。” “要打早就打了,上次在学生会办公室的时候,或者再远一点,当初我求你帮忙的时候。” “你那个……妹妹,对你不好吧。” 枕溪嘻嘻地笑,“你去查了性本恶的意思吗?” “那天你们仨在我家门口,你那个妹妹打扮地跟棵圣诞树似得,你就像旁边卖火柴的小姑娘,她要是对你上点心,也不会不提醒你出门的时候多穿一点。” 枕溪低头看着地上,眭阳也低头看着地上,两人面对面蹲着,比起聊天,更像是自言自语。 “其实你现在一个人已经可以活得很好了,你是我见过最坚强最独立的小姑娘。” “不!”枕溪否认道:“我的监护权还在我爸身上,只要我没成年,他有的是空间和借口指点我的生活。义务教育只有9年,我的前途是不确定的。你看我现在那么拼命努力的读书,可我仍然有可能上不了高中。我们是朋友我才跟你说的,我现在仍然很害怕?” “我们怎么就是朋友了?” 眭阳诧异地抬头,枕溪也抬头,表情隐隐约约有些委屈,“我们都分享秘密了怎么还不是朋友?” “秘密是你单方面跟我说的,我又没跟你分享我的。” 枕溪从地上站起来,低头看着他,“你的作业都是我做得,你的周记和作文也是我写的,你的生活都是我编撰的。再说了,我还知道你脚踏两条船同时跟两个女孩儿交往!” 眭阳也站了起来,枕溪的视线不可控地跟着上移,变成了弱势的仰视。 “我什么时候脚踏两条船同时跟两个女孩儿交往了?” 三十五、栽赃 “欲盖弥彰的诡辩。” 眭阳巴啦啦说了一大堆,得了枕溪这么一句简洁的总结。 眭阳顿觉无力,“你不相信就算了。” “不过你眼光是不错的,那两个学姐都是顶顶漂亮的。” “都跟你说了……”眭阳叹口气,说:“算了,漂亮也没用,脑子不知道开发过了没,成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有什么资格鉴定别人的脑子?不过这段时间怎么没在这再见过她们了?” “mydearfriend,都跟你说了,这天台是我的地盘,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不知天高地厚地整天大摇大摆出出进进?” “要不是找不到其他安静的地方你以为我愿意来这?到处都是糖纸和糖渣滓,蚂蚁蜘蛛蟑螂都在这开篝火晚会了,呆一会儿我都身上痒。” “你说真的?” 眭阳的脸色立马不对了,他不断用眼神扫视着周围的地上,眼睛里透露出一股大难临头的末日来临感。 枕溪突然反应过来,拍着手说:“你不是怕虫子吧?” …… 七中四天的运动会占了周末两天,枕溪跑1500的那天正好是周六,意外地,她在人群中看到了枕全林慧枕琀和林征的身影。 枕琀打扮地像只花蝴蝶,由林征带着去和他以前的那些同学打招呼。 枕全看见她,走过来说:“琀琀说想给你加油所以我们全家都来了。” 可拉倒吧,枕琀哪里知道她运动会有没有报项目。 “我们琀琀明年也能在这个学校读书了,真好啊。”难得的,林慧笑得特别真诚。 “我要跑步,先走了。”枕溪打了声招呼,就火速消失在他们眼前。 领了号码牌,随着一声枪响,枕溪和何媛就从起跑线奔了出去。她们两人原本说好慢慢跑重在参与,结果枪声一响,周围人都像离弦之箭一般,枕溪不可控地也跟着提了速。 这一圈还没跑完,她就觉得自己不舒服了。 打来到这,天天吃不好睡不好忧思过度瘦得不成样,住了校之后天天玩命读书前几天又生病,枕溪自己都清楚这身体经不起折腾。 这不,她已经开始喘不上气了。 何媛小跑着跟在她旁边,看着她煞白的脸色,说:“你刚才怎么冲那么猛啊?现在岔气了吧,深呼吸,坚持一会儿,马上就到了。” 马上好像是个特别遥远的词,枕溪现在就想放弃。 “枕溪,加油啊。” 旁边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枕溪撇头过去,发现是慢悠悠跑在内道的饶力群。 “你行你上啊。”枕溪不大满意地说了一句。 旁边的何媛满是一副心花怒放的模样,小声地跟枕溪说:“班长刚跑完3000米就来陪跑了。” “怎么没把他累死。”枕溪咬着牙齿强忍着浑身的不舒服,觉得自己的步子越来越重。 在何媛喋喋不休的唠叨和饶力群宛如催命般的激励下,枕溪以最后一名死撑到了终点。 她脚一软,刚想往地上坐就被人从身后拉着胳膊推着后背往前带,身上的号码牌也被扯走。 剧烈运动后的骤停会引起猝死,枕溪忍了,步履阑珊地往前挪动。 走了小半圈后枕溪说:“可以了,同学,我就走到这吧,太累了。” “除了学习你真是没什么优点了。” 枕溪猛地回头,当即嚎出声来:“你这人怎么阴魂不散啊?” 饶力群甩下枕溪的手,“狗咬吕洞宾,我当时就该让你猝死在那。” “我猝死了不正和你意,你没往我身上扔石头已经是你良心好了。” 饶力群瞥了她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枕溪自己慢慢地往班级集散地挪过去,看见卢意就上去掐她的脸,说: “不是说了你在终点等我,刚才我一回头看见饶力群差点没把我给吓死。” “我是要扶你来着,我手都够到你的号码牌了,被班长一巴掌给挥开了,那我只有去搀何媛了。” “姐姐!”又是一个背后灵的声音响起:“你什么时候和力群哥哥的关系那么好了?” 枕溪拍着胸脯回头,卢意说道:“我们班长一向很乐于助人的,又是一个班的同学。” “是吗?”枕琀盯着枕溪看。 “不然呢?”枕溪摊手,一脸的莫名其妙。 “人家现在怕是正拿84消毒液洗手呢吧。”林征凑了过来。 “同学之间互相帮助是好事。”枕全笑呵呵的,林慧却不这么想。 “姐姐怎么跑了个倒数第一啊?”枕琀拉着枕全的手说道。 “是的啊,怎么跑了个倒数第一呢?”枕溪笑了起来,“学习成绩已经够好了,总不能什么事都做得十全十美吧,总要给那些脑子不聪明的,普通的孩子留条活路不是?” 枕琀的脸色瞬间不好看了,她晃着枕全的手正要说什么,突然听身后传来一声尖叫,然后声音传来的地方迅速围了一小撮人。 卢意也被吸引蹦跶起来往人群聚集的地方看,嘴里念叨着:“怎么回事啊?” “好像是谁来了?谁啊?” 林征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说:“怕是眭阳吧,这群花痴,跟几百年没见过男人一样。”这话一说,他像是意识到什么及时住了口,然后拿眼神打探枕全。 枕溪看他的模样,也觉得古怪。 眭阳一行人被小学妹簇拥着往他们面前过,枕全搓了搓手,在人路过的时候叫住了人家,说: “眭少爷,我的事就麻烦你了。” 枕溪看了眼旁边忐忑不安的林征和枕琀,瞬间明白了过来。 “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眭阳停下了步子,礼貌地应着。 枕全有点恍惚,但还是说:“就是之前林征去您家跟您说得那件事,劳烦你上心了。” 眭阳还是礼貌的笑,“林征上次来得时候我已经跟他说清楚了,这事我帮不上忙,可能他没跟您说清楚吧,不好意思。” “不是。”枕全明显急了,说:“这钱……” 林慧紧急拉住他,低声说:“这事我们回去再说。” 眭阳点点头,从他们面前走过去了。 枕全蹬着林征,问:“这是怎么回事?” “这在外面,这么多人看着,我们回家再说。”林慧一直劝着。 枕全只好立马带着枕琀和林征回家,枕溪在心里想,林征这次死定了。 下午运动会结束的时候班主任来通知她,说枕全叫她回家有事。枕溪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往家赶,结果才进家门,枕全就拍着桌子冲她吼: “跪下!” “怎么了?”枕溪问。 “枕溪,你爸爸赚点钱不容易,你怎么能这样?”林慧在一旁说着。 “究竟什么事?我怎么了?”枕溪脑子一下子没转过来。 “好,我问你。”枕全拎着皮带过来,手一抬就抽在枕溪的胳膊上,带着飕飕的风声,“你跟林征说这事你能解决,所以从他那拿走了那3000块是不是?我现在问你,那钱去哪了?” 枕溪捂着被抽疼的手臂看向林征,“你是这么跟爸说得?” 林征看着她的眼神不闪不避,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像是根本不怕枕溪揭穿他。 “我全都跟爸说了,你赶紧把钱还回来,不然你就死定了。” 枕溪看向枕全,咬着牙齿说:“那钱我没拿。” “啪!”枕全一抬手,这次那皮带直接落到了枕溪的脸上,一条红痕立马就显了出来。 “你还撒谎!” 枕溪疼得眼泪砸在地上,结果换来的又是枕全一皮带,这次枕溪偏了脸,被抽在了脖子上。 “我没拿那钱。”枕溪还是这句话。 “小小年纪,满嘴的胡话,不知道是跟谁学了这一身的臭毛病。说什么书香门第,我看简直是个笑话,一家子的龌龊人,装得倒是一副正经模样,实际上最狡猾最奸诈。” 枕溪感觉自己的心脏都骤停了,她抬起头,强忍怒气问他:“你在说谁?” “说得就是你妈和你外婆,从小不教你好,尽教你些说谎骗人的把戏。书读得好有什么用,还不是偷钱的社会垃圾一个。” “好好好!”枕溪点着头把泪意收了回去,“你觉得我偷钱,那就报警好了,我倒是要问问,林征说我拿了这钱,他有什么证据?” “枕琀看见了。”林征有恃无恐。 “姐姐,你就早点认错吧。”枕琀善意地劝说。 “你何时何地给得我钱,你倒是说出个所以然来。” “就在眭阳家门口,你跟我要钱我就给了,之后你就被钱蓉叫走了,我和枕琀也就回家了。” 原来打得是这个主意!因为她没有人证,所以他才敢这样明目张胆地栽赃给自己。 枕溪把座机的话筒扯起来冲着枕全,说:“既然这样,那就报警吧,说我偷了钱,让警察把我抓去。” 枕全一皮带就抽在她的手上,话筒立即就掉在了地上,他怒火冲天地说:“你还嫌我不够丢脸。哪有父亲把亲女儿给送进警察局的?” “原来你还知道我是你亲女儿!”枕溪眼泪大颗大颗地往外滚,她低头看着地板,说:“所以你宁愿相信林征一个外人的话。” 三十六、自投罗网 “你说谁是外人?”林征暴跳如雷,这话一直都是他的雷点,随踩随炸。 “枕溪,我真是太寒心了。我一直对你不错,原来你这样看你哥哥。”林慧捂着脸呜呜哭着,“我一直为这个家做的一切算是什么,原来我儿子在这个家是个外人!” “不是的,妈妈,我们是一家人。”枕琀一只手拉着林慧,一只手去牵枕全,也跟着哭,“爸爸,我们是一家人是不是?” 枕全紧紧握着她的手,“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 “是!所以这个家只有我这一个外人。”枕溪点着头,终于承认这个早已认清的事实。 “我再问你一遍,钱呢?”枕全用皮带指着她。 “丹丹,你哥哥和妹妹明年一个要读高中一个要读初中,现在你爸又没了工作,3000块对我们家来说真的是一笔很大的数字了,这钱你快还回来吧。”林慧带着恳求的语气说道。 “说了这钱我没拿!那钱到底在哪你还是去问你女儿和你儿子吧。他们俩联合起来这样子栽赃我也不怕遭报应!我……” “啪!”枕全扬起降落的一巴掌打断了枕溪的话。他揪着枕溪的衣领把她往门外推,说:“你还敢诅咒你妹妹!小小年纪怎么这样子恶毒?你给我滚出去好好反省,什么时候把钱还回来了再回来。” “丹丹,你一直读书都很成器,这次虽然偷得是家里的钱,但说出去也不好听。这要是被抖露到了学校里,你看你老师和同学们会怎么看你,我听说七中一直都是很注重学生的品德教育的。” “你跟她说这个做什么?你看看她哪里是有品德的样子。”枕全把林慧往屋里推,随即大力地甩上了门,把枕溪给关在了外头。 枕溪哆嗦地没法喘气,喉咙好像收缩到了只有针孔大小。她把自己整个人贴在墙上,冰凉的墙壁让她的情绪渐渐舒缓下来,然后她慢慢走下了楼。 “哥,不会有什么事吧?要不我们跟妈说一声?” 枕全还在客厅里大动干戈,把枕溪的母亲外婆外公给数落了个遍。背过他们,枕琀把林征叫到了房间里。 “能有什么事?她又没有证据证明她没拿钱,只要我两咬死了钱在她那。你看你爸那样子,摆明了不喜欢她,根本不会听她解释的。这事千万不能跟妈说,你要是说了她肯定会把钱给要回去。”林征嘿嘿笑,“你不是一直想要溜冰鞋,还想买漂亮的衣服和鞋子?等这事的风头过去一点哥就给你买。” “可枕溪要是还不出钱怎么办?” “能怎么办?你爸不是说要把她赶出去不认她这个女儿。你不是一直都很讨厌她分走你一半的房间,上次半期考试还奚落你?” “她要是被赶出去会不会饿死?” “你管她呢?”林征痞里痞气地叼着烟,“要不是因为她你爸早给你买溜冰鞋了,要不是因为她,咱家现在能过得这样紧紧巴巴?” “反正她也不是我们家的人。”枕琀握着拳头,看着隔板那头的枕溪的房间,说: “养她这么久已经很不错了。” “老枕我跟你说,这钱枕溪要是还不回来可不能就这么算了。3000块啊,这够咱们家用多久了?她要是不把钱还回来,你就去找她外婆要,最少也得拿一万块回来。” “她要是不把钱还回来就让她在外面冻死饿死算了,我枕家没有这样的闺女!”枕全喘着粗气,把桌子拍得震天响。 林慧用手遮着嘴强忍笑意,说:“我看枕溪这书也是白读,一点道理没学到,我看当初还不如送她去隔壁当学徒,有师傅管着难说还懂事一点。” “嗯。”枕全点头:“这书不能再读了,完全就是浪费钱,我马上让她退学打工去。” “我说……咦?是不是有人敲门?”林慧意外地看了看时钟,说:“这个时候谁会上门?不是枕溪回来了吧?” “要是那个死丫头回来了绝对不要给她开门,不让她长长记性谁知道她以后还会偷什么东西!” 林慧看了枕全一眼,提着嗓子问了句:“谁啊?” “警察,开门!” 林慧和枕全面面相觑,敲门声还在继续,枕琀和林征从屋里探出头来,问:“怎么了?” “有个小姑娘来派出所报警,说家里丢了钱你们怀疑是她偷得,浑身都是伤,所以我们来调查一下。” 才开门,站在门口的警察就说了这么一句。 枕全面色通红,结结巴巴地说:“这是我们的家事,就不劳烦派出所的同事了吧。” “我们本来也不想管你家的家事,但是现在那小姑娘的老师来了,强烈要求我们把事情调查清楚,我看你们两位就跟我走一趟吧。” 枕琀颤抖着,牵着林征的手走在最后,嘴里一直在反复反复地询问:“不会有事吧?她都报警了,她怎么敢报警?” 林征也有点惧,说话的语气难免有点虚,“她没有证据,报警又能怎么样?吓唬人罢了!” 枕全一踏入派出所,就看见枕溪捧着个纸杯站在角落,她身边围了几个人,卢意和卢意的父母亲,还有她的班主任,那个姓周的老师。 “枕溪!”枕全怒气冲天地大吼:“你究竟想要做什么?你还要不要脸?还不快跟我回去!” 说着就朝着她径直走来,枕溪往后缩了缩,卢意的爸爸立即挡在了前面,说:“你们说她偷了钱,说拿不出钱来就不让她回家,这大冷的天,孩子能有什么办法?只好来了派出所。” 卢意妈妈红着眼眶,说:“怎么能把孩子打成这样?” “这是我们自己家的家事,跟卢总没有关系吧。” 反正也不是厂里的人了,如今的枕全无所顾忌。 “我大概了解了事情的经过,七中绝对不能容忍品行不端的学生!”周老师看着枕全,一字一字地说:“当然,也不能容忍别人诋毁我们学生的品性。我是支持派出所的同志调查的,事情的真相究竟是什么,总会大白天下的。” 这会儿的时间里派出所的同志已经询问了这事的另外两位当事人林征和枕琀,他走过来蹲在枕溪面前,说:“人总是避免不了会犯错,只要之后改正了就是。听说你学习成绩很好,你有大好的前途,不要在这种事情上犯不可挽回的错误。” “这位同志,你说得什么话?”周老师突然开口:“你这意思是,确定这钱一定是枕溪拿的了?你有什么证据?” 派出所的同志起身,无奈地说:“那个小姑娘,枕溪的妹妹亲眼看到了枕溪从林征手里拿了钱,这还不算证据吗?或者说枕溪如果有证据证明她撒谎的话……” “我有证据!”枕溪抬头,越过警察看向人群外面的林征枕琀和林慧,又重复了一遍:“我有证据!” …… 派出所仅有的两辆警车全部出动,后面还跟着卢意爸爸的车。卢意抱着枕溪坐在后排,眼泪一直没停过。 “你真的有证据?”前排的警察问道。 “警察叔叔,如果等会儿证明了我是被诬陷,我可不可以申请我爸移交出我的监护权?” 对方认真想了想,说:“恐怕不行,你家里人可能会说这是你们兄妹闹着玩引发的矛盾,不至于到要他交出监护权的地步。” “那他打我呢?”枕溪撩开袖子给他看,上面一条一条交错的红痕和青青紫紫的淤痕。 “他都把我打成这个样子了也不行吗?万一哪天他想杀了我呢?” 对方不说话了,良久,叹口气,说:“你要是证明了你的清白,这事我会给你想办法的。” 警车在枕溪的指引下开入了一条僻静的小道,前面的警察问:“这是去哪?” “眭家。” “别开玩笑了,怎么会去那种地方?”对方震惊的语气太明显。 “他不是说我在眭家门口收的钱吗?要证明我的清白当然要去那种地方。” 三辆车子停在了眭阳家门口,枕溪盯着林征,问:“你确定我是在这里从你手里拿得钱?” “当然!”林征的嗓门很大。 “在哪里?你指给我看!” “装模作样。”林征说着,走到了路灯底下,跺了跺脚,说:“就是这,枕琀也看见了,对不对?” “嗯,哥哥就是在这把钱给了姐姐。” “我再问你一遍,你确定我是在这收了钱?不是别的地方?你当着派出所这些叔叔阿姨的面,把话给我说清楚。”枕溪咄咄逼人地靠近他。 “我确定,就是在这!” “好,各位派出所的叔叔阿姨们,你们可听清楚了。” 枕溪突然笑了起来,压低声音冲着林征说:“你死定了。” …… “我的天!怎么来了那么多警车,眭阳,你家出什么事了?”一个聒噪到极致的声音响起。 所有人回头,不知何时,侧面拐角处停了一辆车,车面前站着三个人。 三十七、真相大白 眭阳眯着眼慢慢往坡上晃了下来,李明庭的嘴巴在他后头一直没停过,把脑子里那点浅薄的侦探刑侦画面都给猜了个遍。 眭阳也很好奇,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才让那么多人明目张胆大摇大摆地聚在他家门前。 等走得近了,才看见几个熟悉的面孔。 “枕溪?”钱蓉大叫一声,啪嗒啪嗒地顺着惯性冲了下去。 “我的妈呀,你这是怎么了?” 脸上脖子上的伤痕有种皮开肉绽的感觉,像是薄薄的皮肤里裹了一层淤血,轻轻一碰就能瞬间绽开溅出来。 “嘶!”随后过来的李明庭也忍不住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谁打得你?”眭阳站在几步外的地方,除了一张脸白得像幽灵,其余所有地方都像笼罩在压抑的黑雾里。 枕溪弯腰,九十度鞠躬,抬起头,看着他,“学长,请你帮我一个忙。” 警察这会儿也把握了事态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了眭阳,说:“小姑娘说她有证据就带着我们来了这,我们也不清楚,您看……” “你们不是吧,为了3000块钱就把人给打成这样!再说了,枕溪怎么可能会偷钱?” 钱蓉怒了,警察这一番看似客观实际已经有了结论的陈述让她的心都跟着拔凉起来。 “掉地上都不会捡的。”李明庭补充了一句。 “你要我怎么帮你?”眭阳看着枕溪,说:“把头抬起来,你没做错事,大大方方的怕什么?你说,要我怎么帮你?” 枕溪忍着鼻尖的酸气,抬起头小声地说:“我怕吓着你。” 眭阳闭了闭眼,走到了林征面前,看着他,“你怎么不说那钱是我收了呢?这样你不是更稳妥,反正你爸妈也不敢来找我要钱,一本万利。我从很早之前就看不上你,重利轻义,欺软怕硬,成天只会拿小孩儿和小姑娘出气。上次你打你妹妹的时候我就说过吧,为什么只会欺负小姑娘?” 林征低着头,不出气。 李明庭凑上来,用手指戳他的脑袋,“你真是皮痒了!上次开除的事对你没影响是吧?这才好过几天又敢回来嘚瑟。你他妈什么时候能像个男人一样敢作敢当?” “不是的,我哥哥不是这样的人。”枕琀突然哭了出来,拦在林征的面前,抬头仰视着两个伟岸的少年,说:“你们别欺负他。” “呵!”眭阳笑了一声,看着面前的小不点,说:“你和林征,不愧是亲兄妹。” 枕琀僵在当场,眼眶里含着的一大颗眼泪,恍恍惚惚地掉了出来。 林征咬着牙,瞪着眼睛盯着枕溪,“枕溪,你说得证据呢?” “姐姐,你就认错吧,别再惹是生非了。” “惹是生非?你们还真是笃定我没有证据啊。可惜了,人在做天在看,举头三尺有神明。”枕溪用手指了指天上,“我死去的妈可在看着你们呢!” “枕溪,你又在胡说八道……” “爸,你急什么啊?是不是怕我妈回来找你们夫妻两索命啊?刚才没打死我你挺后悔吧?” 枕溪深吸一口气把泪意给憋回去,冲着眭阳说:“学长,请你把那天的监控录像借我用一下。” 枕溪指着藏在黑暗角落的摄像头,说:“你们自己去看吧。” 眭阳站在门口,歪头看着面前的警察,说:“刚买的家伙,带红外线夜视功能,连脸上有几颗痣都看得清楚。” 警察跟着眭阳进了家门,林征和枕琀还站在刚才的位置,脸上的惊恐惧怕一直没消下去。 林慧走到他们面前,抬手就给了林征一巴掌,含着眼泪说:“我怎么生了你这样一个蠢货!”然后瞪着枕琀,“我和你爸,从小把你当掌上明珠,省吃俭用送你上艺术班,一年到头都舍不得买件新衣服,从来都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体体面面。为的是什么,还不是希望你出人头地有个好出路。3000块钱很多吗?是,对于我们家来说的确是笔天文数字,但对于你的名声来说,它一文不值!” 枕琀慌了,抓着林慧的手嚎啕大哭起来,说:“妈,我错了,我不敢了,你别让警察叔叔把我抓走。” “先去看看情况吧。” 枕全一行人走到了门口,被眭家的管家拦了下来,说:“眭家不欢迎你们。” 枕全面色难堪,涨得通红,鼻子里不停地喘粗气,偏又没有半点法子。枕琀晃着林慧的手,哭哭啼啼一直没停过。 派出所的同志想把录像带拿走,眭阳不让,让他们就着自家的机器找证据。 钱蓉带着枕溪找了间房间,说:“看得见地方都打成了这样,身上还有多少伤也不知道,用不用去医院啊?” 卢意和卢意妈妈,枕溪的老师以及一个女警察也在,让枕溪把衣服脱下来看看身上的情况。 枕溪穿着一件小背心站在她们面前,钱蓉看了一眼就别过了眼去。 身上还好,虽然看着伤势比较重,但绝对没有手上和腿上那种纵横交错的棋盘感来得触目惊心。 “怎么打成这样啊?也太狠心了。”女警察惊叫出声。 “阿姨,我明天可以去验伤吗?我可以向妇联告我爸虐待吗?我可以申请把我的监护权移交给我外婆吗?” “先去验伤,我们会帮你想办法的。” “还有之前我哥哥把我打进医院急诊,在镇上医院里都是有记录的,我再在那个家呆下去会死的。” “我们会想办法的。” 钱蓉抹着眼泪出去,眭阳和李明庭就站在门外,一看钱蓉这阵势,就知道枕溪的伤势绝不仅有脸上和脖子上那么简单。 “身上被抽得跟棋盘一样。我们平时还私下说她冷冷清清跟个玉娃娃似得,要我在那种家庭我也笑不出来。她跟警察说林征之前就经常打她,有一次在外面街上就把她打进过急诊室,她后妈对她也不好,之前发烧还让她跪着擦地板,没住校的时候每天只给她三块钱的饭钱,难怪瘦得风一吹就要倒了,真是可怜。” “警察有没有说林征那个残废会判多少年?”李明庭咬牙切齿地说道。 “说了,说这事如果枕溪的父母不追究就立不了案,枕溪她爸打她,最多也就是让在派出所里教育几天,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惩罚的?她现在在问可不可以把她的监护权移交给她外婆,她担心自己哪天就被打死了。” “那这就算了?枕溪这顿打白挨了?” “怎么可能白挨?”眭阳幽幽地说了一句,转身走了。 最后这件事的结果,和之前那位警察推测的一模一样,就算警察已经有明确证据证明枕溪没拿过那钱,而且那钱明确在林征手上,可是因为枕全和林慧不追究,林征只被拉去派出所教育了一顿。 而且他认错态度诚恳,认错的时候反复强调这事跟她妹妹没关系,她妹妹是因为受她蒙骗相信他这个哥哥才帮她说谎的,所以到了,枕琀除了惊吓一场,什么都没损失。 枕溪跟着卢意妈妈回了家,准备第二天去指定医院验伤。 临走前,眭阳叫住她,说有话单独跟她说,然后带她去了书房。 刚关上门,眭阳一把就把枕溪给摔进了沙发里,被鞭打的皮肤火烧火燎地疼,枕溪放射性地弹起,被眭阳用膝盖压住双脚给禁锢住。 “嘶!”枕溪倒抽一口凉气。 “你还知道疼啊!”眭阳掐着她的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带着威压的气场,“我以为你的皮肉都是铁做的。” “你知道了?”枕溪泄了对抗的力气,软软地倒在了沙发间。 “你估计不知道男人打人是什么样吧?只有女人,才会不依不饶。” “是!”枕溪认可地点头,“我爸确实没打我几下,剩下的都是我自己用柳条抽得。所以我身上没伤痕都在胳膊和腿上,因为身上我够不到。” “为什么?就为了从他手上移走你的监护权?” 枕溪看着他的眼睛。 “眭阳,我说过,我真的很害怕,我不知道我的明天是什么样的?” “你不疼吗?枕溪,你都不会疼得吗?” “疼只是一时的,那种时时刻刻担心着自己的未来和前路才是让我崩溃的,你不懂。” “疼只是一时的吗?”眭阳抬手抚上了她脖子上的红痕,枕溪当即疼得缩了身子。 “‘我认识眭阳,你敢打我一个试试!’这种话,我是不是教过你?你为什么不会说?” “没用的,他是我爸。” “他打你你不会躲吗?我有没有给过你手机号?遇到这种事都不会打电话求救吗?你早说林征诬陷栽赃你,我就能当着你爸妈的面撕烂他的嘴。” 眭阳松开她,站起身,把衬衫上的褶皱抹平,“枕全要是再敢对你动手,你就跟他说‘你信不信我让枕琀进不了七中的大门?你信不信我让林征这辈子都找不到工作!’” 三十八、阳哥威武 枕溪当晚住在卢意家,卢意妈妈小心翼翼地给她洗了澡,把她安置在了卢意暖和和的被子里。 卢意还是一直在哭,仿佛被打的人是她一样,无论枕溪怎么安慰都没用,所以她也在心里埋怨自己把自己抽得太狠,也难怪吓着了卢意。 第二天,枕溪在卢意妈妈和派出所女同志的陪同下去了指定医院验伤,验伤的结果派出所的同志留了一份,说等明天妇联上班就把相关资料移交过去。 枕溪只能在心里祈祷,祈祷这一次真的能把她的监护权转给外婆。 七中的运动会进行到了最后一天,枕溪借口想看热闹回了学校,主要是呆在卢意家,卢意妈妈呵护备至的嘘寒问暖让枕溪极度不适应,大多数时候,她还是喜欢一个人呆着。 卢意知道她回了学校就来宿舍找她,说何媛已经占了位,拉着枕溪去看初三年级的篮球赛决赛。 七中的室内篮球场很大,平时观众席根本坐不满人,结果决赛的这天,里面被围了个水泄不通,里三层外三层,楼梯上都坐满了人,脸上露出欢呼雀跃的笑容。 “这是什么情况?” “你不知道啊,今天决赛,眭阳学长要上场的。”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之前眭阳提了一句来着。 “我不去了,这人挤人人踩人的,回头蹭到我的伤。” “也对,你身上本来就不舒服,咱们还是回宿舍聊天吧,一会儿我给何媛发条短信。”卢意拉着她往回走,一转身,就遇上了钱蓉和几个同学。 “小溪溪,来看球赛啊?走,你蓉蓉姐带你去VIP!”说着作势就要来揽枕溪的肩,结果这手都要搭肩上了,突然想起枕溪那一身的伤,忙又把手收了回去改为拉住枕溪的爪子。 “学姐,上次谢谢你的衣服了,等晾干了我就还给你。”衣服她早就洗好了,但是这段时间天气不好,一直都晾不干。 “别啊,你穿着挺好看的。那衣服我只穿了一两次,现在完全不合身了,穿着特别滑稽。你不是嫌弃吧。” “没有啊,可那毕竟是你的衣服。” “什么你的我的,拿你蓉蓉姐当外人是吧?我们两都是睡过一张床的关系了,你再跟我这么生分我就该哭了。” 枕溪笑了笑,挽住了钱蓉的手。 旱的旱死,涝的涝死,这观众席的安排实在不对劲,视野好的前三排空得没几个人,除了替补球员外就是她们了,后面的座位却挤得像是春运,估计一会儿散场能留下好几只鞋。 枕溪带着口罩围巾遮伤,只露出一双眼睛,就这样,眼尾处都还有条痕迹。 “你爸也真是的,这要抽偏一点就伤到眼睛了。”钱蓉盯着她看,说:“你眼睛长得多好啊,眼珠子又黑又亮,眼眶和鼻梁又深邃又立体,一点都不像亚洲人,和你爸也不像,应该长得像你亲妈吧。” “不知道,我没见过她。” 钱蓉摸了摸鼻子,发现话题进行不下去了,还是旁边的卢意接过了话茬子,问:“学姐,这怎么都没人坐的啊?” 尴尬的气氛稍稍缓解,钱蓉又开始活络起来,兴致勃勃地说:“你们那个校草学长啊,是个特别麻烦的人,古怪又机车。说前几排做得人多了,打扮地五颜六色会分散他注意,要是再喷了香水,那连空气都不对劲了。所以这里一般都没什么人的。” 这话才说完,旁边就走过来两个女生,打头的那个棕发大美女枕溪认识,正是上次在天台撞到给她巧克力的那个,后面那个她就不认识了。 那两人坐在钱蓉旁边,偏头看了一眼枕溪和卢意,问:“这两小丫头谁啊?” “学姐好!”枕溪先问好。 那人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笑了出来,“是你啊,上次在天台的那个小学妹。” 枕溪蹬蹬蹬地点头,“谢谢学姐给得巧克力。” 枕溪见对方笑眯眯地去翻包包,忙说:“不用了,不用了。” 对方还真在包包里又翻出了两颗糖,刚打算递给枕溪,一抬头,脸色就变了。 枕溪随着她的目光回头,发现身后又走来了几个女生,为首的那个她也认识,正是上次和眭阳在天台接吻的那个。 这是眭阳的两条船撞到一起了? 枕溪平气凝神大气都不敢出,静静地观摩这两人一见面就呲起的,噼里啪啦的强烈火花。 “安桃沙,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啊。”巧克力学姐拨弄着自己的大卷发先开口了。 “学姐也真是奇怪,这是初三年级的篮球赛,你一个高中部的来凑什么热闹?”那个叫安桃沙的学姐笑得特别甜美。 “你喷那么浓重俗气的香水,一会儿路过的人闻到了怕是要过敏的吧。”巧克力学姐继续开口。 “过敏总好过长针眼,金誉恩,你不嫌你的头发颜色刺眼吗?这是哪个村口发廊染出来的颜色?” “好了好了,球赛要开始了。”钱蓉及时开口止住了这场马上要蹿天的硝烟。 在全场此起彼伏的尖叫和欢呼中,这场篮球比赛的两支首发队伍出场了。 枕溪一眼就看到了眭阳,他确实特别打眼,穿着篮球服,肩宽腿长,露出来的皮肤白得像是曝光过度。健康肤色的李明庭站在他旁边像是从非洲来得。 “他头上的发带好像是我送得。”因为安桃沙的话,枕溪也注意到了眭阳额头上带着的发带。 他们队伍的球衣是黄白相间,所以眭阳带了条黄色的发带,有种属于少年的暖洋洋。 随着一声哨响,眭阳高高跳起抢球,在满场的加油声中,他带着英姿飒爽的气势把球扔进了篮筐里。 骤起的尖叫回响在整个篮球馆,这一刻的画面是交织着热情的红阳光的黄和充满荷尔蒙的亮紫。眭阳转身,回防,神气活现。后来,枕溪不止一次回想起这个画面。 半场球赛结束,一班领先了10分。眭阳和李明庭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全身浸着汗往场边走。 安桃沙和金誉恩一人拿了一瓶水过去,同时杵在了眭阳鼻子面前。 枕溪兴奋地不行,就差吹口哨表态度,旁边的钱蓉一直在念叨:“要打起来了,要打起来了。” 枕溪看着也是有这个架势。 突然地,钱蓉往枕溪手里塞了一瓶水,说:“你去!不然这台阶难下了,喝了谁的水眭阳都得被挠花脸。” 那是他活该! 枕溪一把被钱蓉学姐推了出去,好在她后背没伤,否则她当时就能跪在地上骗人。 她硬着头皮,在全场学姐学长的见证下,飞快地往眭阳手里塞了瓶水,然后跑走。 钱蓉学姐安慰她:“你放心,你包得跟粽子似得,没人认得出你。” 眭阳哗啦啦喝了半瓶水,剩下半瓶浇在了自己头上,他跟李明庭说:“反正我是尽力了,下半场这比赛要是能输也不怨我。” “咱都把差距拉成这样了,要还是输了,我就……我也没什么办法了。” “下半场你们不上场了吗?”安桃沙问。 “有事,先撤了。”李明庭代为回答。 眭阳抓起自己的包往外走,路过枕溪的时候说了一句: “瞧你那有出息的样!” 李明庭紧跟着也说:“我们状元妹妹哟~” WTF? 枕溪看向钱蓉,钱蓉朝她摊着手,表示自己也不清楚情况。 眭阳她们一走,这篮球馆顿时就空了大半,两位差点打起来的学姐也带着自己的班子走了,第一排只坐了她们三个。 一班领先的优势被一点点追平,最后还是输了。 “眭阳学长和李明庭学长为什么只打半场啊?”枕溪非常好奇,这都打到决赛了,再坚持坚持就是冠军了,为啥打一半就走了? “谁知道呢,眭阳任性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 …… 林征怀疑派出所的那些警察是故意整他,本来早就可以结束的教育非拖到了下午。饿了一整天,林征感觉自己走路都打飘。 他蹭着墙往家走,还不知道一会儿回去要面对什么呢,不过他把所有事情都揽到了自己身上没连累枕琀,又有自己亲妈护着,枕全应该不会怎么着他。 雷声大雨点小,也不是第一次的事了。 走进巷子的时候,他听见了有人喊他,一回头,看见巷子的尽头站着李明庭。 骤起的警觉让他拔腿就往前跑,然后在巷子的出口处又被人给堵了。 牛高马大肌肉都结块的少年,被他们私底下叫做黑熊的季白杨,站在那仿佛都能挡住余晖的光。 “你倒是再跑啊。”这会儿李明庭也从后面赶了上来,手里拎着根棒球棍在手里上下颠着。 “庭少,上次的事我真知道错了。”林征连忙告饶。 “得,你别跟我说,今天这架不是我约的,虽然我非常想把你的头按臭水沟子里去,但也不能喧宾夺主不是。” “季哥!”林征激灵地连忙转身。 “也不是我。” “是我!” 打季白杨身后走出来一人,腿上还穿着黄白相间的篮球裤,脑袋上绑了根明艳的黄色发带。 “我早就警告过你,你不会以为我是说着玩的吧。” 三十九、庭少的恋爱讲堂 “阳——” 话音未落,林征已经捂着肚子跪在了地上。眭阳走上前来,冲着他的肩膀又是一脚。 林征杵着身子往后退,被身后的李明庭用脚抵住了背。眭阳把书包扔下,打里面掏出了一根细柳枝,蹿起来的新芽还挂在上头,却随着眭阳手腕的动作,全部摔碎在了林征的皮肤上。 季白杨上前扒光了林征的衣服,大面积暴露在外的皮肤都不需要眭阳刻意去找角度。林征拼命挣扎着用手臂去挡,到最后手臂内侧都看到一块完好的皮肉。 这场少年人的打架持续了十多分钟,其中柳枝划破空气和落在皮肤上的脆响比林征嘴里发出来的惨叫更加让人惊悚, 眭阳把沾了血的柳条扔在地上,掏出了湿纸巾擦手。 “这一身伤,是眭阳打得,你大可以回去跟你爸妈说,或者直接报警,我等着。但是该说的话还是要说,你可以当做我是在威胁你,以后,也别以后了,就打这秒钟开始,如果再让我看到枕溪挨打,甭管是你还是你爸你妈,反正她只要挨打,我就找你。” 扔下这句话,眭阳捡起书包,走了。 “出气了吧。”季白杨小心地打量着眭阳的神色,说:“之前我看你那阵势还以为要把林征浸猪笼,结果就拿那小柳条一点一点抽?那磨蹭劲,我看着都着急。要我说费这个劲做什么?直接打一顿麻袋一套给他扔坟地里去,我保管他以后见你都绕道走。” “你懂什么?”李明庭呛回去:“你是没看见我们状元妹妹那可怜样,以前是皮包骨头,昨晚简直是皮包着血,感觉风刮大点都能给她的皮给吹破了。” “那也用不着我们眭大少爷亲自出手啊,您吩咐一声有的是人给林征苦头吃,犯得着球赛都不打了亲自来堵他?状元妹妹是个优秀的小孩儿没错,但咱们学校优秀的小孩儿还少啊,用得着你这么费心?”这是季白杨一直没想清楚的问题,他说:“你想罩着她直接放话出去不就行了,别说七中,就是整个Y市也没哪个不长眼的敢动她。用得着这么小心翼翼瞻前顾后的,你这是为了什么啊?” “感情不是你们班孩子你不心疼?枕小溪天天跟我们一块上晚自习,搁一班那就是吉祥物的存在,我女朋友把她当亲妹妹似得,哪有别人想欺负就欺负的道理?”李明庭梗着脖子跟季白杨叫道。 “是这样吗?”季白杨看着眭阳,“要你们班其他女孩子挨欺负,你也这样给人出头?” “你什么意思啊?都说了枕溪不一样。”李明庭鼻子都皱了起来。 “哪里不一样?是对一班不一样,还是对你眭阳不一样?” “这是我自己的事。”眭阳把手插衣兜里,看着季白杨身上的校徽,说:“我刚才不让你们动手也是这个原因,这是我自己的事,你们想看看热闹也行,但是别掺和,我也没有跟你们解释的必要。” 李明庭目送着眭阳走远,没好气地锤了季白杨一拳,“你看看你,胡说八道什么,眭阳本来心情就不大好。” “大家都是哥们,我好奇不可以吗?今天要是马子瑜被打,你李明庭替她出头,我半个字都不会说,不用你吩咐,我当头就能把林征废了。” “说什么呢,马子瑜是我亲表妹,我能容得别人欺负她?” “那就是了。可眭阳和枕溪什么关系?非亲非故连同学都算不上。眭阳也从来没有跟别人表过态说枕溪他罩着啊。林征虽然和枕溪没血缘关系,但也挂着一个哥哥的名头,人两兄妹自己的家事,眭阳上赶着给人出头,这算怎么回事啊?” “再换句话说,枕溪要是眭阳的女朋友我也就不奇怪了。” “你说什么呢?”李明庭大惊失色,“虽然说没有什么纯洁的男女关系,但他两真不可能!往难听了说,眭阳身边围着的都是些什么女生,他真看不上枕溪。再说了,你看枕溪那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模样,谈恋爱这事她开不开窍都是问题。她和眭阳,估计,估计——” 李明庭挠着头皮想了半天,最后给了季白杨一个他自己都觉得扯淡的答案—— 互相欣赏。 运动会在所有学生的眷恋不舍中结束了,紧跟着的第二天,就是繁忙的新一周的开始。 晚上枕溪窝在宿舍看书,被别个寝室的学姐告知,外面有人找她。 “一个挺帅的男孩子。”学姐笑得意味满满,“我们小溪溪的春天要来了。” “估计是我们班长,我学习上最大的竞争对手,我们两对于成绩和排名的执念已经可以抑制住荷尔蒙的发散,并且在对方掉进水里的时候用理性控制住自己拉对方一把的手。” 学姐瞪大双眼,说:“你们这些好学生脑子里装得东西真是超乎想象。” 枕溪走下宿舍楼,站在乒乓球桌面前的,果然就是饶力群。 “为什么捂着脸?害怕被学校其他女生追杀?” 枕溪把围巾往上扯了扯,说:“莫名其妙。” “枕溪,我一直以为,你起码有一点点的羞耻心。” “你有病啊!有病回去吃药。” 真是莫名其妙的一顿训。 饶力群抓住想走的枕溪,嘴里还说着:“所以你想要什么?虚荣的尊贵?衣食无忧的生活?其他女生羡慕嫉妒的目光?枕溪,这些东西哪里比优异的学习成绩更重要了。” “松手!我不比你更清楚优异学习成绩的重要性?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讨论这个?你有一次成绩是超过我的吗?”枕溪开始烦躁。 “那你为什么还要接近眭阳?腆着笑脸给他送水会让你觉得兴奋?你以为你把脸包得严严实实别人就认不出来吗?” “你管——!” 脸颊处突然地刺痛让枕溪说不出话,她看着饶力群手里拿着的,她的口罩,愤怒地当即踢了对方小腿一脚。 “你脸怎么回事?”饶力群愣了几秒,忙追在枕溪身后,“谁打得你?” “关你什么事?管好你自己就可以了,饶大班长!”枕溪推了他一把,从他手里抢走了自己的口罩,然后飞快地跑进了女生宿舍楼。 …… 七中新一周的爆炸新闻,不是哪两个班级因为运动会上的摩擦约了放学后的群架,也不是金誉恩安桃沙两高中部和初中部的校花在篮球场上的剑拔弩张。而是初一年级的年级第一,被众多同学视为考试之神的枕溪,传出了被亲父家暴,后母虐待的事情。 自从妇联的人来学校找了枕溪一趟,她可怜的家庭背景和遭遇就成为了七中一周讨论的焦点。 虽然说这事情闹得越大越好,但对于自己像是旅游景点一样被络绎不绝的人群参观,枕溪还是感到很烦躁。 再加上新一周座位的重新调整,枕溪的贴心小棉袄卢意被调离,换来了让她头疼欲裂的饶力群,枕溪的日子越发不好过了。 好就好在,经过学校,派出所和妇联各方势力的帮忙,再加上天时地利人和的枕全下岗,枕溪监护权移交的事情有了很大程度的可能。 只要监护权交到外婆手里,枕溪就可以和那家子人彻底划清界限。她要是愿意也可以改个名,从此老枕家的生老病死婚丧嫁娶都和她无关。 枕溪第一次感觉自己好像伸手就能摸得到天。 事情到了最要紧的地步,只要法院判决枕全没有抚养能力,枕溪就可以和他脱离关系。然而,爬得越高跌得越狠,现实又给了枕溪狠狠地一巴掌。 打枕溪有记忆以来从未见过的枕全的父母,上辈子在她有限的记忆里微末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她的爷爷奶奶,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既然枕全没有抚养能力,那可以把抚养权交到他们手上。 外婆是个村里的农民,看天吃饭,收入完全不稳定。爷爷奶奶是工厂正经的退休职工,每个月有固定的退休工资,他们要争取枕溪的抚养权,完全没有失败的可能性。 “尽力了,本来所有的关节都打通了,谁知道她爷爷奶奶会在最后跳出来。这事没辙了,就算检察长是我亲爹,也不可能把抚养权判给她外婆。”李明庭无奈地说道。 “好歹是亲孙女,应该不会对她太差吧。”钱蓉安慰道。 不知道,枕溪完全不知道。她自己都是懵的,不明白怎么突然之间抚养权就到了爷爷奶奶手里,这让她感到害怕,毛骨悚然地害怕。因为相比了如指掌的枕全和林慧,这对爷爷奶奶完全就是陌生人,这等于把她的未来前途交给了两个陌生人? 周老师来通知她这个事情,说:“你爷爷奶奶看上去是明事理的人,他们一再表态会支持你读书,你可以放心了,好好读书比什么都重要。” 放心?枕溪怎么可能放心! 四十、送礼的哲学 事情尘埃落定,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枕溪忙活了这么一大圈,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没有得到。 甚至于,她像个缩头乌龟一样,都不敢去见见她的新监护人。 “你爸打了电话来,说这周六是你妹妹的生日,让你回去一家人聚聚,你爷爷奶奶也在。” 躲不过了,但枕溪又不知道怎么面对,得知这个消息的整整一天,她耳朵里什么都听不进去。 饶力群越过她的胳膊给她翻了一页书,“已经讲到这了。” 枕溪的笔在手指间飞速转动,饶力群知道她的心思完全没在课堂上。 “听卢意说你这个星期要回家了。” 放在她面前的草稿本上写了这么一行字。 枕溪动了动笔,在上面打了个“√” “你害怕吗?” “×” “那为什么之前不敢回去?” “你管呢!” “我送你个东西吧。” 饶力群往她桌子里塞的是部未开封的手机,新潮又偏贵的款式。 “你什么意思?” “我把我手机号输里面了,你要是觉得害怕就给我打电话,我马上就来救你。” 枕溪呵呵笑,把盒子扔还给他,“你以为你是太平洋警察吗?” “什么意思?” “管得那么宽!我害不害怕关你什么事?有危险我不找警察找你做什么?有病!” “你这人!”饶力群把盒子往书桌里一扔,说:“好心当做驴肝肺,不领情就算了。” …… “明天你要回家?” “这事是被新闻联播报道了吗?为什么谁都知道。”枕溪很疑惑,同一天,这已经是第二个人问自己了。 “卢意跟钱蓉说得。” “这个大嘴巴!” “怎么样?有没有把你的杀敌的金甲圣衣和刀枪剑戟准备好?” “他们的嘴脸我已经看得透透的了。” “人性哪那么容易看得清。你这次回去他们对你的态度肯定不一样了。” “托您的福,我后妈估计觉得我和你关系不错。以后表面上的功夫肯定会好好做了。” “哼!现在才知道我的好有什么用?就没见过你这样的,明明多句嘴就能搞定的事,非要自己抹干净脖子上前去跟人拼命。” “‘你别打我,我认识眭阳。’我要是在我爸打我的时候跟他这么说,肯定会被揍得更惨,他肯定觉得我在吹牛,感情这方圆几十里谁不认识你似得。再说了,他肯定觉得亲爹教训自己闺女由不得外人插嘴。” “他不在乎你也得顾及你妹妹不是?我太知道你爸和你后妈在想什么了。”眭阳撑个懒腰,说:“他以后也不敢打你了,你就放放心心回去吧。” “得!”枕溪点头,“那小的就撤退了,您继续在这晒太阳吧。” “帮我把垃圾带走!” 枕溪接过垃圾袋,一眼,就看到了上面躺着的,屏幕四分五裂的手机。 当下最流行的音乐拍照手机,小几千的价格,怎么被糟蹋成这样? “这手机怎么成这样了?” “摔得呗,还能是让人给啃得?” “你就不要了?” “屏幕都裂成蜘蛛网了,还要了干嘛?” 枕溪打开了手机,发现除了屏幕碎裂,其他一点问题都没有。 “换个屏幕就可以了。” “麻烦死了,我新手机都买来了还留着干嘛?” “那就这样丢了?”枕溪反复确定。 “你要觉得那蜘蛛网不碍眼你拿着用呗,虽然说像素不好能把人拍成鬼,但听个歌查个单词上个网还是可以的。” “要不你卖给我好了。” 眭阳瞪她一眼,拿起汽水瓶就开始快速摇晃,“你有病啊,本来就是要丢的东西,你不要就扔掉。打第一次见面就一直拿钱来寒碜我,你是不是觉得我看起来特别穷酸啊?” 枕溪无奈地笑,说:“那我一定好好保管,你什么时候想要了我就还给你。” 眭阳不耐烦地挥手,“拿着走,拿着走!我一看见它就全身起鸡皮疙瘩,快恶心死我了。” …… “通信录里存得那个一串数字就是我的电话号码,你装了电话卡后给我发条信息。” “你存自己的电话号码在手机里做什么?” 眭阳一愣,特别烦躁地把枕溪往天台大门推,“你管呢,我记不住自己电话号码不行?我警告你,你可别把我手机号给什么乱七八糟的人。” 枕溪本来也是打算买个私人手机的,一个是方便跟外婆联系,二就是徐姨那边有个什么事也不用等到她周末休息再商量,白白错过商机。再者就是为了保命,下次在遇到个什么紧急状况,她也方便报警不是。 买了张电话卡,枕溪就给通信录里唯一的联系人发了信息。 “我买了电话卡了,谢谢你的手机,我会好好保管的,我下次请你吃饭吧︿( ̄︶ ̄)︿。” 对方回复的很快,但内容让枕溪非常无语——“别装可爱,少恶心人了!” 呵呵 枕溪把手机静音藏在了书包夹层里,慢慢地往家走。 距离家还有几十米,她就看见楼底下站着两人,其中高个的是枕全,旁边一杵着拐棍的老头是她爷爷。 “丹丹!”枕全看见她叫了一声,然后就扶着旁边人朝她走来。 枕溪站在原地,看着他们朝自己走近。 “丹丹,这是你爷爷。” 枕溪看着他,不说话。 枕全面露尴尬,“怎么不叫人呢?” “她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见她,不认识也正常。” “爷爷。”枕溪乖巧地叫了一声。 “哎!”老头过来拉枕溪的手,说:“回来了就好。” 他牵着枕溪的手往家走,说:“以后有爷爷给你撑腰,这个家谁也不敢欺负你。” 枕溪默默地听着,没搭话。 对方说得话她信吗? 当然不信! 活了十二年才第一次见到的人,一张嘴就是天花乱坠的承诺,早干嘛去了! 枕溪真是非常厌恶揣度别人的心思,如果可以,她真想开诚布公地问:您到底打着什么算盘?您有什么目的?有任何条件都可以提出来,只要我能接受,都可以商量。 但对方拿她当小孩儿,可能想着糊弄糊弄也就过去了。 回到家,餐桌上已经摆了满满一桌子的菜,有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在摆弄碗筷,林慧还在厨房忙活。 “这是你奶奶。” “奶奶。” “哎哟。”对方过来捧着她的脸,说:“长得多俊啊,和你妈一模一样。” 枕溪能听到林慧炒菜的动作停了下来,心里忍不住地发笑。 “姐姐,你回来了!” 枕琀笑得特别开朗地朝她跑来,伸手就想拉她。枕溪避开,侧身站到了老头身后。 枕琀要哭不哭地说:“爷爷,姐姐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我已经知道错了。” 老头把枕溪扯出来,说:“琀琀也是受人蒙蔽,她知道错了之后就一直想跟你道歉。你们俩才是亲姐妹,不能有隔夜仇,有什么话说开了就好了。” 趁枕溪一个不备,枕琀冲上来就抱住了她的腰,把头埋在她怀里就开始哭,嘴里念念叨叨都是对不起,烦得枕溪鬼火冒。 枕溪一边扯她一边说:“我不怪你,你别哭了!” “姐姐真的不生我的气?都是我不对,哥哥说把钱给了姐姐我就相信了,害得姐姐被冤枉,我以后绝对不会了。” “嗯,知道了。” 枕琀笑嘻嘻地拉着她,说:“姐姐回来了就好了。对了,爸爸妈妈给你重新布置了房间,我带你去看看吧。” 枕溪被枕琀拖到了房间,原本隔板那边的阴暗角落简直焕然一新。温暖明亮的光线,粉嫩干净的床上用品,一只毛茸茸的玩具狮子卧在上面,看上去确实温馨得很。 “不用那么麻烦的,我平时都住校,也回来不了几天。” “姐姐也不能一直住校啊。” 枕溪心里咯噔一下,问:“什么意思?” “我和你奶奶打算把老家的房子卖了在这里买个房守着你读书,争取过段时间就让你回来住。” “不用了,不用了!”枕溪慌慌张张地说:“我住校挺好的,还能上晚自习。自从住校之后我的成绩也越来越好了,再说了,是学校要求得我住校。” “哪能一直麻烦学校?学校哪里会有家里好?你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等回头爷爷奶奶给你补补,身体好了才能好好读书不是?到时候我去跟你们学校说,你不用担心。” 枕溪一个心凉得透透的,她好不容易才从这个家脱离出去,这开心了还没多久又要回来了? 那她之前那么辛苦是为了什么?纯粹作践自己? 还有时间,还有时间,她一定要趁着还有时间弄黄这件事。 “吃饭了!”枕全在外面叫道。 “等等,我还有客人没到呢。”枕琀笑着说。 “谁啊?你不是说这次不请同学了。” “是力群哥哥。” 四十一、生日会 一家人的晚宴,饶力群一个外人坐在里头,枕溪都替他尴尬。 林慧坐在他左边,枕琀坐在他右边,把他包围在中间,一直热络地给他夹菜,那嘘寒问暖关怀备至的模样仿佛女婿第一次上门。 饶力群一直拿眼神偷偷瞄枕溪,大概是想让她打个岔转移走林慧的注意力。但枕溪看着他这幅坐立不安食不下咽的样子,心里别提多痛快。 “难为你还记得我们琀琀的生日。”林慧又是一筷子顶肥的红烧肉夹在饶力群碗里。 “枕溪最近提了几次。” 枕溪抬头看了他一眼,心想饶力群这胡说八道的功夫见长,她什么时候提过今天是枕琀的生日了?要不是老头儿打电话去学校,你看她会不会回来! “丹丹是琀琀的姐姐嘛。”枕全接了一句嘴。 “枕溪虽然嘴上不说,但她真的挺关心在乎枕琀的。”饶力群突然打开了话匣子,带着一种莫名的兴奋和枕全交流。 “吃饭吧!”枕溪越过三个人给饶力群碗里甩了一截鱼尾。 “姐姐,鱼尾刺太多了。”枕琀说了一句,接过手给饶力群挑刺。 就是要刺多才好呢,最好让饶力群被鱼刺卡了喉咙,彻底闭嘴!这都说得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听说力群哥哥和姐姐现在是同桌了?”枕琀问了一句。 “嗯,最近刚换的位置。”饶力群应道。 “是吗?”林慧看了枕溪一眼,说:“这位置安排得真好,第一名和第二名坐一起了,以后也能互相督促学习。” “这座位不是老师安排得。” 枕溪瞪着饶力群,想叫他闭嘴。但饶力群就是睁眼瞎,完全不会看其他人的眼色,他兀自说着: “座位是按照名次自己选的,是我想和枕溪坐同桌。” “为什么啊?”枕琀也意识到自己这话太突兀,忙又补充了一句:“力群哥哥怎么会想和姐姐坐同桌?” “当然是因为我学习好!放眼整个实验班,谁不想和我坐同桌?要是排队能排到喜马拉雅去,是他运气好,考了个第二。” 饶力群抿着嘴端起了水,枕溪成功地止住了这个话题。 “你这孩子,怎么一点都不谦虚?”林慧看了看饶力群的脸色,嗔怪地说了一句。 “实话实说而已。” 也亏得枕溪说了这么一句,饶力群后半程都没怎么说话,让枕溪安心地吃了顿饭。 等林慧把饭桌收拾干净,枕全就把枕琀的生日蛋糕给端了上来。 很精美的奶油蛋糕,中间有个穿红衣服的小人,枕全说:“这是我让蛋糕师傅按着琀琀的照片做得,多可爱啊。” 可拉倒吧,蛋糕师傅眼里你家琀琀就长这样?头发还是胡子分不清地糊了一脸,戴着顶红帽子,还有个怪异的红鼻子,怕不是往做废了的圣诞蛋糕上抠下来的吧? “姐姐,这蛋糕好看吗?” “挺应景的,刚好圣诞节快到了!” 枕琀歪着头没明白过来,饶力群倒是给了她腰上一拐头,枕溪忍着疼转头看他,饶力群把嘴鼓成了个包子,一副憋笑快憋不住的样子。 “神经病!” 枕全点上了11根蜡烛,林慧关上了灯,一群人就围着枕琀给她唱生日歌。 “许愿吧!琀琀今年有什么生日愿望?可以说出来一个。” “我有话单独和姐姐说。” 枕琀跑过来抱住她,踮起脚在她耳边小声说:“姐姐你不要再生我气了,上次的事情是我错了,你会跟眭阳哥哥解释清楚的吧,我真的是年纪太小太不懂事了,不是故意不相信你的。” 说完,双手合十地又跑回了蛋糕前,说: “我希望——” 透过影影绰绰的烛光,枕琀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枕溪,说: “我希望,姐姐不要生我气,我和姐姐永远永远都是好朋友好姐妹!” 毫不夸张地说,那一刻,枕溪的身上好像被人扎了千万根针,浑身都疼,动弹不得。 枕琀吹灭蜡烛,开灯,切蛋糕,在这整个过程中,枕溪都僵直着身子一动不动。 饶力群端了块蛋糕给她,枕溪不敢伸手接,她觉得里面藏了刀片,一吞下去,开膛破肚。 “你妹妹的生日蛋糕。”饶力群小声提醒。 枕溪抬眼,所有的人都在看着她,和她面前那块蛋糕。 “我就不吃了,我吃不来奶油。” 饶力群动作迅速地把蛋糕上的奶油抹干净,只剩下蓬松柔软的点心。 枕溪还是推拒,说:“我牛奶过敏。” “那就不吃了。”饶力群看枕溪脸色不对,自己把那块蛋糕吃了下去。 枕溪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看着他把整块蛋糕吃下去,问:“好吃吗?” “还行。” 奇怪了,他记得之前送早点的时候给枕溪买过不少牛奶啊,有奶油的蛋糕也买过,她也吃了,不也没事,怎么现在就一副小心翼翼胆战心惊的模样? 气氛一时间有点尴尬,大家都在埋头吃蛋糕,没人说话。这时候饶力群从包里掏出一个盒子递给枕琀,说:“送你的生日礼物,希望你喜欢。” 枕琀瞬间开心了,丢下蛋糕就过来拆礼物,林慧笑着站在旁边,说:“你能来给琀琀过生日她就够开心了,还准备什么礼物啊?” “哇!是手机!”枕琀开心地叫出声来。 枕溪够头看了一眼,和之前饶力群说要送给她的那个,是同一个款式。 “这——太贵重了,怎么好意思?”枕全说道。 “也不知道送什么,想着枕琀可能需要一个手机。生日礼物,贵重一点也没事。” 枕琀已经开开心心地开机,翻了翻里面的内容,又高兴了,说:“力群哥哥,你把你的号码都输在里面了?” 饶力群看了一眼枕溪,说:“嗯,以后你姐姐忙得时候,功课上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 枕琀开心得全身都冒着喜色,现在的她,和蛋糕上那个喜气腾腾的圣诞老人倒真有几分相似。托饶力群的福,枕琀这个生日过得非常开心。 “力群哥哥,我没事的时候可以到你家去找你玩吗?你家的书真多,我真是太羡慕了。” 时候不早,枕琀和枕溪送着饶力群下楼,枕琀自然地挽着他的胳膊,仰着头跟他说话。 “可以啊,让你姐姐带着你一起来。” 枕溪用指腹蹭着墙壁往下走,闻言只想呵呵两声表态度,你两要郎情妻意珠胎暗结就悄悄地呗,做什么拿她当挡箭牌。 突然地,饶力群止住了步子,回头看她,说: “这楼梯间的灯光是不是太暗了?” 枕溪闻言抬头望了望,说:“是有点。” 说完这句话,她的手就被饶力群抓住了,死人一样冰凉的温度,比铁栏杆还要冻人。 “你放开!” “你不是夜盲吗?小心点,别摔了,这里楼梯有点高。” “关你什么事?”枕溪大幅度地甩手,说:“我看得见!” 饶力群拽她的手越收越紧,耐着性子说:“别逞强了。” “我他妈看得见!”这回力气大,甩开了,但是空气也凝固了。 枕琀捂着嘴瞪大眼睛,说:“姐姐,你怎么说脏话?” 枕溪一把推开他两,咚咚咚地往楼下跑去,身后是饶力群的声音在喊:“枕溪,你慢点!” 饶力群是怎么回事?圣母光环笼罩大地,心怀天下乐于助人的烂好人性子发扬到她身上来了?他是哪根筋不对会认为自己和他是互帮互助团结友爱的同学关系? 下了楼,饶力群跟枕溪说:“我有话想单独跟枕琀说。” 求之不得! 丢下这两人,枕溪快速回了家里,拿着藏起的手机钻进了卫生间。 “你说,生日愿望会实现吗?” 编辑好内容,枕溪就发送了出去。 对方这次也回复地很快,说:“你妹妹许了个什么愿望?” “和我永远都是好姐妹好朋友。” “那不算!藏着谎言的愿望传不到上帝那里去。” 枕溪松口气,想把手机收起来出去,然后她见屏幕又亮了一下。 “你要是不放心,你也许个愿望,说希望你妹妹彻底滚出你的生活。” “我的生日早过了。” “那我先借你一个,我的生日快到了,下个月10号。” 枕溪回房的时候,枕琀就坐在床上,旁边放着饶力群送她的手机。 “姐姐,你为什么和力群哥哥坐同桌?”枕琀望着地,问了这么一句。 枕溪看着她的表情,明白了她的意图。 这人脑子里又在猜些什么?她乱七八糟地又在猜测些什么?她该不是以为和饶力群坐同桌是自己设计来的吧?她脑子里究竟想些什么? 枕溪心里闹腾地不行,还是耐着性子说:“按照班级排名自己选择位置,我的座位没动过。放眼我座位的周围,紧紧地被班级前十围绕了。人太优秀了也不好,我多想和卢意坐在一起啊,但她排名太靠后了。” 丢下这句话,枕溪就回了自己的地盘,直到她睡前,枕琀那边的灯都一直亮着。 四十二、谈生意 第二天大早,趁着全家人都没起床,枕溪火速地出了门去了徐姨那里。 徐姨看见她非常高兴,搂着她就不松手,“我都多久没见你了,又没个联系方式,也不敢去学校找你,怕耽误你学习。” “有什么事吗?” “就上次卖出去的那个包你还记得吧?随着他们这季的衣服新款一起上市了,我去店里看过,卖得特别好,随时都没货,虽然他们老板不承认。” “哎呀!”徐姨拍着她,说:“正好了,今天那负责人说请我吃饭,你跟我一起去,去看看情况。” “我去做什么?这事你去谈就好了。” “我猜着是上个包卖得不错,所以找我们谈下一步的合作,你当然得去看看了,看他们开得条件怎么样,回来我们再商量。我就说你是我闺女,不会怎么样的。” 枕溪抬头看面前的豪华大厦,笑了,说:“吃饭请在这种地方?看来那个包确实卖得好。” 负责人给徐姨打电话,说他立马就下来,让她们稍等,徐姨和枕溪就在一楼随便逛。 一楼有个超级大的玩具店,枕溪一路过橱窗,就走不动道了。橱窗前陈列了许多模型,个顶个的精致又华丽。她从上辈子就喜欢手工,收集的手办模型也不少,但面前摆放的这些,还是让她移不开眼。 “你喜欢啊。”徐姨咯咯笑,“你都多大了还喜欢这个,不过这些玩具卖得可真贵,等咱们有钱了也来买几个放家里。” “这些都是要自己拼装的,少的有几十个零件,多得数百上千个,你以为你有钱人家就卖给你啊。” “徐总!”一个洪亮的男声在她们背后响起,徐姨转头,也笑着喊:“陈总!” 两人热情地一握手,算是接头完毕。 “这位是?”做精英打扮的男人打量着枕溪。 “我女儿。”介绍也完成。 陈总带着她们去往顶楼的港式餐厅,一进门,枕溪就暗自估算着这顿饭的花费以及对方到底从那个包上赚了多少钱。 豪华的配料,精致的做工,完美的味道,这是一顿非常奢侈的饭局,但枕溪真没吃出滋味来。她装作沉浸在美食里的样子,实际一直竖着耳朵听徐姨和那个陈总打太极。 陈总说:“上次您卖给我们的那个包好巧不巧地符合我们这季度的服饰主题,马上这下一季就该着手准备了,如果你这里还有合适的版型的话,希望我们继续合作。” 这话说得稀奇,说是要符合主题的版型,但他又不说这季的主题是什么,也不给相应的配色或者设计,所以枕溪猜,他所谓的符合季度主题,估摸着就是围绕着那个包设计了对应的服装配饰和其他一系列的东西。 那枕溪就不高兴了,敢情她2500不仅卖了个包,还给人设计师提供了整季主题的idea?哪有这样好的事? 徐姨也说:“听说那包上市我就想着也买一个留作纪念,但是去了你们门市那几次也没买到。听你说卖得一般所以供货量小,所以我现在手里有版型也不敢随便卖了,回头影响你们业绩怎么办?我现在手里攒了几个样式,打算自己去联系工厂看看。” 对方一听,急了,差点要拉着徐姨的手表态度。对方开始说,说徐姨自己做肯定赔得血本无归,然后又吹嘘他们品牌明年的计划,全国又有多少家连锁店要开业,请了哪个大明星做代言人,说要争取明年成为全国第几第几。 徐姨也应和着,最后为难地说:“我再仔细考虑考虑吧。” 实际上就是枕溪一张版型没画,想卖也没没法卖。 对方恋恋不舍地送她们离开,临走时,对方从身后掏出两个大袋子递给枕溪,说:“初次见面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漂亮的小玩具,希望你喜欢。” 等对方一走,枕溪打开盒子一看,好嘛,一副拼图,一套乐高,都是上千的价格。 “我刚看见他给助手打电话,估计是看见我们在玩具店门口才有了主意送你这个的。” 利益关系,互惠互利,不拿白不拿,正好了,卢意的生日要到了,这幅公主主题的拼图拼好了正好送她,至于这个游乐园主题的乐高,就留着自己玩吧。 卢意的生日有点紧,她原本是准备买个毛茸茸的玩具给她的,但总觉得没什么心意,这下好了,为了这个拼图,她课余的时间全花在了上头。 “这是做什么?多大了还玩这个?” 眭阳一到天台,就见枕溪盘着腿坐在地上,面前摆满了小盒子,里面是分类好的拼图碎块。 “送人的生日礼物。”枕溪挥挥手,让眭阳站边去别挡她的光。 “这主题——这主题会不会太娘气了?谁会喜欢这种啊?” 对方没动作,枕溪烦躁地抬头,扒拉着他的腿给他扒一边去,说:“给小姑娘送小公主哪里不对?我总不能给她拼个变形金刚吧。” “小姑娘?” “卢意啊,后天就她生日了,我赶时间,你可别烦我!” “回你宿舍拼去,你占着我地盘了,我没地方看书。” 对方作势就要来收拾她的东西,枕溪朝着伸来的那只爪子拍了一巴掌,说:“你看书哪里不能看,什么时候不能看,再说了,你那智商看了也没用。我这赶时间呢,你这孩子怎么那么不懂事。” …… 紧赶慢赶,紧赶慢赶,枕溪还是在卢意生日当天把这拼图送了出去,装裱的漂漂亮亮的拼图,卢意一打开,就收获了周围同学满满的惊叹和羡慕的眼光。 卢意高兴地不知怎么是好,恨不得把这拼图放书桌上给大家瞻仰,但还是碍于老师的警告没敢太张扬。 为了给卢意过生日,枕溪请了一天的晚自习假,和卢意一起抱着那副拼图得意洋洋昂首挺胸地走在同学中间。 “作孽啊!”李明庭趴在走廊上哀叹出声:“我们拿去给她装裱的时候,真是小心了不能再小心,那捧着的模样像是捧着自己的心脏,为此季白杨笑话了我们整整两天。你看看她,你看看她那高兴的样子!”李明庭指着楼底下笑得满面春风的枕溪,说:“她手里拿着的哪里是副拼图啊,简直是她考了全国状元的奖状。” “眭哥!”李明庭一巴掌拍在眭阳背上,说:“要是咱们过生日的时候咱状元妹妹不给同样的待遇我可不高兴,我的生日反正还早,你的马上就到了,可以期待一下的。” “她?”眭阳哼哧了一声,说:“她能有那良心?她要是能记得住是哪天就算我祖上积德了” …… 卢意笑嘻嘻地把蛋糕捧给了枕溪,枕溪刚把上面的樱桃拎嘴里就被饶力群整个端走了。 “你……安森么?” “你不是奶油过敏吗?” “你才奶油过敏!”枕溪把自己的蛋糕抢回来,挖了一大勺就塞嘴里。 “那你上次——哦,你是不想吃你妹妹的生日蛋糕。” “你管我!吃你的吧,哪来的那么多话。” “枕溪,你怎么那么小心眼啊?枕琀都跟你道歉了,上次的事情也不是她的错。” 枕溪把蛋糕盘子往桌上一放,卢意就来拉她,挡在了她面前,说:“今天我生日咱们不说别人。” 枕溪喘口气,又把蛋糕端了回来,打岔般地问了一句:“卢意,你生日愿望是什么?” “不是不可以说出来吗?” “可以说出来一个的。” “希望我们几个永远都是好朋友。我和丹丹是最好最好的朋友。” “是吗?” “当然……丹丹,你哭什么啊?” 枕溪低着头把卢意抱怀里,把脸埋在她的肩上,说:“我也希望这样。” 丢人地说,她上辈子活了三十年,一个知心的朋友都没有,甚至于,她死了之后,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真心为她掉个泪。 这辈子活得是艰苦了些,但好在,好在前行的路上还有几个为她点火把的人。 饶力群看着枕溪抱着卢意压着声音呜呜咽咽地哭,心里太过震惊。他还记得很清楚,也是前几天,枕琀的生日,相似的生日愿望,可枕溪的反应就像见了鬼,连对方的生日蛋糕都找借口不肯吃。 朋友真的能比亲妹妹还亲密吗? 饶力群完全不知道枕溪在想什么,尽管他和枕溪已经成为了同桌,每天有将近8个小时呆在一起,可他还是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枕溪回学校的时候正好遇上了下晚自习的眭阳等人。 “过生日挺开心吧,头发都还沾着奶油。”李明庭拿手指头戳着枕溪的脑门,说:“这个周日把时间空着哈,别回头又找不到人。” “什么事?” 李明庭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旁边的眭阳冷着脸扯了他一把,说:“还不走,你打算跑着回去?” 李明庭叹了口气,摇头晃脑地跟在眭阳后头走了。 “小没良心的。”钱蓉也用手指戳枕溪的脑门,说:“周日是什么日子你不知道啊?” “周日?”枕溪掰着手指,“12月……9……10号。12月10号?哦——我想起来了。” 四十三、生日礼物 “枕溪,明天一起吃个饭。”临睡前,枕溪收到了这么一条短信,后面还附了一个地址。 “你不来接我吗?” “你是鬼吗?见不得光走不动道,自己打车来!” “那你的生日礼物我就不带了,拿不动。” “来你家吗?” “学校。” …… 眭阳看着面前四五个被纸盒子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强忍着心里的失望说:“就这么几个破盒子你说你拿不动?” “你的生日礼物当然得你在自己来拿,我凭什么给你送过去啊,我又不是搞快递的。” “我也拿不动。” “正好了!”枕溪把他往宿舍门口推,说:“我也舍不得送你。” 眭阳用手撑着门,枕溪就怎么也推不动了。到了,他还是抱着那几个盒子往外走。 “你的书包为什么要我背?”眭阳动作着,想把枕溪挂在他肩上的书包甩下去。 “为了给你准备生日礼物,我的作业都没做呢。” 眭阳不说话了,驼着背往外走,也亏得周日学校没人,校草大人的这幅尊荣才没人看到。 车子没往眭阳家的那条路走,倒是驶向了市中心。眭阳带着她七拐八拐,到了一栋复式的公寓。 推开门,立马已经有人了,李明庭,钱蓉和季白杨。 “其他人呢?”枕溪问。 “生日礼物呢?”李明庭够着头瞻仰。 眭阳把那几个纸盒放在沙发上,说:“什么其他人?” 这是回复枕溪。 “关你什么事?” 这是回复李明庭。 “吃饭叫你,做作业去吧。” 枕溪就背着书包去了他家的书房。 眭阳环着手坐在沙发上盯着哪几个纸盒看,李明庭也凑过来,问:“就这些啊?这能是个啥?” 李明庭比划着,问:“难道能拆出个千手观音?或许是几节自家种得藕?几个土豆和地瓜也有可能。” 眭阳一巴掌拍开他伸向盒子的手,说:“关你什么事?” 季白杨也皱着张脸凑过来,说:“少爷,你确定生日就我们几个过?我的手机都快被人打爆了,都在问你在哪。” “你把手机关了不就成了?” “我要是敢关机,回头见着金誉恩和安桃沙,她俩还不活刮了我。您就行行好,给她俩打个招呼,不然我这手机立马就得没电。” “还好我换了手机号她两不知道。”李明庭搂着眭阳的肩,问:“话说这也小半年了,您到底相中了谁也没个准信。” “本来就八字没一撇的事。” “怎么就没一撇了,枕溪可是看见你和金誉恩抱在一起,和安桃沙接吻来着。”钱蓉这话一出,李明庭和季白杨当即贱笑着吹了个口哨。 “那是她跟你说的?”眭阳起身,迈着大步子就往书房去。 钱蓉看情况不对,忙说:“我问了好几次她才跟我说的,也不是多大的事,你干嘛啊,别吓唬孩子。” “枕溪,你眼睛有问题啊!”眭阳一把推开书房的门,“我跟你说了多少次,那是——” 枕溪吓了一跳,取下耳机,面色不虞,问:“什么事?” 眭阳一把把钱蓉推了出去,锁上了门。 钱蓉站在门口拍门,嘴里嚷着:“你冷静点啊,枕溪有什么错,她只是实话实说。” “他不会跟枕溪动手吧,你两倒是去劝劝啊。” “你想太多!”李明庭扯着她往客厅走,说:“他怎么可能跟枕溪动手,枕溪多治人啊。” “什么事?”枕溪拧上了笔帽,看着面前的人,“鬼吼鬼叫的,什么事?” “来看你一眼。” 眭阳把手插兜里,看着枕溪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声音也小了。 “没事我就出去了。” “这题我做不出来了。”枕溪把笔往桌上一扔,仰靠在了椅子上。 “做不出来……做不出来那就不做了。”眭阳看着她,说:“你都做不出来,那肯定是特别特别难的题。” “刚才我差一点就想出来了,如果不是你大嚷大叫地开门吓着我。” “对不起啊……谁让你跟钱蓉乱说了,我都跟你说了,那是她们自己扑上来的,我没有——” “我可以借用一下电脑吗?” 枕溪脑子里被各种公式运算塞成了一团毛线,而能理清这些的那根线头也随着刚才那个转瞬即逝的灵感消失了,她迫切地,需要一个什么来转移注意力,否则她能活活把自己烦死。 年纪轻轻的,怎么就得了强迫症。 “你刚才说什么?” 刚才眭阳一哩哇啦跟她说什么来着? “没什么。”眭阳把电脑给她打开,说:“你玩吧,一会儿吃饭叫你。” 眭阳回头看了一眼沉浸在电脑里的枕溪,出去了 枕溪打开搜索引擎,在键盘上敲出“RainbowGirls”,然后回车。 跳出来的第一条链接是——“Melon公司全新企划,打造国内第一个大型养成系偶像女子团体,现发布RainbowGirls一期生招募条件。” 顺着链接点进去,就是Melon公司的官网,充满粉红气泡的页面设计,不知道引诱了多少怀揣明星梦的少女朝着娱乐圈这个大深渊跳下去。 例如上辈子的枕琀,和自己。 说起来做偶像这事,是她上辈子一直努力但都没做好的事情,可就算这样,成为彩虹女孩成员的那几年,也是她上辈子最光彩的一段日子。在聚光灯和粉丝的簇拥下,她也是可以闪闪发光的人,如果她那时候没有跟着饶力群私奔退圈…… 枕溪清除了浏览痕迹关闭了电脑,趴在桌子上喘息。 都说人死前会闪现整个人生,她死前看到的,她用三十年生命所经历的,绝大部分都是像裹了煤烟的阴霾,不仅令人窒息而且散发着恶臭。只有那短暂的几年,她站在舞台上,宽敞的舞台能同时容下一百多人的表演,但那时,只有一束聚光灯打在她的头顶。她的面前,是由荧光棒汇成的星河,遥远地,仿佛根本看不到边。但呼唤她名字的声音又很近,闭上眼听,脚下的舞台都跟着震动。 她最后一次参加总选,在133名彩虹女孩儿的成员里,排名27。 “小溪,来吃饭了。” 眼前的画面碎成了微尘,枕溪睁眼,她面前站着的人是钱蓉。 这顿饭吃得异常迅速,如果不是那丰富到桌子都堆不下的菜肴,枕溪会觉得这是一顿极其简单的快餐。 吃过饭才是生日会的重头戏,精致的生日蛋糕被推了上来,裹了满满一层让人垂涎的巧克力,散发着让人愉悦的甜味。 点了蜡烛熄了灯,大家伙一块唱了生日歌,本来挺温馨的一场面,因为季白杨的荒腔走板,沦落成了滑稽戏。 “许愿吧。” 眭阳手插兜里,歪着头一副拽上天的模样闭了闭眼,就算结束了。 “你得双手合十,这愿望才灵。”李明庭提醒。 “我才不要,肉麻死了。” 得,他是寿星公,所有人都依着他。 然后就到了送礼物环节,其他三人你争我抢,刻意地把枕溪的礼物留在最后。 李明庭和季白杨默契地送了新上市的游戏机,只不过型号和品牌不同。钱蓉送了条价格不菲的围巾,说让眭阳戴着去学校招摇,省得见天的有女生给他织围巾。 “我们状元妹妹给准备了什么。”李明庭期待地搓手,眼珠子一直围着那些纸盒咕噜噜地转。 枕溪坐地上开始拆纸盒。 第一个纸盒拆开的时候,大家只能看出那是乐高的一部分部件,再拆开第二个,还是乐高的部件,知道全部拆完,还是乐高的部件。 眭阳眼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说:“我已经不玩积木了?” “什么啊?”枕溪看了他一眼,开始动手把散落的部件一点点拼起来,逐渐地,一架过山车的模样出现了,再一会儿,一座摩天轮架起来了,最后,一个完整的微缩游乐园矗立在地板上。 “怎么样?”枕溪一拍手,回头去看众人。 眭阳的目光定定地落在她的身边,不知是在看她还是在看地上的乐高。 “我在买玩具的地方见过这玩意儿,卖得可贵了,枕溪你真大方。” “你买的?”眭阳的眼神一下就凝了起来。 “瞎说八道!这东西哪里能买你给我买一个。关灯!”枕溪命令道。 屋里一黑,不知道枕溪碰了哪,那摩天轮就缓缓转了起来,上头还有小灯泡在闪烁。 “真漂亮啊。”钱蓉捧场地一直拍手。 “开灯!” 枕溪按了开关,仰头看着眭阳,脸上满满都是得意。“怎么样?漂亮吧。” “这是你自己拼得?”眭阳定定地看着她,“枕溪,这是你自己拼得?” “当然!” “我不信。” 枕溪急了,一下子从地上蹿了起来,说:“怎么就不是我装的了?你去外面看看,外面卖得成品顶多只有摩天轮会转,那小灯泡都是我自己装上去的,你知道那些电路——” “我周六没回家都在寝室弄这个呢。”枕溪觉得特别委屈,“算了,跟你说了也白说,这礼物我不送了,我自己稀罕着呢。” 枕溪伸手想把面前的东西拢在怀里,眭阳在后面推了她一把,把她整个人四脚朝天地推在了地上。 他用手指小心地拨弄着摩天轮的转盘,仔细打量的眼睛又圆又亮,毛茸茸的头发翘起来一撮,露出粉白粉白的耳朵。 李明庭丧着脸跟钱蓉说:“我打赌,他肯定不记得我给他送了什么。” 四十四、初雪 “回家还是回学校?” 枕溪坐在车上,哈欠连天。 “回学校,明天还上学呢。” “那摩天轮挺漂亮的,我原本以为只有卢意有这种待遇。” “我们也是好朋友嘛。” “每个好朋友的生日你都这样上心?” “主要是我也没有几个可以上心的好朋友。” 眭阳那边没了声气,枕溪转头望着窗外,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 “你——”眭阳突然戳了她肩膀一下,把她给戳激灵了。 “我之前跟你说,借你一个生日愿望。”眭阳从包里掏出个东西放到她面前,借着外头晦暗不明灯光看,是刚才烧了一半,写着“16”的生日蜡烛。 “生日愿望我只许了两个,留了一个给你。” “不用了,我已经不怕了。” “让你许你就许,你这人怎么那么麻烦?” 眭阳把蜡烛点亮捧在手心,“赶紧的,我拿着烫手。” 枕溪闭上了眼。 “要双手合十,你会不会许愿?” 枕溪笑了笑,双手合十放在了胸前。 “好了。” “吹蜡烛吧。” 蜡烛一熄,车里又只有窗外的霓虹灯光落进来。很长时间,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你现在的同桌是你们班长?” “嗯。” “长得挺帅吧?” 枕溪皱着眉转头看他。 “那么古怪地看着我做什么?”在枕溪打量的眼神里,眭阳摸上了自己的脸。 “年纪轻轻长得也挺帅,怎么眼神不大好?” “怎么?”眭阳笑,“你同桌不帅吗?不是有好多小姑娘喜欢他?” “我又不是只看脸的小姑娘。”枕溪笑,“再说了,饶力群长得也没多好看啊,狐狸脸,细长眼,脸色白里泛青,不是长寿的长相。” “你还会看相?那你看看我能活到多少岁?” 枕溪真的认真打量起眭阳的面相来,三庭五眼都很精致,骨相也端正,是娱乐圈常挂在嘴边的故事电影脸。 这孩子是真长得好,也难怪招漂亮小姐姐的喜欢。 “放心,能活到死。” “那你觉得我长得帅吗?” “你帅不帅你心里没点数吗?”枕溪翻个白眼别过头去,长得帅有什么用,眼睛瞎脑子笨,胆还小。 “我挺有数的,就是随便问问你。” “呵!” 一进入12月份,枕溪就忙得不可开交。她把花了很多功夫弄出来的新季包包版型交给徐姨后,就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学习中。 一晃半个月的时间过去,年底快到了,圣诞也来了。 今年的圣诞节正好撞上周末,卢意从很多天前就兴奋地不得了,一直在筹划着这个圣诞怎么过。 “看电影,吃饭,逛街。” “嗯,随你安排。” “但是只有我们两个人的话感觉不大热闹。” “你可以叫上何媛和阿秦同学。” “还有班长。” “班长就算了吧。” “为什么算了?”饶力群又跟背后灵一样从后面伸出个头,说:“人家卢意邀请我你反对什么?” “行,卢意高兴就行,我没意见。” 眭阳也顺嘴问了句枕溪圣诞的安排,说:“和一堆小姑娘在一起能有什么好玩的?” 枕溪也问:“你圣诞节去约会吗?” “我能和谁约会?” “女友甲,女友乙,看您翻牌子高兴。” “打住,没有的事。没有女朋友,也没有翻牌子。” “那提前祝你圣诞快乐。” 圣诞节的前一天平安夜,大家还在学校念书,枕溪收了一堆的苹果,其中最为浮夸土豪的,是来自卢意同学的,不知道她包了多少层包装纸,枕溪抱着的时候,能把自己给挡了个严严实实。 其他的就是来自班里的同学,饶力群和何媛都送了,隔壁的阿秦也送了个简单大方的,就连钱蓉也抱了几个来给她。 “这是你蓉蓉姐的,这个最丑的是李明庭的,这个第二丑的是你大熊哥的,这个最贵的是眭阳的。” 枕溪拆开眭阳的包装,里头是个装在水晶球里的苹果,手一晃,就会有亮亮晶晶的小星星落下来。 “他可真少女心。” 晚上枕溪回家,枕琀也正搁那一个个拆苹果跟枕全和林慧炫耀,这是谁谁谁送的,这又是谁谁谁送的,听得枕全和林慧一直合不拢嘴。 看见她,枕琀问:“姐姐,今天平安夜你没收到苹果吗?” “嗯。” “饶力群哥哥和眭阳哥哥也没送给你吗?” 见枕全和林慧的目光都黏在自己身上,枕溪笑笑,说:“人家为什么要送苹果给我?” “平安夜送苹果不是祈福平安吗?这是一种美好的祝愿吧。” “那你就当没人祝福我吧。” 第二天枕溪起床,枕琀已经准备好在那等她了。 “姐姐,你快点,力群哥哥马上就来了。” “什么意思?”枕溪一头雾水。 “一起过圣诞啊,你忘了?” 饶——力——群! 枕溪的好心情消失干净,一点出门的欲望都没有了。 “力群哥哥,你今天穿得可真帅。”枕琀咯咯咯地笑着,跑到了饶力群身边。 枕溪乜了一眼,今天饶力群穿了一件驼色的长款大衣,里头是件淡色的针织毛衣,一副即将出差或者出差回来的模样。 这种类精英的打扮,他痴迷了十多年。 枕溪一手挽着何媛一手挽着卢意,和她们一起走在前面。 “她这又是怎么了?”饶力群侧头看枕琀,问:“怎么又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可能……可能是不喜欢我参与你们的活动吧。”枕琀嘟着嘴委委屈屈,“要不我还是不去了,回头姐姐又不高兴。” “她这个人就是这样的。”饶力群说:“脾气阴晴不定,一会儿就好了。” 他们一行人去了市中心,这天人特别多,天也特别冷,到了中午,天上已经零零星星飘起了雪花。 “这是今年的初雪吧。” 枕溪抱着胳膊,看着天,有雪花落在眼帘上,冰冰凉凉。 “太冷了,太冷了。”枕琀捧着双手放在嘴边哈气,一直在原地跺脚。 饶力群把外套脱给了她,枕琀穿着,垂到了膝盖下面。 “力群哥哥,衣服给了我你怎么办?” “我一会儿去重新买一件。” 何媛就咬着唇站在旁边,看着她们两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枕溪淡淡地别过眼,卢意突然就冲过来抱着她,把脸贴在了她的脸上,呵呵笑着说:“这样抱着就不冷了。” 枕溪看着她鼻尖上粘着的一片小雪花,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什么戾气都没了。 无视了枕琀和饶力群,枕溪的圣诞节行程还是开心的,和卢意一路吃吃吃逛逛逛,再吃吃吃逛逛逛,买了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都让秦易安给她们拎着。 饶力群进商场去买衣服,枕琀和何媛陪着进去了,枕溪她们就在外面等。 等人无聊,枕溪就在那逗秦易安,说:“秦同学,听说下初雪的日子跟喜欢的人告白就一定会成功。” 秦同学真的是一个特别容易害羞的男同学,立马就红了脸,支支吾吾地说什么也不是。 “你要是有喜欢的人可得抓紧啊,过了今天就不灵验了。” “有这种说法吗?” 枕溪回头,又是背后灵饶力群! “下初雪的日子告白会成功吗?”何媛也问。 枕溪尴尬了,这事她也是后来听别人说得,灵不灵验她怎么知道,她又没下雪的日子跟人告白过。 “姐姐,力群哥哥给我们买了礼物。”枕琀晃着手里的包装袋,开心地全身冒泡。 “我们?所有人都有吗?” “不是,就我跟你。力群哥哥给我们俩一人买了一条围巾。” 枕琀把东西拿出来给她看,纯黑色的围巾,摇摇晃晃的吊牌上写着价格,两百多。 枕溪偷偷看了一眼何媛,她的脸色十分难看,是接近于委屈和生气之间的难过。 “非常非常暖和。”枕琀指着自己脖子上的围巾,一脸笑嘻嘻。 “平白无故得,为什么收人礼物?” “姐姐?”枕琀去扯饶力群的袖子,喊了声:“力群哥哥。” “也不是什么贵重的礼物。” “哦。”枕溪点头,“那随便你吧,你回去跟你爸妈解释清楚就行,别牵扯到我。” “你什么意思?”饶力群的眼神一下就变了,嘴里哈出的寒气都没他眼里来得重。 “你送礼物给枕琀我没意见,不过这事跟我没关系。” “姐姐,你怎么这样,这是力群哥哥的心意。” “你——!”饶力群抢过礼物袋,说:“你不要就扔了吧。” “你的东西你想怎么处理都行,我没意见。” 饶力群一转身,东西就精准地被他扔进了垃圾桶里。 卢意和秦易安面面相觑,不敢说话。 “姐姐!”枕琀一开口,哭了出来。 “打住!你哭什么?” “丹丹,我们走吧。”卢意在后头小心地拉枕溪的手指。 “嗯,走吧。” “姐姐!”枕琀上前来拉她,枕溪退后甩手一气呵成,枕琀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嘴嘤嘤地哭,嘴里还是在喊:“姐姐!” 枕溪捂着额,叹气。 “我们谈谈。”饶力群扯着枕溪就往一边拉,转头对想要制止的卢意说:“你们等一会儿。” 枕溪一路挣扎,还是被他扯到了一条巷子里。 四十五、圣诞劫 被雪浸湿的巷子,湿漉漉地映着路灯的光。 “干什么?”枕溪大力扯出自己的手,看着他,问:“你想干什么?” “枕溪,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哦?请问我哪里过分了?” “枕琀是你妹妹,亲妹妹!” “呵!”枕溪笑了一下,说:“你也知道枕琀是我妹妹,那请问我们饶大班长,我们两姐妹的事用得着你一外人指手画脚?” “枕溪!”饶力群突然掐着她的肩把她推到了墙上,用手肘抵着她,说:“你以为我喜欢多管闲事?我这是为了谁?你说我这是为了谁?说我是外人?你心到底怎么长得?你有没有良心?” “我管你是为了谁!”枕溪发力打开他的手,指着他的鼻尖,压着声音说:“饶力群,你恶不恶心?” “我恶心?” 枕溪的手腕被死死钳住,饶力群用的劲越来越大,掐得她生疼。 “是,我是恶心。我真是疯了才会喜欢你!你这个人,除了脑子好,其它地方都坏透了!” 枕溪愣住了,耳朵嗡嗡响,看着饶力群好像在看望远镜那头的人。 “喜欢我?你说你喜欢我?”枕溪念叨着,慢慢地笑了出来,越笑越开心,连肺都扯着疼。 “你不会说你对枕琀好是因为我吧?” “不然呢?我和她之前又不认识,也没交集。” “饶力群!”枕溪连名带姓地叫了他一声,在对方左右恍惚的眼神中,一字一字地说: “你——恶不恶心?” 一模一样的话,上辈子他也是这么说得,然后就背着他跟枕琀滚上了床。 “就当做你真的喜欢我好了。”枕溪的情绪突然松缓了许多,语气也从咄咄逼人中跳脱出来。 “不过我恶心你是真的,如果你真的喜欢我,希望你离我远远的,少出现在我面前,这是我对你唯一的要求。” “你——!” “丹丹。” 卢意小心翼翼的声音在巷子那头响起,“电影要开始了。” “班长?”她又喊了一句。 “班长有事,不和我们一起看电影了。”枕溪说道。 “我没事,走吧。”饶力群走到枕溪身边,凑到她耳边,小声地说:“你以为自己是谁?之前喜欢你是我眼瞎,以后不会了。” “那你很棒哦,称赞你!” …… 卢意挽着枕溪走在人群的最后头,一直上下左右地打量着她,“我们都以为你们两要打起来了。” “他敢?” “我悄悄问了何媛,那围巾是枕琀一直拿在手上跟班长说好看,然后班长才买的。” “人不要脸鬼都害怕。” “本来只买了枕琀戴着的那条,是结完账都准备出来了,班长又自己回去买了另外那条黑色的。” “估计是只给枕琀买显得太突兀,所以拿我当挡箭牌吧。他俩真是绝配,恶心到一处了。” “那你也太狠了,说不要就不要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一点都不给班长留情面。” “他以为自己是谁,全世界的女孩子都得围着他转?我稀罕他的一条围巾?我自己又不是买不起。” “好了好了,不气了。”卢意拍着胸口给枕溪顺气,说:“以后咱们自己出来玩不带班长了,你好像真的不喜欢他。” “他不也是你好朋友吗?”枕溪叹气,“算了,也别因为我闹得你们俩也不愉快。我见到他装作看不见就是了,反正我们两不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圣诞节上映的电影,烂俗煽情的爱情片,开场不过半个小时,何媛和卢意就开始哭天抹泪,枕溪一个人的哀叹在其中显得特别怪异。 电影放映了一半,何媛说要去卫生间,枕溪就让她把自己也给牵出去,在那个黑暗的空间里,到处都是抽噎压抑的声音,搅得她特别心烦。 “丹丹,你妹妹和班长——” “怎么了?” 面前小女孩的眼睛里还藏着没抹干净的泪,楚楚可怜地,就这么站在枕溪面前。 “你妹妹是不是喜欢班长啊?” “你是不是也喜欢班长啊?” “嗯。” 对方承认地很干脆。 “你为什么喜欢他啊?” 完全的废话,她自己也喜欢过饶力群,太知道这个人讨人喜欢的点在哪里。 何媛现在算好的,她当年可是鬼迷心窍地跟着一无所有的饶力群私奔来着。 “班长很善良啊。” 完全出乎意料的答案。在枕溪看来,饶力群身上的优点很多,但里头绝对不包括善良。 他饶力群但凡有点良知,能让她大冬天摔死在楼梯间里?那天好像比今天还冷来着。 “有一次,下大雨,还刮了特别大的风,我坐车回家的路上,看见班长一个人穿着雨衣站在路边。我觉得奇怪,就过去看了。原来他是撑着雨衣给地上瑟瑟发抖的小猫遮雨。猫妈妈不知道去了哪里,小猫一直在叫唤。他就站在那一边给小猫挡雨,一边等着猫妈妈。可是我们两等到雨停,天完全黑了下来,猫妈妈都没回来。” “后来那几只小猫呢?” “班长用衣服包着给带走了,后来我问他小猫的下落他也没说,可能是送人了吧。” “在他家养着呢。” 养得跟狗一样,一只比一只胖。 枕溪没再回放映厅,她说里面太闷,她在外面等她们。 电影院旁边有个伸出去的空中花园,下着雪的寒冷天气也没人,枕溪自己窝在那倒也舒坦。 在寒冷的天气中冻了半个小时,电影也算结束了,卢意过来抱着她,一行人打道回府。 枕溪以为饶力群会申请调换座位,可星期一去上学,饶力群还是坐在她旁边,一副不认识她的样子。 最尴尬的是,枕溪的座位靠窗,她每天进出都得主动跟饶力群搭话:“请让一下……麻烦让一下。” 她要是不说话只在那杵着,饶力群能一直装作没看见她。 到后来枕溪也烦了,主动跟老师申请调换座位。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跟她很好说话的班主任,在想了一节课后,给枕溪的答复是—— 驳回! 得,她也只能这么死皮赖脸地跟饶力群耗着,好在,期末考试很快就到了。 在考试前,枕溪已经把行李收好,打算结束考试的第二天就回外婆家。 “你就这样走了?家长会怎么办?”枕全特意来问了她这么一句。 “您看着办吧,愿意去就去,不愿意的话就跟班主任请个假。” 交待好这些,枕溪就坐上了回村的汽车,当天晚上,她就和外婆睡在了一个被窝里。 之后找人重新修缮了屋顶和窗户,这个冬天可以在屋里暖暖活活地度过。 过年前,外婆特意带着枕溪去剪了头发准备过年,及腰的长发被一剪刀剪刀了后颈,枯黄分叉的头发落在了地上,枕溪整个人也像期待春天的绿枝,透着股勃勃的生意。 “看着精神多了,我家丹丹出落的越来越漂亮了。”外婆笑得合不拢嘴。 “您是眼睛里装了万花筒,怎么看我都漂亮。” 两个人的春节不太复杂,但别人家该有的都得准备,外婆很迷信,觉得平时敷衍些也就罢了,春节是千万不能马虎的。 买年货,贴春联,准备年夜饭,枕溪忙得团团转,辛苦也幸福着。 大年三十当天,枕溪一大早就去赶早集,买点最新鲜的小菜用来准备晚上的年夜饭。 回去的时候,就见家门口停着一辆陌生的面包车,枕溪心里顿时就有许多不好的预感。 还没进门,她就听见熟悉的声音在说:“大年三十本来就该一家人团聚的,哪能把你和丹丹留在这啊?” 枕溪进门,一副老友姿态拉着她外婆话家常的正是她那个奶奶。旁边还站着枕全和她爷爷,枕琀正好奇地够着头四处打量。 他们来做什么? 心烦! 看见她,老头一张沟壑纵横的脸笑得愈发紧凑,说:“丹丹回来了,正好!我们来接你和外婆一起去过年?” “什么事?” 太不近人情的一句话,立马让枕全黑了脸。 “什么什么事?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是你爷爷奶奶觉得你和你外婆自己过年太可怜,所以来接你们回家去吃年夜饭。” “怎么就可怜了?”枕溪晃着手里的东西,说:“鸡是好鸡,鱼也是好鱼,比城里的新鲜又没污染,哪里可怜了?” “你——!” 老头拦住发怒的枕全,跟枕溪说:“你爸不是那个意思?就是觉得过年得一家人在一次才行,所以赶着今天来接你们。” 不知道老太太在她来之前怎么忽悠了外婆,外婆也接着话茬说:“丹丹,你跟他们回去吧。” “我回去了那您怎么办?” “自然是要一起回去的。”老太太生硬地把外婆从炕上搀起来,枕溪急忙过去接手,让外婆靠在自己身上。 最后,枕溪准备了许久的年夜饭没吃成。家里的那些小菜,但凡可以带走的,都被枕全装上了车,美其名曰放在家里浪费了。 可枕溪就是宁愿它们生霉发臭,也不想最后果了这家人的腹。 坐在车上,枕全说:“你这次又考了你们年纪第一。” “嗯。” 枕溪早就知道了,成绩出来的当天卢意就短信通知过她了。她还知道,枕全和林慧去给她开家长会,变着法的跟班主任要她的奖学金。 四十六、欺人太甚 “你们班主任怎么回事?她不是想私吞你的奖学金吧?我问她要了几次,她都说没发下来,听说其他年级的早就发了。” “下学期有初三和高三年级的动员大会,估计要等到那会儿吧。” “你不能跟你们班主任说说提前发吗?咱们家这段时间的情况——” “枕琀这次考得怎么样?”枕溪当机立断地截住枕全的话,生怕他不知死活地恶心到外婆。 “还行。”枕全哽了一下,这么应了枕溪一句。 那就是不好了,说不定还及不上半期成绩。 “下个学期结束就小升初了,听说这次七中打算完全按成绩排名,A班B班这样的排着下去。妹妹觉得自己能进哪个班?” “怎么可能?”枕琀眼睛瞪得很大,心里害怕但又不肯承认。 “其他私立学校早就这样了。A班是尖子班,B班是精英班,大家都是这样称呼的,越到后头的称谓就越难听。妹妹你得加油啊,你要是进不了A班,我在同学老师面前都会很难堪。” 枕溪温柔地用手给她理着头发,说:“你可千万别让姐姐丢脸。” “怎么会?我们琀琀那么聪明,区区一个实验班,肯定是考得上的。” “那姐姐提前祝贺你考个好成绩。” 大白天做梦! 外婆从车上下来,抬着头看了看面前的房子,说:“你们现在就住这啊?” “嗯。” “很敞亮的房子,当年你妈妈生你的时候,还住在小平房,那屋子又黑又冷。” 枕溪用牙齿咬着舌尖,感觉心脏的哪根管子被人通了气,又凉又涩的风直往里刮,弄得她一阵咳嗽,鼻子里呛着一股劣质的煤油味儿。 回到家,林征正四仰八叉地靠在沙发上看电视,林慧在厨房里忙活。 看见林慧的那一刻,外婆的脊背就佝偻了下去,说了句: “你好像没怎么变过。” 林慧没怎么变过,她的阿荀却已经死了快十年。 枕溪死死抓住外婆的手臂,想把她扯离这个家,她真是疯了才会答应带着外婆回来。她和枕全,面上再怎么不和,始终还是有血缘关系的至亲。可是外婆…… 在外婆的眼里,枕全和林慧就是杀害她宝贝女儿的凶手。 她要怎么和杀人凶手坐在同一桌吃饭? 枕溪已经有点不记得她重生回来后第一次见到枕琀和饶力群的感觉了。对于她来说,见到他们的窃喜,是要多过心里对她们的憎恶的。 可外婆和她不同,她知道自己还有怎样光辉灿烂的一生,她知道只要她努力,枕琀和饶力群不过是她生命中恶心人的一个过客,和不小心被人在街上吐了一口痰在鞋上没什么两样,丢了那双鞋之后,她就会连吐痰的人也渐渐忘记,无非就是以后想起这件事时心里恶心一下。 但是外婆,她亲生女儿死了是事实,害死她亲生女儿的这对夫妻还好好活着是事实,她亲外孙女要仰仗这对夫妻的鼻息生活是事实,所以她心里的愤怒怨恨都只能搁浅,因为生活在继续,枕溪要长大。 外婆看过了枕溪的住处,脸上才露出进这个家的第一个笑容。 “挺漂亮的,以前你妈妈怀着你的时候,就说了以后要给你布置一个这样的房间。” “也挺暖和的。” 这是她用冰凉的被褥把自己捂热换来的。 和着春节联欢晚会开始的音乐,一家人坐在了一起吃饭,家里三个男人推杯换盏,其他人都欢欢喜喜的吃饭。 只有外婆和枕溪,吃的很少,也不怎么说话。 酒过三巡,枕全和老头举起了酒杯对着外婆,说:“敬您一杯。” 然后终于开始说他们这次吃饭的真正目的。 枕溪全身戒备放下碗筷,从一开始的面无表情到后面乐出声来,真真觉得这对父子是个活宝,讲得相声比电视上演得还要来得搞笑。 枕全和林慧要开早点铺,为什么要她外婆拿钱出来? “你们——是活在梦里吗?”枕溪直接问出声来。 “枕溪,大人说话小孩……” “你们跟我外婆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这样理所应当地找她要钱?” “枕溪!”枕全怒目而视,左手在桌上握成了拳。 “只是暂时借钱周转周转。”老头说。 “爷爷!”枕溪喊了一声,说:“有句老话,叫有借有还再借不难。找我外婆借钱也不是不行,那我爸是不是应该先把之前借得两万块还上?” 老头看向枕全,估计是不知道有这回事。 枕全眼神躲闪,说:“都说了那借条不算数。” “怎么就不算数了?您可是在那上面盖了手印的,也说了五年内归还,现在都过去十年了,算上利息也不少了。” 枕全一拍桌子,嚷道:“你怎么说话呢?没大没小。” “亲家母,你看,现在枕全没了工作,丹丹还在上学,她的学习非常好,老师一直都说她绝对可以考上全国最好的大学,可这家里要是没了经济来源……” “我们班主任说了,只要我每次考试保持在年纪前十,直到我上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都不用我操心。要是考上好大学,大学的学费也由学校给我出。”枕溪看着老头,说:“爷爷,我在这个家,是读书最不需要操心的一个。我的学费和生活费,你们完全可以不用操心,我有学校补助和奖学金,足够了。” 又想拿她的学业要挟外婆? 老头眼里的利光一闪而过,脸上的怒容也迅速被他修补回来。他说:“是,你学习好,不用太操心。可是你妹妹呢?她还小,也没你聪明。” “枕琀和我外婆有什么关系?” 枕溪一点情面不想留了,最好今天撕破脸大家从此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那是枕琀的外婆需要操心的事!” “林慧家里只剩下她姐姐了,她姐姐还自己带着一个儿子。” 是,所以她姐姐刚被汽车撞死,她立马就拿了人儿子的监护权,也理所应当地拿走了人家的全部赔偿抚恤金。 老实说,这个家里多得是可怜人,以她和林岫的身世,写张纸跪在地上靠讨饭为生都比在这个家活得容易。但是,林征和枕琀一直是幸福的,不用和草芥般的她和林岫相比,就是比这个世上千千万万家庭圆满的孩子,也是比得过的。 她林慧一直靠吃人血馒头为生,但这辈子,别想把这个主意打到她头上。 “没有钱,家里的屋顶都没钱修,哪里有多余的钱。”枕溪如是说。 “乡下不还有几块地,平日里也没人耕种,不如……” “那几块地签了租赁合同,开春就租给人家了。”枕溪抢答。 “胡说八道,那几块破地谁看得上?” “您不就看上了。”枕溪晃着玻璃杯里的饮料,眼睛根本不往他身上看。 “总之,没有钱。现在没有,以后……”枕溪想了想,“以后,或许等您什么时候还了那两万块,就有了,到时候您再来借。” 枕溪太强势,强势的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孩子,她如老母鸡般张开双臂,将他们所有的试探商量讨好等等全部拦在了铜墙铁壁之外。这顿饭不欢而散,没有人说她和外婆今晚要怎么安顿的问题。 “没事了吧,没事我就跟外婆出去找旅馆住,趁现在还不晚。” “怎么出去住呢?你和你外婆在你床上将就将就吧。” “算了,我外婆认床,在这里睡不着。” 没人问认床的外婆要怎么在旅馆安顿,他们本来就是要一个台阶,既然枕溪给了,他们也就顺着下了。 大年三十的晚上,街面上冷冷清清没几个人,偶尔能听见几个爆竹在响,声音很远也很近。 枕溪搂着外婆在外面走,踩过爆竹炸裂后留下的红纸,踩过别人家窗户传来的嬉笑声,踩过阵阵飘香的饭菜味道。 大年三十的晚上,天气冷得让人生气,枕溪等了许久,也没有一辆出租车从她面前驶过。 她想带外婆到市区去,找一家好的,温暖的酒店,舒舒服服踏踏实实的睡一晚。 她现在有钱了,这一季的两个包包卖了两万块,再加上各自搭配的三个配色,一共是五万块。她和徐姨一分,到她手的就有两万五。 老天给她补偿的运气好得不像话,在这之前,半年前,她的一个版型加三个配色才卖了2500块,现在,同样的一个版型加三个配色,价格翻了整整十倍。然而这还不是终点,她以后会越来越有钱,越来越有钱。 林慧和枕全亏欠外婆的所有,她会在物质上狠狠地偿还。 而这个物质,也是他们最想要的。 “您冷吗?”枕溪抱着外婆,用搓热的手暖着她的脸。 “枕溪?” 一声不确定的,探究的语气在身后响起。 四十七、滴水之恩 枕溪回头,身后停了一辆轿车,车灯笔直地打在她们身上,逆着光,枕溪什么都看不清楚。 车门打开,打驾驶位下来一人,穿着暖和厚实的大衣,脖领处围了一圈毛茸茸的皮草。 “饶叔叔。”枕溪叫了一声。 “我就说看着有些像你,你怎么在这?今天不大年三十吗?” “嗯。”枕溪只应了一声,没想多做解释。 “这位是?” 对方的目光挪到了外婆身上。 “我外婆。” 对方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连饶力群都知道她家里的那堆破事,这位只怕更清楚。 “大晚上的站在这干嘛呢?” “等车。” “要去哪里?” “市区。” “正好了,我们也要去,顺路,一起走吧。” 枕溪思考着怎么拒绝,她是真的不想再看见饶力群和他妈那张脸。 “天太冷了,又是过节,可能打不到车,你总不能让你外婆跟着你挨冻吧。” 枕溪妥协了,拉着外婆上了车。 副驾驶坐着饶力群他妈,没用正眼看她。后面坐着饶力群,只看了她一眼。 “丹丹,认识的人吗?”外婆问。 “嗯,这是我同学。”难得的,枕溪用了开朗的语气。 饶力群诡异地看了她一眼,也笑着喊了句“奶奶好。” 外婆立马从包里掏出一百块塞给饶力群,说:“孩子,给你的压岁钱,希望你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饶力群推辞着,不断拿眼神瞟枕溪。枕溪点头,让他把钱收下。 饶力群他爸跟于兰萍说了句什么,于兰萍也不情不愿地打包里掏出个红包给枕溪,说:“也祝你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枕溪尴尬地笑着应谢,饶力群也把压岁钱收了起来。外婆这才高兴了,喜气洋洋地跟饶力群打听枕溪在学校的情况。 饶力群也礼貌地应着,就是一直不断地拿眼神扫枕溪,这让她十分不安。 她掏出手机给饶力群发了条短信,“热情开朗一点,捡着好听地说,其他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当做不知道。拜托你!!!” 饶力群默默地看了短信,给她回了一条,“什么时候买的手机?” “捡得。” 枕溪背对着外婆冲他晃了晃手机,给他看四分五裂的手机屏幕。 “我凭什么说你好啊?你这个没有良心的坏东西。” “报答你。” “怎么报答?” 枕溪咬着牙齿,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滑动,一字一字地敲下—— “随便你。” 饶力群在黑暗的车厢里笑出了一口白牙,把手机收了回去,开始一本正经又胡说八道地敷衍她外婆。 枕溪只能敷衍地笑,礼貌的笑,尴尬又不失客气的笑,最后彻底笑不出来。 饶力群就是在XJB吹,把她吹得天花乱坠她自己都听不进去,于兰萍在前头一直往回看,饶厂长也时不时地笑两声。这样拙劣的谎言,也只有外婆才会相信。 到了市区,枕溪掺着外婆下车,老人家还一直抓着饶力群的手不舍得松开,嘴里一直念叨着让他去乡下玩。 枕溪不着痕迹地掰开两人的手,跟他们一家人道谢,同时找话题转移走外婆的注意力。 “枕溪。”饶力群在背后叫住她。 枕溪回头,不言语,只静默地看着他。 饶力群这才发现枕溪的头发剪了,短到后颈的头发好像特别细碎,风一吹就能洋洋洒洒地落在她脸上。他第一次觉得,枕溪这个人特别干净,从里到外,特别特别的干净,甚至于,干净中,带着点他从未见过的纯真。 像小女孩儿一样。 不对,她本来就是小女孩儿, “枕溪。” 饶力群又喊了一声,这种愚蠢又欢喜的感觉他从来没有过,有点难堪,但又幸运地如此真切。枕溪很少,或者说从来没有这样子平和地看过他,很安静也很温柔。这让他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好像把对方的名字从自己嘴里吐出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这本来也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怎么了?”枕溪抑制住了自己想要皱起的眉头,若是平时,她肯定头也不回地离开,但此刻外婆还在。 “记住你说的话。” 枕溪点点头,终于如她所想的那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枕溪找了家温暖又干净的旅馆,和外婆在市区呆了几天,逛了逛商场和花园,然后才送外婆回家。 临走前,她给了外婆邻居一个寡妇500块钱,让她平时多看顾一点外婆,定期带她去量个血压,每日叮嘱她吃药。她给人留了电话,叮嘱对方每周四晚上给她打电话汇报外婆的情况。并且承诺,只要外婆健健康康的,她每个月都能给她500块。 对方答应的很爽快,这笔钱,于天上掉下来的无异,而且不犯法很干净,没人会拒绝。 距离新学期开学三天,枕溪回了家。 枕全和林慧的早点铺已经到了最后的筹备阶段,为此,老头老太太提前卖了房子,把钱给他们租铺子和做其他乱七八糟的准备。 这样也好,手里没了闲钱,他们就不会说在这附近买房子,让枕溪搬回来住。 老两口搬进了林征的房间,林征只能天天睡沙发,最后受不了,距离开学还有半个月就提前回了学校。 枕琀倒是异常烦躁,她特别反对林慧和枕全开早点铺的事,她打心里觉得只是一件特别特别丢脸的事情,会让她在同学之间抬不起头,“卖早点的女儿”,她不喜欢别人这样称呼她。为此,她哭闹了好几天。最后,枕全和林慧只能把早点铺开得远远的,早出晚归,成天见不到人,连老头老太太都整天搁那帮忙。 他们之前可能预想过开店的辛苦,可没想过会辛苦到哪种程度?时隔半个月枕溪再见到枕全和林慧,两人老了十岁不止。林慧原本白皙的脸上有了两坨高原红,保养得当的手因为整天泡在水里变得又粗又肿还长了冻疮。枕全也是,两鬓生了白发,脊背也一点点躬弯下去,指甲缝里经常都有污泥,靠近了人,能明显闻到他身上洗涤剂的味道。 枕琀好像突然长大了,再不要他抱了,也不要他背了,原本小棉袄般的女儿突然就说出了男女授受不亲的话来。 枕溪看着他们,觉得可怜又可笑,就这样了,枕琀依然雷打不动的上着她每周的课外辅导班。 新学期开学一个月,枕琀她们学校迎来了校庆,她要做钢琴演出,学校邀请家长去看。 枕全正和林慧商量是不是把早点铺关门一天时,枕琀说:“姐姐来看吧,正好是周六,我也跟力群哥哥说一声,到时候你们两个一起来。” “没——” “你姐姐去也好!”枕全把手放在围裙上搓,带着讨好地说:“你姐姐学习好,力群也是个体面的孩子,去了肯定让你在同学中间有脸面。” 枕溪看着枕全那副窝囊样,到了嘴边的拒绝最终也没说出来。 校庆那天她还是去了,和饶力群一起。 自大年三十过后,她和饶力群一直尴尬地相处着,饶力群好像全然忘了他两在圣诞节的硝烟弥漫剑拔弩张水火不容,新学期一开始,待枕溪就跟从前一样了。 其实也不一样,从前他还有跟枕溪一言不合呛起来正面刚的时候,现在完全就是一副团结友爱和谐共处的三好学生模样,但凡枕溪有点躁动的迹象,他立马就能偃旗息鼓快速避开,这让枕溪好几次想借着发火再和他撕破脸也没撕成。 而且因为上次他的帮忙,枕溪心里多少有点膈应,这让她怎么跟饶力群相处也不合适。 就一般同学吧,他们俩可是有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当仇人相处吧,她又跟人撕不下脸来。偏偏饶力群又是个招人烦的性子,不断让枕溪在生气——熄火——生气——熄火中流连徘徊。 倒头来,枕溪也只能自己生自己的气。 “一会儿要是别人问起,你说你是枕琀的姐姐,我怎么说啊?” “不会有人问的。”枕溪敷衍着:“要是问起,你就说你是来凑热闹的,或者直接说你是邻居家的哥哥不就行了。” “别家小孩儿的家长会不会以为我是你男朋友啊?” 枕溪正低着头找座位,闻言就是一通烦躁,最近饶力群这种推推拉拉的试探真不少,起初枕溪还能打起精神应付,后来次数多了,她也就当饶力群在说梦话。 “不会有人那么眼瞎的,你放心。” 枕琀的节目被排在了后面,这种儿童汇演,不是充满爱心和热情的学生家长,其他人还真打不起兴趣。 “枕琀好像会得才艺挺多的?钢琴,舞蹈,绘画?我听她说过。” “嗯。学得多但不精,都是半桶水的程度。” “你怎么这么说你妹妹?你又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才艺?” “我学习好就行了,还要啥自行车啊?我要是再有点才艺,别人还活不活了?” 饶力群兴许还想为枕琀打抱个不平,可等枕琀真的开始表演了,他反而不说话了。 枕琀一曲演奏完,饶力群问:“她钢琴学了多久?” “反正好几年了。”枕溪看着他的脸色,笑,“我就跟你说她是半桶水的程度,你干嘛一脸失望的样子?” “钢琴弹得不好可以练嘛,但是格局小就……” 枕溪越发开心了,说:“你也觉得她的演奏非常小家子气是不是?” 四十八、巨星阿眭 这不是枕溪带着个人恩怨对枕琀的评价,说她小家子气,是上辈子西瓜公司的舞蹈培训老师说得。 “你也不是没有自信,也不是畏畏缩缩,但就是显得小家子气。” 这是人家对她的评价。 “不说这个了,七中的校庆也要到了,你有准备什么吗?” “跟我有什么关系?” “每个班级都要出节目的。” “这是你要操心的事,我的班长大人。” “跟我也没多大关系,这是文艺委员的任务。” 枕溪一捂脑袋,得,麻烦来了。 枕琀结束完表演,像只花蝴蝶似得,强硬地拉着她们去给她同学介绍,主要是强硬地拉着饶力群,枕溪只是个陪衬。 枕溪陪了半个小时,借口去洗手间,给饶力群发了个短信就溜了。 挨晚一点饶力群送枕琀回来,看着枕溪的目光简直像是裹了闪电的乌云。 “她是我妹妹吗?” “我也不是她妹妹啊。” 他跟着枕溪进屋,略过了枕琀的地盘,站在隔断门口有些紧张地往里打探。 枕溪就窝在椅子上看书,也不招呼他。 “这是你的房间啊?和你一点都不像。” “那我的房间该是什么样的?” “黑白灰,粉红色不大适合你。” 以前确实是这些颜色,发白的书桌,湿漉漉的灰色被褥,暗黑的灯光,那才是她应该呆的地方,现在这种明亮温暖的颜色她也不习惯,总觉得里头藏了些她想不明白的东西。 “我坐哪?”饶力群打量了一周,发现除了枕溪的床,再没有可以落座的地方。 “客厅沙发,你杵这干嘛?” “那你出来。” “我不出,我搁这看书呢,你出去陪枕琀玩呗。” 饶力群伸手就来拉她,枕溪烦躁地挥着书挣脱,嘴里喊着: “你这人烦不烦?你烦不烦?” “你说我烦不烦?” 嘶—— 这调情的语气? 枕溪诧异地抬头,发现饶力群双手撑在了她的椅背上,正弯腰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眼睛有点发红,气息也不大寻常。 “嗯?你说我烦不烦?”声音也完完全全哑了下来。 枕溪往后靠,闭着眼睛笑了出来,下一秒,一本硬壳书就挥在了他的头上。 “力群哥哥?” 饶力群往旁边倒,背后是枕琀的惊叫。 枕溪抓起书又想往他身上砸,枕琀过来抱住她,惊叫:“力群哥哥,你没事吧。” 枕溪被枕琀整个人抱着,仍然不死心地伸脚去踹他,嘴里嚷着:“滚你妈,你个死变态。” “姐姐,你怎么又说脏话了?” 枕溪气喘吁吁地挣脱枕琀,自己去沙发上坐着,胸膛里那股翻腾的怒火久久没有平复下来。 饶力群来告别,他刚出门,枕溪就收到了一条短信,上面写—— “枕溪,我今天发现你是好看的。” 枕溪抓起桌上的旧杂志,拉开门就朝着底下有光的地方扔,嘶吼的声音在楼梯间不断回响—— “饶力群,你去死——去死——死!” 新一周七中最爆炸的新闻,就是即将到来的校庆。 班主任准备节目的命令一下达下来,卢意就疯了,枕溪随后也跟着疯了。 作为文艺委员的卢意,无疑要扛起这次文艺汇演的大旗,她每天都焦虑地在枕溪耳边念叨文艺汇演的事情,没过几天,枕溪也崩溃了。 她给卢意出主意,“就全班来个大合唱好了。” “会不会太普通了?” “实验班的学生嘛,学习好就可以了,总不能样样都拔尖吧,还是要给别得班级留点活路的。” 最后敲定下来,充满了浓浓革命色彩的多声部大合唱。 等节目单报上去之后,枕溪差点为自己的这个提议去校长室静坐。 作为文艺委员的卢意,舞蹈跳得是好的,长笛吹得也是极优秀的,人长得也漂亮可爱,可谁能想到这么个青苹果般的小姑娘是个五音不全的? 枕溪只能寄希望于饶力群,然后发现他们仪表堂堂的大班长,一点乐理都不懂。 “谁出的主意谁想辙呗。”到了,绕班长把烫手山芋甩在了枕溪身上。 没办法,枕溪只有硬着头皮上。好在,上辈子学得乐理知识还没丢,打起全部精神来,倒也能应付。 枕溪就天天放了学带着大家伙练声部,连做梦都是咪咪咪嘛嘛嘛。 “丹丹,你唱歌很好听哎。”卢意给了嗓音已经沙哑的她,这么一句带着慰藉意思的评价。 上辈子毕竟也是出过道的人,不说鹤立鸡群吧,那矮个子里拔将军也是拔得出来的。 前后折磨了个把星期半个月,一首歌总算能全须全尾地唱完了。然而,学校的评审团来初选时,还是皱着眉头一脸惨不忍睹地给她们画了个×。 那也行,淘汰了也好,淘汰了就能安心的当个吃瓜群众了。 晚上上晚自习,枕溪悄悄地摸到钱蓉身边,问:“姐,你们班文艺汇演准备了什么节目?” 钱蓉也是文艺委员来着。 “我们班的节目啊?”钱蓉饶有意味地笑,“打从初一起就不用我操心。” “为什么啊?” 钱蓉朝前排呶呶嘴,说:“我们班有巨星撑着呢。” 钱蓉小声跟枕溪说:“学校给了眭阳一个演出名额,可以代表班级参加也可以不代表,甚至不用参加初审。以往我们班都是直接问,如果有同学有意愿表演节目就报名,没有就用眭阳的节目抵上去。” “啊?他表演什么啊?”枕溪一脸懵,眭阳能表演什么啊? 钱蓉也是一脸惊讶,“你不知道?我们学校校庆的文艺汇演可是重头戏,往年都有特别多外校学生过来看,一到那时候,咱们学校的学生证都能炒个特别高的价钱。她们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来看咱们眭少爷的压轴表演。” 有这回事吗? 也对,上辈子的校庆她都没去过,因为参加的同学都是要抽签的,她一次也没被抽到过。 “是不是进场还要抽签啊?” “要抽的啊,不然全校那么多学生,礼堂怎么塞得下?还得留出一部分给兄弟学校的人。” “眭少爷今年表演什么节目?” “跳舞吧。”钱蓉用笔戳了戳眭阳的后背,“巨星阿眭,你今年是跳舞没错吧?” “巨星阿眭?”枕溪跟着念了一遍,问:“和瞎子阿炳有什么关系?” 然后脑门上就挨了一脑嘣,直到第二天红印才消下去。 七中的校庆有两天,第一天是文艺汇演,第二天是学校各社团组织的游园会。 枕溪对第二个比较有兴趣,因为参加游戏可以赢奖品。 但是第一天的阵仗就惊得她不敢出门。 那阵仗,真的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 本来她们学校的学生就够多了,还有外校的同学,把礼堂门口挤得像演唱会现场。 上辈子她做明星时有这种待遇吗? 好像没有。 这次抽签进场枕溪又没抽到,但她有后门,别人在那排队呢,她顺着后台就溜进去了。 “哎呀,这种资本主义的腐败作风,真的是在荼毒我们小年轻一代。” 眭阳把宣传册卷起来打她,说她就活着一张嘴了。 “你怎么不化妆?不是跳舞吗?” 枕溪看他穿得也特别简单,宽松的上衣和裤子,略微花哨的球鞋。 “这是要跳HIP-POP啊?” “看得出来?”眭阳有点小惊诧,估计没想到整天只会死读书的枕溪懂这个。 “你的大金链子黑墨镜呢?”枕溪够着头四处看,“哟哟切克闹,sker-sker!” 眭阳笑出声来,从后面把她的脑袋给呼噜成了乱毛。 “B-BOY带大金链子黑墨镜?恐怕能活活把我自己弄死在台上。” 枕溪往后退了几步,竖着眼睛把他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 “你?B-BOY?” “怎么了?不像吗?” “你这长手长脚的转得起来吗?或者说,转起来的时候不会打到自己吗?” 她印象中的B-BOY都没有大高个来着。 “转不转得起来,你到时候看吧。” 然后枕溪就被从后台推了出去。 托福,她和卢意都捞到了一个视野极好的位置,就是演唱会除公关票外卖得最贵的那种。她身边还杵着李明庭和钱蓉。 “你们都没有节目吗?” 她以为钱蓉作为文艺委员得上去露个脸的。 “初三的学习忙死了,哪有空闲准备节目。” “不都保送了吗?”枕溪问。 “那也得考个像样的分数啊,我可没有那么厚的脸皮。”钱蓉说着,还看了好几眼李明庭。 李明庭给嘴上拉上拉锁,不说话了。 文艺汇演正式开始,七中六个年级的节目,分为了上下两部。 上部的节目比较符合老师和学校领导的取向,都是诗朗诵话剧合唱什么的,看得枕溪一直在打瞌睡,周围充斥的,也是同学们小声聊天的声音。 到了下半场,气氛才来了一百八十度大起伏,只见幕布一黑,灯光一暗,一个穿着超短裙黑网袜的大美女出来了。 四十九、关于梦想 “轰——”的一声,大概类似惊雷炸响在山谷的动静,枕溪感觉整个会场都沸腾了起来,坐在前排的校领导频频回头望。 枕溪挺直脊梁跟着挥手,嘴里嘶吼出的声音简直不像自己的,她还妄想把手指放嘴边吹个口哨起哄,可半天都没发出声音来。 卢意和钱蓉一人抓住她一只手,把她按在椅子上。 “丹丹,你冷静点。” “这孩子怎么回事?疯了吗?” 说话的这会儿,舞台上的人已经开始表演,合着节奏,身子慢慢地摆动起来。这是枕溪一直都非常喜欢看的,jazz舞种。 枕溪眯着眼睛仔细看,问:“台上那大美女怎么看着那么眼熟?” “能不眼熟吗?那是安桃沙!” “哇塞!”枕溪先是捂着嘴惊呼,然后一脸惋惜地说: “我可真羡慕眭阳啊。” “什么?”李明庭以为自己听错了,够过身子来又问了一遍。 “我可真羡慕眭阳啊,有个这么漂亮又会跳舞的女朋友。” “不都说了不是女朋友。” “我眭哥听到你这话得哭。” 钱蓉和李明庭同时开口,导致枕溪什么都没听清楚,也实在是舞台上的女孩儿太吸引人眼球,她完全没有多余的精力分散给其他人。 仔细听,满场的起哄声中,她一个女生的尖叫夹杂在其中十分明显且突兀。 “她什么情况啊?”钱蓉哭笑不得地看着卢意,心想枕溪不是哪根筋搭错了吧,还是说状元的神经和她们长得不一样。 “我们家丹丹……”卢意有些丢脸又有些为难地开口:“是一个很肤浅的人,她好像特别喜欢,长得好看又可爱的小姑娘。” 卢意叹口气,接着说:“我妈跟我说,如果不是因为我长得好看,当时我去跟丹丹搭讪,她根本不会搭理我。” 李明庭对卢意的话充满质疑,在他的世界里,就没哪个小姑娘不喜欢长得帅的男孩子。 直到真切实感地感受到枕溪对于男女同学表演的差别对待。 后来出来表演的同学,也多的是长得帅有人气的男孩子,可枕溪就是能安安静静地看人表演,然后再一本正经地点评几句,活像选秀现场的评委。倒是只要有女生出场,枕溪的态度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挺直脊梁眯着眼,像是要一帧一帧地把人家的表演保存在眼里。像安桃沙出场时的癫狂倒是没有了,不过也确实比平常要兴奋得多。 “她上次看我和眭阳打球不这样吧?”李明庭还是不甘心地问道。 “你们以为自己是谁啊?”钱蓉回了一句。她觉得枕溪这样的态度非常好,谁说漂亮姑娘间就非得是王不见王针锋相对的架势啊,单纯得欣赏漂亮小姑娘跟欣赏一幅画有什么区别。 “压轴表演了,压轴表演了。”李明庭突然兴奋起来,一脸期待地搓手手。 卢意也捅了捅没精打采的枕溪,估计是前半段跳舞的小姑娘太多耗完了她所有的精力,接下来的几个男生表演她都提不起兴趣。 “哦,瞎子阿炳,哦不!巨星阿眭要出来了。”枕溪敷衍地拍了拍手。 “你再这样小心我眭哥打你哦。” 李明庭从包里翻出东西递给他们。枕溪之前还奇怪,李明庭来看表演背那么一大个包做什么。 现下一打开,简直让枕溪闪瞎了眼。 荧光棒,灯牌,毛巾,反光手幅,全都印着眭阳的名字,简直演唱会应援的全套装备。 “你是眭阳的后援会会长吗?” 钱蓉也掏出了相机,往台上拍了几张做调试。 “呵呵,连站姐都有了,你们可真是肝胆相照好朋友。” “哪那么多废话。”李明庭给了她和卢意一人一个戴头上的荧光棒发夹,然后把一一米多长的反光手幅让她们举着。 “这样子好傻。”枕溪说。 “你回头看看,显得你多稀罕似得。” 枕溪回头,后排好多人都打开了手机电筒,点缀在黑暗的礼堂,倒真有荧光棒闪烁的效果。枕溪仔细看,举了写着眭阳名字A4纸的人也不少,只不过没有他们专业。 “这样显得我们像是眭阳花钱雇来的。” “小爷是花钱能雇到的人吗?”李明庭不乐意了,说:“我们应该是团结友爱互帮互助的好朋友。要有一天你站台上去表演,我也在底下给你举灯幅,带头喊口号给你应援。” 一语成戳,未来的某一天,李明庭还真在舞台下给枕溪举灯牌应援。 枕溪成功闭嘴,把手幅高举过头,一副我是水军我骄傲的样子。 眭阳的压轴舞台不算华丽,既没有绚丽的灯光,也没有彩片丝带做衬,他就伴着满场的尖叫出来,在音乐鼓点响起的一瞬间,手杵地板来了一个精彩绝伦的大风车。 瞬间的尖叫几乎掀破屋顶,枕溪都有了耳鸣的迹象。她终于明白,她上辈子站在场馆外听到的尖叫嘶吼是怎么回事。 “眭哥!”李明庭撕着嗓子叫,阵势和后头疯狂的小姑娘没什么区别。 枕溪是服气的,场馆里的尖叫不是一阵阵间断性的,从眭阳出场到现在,她就没听见这些尖叫有歇气的时候,大概他们喝彩的时候,用上了体测吹肺活量的力气。 枕溪也跟着叫了两声,实在是眭阳跳舞时整个人都在发光,让人片刻不能移开眼球。她想说她错了,高个男孩儿跳breaking才好看,长手长脚动起来像是量角器又像是圆规,每一帧画面都是艺术。 三分多钟的舞蹈,枕溪却感觉实际时间只有三十秒,大概就是,哎呀哎呀好好看,咦,音乐怎么停了? 现场观众也有和她同样感受的,不知道谁带头喊了“安可”,顿时全场的“安可”不绝于耳。 但巨星就是巨星,朝底下挥挥手就退场了,任学校领导和主持人一直维持躁动的秩序也没再出来露个脸。 第一天的文艺汇演结束。说是校庆的重头戏,其实也就重在了最后的那几分钟。就是枕溪再喜欢安桃沙小姐姐,在看过这场表演后,记得的,也只有眭阳的手脚在舞台上唰唰飞舞。 表演结束了,外校的同学却没有离开,她们还在七中的校园里徘徊,可能在期待着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浪漫偶遇。 而偶像剧的男主角,正窝在天台嗑花生,那邋遢的样子和在舞台上的他完全不是一个人。 枕溪内心的那点小雀跃也瞬间幻灭了。 “你是想当明星的吧?” 他在舞台上所表现出来的那种迫切感和欲望都太熟悉,曾经站在总选举舞台上的一百多个彩虹女孩儿,每个人眼里都燃烧着这种欲望,也包括她。 眭阳的手指一打滑,圆滚滚的花生就掉在了地上。 枕溪把它们捡到手里,轻轻一搓,薄薄的红皮就脱落下来。 “你是想当演员,唱跳歌手,还是偶像?” “偶像和前两个有什么区别?” “偶像是什么都做得好的人。”枕溪仰头想了想,补充道:“至少在粉丝心中是这样的。” “偶像和前两个不能混作一谈吧。” “嗯。演员和歌手展示的艺术都很成熟了,代表了大部分观众的审美取向。”枕溪的手指在地上画圈圈,“偶像就不同了,粉丝应该是希望在她们身上寄托什么,例如梦想执念之类的。我觉得是这样。” “你觉得?”眭阳笑,伸出手指戳着枕溪的肩膀把她推了一个大马趴。“你懂什么啊?” 我做过偶像你做过吗?枕溪怒了,拍着手上的灰想要教训她,结果一抬头对上他的眼神…… “其他人都说,这不现实。” “怎么就不现实了?”枕溪想不通,“你长得帅,跳舞好,在起跑线上就已经领先其他人太多了。” 她当初要是有眭阳这个条件,她能让枕琀骑在她头上拉——那什么。 “李明庭说,当个兴趣玩玩就行了,难不成还真当做个正经职业?” “你听他瞎说,他又没做过明星,就他那粗里粗气的傻大个,他想当明星也没经纪公司要他啊。” 眭阳看了她一眼,说:“我会跟李明庭告状的,你在背后说他坏话。” “说去呗,他能怎么样?他还能来捶我两拳?少吓唬人了。” “枕小溪。” 眭阳又在摸她头,打从她剪了头发以后,这人就特别爱摸她的头,从下撸到上,跟撸猫撸狗似得。 “你现在真是出息了,李明庭都敢不放在眼里了。” “托你的福。”枕溪晃着脑袋,想把他的手给晃走。 “你以后想做什么?或者说得俗气一点,你的梦想是什么?你学习这么好,应该想考个好大学吧,那以后呢?” “我也想当明星。”枕溪看着他,嘻嘻笑,“站在舞台上,跟肥五花下油锅似得,听着底下观众沸腾得呐喊和尖叫。” “你?” “怎么?我不行吗?”枕溪嘟着脸,不高兴,“反正我觉得,人生在世,想做什么就去做。不就是出道做个偶像吗?就算荒废了五年十年,打我能活到一百岁,我还有九十年的光景。花费人生十分之一的时间去追梦,血赚了好吗?” 反正她是这么想的,再过上几年,要彩虹女孩儿还招人她就去报名,一边读书一边做偶像,要实在不行就算了,她踏踏实实地找个工作,安安分分地过完一生,谁叫她上辈子不长眼跟着饶力群私奔,到死都留了这么个遗憾。 “活一百岁,花了十年时间追梦,还有九十年的光景。枕小溪,你现在是在你妈肚子里跟我说话吗?” 五十、鬼屋历险 校庆第一天就耗光了枕溪所有的热情和体力,第二天的游园会,她是真的抽不出多余的力气,可卢意仍然怀着满腔的热情,把枕溪从宿舍给揪了出来。 “听说这次游园增设了鬼屋,是学生会跟学校申请了很久才批准下来的,你不想去看看吗?” “我不想去。”枕溪苦着脸,“我怕鬼来着。” “你又看不见!那里面乌漆嘛黑的,能看见什么啊?你就当闭着眼睛陪我走一趟?” 信了她的邪! 才进去没多久,卢意就不知道被人还是被鬼给吓傻了,鬼喊鬼叫地不知蹿到了哪去,枕溪孤零零一个人站在鬼屋里,连方向都辨不清。 还好,万幸,她啥都看不见。可越是这样,其他感觉愈发灵敏,例如她的脖颈就总感觉有股不知道从哪吹来的邪风,激得她鸡皮疙瘩掉一地。 “有没有人啊?各位学长学姐?能不能帮帮忙把我带出去?我有夜盲症,什么都看不见。” 枕溪往前伸着手摸索,像个傻子一样四处找寻一块墙或者任何一个能让她依靠的地方。 “有没有人啊?有鬼也可以啊。”枕溪小声的呜咽着,“只要你能把我带出去,你也是一只好鬼,可以早日投胎的。” “呵!” 一声短暂且诡异的笑,仿佛大冬天的冰锥子扎破了枕溪的头盖骨,一捅到脚底,让她腿弯都跟着哆嗦。 “急急如律令,阿弥陀——” “陀个鬼,你傻不傻?” 枕溪一手往前继续摩挲,一手捂着脸嘤嘤地假哭,“眭少爷,不,眭大爷,在这里见到你,不,听到你的声音真是太好了。” “卢意在外头花枝乱颤地鬼叫,说把你落里面了,自己又不敢再进来找你。” “非常感谢您的大恩大德,小的没齿难忘。” “人活一张嘴。” 眭阳像是小朋友去春游一般牵住她的手,说:“你手真凉,吓惨了吧。” “吓惨了,吓惨了,麻烦您老赶紧把我捎出去,我都快忘记太阳长什么样了。” “你平时不挺嘚瑟的,今天怎么怂了?” “我能抱着您的手吗?这样子走路我真是没有什么安全感。” 也不等眭阳答应,枕溪就把另一只手也紧紧缠在了他的胳膊上,用脑袋抵着他的后背往前走。 眭阳闷笑,整个胸腔都跟着震动。 “再拐两个弯就到了。” “这话您自己知道就行了,跟我说没用,我也看不见。” “你——” 一声突如其来的尖叫打断了眭阳的话,枕溪听见他压低声音说了句“烦人。” “我们找个地方躲一下,别回头那些妖魔鬼怪把你撞地上当球踩。” 枕溪让他牵着不知道去了哪,只能听见朝他们越靠越近的,急促的脚步,很多人的。 眭阳说得对,这里头乌漆嘛黑的,回头再让人给踩上几脚就不好了。 “这里是不是太挤了?” 枕溪被塞进了一个角落。她伸手摸了摸两边,一边是冰凉凉的墙,一边是具有金属质感的汽油桶之类。 “我都没嫌挤呢。”眭阳把她往里推,自己也跟着缩了进来。 枕溪以一个窝囊的姿势蹲在里头,四面有三面是冰凉的坚固物体抵着她,正前方是眭阳散发着香水味的胸膛还是背脊不清楚。 枕溪想把对方往外推一点,这人身上那不近人情的香水味太重,有点让她喘不过气。可是一抬手,她就打到了对方的下巴。 眭阳倒抽了一口气,一只手钳住了枕溪的两只手腕,小声说:“你安静一点,回头把他们都给招过来了。” “我喘不过气了。”枕溪委委屈屈地说,她加大呼吸的频率想摄取新鲜的空气,这声音在本就局促的空间里,算是不小的动静。 眭阳捧着她的脸把她的下巴往上抬,然后自己又往里挤了挤,整个下巴都搭在了枕溪肩上。 终于,进入到枕溪鼻腔的不再是窒息的香水味,换成了眭阳柠檬香的洗发水味道。 枕溪大呼一口气,深觉自己活过来了。 可是她也发觉,她和眭阳靠得太近了,对方的头发就蹭在她的侧脸,一手握着她的下巴抬着脸,一手从她的腋下穿过,贴在她的后心上。心脏也贴在了一起,震动的时候都不分不清哪颗是自己的。 “大哥!”枕溪喊了一声。 “你别动!”对方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是音响只开了重低音,比起音量,震动传达的意思更明显。 “我要死了。” 眭阳放在她下巴上的手绕过了她的后颈摸上了她的头,还往下按了按。 “我才是要死了,你闭嘴。” “他们走了吗?我没听见声音了。” “你聋了。” 眭阳的下巴搁在了她的头顶,骨头嗝得她生疼,自己的鼻尖也戳到了对方的脖颈,能感觉到他的喉咙在上下滚动。 枕溪抿着唇,觉得现在的情势不大好。 他们俩的姿势太暧昧了,她要不是鼻梁长得好,这会儿贴在对方脖颈处的就该是自己的嘴了。 眭阳的鼻息也打在自己的头顶,透过一层发丝,传达到自己的头皮。枕溪只觉得,那呼吸越来越重,越来越热,像是开了高档吹风机正对着她的头皮在吹。 灼人! “大哥!”枕溪伸手去掐他手臂上的皮,“再不出去我就要骨折了,我现在的脚已经麻了。” 这话说完过了好一会儿,眭阳才开始慢慢地动作,他把自己一点点地移出去,又把枕溪给拖出来。 “用不用我背你?” “我又没瘸。” “不是脚麻了吗?” “那也没瘸啊。” …… 和之前的叽叽歪歪唠唠叨叨不同,眭阳一直没再说话,就安静地牵着她往前走。 “不是说拐两个弯就到了吗?怎么走了那么久?” 打那个角落出来,她们可能走了快10分钟,却是一直没见到出口。这个鬼屋有那么大吗? “你有时间观念吗?你个瞎子。” 枕溪闭嘴,得,人现在是大爷! 又走了许久,磨得枕溪都快没脾气了,这才见到出口的光亮。 “出口在那,自己出去吧。” “你呢?”枕溪问。 “我在这呆一会儿,要不然眼睛受不了。” “矫情。” 枕溪拉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就往门口去。 “怎么这么久才出来?”李明庭问。 “你去问眭阳吧?眭大爷该不是个路痴吧,带我在里头绕了这么大一会儿。” 李明庭看了她一眼,撩开帘子进去了。 没走多远,他就找到了倚在角落里抽烟的眭阳。 “我的哥?你在这干嘛呢?要抽烟也到外头去啊。” “她走了?” “谁?枕溪啊?走了,和卢意蹦蹦跳跳地走了。” “没什么不一样的反应吧。” “不一样的反应?好像不大高兴来着,说你是路痴,带着她在里头瞎绕。不过她平时做不出来卷子也这样。” “没心没肺。”眭阳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又慢慢地吐了出来,霎时间,空气里充满了尼古丁的焦味儿。 “你才知道啊,之前我就跟你说,你直接送她个手机没关系的。你非担心人家自尊心受挫不肯要,把新手机丢地上踩了再送人,这不多此一举吗?有这点闲工夫做什么不行?” “你懂什么?” 丢下这么一句充满玄学的话,眭阳推开李明庭走了。 “学姐,你看我身上有什么味道吗?” 枕溪穿着睡衣在同寝室学姐面前转圈圈,迫切地需要一个肯定或否定的答案。 “什么味道?香皂和洗发水的味道啊,你不刚洗完澡吗?” “你没闻到我身上有股要死不活的香水味吗?” “什么香水儿要死不活的?没闻到。” 枕溪拍拍胸脯,安心了。 从鬼屋回来的一路上,她总觉得眭阳身上的那股子香水味还在她鼻尖萦绕。那股像是烧香拜佛几十年的老和尚突然去了北极,在冰块上打坐了几年再回来的味道,又冷又涩,充满了不近人情,简直要死不活。 眭阳这人,其他方面都是好的,就是眼瞎脑笨胆小,现在又加一个,香水品位差,或者说嗅觉不灵敏。 这都挑得什么香水? 校庆之后就是半期考,枕溪天天披星戴月的学习,总算获得了和付出等量的成绩,没让自己从年级第一的位置滑下来。 考完试她回家,却见枕全和老头老太太都呆在家里,只有林慧不见人影。 今天早点铺不营业? “妈呢?” “她姐姐出车祸去世了,她过去帮忙处理后事。”枕全看着她,脸上的表情有些看不明白。 “丹丹,咱们家可能还会来一个孩子。” 枕溪把手蜷进了袖子里,指尖狠狠地抠着掌心。 她原本以为自己能沉着应对的,可心里的那点情绪,不知是恐惧忐忑还是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情绪就像沉寂了千百年的火山,突然因为一个惊雷就迸发了,带着滚滚的浓烟和炙热的温度,从她的心脏流过,逐渐侵蚀了她的大脑。 她闭上眼,面前是林岫冰冷的脸,死寂的目光从镜片后透出,他说: “枕溪,我没做过。” 五十一、黑色塑料袋 “她姐姐死了,留下来一个儿子,年纪比你大一些,听说成绩很好。” “什么时候?”枕溪张开嘴,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这事又提前了,和林征那事一样,提前了。原本,这事还得往后推个小半年。 起码,她还能安逸一阵子。 “不知道,得看吧,他也马上中考了。” 枕溪点头,转身回屋,关门,倒在床上,抱头*。 那些尘封的记忆蜂拥而至钻进了她的大脑,像一个不断膨胀的黑色塑料袋,里面裹满了让人致命的有毒气体。 枕溪跟学校请了病假,窝在床上消化心里的那些负面情绪。短信和电话一个接着一个,来自卢意的,来自饶力群的,来自眭阳的,来自许多许多和她有交集的人。 枕溪有些感动,上辈子她身边连个说体己话的人都没有。 她有些乐观的想,或许和上辈子相同的事情不会发生,或许发生了也可以制止,只要那天晚上林岫不出门…… 她不欠他什么,只要事情可以被制止…… 晚上放了学,卢意和饶力群过来了,给她带了功课和作业。 “你这是怎么回事?说病就病了?”饶力群插着腰,一副教导主任抓到穿超短裙学生的模样。 家里其他人都不在,枕溪也就有什么说什么。 “没病,就是不想去上学。” “啊?”卢意一脸惊慌。 “我不可以有懒惰懈怠的时候吗?我就非得每天头悬梁锥刺股地在教室里拼命?” “你应该早跟我说的,我一直很担心来着。” 枕溪叹气,伸手把卢意揽进了自己的怀里,揉了揉她的头发,“我错了,下次想逃学一定提前跟你说。” 卢意马上又焕发了活力,兴奋地问她:“丹丹,你生日想要怎么过?” “不想怎么过啊,我没有过生日的习惯,就当做平凡的一天就行。” “那怎么可以?”卢意气鼓鼓的,说:“我有好多好多的想法呢。” “那随便你吧,你开心就行。” 枕溪的生日,5月23日,正好是周五,第二天不上学的大好日子。 卢意之前的种种提议都因为枕溪不大热情的态度给否决了,最后决定大家放学后去路边摊吃麻辣烫。 一块钱两块钱一串的麻辣烫,被裹在沾满芝麻的红油里,或许不大干净,但枕溪很喜欢。 眭大爷坐在那种脚都伸不直的小板凳上,反复拿着纸巾擦桌子,问:“怎么非得来这啊?” 枕溪十分看不惯他这德性,敢情平时天台上那个邋遢大王不是他一样,这会儿在这装什么爱干净呢? “我生日我做主,你管呢。” 卢意和眭阳他们已经算是熟悉,旁边人像何媛秦易安都是第一次见这位传说中的学长,本来就急促地不知道把手放哪,再听枕溪这么放肆地跟人说话,顿时全身就只有眼珠子会转了。 李明庭倒是一副麻辣烫老板家儿子的样子,半点没有违和感地在那嗑瓜子,眼睛一直来回地瞄枕溪和她同学。 “状元妹妹啊,你怎么回事?我平时也没觉得你特别矮啊,怎么这会儿坐着跟断了腿一样?” 枕溪也纳闷,她现在一米五几的个子在同龄人中不算矮了,甚至比何媛和卢意还要高一点点,但是一坐下来,她看着就要比她们矮上半个头。 “你才知道?我早就发现了,我们小溪没有腰,上半身像是没长好似得。”钱蓉说道。 枕溪站起身来插着腰给她看,“怎么就没有腰了,那这是啥?” “肋骨吧估计。”眭阳淡淡地看了一眼。 枕溪的脸颊鼓了起来,像是要吐他一脸。 钱蓉来拉她的手,半哄着说:“没腰才好呢,不长腰就长腿了,以后你肯定是个大长腿。” “嗯,脑袋下面就是腿,学过鲁迅没,他描写的那个圆规女人就是以后的你。” 枕溪看着眭阳,气得笑了出来,卢意见状忙打岔,说:“班长呢?我放学还见他来着。” “接枕琀去了。” “啊?你怎么还叫了枕琀?”卢意很担心,本来开开心心过个生日,回头看见枕琀又该不高兴了。 “那是我愿意的吗?她爸从一个星期前就叮嘱我。我要是过生日敢不带上她,明年我的坟头就该长草了。” “呸呸呸!”卢意来打她的嘴,“胡说八道,胡说八道!怎么还能自己咒自己啊?她来就来吧,你当做没看见她就行。” “姐姐!” 白天莫说人晚上莫说鬼,这不,刚提了一句这人就站门口了。 饶力群跟在她身后,往里看了一眼,脸色就不大好。 一群人总算坐了下来,桌子不大,人和人之间都紧挨着,她左边坐了卢意,右边坐了眭阳,眭阳还是个左撇子,这两人无论谁抬手,都能打到她。 枕溪夹在中间,窝囊地像个童养媳。 “姐姐,你过生日怎么在这啊?”枕琀朝四周打量了一眼,不大满意这里的环境。 “我就喜欢这里。”枕溪赌气道。 为啥就觉得这里不好啊?是比不上高档的餐馆和干净的家,但也没差到无法落座吧。 “我是怕几个哥哥姐姐不习惯这样的地方。”枕琀看着饶力群,问:“力群哥哥,你以前没来过这样的地方吃饭吧。” “这地方怎么了?”枕溪问。 这枕琀真是她的克星,天生就具有一句话惹她生气的本事。她这会儿就觉得脑袋里的神经绞在了一起,呲呲呲地往外冒火星。 “看着比你家的早点铺还要大一些呢。” 枕琀的脸一下就红了,双手绞扭在了一起,像两只无毛动物在打架。“姐姐,那也是你家。” “就是,比我家还大呢,有什么可嫌弃的。” 眭阳往她碗里扔了两片肥肠,说:“吃你的吧,哪那么多废话。” 枕溪还在气,说:“把你的下水给我拿走!” “今天你生日你就是大爷,这会儿你就是说要去垃圾场搭火锅咱们也得奉陪不是?”李明庭隔着老远给她倒水,说:“这麻辣烫的意头多好啊,红红又火火,咱小溪就是吃了这个才次次考状元的。” 枕溪一口水差点没把自己呛死,哭笑不得地说:“那您回头去门口捡两炮仗塞嘴里,说不定能上天!” 也亏得枕琀后半程没怎么说话,枕溪的好心情才能一直保持到点蜡烛吃蛋糕。 蛋糕是钱蓉买的,但那农家乐的品味一看就是出自李明庭之手。 钱蓉不好意思地说:“我说了要买个漂亮的,李明庭非说你喜欢这种。” 四四方方的红色蛋糕,顶头写了大大的黄色“奖状”二字,再下面是她的名字。 “是挺喜欢的。” 眭阳仔细打量枕溪的神色,发现她说这话没有半点的讽刺嘲笑或者其他的意味,就是真的挺高兴挺开心。 这辈子能因为学习成绩而获得别人的尊重和认可,这对于枕溪而言是真的非常值得高兴的一件事。 13岁的生日蜡烛被点燃,枕溪在生日歌的祝福中把手交叠在胸前许愿。 “一愿所有自己珍重的人和珍重自己的人都能平安喜乐。” “二愿所有的付出不会白费,踏出的每一步都能在地上留下坚实脚印。” “三愿……” 枕溪忍着泪水,欣喜又感激地吹灭她两世人里最幸福的一次生日蜡烛。 “拆礼物咯!” 不知谁喊了一声,枕溪的面前立马被一堆包装漂亮的礼物给塞满。 “先拆我的吧。”卢意把一捏起来就毛茸茸的礼物塞枕溪手里。 不用拆,枕溪都知道里头是个毛绒玩具。但是真的打开,她还是欣喜了,礼物是个毛茸茸的小熊不错,但小熊的腿上套了一条红底黄边的毛线内裤,上头还有一个歪七扭八的“S”。 “你不是怕黑又怕鬼吗?以后有超人小熊保护你你就不怕了。” “这是你自己弄的啊?” “我让我妈教我的,不过她只是教我,没动手。好像是难看了点,比不上你送我的公主拼图。” “没有啊,很漂亮啊。” 枕溪只有不断说话分散注意,才能缓解心头澎湃的热气和眼里的泪意。老天真是对她太好太好了,给了她重新活过的机会,给了她卢意这样一个善良的朋友。 “姐姐!”枕琀在这会儿不合时宜地叫了她一声,把众人的视线全吸引到了她的身上。 “爸打电话来,说家里来客人了。” “谁?” “表哥。但爸说,我们可以晚一点再回去。” “表哥?”枕溪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个称谓,以为是枕全的什么亲戚,直到她开始拆第二个礼物。 “表哥?”枕溪突然反应过来,“林岫?” “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 枕溪站起身,着急地跟旁边人说:“不好意思,家里有事,得先回去了,谢谢各位的礼物,我会好好珍藏的。” “不是说可以晚一点回去?”卢意问。 “是我自己的问题,我有事要先回去。”枕溪假模假样地抱了个拳,“对不起了诸位,我得先走了。” 五十二、表哥 眭阳说送她回去,帮枕溪把那些礼物盒子都搬上了车。枕溪没推辞,和枕琀上了车。她是真的有归心似箭的感觉。 “给你的东西我没带,挨晚一点再给你。” 枕溪杵着下巴往车窗外看,闻言点了点头,实际心思完全不在这车里。她在想,林岫来干嘛?他现在应该在准备中考才对。 这是上辈子没发生过的事,枕溪一时想不明白,焦虑得不行。 “眭阳哥哥,你家的车真大真暖和。” 眭阳把目光从枕溪身上移开,看向一脸纯真可爱的枕琀,问:“那个表哥,是你爸那边的人,还是你妈那边的人。” “是我妈妈亲姐姐的儿子……”既然眭阳问了,枕琀也就竹筒倒豆子般把所有自己知道的事情给说了出来。 “以后要和你们生活了?四个孩子同时在读书不会有负担?要住在你们家?” “听说是这样,毕竟我妈妈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枕溪的脑子在飞速转动,这究竟是什么情况?难道林岫要提前转学过来? 可他现在来了住哪?林征的房间住着老头老太太,他要是去住校的话。 不行!枕溪摇摇头,林岫不能去住校,他得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才行。 “到了。”眭阳推了她一把,也把她越跑越远的神志给拉了回来。 “谢谢。”枕溪点点头,推开门就下了车。 “你的礼物。” “哦,对,谢谢。” “枕溪。”眭阳叫了她一声,“你没事吧?看上去不大健康的样子?” 岂止是不健康,简直像失了魂魄,整个人都是虚浮着的。 “没事,能有什么事?” 枕溪扶着墙踩着楼梯上楼,心跳和她踏出的步子一致,沉重的闷响在楼梯间回绕。 “姐姐,你现在和眭阳哥哥很熟了吗?” “还行。” “只是认识关系的话他应该不会来跟你过生日吧。” “你想说什么?”枕溪耐性耗尽。 “我想你应该明白,以你的身份,和眭阳哥哥就是天上和地下,希望你不会生出什么奇怪的想法。” “我也希望你明白,我的身世也是你的身世。” 枕溪转头就走,枕琀的声音在后头响起,“还是不一样的,我有妈妈……” “我妈妈是人民教师,虽然已经过世多年,但是生前是老师这件事不会变。你妈妈呢?”枕溪回头看她,“早点铺的洗碗工还是摘菜工?” “你——!” “琀琀吗?”楼上突然传来枕全的声音,抬头往上看,还能看见从门里漏出的光。 “听着声音像你们俩。不是过生日去了吗?怎么这会儿就回来了?” “不是说家里来客人了?” 枕溪把门推开,第一眼就看到了沙发上坐着的人,他刚好听到动静转过头来,枕溪立马就怔愣了一下。 她们家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节能灯泡,落在这人身上的光又冷又薄。他穿了件很白的衬衫,脊背挺得很直,纽扣一直扣到了最上面一颗,衣服上一点折痕没有,像是刚从衣架上摘下来。 侧头过来的肩颈弧度很好看,五官很俊秀,但脸色苍白,气质冷冽。 她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好像是她死前两三年前,她在电视上看到过他,他那会儿已经是云氏集团最年轻的总裁,坐在皮质高档的沙发上,穿着挺括的黑色西服,整个人锋利的像把刀。她以前就听圈里人说,云氏新总裁脾气古怪性子阴沉,不知道有过多么变态的童年才会养出这样狠戾的脾性。 可她那会儿已经想不起他少年时候的模样。时间倒退回十多年前,如今再见,他也只是个刚失去至亲的少年,身世悲惨但也没到变态的程度,身上还有青涩的稚气,人很冷,却没有那么尖锐。 他后来狠戾阴沉的古怪性子,怕是跟自己有很大关系。 枕溪还没回过神来,枕全先开口了,“这是林岫,你们表哥。” “表哥好!”枕琀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初次见面。”枕溪说。 他站起身来,点了点头,说:“初次见面。” “小岫,吃饭吧。”林慧在厨房里叫道。 “你们回屋去吧。”枕全说。 枕溪点头,回屋放了书包后便来饭桌前陪着,枕琀倒是再没动静。 林慧准备的很简单,一碗素面,上面卧了个荷包蛋。 林岫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他默默地坐下,等林慧吃了第一口后才拿起筷子。枕溪装作不经意地看了几眼,这人吃饭时候的脊梁也是挺直的,全程一点声音没有,筷子不会碰到碗壁,喝汤也是拿小勺一勺一勺地挖着,先放在嘴边吹凉,然后再送入嘴里。 那时候林征就特别见不得他吃饭的这幅德行,说他是个娘娘腔,磨磨蹭蹭又叽叽歪歪。她那会儿也没见过什么世面,讨厌林慧,也就顺带着讨厌和她有血缘关系的林岫,所以对于这人的所作所为,她也坐井观天地觉得这是矫揉造作。 后来做了偶像,被逼着重头学各种礼仪,跟着网络上的短片,东施效颦般地学习做一个优雅精致的人,那时候她才知道,气质涵养这种东西真不是能学得来的。 他们那时候为什么会觉得林岫他爸是街头上的地痞流氓呢? 这个秘密现在在她看来,浅显的简直昭然若揭。 反正像她这样的家庭,是不会费心教一个孩子怎样体面优雅地吃饭。 “学校那边一直请假没关系吗?”吃完饭,林慧问道。 “没关系。” “你决定要把姐姐安葬在这座城市吗?那里毕竟是你们生活了很多年的地方。” “她说过不喜欢那个地方,换个新环境也好。” “这里的风水是不错。” 林岫这次来是为了她妈妈下葬的事?不知道墓地选好了没有。 “这里有几个不错的公墓,这两天我陪你四处看看。” “谢谢。” 看来还没选。 “七中也是市重点,你妹妹丹丹的学习也很好。”枕全说道。 枕溪一听这话就不自在了,而且林岫还真的冲她看了过来,她是恨不得把头埋桌子底下去。这枕全说什么不好,当着这人面夸她学习好,不就等同于在关公面前耍大刀吗? 她区区一个小喽喽,和学神不敢比,不敢比。 “林岫?岫是哪个岫?”枕全问。 “山由。” 枕全用手指在桌子上比划了半天,说:“这字我不认识。” “山洞的意思。”那人答道。 “山洞?你妈怎么给你取这么个名字?” 简直哪壶不开提哪壶。 枕溪突然觉得很悲凉,林岫她妈当初给他取这个名字,是希望他有一天被认回去能改名吧。毕竟他亲爸姓云。 上辈子他做了云氏总裁后,倒是把名字改成了云岫。 “可能觉得我是一个像山洞一样的孩子吧。” “唉——”枕溪不自觉地叹出声来,而且动静还很大,两人都朝她看了过来。 枕溪正尴尬地不知说什么的时候,枕琀叽叽喳喳的叫声适时的响起。 她咚咚咚地冲着枕溪走来,手里举着一个东西,厉声质问:“姐姐,这是怎么回事?” 枕溪定睛一看,她手里握着的,正是自己的手机。 “你翻我书包?”枕溪板着脸,声音也沉了下来。 “爸,你看!”枕琀把手机递给枕全,说:“这手机要几千块呢,姐姐哪来的钱买这个?” “枕溪,这是怎么回事?”枕全也厉声质问道。 “捡得。”枕溪云淡风轻。 “骗人!这手机哪里捡得到,刚上市没多久的款式呢。” “你看看屏幕上的裂缝,这手机我要是自个儿买的我能让它摔成那样?再说了,我哪来的钱买手机?我吃饭都成问题。” “谁知道你外婆有没有给你钱?或者……或者你从哪里偷偷找来的钱也不一定。” 枕溪“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把抢过自己的手机,“先不说我外婆没钱给我。她就是给我钱,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偷偷找钱?你不如直接说我偷钱好了。” 枕溪扯着嘴角笑,“枕琀,我劝你有点出息,不就是一个破手机,就算它是个全新的,也还是个手机。你做什么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饶力群不也送了你一个,价格也不比我这个差多少,你干嘛吃着碗里瞧着锅里?怎么?许你伸着手找别人讨,不许我运气好在大马路上捡一个?” “那是力群哥哥自愿送我的。”枕琀瞪着眼睛,愤怒不甘的眼泪在里面打转,看得枕溪通身舒畅。 “你那手机原本是送我的,是我不要,他才给你的。”枕溪笑,“还有那条围巾,你宝贝得不行的那条,他也送我了,我要了吗?现在还在垃圾桶里躺着呢。你喜欢吗?想要吗?不如去翻翻垃圾桶,说不定还能捡得到。” “枕溪!”枕琀尖叫着,手掌高高扬起。 枕溪一动不动地望着她,脸上的笑容还没敛下去。 “你碰我一个试试。” 枕琀的手僵在半空微微颤抖,枕溪翻着白眼别过了脸,然后就见林岫正看着她,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下山看戏了。 哎呀,怎么忘了这个人。 枕琀这个该死的惹祸精! 五十三、教训 枕溪是真的怕给这人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导致他从一开始就讨厌她。 她原本想了很多,要怎么样如沐春风地对待人家。这下好了,人肯定觉得她是个骄纵又野蛮的孩子。 “枕溪,你怎么跟你妹妹说话呢?”枕全勃然大怒,那模样像是枕溪甩了枕琀几个大嘴巴子。 “爸!有些话我得说在前头。您这个宝贝女儿,上次圣诞节出去的时候直接开口跟人饶力群要了条两百多块的围巾。是,人饶力群家大业大不在乎这点钱,但说出去丢脸是不是?显得一点家教没有是不是?” 枕溪干脆破罐子破摔,野蛮就野蛮吧。今天还是她生日呢,枕琀上赶着来找晦气。 枕全一拳头捶在桌子上,把上面的碗筷都震地抖了抖。 “你胡说八道什么?” “现在枕琀年纪小,其实也不小了,再过几个月就该读初中了。到时候进了初中的大门,就没人把她当小孩儿看了,到时候说枕琀没脸没皮喜欢伸着手跟人讨东西,您不嫌丢脸我都嫌。我枕溪堂堂正正坦坦荡荡地做人,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地读书,到时候就因为枕琀我抬不起头来?我找谁哭去?” 枕溪余光瞄见一直作壁上观的林岫,心里不大平衡了。 “听说表哥也要到七中读书是不是?到时候就因为枕琀,人称呼我们都说是那个没教养的枕琀的姐姐和哥哥,那我考多少次第一都没用,到时候因为她在学校里都没法把头抬起来。” “你说因为谁在学校里没法把头抬起来?”林慧站在门口,全身带着寒气。 “妈,咱是一家人我有什么说什么。您要是有时间,多管教管教枕琀,钱没了可以再赚,孩子养废了就完了。” “你说谁把孩子养废了?” “那您觉得您把林征养得很好吗?他的那些事迹现在在七中还广为流传呢。说到这个!”枕溪顿了一下,接着说:“我和林征顶多算个半路兄妹,就这样,因为他我都在学校受歧视。马上他亲妹妹枕琀就迈入七中了,到时候她会被其他同学怎么对待你们心里也要有个谱。要是都这样了还没有个好性子,我看你们趁早给她找所别的学校。” 枕琀叽里呱啦地大哭,把桌子上的东西全甩到了地上,那模样像是要疯。 枕溪绕过林慧往屋里走,走进去还没有半分钟,她又出来了,手上拎着许多四分五裂的包装纸和盒子。 “你把我的礼物拆了?”枕溪把东西甩在枕琀面前。 “拆了又怎么样?” 枕溪闭眼深吸了几口气,指着卧室,压着声气,说:“你现在回去,给我把东西全都还原回去。我拿进门时什么样,我就要看到它们是什么样。” 枕溪完全形容不出她看到包装纸被撕得四分五裂,几个盒子被踩扁在地,她的礼物就歪七扭八丢在地上的感觉。还有她的书,全被从书包里抖了出来,丢得到处都是。 她今天要是能忍就见鬼了。 “你做梦!” “行!”枕溪点头,掏出手机,“我这就给李明庭和钱蓉打电话,说他们送我的生日礼物被你给弄坏了。” 枕琀叫着冲上来抢手机,枕溪侧身避过,把手机高高举起。 “你今天不给我把那些东西弄好了你试试看。” “你以为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们凭什么相信你的话?” “呵!”枕溪无言地笑出声来,“他们不相信我难道会相信你吗?那些礼物不是他们送给我的是送给你的?今天他们不是来给我过生日的?枕琀,你在想什么?” “妈!”枕琀大叫道。 林慧从背后拿走她的手机,警告枕溪:“你不要太过分了。” 枕溪环着手,看了这对母女两几眼,说:“枕琀,你哥哥林征和李明庭本来就有矛盾,他和眭阳本来就不待见你。他们马上就直升七中高中本部,可以说,未来还有三年的时间,七中还是他们说了算。你说你还没进七中大门就把他们得罪个遍有什么好处?” “你威胁我?”林慧在背后说。 “不敢。”枕溪咳嗽一声,“我之前就说,大家是一家人,有什么说什么。今天枕琀做得不对,我作为她姐姐,有责任教给她怎么改正。你现在回去,把我的礼物全给我包好,把我的书一本一本地给我好好收到书包里,这事就算过去了。” “不可能。”这话是林慧说得。 “那行,那些礼物我不要了行了吧,我回头就照实跟人说,说枕琀弄坏了我所有的礼物,不能用了。” “你敢!” “我敢不敢的——” 枕溪的话被突然震动的手机打断,林慧看了眼屏幕,念出了来电显示的名字—— “眭阳。” “你可以挂!”枕溪拦住她想按挂断的手,说:“反正我张了嘴会解释的。” 林慧的手指从红色按钮上挪开,接通了电话,也开了免提。 “来你家楼下拿你的生日礼物。” 眭阳的声音在听筒里显得失真。 “我回来时要你还没有动作,我就当你一点悔改的意思都没有了。” 枕溪把手机收进衣包,抓上外套就出了门。 她刚关上门,就听见枕琀在里头歇斯底里地哭。 “走远一点。” 才见到眭阳,枕溪就带着他往远处走。 “谁知道有没有人拿着个望远镜在阳台偷窥。” 眭阳回头看了一眼,笑了一声,“你家里人可真糟心。” “他们现在应该不敢招惹你了吧?” “他们敢?我威胁枕琀,说她要是再惹我生气我就让你修理她。” “修理她?我要怎么修理她?”眭阳笑。 “往她铅笔盒里放蜘蛛,把她的鞋带绑椅子上,把青蛙扔到她水杯里。你们小男孩儿不都这样修理小女孩儿的?” “小男孩儿?”眭阳的尾音飘了起来,“你说我吗?” “哦,我忘了,你不是小男孩儿。你比小女孩儿更怕蜘蛛和青蛙。” “枕小溪,你找死呢吧?”眭阳的手掐上她的后颈,伴随着他的警告还使劲捏了捏。 枕溪往下缩脖子,嘴里讨饶:“你这人怎么一点玩笑开不起?” 确定完完全全走出了监视的视野,枕溪才停下步子来,朝着眭阳摊开手。 “啪!”眭阳往上拍了一巴掌。 “我的礼物呢?” “你要不要脸?哪有人主动要礼物的?” 枕溪才不跟他废话,自己上*了他手里的袋子,当着人的面就把礼物拆了出来。 是个很漂亮的音乐盒,上面有个笨拙的姑娘在跳舞。 枕溪把发条扭上,轻缓的音乐倾泻而出。 她原本以为会是《献给爱丽丝》一类耳熟能详的曲子,可这首她听了好一会儿,也没能听出个头绪来。 “这歌真好听,是什么啊?” “《DreamComeTrue》” 枕溪给他竖大拇指,心里特别特别暖。 “小眭哥你真贴心!” “这曲子特别冷门来着,没什么人听的。”眭阳这么说着。 “是吗?我觉得很好听来着。” “你没觉得……”眭阳话说到一半,自己泄了口气,“算了。” “对了,我也有礼物送你。” 枕溪扯着他的袖子把他拉到一个避风的地方,从包里掏出个东西,献宝似得捧到他面前。 “你这是?” “上次你生日不送了我一个生日愿望吗?今天我生日也送你一个。” 枕溪把那“13”的生日蜡烛握在手里,一手去翻眭阳的包。 “你带打火机了不?” 眭阳抓住她的手,低头看她,“你确定是送,不是还?” “还什么还?我又不欠你。” 枕溪终于翻到了打火机,伸手把蜡烛点燃,捧在手心里。 “许愿吧。” 眭阳隔着烛光看了她一眼,缓缓地闭上了眼。 “要双手合十放在胸前,不然许的愿不灵。” “你烦不烦?”说是这样说着,双手还是慢慢合在了一起。 “好了没?我快冻死了。” “嗯。” “吹蜡烛吧。” 枕溪把烫手的蜡烛塞给眭阳,说:“留个纪念。” 眭阳把还没凝固的蜡烛塞包里,居高临下地圈住枕溪的脖子,把她整个人给抱怀里。 “枕小溪,你是一个特别特别好的人。” “我当然是一个特别特别好的人。” 枕溪脑子还有点懵,只能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眭阳一段时间没说话,枕溪冻得直跺脚。 “你剪了头发后漂亮多了。” “我本来就漂亮。” 然后又是一段时间不说话,枕溪拍了拍他的背,问:“大哥,矫情够了没?” “你就是嘴太贱了。” “彼此彼此!” 眭阳松开她,又把她的头发从下撸到上,在路灯的光影下炸裂地像拖把。 “你可快点长大吧。” “你也快点长大吧。这么大人了还矫情。冬日矫情是病,简直无药可医。” “回去吧。”眭阳把她的衣服帽子给拉头上,说:“觉得你快冻死了。” “你知道就好。”枕溪挥挥手,立马小跑着回去了。 “没心没肺。”眭阳注视着她始终都没回头的身影走远消失。 回去的时候那一家三口正坐在卧室的地上给她包礼物,枕溪目不斜视地从他们面前走过,自己抓了本书去了客厅。 五十四、鬼迷心窍 一直到将近十二点,枕全才过来问她:“你看看行不行了?” 枕溪丢下书回屋,还行,礼物都给她重新包上了,但还是让人看着生气。 “没有下次了,枕琀。” 枕琀哭得眼睛都肿了,手指绞在胶带纸上,仿佛她死死拽着的,是枕溪的心脏。 枕溪当做没看见,一头钻进被窝里,睡觉。 第二天枕全起床的时候,枕溪正坐在沙发上看书,她旁边坐着同样在看书的林岫。 “你怎么在家?”枕全觉得讶异,枕溪讨厌这个家,是所有人心照不宣的事情,平时周末在家里几乎看不见她的身影,今天…… “不是要陪表哥去看墓地吗?”枕溪翻过了一页书,专心地看着上头的文字。 倒是林岫从书里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你也去吗?”枕全问。 “也去看看吧,早晚用得到的。” 枕全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大清早地站在客厅里大动肝火,“你什么意思?盼着我和你妈早点死是不是?” “我没这个意思。”枕溪头疼地杵着太阳穴,“再说了,你和妈的事肯定用不着我操心,你们估计也嫌我晦气,枕琀会好好服侍你们的。” 枕全捂着气红的眼睛去洗漱,枕溪转头,就看见林岫认真地在打量她。 枕溪呆愣愣地摸上了自己的脸,问:“怎么了?” 对方收回目光集中到书里去,枕溪恍惚地对着镜子倒腾自己的脸,一脸的傻气。 Y市是个风水宝地,很是有几个上档次的公墓,但林慧给林岫推荐的,全然不在这当中。 枕溪一听她说的那些位置就皱眉头,地方偏远不说,合不合法还成问题。 “那地方正规么?别回头政策下来不合法还得迁坟。” “胡说什么呢?”林慧瞪了她一眼,看着林岫,说:我之前问过大师了,Y市最好的墓地风水就在我跟你说得那。” “多少钱一个墓地啊?”枕溪问。 “有你事没你事?大人说话你一个小孩子插什么嘴?”枕全呵斥道。 “多少钱?”这回问话的是林岫。 林慧迅速报了一堆价格,最上档次的也没高过一万。 “这么便宜吗?”枕溪问。 “哪里便宜了?你这孩子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我妈埋在X山,十年前的价格就是两万多了,您找的这地怎么这么便宜?” “你妈的墓地花了两万多块?”林慧用眼神去瞟枕全。 “听说是我外公外婆卖了家里的几块地给凑上的。”枕溪面无表情。她难道以为这钱是枕全给出的?可拉倒吧,她妈的身后事要是交给枕全来办,他可能会随便找块山旮旯就给埋了吧。 “X山那是近几年炒作出来的,风水其实不好。我问了大师,他说了,我找的那个地方有文曲星庇佑,保管你今后的学习会越来越好。” 枕溪真是打心底恶心林慧,人家母亲刚刚事故身亡,她接手了人家的全部赔偿金,结果连好一点的墓地都不舍得给人家买。 她吃了这么多的人血馒头,也不怕哪天就给噎死了。 “去看看吧。”林岫突然开口。 “好啊,我这就带你去看,就跟你说那地方的风水好。” “不是。”林岫抬起头来看着她,“我是说X山,枕溪她妈妈下葬的地方。” “小岫啊,你听小姨跟你说,那个地方实在……” “我想去看看。”林岫打断她的话。 林慧皱着眉瞪了枕溪好几眼,不甘地说:“那就去看看吧,都跟你说了不好。” 事实就是,X山就是本市最好的公墓,无论比什么,它都是最好的,除了价格。 “最基础的也要四万块?你们这抢钱呢?”林慧嚷道。 “事实上,这种基础型的墓地您想买也不一定排得到队。”工作人员耐着性子解释。 林慧一下子雀跃了,说: “小岫,你看这……” “我去趟卫生间。”丢下这句话,林岫就离开了。 枕溪听着林慧和枕全掰扯了好一会儿,心烦地说:“我去洗个手,刚才摸了人家的墓碑。” 一出宾客大厅的门,她就见林岫笔直地站在回廊上看她。 枕溪本来都绕过他走了,结果走出几步又折返回来,踌躇了好一会儿,还是开口: “如果基础型墓地难买的话,你不如看看那些七八万左右的,肯定不用排队。” “你觉得她会答应吗?” 就在枕溪将走之即,林岫突然开口了。 “肯定不会。”枕溪实话实说。 “那你建议的意义在于……” “没有意义。” 枕溪提步就往前走,结果走了几步又绕了回来。她深深叹了口气,绵长的气息仿佛有一个冬天那么长。 “这是她第一次试探你,你如果让步了,以后就什么都争取不到了。如果你连你母亲的墓地都可以妥协,她就会认为你所有事都可以妥协。” “所以?”对方又问她。 我是百晓生吗?长了个这么好的脑子不会自个儿想吗? “关我什么事。”甩下这句话,枕溪就走了,这次是真的走了,她去了卫生间,认真地洗了手,可是回来的时候,林岫还站在那里,看见枕溪,淡淡地笑了一下。 林岫是一个笑起来非常好看的人。只是他这时的笑容带酸,像是能够预知自己悲惨和无法逃避的命运—— “枕溪,我没做过!” 枕溪晃了晃头,把脑子里那些突如其来的念头晃走,她低着头走到了他的面前。 “你有没有想过,自己拿着那笔还算丰厚的赔偿金好好生活?你可以不用来这座城市的。” 如果不来这座城市,之后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你怎么知道那是一笔丰厚的赔偿金?” “看林慧对你的态度咯。我如果是你……” “枕溪。”对方打断她,说:“我和你不一样,我在这个世上,没有亲人了。” 林岫说他还需要考虑,墓地的事先不着急。林慧乐得他看不上这里的天价墓地,忙哄着林岫回去。 回去的一路上枕溪都很沉默,她满脑子的复杂思绪交织成一个找不到线头的毛球,在她脑子里越滚越大。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最后,在林岫说出那句话后,会鬼迷心窍地给对方应下一句: “林慧会掏钱给你妈妈买块好墓地的。” 第二天林岫就离开了Y市,枕溪也回了学校准备上学。 林慧和枕全把早点铺转让了,前后开了还没半年的铺子,听说已经开始赔钱。林岫母亲的赔偿金,对于这两口子来说,无疑是天上掉下直砸脑门的财富。 老头老太太在楼下租了房子,把林征的房间腾出来给以后的林岫住。 初一下学期的期末考试,以枕溪又考了年级第一告终。 家长会那天,枕全林慧老头老太太连带着枕琀都来了,一家人整整齐齐地坐在教室里,枕溪完全看不出他们的意图。 结束了家长会,饶力群他爸过来跟枕溪说:“这个假期厂里组织了职工子女的夏令营,到外省去看看名胜古迹,给你和你妹妹报个名,一起去吧。” 枕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想职工子女的夏令营关她什么事?枕全不是早被开除了吗? “姐姐,一起去吧,听说要去看大熊猫呢。”枕琀笑嘻嘻地过来拉住她的手,饶力群也站在后面望着她。 这两人早就知道了? “我就不去了。”枕溪拉开她的手,跟饶厂长解释:“得回去陪我外婆,我一年里能见到她的时间不多。” “也就去一个星期。”饶力群在后头说。 “我能陪我外婆的时间也没几个星期。你们去吧,好好玩。” “姐姐不去多可惜。” 枕溪望向枕琀,她的眼神里可半点没有可惜的意思,心里这会儿应该正为她的拒绝欢呼鼓掌。 “你马上就分班考试了,出去玩没关系吗?你这次期末考……” 枕琀急忙地捂住了她的嘴巴,说:“劳逸结合嘛,我一定会好好用功复习的。” 枕溪笑了笑,转身出了教室。 “枕溪!”饶力群在背后叫住她,说:“那我也不去了。” “你为什么不去啊?” 饶力群仔细端详她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开口:“你好像不喜欢我跟你妹妹呆在一块。” “没有的事。”我是压根打心里讨厌你们两人,跟你们有没有呆一块没有半点关系。 “骗人,你分明就是不喜欢。每次我跟枕琀在一块你的脸色就不对,你要是不喜欢,我以后不搭理她就是了。” 说着,饶力群就拉住了她的手。 “昂?”枕溪眉头皱了起来,心想饶力群这又是抽得什么疯。 “枕溪。”身后又有人叫她。 枕溪回头,站在楼梯口的正是眭阳一行人。 “哎,我正要找你呢。” 枕溪应了一声,转身就想走,可这一转身,手臂就被扯得一疼。 “你拉着我做什么?”枕溪挥手,想让饶力群把爪子松开。 饶力群紧紧地抓着她,眼神越过她落到了对面的眭阳身上,气势莫名地,就有些,居高临下。 五十五、细末补偿 眭阳径直地就朝着他们走来,身后跟着李明庭和季白杨。 走近了他也不说话,直接动手把饶力群的爪子给掰了下来。 “别动手动脚的。”眭阳如是说。 枕溪跳起来勾住了他的肩,带着他往一边走,“我有事跟你说。” 李明庭跟着走了几步,被季白杨一巴掌给扯了回来。 “凑什么热闹啊你?” “不是。”李明庭的眼神像快速转动的彩票机,不断地在枕溪离开的方向和季白杨身上徘徊。 “小白脸,胆子挺大啊。”季白杨把饶力群从头到脚地扫视了一遍,说:“以后离枕溪远一点听到没。” “关你什么事?”饶力群退后了几步,目光才和壮如牛的季白杨平行。 “嘿!你这孩子怎么?” “算了,算了。”这下子换李明庭扯着季白杨走,低声说:“你怎么了?那是枕溪的同桌,又不是大街上的地痞流氓。” “枕溪喜欢他吗?”季白杨竖着眼睛。 “喜欢?”李明庭笑了,说:“你想什么呢?枕溪能喜欢谁?我觉得她眼里的这些男孩子跟门房的大爷也没什么区别。” “可是眭阳不喜欢他。” “眭阳不喜欢谁?刚才那小男生?怎么会?他俩总共才见过几次面?” 季白杨看着他直摇头,说:“有些时候觉得你挺聪明的,有些时候又特蠢。” 李明庭的表情严肃了下来,说:“我早就跟你说过了,不可能。” “上次你说不可能,现在你还是觉得不可能吗?你看看眭阳的上心程度。”季白杨差点没控制住咆哮出声。 “那也是他们俩自己的事,我们就别操心了。”一转脸,李明庭又恢复成了嬉皮笑脸的模样。 “你刚才和饶力群怎么回事?”眭阳打开了天台的门,拎着她的胳膊往里走。 “什么怎么回事?” “光天化日之下,拉拉扯扯。” “拉拉扯扯?饶力群有病啊!跟我不对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你喜欢他吗?” “怎么可能?”枕溪只觉得这个问题毛骨悚然。 “那他喜欢你吗?”不等枕溪说话,眭阳就接着说:“他好像挺喜欢你的。” “我学习好,性格好,为人大方,喜欢我的人多了去了。” “少装傻。”眭阳特别不耐烦,说话的语气也比平时快,“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枕溪,他要是追你的话,你会和他在一起吗?” “不会。” “那如果是……” “你就是太闲了。”枕溪打断他的话,“所以才有时间一天到晚想这些有的没的。我那么忙,为了每次保持年级第一我恨不得一天当做两天来用。谈恋爱对我来说简直是浪费时间,别说谈恋爱了,对人生出好感都是多余的事。” “全天下就你忙。”因为话里的怨怪意味太重,枕溪特地瞪大眼睛去打量对方埋着的脸。 “那可不是,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可以有时间同时跟两个女孩儿交往。” “枕溪!”眭阳突然就气了,气得莫名其妙,气得吹胡子瞪眼。 “我最后跟你说一遍,我没有跟两个女孩儿同时交往过,从来没有。” “好吧。”其实认识眭阳这么一段时间,她大概也能了解这人的秉性,说这话也完全是为了逗他玩。 “而且我现在也没有女朋友。” 对方这会儿还委屈上了。 “哦。我表示同情。” “你这人?算了。”眭阳哼哧了一声,“你找我什么事。” 枕溪回去的时候饶力群还没走,饶厂长正提议两家人一起去吃饭。枕溪一看时间,她一会儿约了徐姨见面呢。 “我有点事。”枕溪有点抱歉,饶厂长一直对她都比较热情和客气,反倒是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推拒。 “什么事?”饶力群冷着张脸,看她的眼神带刺。 “约了人。” “谁?” 枕溪一句“关你……”都到了嘴边,却在饶厂长和其他人的注视下咽了回去。 “我母亲生前的同学,前几天从外省过来,因为我参加竞赛的原因一直没见到,她明天就走了,所以约了今天吃饭。” 她家那些人的脸色都不大好,饶厂长倒是很理解,让她赶快去。 “既然都是吃饭,那一起吧。”饶力群说道。 枕溪抬头看他,宛如在看一个智障。她亲妈的同学和林慧枕全一起吃饭,不怕当场打起来吗? 手机在包里震动,枕溪打开来看,是徐姨询问的短信。 “谁给你发的?” 饶力群直接从背后抽走了她的手机,和着他爸“力群,不许没礼貌!”的声音。 发件人:徐姨 短信内容:我已经到餐厅了,你到哪了? 饶力群听到了枕溪用力磨后槽牙的声音,这才发觉他冒失了。他总觉得枕溪在敷衍和欺骗他,她有很多很多的秘密,是自己根本触及不到的。 饶厂长把手机抢回来给她,跟她道歉,亲自拍着她的肩把她送出了教室,嘴上说着: “力群太任性,回去我说他,你别生他气。” 枕溪强忍着翻腾的怒气,走了。 徐姨把全新的合同放在她面前,这是枕溪签了8个季度,每个季度三款包包设计版型的合约。 “丹丹,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很尊重你的决定。只是……”徐姨忍着可惜和心痛道:“你那个表哥,是你后妈那边的人,你这么帮他……” 枕溪理解徐姨心里的所有可惜和不甘。因为上一季合作款式又大卖的原因,这一次徐姨是准备直接和品牌商谈盈利分成的。但因为枕溪的请求,放弃了。未来8个季度的合同,都是已经明码标价好了的。 “实话说,看林慧和她两个儿子女儿的品性,我不认为你那个没见过几次面的表哥会是什么善类。别回头你出钱又出力地弄出个白眼狼来。” “那我也认了。” 交待完所有的事,枕溪回了村里。 夏天的乡村可比城里有意思多了,圆滚滚的大西瓜,冰凉清爽的小溪,甜鲜肥厚的鱼和大虾,枕溪天天都在傻乐,功课都没心思做了。 但也因为中考成绩的放榜勉强收了心。 那几天,隔壁地方电视台关于中考的报道都指向一个人——林岫。 他非常争气地考了他所在那个市的中考状元,铺天盖地的媒体前去采访他,顺便带出了他悲惨的身世。 在人们对天才报以同情的时候,突然有电视台接到爆料,天才的母亲因事故所拿到的全部赔偿金全交由了天才的小姨代为保管,而小姨也理所应当地成为了天才的监护人。 但问题是,天才小姨曾因为苛待继女成为当地的焦点,于是有媒体质疑天才小姨的目的。 枕溪捧着西瓜坐在电视机面前呵呵笑,想林慧和枕全这会儿肯定烦得焦头烂额。本来以为天上掉得一块免费馅饼,哪成想里面带了满满的石头,咬一口能把牙齿都给磕掉几颗。 林岫接受记者的采访,整张脸和声音都做了马赛克变声处理,说在Y市给母亲看中了一块墓地,要七万块钱。 这话一出,相关公司立马就说打折,简单粗暴的报道简直是逼着林慧拿钱出来。那几天,天天都有媒体给林慧和枕全打电话,让他们给出一个回应。 最后,林慧咬着牙买下了那块墓地。 下葬的那天,枕溪回去了。 她看着少年跪在地上,小心地把自己母亲的骨灰放在坑里,然后再一点点地捧土盖上去。 她想起了前世的自己,不知道自己死得时候,有没有人这么仔细地处理自己的身后事。很大的可能,她的尸首被烧成灰后,就被饶力群和枕琀随便找了个地方扔掉了。 也对,她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没有后人,不需要墓地,也不会有人来扫墓。 林慧不知道为枕琀和林征找了什么借口,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他们俩都没有露面。所以来参加葬礼的人,只有林慧枕全和她,加上林岫,单薄的四个人。 就连帮忙算黄道吉日的师傅,也在做完自己的事情后陪他们呆到了所有流程结束,让氛围显得不那么冷清一些。 “谢谢。”所有事情结束后,林岫跟枕溪说了这么一句。 枕溪弄不清楚林岫感谢的原因,他是猜到了什么?还是单纯感谢她的参加。 毕竟她用两年死合同换取媒体资源大幅报道林岫身世的事情,她没跟他说过。 但是她觉得他应该猜得到。他是市中考状元又不是全国高考状元,哪就值当那么多媒体去采访他。 枕溪也说不上来,她是希望他知道,还是不知道。 她怕他不知道她对他的好,以后还会因为什么莫名其妙的理由讨厌她,不肯听她话。但她又想他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操心,好好地读书,清清白白地长大,千万别长成上辈子那种阴沉狠戾不近人情的模样。 “不客气。”纠结了半天,枕溪还是只应了这么一句。 能怎么办呢? 就当上辈子因为我个人仇恨和偏见导致你学业尽毁的一点细末补偿吧。 五十六、夏日冰淇淋 葬礼结束,一群人坐车回家。林慧嘴角长了几颗水泡,愁眉苦脸地一直拉着枕全在问: “我们林征可怎么办啊?” 枕溪这才知道,林征中考考了一个罕见的低分,完全没有上高中的可能性。 但是林慧望子成龙的念头并不会打消。 眭阳告诉她,林慧正到处找人打听,想出赞助费把林征塞进高中。 上辈子这笔钱是从她外婆身上克扣出来的,这辈子这个倒霉的差事,就落到了刚刚丧母的林岫身上。 林母的赔偿金拿出一部分,就可以将林征送进一所不错的高中。 枕溪侧头,看从窗外打进的炽烈阳光落在林岫的侧脸上,勾出了一个恍恍惚惚的光晕。 这位才是真可怜。 回到家,枕琀和林征果然呆在家里,电视声音开得很大,零食丢得到处都是。 “你们怎么提前回来了?不是说学校的事要弄到晚上吗?”林慧避着林岫的眼神,忙动手收拾桌子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姐姐,你回来了。”枕琀冲着她跑来,临近了却捂着鼻子后退,“你身上都是什么味啊?熏死了。” “表哥的母亲今天下葬,我帮忙去烧了纸钱。”枕溪把袖子抬起来闻了闻,确实有一股烟熏味。 “那是我的表哥!”枕琀突然地就不高兴了,板着脸,像是枕溪抢了她多重要的东西。 “你不是没去吗?”枕溪也不高兴了,感情她还是多管闲事了? “我……我那是因为学校有事。”枕琀小声地嘟囔了一句,忙冲着林岫安慰道:“表哥辛苦了,你也不要太难过了,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 “又来了一个拖油瓶。”林征把薯片咬得卡蹦响,流里流气地说了这么一句。 枕溪忙去看林岫的反应,可他背着身,她只能看到他绷得很直的脊背。 “听说哥哥没考上高中,以后要怎么办呢?” “关你屁事,我的事用得着你管?反正你就看着吧,我就算考不上高中,也能进去里头坐着。” “是吗?听说妈给你准备了一笔不小的赞助费,正到处打听送礼的门路。不过我就奇怪了,家里的早点铺不是因为赔钱转让出去了吗?那这钱哪里来的?” 枕溪一抬眼,就见林岫转过了身,正看着他们这边。 “关你什么事?” 枕溪笑,“那我祝你美梦成真。” 枕溪在家里歇了一晚,第二天就准备回乡下,距离开学还有一段时间,她可不想呆家里和这群恶心人干瞪眼。 枕琀拖着她不让她走,枕全也板着脸教训她:“你妹妹马上要分班考了,你不给她复习功课你要去哪?” “家里不是有一中考状元吗?还用我干嘛?” 她说这话的时候,林岫就站在房间门口,闻言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枕溪感到一阵莫名地心慌,急忙甩开枕琀的手,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下了楼梯。 回乡下安逸了几天,到了八月中旬,整个暑假最热的时候,她接到了饶力群的电话。 那天是8月15日,台历上特地注明了忌出门远行的日子。 “今晚我过生日。” “哦,生日快乐。”吃过午饭,正是最困得时候,枕溪说话都没什么力气。 “我在KTV定了包厢,到时候我来接你。” “哦……哦?我不去了,我在乡下呢。” “说了我来接你。” “不用了,多麻烦啊,你们好好玩呗。”枕溪把电话拿远,扯着嗓子叫:“喂!喂?哎呀,我这里信号不好,先挂了。” 把电话一关机,枕溪就安逸地靠在贵妃椅上午眠,等她被叫醒的时候,就看见了站在她家门口的饶力群。 外婆推着她的背,说:“你同学来了,说请你去过生日呢。” “我不去!” 外婆用手掌拍她的屁股,说:“同学之间就是应该团结友爱,人家大老远地来找你,可不许没礼貌。” 外婆抓过枕溪的外套,一股脑地就给她塞车里了。 从城里来这的公路还没修好,饶力群家漂亮的小轿车上,敷了一层厚厚的黄灰。 枕溪抱着头靠在车窗上,嚎:“这是干嘛呀?都说了我不去了。” 饶力群让司机开车,转过头来跟她说:“我的生日你怎么可以不去?” 枕溪抱着胳膊偏过头,一句话都不想跟他说。 “把你叫醒了你不高兴吧,车还要开一会儿呢,要不你再睡会儿?” 枕溪把耳机塞耳朵里,眼睛一闭,头就靠在了椅背上。睡是睡不着了,但也实在不想和饶力群聊天说话什么的。 可她每次想切歌,一睁眼,就能看到饶力群在看她。 这让枕溪心烦得不行。 好不容易捱到了市区,不用和饶力群在一个逼仄的空间里相处。刚下车,饶力群就拖着她往一个相反的地方走。 “干什么?” “你看上去要炸了,我给你买个冰淇淋降降火。” 这是家刚开起来的冰淇淋店,从装潢到装饰全是粉嫩嫩的颜色,里头坐着的,多是成双成对的小情侣。 枕溪没吃冰淇淋,她买了根晶莹剔透的大冰棍含着,这才觉得心里的怄气纾解了一点。但是饶力群要吃,非逼着枕溪陪他搁那坐着。 总共两个球的冰淇淋,饶力群像是要吃一个世纪的感觉,枕溪都快把桌子上的树轮给数清了,才听到其他的动静。 不过这动静不是来自她面前的饶力群,而是正杵着门外,十分扎眼的——眭阳。 换个发型等于换个人,说得就是这人了。 大哥把头毛染成了银灰色,站在太阳光底下,像是顶着圈光晕,看上去非常的善良。 枕溪充耳都是小女生的叽叽喳喳,在询问门口站着的大帅哥是谁。估计因为他今天显得有些平易近人,马上就有胆大的女生上去搭讪,不过都被她旁边的大美女挡住了。 棕发大眼,那个给她巧克力,叫金誉恩的学姐。被安桃沙一直取笑说不是有棒子血统就是脑残韩饭。 枕溪低头用手遮脸,她每次同时遇到眭阳和金誉恩都没好事。但人眼尖还是看到了她,也可能是因为先看到了同样扎眼的饶力群。 金誉恩一指,眭阳就朝着这个方向看了过来,枕溪就见他的眉头越扭越紧,眼睛也渐渐眯了起来,整个脑门写着“烦躁”二字。周围的小姑娘马上就噤了声。 但枕溪知道,这眭阳是个近视眼,脸上出现这种凶神恶煞的表情,估计是因为他看不清。 就在眭阳快把眼珠子给挤出来时,枕溪招了招手。 “你怎么在这?”这死丫头早上还说在井里镇了西瓜准备晚上看电视的时候吃。 枕溪摊手,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表情。 “力群。”金誉恩熟络地喊了声。 “姐。”饶力群也熟络地应了声。 “姐?”眭阳和枕溪异口同声。 “堂姐。”饶力群说。 “这世界真小。”眭阳哼了一声。 “就是,这地界一广告牌砸下来能砸死你三前女友。” 枕溪紧张地攥手手,这是什么情况?金誉恩这说话的口气,和眭阳吵架了? “没有的事。” 眭阳没什么情感起伏地说了这么一句,付了账打店员手里接过了冰淇淋。 枕溪原本以为他是给女朋友买的,结果大哥自己挖了一大勺就往嘴里送。 枕溪没忍住地啧啧出声。 “你次不?”眭阳问她,嘴里还往外冒冷气。 枕溪在金誉恩和饶力群的注视下胆战心惊地摇头,“我不次,我妈说了,爱次甜食的男人最没出息了。” 饶力群在背后给了她一拐头。 …… 到了饭点枕溪说回家,饶力群不让她走,嘴上说:“请你过生日难道会饿着你?” “我不喜欢吃蛋糕。” “骗人,上次卢意过生日你一人吃了半个呢。” 枕溪在原地叹息,苍老地仿佛追不上明日的朝阳。 “你说你会报答我。”这是饶力群的杀手锏。 枕溪一听这话,肩膀就坍塌了下来,垂头丧气地跟在饶力群后头走。 “你欠他什么了?”眭阳问。 “人情。” “什么时候能还请?” “快了。” “以后别做这种蠢事了。”眭阳给她理帽子,说:“要欠就欠我的,我人好,不威胁你。” “你还没威胁我?”枕溪拍他的手,怒道:“你这小一年的作业是谁给你做得?” 眭阳呵呵笑,手里的冰淇淋化得到处都是。 “哎呀,手脏了。”他说。 枕溪呆若木鸡,问:“然后呢?要不擦手要不洗手,你难道还想舔干净?” “枕小溪,你怎么那么恶心。”眭阳接过金誉恩的手绢,仔仔细细地把手指擦干净,说:“一股子草莓味,还有点黏。” 金誉恩立马倒矿泉水给他洗手。 枕溪瞠目结舌地在一旁看着,说:“当你女朋友真要有耐性,换做脾气不好的可能会打你。” “我没女朋友。”眭阳瞬间抬头,急促地说着。 金誉恩动作一大,整瓶水全浇了出来,浇湿了眭阳的鞋鞋袜袜。 “嘶——!”眭阳一咕噜站了起来,跺了跺脚,说:“枕小溪,我鞋子湿了。 枕溪翻着白眼苦呵呵地笑,说:“我表示同情。” 五十七、真心话大冒险 饶力群说其他人差不多该到了,催着枕溪赶快走。顺嘴,客气又疏远地邀请了眭阳和金誉恩。 人金誉恩还没说什么,眭阳倒是一口答应了。拽着枕溪去了旁边的一家精品店,说给饶力群挑个礼物。 “你给他送什么啊?”眭阳问。 “我才不送呢,我又不是自愿来的。要不是因为他,我现在就该吃着冰西瓜在看‘飞翔吧!少女’。” “‘飞翔吧!少女’?那是什么?” “最近最火的一档选秀节目,即狗血又好看。你真落伍,连这个都没看过。” 眭阳敷衍地点点头,更加敷衍地抓了个汽车模型去付钱。他把东西递给饶力群,说:“生日快乐。” “谢谢。”话是说了应眭阳的,眼睛却是看着枕溪。 枕溪东张西望避着他的视线,说:“我可没有礼物准备给你。” “早知道了。你没有良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眭阳哼哧笑了一声,说:“估计是时间太紧了没法准备礼物吧。你就该提前跟她说,你看卢意生日和我生日送得礼物就挺体面的。” 这人? 枕溪斜眼去看眭阳,心想他今天怎么这样嘴欠。 饶力群的表情彻底垮了,要不是眭阳横插在他们俩中间,他就该朝枕溪大吼大叫了。事实上,他确实吼了。 “你送了什么?” “自己拼得乐高,游乐园的模样,还有个会转的摩天轮。主要是有点太大了,不然我带学校里给你看看。” 枕溪隔着衣服去掐眭阳的腰,示意他闭嘴,因为不关是饶力群,这会儿连金誉恩的脸色都不好看了。 “枕溪,你可真行!” 枕溪以为他说完这句话会生气地拂袖而去,那她就打道回府去看狗血选秀。可饶力群揪着她的袖子,生生把她从眭阳后头拖了出来。 “枕溪!”饶力群喊得这一声带了满满的怨气,眭阳一听,嘴角就吊儿郎当地勾了起来。 “不是说大家都到了,你还去不去?不去我回家了。” “去!” “眭阳,你生日我送了你什么?”金誉恩突然开口。 “我怎么知道?我生日你又没来。好像是条围巾吧。” 枕溪转过身,无奈地说:“围巾是钱蓉学姐送的。” …… 到了KTV,里头确实已经有不少人。枕溪一眼看到的,就是卢意和何媛。谢天谢地,还算有几个能说话的人。 “可算是来了啊。”吴敬看着她,笑得别有意味。 枕溪是真想问他脑子里在想什么,每次看见他和饶力群在一起就这样古里古怪地笑,好像知道她什么秘密似得。 “还以为你不来了。”何媛说。 “本来我也不想来,我好好在我乡下家里呆着可舒服呢。” “你可以拒绝的。”何媛说。 “你以为我没拒绝过啊。我午觉一睡起来就看见饶力群站我家门口,二话不说就把我抓上了车。大中午的又热又闷,我差点中暑。” “嘶!”枕溪倒抽了一口气,回头看着卢意,用眼神问她为什么掐自己。 卢意面色古怪地摇摇头,那意思是叫她闭嘴。 枕溪急忙去看了何媛一眼,发现她丧气地低着头,脸上没有一点笑模样。 得,是她记性不好忘记了,何媛不仅是她枕溪的朋友,同时也是饶力群的爱慕者。她刚才说的这番话听在对方耳朵里,怕就是她枕溪刻意在炫耀吧。 枕溪叹口气,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热热闹闹的氛围里,她们三个人杵在那像是三尊冰雕。好在,眭阳及时到了。 大哥一进门就非常不客气地把包厢里的灯全部按亮,让所有因此而愤怒的人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又不敢说话。 “吃蛋糕吧!” 没人去追究为什么生日party的第一项流程就是吃蛋糕。反正眭少爷就这么一说,大家就自发地点蜡烛唱歌切蛋糕了。 这也是枕溪希望的,吃完蛋糕就可以散伙回家了。 趁着饶力群忙着拆礼物无暇顾及其他,枕溪悄悄地摸到了门边,打算闪人。 “枕溪,过来玩游戏吧!”有人喊了这么一声。 枕溪就见在不大亮堂的空间里,饶力群的眼睛像是装了探照灯,直直地打在她身上。 饶力群也不拆礼物了,亲自过来揪她,嘴上威胁着:“礼物你也不送,游戏你也不玩,原来你说的报答就是这么敷衍。” 枕溪被夹在卢意和饶力群中间,看着桌子被清空放上了一个啤酒瓶。 真心话大冒险。 又是真心话大冒险!这么土掉渣的游戏为什么能兴盛那么多年? 为什么大家对探究秘密和恶搞别人有这样经久不衰的兴致? “眭阳,我们走吧。”金誉恩提议。 很好,还有一个头脑清醒的人。 “不是要玩游戏吗?” “你一高一的跟初一的小朋友们凑什么热闹?”枕溪问。 “那就玩吧。”金誉恩突然改了主意,拉着眭阳坐了下来。 瓶子咕噜噜地转了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精会神地集中在那上头,看着它的速度渐渐慢下来,然后停下。 “何媛!” 第一个倒霉鬼就是何媛。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真心话。” 有调皮的男生起哄,问:“你想谁来问你问题。” “班长。” ‘哄’地一下,氛围就热了。枕溪就是眼神再不好,也能看见何媛红得像要滴血的脸蛋。 现在的小男生小女生哟! “问什么呢?”饶力群看上去很纠结的样子。 “何媛跟饶力群告白了没有?”枕溪小声地问旁边的卢意。 “没有。”卢意贴着她耳朵小声说:“一直没什么机会,她今天跟我说,如果时机合适……” “你……”饶力群想了好一会儿,问了一个非常无聊的问题: “你中午吃的什么?” 骤起的埋汰声震得桌上的酒瓶都在抖,大家一直决定罢免饶力群的提问权,改由另外一个男生问:“这里有你喜欢的人吗?” “有!”坚定而果断。 又是‘哄’地一声,炸得枕溪的耳朵都在泛疼。 酒瓶子咕噜噜又转了起来。接下来的几轮,被选中的倒霉蛋都选择了真心话,被问得问题也是换汤不换药,青春期男男女女的那些事儿。 无聊又平庸,还不如回家去看狗血选秀。 这次瓶子又咕噜噜转了起来,最后瓶口指向了枕溪和卢意中间的位置。 “你们俩谁来?”有人问。 “我。”枕溪举手,“那提问就由卢意来。” “为什么啊?谁不知道你们俩是好朋友。” “那不如你来?吴敬同学。” 吴敬又露出那种让枕溪满脑子疑惑的古怪笑容,问:“你有喜欢的男生吗?” “没有,下一个!”枕溪伸手去拨弄瓶子,但是被饶力群按住了,他说:“这是真心话,不可以说谎。” “我怎么就说谎了?非得我说个人名才行是吧?那行……”枕溪看着他,说:“所有无产阶级的精神领袖,马克思先生,我最仰慕他,行不行?” 不知谁噗嗤地笑了一声,饶力群才把手撤了回去。 倒是卢意面色古怪地来扯她的袖子,小声说:“丹丹……我有个问题。” 枕溪看她为难又尴尬的样子,觉得莫名其妙。 “你不喜欢男生,是不是喜欢女生啊?” 这说话的声音很小,可旁边的眭阳还是把嘴里的一口酒全给喷了出来。 枕溪厌恶地别过脸,问:“阿柠,你最近又看什么奇怪的小说了?” “没有啊。”卢意着急地说,吐出来的字一个叠着一个,像是脱口之后,就会逃之夭夭。 “你对男生和女生真的很不一样。尤其是漂亮又可爱的小姑娘,你说话的态度都要好太多。你连班长这么帅的人都看不顺眼。我看书上说,有的女孩子是会喜欢女孩子的,你要是喜欢女孩子……” 卢意像是做了一个天大的决定,脸上出现一种赴汤蹈火都在所不辞的正义感,“那你别怕,我一定支持你。” 金誉恩捂着嘴笑得喘不过气,眭阳脸色古怪,“枕小溪,你不会……” “你听她瞎扯。”枕溪瞅了他一眼去掐卢意的脸,“我是喜欢跟小姑娘玩没错。男生多邋遢啊,又不爱干净又不爱洗澡,整天在太阳底下晃,晒得黑漆漆像是煤炭,大夏天教室里都是他们的汗味。哪像小姑娘,永远都打扮地漂漂亮亮,走近了还能闻到宝宝面霜的味道。” “你这么说也没错。”卢意很是认同。 “也不是所有男生都那样啊。我就不邋遢爱干净,我天天洗澡还喷香水。” 你还不邋遢爱干净?你可瞅瞅天台上的糖纸堆吧。还喷香水?就你那老和尚的香水味…… 枕溪的埋汰都到了嘴边,却在望见金誉恩的眼神时改了口。 “是,你娘炮你骄傲!” …… “你们在说什么呢?” 兴许是她们这边的氛围太热络,引得另一边的人一直往这看。 “时间不早了,散了吧。”枕溪提议。 “最后再来一把。”饶力群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瓶子咕噜噜转起来,最后一把落到了寿星公身上。 “大冒险!”不等人问话,饶力群就先开口了。 “那行,你去亲我们年级第一一口。” 提议的人是吴敬。 五十八、绝交 枕溪的嘴角忍不住勾起,然后笑出声来。 “适可而止。”眭阳也不傻呵呵地看热闹了,他往后靠在椅背上,眼睛盯着饶力群。 “枕溪,这是游戏的规则,大家都要遵守的。再说了,亲一口也没什么的,我们力群长得多帅啊,你也不吃亏。” 周围人又开始起哄,饶力群“蹭”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枕溪抬头仰视着他,问:“你想干嘛?” “遵守游戏的规则。” “你可以拒绝啊。” 惩罚就是喝酒而已嘛。 “我不喜欢惩罚。”饶力群说得理直气壮。 “枕溪!走了。”眭阳也站了起来,一只手伸过来拉住了枕溪的胳膊。 枕溪拉着卢意起身。 “枕溪,你今天要走了,我们就绝交。” “你威胁她?”眭阳看着他,表情森然。 “不过是一个游戏。”金誉恩劝道。 “那就绝交好了,希望你这次有骨气一点。” 枕溪拉着卢意出了门。 “枕溪,你真的很无耻。求人的时候说得冠冕堂皇天花乱坠,背过身,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枕溪走路的步子顿住了,她回头,定定地看着饶力群。 “别理他。”眭阳把他的头掰了过去。 “饶力群。”枕溪缓缓地开口,“我从来没有看错过你。你真的,从始至终,一如既往的——恶心。” 枕溪松开卢意的手,朝着饶力群走过去,在他面前站定,微微抬头看他。 “你——” 枕溪垫脚,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拉下他的头,在他脸颊上飞快地亲了一下。 几乎是条件反射的,饶力群勾住了她的腰,侧过脸来看他,上头惊喜震惊不敢相信的表情交织在一起,精彩纷呈。 下一秒,枕溪就被眭阳从后头给扯开了,她的步子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 “班长,上次的事还是要谢谢你。希望我们大家都有骨气一点,做到老死不相往来,嘤——” 枕溪拍开眭阳蹭在她嘴唇上的手背,那力度给她感觉像是要把她的皮给蹭下来一层。 眭阳拽着她快步往外走,枕溪回头看了一眼,饶力群还愣在原地。 好了,解决掉一个大麻烦。 “你的湿纸巾呢?”眭阳一手扯着枕溪,一手跟金誉恩要东西。 湿纸巾刚接过来,眭阳就往枕溪嘴上招呼,用力之大像是要把那玩意儿塞她嘴里。 “你嫌不嫌脏?” “嫌。” “那你还亲他!” 眭阳把手上的纸巾扔在地上,往上踩了几脚,呼哧呼哧地喘气。 “就当被狗咬了。”枕溪小声说着。 “你那是被狗咬吗?你那是自己发疯去咬狗。” 眭阳把揣包里的酒掏出来,递到枕溪嘴面前,“喝一口。” 他说:“喝一口。” 枕溪仰头就灌了一口,眭阳拍着她的后脑勺,“漱漱口,吐出来。” “这酒浓度太低,我得去买瓶医用酒精给你漱漱口。” 枕溪把辛辣的酒吐出来,呼吸不稳地说:“你要毒死我?” “你怕什么?饶力群他今天要是敢碰你我就废了他。” “废了他?你是什么地痞流氓吗?” 这人怕不是有毒吧。 枕溪叫住了路边的出租车,眭阳跟着挤了上来。 “你干嘛?我要送卢意回家!” 眭阳把车窗打开,看着外头的金誉恩和卢意,“你们在这等一会儿,我让司机来接你们。” 枕溪抱着手,生气,不说话。 眭阳也抱着手,生气,不说话。 空气静得连路边店铺叫卖的声音都异常清晰。 “你干嘛亲他?” “他不说我说一套做一套?我的确也是欠着他人情,这次就算还了。以后绝交,老死不相往来。反正我看着他也恶心。” “你欠他什么人情了?” 枕溪随便说了点除夕夜的事。 “那你不会给我打电话吗?” “我为什么要给你打电话?” 眭阳就这么看着她,脑袋上的头发被风吹得散落在眼睛前。头发耷拉着,眼睛耷拉着,嘴角耷拉着,肩膀也耷拉着。 “我们不是好朋友吗?”这话说得极小声,带着嗡嗡的声气,像是从鼻子里挤出来的。 枕溪飞快地别过眼,掐了自己手心一下。 “知道了,下次再遇到这种事一定跟你说。” “你撒谎!”眭阳还是嗡嗡嗡地用气音在说话:“下次遇到这种事你还是会自己扛的,你还是没有把我当你的好朋友。你的什么事情都告诉卢意,但是从来不告诉我。” “你干嘛和卢意比啊?卢意一小姑娘,你一牛高马大的壮汉。” “难怪卢意说你对男生和女生的态度不一样,你就是有性别偏见。你对金誉恩的态度都比我好多了。” “那是,金誉恩多漂亮啊。” “我不漂亮吗?” 枕溪瞬间毛骨悚然,像是听到指甲盖划过黑板的动静。 “眭阳,你一一百八十多公分的壮汉,为什么要撒娇?” “你不是吃这套吗?” “我什么时候吃这套了?” “我见卢意就这么跟你说话,还要晃着你的袖子。”说着,就朝着枕溪的袖子伸手。 枕溪一巴掌拍开他,身子惊恐地往后退,叫道:“你为什么要跟卢意比?” “好像在这个世界上你就只喜欢她一个人。” 枕溪无言以对,卢意确实是个意外。她既是和枕溪心灵相通的好朋友,同时她身上也寄托了枕溪所有对未出世女儿的幻想。 车子到了家门口,枕溪下车,眭阳跟在后头。 “回去吧。” “我看你进了家门我就走。” “千万别,回头被我后妈和枕琀看到了又会有些稀奇古怪的猜想。” “让她们误会好了,要以为我是你男朋友不更好……” “得得得!”枕溪打断他的话,推着他走,“我行得正坐得端,从来都只靠脑子不靠男人,您可行行好吧。” “枕小溪!”眭阳止住了步子,枕溪再也推不动了。 “你要记得你跟饶力群绝交了。” “当然绝交了。” “你要记住你今天说你没有喜欢的人。” “本来就没有。” “哎!”眭阳叹气,脸上露出可怜的表情看着她,说:“学习好其他方面是会迟钝一点。不过也好,哪个小男生敢来勾搭你就告诉我,看我不我打断他的腿!” “呵呵!您放心,不会的,不会有小男生这么眼瞎的。虽然我的确非常优秀。再说了,比起小男生我不是更招小姑娘喜欢?” “也对。不过要是有哪个小姑娘……” “你这个人有病吧!”枕溪忍不住地踹了他一脚,“烦不烦啊你?赶紧滚!” 好不容易送走了眭阳,这人今晚喝了点酒,整个人都不正常。 枕溪往家走,一转身,就看到了树荫下站着的林岫。那人站得跟树一样直,完全被树挡得死死的,不走近根本看不见。 枕溪回头望了一眼,正好可以看见他们刚才站的地方。 枕溪朝他走近了几步,风一吹,就闻到扑鼻而来的味道。 “你抽烟?” 估计是她话里震惊的意思太明显,那人看了她一眼,说:“不可以吗?” 不是!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抽烟没什么稀奇的,但是林岫…… 枕溪从头到脚把他打量了一遍,这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死板又老派的打扮。洁白的衬衫扎进了黑色的裤子里,每一个褶皱都显得特别规整。头发不长不短,整个人干净整洁得超乎寻常。站在那里抽烟的样子,已然是个成熟的大人。只不过他一笑,这种成熟的形象就崩塌了,还是个少年人模样。 “比起早恋的话,抽烟应该还好。” “不是,只是好朋友。” “哦。”一个简单到没有任何意义传达的感叹词。 枕溪词穷。有种想认认真真地解释,但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的茫然。 “你要回去了吗?” “过一会儿。” 枕溪猜想他是怕身上的烟味被家里的大人闻出来。 “林征也抽烟的,家里人对这件事和这个味道已经习惯了。” 所以你没必要躲的。 “但是我不喜欢。” 枕溪再度词穷。 搞不懂,搞不懂。 讨厌还抽,简直有病。 枕溪回到家,枕琀刚听见她声音就够头出来看她,“姐姐?你怎么回来了?” “饶力群今天过生日。” 枕琀咬着下唇,“你可真有心啊。” “有不有心的也就这么最后一次了,反正以后绝交了也不来往。” “绝交?” 枕溪抬头看她,“我和饶力群绝交你很开心吗?” “没……没有啊。” 口是心非,没有才怪。 哼。 第二天刚起床,就听见房间门就被人敲响。 这个家里只有一个人会敲门。 枕溪没多想,打开门,第一眼看见的,居然是饶力群。 “枕——!” 她摔上门,把饶力群的声音和脸都给隔绝在外头。 “枕溪!”饶力群敲门,“你出来,我们好好聊一聊。” “力群哥哥,姐姐说你们绝交了。”枕琀探出头去。 “她这么跟你说的?” “是的啊。还说以后不让你进我们家的门。” 房间门被一把推开,撞在墙上发出不小的声响,枕全站在门口,冲着她吼: “你出来!客人来家里哪里有躲着不见的道理。” 五十九、我做错了什么 “你喜欢的那个悬疑推理作家来本市签售了,一起去吧。”饶力群说。 枕溪的目光落在手里的抱枕上,不说话。 “你哑了不成?人家跟你说话呢。”枕全开口。 “去吧去吧,去看看那个什么签什么的,琀琀也去,跟着你姐姐和力群哥哥去凑凑热闹。”林慧笑着说。 喜欢的作家好不容易来签售,她凭啥要跟自己恶心的人一起去? “赶紧的,收拾出门!”枕全完全就是命令的口气。 枕溪回了屋,枕全随后跟着进来,关上了门。 “你和饶公子有什么矛盾我不管,但是你不可以得罪人家。你妹妹马上就要进七中的大门了,你要考虑清楚这一点,人家给脸你就兜着,哪学来的这幅装模作样的样子?” 不是! 枕溪真想问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因为枕琀的关系不能跟饶力*恶?枕琀跟饶力群有什么关系?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枕溪站在客厅,左边是枕琀,右边是饶力群,像是两座大山,挡住了她所有的阳光。 “去吧。开开心心地玩,回来再想功课的事。”林慧跟枕琀叮嘱道。 “表哥一起去吧。”枕溪突然开口。 林岫从书里抬头看她。 “那个作家你也喜欢吧。” “我不……” 枕溪把他从沙发上拽起来,说:“一起去吧,那个作家你也喜欢的。” “你可以把手松开了。” 到了公交站台,枕溪还是死死拽着林岫的袖子。 正好公交车来,枕溪又把林岫给拽了上去,像是生怕人跑了一样。 她找了个双人座,落座。 饶力群和枕琀就坐在他们后头,饶力群喊她,还是那句话。 “枕溪,我们聊聊。” 枕溪把耳机掏出来,问林岫:“你听不?分你一只耳朵。” 然后也不等对方回应,就强硬地塞了一只耳机给对方。 “这歌不好听。”过了一会儿,枕溪说道。 林岫偏头看了她一眼,把枕溪看得低下头去。 她根本没把手机带出来,这耳机的插孔就握在她的手心,耳机里头什么声音都没有。 他们就这么尬坐了十来个站。 等到了商场,远远地,枕溪就看见了排起的长队。 “怎么这么多人?这要排到什么时候去?” 的确是太多人了,估计没两个小时下不来。 “要不然我们先去看场电影再来吧,听说最近有部动画片上映。”枕琀提议。 “那排队的事情怎么办?”枕溪问。 枕琀原本想说干脆别排了,但看枕溪的脸色,改了口,说:“要不让表哥在这排队?我们去看电影。” “好啊。”枕溪答应地干脆,“你们去看电影吧,我和表哥在这排队。” “排队吧,一会儿人更多了。”饶力群率先站到了人群里头去。 排了没半个小时,日头就毒辣地让人心烦,枕溪烦躁地一直左右脚互换,枕琀也满嘴喊热,只有林岫,从头到尾站得像棵白杨,连膝盖都没弯一下,不过额头也浸出了些汗。 枕溪说要去卫生间,再回来时候手里提了两杯冷饮,一杯给了林岫,一杯自己端着。 “姐姐,我和力群哥哥的呢?” “我的钱只够买两杯。” 有多余的钱也不给你们买,吸血鬼! 日头越来越毒,冷饮没一会儿就见底了,枕溪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因为炎热而烦躁。 人越来越多,枕溪被挤得整个人都快贴到前头林岫的背上。这人也被热得出了一身汗,衬衫都黏在脊背上。但奇怪的是,枕溪靠得近了,也没闻到他身上的汗味,反倒是烟味和洗发水的味道更清晰一些。 看来这个世界上还真是有爱干净不邋遢的男孩子。 终于排到了他们,枕溪买了两本书,递给林岫一本。 “我没看过他的作品。” “那你过后看不就行了。” 终于轮到林岫,作家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问他的名字。 “林岫?哪个岫?” “云无心以出岫的岫。”枕溪把头从后面够了出来,她是真的害怕再听到林岫管自己叫山洞。 林岫低头,就见枕溪的脑袋以一个古怪的姿势支棱着。 到了枕溪的顺序,林岫在一旁等着,枕溪把手里的书递上去,巴拉巴拉地跟作家说了一大堆。什么哪部书的凶手,哪部书的证人,哪部书的伏笔,话赶着话,像是一出单口相声,完全不给人插话的余地。 “希望您以后写出更好的作品。” 枕溪小心地捧着书,笑得五官全都舒展了开。林岫看着,觉得这是他第一次见枕溪发自内心的笑。 “里头太热了,我们在门口等你们。”兴许是偶像带来的兴奋还未完全消散,枕溪跟枕琀和饶力群说话都还带了笑模样。 “好。” 枕溪又拽上了林岫的袖子,在绕过排队的人群后,急忙加快了步子。 “赶紧走,赶紧走,别让他们看到了。” 枕溪按了电梯,看着逐渐往下降落的数字,着急地一直跺脚。 好不容易电梯到了,枕溪一把把林岫推了进去,按了商场最顶楼的按键。 商场顶楼是电影院,枕溪拉着林岫往售票处去,说:“请你看电影,你想看什么?只要不是枕琀想看的那部动画片就行。” “为什么要看电影?” “甩掉那两个跟屁虫啊。还是说你想现在回家?这会儿正是最热的时候,电影院还有空调呢。” 林岫往电子屏扫了一眼,指着一部影片给枕溪看。 “夜半心慌慌2?你确定要看这种?” “不是说天气热?你害怕?” “不怕。”枕溪梗着脖子咬着牙,买了票。 信了邪!大中午根本没有人会来看鬼片。整个影厅除了来蹭空调的他两,就只有一对小情侣。 直到整部影片结束出场,枕溪走路的脚都有点软。 “你要笑就笑吧,做什么这种怪表情?”打自己在影厅叫出第一声起,这人看自己的表情就不对劲。 枕溪抬头看他,从他一贯平淡无奇的眼睛里,居然看出点无理取闹的意思来。 无理取闹? 她吗? “回去了。”枕溪说。 夏天的时候天暗得比较晚,等他们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可枕溪还是在自家沙发上看到了饶力群的身影。 “你们去哪了?” 终于,他收起了之前唯唯诺诺带着讨好的模样。这种浑身傲气居高临下的姿态,才是枕溪所熟悉的那个饶力群。 “枕溪,你怎么把琀琀一个人给丢下了?”等着兴师问罪的,还有枕全。 “本来说好在书店门口等他们的,但我和表哥遇上了搞化妆品传销的,被他们给生生拉走了。” “化妆品传销?”林慧不信。 “你问表哥啊。” 她自己也好奇,在林岫看来,她们之间有没有到了可以互相保守秘密的程度。 “嗯。”林岫简单地应了一声,回了屋。 “为什么不接电话?”饶力群翘着腿,双手交叉搭在膝盖上,那副运筹帷幄自信满满的样子让枕溪当即就想起了那时候的他跟自己说: “我和枕琀在一起了,她怀孕了,你是她姐姐,对她好一点。” 没有解释,毫不客气,就像在说天气的阴晴。 其实不对,饶力群有时候的心情也会被天气左右。 枕溪定定地看着他,笑。 她上辈子被奴役惯了,下意识地会对饶力群的每句话做出回应。 可是现在…… 他算老几? “枕溪,我们聊聊。”这时候的饶力群简直和枕溪印象里的一模一样。不是那个平日里和她相处得还算不错的同桌,不是那个尚且青涩带着懵懂的少年,而是那个满心带着算计,不爱她偏又娶了她,给了她种种海市蜃楼般的承诺,却最终一个都没实现的——丈夫。 “不想聊。”枕溪笑着摇头。 她突然就释怀了。她未来还有那么长那么长的路要走,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的未来会是什么样。 或许她会成为一个比上辈子出息的偶像,也或许她就这样碌碌无为地过完一生。她上辈子所有的苦难都是来源于这个家庭和饶力群,可是—— 现在的他们已经不能再桎梏她什么了。她已经对父爱母爱家庭的温暖不报任何期望,她这辈子也不再爱饶力群。她现在有钱,有朋友,有前途,有未来。 她或许可以因为电视剧里的狗血剧情流泪,因为溅在白球鞋上的泥巴而烦恼。也或许她某天会对哪个少年产生了少女的爱恋和悸动,她可能会谈一场简单平凡的恋爱,也可能瞬间失恋。 这一刻,枕溪甚至都不想再对这些人抱有怨恨了。比起自己广阔浩瀚的未来,讨厌他们真的是一件太浪费时间和精力的事。 油盐不进的枕溪让饶力群没有任何办法,他只能先离开。 枕溪把今天没带出门的手机充电,开机的瞬间就被毫无间隙的震动弄到手指发麻。 上百条短信和未接来电,都是出自饶力群。 枕溪随便挑了几条,最开始他还在询问枕溪的去处,然后是大动干戈的怒火和威胁,到了最后,他只是反复在问: “我做错了什么?” 那她又做错了什么? 她在年少的时候就爱慕他,看到他在篮球场上挥洒汗水的模样会忍不住脸红心跳。可她做得最过分的事,不过是把他的脸烙印在心里,悄悄得把他的名字和自己的名字一起写在千纸鹤上,带着羞涩幻想他娶她的情境。 她没有伤害过他! 可有一天,他说他要娶她,她开开心心含着热泪地嫁了,仅仅幸福了一瞬间,之后就是无穷无尽的痛苦。 还有她肚子里已经足月的孩子…… 那个孩子,她又做错了什么? 六十、新学期 暑假一晃即逝,开学的日子来了。 这段时间里让枕溪高兴的事情有两件。 第一件,枕溪入学考试考了一个丢人的分数,而这个分数仅仅只能让她以吊车尾的身份进入初一G班。 第二件,无论林慧使出了什么解数,送钱送礼求爷爷告奶奶,也没有任何一家学校愿意接收林征。林征彻彻底底地,沦为了一个地痞流氓小瘪三。他跟林慧要了一笔钱,说要去沿海投奔哪个表兄,反正还没等到开学,他就走了。 “高中为什么不普及义务教育?”林慧拍着桌子生气道。 就是为了不让林征这种社会的渣滓混入学校影响到那些一门心思只读书想考大学的孩子。 枕溪把碗一放,说:“我去上学了。表哥,一起走吧。” 新学期开始,枕溪放弃了住校,重新开始辛苦奔波的走读生涯。 枕琀往嘴里咕噜咕噜地灌牛奶,说:“等等我,一起走。” “姐姐,一会儿你和表哥送我去教室吧。”枕琀一脚跨上她新买的自行车,笑嘻嘻地跟枕溪说道。 “没空,我得带表哥去高中部,他不认识路。”枕溪如今的自行车,便是枕琀淘汰下来的,之前她跟枕全说要借用被拒绝的那辆。 “你们俩把我送进教室再去呗。” “你确定?”枕溪说道:“表哥是市状元,又是这次高一年级的年级第一。我上个学期也勉强考了个第一名。我们两跟你进教室你的同学不会怀疑你的智商吗?” 这学校门还没进呢,倒是先想着怎么充场面搞虚荣的小动作了。也是难得,自己居然有一天会成为她枕琀眼里的靠山和用来吹嘘的资本。 枕琀捏了一下刹车,发出刺耳的声音。 “你不去就算了,我让表哥送我去。” 林岫骑着林征不要的自行车,回头看了一眼,脚上一用力,整个人如一道疾风奔了出去。 到了,枕溪和林岫还是被枕琀生拉硬拽着给拽到了教室。 他们到的时候教室还冷清着,拢共也没几个同学。枕琀往里看了几眼,说:“先送表哥去教室吧,然后再过来。” 总得来说就是现在人还太少,达不到她想要的炫耀效果。 枕溪被迫当导游,带着这两个初入七中的人走了一圈。 七中的高中部和初中部隔了一个足球场,平时几乎就没有什么互动,枕溪在这读了一年书,这也是她第一次迈入高中部的地盘。 高中部的气氛都不一样,一眼望去,都是整整齐齐的统一黑色制服。男生是白衬衣黑外套黑裤子,女生是黑外套内搭格子裙,简直洋气又漂亮。不过这是高中才有的待遇,初中的豆芽菜们只有统一的运动文化衫。 “这校服可真漂亮。”枕琀说。 “可不是,将近1000块一套呢,你以为?” “这么贵?”枕琀小声惊呼,林岫也看了她一眼。 “不过表哥学杂费全免还有奖学金,校服肯定不用出钱。所以说,学习好就是赚钱这话一点没错。”枕溪拍了拍枕琀的肩,说:“你得加油啊,我们家读书最费钱的就是你了。” 把枕琀给气得不轻。 枕溪带着林岫找到了高一A班,才到门口,他就听到里头有熟悉的声音在叽叽喳喳。 “那校服可真丑,黑得跟乌鸦似得,全校那么多人一起穿,简直像要去奔丧。” “校服这种东西最挑人。好看的人穿着更好看,难看的人穿着更难看。”枕溪接了一句茬。 那人拧着眉转头,然后光速笑出来:“我们状元妹妹哟。” 枕溪打量过去,还是靠窗的三个座位。李明庭和钱蓉坐一起,眭阳单独坐在最后一排。 暑假的后半程这人出国去玩了,这也是枕溪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见到眭阳。这人把头发染成了栗色,精心打理过的头发又松又软,刘海刚刚遮过眉间,阳光下一副好相处的善良人模样。不过耳朵上挂了几个乱七八糟的耳钉,怎么看怎么另类。 “你来这做什么?”眭阳问她话,眼睛却是越过他看向身后的林岫。 “我表哥第一天来七中,不认识路。” 说话间,林岫已经拉开一张椅子坐下了。 “表哥?”钱蓉够着头打探,“和我们一个班?” “你们都在A班啊?”枕溪哀哀怨怨地说道。 “你这口气什么意思?我们在A班怎么了?”李明庭问。 “不是按成绩分班吗?我以为在这的都是年级前60来着。你们就占了人三名额。” “怎么就占了人家名额呢?”李明庭一本正经地和她理论,“我是体育特长生,我眭哥和我媳妇是文艺特长生,这班里还有其他特长生呢,你知道现在的特长生有多珍贵吗?你表哥又有多了不起?” “我表哥也没多了不起,市状元而已,年级第一嘛,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李明庭瞪着眼,连眭阳也往林岫身上多看了好几眼。 “你们家的人都这么会读书?” “没有啊。”枕溪一把搂过打进门起就一直微笑着装温雅的枕琀,“这位小姐这次入学考试考了个年纪倒数。我到现在也没想通,那么简单的题为什么能考成那样。” 枕琀在背后掐她的腰,说:“姐姐,上课铃要响了,我们该走了。” 走过林岫时,枕琀喊了一声:“表哥?” “来来回回那么远,别折腾他了。”枕溪推着枕琀,把她推出了教室。 最后,枕溪借口要去卫生间,也没送枕琀去教室。 掐着上课铃响,枕溪走进了教室,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她旁边的饶力群。 她都忘了这回事,应该提前跟周老师说调座位的。 枕溪绕过饶力群,在全班同学的瞩目眼神中,从前排爬了进去。 饶力群的眼睛里慢慢聚了火,忍了又忍还是给她写了张小纸条: “你没必要这样,我不是厚脸皮。” “你知道就好。” 得!枕溪期望了许久的调座位,终于成功。 饶力群去了她对角线的位置,再也不用抬头不见低头见。而她的同桌,换成了何媛。 原本好朋友的到来是让枕溪非常开心的一件事,可是一天下来,何媛没有跟她说一句话,甚至无视了枕溪所有的问候和试探。 “何媛怎么回事?”枕溪问卢意。 “她很喜欢班长嘛,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为什么不理我?” 卢意小心地抬眼看她,“上次班长生日的事……” 刻意被枕溪遗忘的记忆纷至沓来,像是有人在她脑袋顶点了炮仗,炸得她满脑子金光四闪。 “打住!”枕溪顿时就觉得自己嘴唇上浮了一层蜡,满满的都是劣质塑料的味道。 “你和班长真的绝交了?” “本来也没多少交情。不过是你喜欢他嘛。” “我以后也不和他来往了。”卢意梗了一口气。 “为什么啊?”枕溪看她,她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姑娘,和别人有了矛盾就会要求身边的人一起孤立对方。 “他上次确实过分了。本来朋友之间互相帮忙就是应该的,班长把所有东西都算得清清楚楚,我不喜欢这样。” “也是。”枕溪摸摸她的头,说:“还是我们秦同学比较好,你以后别跟饶力群玩了。” …… 初二年级开始有人住校,班里也开了晚自习,除了住校的同学外,其他同学上不上晚自习全凭自愿。 卢意心心念念都是她八点档的偶像连续剧,她不愿意上晚自习。事实上,除了住校的同学外没人愿意上晚自习。但是枕溪报了名。 也不是说她热爱学习到笔耕不辍的地步,她上晚自习的唯一理由,就是林岫要上晚自习。 除了呆在学校和呆在家里外的其他时间,她得时时刻刻盯着他。 这辈子事情发展的顺序和时间完全和上辈子错乱了,她不敢保证在下一秒钟会不会就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 高一年级九点半下晚自习,老师收了教案,刚一打开门,枕溪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同学们陆陆续续地出来,钱蓉挽着李明庭站在她面前,说:“你不走读了?为啥还上晚自习?” “我爱读书,读书使我快乐。” “走吧,我送你回去。”眭阳伸手就来拉她的书包。 枕溪往后退了几步,说:“我骑自行车来得。” 她垫着脚往里看了好几眼,自言自语一般地说:“林岫什么情况?现在还不出来。” 李明庭嘻嘻嘿嘿地笑,说:“被大美女困住了。话说这么多年我是第一次见哈,有美女放着我们巨星阿眭不惦记,去纠缠一个只会读书的书呆子。” “只会读书怎么了?我也只会读书。” “是是是。”李明庭拍着嘴巴讨饶。 “林岫……”眭阳突然开口,“和你是八竿子打不到的亲戚关系吧?” “是八竿子打不到的亲戚关系啊。” 枕溪说话的这会儿,林岫正背着书包从她面前过,他身边还跟了一个顶顶漂亮的大美女,长得特别像某位港星,气质冷艳挂的。 “林岫,你站住!”眼看林岫马上要下楼,枕溪赶忙开口。 她颠了颠书包,推开李明庭朝着对方跑去。 “我跟你说,我也是要上晚自习的人,以后下课你得等着我知道吗?我们得一起回家。”枕溪背着沉重的书包,气喘吁吁地跟在他旁边。 “为什么?”对方突然停下来,挑了挑眉,无声地看着她。 “你不是我表哥吗?” “我们不是八竿子都打不到的亲戚吗?” 她的尾音还没落下来,对方的这句话已经说完了。 六十一、心灵毒鸡汤 刚才的话被听到了! 枕溪不明白对方为什么是这个态度,她只是实事求是地说不是吗?林慧她姐姐的儿子和她有半毛钱关系?她这生人能和他和平相处算不错了,上辈子她都当他是仇人来着。 “那我们在一个家里住着不是吗?” “没错。”对方点了头,承认地很爽快很大方。 “林岫!”刚才那个大美女就站在最上面的台阶上看他们,随后蹬蹬蹬地快步走下来。 “这位是?”她的目光在枕溪身上打量。 这一眼就让枕溪觉出点意思来了。这位的眼神和之前金誉恩安桃沙打量她的目光如出一辙。但是那两位是自诩眭阳的女朋友,对靠近他身边的所有雌性生物保持戒备和警惕,这位…… 枕溪不说话,等着林岫替她做介绍。 结果林岫也不说话,只淡淡地跟人说了句再见。 女生的目光再次挪到枕溪身上,看她的目光已经不是好奇的打量了,枕溪觉出了审视的味道。大概这会儿已经在心里把枕溪给从头评估到了脚。 “表哥,走吧。”还是枕溪先开了口。 在女生温和眼神的目送下,枕溪和他一起走出了教学楼。 “那女孩儿是谁啊?”枕溪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不是她喜欢窥探别人的隐私,实在是她对林岫的取向太过好奇。 之前她可没少听人说起过云氏集团新总裁喜欢同性的传言。 确实是,年纪轻轻就站在娱乐圈权力顶端的云氏总裁,参加各种晚宴酒会从来没带过任何女伴,倒是时不时地能在花边新闻上看到他和某几个男明星的绯闻。 “同学。”言简意赅的两个字,让枕溪八卦的笑容僵在脸上。 “很漂亮的女孩子啊。”枕溪继续试探。 “是吗。” 问不下去了。 枕溪推着自行车和他在起风的夏夜慢慢走,她难得的,有可以和林岫单独说话的机会。 她有千言有万语,想把自己内心的所有想法和担忧说给他听,想给他指一条光明的前路,但最终什么都说不出口。 她是一个来自未来的人,她不知道她无心的一句话会改变什么。 她觉得林岫上辈子那样的结局也不错,处在娱乐圈那个喧嚣的大环境里,成为人人敬仰巴结的大总裁。可她又不想这样,她觉得最起码,林岫应该安安稳稳地把书读完才是,他的人生应该是坦坦荡荡清清白白的才对。 所以她分明知道对方的亲生父亲是谁,却没办法对他说出口,只能继续让他和自己搅和在枕家这个充满恶臭的泥潭子里。 “林岫他亲爹是谁你真的不知道?” 枕溪刚把钥匙掏出来,就听到屋里传来了这么一句。她颇为慌张地去看站在次一级台阶下的林岫,心里祈祷他没听到这句话。 “估计是哪个社会上的瘪三混混吧,如果是正经人家的人,我姐也不会藏了这么多年什么都不肯说。” 林慧的声音极大,就像是对着门缝,刻意地要说些话给门外的人听。当然她肯定不是故意的。 “你看看林岫长得那副模样,和我姐姐可一点不像,肯定是像足了他那个不知名的亲爹,这也就能解释得通,我姐姐为什么会做出这种荒唐无耻的事情来。”林慧这说话的口气可不像是在讨论自己亲姐,那话里轻蔑和嘲弄就是枕溪听了都不舒服。 “你就没想过把林岫送去给他爸爸?也不能就让我们家这么一直养着不是?” 枕溪用指腹摩挲着凹凸不平的钥匙,心想枕全这会儿倒是拎得清了,你家我家分得清清楚楚。 “我上哪去找他爸?说不定是死了,或者蹲在哪个监狱也说不定。林岫都这么大了,要找过来早就来了,我看八成就是死了。” 枕溪听得心惊胆战,大气都不敢出。她小心地抬眼去瞄林岫,发现他的眼神定定地看着墙壁上的小广告,脸上一点表情没有。宛如沉寂了几十年的死水塘,没有风可以在上面刮起一点点涟漪。 鬼使神差,或者说鬼迷心窍地,枕溪伸手捂住了林岫的耳朵。 林岫站在她次一级的台阶下,还是要比她高半个头。可就算这样,枕溪还是能够伸手捂住他的耳朵。 对方的耳朵凉凉的,比自己手心的温度要低上许多。她知道林岫在看她,但她就是不能坦荡无畏地和对方对视。 因为这个举动,真的特别傻。 “林岫算是好的了,她妈死了还给他留了点钱,自己也懂事不让人操心。你看看那个枕溪,吃着家里用着家里,整天不知道想些什么,尽会弄些歪门邪道,简直就是个白眼狼。”林慧突然转了话风,把口诛的对象换成了她。 这让枕溪更加尴尬,不知道应不应该把自己的手撤回来捂住自己的耳朵。 可是这样会更傻,她已经过了做任何蠢事都可以用天真烂漫来解释的年纪。 “你看看她在这个家的那副德性!她不喜欢我就算了,毕竟我是她后妈。你看看她对你和琀琀的那个态度,以后能指得上她吗?只会读书有什么用?” “没办法,她那一家人都是那副德性,她妈,她外公外婆都是那样子,从生下来就带坏了种,没办法。”枕全无奈地解释着。 奇怪的,听到枕全和林慧讨论她的这番话,枕溪心里倒是平静了,甚至还莫名有点想笑。 她嘴角带了笑意,一转头,就撞进了林岫的眼神里。 枕溪无法完美准确地概括出那个眼神的含义。那不是一起考了倒数的两小孩儿间的互相嘲笑和鼓励。17岁的林岫在这会儿看她的眼神,是完完全全属于大人的。 “我比你惨!”她无声地,说了这么一句。 夏日的晚上,天气已经不热了,此起彼伏的蝉鸣叫得人心发慌。 枕溪站在路灯底下,一遍一遍地想刚才枕全和林慧说她的那番话,抑制不住地笑出声来。她也不大在乎此时的林岫看她是不是像在看神经病,她就是觉得好笑。 枕全和林慧,作为她亲爹和后妈,居然沦落到只敢在她背后嚼舌根的地步。 这究竟是道德的缺失?还是人性的沦丧? “他们说的话你随便听听就行了。”笑够了,枕溪开始安慰旁边的林岫,“反正这些话他们也不敢当着你的面说出来。” 见林岫不说话,枕溪只好舍生取义般地贡献出自己的悲惨身世,“你看我还不如你呢,枕全还是我亲爸呢,他都这样埋汰我。至少你妈妈是爱你的,我连我妈都没见过呢。” “我妈爱我?”这是对方近一个小时里说得第一句话。 枕溪想给他一个肯定的答案,想告诉他世上没有哪个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但是她想到了枕全,觉得自己没有资格说这话。 林岫他妈怎么了?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疑惑? 枕溪很苦闷,她上辈子和林岫不大对付来着,对于这个人的了解实在少之又少。 这里头究竟还藏了个什么她不了解的副本? “哎呀,时间不早了,应该回去了吧。我真是心疼我自己,分明被骂得人是我,我还要怕他们尴尬躲出来。我真是可怜。”哼哧着,枕溪转移了话题。 她操这个心做什么?谁心里还没点苦痛啊?谁人生还没遇到点挫折啊?虽然说林岫的命运是坎坷了点,但比起天煞孤星的她来说简直不要好太多。 枕溪想起上次她跟别人讲自己家里这堆破事还是哭着的,心里一度委屈到说不出话。这才过了多久,她都能把这些事当笑话讲了。 所以说,你不把狗当人看的话,就没人能把你当狗看。 这是枕溪两世为人总结出来的大道理,解释不了,得靠自己体会。 林岫,林总裁,您自己慢慢悟吧。 枕溪每天下晚自习雷打不动地出现在高一A班门口,不到几天的时间,全高一年级都知道了林岫和枕溪是表兄妹关系。 林岫想不通枕溪这样子执着的原因,她就像是得了病,要是放学等不到自己一起回家,就会暴毙身亡的样子。 “你都快成林岫的跟屁虫了。你还有没有一点状元的自尊心和虚荣心了?”李明庭毫无意外地又在自己班教室门口见到枕溪,心里顿时十分的复杂。 “你干嘛非得等林岫一起回家啊?”眭阳忍了好几天,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 “那不然呢?我自己一个人回去?这大晚上的,我一个小姑娘自己一个人回家?” “那是,你多特啊!”李明庭接了句嘴。 这也是眭阳想说的。 枕溪,那是一多有个性的孩子。 眭阳相信,他就是哪天晚上看到枕溪拎着单车链条找小学生拔毛,也不如看到她天天放学等林岫回家来得微妙。 “林岫,你给我站住!”说话的这会儿,林岫又背着书包从她面前闪过。 “你等等我会死吗?”枕溪快步地追上,心里跟烧开水似得,咕噜噜噜在生气。 每次都是这样,把自己当做个隐形人。一起放学回家怎么了?她枕溪是个地痞啊还是流氓?跟她一起骑自行车回家是犯法吗? 六十二、荷尔蒙 上了一个星期课,到了七中新一学年的开学典礼仪式。 还是和去年一样的配方,换汤不换药的流程,只不过学生代表由饶力群换成了林岫。 不对!枕溪印象里的学生代表本来就是林岫。 英俊挺拔的少年站在那里,鞠躬,发言。 “大家好,我是高一年级的学生代表——林岫。” 热烈的掌声和同学间的窸窣交谈一起窜进枕溪的耳朵里,“他就是这次的第一啊?”“听说还是隔壁市的中考状元。”“学习好还长得帅,这是真实存在的吗?” 这就是真实存在的! 枕溪心里头有股老母亲望子成龙的热潮在汹涌。 这才是林岫本来应该有的样子,不是失去母亲的无助,不是没有话语权的苦涩,不是被奚落嘲讽后的自持。 意气风发,志在必得!一个坦荡少年人最应该有的模样。 林岫出名了。 经过开学典礼之后,他的大名时不时地就会在全校女生的口中出现。枕溪真切实感地感受到大家对他的崇拜和追捧,是因为她收到了不少的情书—— 全是请她代转给他表哥的。 枕溪拿着一大沓信件,在林岫大美女同桌段爱婷小姐的注视下,无所适从。 “我……我说了我不收了,她们……她们硬塞给我。”枕溪低着头,不知所措地抠着指甲。 “哎——”李明庭的叹气反复绵延了一个世纪,“她跟你说话的时候这么害羞过吗?” “她第一次见安桃沙的时候也是这幅德行,一模一样。”眭阳无力道,“金誉恩第一次见她给了颗巧克力,她一直记着,反复反复拿出来念叨。你说我给她送过多少东西啊?还比不上一颗巧克力。” “她这喜欢漂亮小姐姐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啊?”李明庭沉重地叹气。 “还是别改了,喜欢漂亮小姐姐总比喜欢帅气小哥哥好。” …… “下次她们要还让你给林岫塞情书,你就林岫有女朋友了。”段爱婷叮嘱道。 枕溪捂着嘴一脸八卦,“你们俩在一起了吗?” 段爱婷笑着没说话,简直就是给了枕溪无限脑补的空间。 这段爱婷多好啊,长得漂亮不说,学习还好,脑子也聪明,和林岫简直不要太般配。最最重要的,段爱婷多喜欢林岫啊。 “还不走么?”林岫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给枕溪冻得一激灵。 “走走走!”枕溪抓起书包,偷偷看了一眼段爱婷手里的信件。 毕竟是别人让她代转的不是? “林岫,你的情书。”段爱婷晃了晃手里的东西。 林岫看了一眼,没说话。 “你不看的话我就替你丢了?”段爱婷开口。 “谢谢。”说完,人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枕溪冲角落三剑客招了招手,急忙跟了上去。 “我家小溪的翅膀真是硬了,打招呼都这么敷衍了。”李明庭捂着嘴呜呜哭。 “注意你的措辞。”眭阳提醒。 …… “那些信件你真的不看吗?”枕溪问:“人家小姑娘用心写的,不看是不是不大好?” 对方不说话,枕溪又说:“估计你收情书都收麻木了。也对,反正你现在有女朋友了,对那些心意不回应才是负责任的态度。” “女朋友?” “爱婷学姐啊,你们不是在一起了?” “没有。” “啊?”这声一出,枕溪连忙捂住了嘴,连她自己都听得出太过夸张的遗憾和可惜。 “你?”林岫敲了敲脑袋,“都不读书的吗?” 哪有精力整天操心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好心当做驴肝肺。”枕溪咬着牙齿小声说,还不是害怕你孤苦无依精神不健康。不然谁整天没事关心别人的恋爱问题。 段爱婷小姐姐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她说了要把林岫的情书丢掉,就真的丢掉了。然后丢在垃圾桶里的信件又被别人给捡到。 写情书的小女生哭红了一张脸,把脏兮兮沾了污垢的信纸摔在枕溪桌上,质问她这么做的目的。 枕溪委屈。 枕溪十分委屈。 枕溪满腹的委屈。 小姑娘哭着要枕溪给个交代,枕溪能怎么办,她一而再再而三的道歉,可人家不领情,非得让枕溪再一次把情书给送出去,还非得让林岫给她回信。 枕溪哭天抹泪地跟眭阳抱怨,“你说我能怎么办啊?林岫这个人简直就是刚从北极冰山下挖出来的。小龙女在古墓活了十几年都没他来得冷冰冰。段爱婷学姐又盯得紧,要是知道我又替林岫收情书又该拿指头戳我脑袋了。你说,要不然我今晚打门缝里给他塞进去?可是就算塞进去了他也不会看的,更别说给人回信了。” “要不你给人回一封算了,到时候我就说情书被你捡到了,你被她的虔诚心意给折服,欣赏她为爱不顾一切的勇气?反正只要是帅小伙就行,你名气还比林岫大呢,还是校草。” “咳……”眭阳被汽水呛得一口气没上来,眼睛里都噙了泪。 “我做了什么孽?”眭阳问:“我为什么要受这种苦?” “那没办法了……” 晚上枕溪借口自行车没气,蹿上了林岫的自行车后座让他驮自己回家。 “表哥,今天又有漂亮的小姑娘给你写了封情书,我觉得文笔十分不俗,我给你念念吧。” 见林岫没说话,枕溪咳嗽了一声,开口:“亲爱的林岫哥哥。” 这几个字一出,枕溪就感受到了被雷劈到全身蜷缩的感觉,顿时,她连手指都伸不直了。 “我……我对你的爱,犹如……”舌头也在打结,声带像是被冻住,怎么都没法把后面的内容念出来。 “阿西!”枕溪烦躁地把信纸卷起来塞他兜里:“你回去自己看,看了之后给人回封信知道没?” “我跟谁说话呢这是?”萧瑟的风声让枕溪气得眼冒金星,她用手指戳前面人的背,“林岫,我跟你说话呢你听到没?” “不叫表哥了?” “你是我哪门子的表哥?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枕溪把袖子给撸了起来,压低声音威胁道:“看完之后给人回封信。要是让我知道你没看你就死定了。” 林岫没捏刹车过减速带,枕溪差点让他给震飞出去。 枕溪胆战心惊地拉住对方衣服,放软口气。 “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吧,敬爱的表哥。” 不知道是枕溪的威胁还是哀求起了作用,林岫勉为其难地看了那封信,跟枕溪说:“错字太多,字太丑我没读得下去。” “那你给人回信了没?” “我都没看懂怎么回?” 小姑娘又来找枕溪哭,枕溪只能安慰说林岫最近太忙没时间。哄走了小姑娘后,她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像是辨别甲骨文一般,把小姑娘的情书给重新誊抄了一遍。 林岫随便看了两眼,说她:“有这点时间做什么不好?” “你以为我愿意啊?我都没给人写过情书呢!”枕溪气得脸都绿了。但好在林岫还是给人回了封信。虽然言简意赅到只有“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八个大字,但总算回了不是? 这事到此就算了结。枕溪以为自己至少能清闲一段日子。然后没过几天,她就遇到了更棘手的难题。 “老师,枕琀早恋的事您直接跟我爸妈说就行。”枕溪站在教导室,觉得十分以及非常的无助。 “你以为我没跟你爸妈说吗?说了要有用我会找你吗?” 枕溪无语。这开学才两个多月,枕琀就交了一个男朋友,比枕溪还要高一年级,来自初三的某位男同学。 这事林慧和枕全也知道,但是他们不反对,因为据说那男生家里有背景有钱,关键是对枕琀好,两人每次出去约会都给她大包小包地买一堆东西。 这才多大年纪就谈这样子充满资本主义作风的恋爱?枕溪不懂,她也不想懂,枕琀谈恋爱关她什么事? 但是学校的老师不放过她,枕全和林慧也不放过她。 他们一方面希望枕琀和人家多多来往,另一方面又不希望枕琀和人家过分亲密的来往。生怕自己的宝贝女儿吃什么亏。 “这个时间点了还没回来,丹丹,要不你去找一下你妹妹?”枕全反复地看时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今天那男孩子过生日约了枕琀出去,这会儿刚刚过10点,枕全已经急得不行,脑子里有诸多不健康的猜测。 “您要是担心就别同意他们交往呗。” “你妹妹喜欢能有什么办法。”枕全眼神躲闪,一看就不是实话。 要是那男生家里是开早点铺的他和林慧能答应?见鬼了真是。 “快点,你去把她叫回来,就说家里有事。”枕全催促道。 “太晚了,我一个小姑娘不敢出门。”枕全真的是亲爹,这个时间点让她一个小姑娘自己个儿去KTV找人。 “让小岫跟着你去。”林慧也开口,“你们去了要有礼貌,好好跟人说话,别落了你妹妹的面子。” “那太困难了,我通常一说话就得罪人,我还是别去了。” “那你闭嘴,让林岫去说。”枕全把外套往她身上一扔,强制地把她给推了出去。 “你说我是不是被爱神或者月老给诅咒过?为什么我永远都是在撮合别人和棒打鸳鸯的路上?这会儿人小情侣正你侬我侬地侬得高兴,我两非得强硬地去把枕琀给揪回来,你说她男朋友会不会让人打我?”枕溪抓着林岫的袖子下楼,说:“表哥,到时候你可得带着我一起跑。KTV里可黑了,我难说都看不见道。” 六十三、KTV惊魂夜 枕溪和林岫在柜台打听枕琀所在的包厢,人前台服务人员特别敬业,一个字都不肯跟她们透露。 “怎么办?”枕溪问:“要不咱回去吧,就说我们找不到。” 也不等林岫回答,枕溪就兀自说道:“肯定不行,就算回去了也会再被撵出来。真是命苦,这不是我这个年纪应该承受的苦痛。” “我们一间间地找过去吧,但要是打开门不是认识的人,回头人家打我怎么办?” 林岫停住步子,看她。 “怎么了?”枕溪问。 “你那么喜欢自言自语?” “我怎么就自言自语了?”枕溪道:“我不是一直在跟你说话吗?” “我有跟你说话吗?” “枕溪?”有人在背后叫她。 枕溪回头,逆着光站在她面前的,居然是吴敬和饶力群。 “你怎么在这?”跟她说话的人是吴敬。 枕溪眯着眼看过去,首先注意到的居然是饶力群手指间夹着的烟。 见她的目光扫去,饶力群的手不着痕迹地挪到了身后去。 “找人。” “找谁?” 既然遇到了,枕溪也就随便问问,省得她和林岫两个人像无头苍蝇在这乱晃。 “你见到枕琀了吗?” “枕琀?她怎么会在这?” “她男朋友今天过生日。” “男朋友?”这会说话的人换成饶力群了,语气很震惊。 “怎么了?她不能交男朋友吗?”虽然说早恋不好,但也不犯法不是? “你等着,我去给你问问。”吴敬打着茬,去了柜台。 枕溪别过眼,开始打量这里的装修。 没一会儿吴敬就回来了,给了她一个包厢号。 那个前台的小姐姐不像话哟! 枕溪拽过林岫就走。 那个包厢在顶楼,属于这里最豪华的一档。枕溪爬楼梯爬到气喘,嘴里是一直停不下来的骂骂咧咧。 林岫敲了门,没人应答。他推开门带着枕溪往里走。扑面而来的,是烟味酒味,嘈杂的音乐和喧嚣的人声。 看上去很热闹,但枕溪就是觉得不正经,林岫也一直皱着眉头。 酒桌前围了十多个人,男男女女一大堆,女生里浓妆艳抹的不少,就连枕琀,也化了妆。 估计是没发现他们进来,酒桌上的游戏还在继续。 看着桌子上的酒瓶,枕溪就知道他们又在玩俗套的真心话大冒险。 一个女孩儿被酒瓶挑中,要选真心话。 枕琀不高兴地说:“你都选了几次真心话了?一点新意都没有。这次可不能再选了。” 女孩儿被逼着改了大冒险。 枕琀说:“你跳舞不错,就给我们跳个舞吧,性感一点的。” 女孩儿看上去年纪不大,怯生生地站在所有人中间开始扭动。 “不是这样的。你见过谁跳舞穿这么厚的衣服?” 女孩儿站着不动了。枕琀杵着下巴,笑,说:“怎么,要我给你脱?” 周围全是男孩子猥琐起哄的笑声。 她怎么这么不学好? “不好意思,打扰了。”枕溪按亮了大灯,打断了他们的助兴活动。 所有人都把眼睛眯了起来,枕溪也是。也因为明亮的灯光,她终于看清了枕琀那个男朋友的长相。 确定是初三的学生?看着可要老多了,一身社会气,长得也不好看。 反正跟枕琀心目中的白马王子饶力群相差甚远。 “你们哪位?”人家开口问道。 “嚯,帅哥啊。”靠近他们的一女的突然开口,站起身伸着手就要往林岫脖子上搭。 枕溪拦了一下,不小心蹭到了对方的大胸,顿时有了吃了八斤五花肉的油腻感。 “妹,家里有事,爸让我来叫你回家。”枕溪奉行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原则,一直笑嘻嘻地跟人说话。 枕琀这个死丫头,就刚才抬头看了他们一眼,之后就把目光移到显示屏上去了。 十足十的蔑视。 那副小人得志的嘚瑟样哟,简直了。 “什么事?”她男朋友开口了。 “妈病了,怕是……怕是要不行了。枕琀,你要是再不回去,可能见不到了。”枕溪拿手遮着眼,嘴里呜呜地哭。 “你敢咒我妈?”枕琀突然就生气了,拉着她男朋友的手哭了出来,也不知道是真哭还是假哭,反正动静挺大。 “阿炫,她咒我妈!” 他男朋友搂着她,心疼地说:“没事的。” 然后看着枕溪,命令道:“你快跟琀琀道歉。” 哎哟喂! 枕溪也没什么耐性了,也不腆着脸笑了,她直截了当地问:“枕琀,你跟不跟我回去?” “不跟。” “那行,我们走了,你好自为之。” 枕溪往后扯林岫,不小心摸到了对方的手。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 这又是哪个时代的土话?感情这是山贼拦路?她不給买路钱还不准走了? “法治社会,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受国家的管辖和庇佑。” “哎?那男的是不是开学典礼上那小白脸?学习好的那个?”有人突然开口,把大家的目光转移到了林岫身上。 “没错!”有个男生啐了一口,说:“妈的,我女朋友就是因为喜欢他要跟老子分手。” 枕溪想笑又不敢笑,偷偷地去打量说话的那个男生,心想也不奇怪,这人和林岫确实没法比,他女朋友不瞎。 “好啊,新仇旧恨一起算。那个叫什么,林由是吧?你给我过来。” 噗嗤一声,枕溪笑了出来,随即紧张地捂住了嘴。 “那个字念xiu,不念由。”林岫终于开口,达到了嘲讽一万点的效果。 对方一下子站了起来,冲着林岫吹胡子瞪眼。 枕溪收起了笑容,心想该走了,回头真该打起来了。 “不回去就不回去吧,我们先走了。” 枕溪再次想拉着林岫开闪。 她男朋友,那个叫阿炫还是什么的,突然开了瓶啤酒怼在桌上。 “跟琀琀道歉,把这酒喝了,这事就算了。” 哎哟喂! 这他妈以前是哪个山头混得马贼?说点话做点事怎么那么土呢? “枕琀,你觉得呢?”枕溪问道:“你要我跟表哥向你道歉,然后把这酒给喝了吗?” “谁让你咒我妈!” “枕琀,你是不是觉得你交了一个不错的男朋友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你之前可以叫人小姑娘脱衣服跳舞,所以现在叫我和表哥喝酒也是理所当然的?你觉得没有人管得了你了是不是?”枕溪沉着脸,说:“花无百日红,这话虽然听着土气,但却是正经八百的大道理。今天你是他女朋友,利用他的势力欺负别人。那要是有一天你们俩分手了呢?你怎么办?我和表哥大晚上地出来找你,到了也没落到你一句好,我们说什么了?” 这回枕琀是真的哭了,哇啦一声,地动山摇。 枕溪就是捡着她的软肋戳,攀权附势早晚要被权势反噬,她上辈子不就这样了?当然,她这辈子要还能找到饶力群接盘,那这话当枕溪没说。 “难怪琀琀说你这人心思歹毒得很,有你这样的姐姐,我们家枕琀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 “彼此彼此。因为枕琀我也总被别人质疑,都是一个爹生得,怎么智商差异就那么大?还有表哥,你有个这种智障表妹也很委屈吧。” 要说枕溪有多了解枕琀,大概就是一鞭一条痕,一掴一掌血的程度。 她可懒得和他们废话。说好了与人为善岁月静好呢?结果她每次一遇到枕琀,就能把她心里压着的那些丑恶情绪全给勾出来,搞得像是她这个人有多刻薄一样。 “走了!”枕溪说道。 “别让他们走!”枕琀叫道。 林岫往后扯了她一把,立马就有几个男生凑上前来要抓他们。林岫挡在前面,让枕溪报警。 枕溪指着最前面一个凶神恶煞的少年,说:“你碰他一个试试,碰我一个试试?” 眭阳耳提面命教导了小一年的话,终于能有机会让她说出口了。 枕溪觉得自己此刻的气场宛如赌神再现,但人家却觉得她的威胁不值一提。 林岫推着她往后走,抬脚踹了最前面朝她伸手的一个少年。 顿时,这屋里所有男的都朝他们拥了上来。 他林岫就算是个武术高手,也打不过这么些人,更何况他还不是。 枕溪抄起桌上的酒瓶往墙上一嗑,溅出来的啤酒喷了她满身,眼下也一疼,估计是被碎片划到了。 “当我说着玩呢是不是?”枕溪拿着碎酒瓶指着最靠近她们的少年,说:“以为我不敢打你是不是?” 枕溪掏出手机,打电话,“你还在不?你过来一趟,要出人命了。” 饶力群大汗淋漓地推开门,看到的就是枕溪横眉怒目的模样,手里还握着个充满尖刃的酒瓶。 老实说,枕溪是一个脾气不好的人,性子阴晴不定翻脸像是翻书。可他惹枕溪生了这么多次气,到最后闹到绝交的地步,也没见她气成过这样。 枕溪当然气,气得都快把自己的理智给烧没了。 林岫黑裤子上有多少个鞋印她都不敢数。她每天像跟屁虫一样跟着这位晃悠,像老母鸡护崽一样死盯着他是为什么啊? 这下好了,当着自己的面都能给欺负成这样。 他们家林岫以后是要称霸娱乐圈的人,是要在霸道总裁历史上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人,绝对不能在年少的时候留下如此窝囊的黑历史。 枕溪咬着牙,心想,且等着吧。 六十四、我的哥儿们 屋里的男男女女被摔门的动静惊得一跳,回头一看,门口站着两大小伙子。个子不矮体格也不单薄,但看在他们眼里,和玩泥巴的小屁孩儿也没什么区别。 被酒精麻醉了理智的男孩儿们没有被推门而进的两人吓到,反倒因此助长了他们的暴虐情绪。 饶力群吼了几声,根本没人听他。他和吴敬只能加入混乱的战局,平白无故被人按在地上一通揍。 枕溪拉着林岫往角落缩,她原本也没指望饶力群的出现会给他们带来什么转机。她纯粹就是把这人叫来挨打,有他们挡在前面,林岫也能少挨几脚不是?反正不管是小拳拳还是大拳拳捶在饶力群身上,她都不会心疼。 她是不心疼,但是有人心疼了。 只听枕琀花枝乱颤地大叫,让所有人住手。 看来白马王子的地位还是牢固的,并不是随便一只镶金的蛤蟆就能取代的。 “力群哥哥,你来这干嘛?”枕琀把饶力群搀到沙发上,仔细地替他把身上的脚印拍掉。 “你姐说有人要打她,是你吗?”饶力群问,一针见血。 “不是的。”枕琀慌不择言地解释:“是姐姐胡乱说话得罪了他们,我劝了,她不听。” “枕琀,他是谁?”一直旁观的男朋友终于开口,让在角落吃瓜看戏的枕溪差点鼓掌叫好。 枕琀看上去有点为难,像是不知道要怎么给这两人介绍。 “走吧。”林岫见躁动的情绪和氛围慢慢平静下来,其他人的目光也没集中在他们身上,他提醒枕溪,现在是应该撤退的时候。 “不走。”枕溪缩在他后面,透过他手臂的缝隙往外看,说:“一会儿有好戏看呢。” 枕琀最后还是说了,阿炫是她男朋友,饶力群是姐姐的同学。 枕溪看不见枕琀说话的表情,只能暗自猜测,给心中的天神白马王子介绍自己镶金的蛤蟆男友,不知道她要鼓起多大的勇气。 要是蛤蟆以后能变王子也就算了,但看这趋势,估计是渡劫失败的产物。 第一次,枕溪觉得自己特别刻薄。 饶力群理清楚事情的发展和经过,拿出自己的官腔作风和人家谈判,意思是各退一步,算了。 但人阿炫不领情,主要是不稀罕他饶力群的面子。 “行,我还是那句话,给我们道歉,然后把酒喝了。” 只是这次的酒换成了三瓶,有度数的洋牌子酒。 “枕琀,你觉得呢?”饶力群问。 枕琀佯装为难地说:“还是喝了吧。我姐姐爱惹是生非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大家以后在学校抬头不见低头见。你今天护着她,以后呢?这事就算阿炫不计较,可其他人呢?” 饶力群回过头来看枕溪,她正坐在酒柜上研究墙纸,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枕溪,你觉得呢?”饶力群问。 “我酒精过敏。”枕溪被点名,勉为其难地找了个不那么尖锐的借口。 “你酒精过敏,奶油过敏,海鲜过敏,你还有什么过敏。”饶力群也气。气自己脑子进水一次又一次地上赶着犯贱,气枕溪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冷漠。 “看心情咯。”枕溪嚣张的态度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不满,尤其在知道她也是年级第一后,这种敌视的心态越发强烈。 “有的人真是除了学习什么都不会了。”一开始要跟林岫搭讪的女生说道。 “有的人连学习都搞不好还能搞好什么?” 枕溪就不明白了,她学习好有什么错?这个世界上仇富,仇美仇帅她都能理解,因为有些事真不是你努力就能做到的。但是学习不一样啊。她枕溪学习好,那也是每天披星戴月背单词刷题努力来得。 自己不努力干嘛来她身上找存在感?贬低学霸会让她得到智商上的飞跃吗? 林岫在身后怼了她一下,想让她适可而止,可是晚了,对方明显生气了。 “小妹妹,有没有人教过你,犯错就要认,挨打要站好?” “没有。” 对方被枕溪简洁地回答噎住,估计活了这把岁数也没见过比枕溪更不识时务的小姑娘。 “枕琀,我再最后问你一遍,这酒你确定要我喝?” “姐姐。”枕琀恢复了她纯真善良的模样,好心地劝道:“只是几瓶酒而已,就当道歉了。我跟阿炫说了,这事过去了就过去了,以后一定不会在再为难你。” “可是我酒精过敏呢。”枕溪笑,“要不你替我喝了吧,反正你是我妹妹,咱两谁跟谁啊。” 枕琀脸色一变,说:“姐姐,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这孩子怕不是狗血电视剧看多了吧。 “都说了我酒精过敏,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枕琀瞄了几眼饶力群的神色,见他不阻止也不反对,悄悄拉了拉阿炫的手,说:“我没办法了,我姐姐不听我的话。” “既然不喝。”阿炫拉着枕琀坐下,说:“那就灌吧。” “枕溪。”饶力群突然开口,说:“人是要识时务的,不是这天下的所有事都得按着你的心意来。你平时任性就算了,现在……” “那如果我求你你会帮我吗?”枕溪看着饶力群,诚恳地说:“我真的不能喝酒。” “你不想喝就不喝吧。”饶力群叹气,蹲到了她的面前,说:“枕溪,我不是慈善家,我没有义务……” “你想要什么?”枕溪认真地看着他,说:“我什么都没有。” 饶力群脸上带了笑意,他温柔地拉住了枕溪的手,说:“你知道的,我想要什么你知道的。” “你想要的我就要给吗?”枕溪把手抽出,歪着头看他,“饶力群,你以为你是谁?” 饶力群愣怔住了,以一个呆滞的表情看了她好一会儿,有些结巴地说:“那没办法了。” 饶力群把身子挪开,收到指令打算暴力灌酒的人拎着酒瓶就过来了。越过几层人群,枕溪看到枕琀笑得十分开心。 那模样,赫然就是当时她跟自己宣布她怀了饶力群儿子的嘴脸。 胜券在握,仿佛天下尽在她手中。 “枕溪!” 宛如洪钟的叫声在屋外响起,下一秒,就是大门摔在墙上的声音。听那动静,枕溪毫不怀疑墙灰都被震下几层。 季白杨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旁边跟着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员。 “Wuli熊!”枕溪冲他招手,看着他迈着矫健的步子靠近。 和饶力群出现的情况不同,屋里的这些人看到季白杨,明显的怂了。 有的可能是因为认识他,但大多数人,是被他的块头吓到。 那是给国家元首当保镖的体格。 “什么情况?”季白杨拿眼睛扫了一圈,问:“没怎么着你吧?” “挨了几拳,不怎么疼。”枕溪捂着后腰,可怜巴巴地开口。 “恼火了。”枕溪就听季白杨说了这么一句。 “季哥。”那个阿炫明显是认识季白杨,叫了这么一句。 “什么情况?你的人打她了?”季白杨抹了把头皮,刚洗过的头发根根竖起,像是一堆针插在上面。 “有点误会。”看那个阿炫的样子明显是不想和季白杨起冲突,但是也没有太客气,否则早就在季白杨问他第一句话时把事情说得清清楚楚。 “有什么误会也不能动手啊,你们这群男的跟一小姑娘动手你们要不要脸?” “没动手。”阿炫说了一句。 “那是我表哥替我挡着了。”枕溪呜呜咽咽地说:“他们还想灌我酒。我都说了我酒精过敏。” “谁灌你酒?”身后又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然后枕溪就看到了李明庭。 李大少爷还穿着睡裤,头发蓬得像是鸟窝,估计刚从床上下来,整个人异常暴躁。 枕溪伸出手,想和他“给我五”,被李明庭一巴掌拍开,问:“谁灌你酒?” 枕溪指着面前的一群人,说:“诺!就是他们。他们之前还打我来着。” 李明庭一个大脑袋甩过来,语气夸张宛如亡国。 “还打你了?” 枕溪点头。 “打你哪了?” 枕溪捂着大腿,说:“都打了看不见的地方。” 实际上林岫一直挡在她面前,那群人没怎么碰着她。但话不能这么跟他们说,哥儿们被打了和哥儿们的哥儿们被打了,完全是两回事。 李明庭开始严肃且认真地打量屋里人,看到枕琀时,说:“怎么又是你这个埋汰孩子?” 看到阿炫时,说:“周炫,你是不是觉得现在七中是你说了算?” 看到饶力群时,说:“你在场还能让她挨打?你个窝囊废!” 李明庭把那些人全部撵到了角落,拉着枕溪霸占了一整个沙发。他给自己开了瓶酒,看着自己的手指说: “说吧,这事要怎么办?赶紧在我阳哥过来前给我一个答复。” 周炫看了一眼枕琀,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发展到了这样一步。他用尽量客观清醒的角度给李明庭还原了事情发展的经过。 李明庭默默地听完,问枕溪:“是这样吗?” “一点没错。”枕溪诚恳真挚地点头。 “那是你的问题啊。”李明庭看着周炫,“人家亲姐姐和亲表哥来叫自己妹妹回家,你为什么不让?” 六十五、仗势欺人 “李明庭哥哥。”枕琀开口,说:“是因为姐姐咒我妈妈生病阿炫才生气的,他也只是想让姐姐道个歉而已。” 周炫想拦住枕琀说话的嘴,但是没拦住。他比枕琀要清醒,明白李明庭根本不是来跟他们讲道理的,他不听解释,也不需要解释。 “我没听说道歉要喝酒的。再说了,枕溪凭什么跟你道歉?她不是被你妈支使来叫你回家的?” 李明庭耐性尽失,烦躁地挥着手,说:“别跟我扯这些没用的。我就是想知道,这事要怎么处理?” “庭少你有什么想法?” “嘿,你这人!你闯的祸凭什么让我给你擦屁股?枕溪,你说,怎么办?” 老实说,枕溪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她把李明庭和季白杨叫来,无非就是不想让自己和林岫挨打。现在他们来了,说要给枕溪一个说法。 她想要什么说法? 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想要什么说法。 “刚才动手的那些人,你想打回去吗?”枕溪悄悄地问了声林岫。 她枕溪是靠得住的人,他林岫得这样想才行。 林岫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平静地说:“刚才已经打回去了。” 好样的,不愧是以后要成为王的男人,这点气度和胸襟,可以的。 本来就是互殴,你打我我也打你。要现在仗着有人撑腰去报仇,那也太小家子气了。 “行吧,归根结底,还是我的妹妹我没管教好才惹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枕溪看着枕琀,笑得满目春风,“枕琀,你还不过来?” 枕琀抓着她男朋友的手躲在后面,因为枕溪的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周同学?”枕溪看着周炫,说:“我可以带我妹妹回家了吗?” 周炫这个人,虽然说喜欢仗势欺人以多欺少,但是关键时候还是有担当的,他说:“不麻烦了,一会儿我送她回去吧。” “不行呢,爸妈说让我和表哥把她带回去呢。”枕溪一脸的为难。 “那我给叔叔阿姨打电话。” 这个周炫,和枕琀交往了还没多长时间,对她们家的事情倒是了解得一清二楚,知道拿什么威胁她最有用。 要平时也就算了,今天不行,林岫不能白挨打。 “拿我爸妈威胁我?”枕溪笑问。 “谁威胁你?” 又是一个不属于这房间的男声响起。要仔细听,还能听到话语里夹杂的喘息。 “阳哥!”李明庭拍拍屁股从沙发上起来,恭敬且狗腿地把眭阳迎过来。 眭阳没落座,眯着眼睛把枕溪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说:“我有点看不清,你没事吧。” 枕溪还是那句话,“挨了几下,不怎么疼。” 李明庭在旁边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敢出声了。 “谁打你?”眭阳的声音完完全全哑了下来,像是渴了千百年的样子,让人听了只想替他咳嗽两声。 他回身,看着角落的一群人,问:“谁敢打你? “阳哥,都是误会。”周炫忐忑地开口。 他以为李明庭已经到顶了,哪想到会把眭阳这尊大神给招来。 “误会?你的意思是没动手?” 周炫不敢随便回答,那时候又乱又杂,谁知道枕溪有没有被误伤。 这个枕溪也真是的,她那时候但凡大叫一声她认识眭阳或者李明庭,哪有后来的这堆破事。 “打你哪了?”眭阳问。 枕溪没说话,只是捂着肚子。 眭阳手还没从裤包里抽出来呢,抬脚就踹在了周炫的肚子上。 那人捂着肚子蹲在了地上,把闷哼咽了回去,旁边是枕琀的尖叫。周围人大气不敢出,像是被一道无形的墙给逼到了角落,人挤人堆在一起,也不知道喘不喘得上来气。 “还打哪了?”眭阳问。 枕溪瞄了一眼旁边的林岫,见他背上的脚印最多。 枕溪伸手够了够自己的背,眭阳的脚又抬起,季白杨赶忙拦了一下,说:“我来,我来。” 群架和单方面的殴打可不一样。群架人多手杂,很多时候都是闭着眼睛乱打一气,落在身上的力道和眭阳这种满怀怒气的一脚肯定不一样,况且这位大哥平日里还健身练拳击。 这肚子和背都是五脏六腑的集中地,别回头没轻没重弄出点什么来。 他知道现在的眭阳肯定不在乎,但周炫毕竟不是林征不是? 季白杨往他身上踹了几脚,看着凶残,但比眭阳的力道要小不少。 “赶紧,滚!” 周炫的兄弟伙已经埋着头往出口去,只有周炫还趴在地上看着枕溪,说:“你别为难枕琀。” 枕溪心头大震,那一刻她都说不出来自己的感受。她对周炫这个男孩儿切切实实的改观,那一瞬间她也不觉得他丑了。她觉得他特别帅,身上全是作为一个男人的责任和担当。 枕琀可配不上他。 “她是我妹妹,我能怎么着她?”枕溪安慰了一句,周炫就被季白杨给扔了出去。 屋里还有他们几个和一群女生。 其中就有刚才起哄挑衅的,枕溪不让走,她们只能战战兢兢地看着她。 “枕琀,你过来。”枕溪招招手。 枕琀含着泪站在原地,说:“我要给我爸妈打电话。” “然后呢?让他们来教训我?让你爸打我一顿再把我赶出家门?”枕溪平静地看着她,说:“你觉得他敢吗?” “你有什么了不起?”枕琀哽咽着,说:“你不就是仗着……仗着……” 她的目光在眭阳几人身上巡梭,始终没把之后的话说出口。 “你觉得我是仗势欺人?”枕溪点点头,说:“我刚才就跟你说,花无百日红,做人要学会收敛。你看,这前后才不过一个小时,咱两的位置就颠倒了。你刚才想逼着我道歉喝酒,想让你男朋友教训我。那我现在是不是也可以随着心意让你做什么事情?” “你敢!”枕琀看着她,眼睛冒火。从她的这张脸上,枕溪看到的是林慧。 “你过来!”枕溪指着人群里的一个小女孩儿。就是之前枕琀让她脱衣服跳舞的那个。 小姑娘搞不清楚状况,怯怯生生的过来了,走进了,枕溪才发觉这姑娘长得特别清秀。 “叫什么名字?哪个班的?”枕溪问。 “韩漪,初一G班。” “那就是和枕琀一个班?”枕溪好奇,“你来这做什么?” 这姑娘一看就和这群人格格不入。 那姑娘用湿漉漉的眼神看着枕溪,看得枕溪脾气都没了。 “有什么说什么,你别怕。” 姑娘恍恍惚惚地开口,说她是被枕琀威胁的。枕琀威胁她,如果今晚不来,就让别人找她麻烦。 “枕琀你可真行!”枕溪气得笑出来,“你为什么讨厌人家啊?就因为人家比你漂亮?你之前让她跳舞是吧?难道人家跳舞比你好?” “才不是!” 一看枕琀这个反应,枕溪就明白了。 “这世界上比你漂亮的人多了,你们班大部分女生都比你漂亮吧,你还能人人都威胁一遍。还有,人比你跳舞好不是应该的?要我说,你那跳舞还不如广播体操,你得意什么啊?” 一鞭一条痕,一掴一掌血。 枕琀遍体鳞伤。 “你跟人道歉。”枕溪以命令的语气说道:“你跟韩漪道歉。” “凭什么?”枕琀崩溃大叫。 “凭你仗势欺人,凭你肆意践踏别人的尊严,凭你不把人当人看。”枕溪瞪着她,厉声道:“枕琀,道歉!” “我不!” 手起手落,这次枕溪是真的一巴掌掴了上去,把枕琀打得偏了头。 周围的人全都惊呆了,没人想到枕溪会动手。 她先前不让那群女孩子走,就是想让她们看着,都是一个学校的同学,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她枕琀凭什么可以耀武扬威仗势欺人?她今天不把她的威风挫下去,谁知道以后还会出什么幺蛾子。 打蛇打七寸,她太知道枕琀怕什么。 “你!”枕琀瞪着她,额头青筋暴起。 “道歉。” “我凭什么……” “啪!” 枕溪换了只手,又是一巴掌。 “你道不道歉?” “我要告诉我爸,让她杀了你,杀了你这个小贱人。”枕溪尖叫着朝她扑过来。 枕溪一脚把她给踹到地上,嘴里还是说:“给人道歉。你尽管跟我犟着,我不是很有耐性。” 枕琀哇哇大哭,撕裂的声音喊了声:“力群哥哥。” 枕溪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个人。她回头,见饶力群和吴敬像看鬼一样看着她。 “要求情吗?”枕溪问了句。 “她是你妹妹。”饶力群说。 “不错,识时务了。”枕溪笑,“也是,我管教我妹妹哪里轮得上外人插嘴。” 枕琀见求助无门,如蚊子般嗡嗡了一声:“对不起。” “跟谁对不起?声音大点。” “韩漪,对不起。” “以后还欺不欺负人家了?” “不……不欺负了。” 枕溪让屋里的小姑娘们散伙,带着威胁的口气道:“今天的事当做没发生,回去别乱说!” 她把枕琀拉了起来,给她擦了眼泪,整理了衣服,还拿冰块给她揉了脸。 “她什么情况啊?”李明庭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弄不明白枕溪这一出是做得什么。 就见枕溪给枕琀揉完脸后强硬地脱下了她的鞋子,拿着她的鞋子往自己衣服裤子上印了许多个脚印。还让林岫帮忙往后背拍了几个。 她刚把枕琀的鞋子给她套上,就见包厢门被一把推开,林慧枕全和周炫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六十六、倒打一耙 枕琀见救兵到了,一时间心潮澎湃,热泪盈眶。 “爸!”一声凄厉的尖叫在屋里响起。 枕琀不可置信地回头,见枕溪已经蹿到了枕全面前,哭得满脸都是泪水。 “爸妈!你们可算来了,枕琀要打死我。” 枕溪拉着枕全的袖子,哭得天崩地裂地动山摇。 枕琀迈出的步子顿住了,许久没反应过来。 “你——你瞎说!”枕琀指着她,怒斥道。 “你看看她给我踢得。”枕溪拉着衣服给枕全和林慧展示,说:“要不是表哥拦着,我就该被她打死了。就是表哥,也被踹了很多脚。” 林慧看过去,林岫黑衣服上确实有非常明显的脚印。 但要说枕溪被枕琀打,她是不信的。 这死丫头多精啊。 “你脸怎么回事?”林慧眼睛一眯,觉得事情不对。 “枕溪打我!”枕琀指着枕溪,怒火滔天。 “我没有!”枕溪学着枕琀的语气,大叫:“你怎么倒打一耙冤枉人呢?分明就是你让你男朋友打我和表哥,你自己还来踹了我很多脚。这些表哥都是看见的。” “小岫?这是怎么回事?” “枕溪说得是事实。”林岫的声音在嘈杂的环境中像是一根坚冰,提神又醒脑。 枕溪狡黠地笑,问:“你说我打你?有谁看见了?” “他们……”枕琀的手指过去,发现现在还在屋里的人,眭阳,李明庭,季白杨,吴敬,还有饶力群。 “力群哥哥。”枕琀带着希冀开口。 “我没看见。” 枕琀眼神里仅有的一点光,没了。 “爸妈!”枕溪开口,“今天我和表哥来叫她回家还被她叫她的男朋友打一顿,以后她的事,我们可不敢管了。” 枕溪见林慧死死地盯住她,强忍住嘴角的笑意,说:“当着外人的面这么不成体统,我看枕琀您还是多费点心思管教。” “你说什么?”林慧生气的模样简直和枕琀如出一辙。 “大儿子不学无术让人姑娘宫外孕堕胎流产,小女儿不顾亲情手足指使自己男朋友对亲姐姐和表哥动手。妈,您这两个宝贝孩子倒是管教得好。”枕溪动了动脖子,说:“您也顾及顾及我和表哥,因为枕琀我两在学校都抬不起头。妹妹蠢,没事。但是心肠歹毒,就真的没救了。” 枕溪冲着屋里的其他人说:“各位先回去吧,今天让你们看到我妹妹这么丢脸磕碜的样子真是不好意思,还希望各位顾全一下我妹妹的面子,别把今晚的事说出去。” 枕溪悄悄地冲着他们做手势,让他们先走。 眭阳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就拉着李明庭和季白杨走了。 李明庭刚出大门就惊呼:“那是我们认识的枕溪吗?” “鬼精鬼精的。”季白杨看着眭阳,想提醒一句:“她指给我,指给李明庭和指给你看的,她挨打的地方都不一样。她就是想借着你的手收拾她妹妹呢。” 李明庭扯了扯他的手,示意他别说了。眭阳打从里头出来就是笑着的,季白杨这会儿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 “看来洗脑还是有用的,我念叨了这么长时间,她终于在关键时候想起我来了。” 季白杨一脸崩溃,说:“她利用你呢,大哥!” 眭阳还是笑,说:“我乐意,你管得着。” 说实话,他今天接到枕溪求救电话的高兴是多于担心的。以他之前了解的枕溪,那真是一个杀伐果断一身胆气的姑娘。她达到目的的方式通常是杀敌一百自损八千,是抱着同归于尽的信念来拼命的。说聪明也不聪明,脑子是好使的,办法是蠢的。 “她怎么可能挨打?”眭阳摇头晃脑地说:“我进屋看到饶力群就知道了,她不可能挨打。” “那她还骗我们说这里疼那里疼得。” 眭阳不以为意,说:“你可以当做是撒娇。” “你看她刚才收拾她妹妹的样子,你能想象得出她撒娇吗?”季白杨一头黑线。 “怎么了?那是你不了解她。枕小溪只要不对着她们家那群神经病,她就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小姑娘不兴撒娇吗?” …… 周炫结了账,他们一群人往外走,枕全和林慧在前头和他客套。枕溪枕琀和林岫落在后面。 枕溪突然停住了步子,一脸懊恼地说:“哎呀,我忘了那屋里是有监控的。” 枕琀瞪大眼睛回头看她。 枕溪挠了挠头,说:“算了,有就有吧。” 她走到枕琀面前,笑说:“怎么办呢?你今晚的丑样子都被你同学给看到了,以后她们会在学校怎么说你?从小到大,你没被人打过吧?不过你放心,这种机会以后有的是,你慢慢就会习惯的。” 枕溪轻佻地拍了拍她的脸,说:“你那会儿和林征冤枉我偷钱的时候,没想过会有今天吧。喏!包厢里就有监控摄像头,但是能不能拿到,就看你的本事了。可是就算你拿到了又能怎么样?告诉枕全和林慧我打了你?他们又能怎么着我呢?反正你爸现在是不敢打我了,要把我赶出家门?那我真是求之不得。” 枕琀忍着哭追上了林慧和枕全。枕溪落在最后,看了眼寡淡又冷漠的林岫,咬着牙齿解释道:“没错,我就是这样一个锱铢必较,睚眦必报,心眼小到不能再小的人。而且我不仅心眼小,我还恶毒。” 眼见林岫的嘴角慢慢勾起来,枕溪急了,说:“所以你以后要听我的话知道没?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不让你晚上出门你就不准去。不然……” 枕溪昂首挺胸,一脸凶恶模样,说:“不然我就弄死你。” 林岫完完全全笑了出来,笑得眉眼俊郎,通身暖意。 经此一役,枕溪成为了七中女生口耳相传的恐怖姐姐。不过半个月的时间,枕溪已经从别人口中听到了诸多版本。 有她放学回家智斗歹徒,用车轱辘碾断了歹徒一条腿的传言。 有她单枪匹马去跟外校十多个学生干架的故事。 有她其实是某个帮派的老大,潜伏在学校只为了守护她心目中男神的传说。 反正校园传说,玄幻故事,爱情玛丽苏的版本应有尽有,听得她哭笑不得。 钱蓉和段爱婷整天开她玩笑,说要靠着她在学校食堂吃霸王餐。 枕溪谦虚的表示,自己只是个小喽喽,不敢,不敢! 倒是上次意外接触的那个叫韩漪的小姑娘经常来找她,一口一个学姐叫得特别亲热。 枕溪问她:“现在枕琀不敢欺负你了吧。” “她都不跟我讲话了。” “这样最好,跟她说话多晦气啊。” 枕溪到后来才知道,枕琀讨厌韩漪的原因,是韩漪在开学选班委的时候和她竞争文艺委员。当时老师让两人各出一个节目。那没话说,满怀信心实则只有半桶水程度的枕琀被歌舞全能的韩漪按在地上摩擦。她觉得不甘,觉得丢脸,所以一直想办法找韩漪的茬。等她和周炫在一起后,这种欺负就变成了明目张胆。 说起周炫,在这一学期末尾的时候他被枕琀给甩了,枕琀带着她所有的果断和干脆,就是要和周旋分手。 为此,周炫来特意来找了她一趟,问她知不知道她妹妹在想什么。 “不是你不好!是她太虚荣。” 上次的事给了枕琀巨大的打击,她认为周炫给不了她想要的东西。她原本以为的权势和地位在眭阳和李明庭面前变得不堪一击。她考虑再三,决定抛弃周炫往更高的高处走。 至于她盯上了什么目标,枕溪也不得而知。 上辈子到枕溪死得时候,枕琀都还不明白靠墙墙倒靠山山倒这个道理,现在的她才十来岁,更想不通这里头的关节。 只能说林慧和枕全从小给她灌输的信念原则太顽固,可能耗其她整个人生都改不过来。 枕琀换了个男朋友,这不是什么稀奇事,早在她和周炫分手的时候枕溪就想到了。 不过她新交的男朋友倒是让枕溪大吃了三四五六斤。 她原本以为枕琀这辈子会和她男神越走越远来着,到了,命运还是顽强地重合到了一起。 当枕琀春风得意地拉着饶力群站到她面前介绍说这是她男朋友时,枕溪真的看到了上辈子和这辈子的影像重合在一起。 只不过那时的枕琀二十多,现在的枕琀只有十来岁。 “为什么她早恋可以这样的明目张胆?”枕溪神神叨叨地问林岫:“早恋不应该是偷偷摸摸的吗?她为什么还敢把男朋友带家来?” “你羡慕?” “我羡慕什么。”枕溪一脸晦气地摆手,说:“那饶力群是我不要的。你说枕溪多爱捡垃圾,尽捡我不要的东西。” 见林岫一脸平静地看着她,枕溪倒是有些虚,她抬着头一脸骄傲地说:“怎么,我不像是有人喜欢的样子?我告诉你,饶力群那样的我都看不上。” “那你看得上什么?眭阳?” 吃惊于从对方嘴里听到眭阳的名字,枕溪连忙否认,“那可是我铁骨铮铮的好哥儿们,就差歃血为盟义结金兰了,你想什么呢?” 枕溪杵着下巴叹气,一脸的可惜,说:“眭阳好是真的好!就是太邋遢了。也不知道该找个多么好脾气的女朋友。” 六十七、约会 枕溪开始在自个家频繁地看到饶力群的身影。原本指天发誓说着的老死不相往来,因为枕琀的关系,变成了笑话。 枕溪不知道他们俩怎么搅和到的一起,她没问过,倒是枕琀有许多次带着炫耀的神色想向她汇报,但都被枕溪利落地给怼了回去。 这个家里的人,好像除了她和林岫,都对枕琀和饶力群的交往表现出了最大的支持和认同。 他们宣布在一起的那一天,林慧高兴地就差在门口点鞭炮。 这不是早恋吗?枕溪无数次想问,为什么就跟要订婚一样? 又是一个周末,饶力群来家里找枕琀,枕全和林慧为了让他们自在的相处一早就避了出去。这种积极的态度,就枕琀和周炫在一起的时候也没这样。 枕溪没处避,只能在饶力群来家里的时候抱着课本去了林岫屋。这还是她到这个家以来第一次踏入这个房间。 这以前是林征屋,之前枕溪无数次路过的时候,都能闻到里头的各种异味,烟味酒味臭味馊味,和一个垃圾场也没什么区别。 林岫来这住了几个月,里头什么味道都没有了,走进去干干净净整整洁洁,看上去比她和枕琀的房间还有规整些。 “心烦!”枕溪咬着笔帽,烦躁地在稿纸上画圈。“家里那么大,他们在哪约会不行,就非得挤在卧室?我还得鬼鬼祟祟地避出来,我凭什么啊?饶力群也是个棒槌!他家那么大,枕琀又喜欢,为什么每次都来我家?” “醉翁之意不在酒。”林岫在阳光底下翻着书,那副恬静又自得的模样让枕溪生气。 “你看什么书?你都不做功课的吗?”话说回来,和林岫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几个月,她就没见过对方认真做功课的模样。他是爱看书没错,几乎到了手不释卷的地步,可看的都是和考试无关的书。 “你为什么不做功课?”枕溪问。 “做完了。” “那你不用预习复习的吗?” “不用。” “那你怎么考第一?”枕溪心里梗着口气,她分明知道对方的答案不是她想听到的,可她还是要问,跟自虐一样。 林岫没说话,只是敲了敲额头。 “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特傻?” 每天起早贪黑,一刻都不敢懈怠,床头床脚全是各种习题册,每天起床睡觉前都要把当天背诵的东西回顾一遍。 枕溪承认,她读书真的很吃力。 以前她不觉得,她觉得每个人读书都是这样的,年纪第一不是平白得来的。她每次考试比别人多几分,可能就多在她比别人晚睡那么一个小时上。 可是林岫—— 他读书真轻松啊! 枕溪都没见他买过习题册。 “比你努力的人也不是没有。” 枕溪知道他这话的意思,确实是有些人比她努力,但是结果还不如她的。 “你这样并没有安慰到我,我可能只是运气好。上次考试饶力群就差了我几分,他要是这次考得比我好可怎么办?” “他可能没有太多心思读书。” “也是,他现在忙着谈恋爱呢。但要是他早恋了都比我考得好可怎么办?”枕溪满嘴都是嘤嘤嘤的假哭声,“就因为我比他成绩好,所以我一直都嘲讽取笑他来着。我可不要孽力回馈!” “那你想怎么样?” “表哥!”枕溪眼睛发亮,全身闪烁着璀璨的金光,“你帮我补习吧。” 林岫从书里抬头看了她一小会儿,把眼镜摘了下来,捏了捏鼻梁。 “过来!” 枕溪捧着试卷满脸乐呵的过去了,那喜庆的模样仿佛过年。 林岫看她做了一会儿的卷子,给了她一句评价: “死板。” 枕溪不认同,挺着脊背和他叫,说老师就是这么教的,课本上也是这么写的。她规规矩矩地照着教材来,有什么错? “问你这个角的度数为什么要算三页纸?” “那不然呢?” “你没有量角器吗?” “这是能用量角器量得出来的吗?” “那不然呢?” 枕溪无言以对。林岫拿量角器给她量出了一个30度,一翻后面的答案,也是30度。 然而,人标准答案给出的运算步骤,是和枕溪在演算纸上写下的一模一样。 枕溪觉得自己的世界观都坍塌了。她上辈子和这辈子加起来读了十多年的书,没人告诉过她考试是可以这样的。 有些事可能真的不是努力就能做到的,她就是再努力,没有高人的指点,也悟不出这样子投机取巧的方式。 可是林岫也没有高人指点,他好像从生下来,就知道怎么用最高效率的方式来读书和考试。 枕溪为此找了诸多的借口,最后只好用基因来安慰自己。 房间门被敲响,让枕溪把脑子从繁琐的运算中稍微拉回来一点。林岫去开门,见饶力群和枕琀站在门口。 “去吃饭吧。”饶力群说。 林岫回头看枕溪,枕溪把头发绕在了笔杆上,看上去很烦恼的样子。 “不去。”枕溪整颗脑袋埋在桌子上。 “到饭点了。”饶力群提醒。 “哦,对,我都忘了。”枕溪丢下笔起身,说:“去吃饭吧。” 他们四个人下楼梯,枕琀亲亲热热地挽着饶力群,整个人都黏在了他的身上,说话的声音又甜又嗲,听得枕溪在后头一直皱眉。 “去哪吃饭?”饶力群转过身来问她。 枕琀收起了甜蜜撒娇的表情,说:“干嘛问她啊。” “她不是你姐姐?” 又是这句话!饶力群究竟为什么要这么纠结她和枕琀的姐妹关系? 如今她和枕琀貌合神离成这样,不打架就是好的了,为什么还要一起吃饭? “得!”枕溪干脆地拒绝,“自己吃自己的吧,我要和你们俩一起吃饭得多倒胃口。” “就是,看着你那张脸我也没有胃口,丑八怪。” 打枕琀和饶力群好上之后,她跟枕溪说话就越来越尖锐,反正两人已经彻底撕破脸。饶力群和林岫也都清楚,就没必要虚以蛇尾装腔作势了。 “你以为你很好看吗?”枕溪站在台阶上俯视她。 “矮陀螺!” 枕琀咬着下唇,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要是眼里带钩子,怕是枕溪的心脏早被她给钩扯出来碾碎了。 “矮是一时的,丑是永远的。”咬着牙,枕琀说了这么一句。 “谁说矮是一时的?”枕溪笑出声来,说:“你要是能长到155我把头拧下来给你当球踢行不行?” 上辈子她拼命喝牛奶吃钙片也就在153停滞不前,因为有张可爱的脸蛋,所以大家还能夸她一句精致。这辈子要还能长到153就偷着乐吧。 枕溪拉着林岫和他们分道扬镳,没走出几步,枕全的电话来了,说饶厂长家请吃饭,让他们赶快过去。 枕琀欣喜又紧张地对着镜子整理她的仪容,说:“怎么那么突然,我什么都没准备好。” “你不用准备什么,反正你准备得再好也入不了人家的眼。今天吃饭十有八九是让你们两分手。哎哟喂,我可怜的妹妹哟。” “你胡说!” “你不信就算了。”因为要去跟饶厂长一家吃饭,他们只得又跟着枕琀回家换衣裳。 “饶阿姨是不喜欢你,又不是不喜欢我。她上次说你死了妈跟着继母讨生活。还说你恬不知耻别有目的呢。” 枕琀这话一出,反应最大的反倒是饶力群。 “她这话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咯。”枕溪一脸平静,语气无波无澜。 她问枕琀:“所以你觉得她会喜欢你吗?” 枕琀给了她一个充满信心非常坚定的答案,大概在她的眼里,就没有哪个长辈会不喜欢自己。 枕溪听了只是笑,连饶力群反复的询问都没回应。 吃饭的地方是家新开的餐馆,他们到的时候,林慧和枕全已经坐在里头了。 比起西装革履的饶父和雍容华贵的饶母,枕全和林慧确实上不得台面。厂长和职工的阶级差异直喇喇都摆在那里,提醒着枕琀她的出身。 原本的欣喜和紧张,在见到桌上坐着的四人后,变成了屈辱和埋怨。 枕琀亲切又乖巧地同饶力群父母打招呼,饶母直接看着手指甲从鼻腔里哼了一声,饶父倒是说:“以前你都是跟在你姐姐身边,我对你的印象不太深,今天应该算是第一次正式地打交道吧。” 林慧一听这话,脸色就不好看了。 “力群和枕溪是同学嘛,这也算是亲上加亲。”枕全笑呵呵地说了这么一句,当即就让饶厂长板下了脸。 枕溪猜得没错,今天吃饭根本不是枕琀想的什么关系明确化和互相家长的认同。人饶父饶母这架势摆明了,就是要来拆散这对小情侣的。 “先吃饭吧。”饶父看了一眼枕溪,说:“你好像海鲜过敏是吧?” 枕溪惶恐地点头,这事知道的人不多也不少,反正她海鲜过敏这事她亲爹都不知道。 这位是个什么情况? 六十八、教养 “这……”枕全也觉出了气氛的不对,眼神来回在饶父和枕溪身上瞄。 “力群之前总念叨,念叨得多了就记住了。” 剩下的七个人,十四双眼睛全朝着枕溪看了过来。枕溪头皮发麻,如坐针毡,真想就这么摔门离开。 是枕琀和饶力群谈恋爱又不是她,对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菜陆陆续续地上来,几乎都是枕溪爱吃的,但她一点胃口都没有。她不知道饶父会把下一个*扔在哪里,会不会波及到她身上。 “那我就实话说了,今天找两家人吃饭的原因,还是想谈谈力群和枕溪妹妹的事。”饭吃一半,饶父终于开口。 “叔叔,我叫枕琀。”枕琀急切地开口,急切地想要摆脱枕溪妹妹这个称呼。 “我们家力群才上初二,枕琀也刚上初一,虽然说我们家比较开明,但还是觉得以他们现在的年纪,不太合适。” “爸!”饶力群开口,说:“你之前不是这么跟我说的。” “我之前跟你说的是——”饶父放下了酒杯,严肃地看着饶力群,说:“如果有优秀又合适的女孩子,是可以的。作为朋友和同学以上的关系交往。但是显然,枕琀不合适。” “我们家枕琀,哪里不合适?”林慧开口,语气苦涩又倔强。 “现在这个年纪,我认为,当务之急还是要以学习为重。”饶父说:“你们家有两个孩子都是读书成器的,我认为你们比我们更懂得读书的重要性。” 林慧紧紧地抿着唇,许久,说:“我们家琀琀可能在学习上面没有什么天赋,但是除了读书,她样样都是拔尖的。” “哪里拔尖?”一直反常沉默着的饶母终于开口,“我没看出来你闺女哪里拔尖。要说拔尖,你看看我们家力群,样貌,家世,学习,教养,哪里不拔尖?” 枕溪静悄悄地叹了口气。这才是她所熟悉的于兰萍,要说刻薄,十个林慧都不是她对手。 林慧的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枕琀也死死拽着拳头瞪着眼,但通红的眼眶和鼻尖还是出卖了她现在的情绪状态。 饶家少奶奶是那么好当的?这可是任重而道远的活,且受着吧。 “之前你们家枕溪和我家力群频繁地来往我就有点不高兴,又是借书又是还书的,一本书是有多贵?你们家买不起吗?” “兰萍!” “妈!” 饶厂长和饶力群一同开口制止,但饶母无视了过去,接着说: “但是力群和她是同学又是同桌,我就说算了。后来又是圣诞节又是生日,整天约我们力群出去,不知道存得什么心思。我警告了好几次,好不容易收敛了一些,好嘛,现在直接把妹妹送上来了,你们家怎么回事啊?就非得把一个姑娘送进我家门是不是?没见过这样上赶着不要脸的。要我说这妹妹还不如姐姐呢,姐姐好歹学习还可以。” “妈!”饶力群又吼了一声,还是没止住于兰萍的话。 “今天我就把话摆在这里,不可能!不管是你们家的哪个姑娘,和我家力群都不可能!你们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别白日做梦了,哪有这样子的好事?” “住嘴!”饶父狠拍了桌子一下,饶母终于怨气满天的闭嘴。 “枕溪!你怎么回事?”这回拍桌子的人换成了枕全,刚才饶母的话无疑就是在往他脸上扇大嘴巴子,活了这些年头,他还从来没被人这样子当面侮辱过。 “枕溪,你怎么这么不要脸,你妈和你外婆是怎么教你的?”这话是林慧说得。 枕溪刚拈到碗里的一块糖醋里脊,还没来得及吃,就生生放凉了。 她想不通,她原本是来看热闹做吃瓜群众的,怎么到了这被批斗的对象还是她? “枕溪,你阿姨不是这个意思。”饶厂长为难地开口。 “枕溪!”饶力群也叫了她一声。 “枕溪!你究竟做了什么不要脸的事败坏了我们家和你妹妹的名声?”枕全质问。 枕溪耸肩摊手,一脸无辜。 “我做什么了?” 枕溪叹气,缓缓开口。 “饶阿姨,您可能有点误会,我从来没有跟你家力群借过任何书。我也从来没有在圣诞节和生日或者其他什么日子让他出去过。我们两是同学和同桌没错,况且现在也不是同桌了。但只要是一个班里的女同学就一定得对你家力群有什么非分之想吗?我们班里起码有几十个女同学来着。” “枕溪,我妈不是……”饶力群已经伸手来拉她了,枕溪侧身避过,接着说:“您怎么想我这个人没关系,老实说,我也不在乎您对我的看法。您觉得我这个人好与不好有什么关系?又影响不到我考第一拿奖学金。但是有些话我还是得跟您说明白。我从来没有对您儿子有过什么想法,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不是所有人,只要是个女的就觉得您儿子特好特帅特完美,反正在我眼里——” 说到这,枕溪笑了,“您儿子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他哪里好啊?他学习还不如我呢?不是所有的门当户对都讲究家世的,智商也是参考范围是不是?这话我上次就跟您说过,可能您当时没听明白我的意思。不过今天把话说清楚了也好,这样您就不用整天顾虑我打您儿子的主意。” “妈!”枕溪把目光转到了林慧身上,说:“您也别明里暗里地提醒我我妈死得早。我妈为什么年纪轻轻就离世您心里没点数?” “我妈和我外婆是怎么教我的?”枕溪看着枕全,说:“您仔细看看,我妈和我外婆就是这么教导我的。那我倒是想要问问您,枕琀您是怎么教养的?” 枕溪推椅子,起身,说:“话已至此,多谢招待,先告辞了。” 枕溪风驰电掣地出门,还没在门口蹦跶两下呢,饶力群和他爸就追了出来。 “枕溪,我代你阿姨跟你道歉,她这个人……你别把那些话放在心上,叔叔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叔叔也一直特别喜欢你,你和力群的来往我一直都是非常支持的。今天要是跟力群在一起的人是你,我肯定举双手赞同。” “我为什么要跟饶力群在一起?”枕溪强忍着心中的戾气,克制住自己到了嘴边的刻薄话。 “我们就是普通同学而已。” “好好好!”饶父口中的安抚之意很明显,说:“还是要跟你道歉,你阿姨没读过多少书,又孩子气,说话可能难听了点,但她不是那个意思。” “算了。”枕溪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说:“我以后不和饶力群来往就行了,别给阿姨添麻烦。” 饶父愣住了,枕溪朝着过往的出租车招手,饶力群低着头站在她面前,说:“对不起,我不知道……” “得了。”枕溪挥挥手,说:“我也不需要你的对不起,你离我远点,就是我祖上积德了。” 出租车停下,枕溪躬腰上车,在车门即将关上的时候一个人跟了上来。 “这些人总爱拿我妈死得早说话。”枕溪看了眼他,看了眼窗外,缓缓地开口。 “他们也爱拿我爸的事说话。” “有时候觉得我自己很可怜,这个世界上除了我外婆再没有别的亲人。可是有时候又想想,有群这样子的亲戚,我还不如是个孤儿。” “我连外婆都没有。” 枕溪诧异地回头,盯着他看了许久,不敢确定地问:“你是在安慰我吗?” 林岫看着车窗外,没说话。 “但是你聪明啊。”枕溪说。 “你是在安慰我吗?”林岫回头说了这么一句。 这简直成了道哲学题,类似鸡生蛋还是蛋生鸡。 我比你惨,但你比我聪明。 我没你聪明,但我也没你惨。 说道最后,也说不上来究竟谁更惨。 枕溪无语地笑了出来,说:“现在惨就惨吧,反正我知道我的前途是光明的。” 枕溪拍拍他的背,说:“你的前途也是光明的。” “是吗?” “肯定是的。” …… 和枕溪猜测的一模一样,打那天过后,枕琀和饶力群的短暂早恋彻底告废。 林慧和枕全之前对于这段感情抱有了多大的期待,现在就落得了翻倍的屈辱。 这还是枕溪第一次见林慧被生生气哭。 枕全在家里吼得一栋楼都听得见,不许枕琀再跟饶力群来往。顺便,也警告了枕溪。 “不许你再跟饶力群说话。” 简直幼稚的可以。 枕琀如行尸走肉般颓废了一两个星期,然后重新在周炫声势浩大的追求下,两人和好了。 经过饶力群的事情后,枕全和林慧终于知道了周炫的好。一时间,仿佛周炫已经成为了他们家写在族谱上的女婿。 初二上学期期末考试最后一天,枕溪顺利的完成了考试,接下来的,就是等公布成绩开家长会回乡下和外婆过年。 然而期末考考完的第二天,枕溪就被一口从天而降的黑锅打乱了全部计划。 六十九、作弊这件事 枕溪被卢意抓着去看公告栏的时候,脑子都还没清醒过来。 “从入学就霸榜年纪第一的枕溪,被亲妹妹枕琀实名举报考试作弊。甚至于,举报的信件就被粘贴在公示栏里。” 大部分同学只能了解个大概,具体的细节,他们也不清楚。 据说,枕琀先是在家里听到枕溪打电话跟人商量偷试卷的事,接着,她就在家里发现了被枕溪偷来的数学试卷。 揉成了抹布似的试卷被交到了校长手里,枕琀说是从枕溪书包里找到的。经核对,确实是这次期末考的试卷没错。 负责这次出题的老师回忆,在考试前确认试卷数量时确实发现少了一张,当时还以为是自己的失误少印了一份,如今看来,被盗窃的可能性很大。 最为关键的,是监控拍到考试前几天的晚上有一个全身包裹严实的女生在闭校后进过办公室,那身形和这次作弊案的主角枕溪,十分相似。完全看不出本来面目的人,可以说是枕溪,也可以说是其他人。 枕溪一夜之间就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就在一瞬间,枕溪作弊的传言宛如排山倒海一般钻进了她的耳朵。 尽管她的所有任课老师都不相信这件事情的发生。但亲妹妹举报的含金量太大,学校决定调查。 枕溪很明白,这次调查的结果不仅是影响到她的声誉和形象,还直接关系到她所有的奖学金助学金补助金的评选。 打蛇打七寸。 枕琀这次是真狠!直接揪着她的命门下手。 这是作为她和饶力群分手后的报复? 她怎么不直接去找于兰萍呢,真是! 至于那个深夜摸黑偷试卷的人,枕溪也懒得调查。枕琀敢做得这样绝,肯定是把所有后路都给堵死了,偏偏那天晚上她没和林岫一起回家,没有不在场的证明。 “肯定是周炫找人干得。”李明庭坚信。 “谁干得都无所谓。”这事发生了之后,枕溪反倒是最淡定的一个。 她周围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眭阳一晚上能给她打几十个电话。就连林岫,也会时不时地找借橡皮借铅笔的烂借口来端详她的神色。 熟悉她的人都知道,枕溪所有的自尊和骄傲,都是来源于她优异的成绩本身。 “你是不是觉得我没办法了,枕琀?你是不是觉得我就该站着挨打不还手啊?一个考试作弊的流言能对我有多大影响啊?你是不是觉得今天把我踩到谷底我就彻底爬不上来了?” “那你试试吧,反正你的名声是彻底毁了,看以后学校里的人会怎么看你?早就跟你说过,学习好没什么了不起的。” “你嫉妒我学习好,要么自己努力,要么去做脑手术,做这种龌龊的勾当干什么?你不就诬陷我考试作弊吗?别的我不敢说,证明个清白还是容易的。” 枕琀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腰杆子挺得笔直极了。 “那你就去证明吧,我等着看!” 枕溪没等学校调查结果出来,就自己申请重考。 学校的相关负责人也同意,反正学习这种东西做不得假,有没有水平一测就知道了。 “你只是数学成绩有争议。”老师提醒,“没必要全科重考。” “无所谓啊,反正我行得正坐得端,我怕什么!”枕溪雄赳赳气昂昂地撂下这么一句狠话,便安静地在家里等待着各科老师的重新出题。 “嘿呀,好气啊!我原本打算当着全校同学的面,在太阳和红旗杆的见证下重考的。现在因为放假,根本没人来看我的表演。要是等到开学,大家差不多都把这事给忘了。到时候光记得我作弊了!”枕溪把自己气成了河豚。 枕琀这次是真的把事情算得很精确仔细,连寒假这个时间点都给考虑了进去。 经过春节happy拿压岁钱之后,谁还会挂念着她枕溪有没有作弊的事情。她重考只能自证清白,给所有支持她的老师一个交代。 但是名声,怕是洗不回来了。 “她重考也没用。她重考也不能证明她没有去偷试卷。到时候我找人去外校多嚷嚷她考试作弊的事情,保管中考的时候没有一所高中敢收她。”周炫指着天踩着地跟枕琀发誓,全然忘了他当初可怜巴巴找枕溪诉苦的模样。 枕溪去重考的那天,枕琀早早起床等着她,就为了跟她说一句: “你已经彻底完了。” “大清是亡了,但是我不会。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呢,以前我成绩好是好,但就只有七中那么一小撮人知道。谢谢你给了我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反正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 枕溪背着书包出门,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她看着枕琀,说: “我见过的世面比你吃过的饭还多,任何事情都没有所以然和想当然。那作为你姐姐,我最后给你的忠告是——” 枕溪笑,说:“记得收看今天的整点新闻。” 枕溪出门,下楼,看见了站在楼梯口的林岫。 “送我?”枕溪问。 林岫眼皮上抬看了她一眼,说:“你不聪明,但是也不笨。” …… 怎么大清早的一个个来找她的晦气? “清白很重要吗?” 枕溪绕过他往下走,突然地,从对方口里听到了这么一句话。 她只觉两眼一抹黑,脑袋里那个装满毒气的黑色塑料袋又开始膨胀,隐隐约约,有了点要爆炸的征兆。 “当然重要!”枕溪听到自己尖叫的声音。 她不知道自己哪来的爆发力,吼完了这一句,她都有了点脱力的迹象。 “是吗?” 枕溪不敢看他,她不敢猜测林岫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她埋着头,三步并作两步地往下走,心脏跳动地不同寻常。 “原来你知道。” 林岫站在扶手旁,透过巴掌宽的视线,看着枕溪快步跑出楼梯,消失在骤亮的天光下。 早上九点,枕溪开始重考第一门语文。和所有考试不同的是,这间考场只有一套桌椅。枕溪就被安置在正中间,由校长和训导主任亲自监考,给足了面子。 而更奇怪的,就是在枕溪的周围,乌泱泱地被置了一堆不属于考场,甚至不属于教室的东西。 在校长不算短暂的执教生涯里,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摄像机。 “不是说只有三四家本地媒体吗?我怎么瞅着还有别个市的?”李明庭叼着烟眯着眼,仔仔细细地从校门口停着的新闻车上看过去。 “不知道。”眭阳也纳闷,“我找来的就这几家媒体。剩下的,不知道从哪来的。” “多来几家也好,多几家报道,枕溪就多点底气。” 枕溪在一天之内考完了所有科目,为此,她甚至放弃了吃午饭的机会。 下午结束最后一科考试,刚出教室门,就要接受来自各方媒体的采访。 也亏得枕溪饿了一整天,脸色惨白眼眶通红,这才使得她出现在镜头里的样子,十分的可怜。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才开口说了这么一句,枕溪就哭了出来。 “装!她再装!”枕琀说不出她在电视里看到枕溪身影的具体感受,反正她现在握着遥控器,就只想把电视机给砸了。 “不知道我妹妹为什么讨厌我。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我妈妈去世得早,没有人教过我要怎么和女孩子相处。或许就是我无意中惹了她讨厌吧。”枕溪望着镜头,脸上充满了小心翼翼的愧疚和讨好,“妹妹,希望你不要我的气,姐姐爱你。” 枕琀终于没忍住把遥控器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她攥着手满眼通红,那模样比刚刚哭过一场的枕溪还要来得瘆人。周炫紧紧闭着嘴放轻呼吸声,他现在真是一句话都不敢和枕琀说。 “可怜见的!”结束了采访,钱蓉赶忙把枕溪给搂怀里,心疼地搓着她的脸,说:“这事可算是结束了,等成绩出来再让媒体报道宣扬一下就行。” “结束?”枕溪窝在她怀里笑,说:“做人做事,讲究有来有往呢。我可不能让枕琀觉得我没有礼貌。” …… “按理说你本命年都过了不该这样倒霉啊。”徐姨拉着枕溪的手,说:“因祸得福,因祸得福!本来上次只是想借他们的合作媒体替你那个表哥宣传宣传,没想到自己还用上了。这次我跟他们说是我女儿的事情要他们帮忙报道一下,人家都还挺热情。” “资本的力量,合作共赢嘛。媒体需要从0220(枕溪合作的那家服饰品牌公司)那里获得广告和赞助,0220需要从我们这获得版型设计,我们又正好需要媒体。大家互帮互助而已。” 枕溪想得很清楚。要不是她能为那家公司带来实打实的收益,人家愿意这么帮忙? “你那个妹妹这次真是太狠了,你说她毁了你的学业对她能有什么好处?” “别看她年纪不大,她可清楚着呢,毁了我的学业就等于毁了我的前途和人生,她知道对我来说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她了解我,就跟我了解她一样。 “再怎么说,毕竟流淌着一部分相同的血液不是?” “你还不回乡下吗?以往这个时候你早就走了。” “嗯,还不急,我还得给枕琀送件回礼呢。” …… 枕溪重考的成绩很快就出来了,学校借着媒体的口,也顺便公布,枕溪两次的期末考成绩都是年级第一。 “不管这件事情的真相究竟是什么,枕溪同学的成绩是货真价实的。这是一个读书非常诚恳的孩子,希望大家能多给与她鼓励和表扬。” 一战成名!从此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枕溪这个名字和七中紧紧地联系在一起。 枕琀的算盘又再次落空,甚至还在同学中落了个小心眼嫉妒的名声。连林慧也说她,说她冒失又莽撞。 在林慧的面前,枕琀难得的卸掉了她所有的伪装,她放声大哭,哭得委屈又心酸,像要把心中所有的不甘和怨气全都发泄出来。 七十、枕溪的回礼 等她哭够了,林慧才说:“你和她计较做什么?她一个没有妈的野孩子,你爸爸也不喜欢她。等她初中毕业就让你爸爸找个人把她给嫁了,以后就再也碍不到咱们的眼了。” 林慧拉着她的手,叮嘱道:“妈跟你说,女孩子最要紧的就是找个好对象。你别看枕溪会读书,那有什么用啊?以后她要是嫁个叫花子,她也只能跟着人去讨饭。你只要和周炫好好的,就强过了她枕溪千倍百倍。” “叫花子还不够!”枕琀握拳看着林慧,“要让爸爸给她找个全身长烂疮的,想死都死不掉,只能活着恶心人。让枕溪也生出一个全身长烂疮的孩子。” “好!”林慧笑着安抚:“让你爸给她找个全身长烂疮的。” 枕琀消了气,心平气和地回了屋。难得的,枕溪居然没在房间,平日里宝贝得不行的手机也没带出去。 枕琀出去看了一眼,卫生间的灯亮着。 她快速地回屋,锁门,带着强烈的好奇和偷窥的兴奋打开了枕溪的手机。 她切入短信箱,一眼,就看到了枕溪和饶力群的短信。 “明早八点我在车站等你。”这条短信来自饶力群。 枕溪的回复是:“好。这事别跟其他人说,尤其别告诉枕琀,我们俩悄悄地走。” 饶力群的回复让她火冒三丈,差点没失手把手机给砸了。 “好,我们两悄悄地走,不告诉枕琀。” 屋外传来了脚步声,枕琀急忙地把手机放回原位。 枕溪进屋,第一件事就是去拿手机,拿到后,还悄悄看了枕琀好几眼。枕琀装作没发觉地看着书,心里简直宛如大浪滔天翻江倒海。 枕溪和饶力群约了去哪?为什么不告诉其他人和自己?他们有什么目的? 枕琀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他们要私奔! 饶力群对枕溪有好感这事她知道,从饶力群送她手机,让她及时知会枕溪的情况时,她就猜到了这一点。 但是枕溪? 她身边好像聚集了很多优秀的男孩子,饶力群只是其中的一个,比起眭阳和李明庭,他甚至是相对普通的一个。 所以枕溪总表现出一副对饶力群不屑一顾的样子。 惺惺作态! 他们俩就是怕被饶力群的父母发现,于是才做出这么些表面功夫给别人看。 现在终于忍不住了?打算私奔了?就饶力群她妈讨厌枕溪的那个样子,要是知道了这事还不得把她的皮给活剥了? 枕琀露出了笑容,她觉得她已经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如果不是要私奔?他两为什么要这样鬼鬼祟祟。 我要告诉饶力群他妈!让她撕烂枕溪的脸。 不对。 不行,我没有证据。 短信可以删除,枕溪那么狡猾,她完全可以否认。 我得知道他们要去哪,去了做什么,然后我再通知饶力群的父母。 再有,私奔的罪名可比作弊严重多了。七中能容忍枕溪作弊,却绝对不会容许她跟人私奔。 到时候她被开除,就让爸爸给她找个全身长烂疮的人嫁掉,把她赶出这个家,我就再也不用见到她了。 对!我明天就悄悄地跟着她,跟着她去看看她和力群哥哥要去哪? 枕溪侧耳听着枕琀在另一边翻来覆去的声音,她抽了一张纸巾,默默地擦掉了手机开锁键上被蹭掉的墨水。 枕琀激动地一晚上没睡着。第二天早上枕溪刚有动作,她就竖起了耳朵。她眯着眼悄悄看,发现枕溪背了一个特别大的背包,比她每次回乡下背得还要大。 她在被窝里屏息,听着枕溪在洗漱,她还听到林岫在问: “你要去哪?” “不……不去哪。” 说话都结巴了,分明是做贼心虚。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距离她和饶力群相约的时间越来越近,终于,开门的声音响起。 枕琀一骨碌从床上跳了起来,拉开卧室门就往外面去,为了这一刻,她昨晚睡觉甚至没换衣裳。 她跟着枕溪悄悄地下楼,她看见枕溪打了辆出租车,她也跟着打了一辆,尾随在她身后,看着车子往车站的方向驶去。 果然是去那里。 但是意外地,没有看见饶力群。 枕溪自己去买了票。 难道他们改了碰面的地方? “姐姐,刚才那个姐姐买了去哪里的票?” “X镇。” “那给我也来一张。” 枕琀拿出自己攒下的零用钱买了一张票,她紧紧握着手机,静静地跟在枕溪身后,看见她上了车。 她戴上了提前准备好的口罩和帽子跟着上车。正好,枕溪在系鞋带没有看见她,她迅速地蹿到了后座,找到了一个可以监视到枕溪的地方。 只是,饶力群怎么还没出现? 大巴即将开动,枕溪却突然下了车。 搞什么名堂? 枕琀也跟着起立,可她看见了枕溪放在椅子上的背包。 也许她只是去上厕所。 果然没过几分钟,枕溪再次回来了,不过她脸上多了个口罩。 因为私奔所以害怕露脸吧。 真是不要脸。 只是,为什么直到车子启动也没看见饶力群的身影? 将近三个多小时的奔波,终于到了X镇。 枕琀跟着前面的人下车,看着她又打了一辆车,她也只能跟上。 希望这次枕溪不要走太远,她身上已经没有多少钱了。 车子走了很长一段时间,最后停在了一个荒芜的地方。枕溪下了车,枕琀也跟着下车,为了付车费,她把身上最后一分钱都给了司机。 她跟在枕溪身后,走了有十分钟,她又累又饿,双腿直打颤。可是就在她一晃神的瞬间,前面的枕溪不见了。 枕琀一下子就慌了,她觉得非常的恐惧和害怕。她一个人在陌生的地方,周围廖无人烟,她身无分文。她加快速度跑动,心里祈祷可以再次找到枕溪的身影。 尽管她比谁都希望枕溪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但现在这个人成为了她心里的希望,她无比渴望见到她。 找了好一会儿,枕琀放弃了,她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让人来接她。 她给枕全拨电话,紧接着,就听到了一个让她毛骨悚然的声音。 “对不起,您的手机已停机。” 手机里也传来了电量警告的声音,以前这个声音响起,就说明手机坚持不了一个小时。 枕琀蹲到了地上,她反反复复地拨打着枕全的电话,一遍又一遍地听着已停机的提示音。 终于,她支撑不住放声大哭。 第一次,她感觉到了绝望。 枕溪坐上了地铁,她从包里掏出来了一个手机,这个手机的样式和颜色很招小姑娘喜欢,饶力群曾经就想送给她这么一个,不过后来转送给了枕琀。 “琀琀,你今天真的不想出门吗?今天有部好看的电影上映呢。”来自周炫的短信。 “跟你说了多少遍,今天不想出门,你烦不烦?”模仿着枕琀的口气,枕溪回了这么一条。 也亏得枕琀在手机里留下了许多和周炫通信的记录,她才能从中掌握到他们聊天的规律。 “好好好,我不吵你了,你要是想出门再叫我。” 枕溪没再回短信,她把手机关了机,然后掏出了自己的电话。 “甩丢了?” “丢了。”徐姨在电话那头笑着,说:“我留了出租车司机的电话,在甩了她之后就让司机绕回来接我了。她现在估计还在那地方找我呢吧。” “你赶紧回来,X镇可不是个好地方。” 既然林慧一门心思想让她去X镇打工赚钱,那她就把她亲闺女送去圆梦好了。没有钱,没有手机,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在一个未成年色情行业刚刚起步的地方,会发生什么,枕溪真是不忍往下想。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怨不得我。 回家的路上,枕溪顺道去花鸟市场买了只耗子,她把耗子带回了家,不小心打开了笼子,不小心发现家里的电话线被它咬断了,不小心地,老鼠把枕全的手机碰到了水里。 “枕琀去哪了?”林岫见她回来,问了她一句。 “不知道。” “你——应该不蠢。” “我当然不蠢。” “家里的电话线断了,枕全的手机掉水里了,林慧的手机要怎么办?” 枕溪看着他,笑,说:“我还没想好呢。” …… “啧!”林慧烦躁地把手机扔在沙发上,说:“哪来的这么多垃圾电话,不是卖房子就是借钱贷款?他们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码?” “不是你给谁留了电话被泄露了吧?卖手机的说我的手机主板被烧了,得修好几天。” “你看看,电话又来了,又是陌生的号码,烦不烦?”林慧指着手机给枕全看。 “可以屏蔽。”林岫突然开口,“您把手机设置一下,这些陌生的号码就打不进来。” 林慧问了林岫方法设置,果然手机再没响过。 枕溪偷瞄了一眼林岫,眯着眼笑了。 “枕琀怎么回事?这个时间点还不回来?” “不是说周炫表姐从国外回来吗?今晚可能去她表姐家。给她打电话关着机,要不我给周炫打个问问?” 林慧摇头,说:“算了,两孩子刚刚和好没多久,回头我们打电话又该说我们管得多烦人了,随便他们吧。周炫是个好孩子,对琀琀又好,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七十一、一问三不知 第二天,枕溪收拾东西回乡下准备过年。 临走前,林岫叫住她,问:“枕琀什么时候回来。” “说不准。” 林岫看着她,那目光有如实质,让枕溪有了负罪感。 “我早跟你说过,我心眼小又恶毒。你可以去跟你小姨说,说我把枕琀给拐跑了。” “然后。” “然后把枕琀找回来,让警察来抓我。”枕溪苦笑,说:“不过没有证据,我不会认账的。” “没有证据。”林岫念叨了这么一句。 “怎么?你觉得我会蠢到给人留下把柄?” 枕溪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 “那行。”撂下这么一句话,林岫就关门回了屋。 枕溪站在原地,觉得自己就像个傻子。 枕溪回了乡下,安逸了许多天也没收到什么消息,但也可能是她手机没有开机的原因。 她就坐井观天地,每天看看书喂喂鸡,日子好不逍遥快活。 她原本以为要等到她开学回去,才能知道枕琀的消息。 “丹丹啊,咱家门口来了警车。” 外婆只说了这么一句,枕溪就明白了。 “您在屋里呆着别出来。”枕溪把外婆推进屋里,锁上了门。 一出院子,枕溪就看到了枕全和林慧的身影,林慧怀里搂着枕琀,旁边还站着周炫、饶力群和林岫。 “怎么了这是?” 枕琀一见她,就歇斯底里地哭,那疯狂的模样像是得了狂犬病一般。 “打住!我还没死呢。” “枕溪!”枕全冲着她大步走过来,巴掌高高扬起,被一同跟来的警察同志拦住了。 “枕溪是吧,想找你了解一点事情。” 枕溪手里捧着热水,听警察同志把来龙去脉一说,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枕琀。 “你说我把你拐骗到X镇?” 枕琀缩在林慧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整个人都在抽噎发抖。 “我压根没离开过Y市,第二天就回这了,我拿什么拐骗你?”枕溪想笑又笑不出来。 “我会分身吗?照你说的,你被拐骗到X镇的那天,我可是整天都在家。就早上出门买了本书,小票我都还留着呢。” 枕溪斩钉截铁地说:“我根本没时间去X镇。” “是,你表哥也证明了你那天在家。”警察同志说道。 “至于什么短信,什么换手机,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饶力群,我近期有跟你发过短信吗?我为什么要和你约着去X镇?” “没有!” “看吧。”枕溪叹气,一脸为难地跟询问的警察说:“我妹妹和我关系不大好,前几天刚污蔑我考试作弊来着,现在又满嘴我拐骗未成年人。这……我也没办法,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枕溪!”林慧松开了枕琀,叫喊着她的名字朝着她冲上来,声音尖利: “你有什么冲着我来!你这个小贱人不得好死!你居然敢把主意打到枕琀身上,我今天非弄死你……” 枕溪连动都不动,她就不信,林慧还能当着警察的面怎么着她。 “妈!”枕溪喊了一声,说:“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照你们所说,枕琀一个人跑去了X镇,因为联系不上家里,所以失联了几天。现在不也全须全尾地回来了?您现在干嘛这样?搞得枕琀像是吃了多大亏一样。再说了。枕琀联系不上你们也不是我造成的。” “你知不知道你妹妹……你妹妹……”枕全红了眼眶,半天也没把之后的话说出来。 “妹妹怎么了?在X镇发生什么了吗?X镇又不是什么穷乡僻壤,现在又是法治社会,走两步就能看见警察。您当初和妈不也是铁了心想让我辍学去X镇打工,那里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林慧看着她的眼睛逐渐瞪大,她感觉有什么东西冲上了她的喉咙,又热又烫,让她浑身有触电的感觉。 她全都明白了。 “那换手机呢?你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换了琀琀原本的手机,所以她才没法打电话跟我们求救。”周炫没忍住开口。 “我换什么手机?我还买个一模一样的,我有病?爸!”枕溪喊了一声,说:“我是靠奖学金和老师资助生活的孩子,我自己的手机都是捡得,我哪里买得起一个全新的手机?” 枕溪垂眼,看见林岫的手指动了动。 “既然你们断定这事情和我脱不了干系,那就让警察叔叔调查吧。那个什么手机上面应该有指纹吧,没有指纹也该有些蛛丝马迹吧?要是能证明这事和我有关,那你们就把我拷走。” 冲着面前的警察,枕溪把手伸了出来,只是伸手的同时,眼泪也大颗大颗地往外掉。 这会儿问她话的警察,也负责了上次家暴偷钱的事。他对枕溪和她家这一家子人有很深的印象,也有很深的偏见。 “不是这个意思,事实上并没有任何一项证据指向你,只是你家里人坚持……” 跟枕溪说这些话,其实是违反规矩的。 警察同志拉着枕全和林慧出去,枕溪被留在了屋里。 “她怎么了?”枕溪问。 “被人贩子抓住关了几天,差点被卖。趁着人吃饭的时候偷跑了出来。”林岫回答。 “卖了不正好?她不挺嫌弃这个家。她也挺能耐的,居然还能跑出来。” “为什么是X镇?你知道那个地方私下里在做什么。”林岫突然走到她面前,弯腰躬身盯住她,声音压得极低: “你知道。” “我知道。” 枕溪不甘示弱地瞪回去,她瞬间收敛了脸上惺惺作态的可怜怯懦,“我当然知道,我刚来这个家的时候你小姨就想让我去X镇打工,让我用皮肉钱供着林征和枕琀读书,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手腕突然被攥紧,枕溪低头,林岫掐着她的手背青筋毕露,可见用了多大的力气。 “你怎么敢?” “我怎么不敢?”枕溪一只手掐住了椅子扶手,勉强维持住情绪。 “她枕琀污蔑我作弊那天就该想到,我不是那种别人打我左脸我还会把右脸伸过去的人。” “这次是你运气好,你掉包的手机警察没有找到。” “找到了又能怎么样?证明不了这件事和我有关。” 林岫起身,攥在她手腕上的手也松开,枕溪一眼,就瞥到了上头根根分明的手指印。 这人真是下了死力气。 “枕溪,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聪明,算无遗漏,所有事情都在你的掌控之中?” 枕溪没说话,她没法回答林岫这个问题。 “不要做自己不擅长的事情。”这是林岫给她的忠告。 不是很善意,带着威胁。 “下次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那天我就告诉过你,你要是觉得我做得不好你可以告诉林慧可以去报警。怎么?等到事情发生了才来找我兴师问罪?现在知道心疼你妹妹?早干嘛去了!” “你没跟我说X镇是个什么地方。”林岫的样子已经不能用薄怒来形容了,他要是个外放的性子,这会儿的具体表现应该是暴跳如雷。 “怎么?难道你觉得我是带枕琀出去采风踏青?是你单纯还是我蠢?我跟枕琀的仇不共戴天,我这次能让她跑回来是我脑子瓦特了。你要是心疼你妹妹就看紧一点,如你所说,下次就没这么好运了。” “不共戴天?”林岫像是第一次听到这四个字,放在嘴边反复的咀嚼。他挑了挑眉,安静地看着枕溪,一脸的孩子气。 “枕溪,你是真蠢。” 林慧不愿意结案,枕溪只能跟着他们回去等待警察的随时传唤。 外婆扶着墙,一遍一遍地呼喊着枕溪的名字,看着她和穿着制服的警察站在一起,心口一阵阵揪着疼。 枕溪一看她这样子就没忍住,心酸的眼泪水一直在眼眶里打转。 “没事,枕琀出事了我跟着回去帮忙,您老放放心心的,过几天我就回来。” 外婆抓住她的手,问:“你还回来过年吗?” “当然回来。”枕溪强忍着眼泪笑,说:“我过几天就回来。” 连哄带骗,枕溪才把外婆送回了家,一出门,就迎面撞上了林慧。她这次也不大喊大叫了,她安静地冲着枕溪走来,手里拎着平时枕溪用来劈柴的斧头。 “枕溪!” 她能同时听见几个人在大叫她的名字,可这会儿,她的眼里只能看到林慧发红的眼眶和凌乱的发丝。 “我杀了你!” 枕溪往旁边闪躲,心里诧异极了。 林慧敢当着这么多警察的面朝她动手,她是疯了不成? 林慧的确是疯了。 枕溪看到她眼里的猩红,觉得自己和林慧必定会在今天嗝屁一个。 不是她被林慧劈死,就是林慧被警察击毙。 “都是你计划好的,都是你!” 林慧拎着斧头朝她逼近,她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朝着枕溪狂奔,好几次,枕溪能清楚地听到斧头劈开空气的声音。 制止无效。在场的警察朝天开了枪,在林慧被枪声刺激晃神的刹那,她手里的斧头成破竹之势向着枕溪劈来。 在枕溪的眼里,只能看到乍闪的寒光。 看来死得是她。 不知道这次还会不会有重生的好运气。 如果她还能再次睁眼,她得一早就往林慧的碗里投毒才行。 七十二、你想要什么 枕溪吐出呛进嘴里的黄灰,肺部的逼仄让她忍不住地咳嗽。她耳边的喘息声很重,那是属于男生的,沉重又压抑的呼吸声。 枕溪往后倒在地上,一抬眼,就对上了林岫的眼睛。 他的眼镜掉了,眸色很深,他垂眼看着枕溪的样子,充满震慑力,很有压迫感。 枕溪想,或许她错了,林岫从头到尾都不是一个安静纯良的少年,他后天的阴戾霸道也不是因为年少的经历,那是他从骨子里就带着的,属于他们家的基因和血液。 他在她面前掩饰了那么久的孤苦孱弱,因为这狠戾的一眼,全部宣告作废。 这人说她蠢,一点都没错。重活一生人,居然还能被一个毛头小子牵着鼻子走。 枕溪笑,边笑边咳,肺部和喉咙撕扯着,生疼。 林岫的手臂还勾着她的脖颈,那是在落地之前他伸过来的。这会儿听到她剧烈咳嗽的动静,那只手落了下去,拍上了她的背。 枕溪够头,看到了脚尖几公分处,嵌入了黄土地的——斧头。 “没事吧。”饶力群的声音响起。 枕溪意外自己能在这短短几秒钟的时间里想那么多的事情,按理说劫后余生应该感到高兴才对。 她看看饶力群,又看看面前的林岫,说不准这会儿看到谁更生气。 林慧被警察按在了地上,无论枕琀哭得多么可怜凄惨,她也被套上了手铐。 “这是蓄意伤人还是杀人未遂?”枕溪说:“我的命倒真是天天有人惦记。” 她坐上车,林岫坐在了她的旁边。她侧眼看,他的衬衫乱了,脏了,上面还有血痕,膝盖上蹭出了一个洞,依稀能看到里头翻起的血肉。 “林岫。”枕溪突然开口,问:“你想从我这得到什么?” “枕溪。”林岫也开口,说:“我们是一样的。” “不一样。我对你没有功利心。”枕溪难得的真情实感,她掏心掏肺地跟旁边人说:“我没有目的。” 我对你好的根本,就是希望你好而已。 “是吗?” 林岫转过头来,枕溪这才发觉他的眼镜被蹭花了,他的眼睛藏在后面,让枕溪看不清楚。 “没有目的这件事本身,就让人恐惧。” 枕溪扯着嘴角笑了一下,把头转了回去。 这一路上,他们俩谁都没再说话。 因为刚才的事,林慧要被拘留,枕全带着枕琀去派出所办手续。 枕溪下车,往家走,饶力群在背后叫住她,问: “枕琀说的事,是真的吗?” “你觉得呢?” “你不是这样的人,枕溪,你不是这样的人。” “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说了又不算。” 枕溪走了,饶力群在原地站了很久。他需要用时间来强迫自己相信,相信那个自己只能相信的结果。 “我妈从小跟我说,我存在的意义,就是把所有事情做到最好。” 枕溪站在楼梯口,眼前是黑暗的楼道,身后是稍微明亮一点的街。 她往里走,回身关上了大门,隔绝了所有的亮光,于是她像瞎子一般,站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听里头的人说话。 “她对我好,是因为我考试考了第一名,或是我竞赛拿了什么奖。你之前跟我说,我妈妈是爱我的,我不信。她之所以爱我,是因为我有价值。小的时候,有一次,我赌气没好好做卷子,那一次考得不好,她气坏了,指着我叫骂,说我不是她的孩子,她没有我这样笨的儿子。” 这好像还是林岫第一次说这么多的话。但这不是枕溪想要听到的内容。她用牙齿咬着手指骨节,没有出声。 “我小姨对我好,是想要我母亲的抚恤金。她和我妈,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二的亲人。” “段爱婷也对你好,她贪图你什么?” “她可能觉得我年纪第一的名头带着金光,觉得牵着我的手走在别人面前能挺直脊梁。” “那我呢?”枕溪问:“我贪图你什么?我也是年纪第一,我不需要靠任何人来证明我的价值。” “枕溪。” 头顶一沉,枕溪感觉林岫站在了她的身后,把下巴搁在了她的头顶上。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你觉得我想从你这里得到什么?”枕溪忍不住发笑。 真他妈的,这年头好人真是难做。 “我不知道。”林岫摇头,垫在她头顶的下巴戳得她生疼。 “从墓地的事情开始,我想不明白。你让我给你补习,但是我的学习方法不适合你,你还是让我给你补习,然后借口给我买东西。今天送我本书,明天送我件衣服,你天天放学等着我一起回家,为什么?你总说让我听你的话,我要听什么?” 让你别他妈的大晚上自己跑出去,谁叫都不准出去! “我不知道。”枕溪说:“林岫,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信。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感觉我们是认识了很久的关系。” 这句话让枕溪瞬间汗毛倒竖,感觉打个喷嚏都能往身上抖下冰碴子。 她攥紧手,苦笑着说:“是……是吗?” “枕溪。”林岫从身后搂住了她的脖子,看上去是个十分亲密的姿势,但枕溪能感觉到他肌肤下跳动的脉搏和自己大动脉里滚烫的血液。她毫不怀疑,她只要说错一句话,林岫就能立刻勒死她,然后毁尸灭迹。 “你还没回答我,你想从我这得到什么?” “你能给我什么?” “也是。”林岫松开了她,往后撤了几步。枕溪着急地往后挥手,说:“我没有恶意的。林岫,我对你没有恶意的,不是吗?” 枕溪摸索着拉住了他的手,努力地,让自己看上去真诚一些。 “你还能相信谁呢?这个世界上你还能相信谁呢?” 林岫没再说话,过了许久,他牵着她的手,带她上了楼。 枕溪头疼欲裂地倒在床上,心想只让林岫相信自己还不够,得弄清楚当年是谁在背后整他。那么阴损又恶毒的手段,肯定是平时就有很深的仇恨和积怨。 对了,当年出事的那女生是谁来着? 她怎么给忘了? 枕溪捂着头到客厅找头疼药,一打开房门,就看见了正在喝水的林岫。 刚才黑灯瞎火乌漆嘛黑的不觉得,这程子看到对方的脸却尴尬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她刚才怕不是被下了蛊才跟人说那么多肉麻的话。 人不会把她当变态吧? 枕溪立在门口,进退两难。 林岫把水杯放下回了屋,自始至终一眼没看枕溪。 枕溪昏昏叨叨地把头疼药吃了,刚往床上一躺准备入睡,枕全和枕琀回来了。 “枕溪,你出来!”枕全一进门就命令着。 枕溪只能忍着头痛去接受审判。 “你老实跟我说,你妹妹的事究竟跟你有没有关系?你坦白跟我说,我不告诉别人。” 可拉倒吧,她这会儿要是承认了,她明天就能被枕全大义灭亲送进少管所。 “爸!”枕溪深吸一口气,鼻头一缩,眼泪就下来了。 这也算是她重生以后为了生存进化出来的新技能——秒哭。 “我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那天我不是在家吗?您都看见了啊,枕琀自己贪玩跑出去跟我有什么关系?您一口一个是我拐骗她,我拿什么去拐骗?您还带着警察到我外婆家抓我,刚才妈还想杀了我。我知道你们嫌我或者累赘,只要您说一声,我立马就从这楼上跳下去,绝不给您添麻烦。” “你跳吧。”枕琀站在枕全身后,冷眼旁观。 这死丫头还没被吓怕? 这次还是心软了,真就该直接把她卖到大山里去。 妇人之仁要不得! 枕全呆呆地看着她,像是第一次见到她一样。他盯着她看了许久,挥挥手,说:“去睡吧。” “爸!”枕琀的声音一波三折带拐弯,像个深闺的怨妇。 “你以后小心一点,也怪我们平时太惯着你。还好这次没出什么大事,这个教训相信你会一直记着,下次就不敢了。” “爸!” 枕溪比枕琀还要震惊,她原本以为今晚少不了一场恶战,她都一直紧紧握着手机,准备情况不对就报警来着。 这事就这么囫囵过去了?枕溪都不敢相信。 不过也是,这事不囫囵过去还能怎么办呢?事情闹大了最吃亏的还是枕琀。况且,他们也没有证据能证明这事和她有关。 就当吃个哑巴亏,算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枕溪心情愉悦地去睡觉,感觉没睡多久,就有一盆透凉的冰水泼在自己身上。 一睁眼,就对上了枕琀怒气腾腾的眼睛,她手里的脸盆还没来得及放下。 枕溪起身,一句话没有,当头就是一巴掌。 枕琀就没想过枕溪在家都敢这么嚣张,一声尖叫响起,整栋楼道的灯都陆陆续续亮起来。 房门被推开,前面是枕全,后头跟着林岫。 枕溪浑身湿哒哒,脚底下积了一滩水,里头还有几个未融化的冰块。枕琀脸上一个鲜明的巴掌印,这一看,就知道是什么情况。 “怎么回事?” “枕溪打我。”枕琀捂着脸,哭得扁桃体都差点掉出来。 “你打她做什么?”枕全问。 “不好意思。突然被冰水泼醒脾气不好,没看清楚是她。” 七十三、小脑发育问题 枕溪抹了一把脸,把湿透的刘海撂倒脑后,她晃了晃脑袋,把耳朵里的水给晃出来。 “枕琀,你妈现在还因为杀人未遂被拘留着呢。你不哄着我就算了,还来这么一出?” 枕琀嚎啕大哭的声音当即停住了,她呆滞地看着枕溪,问:“你什么意思?” “你妈刚才可是当着警察的面要杀了我。说得直白一点,她被判几年完全看我的心情。我现在心情非常不好,难说我明天就找个律师起诉她也不一定。” 她现在明白了,为啥枕全一直哄着她来着,感情因为这个? 这家人不是把她当傻子吧。 “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枕溪看着她,嘴角越扯越大,说:“我以为我是个什么人,你已经很清楚了。” 枕琀脚踩着脚地往后退,跌到了枕全怀中,牙齿间还在哆嗦。 “我的被子湿了,今晚我睡你的床。”拿着换洗的衣服,枕溪去了卫生间。 等她把自己收拾妥当出来,她的被褥已经被重新换过了,地上的水渍也被人弄干净。 枕琀捂在被子里,只露出两只眼睛看她。 “枕琀。”枕溪支吾了一声,说:“下次不会有这么好运了。” “你敢!”又是这句话。 “经过这次的事,你还觉得我不敢吗?” 警告达到了应有的效果,很长一段时间,枕琀都没敢再来招惹她。 第二天枕溪要回乡下,枕全拉住她,带着哀求的口吻跟她说林慧的事。 “我没起诉她她就该跪着谢我了。怎么?她气死了我妈还想杀了我,我还得去替她求情?爸,这话我今天放这,从此之后我不会再管林慧叫妈,她会不会被判刑,会被判多久,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马上就要过年了……”枕全说。 “她都想杀了我,我还替她想着过年的事?我是得有多缺心眼?” 枕溪甩开枕全的手,急匆匆地出了门,像是背后有什么东西撵她一样。 去年的春节因为早点铺的事闹得枕溪和外婆心里跟吃了苍蝇一样难受,今年的春节没人打扰,可算是圆圆满满地吃了个饭。 临近春节,枕溪就收到了许多人的祝福短信,其中大部分人都还在关心着她重考的事情,对之后发生的这一系列荒唐事毫不知情。 眭阳说城里在放烟花,让枕溪回去看。 “我们家也有小炮仗呢。”这么说着,枕溪倒真挂念起了城里的事。 林慧要被拘留三个月,这个春节是没法在家里过了,没有林慧,林岫在那个家就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外人。 估计也不会有人给他包压岁钱。枕溪想想都有点心疼,想给他打个电话,却想起这人没有手机。 之前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枕溪也没觉得手机是一个多么重要的东西,等到了现在只能靠手机联系的时候,才暗道自己没有考虑周全。 林岫的钱都在林慧手中,他的奖助学金只能维持平时的学习生活开销,他自然拿不出多余的钱买个通讯工具。 她倒是想给他买,但又找不到借口,怕平白地送人家一个倒伤了人家自尊心。这世界上也不是人人都像枕琀那么恬不知耻的。 临近开学,枕溪回去了。枕琀看见她,龇着牙就朝她露出了爪子。 “我劝你省省,你妈虽然定刑了,但我随时可以起诉重审的。” 其实能不能起诉枕溪也不清楚,她就是说了骗枕琀,事实证明,枕琀也的确吃这套。 枕琀现在特别的烦恼,因为她亲妈被拘留的事,她在周炫家人面前根本抬不起头来,人家只要问一句她妈犯了什么事,她就恨不得把头埋到桌子下去。 周炫她父母待她也不比从前热络了。 这都是因为枕溪这个小贱人! “表哥呢?”枕溪扫了一眼,没见到林岫的身影。 “出去了。”枕琀不耐烦。 “他能去哪啊?” 这人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能去哪? “有个大美女来家里把他给叫走了。” “大美女?”枕溪脑子转了转,“段爱婷?” “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反正比你漂亮多了。” “他们班班花,当然漂亮。” “放着班里的眭阳和李明庭不喜欢,怎么看上林岫啊?这人不是眼睛不好吧。”枕琀很困惑,在她看来,她这个表哥,除了长得还可以会读书之外一无是处。甚至性子还无趣,整天不是看书就是看书,也只有同样无趣的枕溪能跟他说上几句话。 说起这个枕琀又生气了。 这林岫到底是谁表哥?胳膊肘到底往哪拐?他和枕溪来往地那么热络做什么?还帮她补课,枕溪再补课莫不是打算上天? 上了天也好,上了天就碍不着她的眼了。 这个小贱人。 枕溪看了看时钟,快到晚饭时间了,林岫还没回来。枕溪自己煮了碗面,一边看电视,一边数时间。 等到晚上九点林岫还没回家,枕溪彻底坐不住了。 “他们有说去哪吗?” “我怎么知道。”枕琀把手里的杂志一摔,回了屋。 枕溪拿着手机去了阳台,给眭阳打电话。 “你知道段爱婷的手机号吗?” “不知道。” “你知道!”枕溪任性地说:“问了马上告诉我。” 她电话挂了没几分钟,眭阳的短信就来了。 枕溪出门,边走边给段爱婷打电话,电话接通的瞬间,她听到了楼底下响起的铃声。 她够头往下看,借着对方手机的亮光,确实看见了两个身影。 她挂断电话,转身,上楼,踩空,从楼梯上滚下来。 这动静在静谧的楼梯间里真不小,她都能猜到林岫和段爱婷往上打量的模样。 膝盖肯定是破了,枕溪咬着下唇,没让自己哼出声来。别回头让这两人看到自己这幅蠢样子。 偏偏这时候手机又响了起来,来电显示——巨星阿眭。 枕溪轻巧地接起了电话,那头的眭阳在问:“电话打通了没。” “嗯。” “你找段爱婷什么事?” “你管呢。” “枕小溪,你现在跟我说话越来越随便了哈。” “大哥,你有事没事,没事挂了,谁听你在这啰嗦呢?” “那挂吧。”对方赌气地说了这么一句。 枕溪非常干脆地挂了电话,她扶着扶栏缓缓地起身,这笨重的模样让她想起死前去探望枕琀的情境。 可当时她还是站得稳的,现在脚一落地,就疼得她一个激灵。 “嘶——”枕溪倒抽一口气往后倒,紧接着,就感觉自己的背被人抵住了。 “我的妈!”枕溪吓出了声,这人什么时候来得,怎么一点动静没听见? “摔哪了?” “关你什么事啊。” 要不是因为你我能这样? “走路都能摔,你小脑应该没发育好。” 枕溪闭着嘴,磨牙。 “闹耗子?” 枕溪气得翻白眼。 “走得动吗?”那人问。 “走不动!”枕溪生气地说。 “那你在这呆着,我回去了。” “你去哪了?”枕溪问:“这个点才回来。” “买书。” “这个点哪家书店还开门,你们是去苏门答腊买的书?” “是。” 枕溪气得抽搐,厉声道:“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晚上不许出去?谁叫都不许?” “没有。” 枕溪呆住了,好半天,她都没有反应过来。 “我没跟你说过吗?” “没有。” “呵……呵呵。”枕溪干巴巴地笑,“那我现在跟你说,晚上不准出去,谁叫都不准,一定要出去必须带上我。” “为什么?” 嘶!这人! “你管我为什么呢?你要是敢不带上我,我就——” “你就弄死我。你小心眼又恶毒,我知道。” 嘶—— 这话怎么这么不中听?虽然她时常把这话挂嘴边,但她自己说是一回事,别人说是另外一回事。 “摔哪了?脑子?” “脚。” “那行,你蹦着上去吧。” 枕溪拽着他的脖子扑到了他的背上,嘴里疼得直抽抽。 “林岫。”枕溪抽搐了一会儿,开口。 “我的话你得放心上,你别以为我是跟你说着玩。这地方晚上一直都不大太平,谁知道晚上出去会撞上什么事。我之前就被人堵路上拔过毛,还好我机智躲过了,所以……” 林岫截断她的话,问:“你想说什么?” “以后天黑了你别一个人出去,我也不是只会读书的,要真是有必须出门的要紧事,你就带上我。” “带上你有什么用?” “我威名在外,这片区的小流氓都不敢招惹我来着。” 最重要的,是多一个人多一双眼睛就多一个见证。万一出了事,我可以挺直脊梁拍着胸脯替你作担保不是? 枕溪歪头看着林岫的侧脸,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如果可以,她真是想往他耳朵里装个复读机,好时时刻刻在他耳朵边重复着这几句话。 初二下学期开学,受上学期期末考试作弊流言的影响,枕溪在初三和高三的动员大会上接受了学校的表彰。 除了例行的奖助学金之外,七中还给她一个她最渴望的东西—— 七中高中本部的保送名额。 七十四、难言之隐和不情之请 这玩意儿放在古代,就相当于皇帝御赐的“免死铁券”。只要她在中考之前不作死闹出个记过什么的,她上高中就是铁板钉钉的事情。 枕溪打重生以来最大的理想目标——考上高中,已经初步实现。 “不就是个破高中吗?你嘚瑟什么?有什么好得意的?”枕琀意难平,在她的计划里,这会儿的枕溪应该虎落平阳万人唾骂才对。 居然还能让她混到个保送名额。 “你别小看这个高中文凭。咱们家四个孩子,目前也就表哥达到了这个成就,我完成了一半。至于你——”枕溪上下端详着她,说:“你确定以你现在的成绩能考得上高中?” “七中每年都有特长生保送名额的,你就知道我拿不到特长保送?” 枕溪呵呵笑,说:“我没看出来你哪特长,心眼特长?” 总之,有了这么一个免死铁券,枕溪终于能活得松泛一些。以前除了读书,其他心思和精力都用在了和这家子神经病折腾上。到了初二,自己都还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现在林慧还在牢里关着,林征在外地不知死活,枕琀一个人成不了气候。枕溪终于有点闲心想想其他事。 在新学期一开始,她就报名了一个跆拳道班。 “女孩子家学这个做什么?你学学你蓉蓉姐,插个花跳个舞多好?”李明庭劝道。 “主要是我发觉枕琀现在越来越嘚瑟了,我两以后的冲突肯定少不了。” “你学跆拳道就是为了打架?” “那不然呢?我为了健身?我要是为了健身我不会去举铁吗?” 钱蓉给枕溪算星盘,说她的上升星座是金牛。 “难怪你这么抠搜。”李明庭断言,“你这样的人报班才是对的,因为你不可能浪费花钱买来的每一分钟。” 枕溪拿出了读书的热情去练跆拳道,平时闲着没事还从季白杨那学了点别的招式。 枕琀第一次看见她在家耍双截棍,惊得有一段时间没敢和她说话。 眼瞅着三月接近末尾,有两件比较重要的事接踵而至。 一个是七中一年里最重要最热闹最盛大的校庆活动,还有一个就是林岫的生日。 林岫的生日在3月28,恰好是七中校庆第一天。 枕溪又摸去问钱蓉:“姐,你们班今年准备什么节目?咱巨星还上场吗?” “巨星说今年不想动,她的节目由段爱婷替上。” “爱婷学姐要表演什么?” “劲歌热舞,听说是。” “连唱带跳?她这么厉害呢?” 钱蓉讶异地看了她一眼,说:“我以为你知道,段爱婷是Cloud练习生来着。” “她是Cloud练习生?” “林岫没跟你说吗?” 枕溪的眼睛一直瞪着,段爱婷练习生的身份没让她觉得太惊讶,她确实长得一副星像不错。但是她是Cloud练习生这件事…… 她没记错的话,Cloud是云氏集团下属的一个子公司,专门负责偶像练习生培训这一块。 Cloud是云氏集团的子公司,云氏集团现任总裁是云岭,云岭是云岫他爹,云岫是林岫改名后的名字。 问:林岫和段爱婷是什么关系? 未来的霸道总裁和他旗下的美貌女明星。 啧啧啧。 这个瓜太刺激了,枕溪有点不敢吃。 照这么看来,这两人还真是有缘分。枕溪把他俩十年后刊登在八卦头条的标题都想好了。 从同桌到恋人,是佳偶天成的缘分使然?还是青梅竹马的扶持相伴?云岫段爱婷,速配指数,五颗星。 “姐,Cloud练习生的门槛很高吧。”枕溪凑到了段爱婷旁边,小声的打探道。 “还行吧。”段爱婷歪着头想了想,说:“我只参加了初选,就是拍了自我介绍的影像,之后就接到了通过答复。” “那是因为你长得漂亮啊。别人肯定就没这么容易了。” 段爱婷没反驳也没谦虚,她很坦然地接受着枕溪的赞美。 “你在Cloud练习,有见过云氏的高层吗?” “怎么可能?”段爱婷笑,“Cloud只是云氏众多产业中的一个,云氏的重头在电影传媒,对偶像练习生不怎么关注来着。” “你想去当练习生?”林岫拧上笔帽,看了一眼枕溪。 “不可以吗?”枕溪昂首挺胸,“我不可以去当练习生吗?” “可能有点困难。”段爱婷说:“Cloud练习生的审查标准还是挺高的。” 枕溪知道人家说得是实话,和有大企业背景的Cloud比起来,Melon简陋地就像个村里的小作坊。 但是梦想面前人人平等不是?有的人能站在万人体育馆开演唱会一呼百应,有的人能出现在镜头前已经算幸运。 “这个世界上也不是只有Cloud一家练习生公司。” “要去就去最好的,去其他那些三四流不如趁早放弃,反正都是蹉跎光阴。” “是吗?” 枕溪开心兴奋地过来打探消息,却铩羽而归走得郁闷。 “她怎么了?怎么跟我这么说话?”段爱婷问。 “你觉得呢?” “我只是实话实说,难道你觉得枕溪适合去做练习生出道当偶像?她没有偶像的特质。她应该趁早打消这种不切实际的念头。好好读书考大学才是要紧事,对于她来说。再说了,她估计连练习生选拔都进不去。” “偶像明星应该具有什么特质?”林岫认真地看着她,“长得好看吗?” “这是最重要的一点不是吗?毕竟唱歌跳舞都可以学得会,长得丑就没救了。就算是后天动手术,也比不过那些天生丽质的人。” 林岫把书收进书包,拉开椅子起身。 “那祝你美梦成真。” …… “林岫,我不漂亮吗?”枕溪突然开口。 “不漂亮。” “你可真坦诚。也对,我要是想听好听的我就不该问你,我应该去问卢意或者韩漪,她们两肯定把我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可我还是有很多优点的吧。” “例如。” “例如脑袋聪明会读书。算了……”枕溪叹了口气,“我在你面前说什么脑袋聪明会读书呢。” “10点了。”林岫提醒。 “也对!”枕溪高呼一声:“就算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不喜欢我又能怎么样?反正卢意喜欢我,在她心里我就是最棒的!我就是英雄,就是偶像。就是……” 情到浓处,枕溪没忍住地朝天空挥了挥手。 “你就这样安慰自己?” “怎么就是安慰了?”枕溪又摇臂高呼一声:“枕小溪!你是最棒的!加油!” “呵。” 枕溪能从林岫那短暂的一声笑中听出诸多含义,例如神经病,例如脑子瓦特,可还没等她问个仔细,林岫已经跨上了自行车奔出去很远。 枕溪挺直身子迈开腿朝着座椅跨去,可这一伸腿,她就觉得不对劲了。 一个被她忽视了很久,但是很熟悉的感觉袭来。 女孩子的初潮。 她怎么会马大哈到忘记这件事? 枕溪僵在原地,感觉裤子变得濡湿,她一动都不敢动,偏偏小腹又坠痛到不行。 见鬼! “怎么了?”林岫已经离开几分钟,现又折返回来。 枕溪抿着嘴,不知该怎么张这个口。 “表哥。”踌躇了很久,枕溪还是晃晃悠悠地出声。 林岫一听这个称呼就知道没好事。 他把枕溪的自行车重新锁回到学校里,一转头,就能看见枕溪可怜巴巴地站在路灯下,腰上还系着他的外套。 “那东西……”林岫的脸在不大亮堂的灯光下呈铁青色,“那东西你不能自己去买吗?” “我要是能走动道我用得着你吗?”枕溪都快哭了,“你磨蹭什么啊?你还打不打算回家了?这都几点了?磨叽什么?” “最后一次。”林岫说。 “你是变态吗?谁以后还会让你去买那种东西?”枕溪异常的烦躁,虽说是夏天,但晚上还是很凉的好吗? 她再在风里站一会儿她明天绝对下不了床好吗? 林岫朝着小卖铺去了,虽说他面无表情到近乎冷酷,但枕溪还是能从他转身的背影上瞅出壮烈赴死的大义凛然。 至于吗? 枕溪让林岫用后座驼着,腰背疼得都直不起来。 “你这外套别要了。” “这是校服。” “你不还有一套。这件别要了,我也懒得洗,反正洗了你也嫌弃。” “是你懒。” “你就当我懒吧。”枕溪把头歪在了他背上,“表哥,你绕着石头走,我要死了。” 枕溪还真不是矫情,她第二天真就下不了床。 “你要死了吗?”枕琀看到她的脸色也吓到。 这家里两男人一小屁孩,谁能懂她的苦痛。枕溪连挥手的力气都没有,把眼睛一闭,就当送客了。 枕全找了份小区保安的工作,一大早就走了,枕琀磨磨蹭蹭,也赶着要迟到的时间出了门,枕溪耳边终于清净了。 “起来,吃药。” 骤起的声音把她吓得全身扯着疼。她睁眼,林岫就站在她床前,一手药片,一手水杯。 “什么药?” “芬必得。” 枕溪一句话说不出来。 “你不是疼吗?” “那你怎么不给我来针杜冷丁呢?滚!”枕溪把被子往脑袋上一撩,再也不想搭理这人。 知识分子这种酸里吧唧的关心简直有毒。 要不得,要不得。 七十五、酸书生的关心 到了下午,枕溪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她撑着身子,打算到客厅倒杯热水。 “我的妈!” 没想到这个时间点家里会有人,在客厅里看见林岫时,枕溪惊得叫出声来。 “你没去上学?” “嗯。” “你这么任性吗?” “没穿校服不让进。” “你不还有一套吗?”枕溪怒了。 林岫没说话,指了指阳台,枕溪一看,另外一套校服还在上挂着。 “我的错。”枕溪杵着墙往外走,“小的居然耽误了殿下学习,真是罪孽深重,难辞其咎,难辞其咎。” 枕溪摸到了水机前,给自己倒了杯热水。 “厨房里有红糖。” 枕溪还以为自己幻听了,这人明明低头看着书来着。 “你说什么?” “厨房里有红糖。” “哦。” 枕溪感觉自己的脸,在突然的一瞬间里就泛起了莫名的热,她把她归结为少女的害羞,虽然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是有些臭不要脸。 她像个垂暮的老人,拖着脚往厨房挪去。 枕溪认真看了好几周,没发现类似红糖的痕迹。 “哪呢?”她问。 “碗柜最上面一层。” 枕溪仰着头,发觉那并不是个她抬个手垫个脚就能够到的位置。 “放那么高干什么?给长颈鹿准备的吗?” 头顶上突然多出了一只手,轻而易举地,就把上头的东西拿了下来。 枕溪拿着元宝状的红糖,叹气。 “你刚不会就直接拿来给我吗?给我好一通折腾。” “你说了吗?” 枕溪闭眼,深呼吸。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谢谢表哥。”枕溪笑得乖巧恬静,捧着红糖水回屋,把房门摔得震天响。 好在,疼痛只伴随了她一天,自第二天起,枕溪就恢复了日常生活。一个星期过后,她又是一个招猫逗狗上蹿下跳的真汉子。 校庆如期而至。不知道是不是瞎子,哦不,巨星阿眭不上场的消息传了出去,今年的校庆表演比去年要冷清不少。 反正外校的学生少了,今年抽签也容易许多。枕溪没靠走后门也混了进去。 四下一看,脸上怀揣着幸福微笑的少女变少了,男女观众比例均衡地像是仔细计算过一样。 枕溪还是坐在黄金位置,左手卢意,右手眭阳。 “今年谁压轴?”枕溪问。 “段爱婷。” “哇!”枕溪张大嘴。 “你别太期待,她彩排我看过,一般。” “不可能。”枕溪坚信道:“Cloud的练习生,怎么可能是一般的水平。” “看跟谁比。”钱蓉凑过来说:“跟巨星比肯定一般。” “镇不住场。”眭阳说。 枕溪还是在辩驳,说:“有的人彩排和正式表演不一样的。” “那你期待吧。” 枕溪就真的期待着,满怀信心的期待着。在她的想象中,正儿八经的练习生段爱婷肯定不会比不过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安桃沙。 可惜今年安桃沙也不上场,校庆表演的第一个小*居然来自枕琀。 不知道是不是被韩漪打击过,她这次校庆表演选择了舞蹈。 这是一个在枕溪看来比弹钢琴还要半桶水的才艺。 畏畏缩缩,战战兢兢,充满了小家子气。偏她的表情又特别多,配合比较性感的舞步,整个人像是在猪油桶里浸了半个月。隔着那么远的距离,枕溪都能闻到腥味。 “辣眼睛。”枕溪评价。 李明庭捂着耳朵跟枕溪说:“什么叫水军,这才叫水军知道吗?” 枕溪回头,身后的男生们还在扯着嗓子大叫,以周炫为首,那动静仿佛鸭棚着了火。 乏善可陈的表演到最后,枕溪已经没有多少兴致。 观众已经或多或少的离场,李明庭一直想走,但碍于枕溪坚持要看段爱婷的表演,一直耐着性子陪着。 段爱婷终于出来了,主持人的报幕让枕溪知道这是一首有点小性感的舞曲。 “怎么又是性感?”枕溪很遗憾,“十来岁的小姑娘走青春活力元气风多好,怎么一个个的都喜欢性感?” 前奏响起,段爱婷穿着紧身的短裙出场。 桃红色缀满亮片的裙子,在炫彩灯光的照耀下越发晃眼。段爱婷的身材无疑是很好的,但她的这身打扮,削弱了她身材的优势,给她原本高贵冷艳的气质镀上了一层风尘感。 自她的这个造型起,枕溪就很失望。 ‘不要做自己不擅长的事。’ 林岫的这句话用来形容段爱婷,或者枕琀,或者今天表演的大多数人都非常恰当。 可是这大多数人,包括段爱婷和枕琀都不知道什么是自己擅长的,什么是适合自己的。 一个浪漫可爱娃娃脸,一个气质高贵冷美人,偏偏要走性感路线。穿着布料节省的衣服,扭着廉价的舞步,享受着充满歧义带着猥琐的尖叫。 “你这么失望做什么?”眭阳问:“早跟你说她压不住场了。” “大同小异的舞步。为什么安桃沙学姐跳着就那么好看,其他人就那么怪异呢?” “舞台表现力的问题。” 眭阳给的回答,听在枕溪耳朵里,跟八卦五行那种玄学问题差不了多少。 她也知道是舞台表现力的问题。 但是问题是,什么样的舞台表现力才是准确的? 只有准确过后,才是优秀,再然后是精确,最后才是完美。 “等你站上去你就知道了。”巨星阿眭如是说。 段爱婷的劲歌热舞结束。虽说是边唱边跳,但因为背景音乐太大声的缘故,她的歌声一直没法听清。 这会儿表演结束,她的喘息倒是透过耳麦清晰地传了出来。 这个声音让枕溪很不舒服,听着对方剧烈的喘息,自己也会跟着紧张压抑起来。 原本60分的表演,因为这最后的喘息,扣掉一半的分。 这都是细节啊,果然还是练习生,没有人教她这么专业的东西。 “还有一件事……” 枕溪已经起身,听到段爱婷的突然开口又坐了回去。 “今天,是我男朋友的生日。” “哗”的一声,跟水渐进油锅似得,整个会场都沸腾了起来。 眭阳吹了声口哨,面带笑意地往台上看。 “林先生,生日快乐啊。” 爆炸性的发言,炸得现场主持人和校领导都没来得及反应制止。段爱婷朝台下抛了个飞吻,翩翩然地走下了台。 这下子倒是要比她在舞台上耀眼灵动千百倍。 “激动什么啊?有什么激动的?这些人……”钱蓉捂着耳朵,不满地一直往身后看。 枕溪倒是很淡定,说:“校花在这种重要时刻向自己男朋友告白,就跟我们巨星表演结束后宣布自己要出柜的概念是一样的。大家都是吃瓜群众,激动激动也应该。” “说什么呢?”枕溪只觉自己的后颈一紧,眭阳已经揪住了她。 “随便说说嘛。” 眭阳推着她的脖子往外走,嘴里问道:“今天是林岫生日?” “是的啊。” “晚上有安排?”眭阳问。 “没有。” “不去给你表哥过生日?” 枕溪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问:“我去做什么?” “今天晚上有个underground的B-BOY比赛。” 枕溪眼睛发亮,揪着他的衣袖,问:“你去吗?” “会去,但是不一定会上场。” 枕溪点点头,眭阳又问:“你来吗?” “看情况吧。” “哦。” 枕溪和眭阳在学校门口分手,她去单车棚取自行车,意外地,看到了站在树荫下的林岫和段爱婷。 段爱婷还穿着刚才表演的亮片裙,站在那仿佛全身都在发光。 不知道林岫刚才有没有看见她跳舞。 枕溪推了车,默默地走了。 林岫和她前后脚回家,她刚在沙发上坐下,林岫就推门进来了。 枕溪喝着冰可乐,舒服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段爱婷说晚上吃个饭。” “什么?”枕溪差点被呛到,忙掩着嘴咳嗽。 “你去么?” 我为什么要去? 枕溪这话都到了嘴边,蓦地想起他一直跟林岫叮嘱的话。 “你们来家里吃呗。反正枕全不回来,枕琀也不在,我给你们腾地方。” 林岫看了她一眼,拎起书包,回屋了。 啧,这是几个意思? 枕溪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约莫五点钟的时候,林岫从屋里出来了, 换了校服,整个人透着一股青葱俊朗的生气。 枕溪看他换鞋,没忍住地问了一句:“要去外面吃吗?” “嗯。” “什么时候回来?” “不一定。” 枕溪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她知道自己不应该阻止林岫正常的人际交往生活和约会,可是…… “不能在天黑前回来吗?” 林岫抬起头看她,说:“我决定不了。” “那你们吃完饭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吧。”折中地,枕溪给了这么个建议。 林岫没说话,他把换好的鞋子塞在鞋柜里,推门出去了。 出去了! 枕溪连鞋都没来得及换,抓起书包就跟着往外跑。 “林岫,你等等我!” 枕溪站在楼道口边跑边喊。 兴许是拖鞋的动静太大,林岫停下了步子。 “你这人!” 林岫接过了她手里的书包,说:“回去换鞋。” “什么?” “女孩子这样出门不大好。” 七十六、跟屁虫与厚脸皮 枕溪心里也清楚,自己这么贸贸然地跟着林岫去赴约,实在厚脸皮。段爱婷平时看着对她挺客气,但枕溪明白,她是碍着林岫的面子。和自己跟钱蓉的那种关系不一样。 再者,她自己也能觉察得到,段爱婷有点轻视她,自她上次当着她面说自己想做练习生后。 所以这段时间以来,枕溪都减少了对方的来往,省得给双方和林岫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枕溪,你是你表哥的跟屁虫吗?” 段爱婷来西餐厅门口接他们。她换了身高贵洋气的小黑裙,站在简洁干净的林岫和一身稚气的自己面前,优雅的像个公主。 这话她是笑着说得,具有开玩笑的所有表征和意思,但她看着枕溪的眼神并不是那么回事儿。 她挽着林岫往前走,枕溪跟在后头。进门的时候,站立两边的绅士没忍住地打量了枕溪好几眼。 枕溪低头,自己的小熊帽衫和牛仔裤实在和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就像是混入了神话世界的小矮人。 段爱婷和林岫约的是法餐,一个餐桌礼仪超过菜肴本身意义的,枕溪觉得非常麻烦的菜系。 “没想过枕溪会来。” 枕溪坐在林岫相邻,段爱婷坐在了他们对面,她把自己面前的小酒杯推给了枕溪,说:“先开开胃。” 枕溪摇头,眼睛看着精致的桌布。 “怎么了?这是法餐的开胃酒。你别怕,很好喝的。” 枕溪的眼睛抬了起来,强忍着没有表露出反感的情绪。先不说这酒她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喝过,就说她拒绝的这层意思,那不明摆着就是不想喝?对方干嘛理解成她没有见识所以害怕的原因。 “谢谢,我不喝酒。” 段爱婷怔愣了一秒,看了一眼林岫,笑着说:“也对,你年纪还小,以后有机会多吃几次就习惯了。” 我就是活到100岁也不会喜欢吃法餐的好吗? “菜和酒我都点好了,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请主厨给搭配了。这主厨刚来不久,听说最拿手的就是海鲜。” “枕溪海鲜过敏。” 枕溪还没来得及扶额叹气,就听林岫说了这么一句。 段爱婷的微笑还挂在脸上,闻言看了一眼枕溪,说:“一会儿会上面包。或者,枕溪,你想吃冰淇淋吗?” 枕溪没明白她的意思,她侧眼去看林岫,林岫按了铃,说让她自己去看菜单。 “今天的主菜都是已经搭配好的。”段爱婷提醒了一句。 枕溪翻开菜单,给自己点了份芝士奶油意大利面。林岫跟服务生提了一句她海鲜过敏的事情。 等人走了,段爱婷才说:“枕溪,我们今天吃的是法餐。” “这又不是正经的法国餐厅啊,不然人干嘛卖意面?我还在菜单上头看到披萨了呢。” 不知道是不是枕溪的错觉,她总觉得段爱婷翻了个白眼。 枕溪翻着餐厅提供的精美画册,尽量削弱自己的存在感让林岫和段爱婷能够自在地聊天。 “你今天没去看表演吗?”段爱婷问。 “没有。” “是吗?”段爱婷的语气听起来很失望,“那挺可惜。” 确实可惜,轰动全场的生日祝福没让当事人听见。不过枕溪也非常好奇,以林岫这种冷冷淡淡的性子,要听到校花当着全校师生面给自己告白会是什么反应。 “生日快乐。” “谢谢。” “送你的生日礼物。”段爱婷从桌子底下掏出了一个盒子推到了林岫面前。 枕溪低着头,拿余光去瞟,感觉眼珠子就块脱框飞出去,累得慌。 “不用了,谢谢。” “一点心意,不是很值钱,你看看吧。” 林岫见盒子外头没有什么装饰,礼貌地打开看了一眼。 “LP30?”出声的是枕溪。 林岫扭脸看她,表情很是费解。 “这手机广告铺得满大街都是,随便打开电视都能看到,难怪你一眼就认得出来。” 枕溪当然一眼就能认出来,她书包里就躺着个一模一样的,只不过颜色不同。 “太贵重了。”林岫把盖子合了起来。 “你收着吧。我也不知道送什么,出了学校都找不到你。”段爱婷的口气像是撒娇,好似从进门到现在,她才收起了浑身的傲气,能够正常的对待他两。 她这会儿跟林岫说话的语气,和李明庭跟钱蓉讨要自己的显卡一模一样。 恋爱中的小年轻哟…… 不对,这林岫和段爱婷到底好上了没有? 就之前段爱婷的霸气祝福来看是肯定确认了恋爱关系,可林岫怎么对着她那么客气呢? 枕溪就看着两人把那盒子推过来再推过去,磨叽地跟什么似得。 “你不要就扔了吧。”段爱婷把手撤了回去,看着林岫,说了这么一句。 这话听着可真耳熟。 “你的东西,随你处理。” 空气一下子就结了冰,枕溪呼吸到嘴里的空气都有了种让人窒息的尴尬感,她看着绞在了叉子的面,这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不知道在倔强些什么。”段爱婷小声地嘀咕了这么一句,让枕溪从头冰冻到了脚。 如果她没理解错的话,这句话是不是也可以理解为: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或者,你以为自己是谁? “吃好了没?”枕溪就听到林岫轻声问了她这么一句。 林岫提着她的书包站了起来。枕溪一边慌不迭地点头,一边把意面往下咽。 段爱婷半个身子探过了桌子来拉林岫,嘴上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今天谢谢你。”林岫拉开了她的手,朝着前台走去。 枕溪站在林岫身后,看着侍应生的目光落到了林岫的手上。那眼神让枕溪不舒服,她往旁边退了几步,看着林岫往钱包里掏钱。 那是一个黑色的皮革钱包,看上去用了很长时间,边边角角已经磨破了,露出了白色的里皮。 “折后570,我们规定不收硬币,谢谢。” 兴许是看见从林岫钱包里掉落的硬币,对方补充了这么一句。 “谁规定的不收硬币?我去举报你信不信?”枕溪叉着腰昂着头,露出了凶气十足的嘴脸。 “我们这样的地方……”对方连称谓和敬词都不用了,要是有条尾巴都恨不得翘天上去。 “你们什么地方?”枕溪截断他的话,问:“白金汉宫还是紫禁城?你们凭什么不收硬币?” “反正我们这里不收。哎呀……”对方的耐性告罄,催促着:“你们到底结不结账?” “账我来结,你们走吧。”不知道什么时候,段爱婷出现在她们身后,她的目光也落在了林岫的钱包上,意味同样让枕溪不舒服。 “我表哥生日吃饭,为什么你要结账?” “枕溪,适可而止,这不是可以给你丢脸的地方。”段爱婷下半张脸笑得温柔又客气,眼里却全是冻人的冰碴子。 林岫拍了拍她的肩,让她算了。 他抽了六张纸币递过去,侍应生问:“需要找零吗?” “不然呢?”枕溪满脸问号,“不是说折后570?” “30块钱。”对方说这30块钱的态度,好似就是说超市找零三毛。没错,大多数时候枕溪会嫌硬币麻烦说算了,让人给她颗泡泡糖。 问题是30块钱? “走了。”林岫说。 枕溪眼疾手快把侍应生手里的钱抽了回来,说:“稍等一会儿,我们还没吃完呢。” 枕溪拉着林岫重新找了张桌子坐下,重新点菜。 段爱婷站在他们面前,压低声音跟枕溪说:“你究竟想要做什么?来这里吃饭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别拉着林岫陪你丢脸行不行?” 570的全套法餐?哪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吃得那么磕碜呢? 枕溪没理她,她把菜单拿给林岫,自己出门去给卢意打电话。 “吃饭了不?把你家里那个用硬币搭出来的金字塔拆一座借我。对……要600个,你有空的话给我送过来呗。” 枕溪回去,段爱婷已经坐在了她的座位上,看着她,问:“现在你打算怎么收场?” “先吃饭呗,吃完再说。” 枕溪给自己和林岫一人点了份意面,这边刚吃完,卢意就到了。 卢爸爸跟着她,手里提着的袋子一看就特重。 “结账。”枕溪说:“之前的是570是吧?现在的呢?” “98。” 枕溪把用红纸包裹整齐的硬币一节节掏出来,说:“这里有600个,你数清楚。” 给他们结账侍应生的脸上五彩斑斓,就像是中了武侠小说中的雪域五彩蛛毒。 “你这小孩儿怎么回事?都说了我们这里不收硬币。” “还有一单98是吧?这单刷卡。”枕溪把银行卡掏了出来。 对方把卡接过,不由分说的结了两笔账的钱。 那枕溪就不高兴了,死活不愿意签单。 对方说她无理取闹扰乱公共秩序,说要报警。 “你报警?我还要报警呢。我要告你蔑视人民币,告你店大欺客,告你欺诈偷骗。” 这边的动静闹得有些大,店里的客人纷纷够头看着,不知怎么的,就惊动了餐厅经理。 七十七、套锁链的汉子 经理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一边让接待他们的侍应生道歉,同时安排人清算硬币和给枕溪退款。 “经理,那小丫头分明就是无理取闹,她不是要退第一笔单子的款吗?直接把她的硬币还给她不就行了。” “你闭嘴!”经理瞪了他一眼,呵斥道。 枕溪把收据塞包里,牵着卢意的手往外走,经理一直送到门口,嘴里反反复复都是“得罪了”“不好意思”“请见谅”之类的话。 直等到把对方的车子送走,经理才转过身训斥道: “你究竟说了什么话得罪人家?” “咱们这里确实有不收硬币的传统啊。”侍应生委屈道。 “你要是客客气气跟人解释人家会跟你一小服务员这么计较?你凭什么擅自给她刷两笔单?她把卡给你的时候你就没看出来?那是X行的白金VIP,只有单笔存款达到50万以上才可以申请。” “她?”侍应生震惊之余还不完努努嘴,说:“也不一定就是她的卡。再说了,50万也没什么了不起。” 经理叹气,眼里尽是轻蔑。 “不管是不是她的卡,反正是她在用不是?还有,你究竟知不知道单笔50万是个什么概念?” …… 卢爸爸把他们送到家门口,卢意得知今天是林岫的生日,还特别甜地说了声: “林岫哥哥,生日快乐。祝你以后越长越高越长越帅,学习越来越好。” “谢谢。”难得的,林岫笑着跟人说话。 枕溪把卢意的脑袋抱怀里,一直揉搓人家的脸,稀罕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枕溪和林岫往家走,犹豫再三,还是开口,“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本来这话不该我跟你说,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算了算了。有些事你要是嫌麻烦,就会有人不长眼的人上赶着给你找麻烦。” “今天这事本来就是我们在理,凭什么就算了?你林岫,我枕溪,我两活得堂堂正正坦坦荡荡,怕什么?” 枕溪凶狠地一拍胸脯,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林岫的头靠在了一边肩膀上,看着枕溪的脸上渐渐带了笑意,逃离了讥讽嘲弄蔑视的那种,带了点和他本人气质极为相符,但又特别抽离的——耳畔清风。 枕溪被他看得不自在,又往自己胸脯上拍了一掌,说:“学校不是一直传言我夜挑小流氓还用自行车撵断人一条腿吗?以后有我罩着你,怕……” “咳咳咳——”这巴掌拍得有点重,气呛进了肺里,让枕溪咳得弯下了腰。 再抬头,就是林岫弯了眼的笑模样。枕溪有点愣,除了之前生气发飙,这还是她又一次觉得林岫有点鲜活的人样。 本来,大好年纪的大小伙子,干嘛总活得跟冰山上的来客一样。 枕溪晃了晃脑袋,拔步往前走。 “枕溪。”林岫在后头叫她。 “做森莫?” “你手机在响。” 枕溪从他手里接过自己的书包,手机里有了条全新短信,来自巨星阿眭。 “我要上场,你来么?” 枕溪看表,已经快九点了。 可是巨星阿眭要跳舞哎!她上次看他跳舞,还是去年的校庆。到今天,正好一年。 巨星平时放荡不羁爱自由,嘚瑟臭屁又啰嗦,唯独在才艺展示这个上面,十分低调爱藏拙。这次错过了,也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枕溪一咬牙,把书包塞回了林岫手里,自己只带了钱包和手机。 “你去哪?”林岫问 “眭阳那里有点事。” “今晚还回来么?” “不然呢?”枕溪瞪大眼睛,“我去睡天桥吗?” 林岫转身就走,楼道大门在她眼前合上。 枕溪一脑袋雾气,没想明白这人的变脸速度,她搓搓胳膊,跺跺脚,伸手拦了出租车。 眭阳比赛那个地方和枕溪隔了半个城,她到的时候,比赛将将结束。眭阳正捧着奖杯跟人合照,头发里全是喜庆的小彩纸。 枕溪通身怨气,表情像是被雷炸过。 “我忍着晕车过来的,怎么就结束了。” 眭阳满脸喜气地,把今天冠军的奖品,一直半人高的毛绒狮子塞她怀里,说:“给你做补偿。” “我要它做什么?我还得把它背回去。” “这个也给你。”眭阳把奖杯也给了她。 枕溪心里好受了一点,但还是没忍住说:“我要它做什么?洗脸太小吃饭太大。” 眭阳不说话,就看着她笑,没一会儿又把枕溪的脾气给笑了出来。 “帅哥,有女朋友没?留个电话吧。” 枕溪越过眭阳的肩膀看去,有个穿着性感的辣妹叼着根烟站在眭阳身后。 枕溪挑了挑眉,差点没忍住吹声口哨。 “这我女朋友。”枕溪还没反应过来,肩膀就被搭住了,眭阳搂着她,挑衅地看着对面的女孩儿。 这几个意思?人又不是来跟她要号码,挑衅个什么劲? 辣妹把她从上到下打量了几遍,目光重点落在了她胸前——那只翻白眼的笨熊上,说了句: “长得跟豆芽菜似得,什么都没有!” 这枕溪就不高兴了,她从头到尾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呢,就让人给埋汰了。她哗啦一下把钱包抽了出来,霸气地说: “什么叫什么都没有?我好歹有钱呐。” 枕溪给人摆弄自己的各种卡,人无比嫌弃地看了眭阳一眼,说: “俗气!” “俗——呵呵。”枕溪歪着嘴,把眭阳的手臂怼了下去。 “有钱就俗气啊?我告诉你,我不仅有钱,我……我学习还好!”枕溪扯着嗓子朝人背影吼:“说我俗气?我考过年级第一你考过吗?” “行了。”眭阳拧了一把她的脸,说:“走了。” 眭阳带着她往上走,推开门,枕溪才发觉这地方上头是个酒吧。 感情上面在喝酒,下面在比赛,够惬意的啊。 眭阳拉着枕溪找了地坐下,说喝点东西再回家。 “那我不管,你得请客,我千里迢迢赶过来的。” “可是我的奖杯和狮子都给你了。” “那还你。” 眭阳招招手,让服务员过来。 “请给我一杯香蕉牛奶,给这位先生一杯草莓牛奶。”枕溪说道。 “我不喝草莓牛奶。”眭阳说。 “那你喝香蕉牛奶,我告诉你,你别想喝酒。你才多大就泡酒吧喝酒?还有没有一点七中A班尖子生的样子?” 眭阳往嘴上做了个拉锁动作,示意枕溪闭嘴。 他们这才坐下来没几分钟,又有漂亮姑娘过来跟眭阳搭讪要电话,更有甚者,直接挤开枕溪扑到了眭阳身上。 枕溪笑呵呵地在一旁幸灾乐祸,眭阳叫苦不迭地闪躲,连草莓牛奶的影都还没见着就拉着枕溪要走。 “西门大公子,您着什么急啊?”枕溪笑得眼泪水都在眼眶里打转,任由他牵着往前走。 路过一排卡座时,不知道是他们俩谁碰到了人家,对方的酒洒在了地上。 枕溪立马道歉,眭阳也说给人买单。但人不知道是本来脾气不好还是喝了酒的缘故,四个大男人,嘴里全骂着脏话站了起来,其中一个还伸手推了眭阳一把。 “小白脸。” “认识?”对方这一开口,枕溪就觉出了些不对劲来。 “刚才一起比赛。” 哦,手下败将来着。 枕溪扯扯眭阳的袖子,说:“走吧。” 少跟这些酒腻子起冲突。 他们刚转身,其中一人就扑了上来,嘴里骂着不入耳的脏话撞了枕溪一下,直接把她给撞得跪在了地上。 眭阳当即就爆了,回身撑着两边椅子飞起来就给了迎面人一脚,对方撞到了隔壁桌子上,碰碎了一桌的瓶瓶罐罐。 完了。 这是枕溪内心的真实想法。 酒吧里原本就不多的人一哄而散,眭阳一挑四,正面打了起来。 眭阳一边各种飞踹,一边还推着枕溪往后门走。 “你出去等我。” “你呢?” “等我把他们撂趴下。” “大哥,人家有四个人。”枕溪嘴边的劝诫还没说完,已经被眭阳一把从门里推了出去,顺便还关上了门。 眭阳转身,扭了扭脖子,说:“你道个歉,这事到这,就算了。” 为首的人转头跟身后人说:“这小子大白天说梦话呢,要我们道歉。你看看我的酒瓶跟不跟你道歉。” 语罢,一个脆响,就把手里的酒瓶嗑在了桌子上。用那充满尖尖厉厉的碎刃冲着眭阳。 眭阳眼里骤起一道寒光,脸上也没有了先前的吊儿郎当,他一边盯着对面的人,一边在附近寻找趁手的武器。 这要是枕溪在场,就会劝他省省,对面的人就是色厉内荏,嗑酒瓶这种事她也做过,纯粹就是吓唬人加给自己壮胆。谁真想打架的时候还嗑个酒瓶放狠话?人都直接把酒瓶砸脑袋上的好吗? 但是眭阳不这么想,对方的这个举动,就是给了他要干架的信号,动静不小的那种。 他从人藏在角落的水桶里找出一拖把,蹬脚就把人拖把头给踹掉了,横握着一根带刺的木棍,颇有点大圣下凡的意思。 反正双方就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像是武侠电视剧里高手过招前的试探。按照眭阳的说法,他不动,是想以静制动。对方不动,是因为怂。 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儿,双方都还在干瞪眼的阶段,半天没打起来。酒吧工作人员正在猜拳决定派人上去劝和,就在这个时候,枕溪冲出来了。 她大叫一声踹开了门,通身煞气,发出吭哧吭哧的响声。定睛一看,她手里拎着一条有她手臂粗的铁链,上头还挂着一把大锁。 随着她劳动号子般的怒吼,铁链在她手里呼呼飞舞起来,上头的大锁好几次擦着对面人的头皮飞过,带着分不清是铁链还是血液的腥气。 七十八、你威武雄壮 眭阳不知道枕溪哪里来的力气能挥动这么粗一铁链,他左闪右避缩到角落,生怕枕溪一锁头甩他脸上,同时也担心这铁链在这么飞舞下去,能带着把枕溪整个人给甩飞出去。 他想让她停下来,却丝毫近不了身。 这会儿的枕溪,宛如一座漏电的高压电箱,不分敌我,谁碰谁死。 总之,整间酒吧里的人都避着她,眭阳避着,工作人员避着,连对手都躲到了沙发背后看她一个人的表演。 枕溪不知道拎着铁链甩了多久,可能有小几十圈。前几圈,她是动了死力气,到了后来,那铁链就完全不受她本人的控制了。她自己,连带着那条粗链子都被运动的惯性给支配着。 到她完全没了力气,那东西才脱力从她手里飞出去,砸碎了人一张玻璃桌子。 “你们想怎么样?”枕溪咬牙忍着手臂的酸痛肿胀感,问对面的人:“还打不打?” 对方不说话。 “还不走?”枕溪龇牙咧嘴地喘粗气,刚才挥铁链的手彻底抬不起来,再来这么一出,她就该去医院接骨了。 “小丫头片子。”对方吼道。 “你过来!”枕溪朝他招手,“你过来!你对我有什么意见,你过来当面跟我说。” “神经病!”对方最后骂了这么一句,走了。 他们一走,枕溪就哇哇大叫起来。眭阳丢下他的定海神针过来,焦急地问:“怎么了?” “手疼,怕是断了。” “谁让你逞能了,那么粗的铁链你怎么可能摆得动?”说着,谨慎小心地给她揉胳膊。 “滚!”枕溪骂了一声,说:“我倒八辈子血霉了,跟你一大老爷们出门还得我护着你。要不是我及时出现,你现在还被他们按在地上揍。” “他们敢!” “那你的意思我是多管闲事?” 眭阳突然福至心灵,眼睛看着自己的鼻子,说:“没有,没有,要不是你,我现在还被他们按在地上揍着。” 枕溪小声骂着,自己找了个沙发窝了进去舔伤。她刚才出去的时候及时地给李明庭打了电话,估计对方没一会儿也该到了,正好,这里的狼藉让他来收拾。 “我不是让你在外面等我吗?”眭阳拎了包冰块,想把它敷在枕溪手上。 “我是那种……我是那种背信弃义的人吗?我能看着你挨打自己先跑吗?那我成什么了?” 透骨的冰凉钻透全身,枕溪好一会儿都没缓过气了。 “出来混,最重要的,就是讲义气。我说杀你全家,就是……” “什么?”眭阳问。 “后面那句说错了。反正,出来混,就是要讲义气。”枕溪疼得满脸狰狞。 “是……”眭阳笑了出来。 就在枕溪将将要发火的时候,酒吧大门被推开了,鸟窝头穿睡衣的李明庭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枕溪一看见他这模样,哇啦一声就哭了出来。 “你睡那么早干什么?” 李明庭摸着脑袋,瞳孔都在地震。 “怎么了?不是说打起来了?人呢?” 李明庭眼睛一扫,看到满屋的狼藉,诧异地问: “真打起来了?” 眭阳斜眼看了他一眼,说:“你来打架就穿这样?” “不是啊,我让季白杨叫人了,我不是怕有事就先赶过来嘛。你知道枕溪在电话里头怎么跟我说,‘眭阳要挨揍了,快来’。不是,你怎么可能挨揍?哪个不长眼地敢揍你?” 眭阳冲他比了个嘘声手势,拿眼神示意了枕溪一眼。 枕溪还在哭,眭阳原本以为她是假哭吓唬李明庭,结果人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哭得都喘不上来气,他一下就慌了,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知道问: “枕溪,枕小溪,你怎么了?你别哭啊,是不是刚才让你受委屈了?我把他们叫回来给你打一顿?” 枕溪抽噎着摆手。她就是觉得她这一天过得太糟心了。 期待了整一年的校庆表演不好看,晚饭的意大利面巨难吃,餐厅的服务员还恶心人。为了看眭阳表演,跨越大半个城,忍着的晕车反胃恶心往这赶,到了也没赶到。好不容易歇口气就撞上被人骂,一言不合就开打,她好不容易客服自己的胆怯,雄赳赳气昂昂地拎着铁链参战,结果人不搭理她,整一酒吧的人跟看猴子似得看她一个人搁这可劲儿表演。最后她没打到别人,别人也没打到她,她全身的疼痛都来自她自己。 这都叫什么事? 枕溪觉得委屈又丢脸。 “她怎么了?”李明庭用口型向眭阳打探。 眭阳没理他,他看着可怜巴巴窝在角落的枕溪,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枕溪哭了有一阵,等李明庭处理完打架的善后问题,等季白杨带着他的弟兄们赶到,枕溪才收了声。 “我哭得太不体面了。”枕溪说。 眭阳立马把外套脱下来给她罩头上,说:“我背着你,没人看得到。” 枕溪点点头,趴在了他的背上。 季白杨一头汗水地跑过来,问:“怎么了?枕溪被打了?” 李明庭做了个特别滑稽的表情,然后就被眭阳杵了一拐头。 枕溪揪了揪眭阳的领子,蹬了蹬脚。眭阳立马就问:“怎么了?” 枕溪用特别特别小的声音说:“我的狮子和奖杯。” 眭阳瞪了李明庭一眼,对方立马冲出去,没过几分钟提溜着一狮子和奖杯回来。 这是酒吧老板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不断地回想起的一个画面,一个帅气英俊的少年走在最前面。少年旁边还跟着两少年,一个全身睡衣打扮,看上去吊儿郎当没个正经,坏里抱着一只巨大的狮子,咯吱窝底下还夹着一个金灿灿的奖杯。 另一个少年牛高马大肌肉结块,手里提着一双女孩子花里胡哨的帆布鞋。在他的身后,又跟着十来个肌肉结实的青年,他们有的手里还拿着钢管链条之类,看上去浑身戾气凶神恶煞,但实则每个人眼里都透着迷茫。 少年背上趴着一个女孩儿,年纪不大但很瘦,被一件外套笼着脑袋看不见脸,没有鞋子的双脚上套着一双蛋黄色印着狗头的袜子。 少年背着她在走,她蛋黄色的脚就一直在半空中晃悠。 这是酒吧老板记了很久很久的画面。 …… 一时的逞能让枕溪后悔不已,她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酒吧后门小巷里多得是空酒瓶和板砖,她怎么独独就看上了人家锁门的大铁链子? 到最后,幻想中的英雄救美也没实现,反倒是自己狠狠丢了一次脸,连带着,胳膊肌肉拉伤。 第二天枕溪起床,她的整条右胳膊,除了手指,都是疼得。 好在,这天是校庆第二天,不用上课。 她正费力的洗漱呢,家门被人敲响了。她含着满嘴的牙膏沫往客厅赶,还是被人抢了先。 “你债家啊?”枕溪捂着嘴看向林岫。这一大早起来一个人影没见,她还以为家里没人呢。 林岫没搭理她,他拉开门,门外站着段爱婷。 “林岫,今天学校有游园会,一起去吧。”段爱婷亭亭玉立地站在门口,和昨天给枕溪的印象完全不同。 枕溪返回卫生间洗漱,她听到林岫跟段爱婷说: “不想去。” “昨天的事,你是不是生气了?”她听到段爱婷放软了口气跟林岫说:“是我考虑的不周全,都是我的错,你别生我气。” “没有。不会。” 枕溪倚在门上替段爱婷委屈,林岫说这话的表情她完全想象得到。肯定跟精心打磨过的玉石一样,冷冷冰冰,严丝合缝,不近人情。 段爱婷带着哀求口气又说了一堆话,但枕溪一个字没听清,她就听见林岫最后总结陈词: “我们只是同学。” 嚯!真狠! 紧接着,枕溪就听到了关门声。 枕溪从卫生间出去,和林岫面对面遇上。 “人家那样的女孩子,心高气傲一点也是应该的。”枕溪想说让他别和人闹得太僵,毕竟是同学又是同桌,抬头不见低头见。 “先看看你自己。”林岫看了眼她的手,一句话就把她说得没了脾气。 枕溪回屋拎了包,趁着林岫没在客厅,快速地出了门。 徐姨好久没见她,一见面就上手扯她的胳膊,枕溪疼得鬼哭狼嚎,鼻子一下就红了。 “怎么了这是?” “甭提了,说了我都嫌丢人。”枕溪揉着手,慢悠悠地说:“怎么了?0220那总监干嘛又找您?不是一口气签了两年死合同,这个季度的任务我不早完成了?” “这次不是那总监找我,和我见面的是他们公司老总。”徐姨边说边招呼着枕溪坐下,说:“我也是昨天去了才知道。” “他们公司本部不在这里啊。”枕溪有点纳闷,“他们老总来干嘛?” “说是打算开条副线。” “副线?”枕溪喝了口水,问:“他们自己主线都还做得干皮潦草,哪来的精力开副线?” 徐姨看着她,没说话。 枕溪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她一拍脑门。 “他们要开的副线不会是主打箱包吧?” “准确说是多位一体的专业化皮具公司。” “有毒吧他们老板?”枕溪笑说:“皮具公司?敢情这副线还是条高端线?他们怎么想的?他们主线针对学生群体,反倒是副线要走时尚高端奢侈路线?怕不是被人下蛊了吧。” “他们老板昨天跟我谈,想请你去做这条副线的品牌运营总监。” 七十九、新的生意 “可拉倒吧。”枕溪失笑,“我可没这个本事,就他们这心比天高的牛气劲儿,这牌子,谁做谁垮。” “我倒觉得这是个挺好的机会。”徐姨说:“你要这样想,他们敢找我们谈这个说明什么?说明你之前设计的那几个包肯定卖得贼好,好到都让他们想放弃服装线来开拓皮具市场。” “定位不同。”枕溪说:“之前针对的目标人群还是学生和中低收入的年轻群体,样式新颖时髦,质量过得去,价格也不贵,所以才卖得好。但他们现在明摆着瞄准了高收入人群,打算走奢侈高端路线,卖得价格就不可能亲民。” 枕溪一拍大腿,说:“我凭什么啊?我要是拿着特别高的薪水,我凭什么买他们的产品?我为什么不去买国际大牌?我拎着他们那一名不见经传的小包出席各种社交场合,我掉不掉价?” “你别这样贬低自己。”徐姨颇有点苦口婆心的架势,说:“你那些包设计得挺好的。” “您还不明白。”枕溪叹气,“关键不是产品好不好看实不实用,你以为人花几万块甚至几十万块钱就为了买个经用的包提着去买菜啊?人都是冲着那吊牌买的,好不好看,实不实用根本不重要。” “那你的意思是?” “他们这副线要是还走亲民路线,卖个百十来块钱的,咱们可以商量。要他们还一意孤行下去,我看这合同结束也别合作了,否则咱们早晚也得被拖下水。” 枕溪躺在贵妃椅上,望着天花板发呆,说:“这人啊,贵在有自知之明,但就是这么个简单道理,好些人都不明白。” “小小年纪,说话做事怎么那么老气?”徐姨笑。 “我可真是害怕,好不容易攒点钱,别回头全砸窟窿里了。” “徐姨。”枕溪喊了一声,说:“咱们这样稳扎稳打的挺好,这家不行就换另外一家,千万别去激进冒险,风险太大。” “知道了。”徐姨伸手来掐她的脸,说:“我都多大人了还要你成天盯着。” “对了,之前做手工的那些工具材料还有不?” “还有一点,怎么了?” “您给我找来吧,手闲得慌。” 枕溪在徐姨那呆了整一天,到了晚饭时候才慢慢地晃悠着回去。毫不意外地,家里又只有林岫一个人。 “林慧什么时候出来?”枕溪问。 “快了。” 枕溪突然就有了想法,她问:“你有没有想过,把你妈妈的抚恤金从你小姨那要回来,自己保管。” “可能吗?”林岫从书里抬眼看她。 “世上无难事,只怕……只怕是有点困难。但是办法是人想得嘛。我就是觉得,照林慧的黑心程度,恐怕等不到你成年,这钱就没了。” 枕溪抓了抓脑袋,问:“有没有可能,你自己保管这钱,然后每年给林慧一点?” “然后呢?” “然后搬出去呗,在这家住着多闹心啊。” “这是你的真实想法?”林岫问。 “只要能把我的监护权交出来,我给他们倒找钱都行。”枕溪垂眉耷眼,觉得自己离自由越来越远。 “林慧也有我妈遗产的继承权利。”林岫站起了身来。 他这么说枕溪就明白了,他为什么非得委屈自己窝在这个不属于自己的家里,过着靠从林慧手里讨零用钱来学习生活的日子。这事情一旦摊到台面上讲,就要牵扯到遗产分配的问题,保不齐还得打官司。但是林岫没成年,林慧又是他的监护人。 这个问题基本就是死解,除非等到林岫成年。 但等到林岫成年,这笔钱早让林慧吃干抹净了。到头来,林岫还是小可怜,还是得跟在林慧屁股后头讨生活。 他上辈子就是这样,被学校一开除,没有了奖助学金,他就连吃饭都成问题。林慧牢牢把控着他母亲的遗产,说不给他就不给他。 记得有一次,两夫妻带着枕琀出去玩,玩了三天,林岫就饿了三天。 林慧这个人有多恶毒,打从枕溪来到这个家,她就再也不往家里买任何零嘴就可见一般。 枕溪想着,她其实肯定是会买的,林征和枕琀总要吃不是?但她不可能把这些东西的位置告诉枕溪,自然地,林岫也不可能知道。 林慧出去玩,顺手还把总闸给拉了,家里没有电,就没法煮饭煮面,连烧水都不行。林岫身上一个硬币没有,也没法出去买个方便面什么的。那会儿枕溪从皮革厂打工回家,就看见林岫点着根蜡烛坐在沙发上看书。见到她,那人也什么都不说。当然,那会儿的林岫也不可能跟她说话,他心里怕是恨毒了她,估计就算活活饿死也不会接受她的帮助。 后来他家里人来接他。按理说,活了将近20年都没见过的父亲总不会比林慧这个天天相处的小姨家还来得亲近。但林岫半点迟疑没有,站起身就跟人走了,如同来时的干干净净,唯一带走的,就是本还没看完的书。 可能那会儿在他眼里,另外那个家就是个乱坟岗子也好过这里。 恶毒刻薄还贪婪的亲小姨,冷言冷语斜眼看人的小姨夫,暴虐冲动吸毒打架的表哥,一肚子坏水心有着血缘关系的表妹,还有——葬送了自己学业前途所有光明一切的,没有血缘关系的另一个表妹。 她要是林岫,她也得走。另外那个家就算是天天拿枪指着对方脑袋拍黑道枪战片也好过这里千倍百倍。 对于林岫这样子的人来说,怕是比起死更难受的,就是活得没有尊严。 “今天游园赢了个奖品,不大适合我,你拿去吧。”枕溪把东西从包里掏了出来。 她知道林岫停下了步子,但她没法抬头看他,怕对方识破自己拙劣的谎言。 “LP30。段爱婷昨天那个?” “什么啊?”枕溪有点气,说:“你长眼睛了不?这颜色都不一样好吗?怎么,你以为我受段爱婷委托来给你送礼物啊?我又没有你大度,我现在都还生着她的气呢。” “所以是,生日礼物?” “你怕是要去看看耳朵,都说了是游园奖品。” “你自己留着用吧。” 枕溪一拍沙发站了起来,气冲冲地把盒子塞到了对方怀里。 “这个颜色又丑又土,我才不喜欢呢。” 枕溪甩着手往卧室走,走出几步又退回来,从包里又掏出了一个纸袋。 “这个才是送你的生日礼物,虽然说你的生日已经过了,但我昨天请你吃饭了不是?” “是什么?”林岫问。 “一个钱包。”枕溪见他眸色迅速暗下去急忙补充,“我原本是给自己做的,但是做完了之后发现不喜欢才送给你的。” “自己做的?” “不然呢?你还指望我花钱给你买?怎么可能?我这么抠门一个人。” 枕溪把书包往肩上一甩,步履匆匆地回了屋。 林岫垂眼看了看手里的东西,又看了看枕溪紧闭的房门,有点僵硬地,从包里掏出了烟。 …… 林慧回来了。 枕溪之前想过很多次,包括做梦都梦到很多次她和林慧再见面的情境。她以为会是天雷勾地火的大动干戈,免不了有一场硬仗,说不定又会把林慧再送进去一次。可等林慧真的回来,枕溪反倒成了最迷茫的一个。 除了不和她说话,林慧和之前没什么差别,还是一个家庭主妇,每天的主要任务就是洗洗涮涮。要说最奇怪的地方,就是她每天亲自接送枕琀上下学。要是和周炫有约会,她就非得看着周炫来家里把枕琀接走,过后又把枕琀给送家里来。 “多此一举。”枕溪说:“我要是还想对枕琀做什么,就她蹲里面这三月,我都能把枕琀卖山里十来次了。” “你还是小心一些。”徐姨一脸的担心,说:“不是说林征要回来了。” 枕溪烦躁地挠头,“那倒真是个祸害,头疼。” “话说回来,品牌总监那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他们已经放弃那个皮具企划了,打算照你说的,还是把目标受众集中在学生和年轻人身上。” “就是,有那点做高奢的钱不如多请几个现当下最受欢迎的偶像明星做代言带货,来钱刷刷的。”枕溪眯眼笑,说:“徐姨,我们念叨了好久的盈利分成终于来了。” …… 枕溪沉浸在赚钱的喜悦里没高兴几天,林征回来了。 他走的时候是什么样枕溪已经不记得了,但是现在的林征,越来越贴近她记忆深处最鲜明的那个。 他一回来,家里就一片乌烟瘴气。 不知道他和他那个表哥在沿海干了些什么,回来后的他天天都在吹嘘,说那边的繁华时髦,说这边又村又土。说那边人打个喷嚏都是香粉,说这边的人嘴里都含着蜂窝煤,一张嘴就往外喷煤灰。 林岫和他共享一个房间,几乎每天都有冲突。 捡破烂的邋遢大王和洁癖强迫症患者住在一起,那画面太美,枕溪简直不敢看。 林征这个人,外强中干,从以前开始就是。他现在碎嘴说得那些枕溪都不见得理会,林岫更是从头到尾把他当个透明人。 但这人欠就欠在,怪会蹬鼻子上脸,林岫一次两次不搭理他,他还以为人好欺负,贱么兮兮地撕了人作业,嘴上还说: “会读书有什么用啊,还不是妈死爹不要的小杂种。” 八十、碰瓷找茬 他是在饭桌上说得这话,以为当着林慧和枕全的面林岫不敢把他怎么着,其实枕溪也是这么以为的。所以当林岫把一酱油瓶掼他脑袋上的时候,枕溪把筷子都吓到了地上。 这才是要打架的架势,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把式,冲上去,就是干。 酱油瓶倒是没碎,但听那动静,林征就算没得脑震荡也得肿出个球。 枕琀尖叫一声避开了,林慧冲上去把住林岫的胳膊,问他想要干什么? “男孩子之间的事情别掺和,让他们自己处理。”枕溪挽着林慧的手,把她生生从林岫身边拖了出来。 这会儿的功夫,林征已经被林岫按在了地上,腮巴子上也挨了一拳头。 “你拉着我做什么?放开!”林慧着急地甩开枕溪的手,再次朝着林岫扑去,用拳头捶林岫的背,说:“你放开我儿子。” 枕溪从背后抱住她,又把她拖走,说:“谁让林征嘴贱,挨打活该。” 林慧突然就不挣扎了,转过头来看她,说:“说错话就要挨打?没有这样的道理。” “那不然呢?”枕溪问:“看不顺眼想打就打咯,难不成还等着对方朝我捅刀子了才还手?” “你什么意思?”林岫掐着她的手臂,像是要把指甲都抠到她的肉里。 枕溪掰开她的手,说:“林岫是您亲侄子,您手里拿着人母亲的大笔抚恤金,给自己儿子女儿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到了了,林征还要拿这事恶心人。这叫什么?白眼狼又吃人又羞人?” “你!” “要我说,林征已然是个废物,您闺女又四六不着的,他两的以后您老的晚年能指着谁啊?您现在不赶紧巴结着林岫,难道还指着拿林岫她妈的抚恤金养这两个白痴一辈子?那您得祈祷这钱跟老母鸡似得会下蛋,钱生钱,钱又生钱,这样才能勉强维持到给您老送终。” “枕溪!”枕全把碗摔在了地上,指着她,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枕溪扭了扭脖子,说:“您老就幸运多了,枕琀没出息还有一个我。您老以后倒是不用太操心,我不会完全不管你的,至于这位……”枕溪看着林慧,慢慢地说: “自求多福吧。” 枕溪说完这话,林岫也理着袖子站了起来,看来是打完了。 林慧也顾不得和她置气,忙着去心疼她儿子。 枕溪见林岫捏起的拳头上全是红印,几个指头的骨节都有擦伤。 “何必呢。”枕溪叹了口气,说:“林征就那德性,不理他就行了。” “他这样说过你吗?”林岫问。 “说得更难听,他以前不光说,还经常打我来着。”枕溪见林岫盯着她,扯着嘴角笑了下,“都说了我比你惨多了,你怎么不信呢?” “你现在活得很好。” “我活得好是我自己有本事。”枕溪有了点小气性,说:“你至少不用担心自己的上学问题,不用担心哪天就被卖了。我现在都还害怕着呢,害怕哪天我爸就让我退学嫁人去。” “要真有那么一天……”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枕溪打断他的话,说:“你看枕琀就知道了,他们不敢的。” …… 林征自被打了一顿后着实消停了几天,但他这个人枕溪太了解。林岫一没背景二没权势,林征断没有忍气吞声就此算了的道理。枕溪倒也不怕他找林岫的茬,那天也能看得出来,咱们市中考状元揍他那种小瘪三是不成问题的。 枕溪就怕他从背后来阴的。 她自己已经有过了前车之鉴不是? 枕溪盯林岫盯得愈发紧了,下了晚自习就往高一年级跑。一进教室,就见林岫座位上坐了个陌生的男生。 “我表哥呢?”枕溪问。 “去厕所了。”李明庭拿书遮着脸,说:“那是你表哥又不是你男朋友,你盯得那么紧做什么?” 枕溪还没来得及怼回去,李明庭就被眭阳用书扇了一脑门。 “那男生谁啊?”枕溪朝段爱婷的位置努努嘴。 “她男朋友。”钱蓉说:“高中部的学生会主席赵逸磊,你不认识?” “不认识。” 钱蓉语气夸张地说:“有没有搞错啊你,那可是大众情人,你怎么可以不认识?” “七中哪来这么多大众情人?不只有我们巨星一个吗?” 眭阳慌不迭地摆手,说:“不敢当不敢当,在下已经不在江湖许久。” “但是这次的校草票选你还是第一。” 眭阳脸色一下就紫青紫青的,说:“枕小溪,你少拿这事来恶心我。” “金誉恩学姐也转学了,安桃沙学姐为了艺考整天都见不到人。” “你什么意思?”眭阳问。 “没有这些漂亮的小姐姐簇拥在你身边也不显得你光芒万丈出类拔萃了。” 眭阳冷笑了一声。 “要不然咱校花怎么看不上你呢?” 李明庭笑了一声急忙捂住了嘴。 “校花?谁?段爱婷?这校花谁评的?我怎么不知道?”李明庭这说话的声音不小,段爱婷当即就转头看了过来。 “公共场合,注意素质。” 钱蓉给了李明庭一拐头,说:“听见没,人家让你有点素质。” “装什么装啊。”李明庭小声叨咕了一句。 说话的这会儿林岫回来了,他看见自己位子上坐了个人时明显愣了一下。 “请你让一下。” 枕溪就见,座位上那男生,叫什么赵逸磊的,一点没动,侧着个身子看着林岫,说:“这位同学,桌椅是学校的吧。” “这什么逻辑?”枕溪问。 “意思就是‘老子就是不起开你能怎么样?’”李明庭答道。 “这位同学,我现在要回家了,我需要收拾一下。” “好啊。”那人客气地站起身,非常不小心地绊到了林岫的桌子,让各种文具课本撒了一地,还有碎掉的杯子,里头的水洒得到处都是。 教室里还没走的同学,都小心地看着那边的情况。 “真是不好意思,没注意。”话是这么说,腰杆却挺得笔直,一点想要帮忙收拾的意思都没有。 枕溪用虎牙咬着舌尖,眼睛眯了起来。 倒是段爱婷立马蹲下身开始捡附近的文具。赵逸磊一把扯住她,说:“全是碎玻璃你别碰,林同学肯定不会跟我计较的。” 林岫没说话,就看着他。枕溪在的位置逆着光,也没法看清林岫镜片下的目光。 “这是*裸的挑衅找茬啊。”钱蓉说。 “为什么?”枕溪问,其实她能猜出来一点。 “你忘了校庆的时候,段爱婷告白地有多高调?这才过了多久?我要是他男朋友,我心里也得有根刺。” “这和林岫有什么关系?他心里不爽去跟段爱婷掰扯啊,找林岫麻烦做什么?” 李明庭咂着嘴摇头,说:“男人的世界你不懂。” “我是不懂,怎么就能幼稚地跟螳螂打架似得。就摆着那两叉子撩对方两下,有什么意思?林岫也不可能跟他打起来啊。” “这不是当着段爱婷的面嘛,急切地想要表现自己,想证明给她看,她以前喜欢的林岫不过是个垃圾玩意儿。” “这样子可证明不了,我表哥是靠脑子说话的。” 钱蓉一把拉住她,说:“你要做什么?” “这么点小事发展成正儿八经的矛盾也不像话,我去给他们找个台阶。” 枕溪走过去,蹲下身,给林岫捡书。 这些课本好些都被水给浸湿了,枕溪一边捡,一边擦,没一会儿钱蓉也过来了。 “你就是大名鼎鼎的枕溪啊。”头顶有个声音响起。 “不敢不敢。” “听说你上次去吃法餐非点意面,最后还非要用硬币结账?” 枕溪擦着书的手一顿,杵着膝盖慢慢站了起来。她这才有空仔细打量面前的男生,老实说,长得挺帅的,浓眉大眼阳光健康,难怪说是大众情人。 “学姐跟你说的?”枕溪看了眼段爱婷。 “学妹,学长给你一句忠告,你现在还小,做错了事可以用句不懂事带过,但是人总是要长大的,你……” “我做错了什么事?”枕溪问他。 “是我口误,不好意思。准确说,应该是不合时宜。但你年纪还小,见识浅薄一些也说得过去。只是听说当时林岫同学也在场,怎么也不劝着些,由着你表妹瞎胡闹。” 滚你黑咕隆咚球的瞎胡闹。 “我还是不明白,我怎么就瞎胡闹了?”枕溪用纸巾擦着自己的手,说:“当天的事经理也跟我道歉了。” “你是客人,他当然得顺着你。”段爱婷说。 “那之后呢?那家餐厅还给我寄了张会员卡和小礼物,还有封老板亲笔写得道歉信也是顺着我了?我这么大面子啊?” “枕溪,你吹牛了吧,人餐厅怎么可能知道你住址,还给你寄礼物和道歉信?” “拜托,那天是我结账,我刷的卡,上头有我电话号码。当晚人老板就给我打电话了,一再道歉跟我要邮寄地址,我烦不过了才给了他。” 枕溪指着地上的陶瓷碎片,“喏!就这个,你要不信捡起来看看,上头有那家餐厅的logo来着。” 八十一、穷酸 “你不像话啊,去吃法餐还点意面,你这不成心让人餐厅为难嘛。”钱蓉戳了她一下,眼里有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思。 “那也不是个法国餐厅啊,意面是人菜单上写着的,我怎么就不能点了?”枕溪想不通段爱婷为什么会这么执着于在她点意面这个事情上,上次在餐厅就说了她好几次,现在茶余饭后还要说给她男朋友听。 枕溪把没浸湿的书收进林岫书包,说:“表哥,走了。” 路过段爱婷和她男朋友时,她听到赵逸磊轻声说了一句: “村姑”。 “呵。”枕溪没忍住嗤了一声。 “你什么意思?”面前多出了一只手,枕溪顺着手腕肩膀看过去,是赵逸磊俊朗但洋溢着怒气的脸。 “你什么意思?”说这话的人离他们有点距离,枕溪看过去,眭阳已经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正朝着他们走。 “你想做什么?”眭阳站在枕溪身后,盯着伸到她面前挡住去路的那只手。 “道歉。”赵逸磊说。 “嗯?”枕溪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眼睛从周围人身上转了几圈,才意识到赵逸磊这话是跟她说得。 “你说我吗?”枕溪指着自己的鼻子。 “为那天的事,跟爱婷道歉。” “为什么?”枕溪是真的很真诚的在问。她不知道她在那天究竟犯下了什么大错,能让段爱婷一直计较到今天还念念不忘。 “因为你们那天的鲁莽粗俗不识抬举,让和你们在一起的人跟着丢脸,难道不应该道歉吗?” “赵逸磊,注意你说话的口气!”眭阳提醒。 “眭阳,我知道你和这小丫头玩得好,但什么事情都该讲究个是非曲直吧。她也是七中的学生,还是七中比较有名的学生,要以后还这样胡作非为下去,会让别人都以为我们学校的人是样子的教养。” “轮不到你操心。”眭阳说。 “赵主席可真是清闲,管天管地还管人吃饭点个什么菜?”李明庭坐在旁边的桌子上,说:“吃个意面就是丢脸了?那我这种爱吃大葱卷饼的是不是该缩在屋子里不出来?省得别人看见我都以为咱们学校的人身上全是辛味。” “别理他。”钱蓉凑到枕溪耳边小声说:“他就是故意找茬。” “我招他惹他了我?”枕溪委屈。 “谁让你黄继光上身非挡在林岫前面。” “算了,算了。”枕溪烦躁地挥挥手,说:“回家了。” “枕溪!”赵逸磊叫住她,问:“这事你不以为耻还反以为荣?你这小姑娘怎么那么厚脸皮?” 又来了。 “赵主席,我从头到尾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比起生气,枕溪现在更多的是无语和乏累。 “我不知道段爱婷学姐是怎么跟你表述的,那天的事我自认为没有什么欠妥的地方,说不上连累段学姐丢脸,更达不到要道歉的程度。” “枕溪,我那天请你们吃饭是出自一片好心。”段爱婷开口。 “结账的是枕溪。” 林岫突然开口,让枕溪有点吃惊。 他从来也不是个愿意和别人争论解释的人。 段爱婷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越来越难看,她说:“我不知道你这样的人在骄傲些什么?你以为自己很有骨气很清高吗?我送你个手机你不要,转眼就买个一模一样的,怎么?你觉得这样做就高尚了吗?你不也一样领着学校的奖助学金,你那么骄傲你倒是别要啊。” “你这样的人?他是哪样的人?” 钱蓉紧紧拽着枕溪的手,她是真的怕枕溪会忍不住给对面的人一巴掌。 “我忘了,你和你表哥是一样的。”段爱婷冷笑着,说:“自诩成绩优异,把身份端得高高的,谁都看不起。靠学校的奖励和资助生活,一副我穷我有理的模样。冠冕堂皇地拒绝周围人的帮助,却又小心眼地羡慕着人家拥有的一切。” “哦。是吗?” 原来段爱婷就是这么看他两的? “你闻不到你们身上腐烂发臭的穷酸气吗?” “段爱婷,你说什么呢?你说谁穷酸?”钱蓉开口,甩开枕溪的手,站到了她面前,指着段爱婷,质问:“你以为你自己是谁?” “大人说得没错,家庭不健全的孩子就是容易心里失衡不健康。” 枕溪低着头没说话。 哦,原来她和林岫是心理失衡不健康的孩子。 “道歉。”眭阳开口,直指段爱婷,说:“道歉。” “我说错了吗?”段爱婷看着眭阳,问:“你觉得他们这类人和我们一样吗?不把话说清楚他们还以为自己多了不起似得,以为会读书就是一切。以为书读得好全世界都得围着她转。所以呢,除了这个他们还有什么?” 段爱婷把目光挪到了枕溪身上,说:“你还想当练习生想出道当明星?你凭什么?” “枕溪,你凭什么?”段爱婷笑了出来。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枕溪抹了一把脸,说:“表哥,走吧,很晚了。” 林岫点头,拎起了书包。 “段爱婷,你跟枕溪道歉。”眭阳拉住了枕溪的胳膊,没让她走。 枕溪扒开了他的手,说:“不用了,她也没说错,我就是只会读书。” “枕溪。”眭阳喊了一声,像是方丈劝人剃度,颇有点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意思。 “走了。”林岫说。 枕溪拽着林岫的书包带,跟着他出去了。 “段爱婷!”钱蓉见枕溪的身影消失不见,立马大喊出声:“你这么说话是不是太过分了?” “你激动个什么劲儿?”赵逸磊说:“人家枕溪不也承认了?” “你们什么都不知道。”钱蓉红了眼眶,说:“就凭这自己的主观臆断说这么一些伤人的话,谁给你的权利去践踏别人的自尊心?” “她要是不在意这些也不会被人践踏,她在乎了,恰好说明她心虚。” “她心虚什么?枕溪行得正坐得端,所有一切都是人自己劳动所得,怎么,你羡慕啊?” “我用得着羡慕?”段爱婷轻笑,“她努力一辈子想要拥有的我从出生就带着了。” “所以这是你看不起人家的理由?你有什么资格去嘲笑人家的梦想?枕溪想做什么是人家的事情,你凭什么在这跟人指手画脚?” “我嘲笑她什么梦想了?”段爱婷撩了撩头发,说:“噢,你指她想出道当明星那件事啊?我用得着嘲笑她?我用得着嘲笑一只蚂蚁想撬动地球的牛皮大话?如果那能够称作是梦想的话。” “也不知道是谁跟我说过这么一句话,一个阶级的骄傲和自信是来自于对次一阶级的鄙视和嘲讽,以此来获得自己高人一等的幻觉。你是认同这个的吧?”李明庭笑意满满地凑过来,说:“但也不能只允许你鄙视人家啊,你说是不是?爱吃简陋法餐的村姑?乡巴佬土老帽段爱婷公主?” …… “枕溪,你等等。”眭阳追了出来,说:“我送你……我送你们回去吧。” “不用了。”枕溪晃晃手,说:“又不顺路。再说了,我们骑自行车来着。” “段爱婷……”眭阳欲言又止。想让枕溪别把那些话放心里,又觉得自己说这话会显得单薄。 “行了,行了。”枕溪无所谓地挥挥手,“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省省吧,啊!” 眭阳看向林岫,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交给你了。” 枕溪推了他一把,说:“一副托孤的样子做什么?我还没死呢。” 枕溪拽过林岫就走,刚走过拐角,在黑暗处,吧嗒一下,眼泪就掉出来一大颗。 “段爱婷学姐,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觉得她可漂亮可漂亮了。” “嗯。” “我当时特别特别喜欢她来着。” “看得出来。” “我一直觉得,你要是和她在一起了肯定特别好。她那么聪明漂亮,对你又好。” “我之前就跟你说过……” “你跟我说过,她是有企图的,她喜欢你有功利的性质在里头。那我觉得没什么嘛,小姑娘,尤其是漂亮的小姑娘爱慕虚荣一点也没什么。但我现在不这样想了。” 枕溪低着头,说:“她是打骨子里看不起你,这样的人对你再好,也是带着高人一等的怜悯和施舍。” “嗯。” “她其实也没有多漂亮,比起安桃沙和金誉恩差远了。” “嗯。” “我以后不会再喜欢她了。”枕溪说:“你去申请调个座位吧,也别和她大眼瞪小眼了。” “好。” 枕溪不说话了,她和林岫并肩往下走。 “她说得那些话……”林岫开口,等许久没往后说下去。 “挺伤人的,真的。”枕溪说:“或许在大多数人眼里我们就是她所说的这样的。因为没有出路,所以才好好学习。因为成绩优异,所以有了挺直腰杆的底气。说到底就是假清高。我有时候也有这种想法,觉得我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 “所以。” “古往今来老百姓都喜欢把知识分子用一‘酸’字来概括,酸书生,酸秀才,但是说是这样说,还是要逼着自己孩子读书考功名光宗耀祖光耀门楣。我也不敢拍着胸脯保证说读书一定有用,但有时候想想吧,一个人能专心致志地做好一件事已经很不容易了。” 八十二、命悬一线 枕溪扯了扯他的袖子,说:“你听段爱婷这么说肯定不会生气吧,你读书都不费什么力气,跟闹着玩似得。” “你很生气吗?” “我?”枕溪歪着脑袋想了想,说:“我还好,要我哪天从第一位置上掉下来了可能会比较生气。听到这种话最生气的,应该是饶力群那样的人。” 枕溪突然就想开了,说:“反正我就是第一,我理他们做什么?她段爱婷也别得意,我们过个十年再看呗。” “练习生……” “噢,她说我不合适我就不合适啊?我还说她不合适呢。我想做什么用得着别人来指手画脚?做得成做不成都是我自己的事?她以为自己是谁?预言家都没有她那么拽得。” 林岫见她把踏板蹬得飞快,无声地在后面轻轻摇了摇头。 枕溪把大门打开,一眼,就看见了被丢满一地的书。 她当时的第一反应是枕琀又在发疯,咒骂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却意外瞄见了扉页上的名字。 枕溪一只手撑在门沿上,不让后面的林岫进来。 她问:“这是几个意思?谁来给我解释一下,这是几个意思?” 枕琀站在房间门口,面露胆怯支支吾吾地说: “我哥他……” 她的话音没落,隔壁房间门就被大力扯开。 林征抱着一大摞书出来,高高举起,用力摔在地上。 “林征,你发什么疯?”枕溪觉得自己脑袋被烧得发疼。 今天一个两个的是上赶着来找她的不痛快是吧? 林岫在后面推了她一把,示意她让开,但枕溪没动。 “这是我的房间!”林征大叫一声:“这些垃圾玩意儿放在我的桌上就是该丢出去。” 他说话间的眼色发红,脸上充满了暴戾的模样。 枕溪觉得不对劲。 “你爸妈呢?”她转头去看枕琀。 “去朋友家了。” “打电话叫他们回来。” “打电话叫谁?”林征突然迈着大步朝着她走来,那模样像是酗酒过度,整个人都不清醒。 但是枕溪又没闻到酒味。 她在怔愣间被林岫扯着书包拽到了身后。 实话实说,林征朝她走过来的这几步里她是真的感到了害怕。 疼痛这种东西不知道是不是会存储在肌肉的记忆里。她心里分明对这个人充满了厌恶和不屑,可她的头皮还是忍不住一阵阵发麻。 林征会打她,她丝毫不怀疑这一点。 林岫站在她面前,挡住了她的所有视线。 “你想做什么?”他问。 “死了妈的拖油瓶小杂种,你敢把书放在我的桌子上?你是不是不知道这是谁的家?” “你再说一遍。” 林岫开口,依旧是波澜不惊的语气。 枕溪使劲推着他的背,想让他稳住。 “你别理他,他是个疯子,听不懂人话。” “枕溪!”林征突然大叫:“你这个小贱人在说什么?给我滚出来!” 枕溪没动作,她的眼神和林征撞在了一起,让她好半天没找回理智。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 “林征,你疯了?” 站在她对面的人眼眶发红,脑袋上青筋暴起,眼神涣散,嘴唇也一直在哆嗦。一看他这个样子,枕溪就明白了。 “林征,你吸毒。” 枕溪很确定。 林征的这幅样子她在上辈子不知看过多少遍。 现下这样还是好的。 她把挂在脖子上的耳机取了下来,把MP3收在了裤兜里。 “放你妈的……妈的屁,老子没有。” “是吗。” 枕溪点头,转手就去掏手机。 林征看见了,一纵身就扑上来抢。枕溪被林岫揪着胳膊扯开,他一个跟头摔在了地上,随即抱着身子开始哆嗦。 “枕琀,你过来。” 枕溪把枕琀和林岫推出门外,随即拉上了大门。 她拿出手机,开始按键。 “你要做什么?”枕琀问。 “报警。” 下一秒,她的手机就到了枕琀手里。 “林征吸毒,我现在要通知警察。”枕溪看着她。 “不可以!”枕琀失态大叫,“不能报警,我要打电话给我妈。” “你打给天王老子也没用,他已经废了。”枕溪伸手去抢手机,说 “他现在是吸毒犯。你知道吸毒的人脑子不清楚,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这话说到后面枕溪也不淡定了,她嗓音里的哆嗦暴露了她的恐惧。 上辈子林征因为吸毒,反反复复地偷钱,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还差点把她卖到山里去。到后来他吸了毒打架斗殴被人戳瞎了一只眼,安了个假眼珠,完全凸在外面。 枕溪最后一次见他的时候他染上了艾滋,整个人瘦得跟竹竿似得,浑身都是恶心的疱疹。 “把手机给我,我要报警。” “你做梦!”枕琀诡异一笑,把她的手机从楼上扔了下去。 枕溪捂着额,气得直抖。 “枕琀,你在怕什么?”枕溪问她:“你是不是林征担心林征进去了你会被人说闲话?大家以后都管你叫吸毒犯的妹妹?” “闭嘴!我才不是,你才是吸毒犯的妹妹。” “我家里可没有一个人姓林,你和他才是亲兄妹!我知道了。”枕溪一把钳住她的手,说:“你是怕周炫的父母知道了后会阻止你们来往。毕竟你已经有了一个犯过事坐过牢的妈,要是还有一个吸毒犯哥哥……” “啊!”枕琀尖叫着,扑上来打她。 林岫拽住她的两只手,说:“你冷静一点。现在送去戒毒还来得及。” 枕琀不听,发了疯似地大哭大闹,手被抓住,脚就一直在林岫的膝盖小腿上乱踢。 枕溪走上前,果断地给了她一巴掌。 “疯够了没?你们两兄妹还真恶心。一个智障脑残不学好,小小年纪让人流产还吸毒。另外一个满脑子的虚荣功利,见天都在想着怎么让自己更光鲜体面。你们两个人,绝了。” 枕溪绕过枕琀往楼下走,手机砸了就砸了,她走着路去派出所。 “哥哥!”枕琀突然带着耀武扬威的气势开口,惊得枕溪当即回了身。 “枕溪说你吸毒要去派出所揭发你!” 只见紧锁的大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林征就站在门口,手里握着一把锃亮的刀,脚下是一串钥匙。 居然忘了这个!枕溪恨不得捶自己两下。 毫不夸张地说,当时她的手臂上就蹿起了满满的小疙瘩,脑袋一下子胀大了,颅骨旁边的太阳穴在急促地跳动,像是要撑破她的脸皮往外钻。 “我要杀了你。”林征的声音很沙哑,像是被大火烧过,来自地狱的业火。 “跑!” 林岫低吼了一声,把林征扑在了地上。 枕溪转身就往楼下跑,下意识地,完全背离她本意的,带着满满的恐惧和求生欲。 然而跑了不过十来级台阶,她又转身回去了。 林征被林岫压制在地上,他握着刀子的手在半空中挣扎,好几次,只离林岫的手臂和脊背有毫米距离。 楼上楼下的邻居听到动静探出头来,还没等枕溪发出求救的信号,他们便说一句: “别在楼道里打架。” 随即便摔上了门。 枕溪感到绝望。 “哥哥,枕溪要跑了!你快啊。”枕琀在旁边着急地大叫。 枕溪扶着铁栏杆走上前,枕琀看见她,眼里的火苗迅速地烧了起来。 “报警!” 林岫的汗珠从鼻尖上滴下来,林征在他身下龇牙咧嘴的笑,发黄的牙齿里凝了一层恶心人的污垢。 “哥!我抓着枕溪,你快来。”枕琀从背后抱住了枕溪。 “抓住我,然后呢?想让林征杀了我?”枕溪问。 她抬起脚,狠狠地,跺在了枕琀脚上,枕琀松开她往后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枕溪朝着林征走去,一脚踩在了他握着刀子的手腕上。刀子飞了出去,落在地上。 “终于!” 枕溪说着,抬高一脚踩在了林征肚子上。 这是当初你踹我的那一脚。 林征大叫,枕溪充耳不闻,她的脚再次抬起。 还有上上次你打我的那巴掌! 但是这一脚没有落下去,枕溪听到身后的动静,她下意识地抬手防备。 枕琀握着刀,从她格挡的手臂上划过。 枕溪只感觉一阵刺痛,她呆愣地摸了摸发疼的地方,一低头,就看到了手心里的血,热乎乎的血。 “枕琀,你拿刀子捅我。” 枕琀双手紧握刀子对着她,紧张兮兮地说: “你们放开我哥。” 已经没了力气的林岫控制不住神志全无的林征,被他挣脱了开。 枕琀在黑暗的楼道里笑出了一口白牙,说: “哥哥,刀子给你,你快杀了枕溪那个小贱人,不然她去派出所揭发你你就要坐牢了。” 林征把刀子接了过去,刀尖就正正地对着枕溪。 “跑得动吗?”林岫拉着她往后退,小声地问她。 “跑不动。”枕溪一只手紧紧捂着伤口如实说。 她估摸着这伤口有点深,一直哗啦啦地在往外冒血。她身体平日里就不大好,现在又失了些血,已经没什么力气了。 见天催地,她今天怕不是要死在这? “你走吧。”枕溪说:“林征冲我来的,你跑吧。” “呵。” 枕溪从他这短暂的一笑里,感受到了铺天盖地的嘲讽意味。 “哥!他们要跑了,你快点!”枕琀凑上前去拽林征的胳膊,却被林征一把推在了地上。 “哥?”不可置信的声音。 “赶紧走!”枕溪推了林岫一把,扯着她的伤口跟着撕心裂肺地疼。 “我交代给你的话别忘记了,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很多坏人的。” “枕溪,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说!” 她强忍着抽噎,说:“我要是做错了什么事伤害到你,我跟你道歉,但是我不是什么坏人……” 枕溪有点说不下去,她想跟林岫说,自己的路自己走,她以后可能帮不了他了。 她上辈子确实不是一个好人,因为她自己的仇恨和私欲,她葬送了眼前这个人的学业和前途。 这辈子她尽力弥补了。 她尽力了。 如果这生人落得这样一个下场,也是她该,怨不得别人。 天道好轮回,不仅适用于别人,同样也适用于自己。 “林岫……” 八十三、命中福星 “枕溪?” 一个不应该在这里出现的,意外而又亲切的声音。 枕溪往下望,手电光下,对方的耳坠闪烁着璀璨的光。 触目惊心。 “眭哥,眭少爷,救命。” 眭阳看着被林岫整个人圈怀里的枕溪,眉毛都拧在了一起。 “林征疯了!”枕溪说。 “疯——” 李明庭满身的吊儿郎当在看见林征手里的刀后收了起来。 这位少爷不知道从哪找了根棍子,隔着一米多的距离把林征给戳在了地上。 林征手上的刀被踹飞,还被眭阳在脸上狠蹬了两脚。 “哭什么?看你那出息的样!” 眭阳蹲在枕溪面前,拿手背给她擦眼泪。 “我要死了。” 枕溪呜呜地哭。其实她也不想哭,这好像是她没出息被林征给吓得屁滚尿流。实则是她的手真疼得不行,血也一直哗哗地流。 “方便的话,请帮忙叫救护车。”林岫说。 眭阳把枕溪从头打量到脚。 “怎么了?我有点看不清。” 林岫把给枕溪按着伤口的手抬了起来,上面还滴滴拉拉地挂着血。 “要死了。” 警车和救护车是一起到的,那会儿林慧和枕全还在楼底下看热闹。突然地,就看见林征被警察绑着手铐按着头走下来,身后是用担架抬着的枕溪。 “怎么了这是?林征!” 林慧大叫,冲上前去拉住警察的袖子,说:“你们抓我儿子干什么?” “你儿子?”警察同志嘴里全是不屑,“还知道是你儿子?早干嘛去了?你儿子吸毒你知不知道?还涉嫌伤人。小小年纪怎么就不学好?以后可怎么得了。” “不可能!不可能!你胡说。”林慧晃着脑袋,死死把住警察的手臂不放。 警察看着她,叹着气摇了摇头。 枕溪躺在担架上,够出个头看最后面失魂落魄步履阑珊满脸泪水的枕琀。 “枕琀!”她叫了一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她身上。 枕溪笑了,开心地说: “等着哈!” 警察同志要让林岫去派出所做笔录,枕溪死拽着他的手不让,非说林岫也受了伤,强制地,拉着他去医院做检查。 到了医院,一针麻药下去,开始缝针。 枕溪的手拽着衣摆,把好生生的衣服给扯成了抹布。 “打了麻药应该不会疼了吧?”眭阳跟旁边的医生确认。 “不好说,因人而异。” 麻药对枕溪的作用确实不大,起先的酥酥麻在扎下第一针的那一刻,彻底地化为了乌有。 眭阳只见她浑身绷得很紧,表情由紧张慢慢地变为僵硬,然后脸色越来越白,越来越白,大颗大颗的汗从额头上往下掉,整张脸像是起了雾的玻璃。 “真汉子!”李明庭朝着枕溪竖起大拇指。 眭阳去掰枕溪的下巴,焦急地说:“你把牙齿松开,别咬着自己。” 枕溪始终不动作。 眭阳觉得这样不行,他掐在她下巴上的手一用力,枕溪的力气就被卸掉了。紧跟着,是从微张的唇边泄露出的一声惨叫。 “嘶——!”李明庭抱着胳膊,直说:“我看不得这个,我看不得这个。” 但人就是不挪窝。 心里和身体绷着的那股气劲一松,枕溪就撑不住了。她疼得眼睛都睁不大开,也顾不得自己此时的表情有多狰狞。 “按住她,别乱动。” 医生发话,枕溪只能整个人被眭阳从身后抱住。 如果说她用了十分的力气忍痛,眭阳就用了二十分的力气桎梏她,力道之大差点没把她给勒死。 等针全部缝完,枕溪的衣服也湿透了。她的汗水浸着眭阳的汗水,满满的,钻入鼻尖的,全是那股要死不活的老和尚味。 “枕溪,你现在可真难看。”李明庭给她递纸巾。枕溪这才发觉自己满脸湿润,不知道是汗水眼泪还是鼻涕。 “你闭嘴。”眭阳吼了一声。 “不过你也是真帅。上次钱蓉肩膀脱臼我陪她来正骨,她叫得整栋医院都听得见,吓人得很。你今天缝针居然能忍住,真棒。” “是……是吗?那我谢谢你。” …… 枕溪的直系亲属一个没来,唯一来得一个亲戚还在检查,护士让去办各种乱七八糟的手续,就只有劳烦李明庭。 “阳哥,一起吧。”李明庭走出去又折回来招呼眭阳。 “不去!” 枕溪的肩膀完全坍了下来,脊背也没法坐直,这是刚才剧烈疼痛留下来的后遗症,让她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 眭阳第一次感受到了比胃痉挛还来得更要猛烈的情感,心里头热潮和凉意冷暖反复交替,连脚趾都有刺人的麻感。 “我记性不好,你得去听听医生有什么叮嘱啊。” 眭阳还是被李明庭给哄走了,他走了没多久,林岫就过来了。 “为什么不让我去做笔录?”第一句话,他就说得这个。 “你打算怎么说呢?”枕溪说话带着轻喘,字与字之间像是隔了天大的距离。 “说林征吸毒,但是伤人的是枕琀?” “这是事实。” “是事实没错。”枕溪深吸了几口气,才觉得肺部舒服了些。 “但是是没用的事实。枕琀伤人,她可以找诸多的借口辩驳,她年纪也小,落不得什么严重的下场。林征就不一样了,他吸毒只是违法行为不构成犯罪。吸毒还伤人,那就不一样了。” 枕溪够着头往屋外看了一眼,朝着林岫伸出了手,“把你的烟给我一根。” “没有。” “瞎说,我都看见你烟盒了。”枕溪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我对麻醉没什么反应,现在疼得快死了。” “抽烟不好。” “我知道不好,抽烟会得肺癌,咽喉癌,呼吸道癌,各种乱七八糟的癌。但我现在不止疼就要死了。”枕溪生气了,说:“我们还是不是出生入死患难与共的好哥儿们了?怎么跟你要支烟都不给?” 林岫把烟盒扔在她旁边,说:“医院里不让抽烟,我去门口。” “嗯,替我盯着点,别让别人看见了。我一个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三好学生可不兴抽烟。” 林岫往外走,刚到门口,他就听到了枕溪在里头咳嗽的声音。 原来根本不会。 …… 李明庭和眭阳在电梯里慢慢下坠,晚上医院的电梯,灯光不算明亮,银灰色的壁上印着他们的身影。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李明庭总觉得还有一股股邪风从背脊吹过。 “阳哥,问你个事。” “嗯。” “你是不是……是不是……” 李明庭完全不知道应该把眼神放在哪里,这种羞怯又尴尬的氛围,让他想起了第一次跟喜欢的女孩儿告白的感觉。 “有话说话。” “你是不是——是不是喜欢枕溪啊?” 眭阳转头,眼睛绕着李明庭的三庭五眼看了一圈。 李明庭低下头,说:“要是我猜错就算了,你全当没听见。” “你才知道?” 什么叫我才知道! 李明庭抬起头,不忿地说:“你也没跟我说过啊。” “我表现地还不够明显吗?” “你表现什么了?”李明庭一脸懵。 “你觉得我对枕溪好吗?” “好上天了都,跟供自己祖宗似得。” “那不就行了。” “怎么就行了?”李明庭抓耳挠腮地说道:“我们都只敢小心翼翼地猜,以枕溪那没心没肺的样,更看不出来了。” “她要看出来做什么?”眭阳笑了,耳朵泛着可爱的红色,“她才多大啊,懂什么啊?她现在喜欢读书就好好读书呗,到了年纪该知道就知道了。” “你就不怕……”李明庭有种谨慎的窥探。 “怕什么?她要是连我都看不上,那也没人入得了她的眼了。” “我们枕溪不是肤浅的人。”李明庭一身正气。 “我们枕溪?”眭阳把这几个字放在嘴里咀嚼了一遍,笑出声来:“她还不肤浅?你看看她玩在一起的那些人。” “也是。”李明庭承认道:“我可想象不出枕溪和哪个长青春痘的小男生谈恋爱。” …… 眭阳和李明庭打拐角处走出来,遇到了笔直站在病房外的林岫。 “有一句说一句,枕溪这表哥真是不错,难怪段爱婷跟疯了似得,得不到就要毁了人家。”李明庭小声嘀咕。 “有一句说一句,他不是枕溪的表哥,姓都写不到一起去。”眭阳快速地回了李明庭一句,跟林岫打招呼,“检查了没事吧。” “没事。” “那就好。” 眭阳伸手去推门,林岫拦了一下。 “稍等。” 李明庭突然觉得,眭阳一下子就不高兴了。 “枕溪。”林岫用手指敲了敲门。 “嗯?” “你好了吗?” “嗯。” 屋里窗户开得极大,可眭阳还是在第一时间闻到了淡淡的烟味。枕溪的手交叠放在膝前,看上去乖巧得不得了。 这就见鬼了,她枕溪根本和乖巧沾不上边。 “你……” “手续办好了没?办好就回去了。” 眭阳点头,过来抱她。 枕溪一脸莫名地拍他的手,“做什么?” “抱你回去。” “你这人有毒吧,我又没瘸!”枕溪一纵身跳下了病床,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李明庭默默别过了脸,觉得眭阳把前景想得太过乐观。 八十四、审时度势 枕溪问他们俩那个时间点出现在自己家门口的原因。 “你的电话一直打不通,所以过来看看。” “还好过来了,不然你可怎么办?”李明庭说。 “估计死了。”枕溪这话一出,脸侧就被眭阳拧了一把。 “你可说点吉利话吧。” 眭阳把她送到家门口楼底下,还说要送她上去。 枕溪一脸见鬼地推辞,“别别别,回头我爸看见了又有话说,你可盼我点好吧。” 枕溪另外一只完好的手挂在林岫肩膀上,说: “我表哥在呢,你们回去吧。” “那我明天来接你上学。” “可拉倒吧。”枕溪哭丧着张脸,说:“我都伤成这样了我为什么还要上学?我不上,明天不上,后天也不上。” 枕溪挥着手,说:“你们赶紧走吧,赶紧回去洗洗睡觉,别回头拿我做借口逃课。” …… “现在你明白这家人都是什么货色了吧。”枕溪在黑暗中开口。 “什么货色?” “你看看你妹妹枕琀,才多大年纪,心思就能歹毒成这样。你以为她不让我报警是因为担心林征?要刚才林征一刀把我给捅死她可就高兴了。反正人是林征杀得跟她没有半点关系。” “还有你小姨。你信不信,一会儿回去要她在家,她肯定要让我们帮林征洗脱罪名。她估计会找你谈话,让你出面作证,说我的伤是林征不小心弄到的,和枕琀没有半点关系,也不是林征存了杀人的念头,纯粹就是我不小心。” “我要是听她的话呢?” 枕溪愣了一会儿,自嘲地笑了出来,“也对,那是你亲小姨,又是你监护人。我不过是个和你住在同一屋檐下的野丫头,你犯不着得罪她。那你就作证说是我不小心好了。”枕溪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反正我也习惯了。” 林岫的步子停了下来,他好像有偏过头,枕溪能感觉到他的头发从自己脸上擦过。 “刚才叫你跑,为什么还回来?” “能为什么?”枕溪抠着手指甲,用力克制自己满腹的委屈。 “我傻呗。” …… 还没等他们掏钥匙,家门就被拉开了。林慧蓬头垢面地出现在他们面前,原本丢了满地的书被随意地摞在了桌子上。 枕溪越过她,看到了最里面满眼通红的枕琀。 “怎么样?”枕全问。 “有点可惜,没死成。”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爸,我刚才差点就让林征给杀了。要不是我妈在天上看着,您这会儿就得到医院给我收尸了。” 枕溪一下子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她叫道:“我是掘了林家的祖坟吗?他们一家人三番五次地想要弄死我?” “他不是故意的,只是不小心。”林慧开口。 枕溪看了一眼林岫,想说,看,我猜得半点没错吧。 “哦,他可能是因为吸了毒脑子不清醒。那枕琀呢?我想问问?枕琀为什么拿刀捅我?” “我没有!”枕琀一大声哭了出来。 “你说没有就没有?那刀子上可有你的指纹!” “那是家里的刀,本来就有我的指纹。” “哟呵!”枕溪笑出声来,“这会儿的脑袋瓜倒是好使了?只是怎么不用在正道上呢?” 枕琀竖着眼,蹬蹬蹬地朝她走来,身上仿佛燃了一团烈火。 枕溪忙不迭地往后退,眼睛朝着周围扫去,可离她最近的枕全没有半点动作。 “她手上缝了针。”林岫站到她面前,拦住了张牙舞爪的枕琀。 “枕溪,这事跟枕琀没关系。”林慧严厉地看着她,像是对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表达不满。 枕溪手疼,脑仁疼,全身都疼,她挥挥手,说:“得了,我明天要去派出所做笔录,有没有关系的,明天再说。” 林慧拦住想要回房的她,问:“你想要怎么样?” “不是我想要怎么样,是您儿子想要怎么样?”枕溪剧烈地喘气:“他吸毒后想要杀了我,我还得伸着脖子自己往前送?” “林征没有吸毒!”林慧有一瞬间的歇斯底里,却又马上被她修补回来。她说:“他只是被人哄骗着抽了几口大麻。” “是吗?”枕溪非常遗憾地叹了口气。 怎么不是冰毒海洛因,直接抽死他丫的。 “林征不是故意伤害你的,他只是不小心。” “林征没有伤害我。他的确是有要杀了我的企图,但捅了我一刀的人是枕琀。” “这不是事实。” “这是事实。” “你没有证据。” “我有证据。” 林慧说话极快,枕溪也快,这像是一场博弈,好像谁说慢了一点就会落在下风。 “小岫?”林慧把目光移到林岫身上。 “确实是枕琀拿刀划了枕溪,我看见了。” 林慧满脸的震惊、错愕、腾起的怒火和拼命的压制交杂在一起,好看得很。 枕溪推开目瞪口呆的枕琀回屋,上锁睡觉。 因为疼痛,她一晚上没睡安稳,客厅里的林慧和枕全一直在争吵,直到天色渐亮,这动静才小下去。 枕溪拉开门,看见了坐在沙发上,胡子拉碴的枕全。 苍老了很多很多。 “丹丹。” 那人疲惫虚弱,带着满身的沉重负担唤她的名字。 “我今天要去做笔录。”枕溪僵硬地,说了这么一句。 “我知道,爸爸就是想跟你聊聊这个事情。琀琀……” “枕琀不是个好女儿,她爱慕虚荣,心肠恶毒,自私自利,又蠢又笨。”枕溪急促地截住他的话,像是稍晚一点就会有恐怖的咒语从他嘴里吐出,把她钉死在这里。 “不是这样的,她年纪还小,她只是……只是不懂事。她这次知道错了,她是以为你会伤害林征才阻止你的。毕竟林征是她亲哥哥。” “她这么跟你说的吗?”枕溪笑了,说:“林征一牛高马大的男孩子,我能伤害到他什么?” “爸!”枕溪眼里突然就有了泪意。 “我学习好人又聪明,老师同学都夸我好,你……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我……” “我做错了什么?”枕溪拼命瞪大眼睛,可泪水还是滚了出来。 “你知道我从乡下来之前对这个家抱有了多大的期待?我原本以为你会像我外婆一样爱我。可是你只喜欢枕琀,你的眼里从来没有我。为了枕琀,甚至为了林慧和林征,我都是可以牺牲的。” 枕溪伸手刮去脸上的眼泪,说:“我也是我妈妈的孩子,也是你的孩子。是因为你和林慧,我才没有妈妈的,你凭什么不喜欢我?” 枕全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不是愧疚自责,不是对枕溪这些话的否认。反而更像,对她的不识时务没有办法。 “你想要怎么样呢?” “两万块。当初你跟我外婆借的钱,还给我。”枕溪抽噎着,连话都说不完整, “还有,爷爷奶奶要放弃我的监护权,把我的监护权移交给我外婆。我看到钱和手续就跟警察说这事和枕琀无关,是林征不小心的过错。” “不可能。”枕全拒绝地非常干脆,这种干脆里还带了生气。 “林岫已经答应替琀琀作证,你没有证据证明这事和她有关。至于林征,随便你。” 意料之中,可枕溪还是有了溺水的窒息感。 她不知道要对林岫给与谴责还是表扬。他审时度势的敏锐让枕溪很高兴,毕竟比起坚守那些所谓的狗屁正义,枕溪更希望她和林岫能通过这事为自己谋取更多的利益。 可是昨晚和之前…… 果然还是她一厢情愿的想当然。 “我怎么就没有证据了?”枕溪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过来。 “爸!经过上次偷钱的事你怎么还没长记性?”枕溪甚至有了点恨铁不成钢。 “被林慧忽悠两句就来找我谈条件?我老实跟你说,昨晚的事,从我发现林征吸毒开始到我进医院就医,整个过程我都录音了。” 枕溪叹口气,说:“我要是把录音交出去,枕琀就不止是伤人那么简单了。她昨晚上可是一直在教唆没有神志的林征杀我来着。您好好想想吧,和林慧商量商量,两万块和监护权换枕琀今后的人生,划算得很。” 枕溪回身,进房间,摔门. 录什么笔录,不录了! 她就安心地等着枕全和林慧来求她好了。 林慧一大早带着枕琀去派出所看望被关押的林征,林岫也去了学校。枕全在和她大吵了一架后,也摔门走了。 枕溪一个人在家,看看电视听听歌,幻想幻想自己的未来生活。 中午的时候,林岫回来了。 “你想吃什么?” 这人穿着七中的校服,衬得整个人跟墨竹一样,上善若水又势在必得,矛盾得不得了。 他这个人,其实不能用帅气来形容,但却是顶顶地好看。 他比从小养尊处优不知人间疾苦的饶力群更来得优雅贵气,就算穿着和别人一模一样的校服,也通身都是气派和涵养。 他脱了外套把衬衫袖子卷了些起来,见枕溪不说话,又侧过头来看她,问: “想吃什么?” 枕溪淡淡地别过眼去,丢下遥控器,杵着沙发,起身。 他朝着她走过来,伸手。 枕溪客气又疏远地往后避,“不劳驾了。” 八十五、各取所需 “枕溪。”这人叫她名字。 “嗯。”礼貌地应答。 “你?”林岫垂眼看着她,里头质疑的意思很明显。 “我累了,想回房间休息。” “你没吃东西。” “我不饿。” “你必须得吃点东西。”不容拒绝的口气。 枕溪抬头,眼神也不飘了,她就直视着对方,说:“你管我!” “你再说一遍。”难得,这人这幅雷打不动的死人脸也能撕裂开露出狰狞的表情。 这就对了!本身也不是什么岁月静好的人,装什么装? “听说林慧把你母亲的遗产全都还给了你,恭喜啊。”枕溪脸上挂着客气的笑,问:“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对方的眸色完完全全暗了下去,身上的杀气蹭蹭往外冒,他的这幅模样,比林征发疯更来得让枕溪寒颤。 不愧是后来踩着自家七八个兄弟一路爬到云氏一把手的年轻总裁。 “你不也有目的。” 这人说:“你昨晚不让我去做笔录,不就是想拿这个好跟枕全谈条件。你跟他们要了什么?” “要得不多,没你多。” “我要得那些本来就是我的。” “是。”枕溪点头承认。“我们本来就是利益合作关系,各取所需而已,你聪明又上道我很高兴。只是……“ 枕溪瞪着他,说:“就别假模假式地搞这一出兄妹情深了,有点恶心。” “你再说一遍。” 又是这句话。 “我只是不明白。林岫,我究竟做了什么能让你高看我一眼?我之前就问过你,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枕溪直视着他的眼睛,问:“我有什么可以给你利用的?” 林岫怔怔地看着她。 枕溪就眼睁睁地,目睹着林岫的表情由愤怒生气到失望落寞,最后,他低着头,喃喃地,说了这么一句。 “我没答应林慧。” “是吗?” 枕溪发觉有点耳鸣,急忙揪了揪耳朵。 “林慧说你答应了枕全,愿意替枕琀作证替林征辩解。那么我的证词就没有任何作用。” “呵。这两夫妻。”枕溪笑了一下,说:“枕全也是这么跟我说的。还好我聪明,留了其他证据。” “我觉得无所谓了,也不是非得离开这个家。”林岫把头低了下去。 “疯了吗?” 枕溪惊讶,这个家有什么好? 林岫没说话,只是仰头看着她,短暂地,这么笑了一下。 枕溪只感觉自己的心脏噗通一声,砸到了脚后跟,鲜血淋漓。 “一起走吧。” 不知道被什么附了身,过了许久,枕溪听到自己说了这么一句。 …… “我要一百万,给我一百万和我的监护权,我就帮林征和枕琀脱罪。” “你做梦!” 枕全大怒地摔门而去。他和林慧商量了很久,认为枕溪狮子大开口委实不要脸。相比起天文数字一百万,把林岫她妈的抚恤金还回去更容易一些。 只要林岫咬死枕琀没有动手,她枕溪也没有证据。 他们始终认为,所谓的录音是枕溪在诓骗。 哪就有那么凑巧的事情? “有多少?”枕溪望着林岫手里的存折。 “三十万。” “真是花了不少。”枕溪讥讽道。 “起码还剩了一些。” “呵。” …… 最终谈判的日子,放在了枕溪说要去做笔录的头一天晚上。 为了今天,她着实找了不少借口跟派出所的同志推脱。 枕全林慧枕琀,包括老头老太太,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坐在桌子前望着她。 枕溪也不跟他们废话,直截了当地说: “一百万我不要了,我就要我的监护权和两万块,当做封口费。” “不可能。”枕全满脸怒气地拒绝。 “那行,那录音我就交给警察了。” 枕全把手里的杯子摔到地上,指着枕溪的鼻子骂: “你还要骗人多久?你根本没有录音!” “我怎么就没有录音了?”枕溪委委屈屈地拿出了新买的手机,把声音开到最大,给他们听里头的声音。 “我要杀了你。” …… “哥哥,枕溪要跑了!你快啊。” …… “枕琀,你拿刀子捅我?” …… “哥哥,刀子给你,你快杀了枕溪那个小贱人。不然她去派出所揭发你你就要坐牢了。” …… 枕溪的录音还没放完,手机就被枕琀抢过给摔了。 “得,新买的手机。加上之前的,一共两万三。” “你想怎么样?” 林慧的精神已经绷不住了,这段时间以来她每天奔波于派出所,看着林征一天天消瘦下去,心口疼得跟针扎似得。那里是个什么滋味儿,她比谁都要清楚。 还有她视如掌上明珠的女儿,她的名声,她的未来,她的前途…… “我说了,监护权和两万,不,两万三。” “丹丹,你把录音给了警察又能怎么样呢?枕琀还小,大家会原谅她的不懂事的。”老头开口,谆谆善诱的语气。 “给警察?我为什么要把录音给警察?”枕溪一脸莫名其妙,说:“我直接给电视台好了,这事够他们做个专题了。《花季少女教唆吸毒犯哥哥杀人》,这多爆炸一新闻。” 枕溪笑着,说:“到时候枕琀也别去读书了,估计也没哪所学校敢收她。您不是一直挂念着隔壁的纺织厂学徒吗?到时候让枕琀去隔壁打工好了。” 林慧像头豹子一样蹿了起来,那模样那架势像是要把枕溪撕碎了生吃。 枕溪委实吓了一大跳,林慧要真毁尸灭迹她就完了,她现在还是个无行动能力的病患呢。 “您别激动啊,我跟我朋友都说好了,我按时按点给他打电话,要是时间对不上,他就把录音公布出去,顺带报警,您别得不偿失啊。”枕溪抠着手指头,说:“我跟您要得也不多,就之前我爸跟我外婆借得两万块加刚才枕琀砸坏的手机钱。” 枕溪看着她,说:“我拿到钱和监护权我就离开这个家,反正我们也两看相厌,不如以后老死不相往来?您考虑一下我这个建议。真是的,这比起枕琀的前途算得了什么啊?这事要捅出去了,以后别说读书,周炫立马就能把枕琀给甩了,到时候她可就真没依没靠了,回头还得您给她养老送终,多不划算啊。” 以前眭阳和李明庭总说枕溪嘴欠,可她也是到了今天,才发觉她刻薄得厉害。 反正她没说一会儿,林慧就一捂后脑勺,晕了。 这事后来还是老头主持的,愿意放弃她的监护权,也愿意给了她两万块。但要让她写字据,声明这事和枕琀半毛线关系没有,林征伤她也不是故意。 枕溪也让枕全写字据,声明这两万三是还她外婆以及赔偿手机的钱,可别扯一些有的没的。 本来枕溪也就是多个心眼的事,万万没想到她以后还能把这个字据再翻出来。 事情谈妥,枕溪和林岫去做笔录。 这事确实和枕琀没有关系,林征也不是故意的,但是—— “他确实不是故意的,他那会儿都没意识了,我叫他也不听,像是发了疯一样。”枕溪心有余悸地说。 “他那会儿不清醒,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林岫如是说。 做笔录的同志一听,明白了。 敢情这人吸了大麻后完全没有神志不算还有暴力伤人的倾向? 这必须要送去戒毒所,谁知道下次还会发生什么? 林慧说什么都不同意,成天在派出所门口哭天抹泪,但她不同意也没办法。 到了,林慧也只能含泪把林征给送了进去。 枕溪听了,也只是笑。心想且看着吧,这次因为吸大麻进去,下次就该是冰毒海洛因了。 彻头彻尾的废人一个,估计都没有机会像上辈子那样痛哭流涕地跪在她面前像条狗一样地撒泼打滚要钱。 看不到这样的场景,还真是有点可惜。 …… “以后怎么办?”从派出所出来,枕溪问了林岫这么一句。 “读书过日子,没什么区别。”林岫望着天,平静又冷漠。 “你想走吗?”枕溪问。 “去哪?” “回你以前生活的城市。” 林岫把头转向她,问:“为什么回去?” 也对,这人彻头彻尾的孤家寡人,在哪都一样。 “以后咱两就是半斤的八两了。”枕溪笑,说:“林同学,以后请多关照啊。” …… “你什么时候搬出去?” 她刚到家,枕全就问了她这么一句。 那一分钟,枕溪完完全全就觉得面前这人是个和她毫无相干的陌生人。 她有时候会想,如果要给自己的名字前面加个title会是什么? 冷血无情的枕溪? 她喜欢这样称呼自己。好像有了这个名头,她就无所畏惧一样。 可要说道冷血无情,她还是比不过她亲爹。 “这两天。”枕溪说。 “枕溪,你和林岫榨干了家里的所有钱,以后我没有钱给你生活费了。” 枕溪用牙齿撕扯着嘴唇,良久,说:“我知道。以后我每个月给您寄400块钱。” 枕全坐在沙发上扭头看她,目光带着好奇和探究,就像第一天认识她一样。 “我们始终是没有缘分。”他说。 “有的。”枕溪抿着唇,眼泪水滴滴答答地往下掉。 “孽缘而已。” 八十六、乔迁之喜 枕溪搬得很快。第二天,她就收拾好了所有东西。 卢意来接她。卢妈妈看见码在她脚下的那个编织袋就红了眼眶。 在这住了两年的时间,除了上学的课本和同学间送的小礼物,没有一样东西是属于她的。 走得时候,枕溪穿了身新衣服,印着米老鼠头像的T恤和湛蓝色的牛仔裤,脚下是双纯白的球鞋。 没有起球,没有卷边,没有异味,没有洗不干净的污渍。这是她重生以来穿得最体面的一次,每一个单件,都是上百的价格。 她用自己的钱买得。 “我走了。”枕溪拎起了脚边的编织袋。 这是她从乡下来时提着的那一个,里头装着的,是外婆的嘱托和曾经自己对新家的期望。 如今,她还是提着这个编织袋,里头装着她的课本和对未来的所有希望。以及,这两年时间里的所有恐惧怨恨和痛苦,还有许许多多个辗转难眠的夜晚。 “我走了。”枕溪又重复了一遍。枕全把电视声音开得很大,像是完全没有听到她这边的动静。 “您……”枕溪叹了口气,说:“您多保重。” 她把钥匙放在了鞋柜上,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家,和坐在沙发上的枕全,关上了身后的门。 卢意挽着她的胳膊,说:“哭什么啊?应该高兴才行,你盼这天盼了多久啊。” 枕溪拿手遮着眼睛,说:“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除外婆之外的唯一一个亲人,我……” 枕溪没法把话往下说下去,她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能理解她对枕全的复杂感情。 “好了,好了。”卢意妈妈打着茬,说:“人要往前看,以后的日子好着呢。” …… 房子是一早就租好了的,在她刚出事的那会儿,她就拜托卢妈妈和徐姨帮忙找两套合适的房子。 最后是卢妈妈帮忙找到的,就在卢意家隔壁小区,说是认识的人闲置的屋子。简单的独居房,一室一厅一卫,还有个小小的阳台,600块钱一个月。 同一层楼门对门的两户,枕溪和林岫一人租了一户,一口气租了两年。 林岫的东西早在前些日子就陆陆续续地搬了过去,前几天他就已经住了进来。这段时间以来家里发生的那些乱码七糟的事没影响到他,走出去,他还是堂堂正正的七中状元。 枕溪从卢妈妈手里接过钥匙,颤抖地,好一会儿没把钥匙拧进锁孔里去。 屋子是已经打扫过了的,铺盖被褥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卢妈妈已经帮她准备好了,枕溪不需要费什么力气就可以住下。 “以后离得近,你和阿柠也可以一起上下学了。”卢妈妈笑着说。 “以后我也可以经常来找你和林岫哥哥玩。”卢意也笑。 “就想着玩,下学期开学就初三了,我是保送不着急,你要怎么办?你今天还请假了。”枕溪也笑。 卢意一听这话就垂眉耷眼一副委屈样,说:“我会努力的。” 枕溪揉了揉她的头发,说:“你知道就好。” 送走了卢意,枕溪简单地归置了一下屋子。等她完全闲下来的时候,房门就被敲响了。 透过猫眼往外看,站在她家门外的,是眭阳一行人。 “你们怎么来了?” 李明庭手里拎着一个巨大的中国结,说:“你这说得什么话?我们这不是来恭贺你的乔迁礼嘛。” “你们怎么知道我住这?” 枕溪站在门口不动作,李明庭推开她就往里头挤,说:“你表哥,噢,不对,现在不是你表哥了。林岫带我们过来的。” “他人呢?”枕溪往他们身后看,没有看到林岫的身影。 “回家了。”眭阳说:“你这地是不是小了点?” “我一个人住要多大?”枕溪沉着脸,让李明庭别穿着脏鞋子在她屋里乱踩。 “干嘛要租房子啊?去住校多好?还省了一大笔钱。”李明庭说。 “那学校放假我去哪?”枕溪问。 钱蓉给了李明庭背上一巴掌,说:“不会说话就别说。” 李明庭这才转过弯来,急忙闭了嘴。 枕溪和那些住校的孩子不一样,她已经没家了。 枕溪见亮堂堂的地板上落下了一个又一个清晰的脏脚印,气得直跺脚,说:“有事没事?没事退朝。” “都说了给你庆祝乔迁,当然有事。”李明庭搭上了她的肩膀,说:“状元妹妹,吃饭了没?走,哥带你吃饭去。” “李明庭。”眭阳理着中国结上的穗子,喊了李明庭一声。 李明庭把搭在枕溪肩上的手往回撤,说:“一起吃饭去吧,我们也没吃呢。” “今天不上晚自习?”枕溪看时间。按理说,这会儿他们应该窝在教室里才对。 “你们逃课啊?” “别光说我们,林岫不也逃课了?我们是跟着他过来的。” 枕溪皱了皱眉,出门去敲林岫的房门。 这种感觉异常的熟悉,好像她还是住在那个家,从她房间出来去敲隔壁的门,只不过她现在不用担心房门打开会看到林征那张恶心的嘴脸。 林岫把校服外套脱了,穿着白衬衫,袖子挽到手肘下方。 枕溪够头往里看了一眼,客厅茶几上铺开了许多书,应该正准备做作业。 “去吃饭么?”枕溪问。 林岫看了她一眼,回去抓了外套出来。 李明庭说请枕溪吃大餐,结果拉着她去了一家韩国烤肉店。 枕溪一进门,就看到了坐在烟囱底下的段爱婷和他男朋友。 她脚步一顿,转身就想走。 “怎么了?”眭阳在背后问。 枕溪还没把心里话说出口,赵逸磊已经眼尖地看到了他们一行人。 “一起吃吧。”那人说。 段爱婷的眼睛也黏在了林岫身上。 枕溪可不想和他们坐一起。 赵逸磊过来勾住了林岫的肩膀,那副热络的模样一度让枕溪怀疑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 林岫伸手推了赵逸磊的胳膊,拒绝的样子很明显,但对方立马接口: “不是吧,还在为上次的事情生气呢?咱们状元不该这么小气吧,要不我买个新杯子还你?” 这声音不小,周围的人已经抬头朝这边打量过来。 林岫做不出在大庭广众下跟人翻脸推搡的事情,被动地,就被赵逸磊拖着往那边走。 “这是几个意思?”枕溪问:“上次难道就是砸坏个杯子的事情?我没去上学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 “鬼知道呢。”钱蓉说:“自打林岫调座位后,赵逸磊就时不时地来这么一出,一副完全失忆的样子。” 枕溪只能也跟着坐过去。赵逸磊让服务员换了新的烤架,把菜单递到枕溪面前,问:“学妹想吃什么?” 枕溪定定地看着他,想试图寻出点什么猫腻。 “怎么?还生气呢?”赵逸磊笑。 “嗯,我一向小心眼得很。”枕溪承认地非常干脆。 像是没想到她耿直到近乎刻薄的回答,赵逸磊的笑容僵在脸上,段爱婷也瞪着眼睛看她,气氛一时间尴尬到极点。 “听说你哥哥吸毒把你给弄伤了?怎么样,好点没?”对方开口。 “啪!”眭阳把菜单摔在了桌子上,厉声说:“你会不会说话?” “怎么?我说错了?”赵逸磊看看眭阳,又看看枕溪。 “建议你回幼儿园重新读起。他姓林,我姓枕,他怎么就是我哥哥了?”枕溪板着脸,十分地不高兴。 “总归还是一家人不是?”赵逸磊说。 嘿!这人! 枕溪心里不痛快极了,她把菜单放回到桌子上,说:“我不想在这吃饭了,我一点都不喜欢韩国烤肉。” 眭阳推开椅子就站了起来。 “枕溪。”段爱婷开口,看着她,问:“你是不是觉得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事都得合你的心意?” “学姐,我就是不想在这吃饭而已。”枕溪笑,“怎么就这个世界上所有事都得合我心意了?不过我要是连自己想吃什么都决定不了的话,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听说你爸不要你了,把你从家里赶了出来。”段爱婷拿纸巾擦着手,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 “段爱婷!”钱蓉吼了一句,“闭上你的嘴。” “学姐!”枕溪喊了一声,缓缓地开口,说:“我想我的家里事用不着别人操心。我爸要不要我和你有什么关系?你爸要你不就行了?” 枕溪用完好的那只手去揪林岫的袖子,说:“表哥,走了。” “一个连父母都不肯要的孩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我很好奇。” 枕溪都要转身了,又听到段爱婷说了这么一句。 嘶!这人今天是怎么了?刻薄成这样。 枕溪把手打开,做展览的样子给她看,说:“就在这,看吧,你不是好奇么?” 段爱婷皱起了眉头,说:“枕溪,你究竟还要不要脸?” 枕溪没理她,自顾自地说道:“那我也有好奇的事情,劳烦学姐指教。你说,为什么总有一些人觉得自己是个公主?每天趾高气昂地走在人群当中,以为所有人都会用仰慕的眼光看着她?” “你什么意思?” 八十七、陌路 “我年纪小见识浅薄又是村里出来的野丫头,说错了话学姐别在意。我就是想知道,有哪个公主会把十八流餐厅,五百多块钱的法餐当做宫廷宴席的?” 枕溪抓起自己的外套,说:“学姐,今天我就不给你结账了,这顿饭我可一口没吃。” 段爱婷一句话没说,枕溪见她扣着桌沿的指头泛白,手背上青筋毕露。 出了门,枕溪一摊手,问:“一个连父母都不肯要的孩子,是什么样的?” 钱蓉和李明庭面面相觑,不敢说话。 “枕溪!”眭阳又用那种老和尚劝人剃度的口吻跟她说话,“不是这样的,你别……” 枕溪打断他,自言自语道:“能是个什么孩子——自由的孩子呗!” 枕溪一拍手,挺直脊梁,一身的正气凛然,说: “李明庭,走,我请你去吃串串。” …… 亏得李明庭帮忙,她监护权移交的手续办得十分麻利。 但是她外婆,只知道枕溪的监护权到了她的手里,至于为什么,没有人告诉她。 枕溪不敢跟外婆说自己从那个家里出来的事情。外婆虽然深知那家人的嘴脸,也凡事以枕溪为主,但她骨子里毕竟是一个传统的人。一个被亲生父亲赶出家的孩子…… 说起来就有点骇人听闻。 枕溪真是害怕再生什么事端,只得拜托所有知情的人,替她瞒着这件事。 又歇息了几天,确定手臂上的伤不影响日常生活后,枕溪终于返校开始正常的读书学习。 她被枕全赶出家的事,被枕琀和她那个男朋友嚷嚷地全校皆知。卢意气得直跺脚,逮谁跟谁解释,但她个人力量太薄弱,里头的内情和弯弯绕绕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清楚和理解,到头来,也没有起到什么实质性的作用。 “何媛,那些人那样子说丹丹你怎么不帮她解释解释?” 刚才她一进教室,就听到班里的一窝女生正在讨论枕溪家里的事情,说她肯定犯了什么了不得的大错,才能让她爸忍无可忍地把她撵出家。而何媛当时就坐在那堆人里头。 “解释?我要解释什么?”何媛看着她,问:“她们说得不是事实吗?” 卢意满脸震惊,说:“当然不是。” “那事实是什么?” “你不是知道,丹丹她爸爸和她后妈……” “那是枕溪说给你们听的,你怎么就知道她不是编造的?。”何媛看着她,语气很坚定,说:“我妈跟我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不爱子女的父母。要不是枕溪真的闯了祸,她爸能把她撵出家?” 卢意捂着嘴,讷讷地说:“你怎么能这样想枕溪?” “那不然呢?”何媛问:“你要我相信她是受不了家里的虐待才出来的?你看她现在意气风发光鲜亮丽的样子,你要我怎么相信?” “何媛……”卢意踌躇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开口,“你是不是因为班长,才……” “我没有!”何媛飞速回答截断了卢意的话,但这语气里透露出的急切和慌张连她自己都忽视不了。 “丹丹从来没有喜欢过班长。”卢意说。 “所以她很得意吗?”何媛的眼眶泛红,说话的声音开始颤抖,有非常明显的恼怒和生气在里头。 “她明明知道我喜欢班长,我明明白白跟她说过的,可她还是……还是……”何媛咬着牙,说:“你不觉得她这样做更过分吗?” 卢意揪着手指上的死皮,小心翼翼又带着可惜地说:“我以为我们是好朋友来着。” 何媛扯出纸巾擦掉眼里的泪,说:“我也以为我们是好朋友来着。” …… “丹丹,你说怎么办啊?”卢意戳了戳枕溪的肩膀,说:“我很认真地在跟你说,你怎么一点都不上心?” 枕溪翻着书,漫不经心地开口,“正常。” “怎么就正常了?”卢意急得合上了她的书,说:“阿媛现在对你的敌意特别大。” “那我也没办法啊。”枕溪无奈地说:“我又不是个法力高深的道士,可以施个法化解掉她身上的怨气。” “你都不想挽回这段友谊的吗?我们曾经也是非常好的好朋友来着。” “你以为我没努力过?她坐到我旁边那天起我就知道了,我也曾经努力地想要挽回,但是没办法不是?”枕溪叹气,说:“阿柠,人和人的交往要看缘分的,有些事真的强求不来。人的一生,那么长的光景,身边人来来去去,去去来来,就跟眼睫毛一样,掉了又长,长了又掉。无非就是有几根掉落的时候会扯着眼皮疼,别的,也就没什么了,渐渐地,也就习惯了。” “我也是你众多眼睫毛中的一根吗?”卢意看着她,委委屈屈地开口。 这是重点吗? 枕溪笑着揽过了她的背,把头靠在了她的肩上,说:“不,你是我的整个上眼皮。” 卢意立马笑嘻嘻地来挠她的痒痒,说:“哎呀,丹丹,你真恶心。” …… 距离期末考还有几天时间,枕溪到林岫那里去做物理试卷,结束了功课后,她顺嘴问了一句:“你这个暑假有什么计划?” “没有。” “想去旅行吗?” “不想。” “想去实习吗?”枕溪问。 林岫用狐疑的目光看着她。 “我妈生前的一个朋友,和一家服饰公司的老板处得不错。现在这个服饰品牌打算开一条以箱包为主的副线,目前正在启动阶段。” “然后。” “然后开线的主题款式已经设计完成了,就差运营和销售。” “然后。” “这季包包的营销企划是这样的,找了互为竞争对手的三个偶像男明星,代言一个季度价格相等的不同系列,并拍摄各自的广告宣传片。以季度销售总额为考量,销量最大的产品系列及代言人将会获得最大规模的推广。” “所以。” “你到底去不去?我说你这人烦不烦?哪有那么多然后所以的?我怎么可能知道的那么清楚?我又不是他们的运营总监!” “你连他们的开线运营计划都清楚。” “这只是一个大体的框架,其中细枝末节的东西多着呢,我哪理得清楚?我就是问问你想不想去实习,可以让我妈的朋友介绍你去。” “所以你觉得这个企划的亮点在于!” “大哥!”枕溪捂着脸哀叹出声:“这是粉丝经济你懂不懂?” 你以后要是接管你们家的娱乐产业,不明白这里头的套路可怎么得了? “去呗。”枕溪放轻声气,说:“给你安排个销售总监的助理职位,去见见世面也好。” “销售总监的助理?这么容易吗。” “呵呵。” …… 考完期末考的第二天,枕溪把林岫拜托给徐姨,收拾着东西就准备回乡下。 开学她就初三了,她得利用这个假期好好准备准备,争取中考的时候也考个优异的成绩杀进实验A班。 临走的前一天晚上,她意外地,接到了饶力群的电话。 自打她手机被枕琀砸了之后,她连手机号码都给换了,也不知道这人从哪里得来的她的联系方式。 “我在你家楼下。” 好嘛,连她家的住址都知道了。 “什么事?”枕溪问。 “我们聊聊。” “就在电话里说。” “你不下来我就上去。”饶力群如是说。 枕溪叹口气,只好抓起外套出门。 她刚把大门合上,林岫那边的房门就打开了。 “你去哪?”他问道。 “下去一趟。”枕溪说。 “买东西?” “不是,见个人。” “眭阳?” “眭阳?怎么可能?他又不是有病,这么大晚上的找我。饶力群。” 林岫皱了皱眉,说:“有事?” “不知道,他说有事。” “需要我跟你……” “不用了。”枕溪摆摆手示意不用。她暗自在想,她对饶力群的厌恶是不是表现得太明显,连一向老成持重的林岫都对她见饶力群表现地有点异常。 “有事电话。”这话一落,他家的大门就被他不客气地合上了。这让枕溪觉得他那句“有事电话”也只是他礼貌的客套。 枕溪披着外套环着手,看着面前的人,问:“有事吗?” “听说你从家里出去了。” “这都猴年马月的事了,你现在才听说?” “我们不是绝交了吗?” “知道就好。”枕溪没好气地转身,身后人扯住了她外套的袖子,把她外套从肩上扯了下来。 “枕溪,我们能不能不这么针锋相对,就心平气和地聊一聊?” “我们好像没什么好说的。”枕溪把自己的外套拽回来穿身上,把拉链利索地拉了上去。 “我们还是同学不是?”饶力群垂眼悻悻地看着她,一副她枕溪很任性他无可奈何的模样。 “我同学多了去,每个人都管我家里事我理得过来?再说,也没哪个同学会这么闲极无聊。” “枕溪,我这段时间想了很多,我始终都不明白,我们怎么就走到了今天这步。” “那我也如实跟你说,饶力群,我很讨厌你,我从见你第一面就讨厌你。我们形同陌路本来就是理所应当,这话我不止跟你说过一遍两遍吧。” 夜晚的凉风吹过,枕溪被激得咳嗽了两声,她掩着嘴说: “饶力群,你怎么就是不信?” 八十八、实习 不知道是谁说过,历史的教训就是根本无法从历史中得到教训。但是枕溪不一样,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心里有道疤,没办法鼓起勇气敞开心怀重头来过。 不让仇恨影响自己这辈子的生活,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最好。 所以无论是饶力群还是枕琀,她只盼着他们离自己生活远远地。 “何媛说喜欢我,你知道吗?”饶力群在枕溪要离开时,突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知道。”枕溪如实说。 “所以我们在一起也是可以的吗?” 这事问她干嘛? “我爸挺喜欢她,我妈也不讨厌她。” 所以呢?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何媛是个好姑娘,跟枕琀不一样。”想了想,枕溪还是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你怎么不问问我喜不喜欢她?” 枕溪嗤笑一声,说:“关我什么事?我又不是月老,掌管着天下人的红线,你饶力群爱跟谁在一起跟谁在一起。不过我得多嘴说一句——” 枕溪认真地看着他,说:“饶力群,希望你这辈子做个人。” …… 回到家,枕溪给林岫发了条短信: “我到家了。” 对方没回,枕溪也就放弃了给对方打电话道别的念头。 倒是第二天出门的时候,她见到了在走廊抽烟的林岫,这人也不说话,接过了她的行李送她去了车站,临走的时候跟她说: “枕溪,人要往前看。” 这话说得云里雾里极富玄学,让枕溪生生琢磨了一个假期也没弄明白。 距离初三开学还有一个星期的时候,枕溪启程去了S市。来机场接她的是徐姨,看见她,一脸情难自已的激动。 “你可算来了。” “什么情况?”这阵势跟枕溪预想的不一样啊。 “忙死了都,林岫这段时间一天就睡两三个小时。” “怎么会?”至于这么拼吗?又不是自家公司。 “甭提了,你之前给的那个方案就跟曹操指的梅林一样,看上去漂亮得不得了,实际操作起来困难得不行。” 那当然了,粉丝经济这种营销模式要到七八年后才能完全成熟起来,枕溪就是给了他们一种可能性,其中的各个环节要素得靠他们自己去摸索领会,怎么就能指着她给现成的? 她要是有这个本事她怎么不自己开公司呢? 枕溪都没来得及去酒店放行李,她被徐姨塞上出租车,直奔0220的总部去。 别说,合作了这么久,枕溪还是第一次参观他们的总部和工厂。 她去的时候林岫和有关负责人都不在,说是去人工作室看广告成片去了。 枕溪看着码放在玻璃柜里的大大小小的包,问:“这就是这次开线的主打?” 这次枕溪没参与设计,她就是之前给想了三个开线主题,分别对应三个职业——侦探,海盗和裁缝。由0220旗下的设计师根据主题进行设计。 设计完成后她也只见过照片,实际的成品,她也是今天才看到。 “你看看这些配色,剪裁,五金细节的处理,和你之前给他们设计的那些简直一脉相承,一模一样。” “可不是,尝到甜头了嘛,干嘛还费力开辟一条新的路子?” 徐姨叹气,问:“你这次说什么都不肯参与设计,这多可惜啊?” “可惜什么?”枕溪笑着搭上了徐姨的肩,说:“我两能靠着三个主题创意,一个开线品牌名字,一份漏洞百出的营销策划混到他们的干股就是老天长眼了,就悄悄躲着乐吧。再说了……” 枕溪无力地叹口气,说:“我已经黔驴技穷了。” 毕竟不是正儿八经的设计专业毕业,就凭着比别人多活了一辈子多点见识,会点手工艺就混到现在,那真是她亲妈在天上保佑着了。 “你干嘛给人取名‘HoneyPeach’?听上去怪怪的。” “这不是人家非要让我取吗?刚好卢意在吃水蜜桃就给取了这么个名字。多符合天真烂漫又可爱的小女生气质。” 说话的这会儿,她们身后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枕溪回头,看见正有四五个男人朝他们走来。 等人走近了,枕溪才发觉林岫也在里头。 这就奇怪了嘿。 一个半大的小伙子混在几个年纪三四十的成年男人里头,气场倒真一点都没怯。再加上这人身高脸俊,气质优越,西装革履,走在这群人里头,还真有点总裁的派头。 不过始终是年纪还小,和上辈子枕溪在电视里看到他的派头还差了一些。 “徐总!” 都叫上徐总了?枕溪暗暗在心里咋舌。 这来跟徐姨搭话的,就是上次请她们吃饭送她玩具的那位。想必也是认出了她,这人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脑勺,说:“闺女也来了。” 枕溪就见,听到这句话的林岫抬眼看了她一眼。 他们要就这次广告成片的事情开会,徐姨要参加,枕溪也就跟着去了。不过人在旁边给她支了张桌子,示意她呆在这安静地做作业。完完全全地,把她当成了小女孩。 投影仪上开始放刚完成的广告成片,前几个镜头一出来,枕溪就知道他们是认真花了钱的。电影大片的质感,舒服的色调,讲究的场景道具,还有帅气养眼气质贴合的广告模特。 扮演侦探海盗和裁缝的这三位广告模特,都是最近因为某部电视剧大爆而走入公众视野的偶像演员,年纪定位和粉丝受众群都差不多,符合枕溪给的互为竞争对手条件。 看来营销部门还是认真做了调研的。 这是一个充满神秘诡谲氛围的广告片,其实也可以看做是个微剧场,由侦探这个角色串联起了整个故事,但每个人的戏份相当,角色也各有出彩之处,再加上摄影师和导演竭尽全力地展现出每个人的帅气,要有用心点的粉丝做个剪辑,那就是部精美的MV。 如果枕溪是他们其中任意一人的粉丝,看完这部广告可能会想给广告商打钱。 怎么就能把她们的小哥哥拍得这样帅气好看? 这个会议开得时间不长,围绕的,也是这部广告的投放和推广。 “吃饭去?”枕溪问道。 “工作还没做完。”林岫一手翻动着手底下的文件,一手去摸旁边的咖啡。 枕溪把他的文件合上,把他的咖啡挪远。 “我的哥!你这么拼命做什么?他们答应给你干股了?” “挺有意思的。”林岫说。 “你要是读书有这么上心就好了。” 林岫把头抬起来看她,笑了,说:“我还要怎么上心?” 给枕溪气得不行。 “吃饭去!”枕溪又说了一遍:“我还饿着呢。” 林岫把挂在脖子上的工作牌摘下来,起身,问:“你想吃什么?” “我怎么知道。”枕溪翻着白眼,说:“我今天才第一天来这,我怎么知道有什么好吃的?” “我也不知道。” 得!这人肯定打来这就没出去逛过。 “这里可是大城市!你就整天窝在这不见天日的工厂里头,有什么意思?” “我觉得还挺有意思。” “是吗?呵呵。” 枕溪上网搜索了一下,拽着林岫就要直奔美食一条街。徐姨听闻,嫌弃地摆了摆手,说:“我可不爱吃那些玩意儿。” 坐在出租车上,林岫跟她聊得还是营销方案。 “送海报送明信片送签名都太过寻常了。”林岫说。 的确,这是现在最普遍也最实用的拉动粉丝经济的经营创收理念。但是用得太多了吧,很难刺激到粉丝的购买激情。 “你之前说,以季度销售总额为考量,排名第一的产品系列及其代言人能得到最大规模的推广。” “我随便说的。” “我觉得可以,不过不能跟受众这么说,显得太功利直白。” 枕溪望着他,问:“那你觉得呢?” “开通网上投票,无论买哪一个系列的哪件产品都能获得一张投票劵,有了投票劵,就可以在网上投票选出自己最喜欢的一个系列。以季度为考量,排名第一的产品系列和代言人广告将会投放在电视频道王牌剧集和王牌综艺的黄金档。” 枕溪在瞠目结舌中给他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她之前也就是想了想以竞争关系为纽带的粉丝营销。林岫在此基础上比她想得更长远,他给出的这个计划里,还贴心考虑到了粉丝的参与度。这种粉丝参与偶像养成的模式,国内根本不流行。况且,现在根本还没有苗头。 枕溪歪着脑袋想了想,上辈子第一个养成模式的偶像出现是什么时候来着?好像就是西瓜公司开始打造大型养成偶像女团彩虹女孩开始,但是这个组合一直都是粉丝内部的合家欢,并没有大火,不具有国民度。 第一个真正走入到公众视野并大爆的偶像养成团体,好像是枕溪进团一两年后突然横空出世的CGW。 CGW隶属哪个公司来着? 枕溪抓心挠肝地想了老半天,隐隐约约就记得他们的logo上有片黑色的云朵。 云朵? 枕溪一个扭头望向林岫,想问问他上辈子是不是做过Cloud的娱乐企划组组长。 随即,她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搞笑,这人怎么可能知道自己上辈子的事情。 八十九、Rainbow Girls 吃着烧麦的时候,枕溪问了林岫一句:“明天有事吗?” “有。” “很重要的事吗?” “开会。” “请个假不去了,干嘛啊这是?要当劳模啊,你又不是正式合同工。”枕溪一脸的憋闷,说:“你刚才跟我说的那个企划也别大喇喇地就说给人家听,稍微包装一下,卖出去!” “你有事?”林岫问。 “你跟我去个地方。” “去哪?” “明天你就知道了。” …… 第二天,周六的日子,大晴天。枕溪拉着林岫,照着网络上给得地址,辗转了几个地方,来到一家有些破败的俱乐部前。 坐在售票厅的是个有些胖的阿姨,手里拿着一个戳,说:“门票50。” 枕溪掏了100块钱,这位阿姨这才把头抬了起来,看见他两,愣了一愣,面露琢磨地问:“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不是Rainbow Girls的公演舞台?” 胖阿姨这才给她俩手背上盖了一个戳。 “Rainbow Girls?”林岫问。 “进去你就知道了。” 外观上有些破落的俱乐部,里头却有个小型舞台,底下有着将近两百个座椅。枕溪他们进去的时候,前面已经坐了几十个人,正在调试着手里的荧光棒或者相机。 枕溪和林岫在后头找了个视野好的位置坐下,她问:“你看观众都是什么人。” “大部分,宅男。” “你觉得宅男作为粉丝受众群的可能性有多大?” 林岫想了想,说:“有一部分可能。但粉丝这个群体,还是女生占了绝大部分的比例。” 枕溪点点头,不说话了。 这会儿场馆内开了冷风,枕溪他们坐在后头,这风一吹,一股股混杂着汗水和怪味的味道就直往他们的鼻子里面飘。 林岫用手掩着口鼻微微别过了脸,看着枕溪的眼里全是无法理解。好在,头顶的灯光暗了下去,舞台的灯光亮了起来。 前头爆发出兴奋激动的呐喊,十来个女孩子从帷幕后头走了出来,音乐响起。 一个多小时的表演结束。林岫刚走出俱乐部,就开始急促地大口呼吸。 “你觉得怎么样?”枕溪问道。 “你指什么?” “所有。” “无法评价。”直白地回答。 “学校文艺汇演式的舞台表演,对不对?” “不如学校文艺汇演。”林岫说。 “你觉得这种模式有意思吗?”枕溪问。 “什么模式?” “你自己回去上网看吧。” 没等到回去,林岫在冷饮店里就搜索了有关‘Rainbow Girls’的有关新闻内容。 “Melon Entertainment全力打造,国内首支大型偶像女子养成天团。”林岫一字一字地照着搜索内容念出来:“现在,二期练习生正在火热招募中。” “这是什么意思?”林岫问。 “字面上的意思咯。” “大型和养成体现在什么地方?”林岫一针见血。 “人数多咯。” “能有多少?” “几百个吧。” 枕溪见林岫皱起眉头表示不认同,跟他解释道:“你这样想,把Rainbow Girls看做是一个集团,彩虹对应的七中颜色,赤橙黄绿青蓝紫就是七家分公司,这七家分公司底下又有one,two,three等几家工厂,每个工厂又有十来个工人。” “要怎样盈利?”林岫问。 枕溪笑得一脸狡黠,说:“就跟你卖包包一样。假如,我说假如,这家集团也搞投票,投票劵就藏在专辑里头,你买专辑,就能获得投票劵。然后,要投票选出几十个工厂几百名员工中的优秀劳模,每年获得优秀劳模的员工,就可以分到专辑里最多的演唱份量,舞蹈也以她为中心进行编排,MV里她的镜头最多,有影视剧和广告找上门最先考虑她,要你是粉丝……” 枕溪的话戛然而止,林岫用手指杵着自己的太阳穴,说:“这是娱乐行业达尔文定律的缩影。” “不过这个星辰大海般的征途只走出了一小步,距离建立起庞大的娱乐帝国还差着远呢。” “你对这家公司和他们的企划有兴趣。”林岫十分肯定地说:“你跟段爱婷说,世界上不是只有Cloud一家艺人企划经济公司。就目前这两家公司的定位企划来看,你的眼光要好一点。但是……” “但是,投资有风险。比起已经声名显赫背靠大树的Cloud来说,Melon磕碜得跟个三无作坊一样。刚才的表演你也看见了,确实上不得台面。” 这就是枕溪头疼的地方。 她嘴上一直说,上辈子在彩虹女孩里跌倒,这辈子也要在彩虹女孩里爬起来。但说是这样说,她自己心里还是有点数的。关键是以她的艺人资质,估计除了广撒网不怎么讲究的西瓜公司,也没其他经济公司看得上她。 但是现在的西瓜公司和彩虹女孩儿也实在寒酸得紧。 这也是为什么她明明知道西瓜公司有招募计划却没有行动的原因。 她心里清楚,以现在西瓜公司的资本力量,就是进去了也是白搭。枕溪预想,他们的培训体系都还没完全建立,保不齐声乐舞蹈老师都没七中社团指导老师来得专业。 再等等吧,等一期练习生赚点钱和名气,等西瓜公司稍稍有点资本。到时候要时机合适,她就来投奔。 枕溪总共在S市呆了三天。 她原本也就是被徐姨催过来的。结果来了之后,林岫忙得成天见不着人,徐姨也因为阴雨天气犯了风湿出不了门。枕溪一个人除了酒店也没别的去处。 和林岫从彩虹女孩的公演场地回来后,第二天枕溪就回了Y市。而林岫直到开学一个星期后,才从S市匆匆地赶了回来。 也因为他的缺席,这一学期开学典礼的新生代表换成了赵逸磊。 枕溪坐在下头看着那人一脸自信地侃侃而谈,心里头甭提多别扭了。 “他也没考年级第二啊,怎么林岫不在就轮到他了?” “他是学生会长,这事本来就是学生会在安排。林岫是市中考状元,所以他在的时候谁也越不过他去,他不在,自然学生会长安排谁就是谁。”钱蓉回答她。 “假公济私啊这是?” “咱们这个学生会长假公济私的事情多了去,你第一天知道?” 枕溪当然不是第一天知道赵逸磊的为人,只是没料想到他的无耻程度。 林岫回来上课的第一天,刚下晚自习,他就带着几个人过来,说林岫无故旷课一个星期,要取消他所有的奖助学金和补助。 “不是请假了吗?假条还是我给交的。”李明庭说道。 “学校要求请假条上必须有家长或者监护人的签字才作数。林岫,你的家长签字呢?” 枕溪一口气没憋住笑了出来。 “赵逸磊,你存心找茬呢吧。”眭阳说了一句。 “我秉公办事。林岫递交了一张无效的请假条,学校自然没有批准的道理。没有学校批准,他缺席的这一个星期,就是无故旷课。而学校关于奖助学金的申请条例上,明明白白地写着,无故旷课取消一切资格。” 赵逸磊敲了敲林岫的桌子,问:“林岫,你有意见吗?” “没有。” 枕溪的白眼差点翻到天上去。他知道林岫实习的这个假期赚了不少钱,足够他好一段时间的学习生活。是,他是可以不在乎这点奖助学金。问题是—— 这是钱的事吗? “让学校发通告吧。”枕溪掰着自己的手指头,说:“既然这样,就让学校发通告贴公告栏里啊,说林岫同学的请假条上没有家长签字,所以要取消他所有的奖助学金和补助。” 赵逸磊看着她笑,说:“何必自取屈辱呢?” “自取屈辱?”枕溪仰头深吸了一口气,也跟着笑,说:“话说我今天刚看见了公告栏里的成绩排名。敢问我们赵逸磊赵大主席,您八十名开外的成绩凭什么作为学生代表在开学典礼上发言?您都不知道底下同学们议论地有多难听吗?” 赵逸磊脸色‘刷’地一下就变了,但他还是强扯出了一个不伦不类的笑脸,说:“咱们状元同学不是无故旷课了吗?” “嚯!七中初高中六个年级就有六个第一,没道理一个第一不在就让八十多名抵上啊。我记得我上学期也是初二年级的第一来着,学长怎么不找我啊?我很乐意效劳的。” “学生代表不止看成绩的,枕溪同学。”赵逸磊说道。 “怎么?不看成绩还要看谁更厚脸皮吗?” “反正就算你考了全校第一,这学生代表也轮不到你。你怕是忘了你爹……” “赵逸磊!舌头不想要了?”眭阳开口,说:“我跟你说过很多遍了吧,不会说话就不要说!你把我话当耳旁风?” 赵逸磊撸了撸自己的头发,沉沉地开口:“我就是作为学生会主席来通知一声,林岫,你这个学期,不对,这个学年的所有奖助学金和补助没有了。” “嗯。”林岫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赵逸磊看他这模样,气得跺着脚步走了。枕溪目送着他离开,用手捂着自己的腰侧,不知道是走气还是阑尾,疼得厉害。 她说自己不舒服,蹿上了林岫自行车后座,让他捎着自己回家。 九十、机会是等来的 “我不是要你跟人斤斤计较,睚眦必报。只是这种事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你和赵逸磊还要在这个学校呆两年,他以后找你茬的机会多得是。” 枕溪抓着他腰侧的衣摆,说:“这要是枕琀,我保管让她从此以后再也不敢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主意打到我的头上。” “赵逸磊不是枕琀。”林岫说。 “你以为枕琀好对付吗?”枕溪说,“赵逸磊就是人小气吧啦加脑子有病。枕琀可是整个人都长歪了,像是小时候被她妈拿砒霜喂大的,从头到脚,恶毒得不得了。” 旁边一辆重型货车疾驰而过,枕溪耳朵里只有嗡嗡响声,隐约地,她好像听到林岫说了一句: “我有时候,也挺恶毒的。” …… 渐渐地,天气就冷了。 没有了之前在那个家里的紧迫感,有几天特别冷的时候,枕溪早上根本没办法起床。 起先,他还能听到林岫耐心地在外头敲门。几次之后,林岫也就象征性地敲两下,反正枕溪能不能起床是她自己的事。 于是乎,枕溪毫不意外地接连迟到了几天。 林岫给的解释是,迟到几次你就不敢了。 可是没等到枕溪诚心诚意地悔过,赵逸磊就带着他们初中部的学生会主席杀到了她面前。以枕溪这段时间以来多次迟到为借口,要取消她所有的奖助学金和补助的申请。 和整林岫一模一样的,老掉牙的套路。 这下子枕溪真是有气都发不出来。和林岫那种欲加之罪不同,她迟到是摆在台面上的事实。 她的确做错了事,她也认错。认真地写检讨,认真地悔过,自愿放弃助学金的补助。 班主任周老师知道后特地来跟她说:“马上期中考就到了,你考个年纪第一,奖学金不就来了。” 枕溪只得全心全意地投入到期中考的复习中。 “期中考要是作弊的话,会有什么后果?” 枕溪正准备进门,蓦地听到林岫这句话,吓得她全身抖了一个激灵。 “你需要作弊吗?你妈把你生出来才是作弊了吧。” “要是学生会主席作弊呢?” 枕溪脑子里顿时转了许多个念头。每一个都精彩绝伦,每一个都热闹非凡,但是每一个都不具有实现的可能性。 “那就热闹了。” “是么。” 丢下一句让枕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话,林岫关门回了屋。 枕溪思前想后好一番琢磨考虑,也觉得林岫在夜里说梦话,随即,也就把这事抛在了脑后。直到,她真的在同学间听到了赵逸磊期中考作弊的传言。 突然间,林岫那晚的话就像一支箭,蹭地一下,射进了她的脑中。 传言起先只是传言,可是传言越演越烈,就成为了部分人口中的事实。 亏得枕溪在A班熟人多,她都没怎么打听,李明庭就嘚吧嘚吧嘚地把事情经过全跟她说了。 “因为赵逸磊这次数学考得好,所以就断定他作弊?这是什么逻辑?” “不是考得好,数学老头说是超过了赵逸磊原本应有的水平。” “这也不能就说人作弊啊,还不允许人运气好蒙对几个选择题?”枕溪还是弄不明白。 “蒙对选择题不稀奇,可要是连压轴大题都能完美做出来。你觉得这像话吗?” “万一人家在其他习题册上做过相同的呢?” “老头说这次的压轴大题是他费尽心思想了很久的原创。”眭阳说:“他之前上课就说过,这次期中考的压轴是为那1%的人准备的。这次就林岫和赵逸磊满分做了出来。” 眭阳把试卷给她看。 “你才考了38分?”枕溪嫌弃地看了看他。 眭阳不自在地把试卷翻了个面,说:“谁让你看我的分数了。” 枕溪只能去看那道传说中的原创压轴大题。 这是枕溪第一次见,数学题的题目能出得跟篇小作文似得。 “我还是弄不明白为什么说赵逸磊作弊。” “这题有几种解法。赵逸磊用得,就是老头给得标准答案。林岫用得是其他。” 见枕溪开始不耐烦,李明庭急忙说:“问题是,之前老头在写标准答案时算错了个数字,而这个错误,他是在今天讲题时才发现的。当时他讲完题脸色就变了,你猜是为什么?” “他没发现自己算错前就判了赵逸磊满分,也就是说,赵逸磊的答案和他算错前得一模一样。” “可是哪有这么凑巧的事?” 是啊,怎么就那么凑巧呢?那只能说明—— 赵逸磊之前就看过有标准答案的试卷! 电光火石间,枕溪彻底明白了。 她扭着头四处看,问:“林岫呢?” “被班主任叫走了。” “叫他做什么?” “我怎么知道。”李明庭摆了摆手。 枕溪静静地看了他许久,李明庭不自在地摸了摸脸,问:“怎么了?” “你都不去打听打听吗?” “好学生的事,我又没兴趣。” “可是我有。”枕溪把脸沉了下来。 李明庭只得去办公室晃了一圈,回来时候的脸色不大好。在枕溪的再三追问加逼迫下,他才开口: “赵逸磊起先不承认作弊。数学老头说要重考,他才慌不迭地承认这事。但是他一口咬定,他是在林岫那里看到的试卷。所以班主任才叫了林岫过去。” “然后。” “林岫当然不承认啊。他有什么作弊的必要?” “但是赵逸磊就是咬死说在他那看到的试卷?” “反正现在两边各有说辞,不知道学校老师那边是个什么态度。”李明庭说:“我刚过去的时候听到林岫说,他愿意重考。但是赵逸磊不答应。” “他当然不会答应。他的成绩本来就是假的。重新考试,林岫还是第一,他就不好说了。”枕溪心里什么都明白了。 问题是,林岫从哪里得到的这次期中考试卷?他又怎么会让赵逸磊知道? 这整一天,枕溪都有点心神不宁,到下了晚自习,她才见到了林岫的面。 “你怎么拿到的试卷?”一见面,枕溪就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上次去办公室不小心看到了。” “赵逸磊又怎么会知道?” “前几天,当着段爱婷的面我问了他道题。” “那道压轴?” “不是。”林岫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是道类似的,当时他说回去想想。那道题是我模拟的,死解。” “所以他解不出来?” “第二天见到他我又问了他一遍,我说我有标准答案,问他要不要看。” 枕溪笑了出来,说:“我猜肯定又是当着段爱婷的面。” “是,但他当时还是说不看。所以我们去上体育课的时候,他去翻了我的书桌,意外地,就看到了这次期中考的试卷。” “你把试卷从办公室拿出来了?”枕溪诧异。 “没有。回来之后默下来的,打印成了试卷的样子。” 枕溪一脸苦闷地给他竖大拇指,天知道她平时背个课文都挺痛苦来着。 “你就知道他看见试卷会copy一份而不是举报你?” “他没法证明那试卷是我的,我可以说他栽赃。”林岫推着自行车,叼了支烟在嘴里,“我可以要求重考,但他不会希望我重考的。” “为什么?” 林岫看了她一眼,说:“托你的福。” 枕溪恍然大悟。她上次重考闹得沸沸扬扬,媒体都来了几家。到了不仅证明了她的实力,还顺势帮她和七中宣传了一把,也顺利让她拿到了保送直通名额。 赵逸磊只要脑子还剩根弦,就不可能干出帮林岫造势这种事来,谁知道他最后会把林岫给推进哪所高校。 “你上次说他实力不济,配不上学生代表的体面。” “本来就是。” “他也心慌。”林岫说。 “所以看到这试卷他就顺理成章地抄了一份?” “他拍了照。” 枕溪有点慌,问:“照片呢?” “他说删了。” 枕溪缓缓地松了口气,说:“那还好。” “就算他留着,也不能证明那试卷和我有关。我给学校的回复是,无条件接受重考。” “那这次还算运气好,你们数学老师之前算错了一个数,不然他作弊还真发现不了。” 林岫笑了一下,吐出了一口烟,说:“运气好吗。” 枕溪蓦地捏住了手刹,惊呼:“你从一开始就知道答案有问题。” “也可以说运气好。”林岫把外套扣子系了起来,说:“否则还得再等。” 枕溪看着他从长坡滑下的利落身影,设身处地地,换位思考了一下。 假如她是林岫,遇到个赵逸磊这样的极品。 肯定赵逸磊说她一句她就能当场喷回去,他喜欢满嘴恶臭她就能真的让他去嚼蛆。 就上次的事,说不定她第二天寻个由头就能把茬给找回去。 他不让她开心,她也不可能让他过年。 可林岫是真能忍啊,听他那口气,要不是这次出卷老师算错了个数,他还会安安静静地等下去,说不定时限能延长到一年,三年,甚至十年,总能让他等到机会。 枕溪想起上辈子他回家后,林慧曾经带着枕琀登门去拜访过,当时他也没做什么失礼的事,客气地送走了她们。林慧还高兴了一阵,说她闺女的未来有指望了。结果后来枕琀陪睡潜了个广告代言,就差最后签合同的那一步时,被云总裁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给否了。从此,再也没接到什么像样的资源。 枕溪只能庆幸她上辈子退圈退得早,没让云大总裁寻着个什么由头发落了她。 九十一、目击证人 赵逸磊的事看似已经无法转圜尘埃落定。据李明庭打听,学校给得处分是,解除其学生会主席职务并给以通告批评。 “你说,段爱婷会不会跟他分手?这两人都一副眼睛长脑袋顶上的样子。段爱婷能接受她男朋友是个因为作弊被通报批评的普通学生?” “不知道。”眭阳说:“我看赵逸磊不会善罢甘休,可能还会弄出点其他幺蛾子。” 一语成戳。 赵逸磊给自己找了个目击证人,说是那天体育课看见他翻林岫抽屉的同学。 枕溪好奇地不得了,央着眭阳和李明庭带她到办公室去听墙角。 “上周二的体育课你是不是留在教室没去上?”这是赵逸磊的声音。 “是的。”一个温温柔柔的女孩儿声音。 赵逸磊问:“我是不是在那时候来过你们班教室?” “是的。” “当时你看了我好几眼对吗?” “因为你不是我们班的学生,又在上课时间进来,我那时候有点警惕。” 赵逸磊大怒,声音也拔高了不少,说:“你不认识我?我还能来你们班偷东西不成?” “你确实去翻了林岫同学的书桌。”女孩开口。 枕溪捂住了脑袋,觉得情况有点不乐观。 果然,赵逸磊的语气松泛了不少,说:“老师,我确实就是那天在林岫书桌里看到期中考试卷的。” “林岫,你承认吗?”一个庄重严肃的声音响起。 “我没有见过什么期中考试卷。”林岫回答。 “你这人!你们班同学分明都看见了!”赵逸磊开口。 “看见什么?看见你翻我的抽屉。赵同学,请问没有经过我的允许,你私自翻我书桌做什么。” “姜菅,你说!你是不是看到我从林岫那里找出了一张试卷,我还拿手机拍照了?”赵逸磊把矛头指向了那个姑娘。 只是,姜菅这个名字怎么那么耳熟呢? “没有,我只看到你在翻林岫同学的书桌。” “你怎么睁着眼睛说瞎话!”赵逸磊的嗓门愈发尖锐,“你当时分明一直盯着我看,我还让你不要多管闲事,你记得吗?” “你是外班同学,你来到我们班翻我们班同学的抽屉,我当然要盯着你看了。回头要是同学东西丢了,我也好给各位老师同学做个交代。” “你!” 枕溪蹲在墙角下都能想象到赵逸磊这会儿的狰狞模样。 “林岫同学,你怎么看?” 比起赵逸磊的癫狂嘶嚷,林岫的声音比朗读自己作文还要冷涩三分。 “我没有做过。我接受在监督下的所有科目重考。” “行了,你们回去上课吧。”老师开口。 枕溪就听到赵逸磊大叫:“林岫,你给我等着!” “嗯。”这一声极其随意自然,就像是不小心哼出来一样。 眭阳拽了枕溪一下,把她拉到了旁边走廊的一个小角落里,亏得这层楼是档案器材室没人,要不然枕溪这张三好学生的老脸可要丢尽了。 枕溪听到有脚步声朝她们靠近,她把眭阳往里推了推,自己也侧身往后避。 听墙角始终不是光明正大的事,她怕和林岫正面撞上尴尬。 “林同学!”那个叫姜菅的女生叫住了林岫。 没有听到林岫的回答,枕溪猜他应该是停住了脚步用那张冰块脸跟人表示疑问。 “林……林同学。”刚才还字正腔圆口齿伶俐的姑娘突然就结巴了,“你放心,我不会……不会跟其他人说得。” “什么。” 枕溪从林岫的这两个字里听不出一点烟火气。 “那天赵逸磊走后,我有去看你有没有少东西。” 枕溪和眭阳对视一眼,这人这是几个意思?刚才当着老师面怎么不说?这会儿追出来是打算威胁林岫? “我少了什么。”林岫问。 “没有……没有少。” “嗯。” 枕溪听到脚步声,应该是林岫走动了。 “我知道……我知道赵逸磊做得很过分。”那女孩又开口,说:“他也是咎由自取,你不用担心,我会守口如瓶的。” “我需要担心什么。” “没有没有。”女孩儿着急地开口,说:“我只是……只是想提醒你。不是,我只是想给你一点点建议。” “谢谢。” 枕溪又听到脚步声,应该是林岫迈步往前走。这人,真是一点都不客气。 “段爱婷不是真心喜欢你的。” 女孩子单薄又紧凑的声音响起,枕溪听到林岫的步子顿住了。 “你以后……以后离她远点吧。” 传到枕溪耳里的脚步声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直到完全听不见。 枕溪够头看了一眼,确定整个走廊没人了,才扯了扯眭阳的袖子,示意他开溜。 “你那表哥可真不近人情。姜菅在跟他暗示呢,他就装作没听懂的样子。”眭阳搭着脑袋窝在天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枕溪说着话。 “不近人情?能有你大少爷不近人情?” “我怎么了?”眭阳摊手。 “我说你能不能换个香水?你自己不嫌难闻吗?” 眭阳抓起袖子闻了闻,说:“难闻吗?我没觉得啊。” “你知道运动能分泌多巴胺让人兴奋心情好,你这香水怕是有毒吧,闻多了让人抑郁。”枕溪扯着自己的衣裳,说:“就跟你呆了一小会儿,我这身上都是那股子味儿。” “有吗?”眭阳抓住了她的手,捏了捏,突然说:“枕小溪,你好像长点肉了。” “可不是,从那家里出来后我吃得好睡得好,可不就得长点肉。” “养膘吗?” 枕溪斜着眼睛看他。 眭阳干笑一声,说:“你那表哥可真奇怪,和他同学也有一年多,他跟谁都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就连之前和段爱婷坐同桌,也是客气疏远地不行,就像是两个进了餐厅的陌生人硬被服务员安排坐一起。”眭阳凑到他耳边,小声地说:“你说,林岫是不是……” 枕溪垂眼看着他。 心想奇怪了,眭阳不是这种支支吾吾的人啊。 “你想说什么?” 眭阳竖起了三根手指,说:“先说好,这事可不是我说的。是李明庭之前来问我,问我林岫会不会,会不会喜欢同性男孩子?” “李明庭这么八卦吗?” “他难道不八卦吗?” “的确。”枕溪点头,以李明庭的好事八婆程度,会有这样的猜测也不奇怪。 “你觉得呢?”眭阳问。 我觉得?我没法觉得啊,我也不知道啊。 枕溪很郁闷,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眭阳这个问题。这事她也没法给个确切的答案,毕竟林岫上辈子确实有这方面的传闻来着。 目前虽然没发现他对那个男生另眼相看吧,也确实没个亲近的女性朋友。就连之前被枕溪一直看好的段爱婷,也在前段时间彻底地撕破了脸。 “这毕竟是个人的隐私。”琢磨了好一会儿,枕溪缓缓地开口,说:“我也不好得直接去问啊。再说了,他喜欢谁也轮不到我来管,是吧。” 眭阳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像是要钻进她的视网膜探索些什么似得,让枕溪有点莫名。 “所以你觉得,林岫有可能喜欢男生。” “什么叫我觉得,不是你问我的吗?” “但是你没正面回答。” “这事我怎么正面回答?他又没跟我说过。” 眭阳一下子弯了眼睛,脸上也出现了笑模样,说:“也对,这事不该你操心。” “你这人有病吧。”枕溪揪了他领子一下,杵着地,起身。 眭阳拽着她的袖子,又把她拽到了地上,说:“枕小溪,你之前答应过我的事没完吧。” “忘了。” 眭阳伸手就来揪她的后颈。 枕溪缩起脖子,挥开他的手,问:“你今天怎么阴阳怪气的?有什么就说,就凭我两这关系,你就是出柜!我也能保证维持一个沉稳的心态。” “你不是说要好好读书,不跟哪个小男生拉拉扯扯?” “我最近有跟谁拉拉扯扯吗?不就你跟我拉拉扯扯,你是小男生吗?少装嫩了。”枕溪脑子里一道电光闪过,突然一拍手,笑得鬼鬼祟祟,问:“是不是哪个小男生跟你打听我来着?” “哪个小男生会这么眼瞎?” “你再说一遍。”枕溪板下了脸来。 “不对,是你眼光太高,看不上一般的小男生。” “本来就是。”枕溪哼哧了一声。 “你连饶力群都看不上眼,你能看得上谁?”眭阳望着她,眼里有笑意。枕溪莫名就觉得这人在取笑她。 “谁那么掉价拿自己跟饶力群比?” “那饶力群还能找得到女朋友,你怎么找不到呢?” 说起这个枕溪就烦!自从饶力群和何媛好上之后,下课只要枕溪晚出去一秒钟,她就能看见这两人在她跟前旁若无人地卿卿我我。 她跟周老师说了几次换座位都被无视,有的时候从外面回来,还能看见饶力群坐在她的座位上给何媛辅导作业。 “不好意思,借用一下。” 饶力群每次都这么跟她说,枕溪又不好得当着那么多人面叫他滚开。到了,她也只能灰溜溜地去跟卢意挤一起,直到对方自己离开。 “什么叫饶力群能找得到女朋友我找不到?我要找个女朋友做什么?我有卢意不就得了!” 九十二、威胁 枕溪气急败坏脱口的一句话把眭阳吓得不轻。他再三跟枕溪确认,她口中的女朋友和他想得那种不是一个意思。 枕溪骂他神经病,薅走了他的一桶进口糖,蹬蹬蹬地跺着脚走了。 晚上正裹着被子写作业,就听到对面的房门被敲响,伴随着的,是一个熟悉的女声在喊: “林岫,你在吗?” 枕溪眯着眼往猫眼里望出去,站在林岫家门口的,居然是段爱婷。 “什么事。”林岫拉开门,穿着睡衣出现在她面前。 这人都不看书的吗?怎么可以睡这么早? 枕溪回头看了眼摞在桌上的试卷,自己把自己气得不行。 “我想和你聊一聊。”段爱婷说。 和之前高昂骄傲的语气不同,这声音和枕溪刚认识她那会儿的温柔形象很是相似。 “很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在学校说。” “不行!”段爱婷伸手抵住门,说:“我今晚非得把话说清楚。你不跟我说,我就在这站着。” “这是你的自由。” 啧啧啧,枕溪裹着被子,在狭小的猫眼里看得不亦乐乎。 “我明天也不去上学,要是老师问起,我就说我在你家过得夜。我跟我父母也会这么说。” 真狠啊! 林岫看了她一会儿,说了句稍等,然后合上了门。 枕溪猜,林岫大概不想在家和段爱婷聊天,这会儿应该是回去换衣服准备出门。 枕溪给他发信息,说:“很晚了。” “我去楼下。” “我也去。” 枕溪吸啦了下鼻子,到处找衣服给自己裹上,准备出门。 “算了。” 林岫的信息刚到,对面的房门就拉开了。 枕溪听见动静,小跑着就朝猫眼凑去。 “什么事,说吧。” 林岫身上就多了件大衣,他就跟尊门神似得立在门口,完全没有想让段爱婷进去的意思。 段爱婷回头冲着枕溪的方向看了一眼,让枕溪立马就有了种偷看被抓包的羞怯感。 “我和赵逸磊分手了。” 意料之外意料之中的结果。早在赵逸磊出事的时候钱蓉就预言过他们分手的事情,只是枕溪没想到会这么果断快速,颇有点卸磨杀驴过河拆桥的意思。 “我知道那事是你做的。”段爱婷第二句话是说得这个。 “什么事。” “赵逸磊作弊的事,我知道是你做的。” “这么说的人很多。”林岫回了一句。 但是谁都没证据。这是枕溪替他补充的。 “你是为了我吗?” 枕溪倒吸一口凉气,差点没忍住咳出声来。段爱婷央着头,虽然背对她,但她也能想象出对方含情脉脉看着林岫的样子。 “什么?”林岫的语气起了波折,估计也讶异对方这突如其来的一出。 “折腾赵逸磊是因为我吗?我和他在一起后你很不开心。我总在想,你会用什么办法来阻止我和他的交往。” 嚯!这想象力。 枕溪真想冲出去问问,她是怎么从林岫那张脸上分辨出开心和不开心的,还很不开心?那是怎样一个表情。 “我们只是普通同学。”林岫如是说。 “那你为什么?难道就因为赵逸磊得罪过你?林岫,你是这么小器的人吗?” 段爱婷今晚怕是喝酒了吧,这说得这叫什么话?敢情为女人和爱情出头才是伟大真英雄,替自己抱不平就是小器了? “我是。” 枕溪捂着嘴笑了出来。 “林岫,我算是看错你了。”段爱婷怨怨地开口。 “承蒙看得起。” “你等着吧,日子在后头呢。” “这话赵逸磊也说过。我也说了,我等着。” 段爱婷一拢大衣,踩着小高跟,塌塌塌地跑下了楼去。 “看够了没。”枕溪的眼睛在猫眼里和林岫对上。 “自古多情空余恨,此恨绵绵无绝期。”拉开门,枕溪摇头晃脑地念叨了这么一句。 “作业做完了?” 一听这话,枕溪就不高兴了。 “赵逸磊都成那样了,人姑娘还惦记着你。我该夸她爱得深沉一往情深呢,还是骂你无情无义没通慧根?” 林岫抬手看了看表,说:“这个时间点还没写完作业,我是该夸你们老师恪尽职守尽职尽责呢,还是说你学习能力和效率低下?” “啪!” 枕溪一挥手,把大门摔上了。泡了杯咖啡,继续去和试卷打交道。 会读书有什么了不起! …… 这个寒冬是越来越难熬,除了上学,枕溪都不大愿意出去。 整个十一二月,枕溪也就在卢意和眭阳生日那天出去过。 卢意生日也和往年一样,充满粉红和梦幻的气氛,不同的,就是宴会上少了饶力群和何媛的身影。 “你没邀请何媛吗?”枕溪问。 “邀请了,她问你去不去。” 枕溪明白了,这是何媛在逼着卢意在她和自己之间做选择。 “她怎么这样?”卢意不大开心。 “正常。” 十来岁的小姑娘都兴这样,再长大一些就不会那么幼稚了。 但枕溪还是很高兴,卢意在她和何媛之间选择了她。 眭阳这次的生日倒是过得挺热闹,他生日当天正好有个比赛,他们舞团去参赛,枕溪她们去助威。最后他们舞团拿了个冠军,枕溪也成功把嗓子吼得嘶哑。 比赛结束,枕溪害羞地拉了拉他的袖子,说:“我也想学跳舞。” 眭阳倒是大方,一拍胸脯,说:“我教你啊。” “不要你教。” 枕溪站在他身后,拿眼睛小心地去瞄他们舞团里的人。 “你看上谁了?” “那个红头发的姐姐。” “你倒是会挑,那是我们舞团的王牌。” “王牌不是你吗?”枕溪问了句。 “他是Center和Top。”钱蓉替她解释。 “嚯!您这头衔可真多。” “奎恩。”眭阳喊了一句,那个红头发的姑娘就过来了。 “叫什么?”枕溪没大听清楚。 “写作QUEEN,读作奎恩。” “为什么?” “你不觉得直接叫人QUEEN很羞耻吗?” “别人的话可能会,但这个名字和她气场很合啊。” “这是在夸我?”奎恩刚走近,就听到枕溪说了这么一句。 眭阳搂着枕溪,说:“这丫头想跟你学跳舞。” 奎恩推脱的说辞都到了嘴边,却又在收到眭阳示意的眼神后生生改了口。 “可不敢。妹妹,你以前学过吗?” “没有。姐姐,叫我枕溪就好。” 李明庭挽着钱蓉的胳膊,说:“你看枕溪那狗腿子样。” “那你想学什么?” “都可以。”实在是枕溪也不知道学什么才好,她也不知道她更喜欢哪个舞种或者她最适合学哪个舞种。 “都可以?那你想学成什么样?”奎恩接过了旁边人递得烟,叼在嘴里,但没点上。 “什么样?”枕溪认真想了想。练到她和眭阳这样怕是不行,这不仅要有多年的功底,还要看天赋。以她上辈子学舞蹈的经验来看,她并不具有这样的天赋。 “跳起来好看吧。” 奎恩笑出一口白牙,问:“什么算作好看?” “起码得横是横,竖是竖。” “撇是撇,捺是捺。不懂就不要乱说,你干脆去练广播体操算了。”李明庭接了一句,当即收到了枕溪一拐头。 “你看。”李明庭指着枕溪跟钱蓉抱怨,“她就是窝里横。” “行吧。”奎恩点头,说:“你有时间让眭阳带你过来吧。” 枕溪笑得见牙不见眼,眼睛下移,看见了对方腰后的小包,海军蓝的颜色,褡裢处是个桃子形状。 “姐,你这包真好看,什么牌子,哪买的?” 奎恩把包挪到前面给枕溪看,说:“一个还没什么名气的新牌子。现在太难买,预售一出就抢光,基本买不到。我原本想买另外一个系列。但是那个系列太火,基本绝版,这才让人给我抢了这个。” 女孩子好像一说起衣服首饰就有无穷无尽的话题,钱蓉也掺和了进来,说:“HoneyPeach是不是?听说是0220的副线,这次出了侦探海盗裁缝三个系列,每次上新就被代言人的粉丝给抢没了。他们公司说是要做国民品牌,到现在,我也没见几个人背过。” “我也是粉丝。”奎恩大大方方地笑了笑,说:“毕竟我偶像代言,广告又拍得好,本来说买几个支持支持给他投票的。但因为抢不到,所以也没机会。” “这广告商可真狠,这不是逼着粉丝买他们家产品吗?”钱蓉说。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能有什么办法?我要是有钱,我也给我偶像在电视黄金档打广告做宣传,这不是没钱嘛。现在有个金主愿意做这事,也就是要我们买几个百来块的包包,况且这包质量款式都还挺好,我也没觉得吃亏。” 居然在现实生活中遇到了活体粉丝,枕溪有点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 “听说那个广告位是三家在竞争?” 这话一出,奎恩的脸色就变了,咬着牙齿说:“另外那两个,一个矮冬瓜一个娘娘腔,凭什么跟我男人比?还妄想把自己的广告放到黄金档去?也不怕恶心到观众!” “你淡定点。”眭阳被她这个阵势吓了一跳,说:“你喜欢就去看演唱会呗,还能见到真人。” “你懂什么?”奎恩把烟掐灭在烟灰缸里,说:“我宁愿不去看演唱会,也不能让那两个矮冬瓜和娘娘腔骑在他头上!” 九十三、飞来横祸 枕溪说要学跳舞,周末一放假就去了。她也没让眭阳带,自己问了个地址就摸着去了。 奎恩见到她还挺高兴,说:“你送的东西我收到了。我偶像代言的整整一个系列的全款,你怎么办到的?” “家里有人在那家公司上班。” 奎恩拉着她的手,说:“很破费吧。” “没有,就原价买的。”枕溪说:“总不能让你白白辛苦教我跳舞吧,我又是个比较笨的学生。但我又不好意思直接给你钱,还好,你喜欢的东西在我能力范围内。” “你给钱我也不好意思收啊。” 枕溪说:“要你偶像下个季度还和HP(HoneyPeach)续约,到时候我再送你全新的系列。” “会续约吗?”奎恩问。 “听我家里人说,好像这次拿第一的福利除了广告宣传还有下一季度的合约。” “还会拍广告大片吗?” “肯定。” 其实枕溪都是瞎编的,但林岫这个寒假还要去实习,到时候她说得这些大话没准就能一一落实。 考虑到枕溪脸皮薄的事情,奎恩单独在一间舞蹈室教她基本技能。 舞蹈的基本技能,就和剧烈运动前的拉伸差不多,比那个要复杂一些,也要美观一些。 “你也没学过,我也不能一上来就教你一整套舞蹈,基本技能练扎实了还挺重要。” 这个枕溪当然知道。上辈子公司就是太拔苗助长,急于把她们推上舞台去表演赚钱,导致枕溪基本功极度薄弱。跳了几年,还停留在高阶广播体操的阶段。 现在有个人愿意从基本功开始教起,枕溪开心得不得了。 奎恩见她没有一点不乐意,心里也轻松几分。这差事毕竟是眭阳交代下来的,枕溪又给她送了不少东西,她真是害怕人一开始就让她教成套成套的舞蹈。 一天的舞蹈练习结束,奎恩给眭阳打电话,说:“你们家这小朋友挺能吃苦,拉筋都没哭。” “那你是没见过她缝针。麻醉不耐用下生扛,一声不吭。” “我看她挺清醒的,我带她连基本功也挺高兴认真。” “再没比她更清醒的了,她要不清醒能每次考年级第一?” “你是在和我比谁夸她更好听动人吗?” “我们家枕小溪不需要你夸,她站在那就是优秀两个字。” “眭阳,你真肉麻。” …… 枕溪从舞蹈室出来已经九点来钟,坐上了最后一趟回家的末班车。在车上,他收到了林岫的短信。 “我要出去一趟。” 枕溪一看这内容,全天因为练舞的疲惫一扫而空。她给林岫打电话,没顾得及寒暄,直接就问:“你要去哪?” “姜菅找我有事。” “什么事?” “她说有我上次期中考作弊的证据,想找我谈。” “这都猴年马月的事了。”枕溪觉得讶异得很。 “我也这样想。”林岫的声音很轻,说:“我现在出门。” “约在哪?”枕溪问。 “学校后面的俱乐部。” 枕溪一听这地址脑袋就炸了,她撕扯着声音大喊:“不许去!” 末班车上仅有的乘客纷纷转头看她,带着好奇和对她素质的谴责。 但枕溪没法顾及那么多,她说:“你别去。你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公交车到站停下,枕溪快速地蹿下了车。 她站在路边伸出手,对着过往的车辆招手,期盼着有一辆能为她驻足。同时,耳边响起手机电量不足的提示音。 “我手机快没电了。林岫,我告诉你,也是警告你,你不准去。” 枕溪真是太急了,完全忘记了林岫吃软不吃硬的脾气。原本恳求的话,打她嘴里说出来,全是掷地有声的警告胁迫。 “为什么。” “你要是去了,我就再也不管你了,我就当生命里从来没出现过你这么个人。” “生命里从来没出现过?” “我不是跟你开玩笑,林岫。你现在最好,立马回家去。我要是回家发现你没在,我立马,连夜我就搬东西走人。” “然后。” 枕溪的指甲用力掐着自己的指关节,说:“老死不相往来。” 那边没出声,枕溪又重复了一遍。 “林岫,你听到没?你听到……” 电话屏幕黑了下去,无论枕溪按住那个开机键多少秒,它都没有再亮起来。 她到了这个时候才在后悔,她为什么不把林岫的号码烂熟于心?何必到现在完全跟人联系不上。 越穷越见鬼,越着急越没办法。平时车水马龙的街道,现下一辆出租车都拦不到。 枕溪拼命瞪大眼睛,她怕自己一闭上,眼前就是林岫铐着手铐被警察按着头往前走的样子。 她的耳里,全是林岫那一声: “枕溪,我没做过。” …… 枕溪一口气爬上了楼,她都不知道自己一步跨出了几个台阶,她只意识到,自己在爬楼梯的过程中摔了几跤,手掌和膝盖上都被蹭破了皮,一身的狼狈。 “林岫!”她大喊,用力地敲着对方的房门。 无动于衷! 枕溪掉头就往下跑,然后又摔了几跤。 她都没时间检查自己的伤势,她只能憋着口气往前跑,可她偏又疼得厉害,心里又害怕又委屈,眼泪混着汗水往下流。 她去了自行车棚,林岫的自行车果然不在了。 他还是去了。 枕溪一脚跨上自行车,忍着膝盖裂开的疼痛,把脚踏板蹬得飞快,车轱辘转动地都看不见里头的钢轴。 平时到学校要半个小时的车程,今晚她十分钟就骑到了。来得路上,还渐渐下起了小雨,又凉又冻人。 也亏得这会儿路上没什么车,否则以她这不要命的横冲直撞,说不准没等找到林岫她就先横尸街头。 她什么都不敢想,她现在但凡有点理智,就应该知道先给林岫打个电话确定位置。 她把自行车往学校门口一扔,像只愤怒的无头苍蝇,直冲着学校背后跑。 “还来得及,来得及,肯定来得及。什么都不会发生,什么都不会。” 反反复复地,她嘴里念叨的都是这几句。 “要是出了事该怎么办?林岫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天气冷,枕溪冻得唇都合不上,她只能听见她哆嗦着的牙齿在打颤,还有她一声又一声地急促呼吸。 绕过最后一家还在开张的面店时,枕溪听到了有人在背后叫她。 她起先不敢应,害怕是厉鬼喊魂,更怕是她自己在幻听。 直到她又听到一声清晰的,“枕溪,你要去哪?” 枕溪回头,林岫穿着一件深色的羽绒服坐在里头,面前桌上放了个碗。 枕溪掐了自己破皮处一下,钻心的疼让她缓过神来。她朝着林岫走去,在他面前坐下。 “你怎么了。” 面前人一身淡色羽绒服已经看不清原来的颜色,上面一块又一块的污垢混着灰尘,还有些泥泞。林岫往下望,牛仔裤上有多处蹭开的地方,鞋子也脏,看上去还是湿的。 面前人把眼睛瞪得很大,眼眶通红遍布血丝,脸上也有一块块污斑。 “枕溪。” 林岫抽了张纸,要给她擦脸。 枕溪一巴掌拍开了他的手,大叫:“你别碰我!” 同时,瞪大的眼里开始往外滚泪。 林岫愣住了,看见了她搭在桌上,尽是伤痕的手。 “手怎么了?” “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我让你呆在家你不呆!我让你不准去你偏去!”枕溪大吼:“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厨房的老板听到动静,急急忙忙地出来,看见枕溪的状况,吓得忙掏出一个医药盒,说:“多大点事,别吵架别吵架。” “你见过姜菅了?”枕溪问。 “没有。” 枕溪点头,拿手擦泪,这一抹,灰尘污垢混着血迹全揩在了脸上,看着凄惨得很。 “走吧。” “去哪?” “你不是要去见姜菅吗?走啊!” “不去了。”林岫说:“我带你去医院。” “去你妈的医院!”枕溪踢了桌子一脚,怒气腾腾地起身,出门。 林岫跟了上来,揪住她背后的衣服,说:“你衣服湿了,会感冒,先把衣服换下来。” 枕溪抬头看着他,又开始哭,边哭边说:“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林岫看了她一会儿,面对面地抱住了她,说:“对不起。” 枕溪拿手打他,一下比一下打得重,林岫默默地受了,说:“我就是想知道,你发现我没在家,会不会来找我?” “我为什么要来找你?”枕溪叫道。 “你现在不是来了。你不是在电话里跟我说要连夜搬走,和我老死不相往来。” “所以你他妈大老远跑到学校门口来吃面?林岫,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是。” 枕溪气得直咳嗽,林岫拍着她的背,把她已经湿掉的羽绒服脱了下来,换上了他的。 枕溪坐在店门口的石阶上,好半天没喘过气来。 “姜菅打电话约得你?” “不是,短信。” 枕溪看了他手机里的短信,发信人来自姜菅,最近的一条是十分钟前,问他到了没有。 枕溪编辑“到了”发出去。 “你在这等着,我去看看她有什么事。” “太晚了。”林岫拉住了她的手腕,说:“不去了,我带你去医院。” 枕溪甩开他的手,说:“她姜菅就是握着个核弹在那等着引爆!我今晚也要去看看。” 九十四、事发 林岫并没有具体跟枕溪说姜菅和他约在哪里,但冥冥中,枕溪就是知道。 她带着林岫往前走,这条路,她比他要熟悉得多。上辈子在皮革厂打工时,这条道是她回家的必经之路。 “是这吗?”枕溪在一扇小木门面前停下,向林岫问道。 这是这个老旧俱乐部的一个会议室,可能有很多年没有人住过,窗户上糊着的报纸被风刮开了不少,透着一股陈旧腐烂的味道。 “是。” 枕溪听到这个回答,心里说不上是紧张多一点,还是庆幸多一点。 一直以来,林岫的那件事都是压在她心里的一块巨石。为此,她强硬地不许林岫在晚上单独出去,以致到了偏执的地步。 她有时候心里会想,要不这件事就早些来吧,解决之后她也能松一口气。 但是这事不仅关系到林岫的学业和前途,还有另外一个女孩子的人生。 姜菅这个名字,她也是在刚刚一瞬间才想起来的。 “姜菅。” 林岫喊了一声,并没有人应答他。 “你在这等着,把手电给我,我进去看。” 林岫握着自己的手机没有给她,说:“这里太荒,里面又黑,你别去了。我们回去。” “你不好奇姜菅找你什么事吗?” “不好奇。” “你有病吧。”枕溪一把抢过他的手机,说:“不好奇你大晚上来这干什么?” “一起去吧。”林岫说。 “要你多管闲事。”枕溪推开他拦住自己的手,小声说了句:“这里我不知道来过多少次。” 枕溪固执地推开了门,门框发出让人寒颤的吱呀声。 林岫有些吃惊地看着,枕溪在进门之后,回身把门关上了。 她不是夜盲又怕鬼。 林岫掏出了烟,说起来,今晚的事就跟场闹剧一样。 姜菅突然地就给他发信息,说有他作弊的证据。 证据?这倒是让林岫有些好奇。 她有什么证据,他怎么可能留下证据。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办公室和教室里装有监控,那又怎么样?他一共才在办公室呆了多久?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跟他一样,对自己的脑子充满信心。 何况,办公室根本不会安装监控。教室里的监控只能指向赵逸磊翻他抽屉。他早就确认过,那个监控不过是个摆设。 枕溪今天一大早就出门,没有缘由地,消失了整整一天。他有许多次拿出手机,想给她发条信息,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打听她的下落。 直到他收到了姜菅的短信,短信的内容,是非常让枕溪忌讳的,晚上出门的问题。 短信发出去不过几秒钟,枕溪的电话就来了。 不问缘由,不分青红皂白,张口闭口都是那几句话那些词汇,仿佛混了满世界的戾气,比应对林征那家子人还要尖锐三分。 他也确实好奇,他如果不按她说的做,会怎么样? 他突然就觉得饿了,想念学校门口的热面,他骑上自行车,毫不在意,这个时间点会有哪家面铺还在营业。 吃完一碗面,外头淅淅沥沥开始下雨,冷风一吹,满脸都是凉意,他觉得自己该回去了。如果那时候枕溪还没回来,他就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如果枕溪已经到家,他…… 他暂时也没想好应该怎么办。 像今晚这种一时起意没有计划的事,是他活到这么大,第一次做。 就连上次故意应付考试惹母亲生气,他也是一早想好了应对的办法。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看见了在雨中踽踽而行的枕溪。 枕溪自己肯定不会承认,她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时,是高兴的。 她就只知道哭。 身后又传来悠远沉重的吱呀声。林岫回头,枕溪出来了。 “你手里拿得什么,外套去哪了。” “林岫……” 枕溪的眼神悲伤极了。这种悲伤是真实的,不是她用嚎啕大哭表现出来的那种。 “怎么……” “林岫!” 突然响起的一个意外男声打断了他。 这个时间点在这个地方? 枕溪抬头,他们对面突然出现了几个人。枕溪把手背到身后,撩开毛衣的衣摆,把东西塞了进去。 “赵逸磊。”林岫眯眼看了看,认出了最前面的人来。 “你……你怎么在这?”赵逸磊的声音很吃惊,像是枕溪是凭空出现一般。 “没事。”枕溪应了句,有些慌张地说:“表哥,走吧。” “等等。”赵逸磊叫旁边的人拦住了他们,说:“你们这么晚在这做什么?” “没事。”枕溪还是这句话,语罢拉着林岫就要走。 “别是干什么坏事吧。啊?我们两个年级第一。”赵逸磊朝他们身后的屋子看了一眼,说:“我们进去看看。” 枕溪到了嘴边的话没说出口,眼前的几个大男生已经掏出了手电,一把推开门往里走。 林岫落在最后头,看着枕溪,用眼神询问里面的情况。 “林岫!”里头传来赵逸磊勃然大怒的吼叫,只是这声音在枕溪听来,带了明显的做戏成分。 浮夸得不行。 “你!”赵逸磊冲出来用手指着林岫“你”了半天,说了句: “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你怎么敢?还有你!”赵逸磊用手指指向枕溪,说:“这事你也有份吧?” “什么事。”饶是林岫再聪明,也无法用眼睛穿透墙壁看到里头的情况。 “什么事?你还好意思问什么事?”赵逸磊掏出手机,说:“我要报警。” 枕溪拦住了他的手,说:“你想好了?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来得及?”赵逸磊顺着她的话念叨了一句,笑着说:“来不及了已经。” “110吗?”赵逸磊已经打通了电话,冲着那头说:“我要报警,在七中后头这个俱乐部这边,有个叫林岫的,糟蹋了我们学校一个姑娘的清白。” 林岫的眼皮骤然抬起,他先是看了赵逸磊一眼,然后把目光转向了枕溪。在有些晦暗的环境里,他的眼睛亮得吓人。 枕溪低下了头。 林岫往前走了几步,推开了那扇门,里头手电光的聚集处躺着个人,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的羽绒服,是他的,刚才被枕溪穿着。 “你们干什么!”枕溪叫了一声,往里冲,制止住了那几个想要掀开衣服的人,把羽绒服又往那人身上扯了扯。 林岫走近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正是姜菅。 “死了吗。”他听见自己问。 “没有,晕了。可能被下了药,也可能被人打晕了。要等警察来才知道。”枕溪回答。 “林岫,你完了。”周围的人都在这么说。 枕溪把围巾扯下来遮住了姜菅的脸,厉声让他们滚。 “我们就在门口守着,你们跑不掉的。”那些人说。 枕溪等他们走了,跟林岫说:“这事于你不利。” “怎么于我不利。” “姜菅今晚和你约了见面。你从家出来到这的一路上,凡是有监控的地方都应该拍到了你。你出现在她出事的地方,被赵逸磊那一伙人撞个正着。你说不清。” “你呢。”林岫看着她。 “他们估计会跟警察说,这事我也有份,我是帮你放哨的。但是我还好,我毕竟是个小姑娘。”枕溪仰头看着他,说:“林岫,你已经是个可以承担刑事责任的大人了。” “这事要是坐实,我会怎么样?” “不好说。”枕溪摇摇头,说:“我猜被学校开除学籍是肯定的。你虽然是个中考状元,但这辈子肯定没法再参加高考了。” “枕溪,这是诬陷和栽赃。” 枕溪有点生气,从刚才到现在,除了听到赵逸磊报警时露出了震惊的神色,他一直很镇定。 他现在站在这跟枕溪聊天,好像是在谈论一件社会上的新闻,和他本人一点关系没有。 “所以我分明跟你说过……” “不让我晚上单独出门。”林岫打断她的话,说:“枕溪,你知道些什么?” 枕溪看着他,林岫的嘴边挂着笑,盯着她的眼睛却带着钩子。 “我外婆是村里的神婆,这事你知道吧。”这是枕溪一早想好的说辞。 “是么。” “所以我也有点……”枕溪顿了一下,说:“今晚的事我梦到过。” 枕溪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一派严肃正经。 “不止一次。” “是么。” “我知道你不信……” “我信。”林岫铿锵有力的回答打断了枕溪的全部思路。她猜她现在的样子肯定又蠢又傻,不然林岫不可能笑得出来。 “不然也没办法解释不是么?我相信证据,更相信科学。” “呵。”枕溪笑了一声,说:“那等警察来的时候,你跟他们去聊证据和科学吧。” 她的话音刚落,外头已经隐隐约约传来了警鸣的声音。 “来了。”枕溪说。 “枕溪,我要怎么办。”林岫问她。 “可是你看上去一点都不担心。”枕溪就搞不明白了,这人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但是单纯的马大哈一个?怎么都出了这样的事,还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我今晚没有见过姜菅,也没来过这里。”林岫说。 “是吗?”枕溪疑惑:“谁知道呢?谁又能帮你作证呢?” “那我再问你一遍,你之前从里头带出来了什么东西。” “什么?” “藏在你毛衣背后的,是什么。” 九十五、诬告 接下来的事和枕溪预料得差不多,赵逸磊一伙人一口咬定林岫是被他们给抓了个现行。而枕溪,就是那个负责给潘金莲和西门庆拉皮条放哨的王婆。 枕溪可不乐意了,王婆是个什么下场谁都知道。 大晚上的,枕溪又冷又困地坐在派出所里头接受闻讯。姜菅的家长来了,学校的领导来了,就连枕全和林慧都来了。 姜菅的父母一副要和林岫同归于尽的模样,林慧和枕全闷着嘴不吭气,学校的老师领导倒是腰杆挺得笔直,说林岫不可能做出那样的事。 “你们两个又作什么怪?” 枕溪好久没见枕全,因为上次的事情,家里的老底被掏了个干净,日子过得很窘迫,枕全又苍老了不少。 枕溪看见他,心里刚起了那么一点苦涩心酸,就被这句话给打没了。 “估计命中带惨,躺着也能中枪。” 枕全没再理会她,和林慧凑一起去打探这事的内情。 哪有什么内情? “我没做过。” 蓦地听到这句话,枕溪还以为自己又在梦里。 “枕溪,我没做过。” “我没做过。” 这两句话,除了多了她的名字,其余无论是语气还是传达的情感都一模一样。 枕溪回头,正好和林岫的目光撞上。 枕溪把头转了回来,心想所有事情都在冥冥中自有定数。她原本还很焦虑,不知道上辈子发生过的事情还会不会在这辈子出现。 如果发生,会在什么时候发生,会在哪里发生? 打她重生之后,很多事情都偏离了上辈子的轨迹,让她措手不及应接不暇,她一直都很紧张。 和她猜想的还是不一样,这事比上辈子提前了一年多,但好在,地点还是那个地点,所以她之前做得准备没有白费。 枕溪仰头,看着天花板上明晃晃的白炽灯,心里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她已经忘了上辈子报警的那伙人是不是赵逸磊他们,反正说辞雷同,就是偶然撞见了林岫,然后发现了被糟蹋的姜菅。 警方调了沿路的监控,确定林岫当晚确实去过七中附近。但是监控也就只能拍到林岫在七中附近出现。像俱乐部那种荒废了好几年的地方,是没人会费心装个摄像头的。所以,警方也没法了解当晚林岫是否和姜菅碰过面,他们做了什么。更没法证明这事就是他做的,毕竟现场除了脚印,没留下半点与他有关的痕迹。 这事最后能够结案,能给林岫定罪,还多亏了两个人。 一个是下班途中经过那里的枕溪,她给警方作证,她在当晚的案发时间前后,看到了林岫出现在俱乐部那里。她当时的原话是: “鬼鬼祟祟瞻前顾后,一看就是心里有鬼。” 另外一个,也是最为关键的证据,来自于直接被害人姜菅同学,她跟警方透露,她在被打昏迷之前,看到了林岫的脸。 这会儿刚在医院清醒过来的姜菅,也是这么跟警方说得。 见鬼了么这不是! “你们还有什么好说?”警察问。 “可以对质吗?”枕溪说:“我见到她的时候她就已经躺在地上了,她身上那衣服还是我给披上的呢。” “可那衣服不是你的。” “是,那是我表哥的,但是我们的衣服在面馆的时候就换了。我见那家店贴着有监控的标识,你们可以去调监控取证。”枕溪陈述。 “我们自然会去,现在说的是,姜菅指证她在昏迷前见过林岫,这事要怎么解释?” “所以我请求和她当面对质。她何时见到的我表哥,在哪见到的,一一说清楚细节就好了。反正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枕溪是真的很想弄清楚,姜菅为什么要做伪证。 姜菅答应对质,但由于时间太晚,她的情绪也不稳定,所以怎么着,这对质也得等到明天。 得,事情弄不清楚之前,枕溪和林岫只能暂时被拘留。 跟枕溪认识的女警察来跟她说,让家长去给她两请个律师。 “律师暂时不用,衣服倒是要来两件,不然今晚都得冻死。” 林慧和枕全是指望不上,枕溪只能让人帮忙给徐姨和眭阳打电话。 “徐姨来送衣服,眭阳呢,来干嘛。”林岫问。 “衣服可以不穿,冻着就冻着呗。但是我两的清白得靠眭阳。” 眭阳来得很快,隔着栅栏和枕溪相望。 “你别怕,我联系律师了,李明庭那也在想办法。”说着,已经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塞给枕溪。旁边看守的同志拦着不让,眭阳压着嗓子问:“十来岁的小姑娘,冻出点什么毛病你负责吗?” 眭阳给李明庭打电话,让李明庭跟看守的同志交涉。 枕溪见旁边一会儿没人,急忙拽住了眭阳的袖子,说: “你听着!我有事要拜托给你。” 枕溪紧张地盯着四周,小声说:“俱乐部后面有排小平房,从西数的第四间,你去那,把电脑拿出来。拿出来后你暂时先保管着,最好把今晚的视频文件多拷贝几份。” “什么?” “你听我说,一会儿这会来个阿姨,你就跟她拿钥匙,那地方你能找到吗?就是上次马子瑜打架那地,离俱乐部很近很近。” “我知道。可是那里有什么?” 枕溪看了眼林岫,轻声地说:“监控录像。” 枕溪抓住了他的手,说:“我信得过的人不多,这事你千万别说出去。这事要能调查清楚,这监控也就用不上了。怕就怕……” “你放心。” “徐姨!”枕溪眼尖地看到拎着东西进来的徐姨。 “你就跟她拿钥匙,赶紧去把电脑给我收回来。一定要快!” 眭阳点头,用力握了握枕溪的手,转身去跟徐姨说话了。 “你在那装了监控。”林岫靠在墙上,看着她。 “嗯。” “枕溪,这事太诡异了。就因为一个梦,你就在一个根本没人会去的破房子里装监控?” “是做了很多次,一模一样的梦。”枕溪给他纠正,说:“你要是经常做梦梦到一模一样的场景,一模一样的人和事情,你也会警惕。我当时要没装那个监控,今天岂不是她姜菅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装了多久了?” “小一年。” “有时候下晚自习见不到你。” “我去确定监控是否正常运转着。” “如果今天没发生这事,你还打算装多久?” “今天不就用上了?等你大学考出去,这个监控自然就作废了。” “你之前总问我为什么不离开这座城市。” “哎——”枕溪叹了一口,说:“冥冥之中自由命数,希望这个监控用不上吧。” “你不好奇这事是谁做得。” “如果姜菅不追究,我可以当做没发生过。在我这,小姑娘的自尊清白,是要比所谓的正义真相更重要一些。” …… 第二天,枕溪和林岫在警察的陪同下,前往医院和姜菅对质。 在路上,枕溪问林岫:“你说,是不是只有我们这种人,才把自尊看得顶顶重要?” “可能。” “那你说,姜菅最看重的是什么。” “不知道。” “她好像是真的特别喜欢你,丝毫不亚于偏执狂段爱婷。” “所以。” “所以我很怕,她的自尊会让位给其他的情感。” “比如。” “比如?”枕溪歪头想了想,说:“爱情。” …… 到了医院,首先见到的,就是姜菅的家长。出乎枕溪意料的,他们没有像昨晚那样露出要和林岫同归于尽的张牙舞爪。 他们看着林岫的表情,是无力且愧疚的。甚至于,他们都没法抬起头和林岫对视。 心虚的表现。 姜菅整个人憔悴了不少,涣散的眼神在看到林岫时,才微微聚了点光。 “我想和林岫单独聊一聊。”她说。 她的父母没有反对,他们这些人只能暂时退出去。 他们聊得时间不长,声音很小,但枕溪还是在中途听到了姜菅大声哭喊: “为什么?” 枕溪双手合十放在胸前,乞求着她天上的母亲和林岫天上的母亲保佑,事情不是她想得那样,不会到最差的地步。乞求她的监控录像根本用不上。 病房门突然被拉开,林岫疲倦地出现在门口,说:“姜菅有话跟你们说。” 枕溪一看他的神色,就觉得情况不大妙。 “她怎么跟你说的?” 林岫伸手去摸烟,但是摸了个空。他摇了摇头,没说话。 “那毕竟是姜菅个人的私事,你不愿意说我理解。那我随便猜一猜,要是不对你就让我闭嘴,毕竟这事还关乎着我们之后的打算。” 林岫没说话,枕溪开口,说:“她说可以不追究这整件事,可以在警察局销案,但是你得娶她,最近就得订婚,到岁数就去领证。” 林岫抬眼,眼睛透过镜片默默地看着她。 枕溪知道自己猜对了。 枕溪去跟认识的警察要了根烟,点上烟后,林岫才缓缓开口。 “我问她,这事她父母知道吗?她说知道。” “我又问,她们答应吗?她说答应。” 林岫吐出一口烟,取下镜片,用又黑又深的眼睛看着枕溪,说: “我不明白。” “没什么不明白的。”枕溪揉捏着自己的手,说:“有些脑子不清楚的女人确实会在有些时候抛弃掉自己的自尊心让位给其他情感。” “爱情吗?”林岫笑出声来,问:“这是爱情吗?” 九十六、所谓爱情 “是吧。”枕溪说:“只是自私了点。” “以我的学业和前途做胁迫的爱情?” “是。” “我无法理解,他的父母为什么会答应这样荒唐的要求?” “因为他们知道这事跟你没关系。”枕溪无奈地开口,说:“宁愿去追究一个根本不知道在哪的人,还不如就让你应下。起码姜菅喜欢你,你站出去又是个光鲜体面的七中学生代表,有不可限量的前途和未来。要是真追究起来,他们害怕最后查到的,是一个食不果腹饥肠辘辘的乞丐。那你说,到时候他们要怎么办?要一个乞丐为她们的女儿负责吗?” “那我呢?”林岫的眼睛藏在烟雾下,亮亮晶晶。 “谁叫你优越呢。”枕溪说笑道:“要过个十年,和你这样条件的人相亲,怕是会费都要交个十来万。” 枕溪蹲下身来,恢复了严肃的表情,说:“林岫,我一直跟你说,这个世界上是有部分比例的坏人。或许他们平时相貌堂堂衣冠楚楚,但是一旦涉及到自身利益,就会把你往死路上逼。” 林岫仰头看着医院洁白的天花板,哑声道:“她说我没有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在娶她和身败名裂上,我只能选择一个。” “你怎么说?” “我说这是她的自由,随她高兴。她哭了,哭得特别难看。”林岫垂头看着她,问:“枕溪,她凭什么哭?” “小女孩儿总是爱哭的。” 况且你说的话也确实讨人厌。 枕溪心里跟吃了十斤红薯似得,一口气咽不下也上不来。往事一幕幕在眼前重映,她在想,上辈子姜菅肯定也跟他说过和今天一模一样的话。他在没有退路的情况下,依旧没有妥协。 所以他最后落了个前途尽毁,身败名裂。 枕溪摸了摸他搭在膝盖上的手背,说:“没事了,我们给了她选择的。” 警察从病房出来,说:“林岫,跟我们回警局吧。” “至于你。”警察看着枕溪,说:“你回家呆着,最近这段时间不要离开Y市,我们要能够随时找得到你。” 林岫起身跟着警察走开,枕溪用整个走廊都听得到的声音喊: “林岫,你要告姜菅诽谤吗?” 所有人都把目光转向她,林岫也回身,然后笑着摇了摇头。 …… “姜菅。”枕溪坐到了姜菅的病床前,说:“现在还来得及,你去跟警察说,这事和林岫没有关系。” 姜菅脸上还有刚才哭过的痕迹,她用哭红的眼睛看着枕溪,说:“你去跟他说,只要他答应我的条件,我立马就去销案。” “何必呢?”枕溪拉住了她的手,说:“强扭的瓜不甜,他并不喜欢你。” 也不知道这姑娘哪来的这么大力气,一把甩开了她的手,说:“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你情我愿。” “可是你知道的,这事根本和林岫没有关系。你怎么忍心……” 姜菅死死咬着下唇,逐渐透了些红色出来,说:“谁叫他倒霉呢。” 枕溪也气了,厉声质问:“你就笃定他没有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吗?” “什么证据?”姜菅扯了扯嘴角,说:“我亲口说得证词不算证据?那什么才是证据?” 枕溪发现自己完全没办法和她沟通。 “要是有一天,这事真相大白了,你会后悔吗?” “不会有这一天。” 嘿!看这倒霉孩子自信的。 枕溪扭头就走。 干嘛啊她这是?苦口婆心地是打算感化谁?她自己都自顾不暇了都。 这人啊,自己的路要自己走,她替谁都操不上心。 …… “那录像我看了。”眭阳说。 “是赵逸磊吗?”枕溪问。 “不是。但跟他也脱不了干系。” “那就好。” “你不关心那个畜生是谁吗?” “那是姜菅和她家里人应该关心的事情。” “这视频你打算怎么办?” 枕溪的整个脑袋都埋在了桌子上,说:“拷贝一份给姜菅家送去,让他们自己去跟警察解释。” “学校里传得沸沸扬扬。”眭阳说:“不澄清的话,林岫的名声就算毁了。” “澄清?要怎么澄清?”枕溪抱住了自己的头,说:“姜菅和警察的否认还不够吗?” “我觉得不够。除非有实质性的证据。你知道,大家的注意力很容易……” 眭阳没有把话说下去,枕溪知道他的意思。 公众一般会对首先接收到的信息进行自己的理解和分析,一旦这种观点根深蒂固禁锢在脑海里的时候,就不容易接收到第二次的信息。 林岫糟蹋了姜菅,这是他们接触到的第一次信息并加以理解,处理成了一个他们喜闻乐见的新闻。 林岫和这事没关系,这是他们接触到的第二次。 可是林岫究竟和这件事有没有关系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反正他们已经觉得,站在神坛上俯瞰众生的林岫林状元,彻底坠落了。 这事本身带来的爆炸性和话题度,已经远远超过人们对真相和正义的探讨。 可枕溪能怎么办呢? 她虽然不认同姜菅一家的作风,可是她毕竟是受害者,是个小姑娘…… “这可怎么办呢?” …… 姜菅一家还是在逼林岫妥协。他们跟林慧枕全,包括跟学校领导都是这么说,只要林慧跟姜菅订婚,这事就当没发生过。 这事就当没发生过? 枕溪理解不能。 这事虽然还未结案,但已经给七中的声誉带来了极大的影响。枕溪看这架势,学校有放弃林岫的意思。 “多难得的一个人才。”周老师遗憾地说:“最后就算证明这事和他没有关系,他也不能再在七中上学了。” “为什么?”枕溪问。 “你还不知道吗?舆论的压力……” 枕溪当然知道舆论能有多大的作用。她从一无所有到那个家,到混到现在的模样,依靠最多的,也是舆论给人的压力。 但是她还是很纠结。 “枕溪,姜菅和林岫,你只能保一个。”眭阳跟她说:“林岫在这件事里有什么错呢?” “姜菅又有什么错呢?她也是受害人。” “如果不是她一口咬定最后昏迷前见过林岫,现在哪来这么多事?” “我把视频给她家里人,让她们去帮林岫澄清也不行吗?” “不行的。”眭阳说:“林岫在学校的名声已经很难听了,你知道同学怎么称呼他?” 枕溪知道的,他们管他叫强*犯,上辈子就是这样叫得。 “你要是不忍心,你把视频给我,我去办。干干净净的。” “这事沾上了就没法干净。你何必来这泥潭子里造一脚呢?” …… 七中的公示栏,是一个神奇的地方。 在最近这一两年,她前后粘贴过林征和女朋友的床照,揭发枕溪作弊的罪状,而今天放在它里头的,是几张照片。 一看就是监控的截图,两男一女。 女的是最近风暴的中心人物,高二A班的姜菅。两个男生,那个站在旁边冷眼观看的,是七中高中部前学生会主席,赵逸磊。另外一个重点部位被打马赛克,伏在姜菅身上的,是七中的一个问题学生,一个在同学眼中是败类,老师眼中是废物的,可以称之为小瘪三的人。 截图的照片上有监控录像的时间显示,大家一看就明白,这就是那个神秘夜晚发生的所有事,全过程。 警方也收到了视频,当天一整天完完整整的全过程,从早晨第一抹日光斜射进来,到枕溪把监控从墙上摘下来。 他们看到了赵逸磊和犯人的踩点过程,看到他们把晕掉的姜菅拖入房间施暴,看到枕溪出现在镜头当中,看到她脱下外套给姜菅披上,自始至终,都没有林岫的身影出现过。 “你怎么知道那里有监控?”警察向枕溪盘问。 “我拿着手机进去,不小心打开了摄像头,看到了角落处有个亮点在闪,一时好奇,过去看了一眼。”枕溪把摘下的监控摄像头交了出来。 “那你当初怎么不说?” “我不知道这个监控通向哪里?我不知道是谁坐在屏幕前监视着,我怕是坏人。” “要是没有这个录像,你表哥可真什么都说不清了。” “是。”枕溪承认。 她也在想,要是她一早就把摄像头的事说出来,会不会就没有后来姜菅以没证据为由胁迫林岫的事。 可是她当时也实在是怕,无线摄像头可供传输的范围距离有限,那地方离案发地太近了,她怕没等警察赶到,那地方先被人发现。如果录像被损坏,那林岫就真的完了。 她当时在那装监控的目的,就是为了日后出事能有个底气。她的初衷本来就是为了保护林岫。后来发生的这一系列事情,是她没有预想到的。 这件事,归根结底,是赵逸磊太恶毒太坏,用如此阴损的方式整治林岫和姜菅。是姜菅拎不清事实太贪心,不顾林岫的意愿以他的前途为逼迫来成全自己。是林岫脑子被一千百度的铁水浇过,把她的一再警告当做耳旁风,对未知事物的敬畏抵不过内心深处的好奇。 好在,没有像上辈子那样,善者因善而屈,恶者因恶逍遥。 最终的Happy ending,是真相大白。 九十七、林助理的背景 这事在七中掀起的惊涛骇浪让人咋舌。主要是被卷进这事情的两个主角,一个是高高在上被七中视为脸面的林岫,一个是七中前学生会主席赵逸磊。 起先,是林岫有一个星期没去上学。联系之前的诸多传言,大家已经在心底默认,传言就是事实。 再后来,他们就在公示栏看见了那些骇人听闻的照片。这些照片贴出来没两天,林岫回来了。 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该上课上课,该回家回家,老师待他,也只比从前更热络亲切。 倒是另一位主人公赵逸磊,再也没有在七中出现过。 至于那位真正触及到法律被惩处判决的人,却没什么人提过。这事传到后面,仿佛他赵逸磊才是犯事被开除的那个人。 林岫回来上课没多久,就迎来了期末考。 “这也好。”枕溪说:“等过完年,这事的风头就要小下去不少。等新学期的开学典礼你往舞台上一站,就还是七中人人仰慕敬畏的学神一枚。” 这事过后林岫便沉默了不少,比以前更不爱说话了,也就枕溪,能凭着自己的一腔热情和他聊半天。 “HP是不是又跟你发寒假实习邀请了?你去不?”枕溪问。 “去。” “那也行,全新一季的企划又要上线了,去看看也好。” 林岫低头翻着书,枕溪瞥了一眼,还是本娱乐杂志。 “你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这个了?” “HP新一季的项目企划也要重新选择代言人。” 枕溪剥着橘子点头,说:“也对,得知道知道现下哪个明星最HOT。” 林岫翻了一页书给她看,说:“你最喜欢的RainbowGirls。” 枕溪看了一眼,还真是,有篇RG的专访来着,幅面不大,但也不小。 “你觉得时机到了吗?”林岫问她。 “这才哪跟哪啊?起码也得等第一届总选举办了之后。” “总选?” “我不跟你说过吗,就那十几个工厂选劳模那事。” “我以为只是一个企划。” “哪能啊?这么赚钱的企划不落实是不是糟蹋了?等着吧,未来几年的娱乐圈热闹着呢。” 枕溪把橘子塞嘴里,犹豫了下,还是问了声:“那你今年的春节……” “忙起来可能没时间过。” 枕溪想问要是不忙呢?可她终究还是没问出口。 她回乡下,和林岫启程去S市是同一天。她刚钻进被窝看电视的时候,林岫已经迈进了HP工厂的大门。 用脚想也知道,肯定又忙得昏天黑夜不见天日。有时候枕溪给他发条问候的短信,要第二天或者第三天才收得到回复。好好的一个手机,生生被用成了BB机。 临近春节,外婆见天地都很高兴,枕溪琢磨着时机差不多,把她从那个家离开的事情给抖露了出来。 外婆先是哭,哭过之后开始咒骂枕全和林慧,骂过之后又开始哭,操心枕溪的读书和生活问题。 “您放心,我成绩好,学校给得各种补助一直没断过,我活得好着呢。” “你终归年纪还小。”外婆说:“要不我去城里照顾你?” “千万别。”枕溪说:“我读书早出晚归一天到晚就在家睡个觉,您要是去了,也没个人跟您说话,多无聊啊,回头再闷出病来。” “那你……” “您就甭担心了,我能照顾好自己。等我攒点钱,我就给您买个手机,到时候我天天给您打电话。” 外婆包着饺子,一时没说话。枕溪想了想,又开口,“再说了,林岫就住我隔壁,有什么事也会互相帮衬一些的。” “林慧她姐姐的那个儿子?” “是。”枕溪说:“也是可怜人一个。他在这个世界上就只有林慧一个亲人了,偏偏……”枕溪深深叹了一口气,偷偷打量着外婆的神色,说:“逢年过节都是独自一个人,泡碗方便面就将就了。” “确实可怜。”外婆说:“也难得没被林慧给教坏了,以后会有出息的。” “可不是。”枕溪接过外婆手里的面皮,说:“读书可成器了,中考考了个市状元呢。平时也次次都考年级第一,每次开学典礼他都是学生代表。” “那你学习上有问题可以去问问人家。” “我多不好意思啊。”枕溪说:“这没亲没故的,也不好麻烦人家。” “也是。”外婆的话突然就没了后文,枕溪已经到了嘴边的话,纠结了半晌还是没说出来。 晚上熄灯前,外婆突然开口,说:“那个孩子,他要是不嫌弃的话,让他来和我们一起过年吧。” 枕溪强忍心里脸上的喜悦,说:“那多麻烦啊,还是算了。” “麻烦什么?就是多准备一副碗筷的事,就是怕人家嫌弃。” “他敢!”枕溪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说:“我外婆是天底下做饭最好的,哪个五星级的厨子都比不上。他嫌弃什么嫌弃……” …… 终于结束了一天的工作。这半个多月以来,今天是下班下得最早的。周围同事都说约着去吃个饭,喊到林岫时,却有点别扭。 这人平时跟他们在一起工作,也没觉得他还是个还在读书的学生。到了下班聚会,这才恍恍惚惚想起来,他们酒桌上的那些习惯,不好得摆在一个还不满双十年纪的学生面前。 一个办公室的人,一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半天没决定是直接走人,还是过去叫他一声。 说起来,这位还是空降的运营总监助理,背后的人脉交际错综复杂波云诡谲,连在职场混了大半辈子的老油条们都拿捏不准。好在,这位平时要读书,一年也就寒暑两个假期出现在他们面前。 “黄组长,你去问问吧。你和他的关系还要好一些。” 姓黄的组长凑上去了,把他的目的对方一说。对方摇摇头,说:“还有事情要忙。” 见面前人露出急促为难的神色,林岫又补充了一句:“我自己的事情。” “那不打扰了。” 姓黄的组长替他掩上门,朝周围同事挥了挥手,大家围促着朝门口走去。 “我还挺怕他的。”一个女职员开口,“上次我把广告文案提上去,他打回来让我重做时,把我里头所有错字和应用不当的标点都圈了出来,打那以后,我看他就像在看中学给我改作文的老师。你说他才多大年纪,就已经这幅样子了……” “他应该没签合同,属于临时工的编制吧?”有人问道。 “那你敢把他当临时工看吗?你看我们陈总多巴结他,一口一个林同学叫得亲切。” “你们都知道我们这个品牌有分出去一大笔干股吧?我们整个团队入职后品牌总监都没就位,当时听说是要外聘,结果等了很久都没等到,最后还是总公司来了个人就位。” “听说当时开线的初衷是要做成高奢皮具品牌,陈总拿着合同去跟人家谈,被人家骂回来了,这才重新把定位往国民时尚潮流少女这边靠。” “你的意思是?” “这位林助理是上次那个徐总带来的,不过大家都看得出,那个徐总不管事,呆这的大多数时候都在给林助理买饭倒水,这不,这次她就没来了。你们瞅瞅林助理那气派涵养气质,说不定就是哪家金主的少爷到我们这体验生活来了。” “是吗……” 等车的时间里大家又八卦了几句,到了,八卦话题的走向还是—— “也不知道那位少爷有女朋友没有?” …… 林岫从茶水间里找到了桶泡面,倒好水掀盖的时候,电视上正在放天气预报。 S市今天只有零度,那边的Y市已经到了零下,两边都有要下雪的迹象。 其实S市要比Y市冷得多,林岫也是来到这里才知道。S市多雨,没雨的时候,空气是又阴又冷,一旦开始下雨,就是阴冷潮湿兼具,莫名地会让人因为天气原因烦躁。 林岫打开手机,最近一条短信还是三天前,枕溪跟他推荐了一个电视剧,可他没有时间看。 办公区这边的人都已经走没了,临到过年,大家工作的情绪也要懈怠很多。林岫最后熄了灯,撑着伞,走出了办公室。 外面飞起了小雨,林岫站在路口等了半天,也没有一辆出租经过。甚至于,都没有个和他一样独自在雨中行走的人影。 林岫掏出手机,拨打了机场的电话,查询最近一班飞往Y时的航班。 嗯,最近一班在两个小时以后,来不及了。 下一班倒是在晚上九点,如果路上不耽搁飞机不延误的话,他在今天十二点之前就能站在Y市的地界上。 “先生?先生?”听筒里是接线员询问的声音,“你还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没有了,谢谢。” 他挂了电话,正好也过来了一辆出租。 “去哪?”司机问他。 “机场,谢谢。” 车子启动,没关严的窗户有冷风挟带着小雨飘进来。 林岫的手机传来短信提示音,来自他的顶头上司。 “林同学,明早的会议要把这次的品牌代言人确定下来。” 林岫合上手机,跟前面的司机师傅说: “请去H酒店。” “不去机场了吗?” “不去了。” 九十八、下雪了 会议准时准点地举行,总监背后的落地窗正对着林岫,他不经意间一抬起头,觉得今天的天光要亮上许多。 会议进行到一半,外头开始下雪。 起先可能细小地没法用人眼察觉,到后来,絮絮扬扬地好似大风吹起了棉花。 会议的气氛一下就热络起来,女孩子多的地方总是这样,容易被一点小事转移走大部分的注意力。 总监提醒了几句没法挽回严肃的场面,索性就暂时休息让大家去外头看雪。 “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瑞雪兆丰年啊这是。” 这话一出,林岫才后知后觉,后天就是年三十。 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来自枕溪的短信,简单的三个字: “下雪了。” 林岫站在窗前往下望,这会儿的雪还没有在地上积起来。山里的气温要稍微低一点,说不定她今早起床的时候,自家院子里已经堆了不少的雪。 山里的雪干净吗?很多吗?够堆一个雪人吗?林岫忍不住地想,但又没给枕溪回个只言片语。 这一休息,就是半个多小时。组里的女孩子成群结队地打外面回来,帽子上,手套上,还有刚才玩雪的痕迹。 “开会了。”总监敲了敲桌子提醒。 “我后天一大早回家,也不知道过年Y市会不会下雪。总觉得过年不下雪就少气氛了。” “我看难,昨天今天两天全国降温,Y市比S市还要冷上几度呢,这都没下,怕是过两天也不会下了。” “Y市没下雪吗?”林岫突然问道。 同事见林岫突然开口,以为自己开小差被抓包,忙正襟危坐不说话了。 “Y市今天没下雪吗?” 见林岫又问了一遍,对方才赶忙回答:“刚打电话去问了,没下呢。林助理是Y市人?” “整个Y市都没下吗?”林岫又问。 “林助理没上网吧,W网站上今天有个话题呢,#Y市什么时候下雪#,大家都在抱怨。” 林岫打开手机搜索,果然。 “你在哪?”林岫给枕溪发去短信,没收到回复。 会议重新开始,又进行了一个多小时,把年前的要处理的问题都拟了个章程。 “明天开始就放假了。”总监最后总结,“收假了好好玩,收假就回来认认真真工作。去年我们公司收益不错,大家在明后天应该能收到一份惊喜的年终奖。好了,我在这恭祝各位新春快乐。” 周围全是欢呼起哄的声音。林岫盯着手机,想要不要给枕溪打个电话。 “林同学。”总监喊了他一声,问:“你什么时候回去?要我叫秘书帮你订机票吗?” “嗯,还没想好。”林岫抬头,说:“谢谢,暂时不用。” “过年不打算回去吗?” “不一定,看情况。”林岫说。 “你们年轻人赶时髦嘛,喜欢过什么圣诞节万圣节。不像我们,年纪越大越看重这个过年。” 林岫收拾东西起身,微微颔首,说:“新春快乐。” “新春快乐。”总监看着林岫快步走出会议室的身影,无声地摇了摇头。 林岫按了通话键,那边接得很快,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枕溪开心愉悦生机勃勃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 “开完会了?” “嗯,你在哪?” 枕溪没理他,兀自说道:“林岫,快,穿厚点,我们去堆雪人。” “哎?那是谁家的小姑娘?大冷天一个人在这玩雪?” 林岫转头,门口那站了一些人,正冲着前方指指点点。 这会儿的功夫,草坪上已经积了一层薄雪。 还没到下班的时间,虽然羡慕这外头的冰雪,倒也没人敢明目张胆地冲出去晃两圈。 “小姑娘!”有人喊了一声,说:“大冷天的你怎么在这?” 蹲在树荫底下的小姑娘站了起来,她穿了件和雪地不分你我的白色羽绒服,帽沿的绒毛像圈光环搭在她脸附近。她脖子上系了条笨重的围巾,遮了她小半张脸,只露出通红的鼻尖和笑弯了的眼角。 她冲着她们的方向挥手,笑得吭哧吭哧的声音穿透冰雪传过来,她说: “林岫,下雪了!” 所有人同时回头,就见一身黑色及膝大衣的林助理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们后头。 小姑娘踩着粉色的雪地靴跑过来,正在楼梯底下,问: “可以走了吗?” “嗯。” “那走吧。” 林助理越过她们朝着那小姑娘走去,撑开了伞,接过了小姑娘肩上的书包。 小姑娘把头往伞外伸,帽子也被她薅了下来。林助理换了只手持伞,拽着小姑娘的帽子,把她拉到了身边来。 两个人,一黑一白,一高一矮,在雪地里留下一个个脚印,直到转过拐角,他们再也看不见。 “这个时间点。”有人开口,说:“林助理是打算翘班吗?” “说什么呢?他又不需要打卡,自然爱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 “真羡慕啊。”有人感叹。 “羡慕谁?林助理还是刚才哪个小姑娘?” “你说呢?” …… “你煞不煞风景啊?难得下次雪,你打把伞做什么?”枕溪被他紧紧拽着动弹不了,一抬头,只看得到黑黝黝的一把伞,仿佛就此遮住了她的整片天空。 “你什么时候来得。”林岫问。 “给你发短信那会儿,我刚往机场出来。运气真好啊,一来就遇到下雪。” “你来做什么。” “你以为我是来看你的吗?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枕溪说。 “我没这样说。” “可你就是这个意思。” “那不然你来做什么。” “嚯!”枕溪笑了一声,说:“我来看RG的新春公演可不可以?就在明天,票我都买好了。” “那你把我从公司叫出来做什么。” “一起去堆雪人吃火锅啊,这么冷的天,捂在那个办公室做什么?他们老板又不会给你发年终奖。” 林岫停下步子来,低头看着她,问:“我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我为什么要陪你去堆雪人吃火锅。” 枕溪把手从衣兜里掏出来,被手套连在一起的四根手指往来时的路一指,说:“那你回去。” 林岫把伞往她手里一塞,顶着雪就往回走。 枕溪看他没一会儿就走出一大截,气得跺了跺脚,又追了上去。 “那我给你个机会,你请我吃火锅,我请你吃饺子。” “我不爱吃饺子。”林岫说。 枕溪转身就走,边走边说:“不爱吃拉倒,谁管你爱吃不爱吃,多大脸?我外婆的饺子也不稀得给你吃!” 枕溪快步往前走,把脚跺得极重。林岫就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说: “书包不要了?” 枕溪回身就去抢。林岫垫着脚把书包拎高,枕溪蹦跶了几下,也没够到个边边角角。 “不闹了。”林岫说:“再晚一点,到饭点,火锅就订不到座了。” 枕溪把伞往地上一扔,把手往包里一揣,闷头就往前走。 林岫把伞举到了她的头顶,说:“快一点。” “我走得还不够快?” “以相对论来看……” “得得得。”枕溪让他打住,说:“你不是就想说我的快只是在我的时间里快,相较于你来说是慢的。” “嗯。” “那你直接说我腿短走得慢不就行了?扯什么相对论?会读书了不起啊。” “嗯。” “……” 枕溪见林岫手搭在膝盖上坐得笔直,以为他紧张,还好言好语地劝了一下,说: “我外婆很和蔼的,你只要别跟她提你小姨就行。” “嗯。” “我外婆特别喜欢吃饭香的孩子,一会儿你可得多吃点,拼命吃,使劲吃。” “嗯。” 枕溪想得很美好。从市里到乡下的路一直没修好,将近两个小时的路程很是颠簸,枕溪是早就习惯了,但林大少爷没吃过这种苦,晕车晕得不行,下了车腿都站不直,眼神也是散的。 到了,年夜饭还是枕溪跟外婆两个人吃的,大少爷灌了瓶藿香正气水就去睡了。 还好,在第一次见的人面前维持住了他的体面,没真的晕到吐出来。 枕溪和外婆吃完饭看完春晚,也各自回屋睡觉。 村里习俗过年要在零点放炮仗,因为各家的时钟并不一致,这场炮仗前后炸裂了十多分钟,严重影响到枕溪的睡眠,到了第二天日晒三竿,她才慢悠悠地爬了起来。 到了客厅一看,林岫已经起了,休养了一晚上的他有了种再世为人的新鲜生机感。他和外婆坐在大圆桌上,由外婆手把手地指导着他包饺子。 “丹丹,过来帮忙包饺子。”外婆开口。 “你俩包不就行了?天太冷了,包饺子手凉。” “你就是懒。”外婆说。 枕溪窝到沙发上去,打开电视看重播的晚会。后来外婆去了厨房蒸饺子,林岫就坐了过来。 “你们说了什么?”枕溪问。 “没说什么。” “真的?”枕溪不信。她看见他们的时候氛围已经很和谐了,不可能之前没说过几句话。 林岫从包里掏出一个红包,说:“你外婆给了我这个。” “嚯!还给你压岁钱,我外婆可真善良。你就收着吧,图个喜庆吉利。” 九十九、过年 “丹丹!”外婆在厨房里头喊:“要开饭了,去放炮仗。” “不放了。”枕溪扯着嗓子叫。 “那可不行,过年吃饭怎么可以不放炮仗。” “昨晚不是放过了?” “那是昨晚,今天是大年初一。” 枕溪只能去橱柜里把炮仗翻出来。 林岫说:“我来吧。” “你敢么?”枕溪问。 “我为什么不敢?” “行行行,那你来。”枕溪笑,说:“我外婆买的可是一千响的大炮仗。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吓死你。” 枕溪大吼了一声,故意吓他。 “幼稚。”林岫扔下这么一句,拎着炮仗出去了。 枕溪捂住耳朵等了半天,也没听到噼里啪啦的声音。 “怎么回事?”枕溪出去看。 林岫正低头注视着炮仗上的引线,一脸严肃认真。 “怎么了?”枕溪问。 “它的速度是多少?” “你怕炸着你啊?” 林岫没说话。枕溪突然起了恶作剧的心思,她从屋里拿出了火柴,快速地擦着往地上一扔,大喊:“点着了。” 林岫果然如一道离弦之箭往前奔出去。 枕溪捂着肚子笑弯了腰。 “你!” 林岫迈着步子朝她走近,脸上有点恼羞成怒后的兴师问罪。 枕溪连忙又擦了一根火柴,这次是真的扔在了引线上。林岫还没等走近,就被突然炸响的声音逼得往后退了好几步。 一千响炮仗的威力是巨大的,枕溪站在这头,林岫站在那头,对方突然开口跟她说话,却因为炮仗的巨响声什么都听不清。枕溪眯起眼想辨别他的口型,但炮仗带起了尘尘烟雾,没一会儿,她连对方的脸都看不清了。 “你刚跟我说什么?”等环境终于安静下来,枕溪忙问了一句。 “没说什么。”绕过她,林岫就往屋里走。 “有病吧这人。” …… 大年初二林岫就走了。枕溪把他送到车站,给他买了晕车药,像个老妈子一样,反复叮嘱他小心行李小心包。 林岫坐在靠窗的座位上,从窗户里伸出个脑袋跟她说话。 “你还来S市吗?”他问。 “哪有那个闲工夫?过完年我就得回去练舞了。” “你不来看公演了?” “那种质量的舞台我看一次还不够?我还上赶着去跟人送钱。我有病啊。” 发动机的引擎上响起,林岫说:“回去吧,我走了。” 枕溪点头,说:“一路小心。” 旁边有认识的阿姨路过,够头看了一眼枕溪和林岫,问:“丹丹,这是你家姑爷啊?” 林岫反应了几秒后笑了出来。枕溪板着脸,说:“没有的事。” “长得挺俊一小伙子。” “要不给您家闺女介绍?”枕溪搭腔。 “那敢情好。” 阿姨径直就朝着他们走过来,这会儿换枕溪笑出声来,林岫面如锅底。好在,车子扬起一阵灰尘,晃晃悠悠地走了。 “那小伙子是谁啊?”阿姨还在追问。 “没谁。” 枕溪掉头就跑,生怕阿姨追上来。 …… 过完年枕溪带着外婆回了自己的住处,一是让外婆看看新家也好放心,二是她也得抓紧时间练舞了。 快的话她初中毕业那个暑假就会去报名RG的选拔,慢一点的话高一也得去了。 报名这种事也得看时机,去早了没用,还会成为后人的地基垫脚石。去晚了也没用,被前辈压着出不了头。 三期和四期这个时间点是最好的,端看枕溪到时候的舞蹈和声乐能练到什么地步。 声乐倒也还好,她先天嗓子不错,跟专业歌者比不了,但麦霸的水平在RG里面也够混了。等选拔进去再由专业老师指点指点,到时候上舞台出不了丑就行了。 就是舞蹈,头疼得要紧。 这种东西没法一蹴而就,得一点一点,慢慢来。好在枕溪有耐心有觉悟。 “要不你先学点现代舞打打基础?”奎恩跟她建议。 “我的程度学现代舞是不是太奢侈了?”枕溪问。 “又不是让你去参加专业比赛。就是拉拉身子练练仪态,找找对舞蹈的感觉。”奎恩学姐说:“你就对着镜子练,把每一个动作练到位,练到你的身体完全记住它,练到你一抬手就知道在那个位置弧度最好看,到时候就离你说的横是横竖是竖不远了。” 枕溪觉得这个建议靠谱。为此,她把客厅腾空装了一整面墙的镜子,也买了个摄影机,好拍下来给自己检查。 眭阳说她:“你这种什么都要做到极致的毛病真是变态。” “我的极致是相较我自己来说嘛,我也不是有天赋的人,再不努力点可怎么办?” “行,我给你看看吧,练得怎么样了都?” 虽然说这段时间下来枕溪已经能完整跳完奎恩教给她的一支舞。但是这能跳,和会跳跳得好是天差地别的两回事。 枕溪这个人,不怎么畏生,但是怕熟。眭阳之前也是知道这一点,她跟奎恩学舞的事情他从来都不过问。 这下子怎么就非得让她跳一段?这多难为情。 “我多善良一人,你当着我的面都不好意思。要让你在李明庭面前跳一段可怎么办?”眭阳问。 枕溪皱着眉,说:“我干嘛要跳给他看?就他那张嘴……” “就是,我又不会说你什么。” 枕溪只好一咬牙一跺脚,跳了。 其实真动起来,为难尴尬也就是那几秒钟的事情。 一支舞跳完。其实枕溪都不好意思用跳这个动词来形容。 一支舞动作完,眭阳说:“你台风可以啊。” 那必须!上辈子也沾着彩虹女孩的光见过不少大世面。不谦虚的说,我上过的舞台可能比你都多。 “其实以你现在的台风过练习生选拔初试肯定没问题。” “你怎么知道?”枕溪很吃惊。虽然身边人都知道她有个想当偶像的梦想,但她要参加练习生选拔的事情,她跟谁都没说过。 “那是,我眼睛多毒呐。但是国内偶像培训公司那么多,你到底看中了哪家?” “说了你也不知道。”枕溪见对方还有要追问的意思,忙说:“你还没说我现在有什么问题呢?” “其实台风的问题解决之后,剩余的就是多练习的事情。枕小溪,你可以啊,我认识太多跳舞的人,要不就是格局太小要不就是不会表达。你倒是没有这些问题,就是练习时间短,不熟练。” “那依您的意见?” “你现在练习的办法挺好。你对自己的要求肯定比其他人对你的要求严格,你什么时候看视频里的自己顺眼了,就差不多了。” “那你觉得我练现代舞合适吗?” “打个基础呗。等身子骨适应之后,想学什么再学就是了。” 现在的枕溪不知道,她只是为了找感觉练仪态打基础而学习的现代舞,会在未来给她带来什么影响。 …… 新学期一开学,距离枕溪最后的初中生活结束就只有短短几个月的时间。 在周围人都埋头苦干准备最后冲刺的时候,枕溪倒是难得的沉稳平静。 有这么个良好心态的原因,要归功于她死死拽在手中的直通名额和过去几年里自己披星戴月刻苦学习打下的良好基础。 周末里大家一窝蜂的去补习,枕溪还能劳逸结合地去舞团练个舞。她这种轻松的状态,让卢意十分的羡慕。 “我都让你晚自习结束后去我家学习一个小时了,我还能给你指点下功课。” “可是那样不会太麻烦你吗?你也有自己的功课要做。” 枕溪拿食指点着她的头,说:“你以为我是你啊,我的功课在学校里就全部完成了。” “啊?那你下晚自习回去做什么?就直接睡了?” 枕溪不好跟她说自己找林岫帮忙补习高中功课,只得说:“没有啊,就还是会背背古诗课文什么的。” 卢意开始下了晚自习跟她回家,坐在她对面写卷子,然后枕溪给她批改,修错。 “我还是不懂。”卢意可怜巴巴地摇头,说:“我是不是太笨了?” “没有,是我讲的方法有问题。” 枕溪读书有点死板,她实在不知道怎么把那些烂熟于心的知识点用简单的办法教给面前的人。 “有了,你等等。”枕溪起身去敲对面的房门。 “这个时间点还打扰林岫哥哥是不是不太好?” “你要不打扰他他就该睡觉了,哪有睡那么早的市状元?” 林岫开门,果然已经换了睡衣。 “林岫哥哥。”枕溪模仿着卢意的口吻说:“不忙的话帮忙给卢意讲个题呗?” “我去换件衣服。” 枕溪冲着卢意眨眼,说:“来了。” “我有点怕他。”卢意说。 “为什么?”这倒是让枕溪有点诧异,她以为以卢意这种自来熟的性格,不应该有畏生这种情况存在才对,更何况,她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林岫啊。 “林岫哥哥冷冷冰冰的,看上去不大喜欢我的样子。” “你想多了。”枕溪说:“他要是讨厌你就只会说‘太晚了,有事明天在学校里说吧。’或者‘我的读书方法不一定适合你’等等冠冕堂皇的推托之词。” “那我觉得他不是一个因为不讨厌我而就愿意跟我讲题的人。” “那不然呢?” “可能是觉得我跟你是好朋友吧。” 这是什么逻辑? 一百、眭阳的苦恼 林岫的方法卢意很受用,她跟有点钻牛角尖非得知道为什么的枕溪不同,她只要知道这个题用什么办法解决得最快最好就行。 送走卢意,枕溪问了林岫一句:“你为什么答应给卢意讲题?” “你们不是好朋友么。” 这就让枕溪纳闷了,问:“这有什么关系?她跟我是好朋友跟你愿意给她讲题有什么关系?” “那你可以当做我晚上十一点喝着咖啡给初三生辅导功课只是在献爱心。” “你不觉得卢意很可爱吗?” 林岫扯了一下嘴角,回屋关上了门。 枕溪到入睡前也没弄明白,他那个诡异的笑容是怎么回事。 熬过了寒冷的冬天,天气刚刚回暖有点春天的迹象,七中的校庆就来了。同时,林岫的生日也到了。 得知眭阳今年又不参加校庆表演,枕溪就索性连会场大门都不进去了。 “你今年怎么回事?”枕溪说:“你不去表演,我们学校的学生证都租不出去了。” “没什么,我要签公司了。” “签公司?”枕溪听见自己的声音骤然吗拔高,“哪家?” “Cooleam。” “Cooleam?”枕溪扶着自己的下巴,不敢置信地问:“是我知道那家Cooleam吗?” 眭阳笑,说:“亚洲还有哪家公司叫这个名?” “不是,您什么时候选上的啊?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据她所知,CL(Cooleam简称)每年在全球范围内都有规模较大练习生选拔,选上了,就可以去韩国总部接受培训,当然,也有极大的可能出道。 这位大哥什么时候去参加的选拔?一点都没听说啊。 “我没参加选拔。”眭阳说:“是他们国内的负责人给我发了邀请,让我去试训。” “直接就说跟你签练习生合约吗?” “对。” 枕溪无话可说,这一分钟,眭阳在她心目中简直高大壮硕的不得了。不就是爱吃甜食胆小怕虫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CL哎! 那可是CL! 照枕溪的想法,那是亚洲所有练习生都需要朝圣的地方。成立了三十年的公司,前后推出过十来个组合。在她的印象里,他们推出的组合就没有不大火的。可以说,亚洲偶像组合产业的发展史,就是CL公司的成名史。在每一个时期,都有一支可以记入亚洲偶像历史的组合存在着。 枕溪急忙去掏手机。 “CL上一次推出男子组合还是四年前,很有可能今年最晚明年推出全新的男子组合。”枕溪望着眭阳的眼神里冒着闪亮亮的光。 “你现在去真赶上了。” 眭阳笑,说:“你就知道我能出道?” “不好说,万一这次的企划组组长眼瞎呢?” 眭阳笑笑,没说话。 枕溪端详了半天他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说:“你们家这边?” “他们还不知道,事实上,我连李明庭都没说。” “为什么?” “肯定反对得不得了。” 是,之前他就跟她说过,他的周边人,大部分都对他想要从事演艺活动的愿望持反对态度。 要是一般家庭的孩子还好说,但是眭阳家…… 枕溪也不大乐观。 “那你怎么办?” “你会放弃去CL当练习生的机会吗?”眭阳问她。 “可我根本连她们初试都进不了。”枕溪有些兴奋地说:“你还不是选拔进去的,你是被星探邀请,听说被星探邀请的练习生出道率能达到百分之九十以上。多好的机会啊。” “我要是去韩国训练,就得放弃这边的学业。”眭阳说。 枕溪本来想说,你在这边也成天混日子根本谈不上学业,可是…… “你喜欢这一行不是吗?” “是。”眭阳回答地很干脆坚决,这让枕溪心里头有点忐忑。这孩子长这么大根本没吃过苦受过委屈,要是因为追梦一个人去异国他乡…… “其实国内也有很多优秀的偶像经济公司,我觉得……”枕溪说不下去了,国内的经济公司再好,也没诞生过一个走出国门的偶像,更甭提风靡亚洲了。 “我好像也给不了你更好的建议。” 她就是活了两辈子,也不知道去CL当练习生是个什么滋味。 这场谈话最终也没法进行下去。 她心里头跟压了什么东西似得,看着天空盘旋的风筝都会没来由的生气。 “枕溪!”有人在背后叫她。 回头,却是穿着演出服的段爱婷。 枕溪当做没听见,转身就想走。段爱婷一个箭步冲上来,挡住了她的去路,问:“你见到我跑什么?” “打算回家了。”枕溪说。 “我问你,林岫呢?” 枕溪抬头看她,觉得这姑娘可真厚脸皮,她怎么还好意思问林岫去哪了。 “不知道。” “今天是他生日你不知道?” “学姐你有什么事?”枕溪的耐性开始告罄。 “我打他电话打不通。” “他把你拉黑名单了。”枕溪直截了当地说。 “不可能!”段爱婷一口否认,然后说:“肯定是你在瞎编,林岫怎么可能把我拉进黑名单。” “那不然呢?学姐。”枕溪沉着气,说:“你忘了你男朋友做得那些事?差点害他断送了自己的前途和未来。” “这事和我有什么关系?那是他和赵逸磊的私人恩怨。” 枕溪强忍着没在大庭广众下翻白眼,她耐着性子说:“是,就算跟你没关系,但每次沾上您总归还是倒霉不是?大概没人会愿意跟给自己带来厄运的人多来往,避着您一点也是应该。” “我看是你在中间挑拨离间吧?说实话,枕溪,要不是去年林岫生日发生那档子事,我们也不会到今天的地步。你觉得这怪谁?” “怪我?好不啦?”枕溪掉头就走,好在,段爱婷没再跟上来给她添堵。 回去的路上,枕溪绕道去蛋糕店拿了事先预定好的蛋糕。 “您给包装好一点,别把奶油蹭盖子上了。”枕溪跟店员叮嘱。 林岫这个人,真是矛盾得不得了。你要是第一次见他,会觉得这人全身都拢着层冰碴子,跟人说话都冒寒气。稍稍接触得多一点,又会发现他这人还比较随和,没想象中的生人勿进。其实这是他林岫的个人礼貌涵养,跟性格没有半点关系。等你真的跟他熟悉了,就会发现,这人真的就是跟外表一样,满身尽是冰棱子,又冻人又扎人。 枕溪又要比别人跟他熟一些,很深刻地知道这个人的毛病,讲究又矫情。还是他本人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讲究和矫情。 举个例子,这蛋糕上的奶油要是不小心蹭到了盖子上,他林岫可能就只会礼貌性地吃一口表示表示了。 枕溪把蛋糕放在自行车的篓篓里,慢悠悠地,推着车往家里走。 直到天擦黑,她才平平安安地带着蛋糕到家。 她去敲林岫家的门,没人应答。 “他今天不是没出去?”枕溪掏出手机给对方打电话,打了三个,对方才接起,问:“什么事?” 这口气? “没事。” 谁还没有点小脾气了。 枕溪作势就要挂电话。林岫在电话那头又问了一句:“枕溪你找我有什么事?” 这会儿的态度才正常了点。 “你……” “林岫!” 枕溪到了嘴边的话被电话那头的一个女声打断。尽管人在电话里头的声音会失真,可枕溪还是认得出,这声音的主人公,就是刚才才跟她说过话的段爱婷。 “没事。”枕溪挂了电话,把蛋糕放在了他家门前,想了想,还是掏出笔写了张字条压上去。 手机响了起来,枕溪看了一眼,是林岫打过来的,她没理会,扔下手机去了浴室。 等洗漱完出来,手机上已经积了七八个未接来电,只有最开始的一个来自林岫,其余全是眭阳。 枕溪没由来的心慌,联系到他今天跟自己说的事,忙打过去。 “枕溪。”眭阳开口。 “怎么了?”枕溪问。 “你可以来接我吗?” 眭阳说他跟家里起了矛盾,这会儿独自一个人出来了,身上没带钱。 枕溪着急忙慌地抓着外套就往外走,在小区门口的时候,遇到了回来的林岫。 “你……”林岫开口,问:“你要去哪?” “有点事。” 林岫看她鞋带都没系整齐,皱了皱眉,说:“我有话想跟你说。” “晚一点再说吧,我现在有事。”枕溪扯开他拉住自己的手,伸手拦停了一辆出租车。 她没注意到的是,林岫这日的神色要比往常疲倦许多,一向挺得笔直的脊梁也有点微躬,那副模样,像是在工地扛了一整天的沙袋。 林岫看着车子走远,才慢慢地转身往家走。 声控灯随着他的动作逐渐亮起来,他从台阶上抬眼,一眼,就看到了放在他家门前的一个漂亮盒子。刚刚走近,就能闻到一股甜美的奶油味道。 上头用橡皮压着张字条,枕溪的字迹,说:“林岫,生日快乐。蛋糕是我看着做的,干净得很,你放心吃。” 他想起刚才持之不疲的三个电话,淡淡地笑了出来。随即,刚才发生的事像闪电一般蹿如了他的脑中,让他脸上的笑容一秒钟褪了个干干净净。 一百零一、离家出走 枕溪找到眭阳的时候,他正坐在公园长椅上欣赏面前的音乐喷泉。有几个小孩儿笑得咯吱咯吱地穿梭于水雾当中,一脸不谙世事的天真烂漫。 “他们可真幸福。” “怎么就幸福了?现在这么淘,一会儿就得挨打。” “就算一会儿挨打,起码现在做的是让自己开心的事。” 枕溪一听他这话,就能把他家那点事给猜个八九不离十。 “您能不能别这么矫情啊。这才多大点事?未来的日子还长,困难的事情都在后头呢。” “你说话真是一点也不中听。” “你要是想听安慰就不该给我打电话。” “那我给谁打?” “你的那些红粉知己啊,她们肯定能感同深受地陪着你一起号丧。” “不会的。”眭阳苦笑,说:“她们只会让我听家里的话,别忤逆大人的意思。” 枕溪在他旁边坐下,问:“把我叫来了,之后呢?怎么办?” “其实我家里还好,只是说如果我要去韩国,他们不会给我任何的支持。” “你要什么支持?” “我这么说可能有点俗。练习生虽然有补贴,但是杯水车薪……” “您自个儿不会没有一点积蓄吧。” 眭阳把手机短信给她看,说:“刚才发短信来,全都冻结了。” “真狠。” 眭阳把脑袋歪在了她的肩膀上,整个人拧巴成了一个畸形的模样,说:“枕小溪,你借我点钱吧。” “不借。”枕溪想都没想,回答地异常干脆。 眭阳把脑袋抬起来,说:“怎么,怕我不还你钱?” “不是。”枕溪也看着他,说:“你今天要是跟我要钱买个玩具,就算贵得离谱让人骂脏话,我也马上带你取钱去。但是这事不一样。” “眭阳。”枕溪叹气,说:“我怕担责任。” “怕我家里找你麻烦?你放心,他们……” “不是。”枕溪打断他,说:“我是怕对你负责任。” 枕溪揪扯着一片树叶,说:“这不是小事,他可能直接就关系到你未来的前途和整个人生。你现在热情得不得了,敢丢下一切到韩国去。可万一你以后后悔了呢?你会不会怪我这会儿不拦着你,还给你钱,让你肆无忌惮地去韩国。” 眭阳没说话,枕溪接着说:“我怎么敢对你整个人生负责任?我不敢说你当明星会有多么伟大的成就,但你现在只要按着你家里的规划,你按部就班地走,就一定不会差。你不是一个一无所有站在分叉口的人,无论选择哪一条,可能都比现在好。我明明知道你眼前这条笔直的路通往哪里,我怎么敢劝你放弃去选择另外一条看不清路的道?” “你不是说我一定会出道?” “是,我是这么说,我现在还这么说,就算是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这么说。你的条件,不当明星太可惜,我丝毫不怀疑你出道甚至成为巨星的可能性。问题是……”枕溪顺了顺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脑袋,说:“万一练习的过程太辛苦你吃不消呢?万一你以后厌倦了这个职业想放弃呢?万一你以后又对别的什么感兴趣?眭阳,未来的可能性太多太多了。同样,你可以选择的也太多太多了。你有这个觉悟吗?嗯?” 枕溪问他:“你有我就是要出道,就是要一条道走到黑的觉悟吗?你会不会哪天突然就在想,其实我也没有那么热爱这个职业。他值得你付出这么多吗?嗯?” “我得想想。”眭阳说:“我得认真想想,毕竟这是我目前最喜欢的事情。” “你也说了,只是目前。” 枕溪带他找了家酒店,给他付了一个星期的房费。 他正在帮眭阳收拾东西的时候,接到了李明庭的来电。对方一副世界末日的口吻,说:“眭阳离家出走了。” “我知道,他现在跟我在一块呢。” 那边大大舒了一口气,然后说:“这小子太不地道了,重色轻友嘛这不是。出了这么大的事都不跟我说,害我白担心。”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姐跟我说的。说他跟家里说要到韩国去当练习生,家里不同意,他就拎着行李出去了。” “这么拽?” “可不是,听说他要放弃这边的学业,去韩国申请个外语学校。你说他是不是脑子有病?就算是韩国最好的语言学校,能比得上现在的七中?” “之前他家里不也说以后要送他出国?” “去常春藤读书跟去韩国读语言有可比性?再说了,学会韩语能有什么用啊?他又不爱吃泡菜。他家以后还能把公司开到韩国去?就算开到韩国,也不需要他这个少爷去那驻守吧?” “他想出道当偶像。” “哎哟喂。当明星在哪不能当?国内的明星不是比韩国的更风光?他要真想当明星,国内的经济公司不随他挑?” “你不懂。”枕溪说。 “我是不懂,他也不乐意听我说。反正他听你的话,你好好劝劝他,让他收收心。现在有什么不好啊,兄弟和喜欢的人都在身边,干嘛去韩国吃那个苦?” “他要是真的想去,我会支持的。” “千万别!”李明庭叫得嗓子都破了音,说:“那他更猖狂更肆无忌惮了。你还是好好劝劝哈,你要想,要是眭阳去当明星了,咱们以后就得仰着脖子看他了。” “不会。”枕溪说:“我也要去当明星,以后只有你仰着脖子看我们。” “是么?呵……呵呵。” “我这边有电话打进来,我不跟你说了。”枕溪接起电话,那头是林岫的声音,问她:“你什么时候回来?” “怎么了?” “一起吃蛋糕。”林岫说。 “不好说。”枕溪说:“你吃吧,我这边不定得什么时候。” “你在哪?”林岫的声音突然就平静了下来,听在枕溪耳里,宛如一潭飓风都掀不起波澜的死水。 “枕溪!”眭阳在那头叫:“你来看看,这个吹风机要怎么使,我怎么用不了呢?” “你是智障吗?”枕溪应了一句,接着回去跟林岫说话,那边却只有嘟嘟嘟地提示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挂的。 一点礼貌都没有。 枕溪把眭阳安顿好就走了,回去的一路上她一直在想,她要怎么办才好。 她心里一直在祈祷,祈祷眭阳是真的热爱这份职业,他心里真的有不可比拟的热情和执念,能够支撑他义无反顾地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但要是没有……要是没有,趁早放弃也没什么可惜的。 到家的时候还没到十二点,枕溪想了想,还是想最后再跟林岫说声生日快乐。她先给林岫发了条是否睡了的询问短信,对方没回,她搭在门沿上的手指也就没往下敲。 第二天,枕溪出门继续去给眭阳做思想工作。 打开门的时候,正好遇上了同样出门的林岫。 枕溪瞥见他手里提得蛋糕盒子,问候的笑容立马挂上了嘴角。 “蛋糕好吃吗?”枕溪问。 “不知道。” 枕溪眨了眨眼,不知道是几个意思?不好评价?那是太腻了还是太甜了总能说一两句吧。 “你要出去。”林岫了声。 “嗯。” “那请你带下去,扔了。” “哦,好。”枕溪把盒子接了过来,这一入手,她就觉得不对劲。 是不是太重了? 林岫关门回了屋,枕溪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打开了盒子。 完完整整,丝毫未动过的蛋糕,和枕溪刚从蛋糕师傅手里面接过来时没有丝毫差别。 枕溪深吸了几口,跺着步子去敲林岫家的门。 “蛋糕你为什么不吃?” “不喜欢。” “你不喜欢为什么不早说?” “我昨晚没有给你打过电话?” 可他电话里头可不是这么跟自己说得。 “你就算不喜欢,但终归是我的一份心意,你……哪有人过生日不吃蛋糕的,我说……” 林岫打断她,礼貌地说:“谢谢。” 枕溪抑制不住地跺了跺脚,说:“你不吃那我拿去喂狗好了!” “这是你的自由,随你……” 枕溪没等他把话说话,掉头就走,特别干净利落。 林岫站在阳台往下望,枕溪真就坐在花园的长椅上拿蛋糕喂流浪狗。 林岫说不上来自己是生气还是什么情绪,他昨晚一夜没睡着,脑子里一直在想,什么地方能有吹风机?什么场合能用得上吹风机? 枕溪回来得不算晚,十二点之前就到了,还给他发了问候的短信。他那时候看到了,但没有回复。 坦白来说,他没有任何资格质问枕溪的行程生活和人际交往。只是想起枕溪走时那满脸紧张着急忙慌的样子…… 慌得可能连自己跟她说的话都没听见。 他说了有话跟她说,她倒是完全不在意的样子,一丁点的好奇都没有。 枕溪把手擦干净,小区的流浪狗因为她这一个甜美蛋糕的馈赠,依然昂着头舔着鼻子在看她。 “没有了。”枕溪说:“以后也没有了。” 李明庭的电话打来,问她到了哪里。枕溪站起身,抬头往对面的看了一眼,还没分清自己家和他家的窗户位置,就像偷看被人发现一样。别扭又生气地,走了。 一百零二、眭阳的决定 李明庭死死拽着枕溪的袖子,不让她出电梯,嘴里半恳求半威胁道: “你可不能跟眭阳说什么大胆去追梦的话,这个时候我们做朋友的就是得劝着点,劝他趁早放弃这个不切实际的所谓梦想。” 这话打枕溪和李明庭碰面起他就一直在说,之前她一直装没听见不理会,这会儿都到了门口了,她倒是想问两句: “他怎么就不能去追梦了?这怎么就是个不切实际的梦想了?” 李明庭也急眼了,说:“那你还能劝他去韩国?用不了多久就穿得花里胡哨地,娘们唧唧地顶个非主流发型在电视上跳舞?” “那你觉得他平时穿得不花里胡哨?他平时那些发型就不非主流了?他要是想非,在哪都能非,跟去韩国半点关系没有。” “那他平时穿得那些花里胡哨的衣服都是奢侈潮牌,是韩国那些能比的吗?” 枕溪叹气,说:“你怕是还活在网上冲浪,张口闭口GGMM的年代。人韩国明星也穿奢侈潮牌,难道你以为人家的衣服就都是菜市口动物园批发的?” “我看是。” 枕溪懒得理他,掉头就走。 到眭阳住处的时候,那哥们还一脸颓丧地窝在床上,看那眼下的黑眼圈就知道昨晚思考的情况。 “阳哥,别啊。想当明星就搁国内当呗,去啥韩国啊?你又吃不来泡菜。” “韩国又不是只吃泡菜。” “那你看电视上那些韩国组合韩国明星,就那画风,你能接受得了?” “我觉得以我的条件,就是披个麻袋都不会难看。” “是是是!”李明庭点头承认,说:“您是要出类拔萃得多。” 说着,他拼命给枕溪使眼色,让枕溪赶紧说两句。 “你考虑得怎么样了?”枕溪问。 眭阳看了她一眼,没出声。 “你要是铁了心想去,就赶紧做决定。” “枕溪!”李明庭大叫一声,差点一拐头给她捅地上去。 “但你要想好了,你要是真想去,以后可别抱怨说苦。你人生地不熟,语言也不通,韩国人普遍排外,你要是去了,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国练习生,没有半点优势。回头你给家里给我们打电话,肯定没人会心疼你,说不准还都劝你放弃。以其这样,你不如现在就打消这个念头,何必白白浪费那点时间。” 李明庭悄悄地给她竖了竖大拇指,觉得她这话说到点子上了。 “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眭阳看着她,说:“三分钟热度,喜欢抱怨,容易放弃。枕小溪,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人?” “不是。”枕溪也看着他,说:“你在我眼里特别好。真的,特别特别好。就是因为这样,我特别害怕看到你说放弃的样子。眭阳,我也有梦想,但我是个耳根子软的人。” 枕溪叹了几口气,说:“要是连你都放弃了,我会觉得我也没有坚持下去的必要。这又不是一条唯一且仅有的路。” 枕溪起身,说:“明天就收假了,留给你墨迹的时间不多。要接着上学还是怎么的,你得尽快拟个章程出来。” “你怎么看?”眭阳把脸扭向了李明庭。 李明庭为难地支吾了半天,小心地说:“我的意思你不都清楚吗?” “哪怕我真的真的很喜欢,喜欢到要死的地步,你也反对吗?” “那要真到那个地步我也没什么话可说。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呗,反正兄弟永远都在。大不了,大不了……”李明庭咬牙切齿半天,眼睛一闭,说:“大不了以后兄弟我养你呗。” 眭阳一脱鞋掼到了他脸上,让他滚蛋。 “你好好想想吧。” 枕溪拽着李明庭出去了。 “当明星有那么好吗?”李明庭不理解说:“当明星不就是比平常人挣得多点,多几个小姑娘喜欢,他眭阳又不缺这些。” “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你没当过你不知道。” 李明庭斜着眼睛看她,啧啧了好几声,说:“这话说得好像你当过一样。” “你完全可以这么想,以后要眭阳出名了,你脸上不也跟着有面?” “他现在不出名我也挺有面的。” “那我跟你无话可说了,再见!” 枕溪和李明庭在路口分别,她刚坐上回家的公交车,就收到了眭阳的短信,上面写: “你就借我点机票钱吧,我赚钱了还给你。” 一时间,枕溪心里头涌上了不知道是欣慰还是苦涩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复杂得不得了。 “想好了?”她问。 “想好了。” “不后悔?” “不知道。但要现在就放弃了,我肯定后悔。” “那行。” 枕溪先去了徐姨那里,让她帮忙开张新卡再兑点韩元存进去。徐姨很困惑,但也没追问她这么做的原因。 “丹丹啊,你说咱们两是不是签份合同比较好?” 这事徐姨不是第一次提起,她一直在说把她和枕溪的合作关系合同化,她只拿中介的费用就成,但枕溪一直没答应。 “干嘛总说签合同的事,搞得我两多生分一样。再说了,没监护人签字,我签的合同也不作数啊。” “那请你外婆来一趟?” “千万别!她老人家认字,回头一看合同上的内容再生出什么想法来,现在这样不挺好?” 徐姨有些无奈地说:“咱们和那边的合作一直都是走我的账过来,我说给你看银行流水你又嫌麻烦。哪有你这样做生意的?回头我要是骗你污你的钱怎么办?” “那您可千万做干净一些别让我知道。”枕溪说:“您哪天要是觉得咱们五五分账这样不好,您就直接跟我说,咱们两什么都可以谈。”枕溪拉着她的手,说:“可你千万不能骗我,我实在受不住折腾了。” “你这孩子。”徐姨眼里有泪花,把她抱在怀里摸了摸她的头。 关于分钱的这个事,枕溪倒是从来没有操心过。她和徐姨又不是正经八百地商业合作关系,准确来说,徐姨就跟她经纪人一样。要徐姨有本事手里有大把的资源嫌她拖累想单干就算了,就现阶段来看,徐姨还是得指着她赚钱。 她和徐姨能一直合作的这么愉快,很大原因是因为她两都是聪明人。徐姨脑子灵活拎得清情商也高,不会干那种偷鸡摸狗小家子气的事。枕溪就全是因为看得开,她最开始想赚钱的目的就是要有独立于那个家的经济能力,现在也就是为了日常生活读书,你说她要那么多钱有什么用?她又没有想在一线大城市买几套房子的愿望。 她和徐姨现在彼此依存,徐姨需要她的本事,她需要徐姨代表她去跟人谈各种费心费力的合作。 老实说,徐姨比她要辛苦得多,她要是想多要点钱,枕溪也完全能够接受。 就她现在和徐姨的合作方式,她完全想不到她们会有任何拆伙的理由。 她想得可能还要更长远些,徐姨家里也没其他人了,她家里也就有个外婆,要是以后相处也没什么问题的话,不如就她们三个搭伙过好了。要是有徐姨帮忙看顾着点外婆,她的后顾之忧也会小一点。 枕溪踏着步子往家走,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可行。直到走到小区门口,她的念头才从飘远的未来回来一点点。 看着面前熟悉的屋子熟悉的景,枕溪早上出门时的烦闷心情又回来了。 她要怎么面对林岫啊?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往大了说,也就是林岫折了她的面子让她不大高兴了,反正林岫这阴晴不定的性子也不是最近才有的。往小了说,枕溪又不能完全说服自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迈着沉重的步子往家走,没走出几步,就看到停车坪那围了几个人。她有点好事,就凑上去看了。 原来是她们小区停车坪今天停了两辆陌生的车。 不对,准确说是停了两辆陌生的豪车,黑色敞亮的外观,让人心生敬畏的车标。 她们小区搬来豪华邻居了?不至于啊,要是真有钱也不会住这啊。 枕溪上楼前抬头看了一眼,林岫的窗户没关,应该是在家。 哎——要是一会儿碰面可怎么办啊? 她早上真是说话没过脑,一点情面余地都没给人留下。 枕溪把钥匙掏了出来,用力晃了晃,上头坠着的小铃铛在楼道里发出的声音还不小。她蹲下身系鞋带,等了好半天,对面都没传来什么动静。 看来是真的不打算搭理她了。 枕溪把钥匙插进了锁孔,传来了咯吱一声——来自对门的声音。 枕溪回头,看见对面的房门被拉开了,但是打里面走出来的却不是林岫。 当头的,是个戴眼镜的高个中年,像是机关大院门口站岗的士兵,形容举止都有种一丝不苟的感觉,说白了就是有点古板。 他看了枕溪一眼,退后几步抵住门,让里头的人出来。 枕溪先看见的,就是一柄泛着沉闷铜色的拐杖,手握的地方,是尊孤绝肃杀的鹰?隼?还是雕? 枕溪分不大清。 一百零三、云岭 握着那柄拐杖的,是个年过中年的男人。穿着一身暗色的唐装,脚下踏了双看起来很舒服的布鞋。在不大清透的阳光底下,能看到他头发里藏着的银丝。他的眼神和枕溪好奇的探究撞在一起,凝成了一束锐利的光。 枕溪把眼睛错开了去,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可胸腔里那个拼命跳动的东西却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这人她认识。 “请让一下。”那个古板的男人提醒了一句,枕溪这才发现她正站在楼梯口,挡住了人家的去路。 她往旁边错开几步,听到一个厚重的男声说:“不要吓到人家小姑娘了。” 枕溪扯了扯嘴角,笑,说:“没有。” 她的视线往下看,看到了那个男人露出的一截脚踝,有着不同常人的粗壮。 枕溪抬眼,小心地看了他男人几眼。从他的眼神和头发看得出这人上了年纪,可意外的脸上没有什么皱纹。他杵着拐杖站在那的样子,给枕溪一种硬撑出来的,精神抖擞的感觉。 “小姑娘,你住这啊?”他跟枕溪问道。 枕溪点了点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是个稚嫩的初中生模样。 男人点点头,冲屋里说了声:“我走了,你认真考虑考虑。” 枕溪拉开自家的门,直到大门合上,也没听到林岫说话的声音。 她把钥匙往桌上一扔,小跑着蹿到了阳台前,小心地透过窗帘缝隙往下望。她看着那两个人从他家楼道走出,往停车坪那两辆豪车走去。 临上车前,那个男人往她家这边看了一眼。虽然知道他看的是和她相邻的窗户,可枕溪还是没由来的,做鬼心虚地埋下了头。 直到看到车子离开,枕溪才快步出门去敲林岫的房门。 连敲了好几下,里头的人都没搭理她。 给他打电话,也不接。 枕溪只能给他发信息,简单两字:“开门。” 不理。 加上威胁:“开门!否则我就嚷嚷地整栋楼都听得到,回头把居委会阿姨招来。” 这信息发出去没多一会儿,门打开了。 枕溪推开他就往里挤,看到了茶几上还没来得及收拾的水杯。 “他们是谁?”枕溪问。 林岫没回答,他站在门口,拧着眉头看她。 “找你什么事?” 其实刚看见那个男人时,枕溪已经能猜个差不离。但是林岫不说,她也不好得跟他挑明。 “你很闲?” “你说什么?”枕溪一时没听清。 “你很闲么?所有人的事都要管。” 枕溪那个鬼火蹭蹭蹭就蹿上了脑袋,恶毒刻薄的话就跟被禁了几千年的妖祟,逮着机会就要往外冒。 枕溪紧紧抿着唇,等了半晌,确定自己稍微平静了些,才开口。 “我是担心你。” “谢谢。” 又来了! 枕溪深吸几口气,在心里仿佛安慰劝诫自己,他现在情绪肯定不好,千万别和他一般计较。 “你不想找个人说说话聊聊天吗?” “之前想,现在还好。” 不知怎么的,枕溪突然就想起了昨天那个拨通后又戛然而止的电话。 “也是,那毕竟是你自己的事,是我太唐突了。” 枕溪转身,说:“我走了。” 经过对方身边的时候,枕溪听到他说了一句,“你管得过来吗?” “什么。” “眭阳的事,我的事,你管得过来吗?”林岫看着她,说:“枕溪,你的心有那么大么。” 枕溪没理解他的意思,以为她在说自己操心太多。 “也不是多大的事。”再说了,眭阳那边的事都解决了。 “是么,不是多大的事。”林岫重复了一遍,把门给他拉开,说:“慢走。” 枕溪盯着已经关上的房门,脑袋里跟喝了假酒似得,晕晕叨叨。 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在搜索引擎上输入云氏这个名字。 难得的,首先映入她眼帘的不是云氏的官网介绍或者股价,而是几条新闻。 “云氏集团董事长云岭独子云苼于今日出殡,享年29……” 枕溪粗略扫了几眼新闻,大概就是说,云氏集团董事长云岭亲儿子,云氏董事云苼意外因车祸离世,云岭于去年确诊罹患尿毒症。云氏的董事长职位有很大程度易主等等等等。 这新闻翻译过来就是,林岫他亲大哥死了,他亲爹得了尿毒症身体每况愈下不知还有几年活头,为了不让云氏掌权人旁落,现在打算把林岫这个私生子认回去承继家业。 刚才那个杵拐杖的,就是现在云氏的掌权人,林岫亲爹,云岭。 上辈子这事就发生在林岫出事被学校开除之后,当时他家里人来接他,他二话不说跟着就走了。可现在他学业生活顺风顺水,刚才听他爹的意思,是他还要考虑考虑? 这有什么可考虑的? 他从小就因为父亲不详这个原因被人耻笑唾弃。现在他母亲已经离世,他小姨又是个爱吃人血馒头的阴鄙小人。这怎么看,都是回家的前途更开阔些。 何况他现在回去,他爹为了掩人耳目堵人口舌,肯定会给他一个正大光明的身份,让他作为一个堂堂正正的继承人暴露在太阳光底下。从此,林岫这个身份就会从地球上消失,他站在别人面前,就是云氏董事长独子,就是未来的云氏继承人。 枕溪真想去问问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可是他刚才那个态度…… 第二天枕溪起得特别早,林岫出门的时候她已经站在单车棚,手拎早点候着了。 她把纸袋怼到林岫面前,说:“这蛋糕上可一点奶油都没有。” 她想为那天的事给自己和对方找个台阶下,就端看林岫领不领情。 “我吃过了,谢谢。”林岫低身去开自行车的锁。 “我这不是为了讨好你吗?”枕溪小心翼翼地说。 林岫抬头,看她。 “我自行车胎坏了,今早上学还得麻烦你。” “叫车。” “我没钱。” “我有。”林岫说。 嘿!这人!软硬不吃啊这是? 林岫推着自行车就要走。枕溪眼疾手快蹿到后座上坐着,一副厚脸皮的样子,说:“麻烦你了。” 林岫看了她一会儿,把脚架一支,转身走了。 这人! 枕溪忙给他把自行车锁上,小跑着追上去。 “林岫,你站住!” 枕溪把手脚展开,呈一个大字竖在他面前,说:“你这人怎么回事?我都跟你道歉了。” “什么时候。” “我……我不是昨晚站你家门口跟你道歉了吗?” “我没听见。” “你没听见那也不是我的错啊。”枕溪耷拉了张脸,说:“再说了,我也没觉得我错得有多离谱,值得你这样大动肝火好一通生气。” “我没生气。” “还说没生气呢?”枕溪仰头盯着他脸看,说:“您这五官跟坠着秤砣似得,全是往下塌的。” 林岫绕过她,往前走。 枕溪拽着他的衣服后摆不松手,兀自说:“那你也要替我想想,我一个小姑娘,是吧,开开心心给人买一个蛋糕,是吧。结果人一口不吃就说要扔,你说我一个小姑娘,是吧,我这自尊心受得了吗?” “我通知过你。” “是!”枕溪忙不迭地承认,说:“你是给我打电话了,说一起吃蛋糕。我这不是怕我回去晚了超过十二点才让你先吃的吗?” “你不是这么说得。” “是!”枕溪咬着后槽牙,说:“我是语气态度都不好,这不是因为先前我给你打电话你这幅态度吗?我想我一个小姑娘,是吧,总不能一点脾气没有吧?是吧,我堂堂一个年级第一,得有点骄傲吧?” “你那天做什么去了。” “嘿,甭提了,这不是眭阳……”枕溪的话突然打住了。她在想,虽说这林岫和眭阳是同班同学吧,但这两人的关系一直不热络来着。他那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怎么不说了。” “那是人家的事。”枕溪很是为难。 林岫扯开了她的手,说:“要迟到了。” 林岫迈着步子往前走,没一会儿就走出了很远。 枕溪在后头大叫他的名字,问:“林岫,你会走吗?” 林岫折了回来,问:“你怎么知道我要走。” “猜得。” “那你觉得我要走吗?” 得!她快成职业神婆专业心里辅导讲师了,怎么每个人的人生分叉口都要来寻求她的意见。 好在,眭阳的未来她不敢断言,但林岫的未来她却是可以预见的。 枕溪点了点头。 “我为什么要走。”林岫问他。 枕溪认真想了想,回了他句肉麻到死的话。 “你不属于这里。” “是么。” 枕溪很诚恳地点头。 “接受十多年从未谋面的家人,转学去一座陌生的城市,接触与前十多年完全不同的世界。” “你可以做得很好的。”枕溪应着。 “可我要是不愿意呢。” “林岫。”枕溪换了严肃的表情,说:“那原本就是你的生活你的世界,只是你前几年错过了而已。” 其实枕溪想说的是,我的能力有限,下次再遇到赵逸磊这样的人,这样的事,我也没有办法了。你总得学会自己保护自己。像你上辈子那样。 一百零四、离别 枕溪知道自己很残忍,但现实就是这样,每个人的路得自己走不是? 林岫转身走了,枕溪看着他走远,才打了辆车往学校去。 眭阳没来上学,枕溪跟李明庭打听,说他正在准备签证这一系列东西。 “他这是铁了心要走啊。” “那也是他自己选得。” “他家里可热闹了。他爸说要把他绑起来送去部队里,他爷爷倒是说随由他便,就是不许家里给他任何帮助,连机票钱都不许给他。” “我要是他爷爷我也这样。”枕溪说:“你不想走家里给你安排得锦绣前程康庄大道,打算自己去趟一条不被人认可的道,那你就自己承担后果好了。成功也好失败也好,就是穷得当裤子了,也是你自己的事。年轻人可没有任性妄为的权利,他眭阳想要离经叛道,那他就自己承担好了。” “你倒是看得开。”李明庭说。 “那是因为脑子不清楚的人才没有资格谈梦想。” …… 眭阳这个人很是雷厉风行,他决定了要去韩国,准备的动作就十分麻利。 最近一段日子,枕溪就是围着他打转,忙得焦头烂额。 就是这转学的事一时半会办不下来。 李明庭还在劝,说:“你等转学手续办好了再走成不成?” “暑期特训马上就开始了,你觉得我来得及?” 李明庭捂着嘴不说话了。 眭阳把这事藏得很严实,估计他自己也觉得去韩国当练习生说出来有些羞耻。除了几个亲近的人,班里的同学也是在他最后一天上学的时候才知道的。 “各位,同学一场就是缘分,咱们后会有期了。” 底下的同学都在哀嚎,林岫望着那个站在讲台上的人,心里在想,枕溪知不知道眭阳要走? 肯定是知道的,他们一直都相处得很舒服自然。 晚自习下课铃响,林岫低头整理书桌,再抬头,眭阳就坐在了他前面的椅子上。 “聊聊?”他说。 林岫点了点头,和他一起走上了天台。 “时间过得太快了。”眭阳说:“我第一次在这里见到枕溪仿佛还是昨天。” 林岫没搭话,眭阳掏出了烟,问他:“来一根?” 林岫接过了烟,却没点燃。 眭阳点燃火,深吸一口,吐出,说:“我要走了。” “嗯。” “枕小溪这个人,我始终不放心。” “她很独立成熟。”这是林岫给得评价。 眭阳笑,说:“你和她认识时间不长,不知道她最开始是个什么样子。” “最开始,什么样子。” “尖锐,极端。你那时候要跟她说捅自己一刀能让仇家头疼三天,她肯定毫不犹豫就能拿着刀子往自己身上扎。你别看她读书挺厉害,其实脑子并不好使。这些年我看得紧,骂过几次警告过几次后,终于学聪明了一点。但是我怕我这一走……” 眭阳叹了口气,说:“李明庭是个靠不住的,他不要枕溪照顾就不错了,根本指望不上。好在我走了,我的这些兄弟哥们都在。” 眭阳看着他,说:“林岫,枕溪我就交给你了,你可得盯着她点,别让她做些杀鸡取卵的蠢事出来。” 林岫把烟里的滤嘴拆了出来,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眭阳口中的枕溪,和他认识的那个,好像不是一个人。 “我帮不了你。”林岫开口。 “你说什么。” “我也要走。”林岫说,语气淡淡,无波无澜,“和你差不了几天。” “你去哪?” “转学,去E市。” 眭阳的表情往下沉,问:“枕溪知道吗?” “知道。” “非去不可?” “非去不可。” “那事情可麻烦了。”眭阳说。 “没什么麻烦的,离了你,离了我,她依旧能活得很自在。用不了多久,她就会有新的玩伴。” 眭阳皱起了眉,说:“你这话可真刺耳。” …… 枕溪知道林岫在办转学手续,但具体到他哪天要走,她不知道。这段时间以来,她和林岫都没有认真说过几句话,她自然也没法打听他回家的事情。只是上次那个古板的男人频繁出现在他家里,有时候一呆就是一个星期。 她掐着手指算了算,认为林岫起码得等这个学期结束才会走。 眭阳离开的日子倒是很切确,具体到了哪一天哪个时间哪个航班。 枕溪请了假去机场送他。来送别的人不多,只有她,李明庭,钱蓉和季白杨。他家里的人一个都没出现。 枕溪看他孤苦伶仃一个人拖着行李的身影,那眼泪水就一直在眼眶里打转。 “哭,又哭,哭什么?”眭阳单手搂着她的脖子,说:“你不是挺开心我去韩国。” “你去那要是被人欺负怎么办?”枕溪是真的担心这个。眭阳在七中是赫赫有名的小霸王,谁都不敢招惹他。去了那,要是和人起了摩擦,人生地不熟,到时候找人帮忙茬架都找不到。 “我又不是为了跟人打架去韩国。” “你那个性子。”枕溪说:“一点都不圆滑,有时候说话怪招人讨厌。” “我都不会韩语。”眭阳安慰她,说:“我骂脏话他们又听不懂。同样地,他们骂我我也听不懂。” “还有排挤冷暴力,这些你怎么受得了?” “你怎么跟我妈似得,你要担心这么多,你当初就直接跟我说让我别去。” “那不行。”枕溪呜咽着,说:“CL的练习生多风光啊。就是被排挤冷暴力也值得。” “那就是了。” 枕溪抬眼,发现眭阳的眼光也有些泛红。 “给你的钱你不要省,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听说韩国水果贵,你别怕花钱不肯买,回头再得骨质疏松夜盲症,到时候更破费。” “你的话就只有前半句能听。” “反正那是李明庭的压岁钱,你别心疼。” “嘿嘿嘿!”李明庭警告。 旁边的工作人员一直在催促,催促着眭阳赶紧走。眭阳说距离登机还有段时间,枕溪却是不想他在一开始就和工作人员有罅隙。等去到韩国,他能稍微依靠点的,也是这些人。 “去吧。”枕溪说:“早走晚走都是要走的。” 眭阳抱住她,躬身把下巴搁她肩上,说:“现在坏心眼的小男生特别多,你别被猪油糊了心。” 枕溪说:“你是去练习准备出道的,别和同公司的人谈恋爱搞办公室恋情。” 眭阳用手指弹了他的后脑勺几下,说:“你盼我点好。” 枕溪抿着嘴忍着泪,说:“你要风风光光地回来。” “我走了,以后有事你就指使李明庭和季白杨,别自己硬抗。” “没钱了就说,别死鸭子嘴硬。”枕溪说。 “马上上了高中要好好读书,不要成天尽想着早恋。” “要是吃不惯韩国的东西就打电话,我给你寄零嘴过去。” “你两有完没完?”李明庭把他两扯开,说:“整半天你两都在自说自话,有意思?” 旁边的工作人员又催了一遍。 眭阳摸了摸枕溪的脸,说:“这次是真的要走了。” “等我放假我来看你。” “别了,看什么啊,有什么可看的。等我上电视了你可劲看。” 枕溪没再说话,就眼里挂了两包泪看着他。 “枕溪,保重啊。” 枕溪点头。 眭阳提着包转身,进了安检的地方。 “走吧。”钱蓉过来搂着她,说:“就是去一段时间,又不是不回来了。” 枕溪点点头,搀着她的手往外走。 “枕溪!” 眭阳从安检门那里探出了一个头,大声喊道:“我们舞台上见啊。” 枕溪强忍着泪,用力地,拼命地点了下头。 …… 李明庭跟着季白杨去开车,枕溪和钱蓉站在路边等。 “眭阳走了,林岫也要走了。再过上一年,你们也都毕业了。我这心里一下子就感觉空落落的。” “林岫什么时候走?”钱蓉问他。 “不知道,大概这个学期结束吧。他也不跟我说。” “你们俩怎么就成现在这个别扭样子了?他不就是要转学,不至于这样啊。” “你不懂。”枕溪说:“不只是转学。” 他要换了新身份重新开始,为了融入到那个家和全新的环境,为了不被人耻笑他的身世。最好是,彻底和过去十七年的生活划清界限。无论是她离世的母亲,她小姨,那个家,还是她,总归是撇得越干净越好。 “那是林岫吗?” 枕溪随着钱蓉的声音抬头,在她们前方的不远处停下了一辆车,林岫就打那车上下来。车子开走了,他朝着她们走过来。 “你怎么在这?”枕溪问。 “我今天的飞机。”林岫看着她,说:“去E市。” 枕溪见他只拿了把雨伞,问:“要先过去看看吗?” “不是。”林岫把眼镜摘了下来,用手指揉了揉眉心,说:“我今天走。” 枕溪这才反应过来,他嘴里的“今天走”是什么意思。 “这么快?”枕溪讶异。 “那边都安排好了。” “你完全没跟我提过。” 林岫把眼镜戴了回去,弯着嘴角笑了笑,说:“你太忙了。” 一百零五、后会无期 枕溪瞪着眼睛,问:“你几点的飞机。” “还有一个小时。” “我们聊聊。”枕溪说。 林岫看了看表,说:“二十分钟,可以吗。” “够了。”枕溪拽着他的袖子就往里头走。 钱蓉在背后叫她的名字。 “你们先走,不用管我,我自己回去。” 枕溪把林岫拽到了一家快餐店里,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想聊什么?”林岫问她。 枕溪捉弄着自己的手,好半天,才像是鼓起勇气一样,开口,说:“林岫,你不觉得自己很不地道吗?” 林岫看着她,不说话。 “是,我们现在是疏远了,但是你不能连你走都不通知我一声。” “你太忙了,我觉得还是不要叨扰得好。” “我怎么就忙了?我就是明天中考,我难道连来送你的时间都没有吗?” “眭阳也是今天走吧。”林岫说:“他是国际线,我是国内线,我们两的时间贴近,你顾不过来吧。” “挺累的。”他说。 枕溪深呼吸几口气,让他等着,自己起身去叫了饮料。 她捧着一杯放满了冰块的汽水,连喝了几口,才让自己的情绪平缓下来。 “生气了?”林岫说:“最后见面,连饮料都不给我买了。” 碳酸饮料的气体和枕溪自己的闷气混在一起,堵得她心口发慌。 “你最近不是咳嗽吗,给你买了热牛奶,得稍微等一下。”枕溪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跟他说话,“林岫,你不应该这么想我。” 林岫用手杵着额头,他细长笔直的手指挡住了眼睛,让枕溪没法看到他的情绪。 “我要怎么想你。” “林岫,我主动和你保持距离,是我人品高尚圣母附身。但是你不可以这样。” “为什么。”林岫声音压得很沉,让枕溪听着不舒服。 “你要重新开始,要和过去划清界限我理解,所以我主动,和你保持距离。但是你不可以,你这样做,就是不行!” “所以你觉得我是不想再和过去牵扯才这样的。” “我很想理解为你还在为了生日那会儿的事生气。但是问题是,你觉得一个蛋糕的事能让我们两成现在这样?”枕溪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说:“我们两,是黑灯瞎火里一起从林征刀子下跑出来的,是一起被冤枉在冷冰冰的看守所蹲了一晚上的人。就这个情分,说一句生死与共不过分吧。” “不过分。” “所以你觉得,我们两因为一个生日蛋糕闹到几乎不说话的地步,说得过去吗?” “不只有蛋糕的事。” “哪还有什么?”枕溪敲了敲桌子,说:“还能为什么?” “我这个人,别的优点不说,识时务总是拿得出手的。其实不用你表现出来,也不用你说,从我看见你父亲出现的那天起,我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枕溪叹气,说:“林岫,你不是这样的人,起码你在我眼里不该是这样的人。” “你眼睛很红,哭过?为什么哭。” 枕溪已经即将爆发的情绪因为他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凝结了。 “我来送眭阳……” “很伤心吗?”林岫接话极快,他很少有说话这么快的时候。 “还……还好啊。” “那你哭什么。” “离……离别的氛围总是很……” 林岫又打断她,说:“我也要走了,你哭一个。” “什么……”枕溪目瞪口呆,把之前想说的话全忘了个干净。 “哭不出来是吧。” “本来想哭的,这会儿哭不出来了。” “为什么。” “你这人,说话太讨厌了。” “你第一天认识我。” “不是。” 林岫又看表,说:“二十分钟快到了,你现在不哭就没机会了。” 枕溪的暴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厉声质问:“我为什么要哭。” “听你刚才那口气,好像我是你什么特别重要的人。枕溪,我要是走了,以后就你一个人了。你不难过么。” “我怎么就是一个人了。” “是,你还有你外婆,有卢意钱蓉,你要是愿意,还有饶力群等等一干人。”饶力群指指她,又指指自己,说:“我有那么重要么,你装出这副提心吊胆的样子给谁看。”说到后头,林岫已经变了脸色。 他沉着脸看向枕溪,语气里全是咄咄逼人。 “你说的,那是我的世界我的生活,我未来过成什么样,我遇到什么人面对什么事,也是理所应当的。” “是,是我多管闲事。”枕溪埋下了头。 “但总归认识一场。”枕溪从钱包里抽出了一张卡,说:“我这个人俗气,不知道送你什么好。” 林岫掐着她的下巴抬起了她的头,垂眼看着她,问:“你为什么给我钱。” “我知道你现在肯定不稀罕,你以后可能都用不上银行卡,随手签个字就能当支票使。前段时间眭阳的事给了我教训……” “不用了,谢谢。”林岫松开了手。 枕溪的话都没说完,她就是怕以后万一他和他家里的人有了矛盾,人二话不说冻结他所有的资产怎么办,到时候要连打个车的钱都没有怎么办?这卡是徐姨的名义,和他家的人没有关系,虽然不多,但…… “时间到了,走了。”林岫抓起外套起身。枕溪跟着站了起来,说:“我送你到安检。” “不用了。” 枕溪固执地抓住了他的衣裳后摆,料定林岫不会当众和她撕扯落了体面。 果然,林岫瞪了她几眼就没在理会她。 出了快餐馆,林岫突然说:“你给我买杯牛奶。” 枕溪摇头,心想甭想支开她自己走。 “我嗓子不舒服。” 枕溪还是摇头。 “我不走。”林岫说。 枕溪只是把他衣摆抓得更紧。 林岫看着她,笑了出来,说:“枕溪,好玩么。” “那你自己去买,我给你付钱。” 林岫要了杯热牛奶,人家问他称呼问题。 “姓云。”他说。 原来已经把名字改了。 “你现在叫什么?”枕溪问他:“云岫?” 他没回答。 “你现在不说,过段时间上了新闻我也能知道。” “你不是知道。” “比林岫好听多了。” 林岫接过牛奶,枕溪付了钱,他转身往外走,枕溪还是跟着他。 “够了。”林岫开口,“枕溪,到这里,够了。” “以后可能不会见面了。”枕溪说。 “是。” “就让我送送你吧。” “没必要。” 枕溪松开了手。 “枕溪。”林岫叫她的名字,问了一个古怪的问题。 “你说宝石为什么值钱。” “因为漂亮又稀少。” “你说,砂砾在知道自己没有遍及千万亿之前,会不会也觉得自己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一个。” “会吧。” “那你说,是那个告诉砂砾你最珍贵的人可恶,还是那个告诉他你普通又卑贱的人恶心?” “后者。” “为什么。”林岫问:“如果不是有人一开始告诉他你最珍贵,他就不会起一些不切实际的荒诞念头。” “天上的星星可能比地上的砂砾还多,可为什么没人觉得星星普通卑贱?”枕溪仰头看着他,说:“林岫,体面是自己给自己的。” “是么。”林岫笑了笑,把手里的雨伞给了她,说:“要下雨了。” “林岫。”枕溪喊了他一声,说:“加油。” 林岫看了她好一会儿,问:“加油的意义在于。” “希望你有璀璨幸福的人生。” 林岫笑了出来,说:“谢谢。” 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枕溪心里起了股特别悲怆的情绪,对于她和林岫来说,这次再见很有可能就是后会无期。从此他就是高高在上的云氏继承人,是众星捧月的云氏新总裁,是枕溪可望而不可即的,站在金字塔顶端的掌权者。 她上辈子憎恶他,成为了他落罪的指控者和证人,害他失学,差点耽误整个人生。 这辈子为了弥补上辈子的过错,她费尽心思地对他好,几乎到了殚精竭力的地步。 他领不领情,是枕溪管不了的。 如今送走了他,枕溪说不上自己心里是高兴还是失落占得比重更多。总算,他还是走上了正确的人生道路,获得了更多的体面和尊重。 看着他走远的背影,枕溪突然有了种,自己是被太空船换下的老旧零件,被遗落在了浩瀚宇宙里。林岫就是那艘华丽的太空船,在漂亮的宇宙里运动着。枕溪只能看着他越走越远,带着祝福,为他祈祷,看他去探索未知无限的宇宙。 枕溪一下子就觉得自己苍老了不少,心里头隐约有了点功成身退的感悟。 她已经彻底和那个家诀别,枕琀现在看见她就绕道走,饶力群也有了女朋友不再来招惹她,林岫改了名字以新的身份重新开始,她有了独立的经济和生活能力。枕溪挠着头认真想了想,上辈子羁绊住她的问题全部解决了。 以后的日子,她好像也只能为自己而活了。 一百零六、毕业 身边一下子少了两个亲近的人让枕溪着实不习惯,浑浑噩噩地过了一个多月,她迎来了初中生涯的最后一场考试——中考。 这场考试发挥出了她全部的水平,可以说无功无功,可圈可点。接下来,就是填报志愿和成绩公布。 盲填志愿给了很多人压力,卢意前后把分数估算了三遍,还是没有一个十足的信心。她初中三年贪玩得厉害,基础打得并不是那么牢靠,全靠这最后几个月的突击补习,实在是有点困难。 “总觉得离七中还差那么一两分。” “也不一定非得上七中。”枕溪安慰她,说:“换个环境也不错。” “我才不要。你是肯定要上七中的,阿秦也是,连班长和何媛的第一志愿都填报了七中。你怎么忍心让我一个人去外校读书?” “这不是看你又紧张又为难吗?”枕溪就是在逗她玩。卢妈妈之前就跟枕溪说过,要是分数差得不多就交赞助费,卢意完全不用担心自己读不了七中的问题。只是这话她没跟卢意说,就怕她在最后关头懈怠了。 高中就学没有户口所在地的压力,全省各个地方的优质学生都往市里的重点高中扑。枕溪在中考之后就有了她可能进不了A班的觉悟。成绩出来的那天,曾经的班主任周老师第一时间给她打了电话,通知她是以七中初中部第一名,录取总榜第四名的成绩考入了七中高中本部。 “老师特别高兴,原本还担心你因为有了保送资格就懈怠读书来着。” 枕溪不好意思跟她说,自己确实有段时间懈怠来着,没看她初三整个学年多了好几个课外项目,又是跆拳道又是跳舞的。能有这个成绩也是枕溪没想到的,也多亏了她初一二打下的扎实基础,和林岫最后几个月给他做得押题补习。 说起林岫,他现在也成了七中名人。突然地转学让大家都措手不及,段爱婷三天两头来找她,从逼问到恳求,想方设法地打听林岫的下落。枕溪坚持住了操守,半个字没有透露。倒是过上许久,段爱婷自己在电视里头看到了林岫的身影。 他已经不叫林岫了,改了个孤僻的姓,穿着高奢品牌的定制西服,代表整个云氏参加某电影的发布仪式。来来往往,人前人后,都跟着几个贴身保镖。 “你早知道对不对?”段爱婷冲到枕溪面前,抓住了她的袖子,质问:“你一早就知道对不对?难怪我说你行为那么古怪呢,原来是有利可图。” “怎么?接受不了?你以前打心眼里蔑视的穷小子,现在摇身一变,成你顶头上司了。”枕溪笑,说:“说顶头上司也夸张了点,你只不过是Cloud的一名普通练习生,他现在在整个云氏也是说得上话的。” 那些新闻枕溪也有关注,云岭说云岫是他一直养在国外的小儿子,最近刚刚回国,因为自己身体不好,所以会开始让他学着处理公司和家里的事情。这话里话外是什么意思,谁都知道。 有小道消息说,云岭为了让他小儿子在公司有话语权,已经把他死去大哥的股份和董事职位给了他。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现在的林岫,不对,是云岫,谁也不敢小瞧了他。 枕溪把自己的袖子从她手里扯出来,理整齐,说:“我要是你,我就躲着他点,省得他看见你想起不好的事情来。他现在不是掌握着你的生杀大权?你能不能出道,全凭他的一句话。” “他看到我能想起什么不好的事情来?” 枕溪望着她,笑,“你说呢?” …… 中考完的暑假有整整三个月的时间,枕溪原本的计划,是带着外婆出去溜达溜达,现在有条件了,可以去些漂亮的地方四处看看。 她咨询了几家旅行社,整天都在研究行程和旅游线路。HP那边联系不上林岫,一直在给徐姨打电话,问之后的企划怎么进行。 徐姨找枕溪说这事,枕溪趴桌子上头也不抬,说:“不管,让他们自己想去。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林岫都帮了他们好一程子了,该怎么往下做他们心里清楚,就是懒,等着拿现成的。” 徐姨见她一门心思都是要出去旅行,也就没再把这事往上提。 枕溪相中了国内一个海滨城市的四天五夜行,价格比一般旅行社昂贵,但是吃住都好。就等着最后交钱报名的时候,枕溪变了卦。 变卦的原因很简单,西瓜公司在这个暑假启动了三期练习生的招募。 因为第一次总选成功举办的原因,西瓜公司有了闲钱,把这次招募地点延展到了几个城市,Y市就是其中一个。枕溪瞄中的,是西瓜公司说在Y市成立分部,Y市及周边城市的练习生可以在Y市进行培训。这可真是合了枕溪的意,这样她也不用为了参加个集训跑到S市去。 在Y市的招募进行三天,时间就定在半个月后。 枕溪火急火燎地去找奎恩排舞准备才艺,奎恩听说她要去参加练习生选拔也紧张了一阵,连忙去网上搜索了RG的相关舞台。 “你确定要去这个公司?” “确定。” “那你也甭练了,以你现在的水平,比她们舞台上的一大半都好。” 枕溪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那人家漂亮不是?我长相不是不够吗?只能靠实力加分了。” 奎恩退后几步,抿着唇上下打量了她好一会儿,说:“你怎么就长相不够了?我看看,眼窝是眼窝深,鼻子是鼻子挺,脸也不大,就是太瘦。身材比例也很好啊,这腿多长啊。” “但是我没腰,显得上身壮不是?” “那不是你成天练跆拳道练双节棍练出来的吗?” “我没练这些之前就有人说了,说我是行走的圆规。” “谁啊?谁这么不厚道啊。” “眭阳。” …… 虽然奎恩和舞蹈团的其他兄弟姐妹说她进选拔没问题,可枕溪还是很用心地准备着。白天搁舞团练舞,晚上就拉着李明庭和钱蓉去KTV唱歌。 练得都是最受欢迎排行榜前十的歌曲。 “干嘛唱这些啊,多掉品味。”李明庭嫌弃着。 “你懂什么?这是群众的选择,这些歌为什么能上KTV最受欢迎榜知道吗?就是因为容易唱。” “你喜欢的那个破公司有什么意思啊?那个什么女孩的舞台我也看了,还不如我们学校校庆表演呢。” “你管呢,你不喜欢又不是没人喜欢。” “枕溪,你能不能有点追求啊?同样是想出道当明星,你看看我阳哥去的那地。他前段时间给我发了个他们考核的舞蹈视频,那水准,啧啧,简直了!” “人还是要有点自知之明的。就CL那样的公司,我就是重新投胎一次也进不去。Melon公司愿意要我就不错了,我很知足。” “你干嘛对自己没信心?”李明庭拍着她的肩,说:“我们枕小溪长得又不难看,是吧。学习好会读书人有趣又仗义,谁见了不喜欢?别说是那些宅男了,就是……” 钱蓉一抱枕摔在了他脸上,成功止住了他的话。 “就是什么?”枕溪追问道。 “就是小姑娘见了也喜欢。” “那是,我男女通杀,遇神杀神遇佛*。那首《问神》给我点上,我再练一遍。” …… 枕溪去参加选拔那天的服饰是卢意妈妈给她搭配的,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只是加了一些小心机的补丁和配饰。 “我们丹丹长得英气,这样简单打扮越显得人精神。” “只是精神,不漂亮吗?”枕溪问。 “当然漂亮。只是我猜,这种选拔肯定多得是漂亮可爱的小姑娘,你这样帅气的打扮可能更夺人眼球一些。” “现实是,人家都喜欢漂亮可爱的小姑娘,像阿柠这样的去面试,人家一眼就能看中了。” “她不是五音不全吗?当什么歌手啊。再说,以她现在的成绩,还是专心读书好。” 枕溪想说人根本不在乎你会不会唱歌,但看目前的情况,这个假期卢意除了补课也别想去其他地方了。 这次的面试选拔比上辈子要轻松容易很多,枕溪根本就没有太担心。上辈子她舞蹈不会跳,唱歌也唱不完整一首,还是个初中学历,就这样她都顺利进了选拔。她这辈子什么都准备好了,掉选拔是根本没道理的事。 在场的评委倒是很认真地看了她的才艺表演,也给了中肯的评价。 “难得的不怯场,自信的样子很可爱,就是还得勤加练习。” 然后就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她的学习上。 “初中三年连续三年年级第一?” “是的。” “哪个学校啊?” “七中。” “那可是个好学校。这次应该刚参加完中考吧?考上哪了?” “还是七中,高中本部。” “知道成绩排名吗?” “年级第四。” 枕溪就见那人点着头和旁边人眼神交汇了一会儿,然后放下她的简历,说:“行了,我们很满意,你回家等通知吧。” 一百零七、选拔 枕溪从屋里出来,刚才跟她一起排队的小姑娘们立马凑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 “选上了没?” “老师说什么了?” “那些老师凶不凶?” 枕溪一一作答,把她们哄走了之后,才背上包往外走。接下来,就是等待结果通知的流程。虽说枕溪对于这次选拔很有信心,可还是有了一个万一的觉悟。就像她直到现在也不明白自己上辈子为什么能进选拔,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在彩虹女孩的那几年里成绩还不错。她最后能拿到27名成绩,估计可以作为一个玄学命题来讨论。 枕溪预想的“万一”没有实现,她接到了来自西瓜公司选拔通过的通知。对方让她找时间带着监护人去办事处签合同。 徐姨找了个律师朋友,带着外婆和枕溪一起,去西瓜公司在Y市的办事处看合约签合同。 对于带个律师这件事枕溪原本是持反对态度,这合同上辈子她就签过,里面有什么门道她会不清楚?但徐姨说:“你要是只带着你外婆去签合约,人保不齐会看菜下碟因为你的家庭小瞧你。我带着个律师同你一起,好让他们知道咱们家丹丹不是那么容易被欺负的。” 枕溪很领这份好意,签合约的当天就和他们一起去了。万万没想到,她还会在那看到几个熟人。 也对,上辈子她还是在枕琀的唆使下才参加的选拔,没道理枕琀这辈子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你怎么在这?”枕全看见她们,立马就问了这么一句。 枕溪舞了舞手里已经打印好的合同,说:“和你们来得目的一样。” 林慧和枕琀的脸在当时就黑如锅底。枕溪猜想,她们可能在不知道自己也进选拔之前,一直把这事当做光宗耀祖的资本吹嘘。现在因为她手里的一纸合约,西瓜公司练习生的含金量已然在她们心里大打折扣。 “练习生合约而已。”枕琀说:“练习生只是第一步,还不是要经过考核才能出道。姐姐你要加油,争取把练习生合约换成艺人合约。” “谢谢,你也加油。” 这话把枕琀气个不轻。 林慧看着枕溪旁边的高个男人,问了句:“这位是?” 徐姨昂首挺胸,那余光看着林慧,说:“哦,这位是我们请来的律师。毕竟看合同嘛,还是慎重点好。” 林慧脸色微微一变,忙问:“合同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徐姨一把拉过枕溪,说:“不好意思,我们的律师先生是按小时计费的,就不在这多耽误时间了。” 语罢拉着枕溪就走。 “你以后是不是和枕琀就要一起训练了?”外婆问道。 “可能吧。” “那样也好。”外婆松了口气,说:“毕竟亲姐妹,也可以互相关照一点。” 枕溪一口气没憋住笑出声来,说:“您老指望她关照我?您不如求菩萨来得可靠一些。” …… 枕溪的合同签得很顺利。练习生合约并没有艺人合约的规范多,但也陈列出了许多违约系列,枕溪看了,和律师商量了,都在可接受的范围。 合约签订后,由枕溪自己保管一份。 “下个星期一早上九点,在体育馆门口集合,送你们去S市集训一个月。”负责人通知道。 “这次去集训的人,多吗?”枕溪问了句。 “不多,只有这次的三期练习生,约莫60多个。” “这还不多?”徐姨问。她原本也以为这是精挑细选的选拔,断没有一次选出60多个人的道理。 “不算多了。”负责人回答她,说:“Y市这次也只选了9个。60多个练习生,等转正的时候能不能留下一半都另说。” 枕溪心里也没什么想法,去集训一个月也不错,正好也不知道这个假期该怎么打发,就当是去夏令营了,无非就是辛苦一点而已。 星期一一大早,枕溪去体育馆门口报道,然后和其他练习生一起,乘坐大巴去机场乘机。 同行的有9个小姑娘,大家在大巴上就互通了姓名年纪和学校。由其中最大的一个女孩儿,今年18岁,开学升高三的唐茵作为临时班长。 他们这群人中,最大的唐茵,今年18,最小的枕琀,今年14。枕溪的年纪夹在中间,有点尴尬。 枕琀在大巴上就已经跟周围人混得十分熟稔,这会儿正拉着一个姑娘小声说话。 “这还是我第一次出远门。” “我也是。”那个姑娘回答她。 “我也是,这还是我第一次坐飞机呢。”唐茵说了声,然后问枕溪:“你呢?” “我也是。” “那好了,我们都是土老帽,谁也别笑话谁。” 到了要托运的时候,这次负责她们的工作人员倒是犯难了,说她们带得东西太多,已经超过了免费托运的限度,让她们缩减行李。 枕溪倒是没这种困扰,出发前徐姨让她少带东西,说装着钱去,缺什么现买就行,别一副小气吧啦的模样。 就这样,枕溪一个行李箱都空了大半。 唐茵来跟她说:“你行李挺少是不是?能不能替我分担一点。” “可以。”枕溪答应地很干脆。 唐茵把她的衣服分了一半过来,正好塞满枕溪的箱子。因为这样,她的行李倒是半点没有缩减。 枕琀就没那么好运了,她这次带的行李都是她精挑细选过得,哪一件她都不舍得留下,她跟工作人员商量,想把行李全都带走。 “我们只负责你们的机票,这托运超过的费用就得你们自己承担。” 枕琀一咬牙,同意了。 枕溪不知道她究竟要承担多少的费用,只是觉得她这样的做法蠢了点。一行9个人,大家都听工作人员的话缩减行李,就只有她枕琀要独特着,未免太乖张。 行李一托运,手上就轻松了不少,唐茵过来挽着枕溪的手,亲切地和她说话。 “你比我小三岁左右吧,怎么个头和我差不多?你多高?” “164了已经。” 枕琀听到这话,用力地捏了捏手里的水瓶。上次和枕溪拌嘴,她诅咒自己的话还言犹在耳,眼看这日子一天天过去,无论她喝多少的牛奶,个头始终还停留在153这根弦上。 现在看着前头的枕溪,简单的黑色裤子白T恤,裤子还是一样的寒酸,但那双腿就是又细又长。和跟她相同身高的唐茵走在一起,她的腿就是生生长出人家一截。 枕琀只能反复反复地告诉自己,个子高有什么用,脸还不是长得一样磕碜。林征是怎么形容的枕溪来着? 绷了层皮的骷髅标本。没错,枕溪就是个绷了层皮的骷髅标本。 下了飞机,又有车接着她们去了西瓜公司的练习生总部。那是个旧校区改造过来的,和一般学校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教室都贴上了镜子改为了练习室。 这地方枕溪熟悉,上辈子她在这实实在在地呆了几年。 这次负责集训的老师带她们去练习生宿舍,高低上下铺,八个人一间。她们这次来得9个人,就要有一个分出去和其他地方的练习生住。 唐茵作为班长要留在人多的地方,剩下的她们8个人,就要离开一个。 大家都是来自同一座城市,又都刚刚混熟,说要走,谁都不愿意。大家商量着是抽签还是什么的,枕溪说要去洗手间,就先出了门。 等她回来,唐茵就通知她,大家决定黑白配,少数服从多数。 枕溪一听这游戏心里就清楚了,想必她们都商量好了,想让自己离开这个寝室。 那何必搞这种小动作呢,直接跟她说不就好了。 枕溪没想到的是,唐茵怎么会答应,她的行李不还有一半多在自己箱子里,要她走了…… 枕溪和她们黑白配,连玩了三把,她们才以出奇的一致性将自己排斥出去。 “真是缘分啊。”获得胜利的几个人抱在一起庆祝欢呼。枕溪自己站在旁边,真是自己都替自己尴尬。 “那我走了。”枕溪去提行李。 “枕溪。”唐茵叫住她,说:“我看你行李不多,宿舍里的衣柜应该够用了,你能不能把你的行李箱留给我用?” 枕溪看着她,无话可说。 这是一个很唐突的行为,不是吗? “就是,枕溪,你把行李箱留给班长吧,要不然搬来搬去多麻烦。” 枕溪原本都想说可以了,不就是一个行李箱吗?但这些人说得话让她感到了不被尊重,被冒犯的感觉。 “姐。”枕琀开口,说:“留下吧,也不值几个钱,显得你多小气似得。” “没有啊。”枕溪说:“往瑞士带回来的,还挺麻烦的。” 说完,她把唐茵的行李全拿出来给她放在了床上,然后拖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走了。 “枕琀,我现在信你说的话了,难怪你爸要把她赶出家,就这种性格……”有人说道。 “不就是一个行李箱吗?你看她嘚瑟的,还什么从瑞士带回来的,谁信?班长!”那人叫了一声,说:“你就是心地太好了,有些人真不值当。我看以后还是少来往得好。” 一百零八、老熟人 枕溪就是用脚想也能明白,肯定是枕琀趁她去洗手间的这空当里跟其他人说了什么。她一贯会颠倒是非黑白胡扯,枕溪倒是一点不意外。可她还是忍不住会想,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是有独立思考的能力,不至于被他人几句话就牵着鼻子走。 她们对她有好奇,倒是问问她啊,她还是很乐意解释的。 枕溪拖着行李去了另外一间宿舍,那里刚好差了一个人。枕溪把门推开,靠门口的一个姑娘正好从床上低头看过来,枕溪和她四目一对,彼此都觉得尴尬。 “马……马马子瑜。”枕溪先开口喊了她的名字。 “你家开马场的?哪来这么多马?” 这姑娘赫然就是当年差点和她打起来的李明庭表妹,七中一霸,马子瑜。 她初二的时候就转学去了E市,满打满算,枕溪也有两年多时间没见过她。这时候一打照面,还差点没认出来。 话说这姑娘越长越漂亮了,皮肤有点黑,但是看着很健康活力,眼睛又大又亮,整个人给枕溪的感觉,有点像少数民族或者印度人,很漂亮的那种。和她记忆里那个非主流暴躁少女完全不一样了。 “你怎么在这?”马子瑜问她,看来还记得。 “和你一样。” “我是问你来我们宿舍干嘛?” “合宿。” “你不是Y市的?” “我们那多一个人。” 马子瑜把头一扭,不说话了。枕溪客气地跟旁边人打招呼,介绍自己的名字年纪。 这一圈问过来,好巧不巧的,都是刚刚结束中考的学生,没有升学和作业的压力,谈话间的氛围也要轻松活泛一些。 枕溪把行李箱放下,马子瑜瞄了一眼,说:“你这箱子眼熟啊。” “是,听说是你妈妈去瑞士玩带回来的。” “我表哥送你了?” “我跟他要的。”枕溪如实相告。她上次去李明庭家玩一眼相中了,刚好临近她生日,李明庭就忍痛割爱了。 “上头那几张贴纸还是我贴的。”马子瑜说。 “那还真有缘分。” 工作人员一间间敲门通知,让她们去阶梯教室开会。马子瑜从床上爬下来,抓起件皮衣往身上罩。 枕溪看着,就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马子瑜问。 “当年看你穿皮衣,觉得你气场很大很不好惹的样子。” “现在就觉得我好欺负是吗?”马子瑜问。 “没有,现在觉得你很酷。” 马子瑜拨了拨头发,好像有点不好意思。 “酷什么酷?这是什么时候的词?土不土?” 她走出几步,见枕溪还站在原地,有点不耐烦地问道:“不是要去开会吗?还不走?” 枕溪也顾不得收拾了,把行李箱往旁边一推,跟在马子瑜身后出去了。 “李明庭知道你来这吗?”枕溪还是问了一句。 “不知道吧,我妈应该没跟他说。” “他要是知道肯定又得气好一会儿。” “为什么啊?我碍着他什么了?” “主要是眭阳去当练习生他就不大满意,我去参加选拔的时候也被他说,要是知道连你都有想出道的愿望,恐怕是要怀疑人生。” “我就是玩玩,我妈还高兴我有事情做呢。我眭哥去当练习生了吗?去的哪?” 枕溪一边和她说眭阳的事,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阶梯式,顺便地,她们两人也就坐在了一起。 会议的主持人就是刚才一直围着她们团团转的其中一个,枕溪知道她姓秦,大家都叫她秦老师。 她先是用PPT跟大家介绍了西瓜公司的各种发家史和主要成绩,着重介绍了西瓜公司的创建人,她们的直属老板黄耀渠先生,从照片上看,那是一个有点书生气的中年男人。不过就枕溪上辈子和这个人相处的经验来看,这也是个精明的商人。 今天老板没由来,只来了她们练习生部的部长,一位叫李荟如的女士。她的发言,也都是围绕着这次集训进行,着重讲了一些违规的行为,例如品德问题和打架斗殴之类。 她的发言结束后,主持人就让大家起立,以热烈的掌声欢迎RG这次总选的一二三名。 枕溪听到了来自周围人的欢呼,毕竟对于刚刚踏进门槛的练习生来说,这三位就是实打实的明星。主持人也说:“这就是在座各位的榜样和未来的奋斗目标。” “什么鬼!”马子瑜皱了皱鼻子,对主持人的说辞十分不认同。 枕溪掐了她一把,让她闭嘴。 总选这三位按着名词顺序开始发言。首先发言的,是这次总选的第三名,看上去文文静静柔柔弱弱的一个姑娘,主持人介绍说叫叶九如。 枕溪有点不习惯这个称谓,因为到后来,人家提起叶九如这个人,都会说她是RG之光和王牌TOP。现在的她,也才拿了一个总选第三,和第一名差了将近一半的票数。 她说:“不要以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来看待自己……” 大致意思就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目光要放得长远一些巴拉巴拉。很有野心的一段发言,可能听在一二名耳里极度刺耳,但枕溪知道她后来的成绩,这会儿听她的发言,只觉得人家对自己有规划。这样的人就算不做偶像,在其他行业上同样能够发光发彩。 比起她的发言,一二名的演讲就有些腻味了。他们的话里话外,都是对自己成绩的优越和自信,以及对她们这些练习生的一点点蔑视。 这次的总选直播枕溪也看了,第一名的票数刚刚过一万票,以一票40的价格来看,第一名就为西瓜赚了40万左右。 其实作为西瓜公司和RG第一次总选第一的成绩来看,这位初次TOP是很值得拿出去夸耀的,可以说怎么吹嘘都不过分。 但是只属于她的光芒没有闪耀多久,第二次总选,叶九如就以超过第一次总选第一将近10倍的票数登顶,带领着RG走出粉丝合家欢,进入到大众的视野。后来大家提到RG的TOP,很少会有人说起这位初次第一的名字。 反正枕溪最后一次参加总选的时候,这一位还要排在她的后面。 可见,只有能够清楚认识到自己位置并发奋努力的人才有成功的可能性。 这个会议持续了两个多小时,会议的最后,她们部长出来强调,说:“在Melon公司,或者你以后进入到RainbowGirls,你的任何过错都有可以被原谅和改正的机会。唯有一个,一旦触犯,就是死罪。你们知道是什么吗?” “谈恋爱。”底下有人开口。 “没错。不只有谈恋爱,还包括暧昧等等和男生有过密来往的行为。一旦发现,立即除名并做违约处理。希望各位练习生,珍惜自己也珍惜机会。” 枕溪够着头四处望,想看看枕琀的表情。也不知道她听到这话会作何感想?要是她真的想要在西瓜公司呆下去,恐怕得尽早和周炫分手才行。可是—— 她舍得吗? 林慧会让吗? 晚上晚饭过后,开始就这次集训分班,分班的依据,就是选拔面试时的表现。 负责她们这次集训,类似于年级主任的秦老师拿着名单,说:“虽然RG的核心是养成,但组合要走得长远,还是要看实力。实力也是圈粉的重要因素,该怎么做希望大家心里有数。” 分班就分ABC三个班,按素质排列,A班是具有出道素质的人,B班是还需要集中指导的人,C班是零基础需要从头学起的人。 完全出乎枕溪意外地,她拿了个A。 要问枕溪说被分到A班高兴吗?还是有点高兴的。毕竟从小被艺术熏陶的枕琀也才是个B。但是在枕溪心里,她的忧虑是要多过高兴的。就她现在的实力都能被划分到A,是不是也可以间接说明整个西瓜公司和玫瑰女孩的素质? 都说竞争产生品质。就在这样素质的群体里,枕溪根本没有一点鹤立鸡群的感觉,更多的,还是矮个子里拔将军。 这种念头一旦扎根,就直接影响到了枕溪对这个集训的热情和自我判断。等正式开始练舞的时候,这种情感越发猛烈到让她忽视不了的地步。 老师什么都不教,就说让她们自己练习。 A班8个学生,面面相觑,却也不敢有多余的言论发表。 这是第一次,枕溪在心里思考,她选择西瓜是正确的吗?她真的适合这个公司吗?她在这里是否能完成她的梦想。 她开始按照她平日的练习进行,舞蹈老师看了一会儿,跟她说:“你现代舞的痕迹太重,以后跳女团的舞会有限制,你最好趁现在有机会把它改正。” 这和枕溪认知的完全不一样,她只知道她学习现代舞的这段日子以来,身体的仪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天天变好,肌肉也被舞蹈合理地安排在了每一个地方。连李明庭都说,她看着要有气质多了。 现在让她改正? 枕溪如实地说:“我没学过其他舞种,不知道怎么改正。” 舞蹈老师看她一眼,说:“那你去C班重头学基本技能吧。” 枕溪点点头,毫无怨言地,去了。 一百零九、枕琀的手段 枕溪突然去C班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她未说明原因,大家就都在猜测,她是被贬到这里来的。 “这才去了A班多久?该不是一跳舞就暴露了吧。”和她一起过来的Y市同伴说道。 “难说。估计A班老师也看她不顺眼。是吧,唐茵?” “你怎么来这了?”马子瑜拉伸着身子,问了她一句。 “这才是我应该呆得地方。” 反正C班没有人让她改正舞蹈习惯,她就每天跟着那些零基础的练习生学习基本技能,也借此把自己的基本功更巩固一下。 晚上要睡之际,她接到了眭阳从韩国打来的电话,问她今天集训的情况。 枕溪把舞蹈课上的事跟他一说,眭阳就说:“听起来你们老师很不专业。” “CL的老师是怎么说的?” “我是没有古典舞的基础,但是我们班里有个打小学古典舞的很受老师喜欢。” 枕溪问他:“你什么时候出道?” “不知道,但是CL确实有男团出道计划,听说还是个大型男团。出道选拔的人数多,机会就多一分。” “你肯定行的。”枕溪说。 “你也是的,要是不习惯集训的课程就随便混混,反正你们老师不专业教不了你什么。回头我让奎恩给你介绍个专业的,帮你把现代舞的基础打下来,以后学什么舞种都不费力。” “就是怕学了现代舞再学其他舞种会带上明显的印记。” “你傻啊?”眭阳说:“就是要有个人印记才好呢。不然那么乌泱泱地一堆人跳舞,观众哪分得清楚谁是谁?有了印记,人家看一个背影就知道是你。得,我这边有门禁,我不跟你说了。你自己加油吧。” “你也加油。” 眭阳那边匆匆挂了电话,枕溪一看时间,这边也到了要熄灯的时候。 她躺上床的时候,听到马子瑜跟她说了一声: “枕溪,你能教我跳舞吗?” “我跳得也不好,你不怕我把你带沟里?” “哪那么多废话?教不教你给个准话就行。” “可以啊。” 集训的内容枯燥又乏味,早上声乐课,下午舞蹈课,晚上自由练习课。 一到自由练习的时候舞蹈教室就很空,每天恒定出现在那里的人,只有一个枕溪。 “你那么努力做什么?”同寝室有姑娘说:“以你现在的实力,转正进RG足够了。” “主要是没什么事可做。”枕溪这样说。主要是平时要上课,她几乎没有这样集中所有精力来练习个舞蹈或是唱歌。 暑假的时间很难得,一开学,她就要投入到高中的学业里去了。 “到处走走啊,周末不是可以出去?我见你那个妹妹。对了,枕琀是你妹妹吧?” “同父异母。”枕溪说。 “我见她来我们宿舍几趟了,是不是找你啊?” “恐怕不是。” 枕溪也有想过,枕琀趁她不在宿舍时过来做什么?但想了许久也观察了许久,始终不见她有什么异常举动,自己也实在想不出什么头绪,这事就算了。 问题出就出在,有一天马子瑜喷香水的时候突然说了句: “我这香水的味儿怎么不对啊。” 枕溪接过来一看,某奢侈品牌的主打香水,喷出来居然有一股劣质香精的味道。 “你不是买到假货了吧?”同宿舍姑娘接过去闻了闻说道。 “可能么?”马子瑜说。 马子瑜平时比较低调,其他人也不知道她家背景,还在七嘴八舌讨论这是假货的可能性。马子瑜厌烦地把香水往垃圾桶里一扔,拿出了她的防晒霜。 这一挤出来,她当即就叫道:“这玩意儿是怎么回事?” 枕溪凑过去看,这牌子的防晒霜她也有一支,眭阳出国玩回来送得。本质是很粘稠的液体。但马子瑜这支挤出来跟水的一样。 马子瑜开始一样样检查她的护肤化妆品,这一检查可不得了,除了几个小众牌子,其余都是假货。 “谁掉包了我的东西?”她拍着桌子叫道。 “不是你自己买了假货吧。” “你说什么?” 眼见就要起冲突,枕溪赶忙拉住她,说:“告诉宿管吧。” 宿管过来看了之后也说:“是不是你买的东西过期了,或者是直接买到了假货。” 马子瑜喘着粗气,说:“我的东西不是在专柜就是在免税店里买的?怎么可能有假?” “那是不是你带错了?”宿管问。 马子瑜彻底发了飙,说:“这小几万的东西就当不存在了是吧?那是不是要我报警啊?”说着,把卡包掏了出来,开始往外一张张掏卡,都是各品牌的贵宾VIP。宿管一看,明白了,立即就报告给了秦老师,然后惊动了李部长。 李部长一到,首先就清了场,宿舍里只留下了马子瑜和枕溪两个。其他宿舍的人,也被勒令不准出房门。 “查吧。”李部长说:“看谁那有这些东西,要说不出买的时间和地点,就带过来见我。” “这工作量……”宿管说了句。 “你放心,不会有几个人有这些东西的。我就不信,谁家都能这么有钱,给闺女买几千块的面霜和精华。” 这一查,还真就查到了几个人。宿管带着她们进来,当头的,就是唐茵和枕琀,后面还跟着几个枕溪熟悉的人,就是同她一起来Y市的那几个。 枕溪惊讶地张大了嘴,这才多少日子,她们就被枕琀给带得沾染了一身坏毛病。 马子瑜的东西她们都敢掉包? “说吧,怎么回事?”李部长看着面前的瓶瓶罐罐问道。 “真是我们自己的东西,不知道怎么就……”枕琀欲言又止。 “那你们跟我说说,在哪买的?什么时候买的?有小票没有?” “那种东西哪还能留着。” “那行吧。”李部长翘起二郎腿点了根烟,说:“给我说说你们父母的工作,我盘算一下你们家里是不是负担得起这些东西。” 谁都不肯先开这个口,彼此眼对眼地望着。 “我还丢了一个定制的眼影盘,上面刻着我的名字,看看那东西在谁那不就知道了?” “就是,要搜就所有人一起搜,凭什么只针对我们?”有人开口。 “那就所有人一起搜。”李部长开口。 没多久,这眼影盘还真就找到了,在枕溪的行李箱里。 枕溪看到那个摔得稀碎的眼影盘和几个已经空瓶的罐子时,没忍住把白眼翻上了天。 要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真想问枕琀一句,你什么时候能学得聪明一点?这种愚蠢把式究竟要用多少次? 李部长如鹰的目光看过来,说:“枕溪,你有什么好说?” “我有什么必要?”枕溪说:“我要是想要,我自己不会去买?” “你买得起?”枕琀开口。 “我相信枕溪。”马子瑜开口,说:“她要是想要,她跟我说我就能送给她,不至于做出偷盗这种龌龊的勾当来。那现在事情的性质可不只有偷盗了,还涉及到栽赃。” 枕溪感谢地看了她一眼。 “这是你的个人看法,东西毕竟是在枕溪箱子里找到的,我看这事八九不离十。但既然你都不追究,我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散了吧。” 枕溪瞠目结舌,这事怎么就是她做的了?怎么就能盖棺定论了? 枕溪抬眼,发现枕琀和旁边一干人都看着她隐隐在笑。 她心里忽然就明白了。 李部长心里肯定什么都清楚,但那头涉及的人数太多,法不责众。不如就将过错推到她一个人身上,反正说了不追究,也不会影响到什么。 “枕溪,你跟马子瑜道个歉,我们给你改正的机会,不会把今天的事说出去。大家误会解开了,以后还是好姐妹。”李部长说道。 “呵呵。”枕溪笑了出来。 “也不是第一次了。”有人开口,说:“听说枕溪之前就因为在学校作弊被取消成绩,还因为偷家里的钱被亲爹赶出家门。这样的人做出什么事都不稀奇,我看应该开除才对。” 有人附和道:“部长,各位老师,我们不愿意和枕溪这样的人在一起训练。” “枕溪,她说的是真的?” “真的假的总不能只听一个人的片面之词吧。关于我作弊的流言,那电视台都报道过,网上一搜就有,不需要我多做解释。还有什么偷钱被赶出家,那偷钱的事派出所都是有立案的,您动点关系一查就清楚。倒是——” 枕溪望着枕琀,眼里特别悲伤。 “为什么大家会相信一个杀人犯女儿和吸毒犯妹妹说的话。” “你说什么?”枕琀叫道。 “你妈不是因为杀人未遂被拘留过?你亲哥不是因为吸毒进了戒毒所?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你……” 枕溪一个不察,就被枕琀一把推在了地上。 枕溪爬起来,学着马子瑜的动作往钱包里抽卡,她把两张银色的银行卡放到李部长面前,说:“我想要什么自己会买,我用不着偷。” 李部长一看那几张卡的权限,都不用去查里头的数字,就清楚了。 “您看看这个箱子。”枕溪指着大喇喇敞开在所有人面前的行李箱,说:“这箱子不比那些瓶瓶罐罐值钱?把那些东西放里头我还怕弄脏了呢。” “真是臭不要脸,连乞丐都不如。就是乞丐,你跟我要,我也会看你可怜给你一点。但你偷,偷了还不承认,偷了还要栽赃给别人,就是臭不要脸!”马子瑜把手里的东西掼在了枕琀面前。 一百一十、所谓真相 “马子瑜被掉包的东西不少。这些用来掉包的伪劣品总得提前准备好才行。您可以去查门禁,我打到了这之后没有踏出过训练部大门一步。除非是我长了天眼,知道我来这会和马子瑜分到一个宿舍并提前准备好东西从Y市带来,不然我拿什么掉包?”枕溪稳稳当当地开口,尽量让自己看上去理智又可怜。 “就算!”枕溪叹气,“就算我未卜先知提前准备好掉包的东西从Y市带来,但上飞机前我们都做过行李清点,我当时行李箱里有什么东西那唐茵都是知道的。您问问她,她有没有在我行李箱里看到过什么眼影盘还是化妆品?” 李部长的眼睛朝着唐茵看了过去。 “我没注意。我当时就是让枕溪帮我带几件衣裳,我没有看过她的行李箱。”唐茵开口。 张口就是瞎话! 那枕溪就明白了。 她原本对这位唐班长的印象还算不错,她被卷进这次的脏事里头枕溪还有点意外。现下一试探,好嘛,人早和枕琀穿一条裤子去了。 说白了,傻的人只有她一个。 “这事还查不查得清?查不清我就报警了,耽误这点时间做什么?”马子瑜开口。 “只是几个瓶瓶罐罐。”宿管开口,意思是马子瑜有点小题大做。 “哎哟您说得轻巧,我这里头有瓶面霜可是小一万呢。其他的那些什么眼影盘修容盘,大部分都是限定和限量,现在有钱都没地去买。这些东西加起来可不少钱,我可不吃这亏。” “警察估计不会立案。”李部长说。 “您看看,有人为了我这些东西,又是偷窃又是栽赃的,这说明什么,有钱能使鬼推磨。我就是想找回我的东西顺便替被栽赃的枕溪伸个冤,人凭什么不立案?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我上头有人。”枕溪提醒。 “对,我上头有人。这箱子枕溪有段时间没碰过了,估计什么时候被塞了东西她也不知道,那就让警察来扫个指纹好了,看看上头除了我的指纹,还有谁的?” 枕琀一听这话,脸色就不好了。 枕溪一看,心里骂她是真蠢,都能想到栽赃了,怎么不做干净一点。 “要是查出来了,我第一件事就是通知学校。到时候我把这事发网上去,我看你们学校还敢不敢要你。” 她们对面的人全都抿着嘴低着头,拳头攥得很紧,估计一打开,掌心都湿透了。 李部长的目光挪过来,问:“那你想怎么办?” 马子瑜的话到了嘴边,枕溪扯了她手臂一下。 李部长看了她俩一眼,说:“行,你们俩商量吧,打算怎么办给我个章程。都是小姑娘,别搞那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儿。” 枕溪扯着马子瑜出去了。 “就是要把这事捅出去!让所有人都知道她们的德行。偷东西还敢诬陷人?谁给她们的脸?”马子瑜嚷道。 “李部长那意思摆明了是打算息事宁人,你这么做她脸上挂不住。” “我管她挂不挂得住。”马子瑜气得直哼哼。 “那你说把这事捅出去把她们开除能怎么样?一个两个都没达到年纪,得不到什么实质性的惩处。” 马子瑜看着她,问:“那你想怎么办?” “你说她们为什么掉包你东西?” “还能为什么?不就自己买不起还贪慕虚荣。” “那就是了。” …… “你要她们赔钱?”李部长露出了匪夷所思的表情。 “是。我这些被掉包的东西,和枕溪那个被弄脏了的箱子,按市价赔钱。我在集训结束之前收到钱,这事就算了。” “只是赔钱就可以了?” “虽然被人冤枉,但偷东西说出去总归不好听。如果哪天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出去,还希望您多句嘴替我解释。”枕溪开口。 “这个没问题。”李部长答应得很爽快,说:“今天这事就捂在这间宿舍里,传不出去。” 这话说得容易。刚才翻行李那么大动静,其他宿舍的人心里肯定有诸多猜测。枕溪就是怕最后这脏盆子又扣在她头上。 李部长拍了拍大腿站起来,说:“我喜欢聪明识时务的孩子。虽然说小年轻意气用事一点也没什么,但对我们来说就很麻烦了。今天你们俩表现得很好,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 李部长一走,马子瑜就说:“心肠那么歹毒,只是让赔钱真是便宜她们了。” 枕溪打裤包里掏出手机,把刚才的录音内容保存了下来。 “对于她们来说,赔钱比开除来得恶劣多了。” “你刚才录音了?为什么?”马子瑜问。 “嗯,吃一堑长一智,我也是被整怕了。” …… 枕琀手里拽着湿纸巾,焦急地说:“没被搜出来的那些东西,上头的指纹都擦干净了吧。” “这些擦干净有什么用?之前被搜到的那些上面全都是指纹。”唐茵瘫坐在床上,两眼无神。 “所以当初为什么要做那种事?”旁边人哭着开口。 “还不是你们羡慕马子瑜那些东西。” “是谁在街面上看到那些山寨品时说掉包了也不会被人发现?” “别吵了!”枕琀大叫:“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船要是翻谁都活不了。与其有精力在这里吵,不如想想之后要怎么办才好。” “要怎么办是我们说了算的吗?还不是要看枕溪和马子瑜商量得怎么样。她们要是打算报警,我们就完了。” “枕琀,我先说好,这事是你起的头,要警察真盘问起来,我会照实说得。是你先提出的买假货掉包然后栽赃给枕溪,我们充其量,也只是个帮凶,是被你蛊惑的。” 枕琀抓起手边的书摔了过去,咬着牙齿,说:“你别忘了,我和枕溪是同父异母的亲姐妹。就算这事是我的全责又怎么样?我爸会护着我的,你以为我会和你们一样?” 门外响起的高跟鞋声让这场争吵戛然而止。众人迅速回到自己的床铺上,假装做着自己的事,表演出一副坦荡无畏的模样来。 李部长推开门,看了她们一眼,找了把椅子坐下。 “经过我反复地劝说,她们俩答应不报警。” 众人瞬间喜上眉梢,但拼命咬着牙不露出笑容来。 “但是!”李部长咳嗽一声,说:“那些东西得按市价,在集训结束之前赔给马子瑜。” 枕琀一听,只觉得眼前发黑。 “我让马子瑜给我列一份清单标明详细的价格,稍晚一点会送过来。但是我让她初步估算估算,大概也要5万块左右。” “这么多?”有人惊呼出声,随即迅速用手捂住嘴巴。 李部长笑了一声,说:“你以为呢?你没听马子瑜说,她的东西不是限定就是限量,有好些现在都买不到了。还有,枕溪那个箱子就差不多将近两万块。” “怎么可能。”枕琀觉得李部长是在吓唬她们,枕溪怎么可能用得起那么昂贵的东西,还只是一个箱子。 “就是这么贵。你们还别不信,人连购物小票都有。这箱子在国外就值不少钱,要按国内专柜的价格来,还要贵得多。” “那箱子也没怎么着啊。” “被那个稀碎眼影盘弄脏了不是?” “洗洗不就行了。干嘛那么小气,还非得赔个新的?” “你们不是冤枉人家?就当做精神损失费吧。” “凭什么就说这事跟我们有关系?”有人还是死鸭子嘴硬不肯承认。 李部长满脸的疲累,摆摆手,说:“那我就报警让警察来查指纹吧,公安部门,总不会随意冤枉了哪个人。” 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知道这次的事为什么我要这样处理吗?”李部长有点了根烟,说:“就偷东西还栽赃别人这种事,都够你们去派出所拘留好几天了。到时候往档案上一记,以后你们考大学找工作都困难。现在只是让你们赔个钱,钱一赔,这事就算过去了。我们把这事捂在这间宿舍里,外面的人谁都不知道。大家以后该训练训练,该怎么着怎么着,不会影响到什么。” “为什么?”有人小声问道。 “怎么?以为我护着你们?”李部长笑,说:“我们这次练习生招募给媒体那边塞了很多钱造势,动静实在不小,对家公司盯着的人很多。要是训练前期就传出这种一个宿舍集体偷盗的事,说出去还不知多难听。你们师姐好不容易打下的小片江山,可不能就让你们这么给糟蹋了。你们虽然是老鼠屎,但我忍着恶心,也得帮你们把这事按下来。你们这次是赶上好时候,要是在去年,兴许我们为了曝光度和话题度,会主动把你们这事捅出去。” 李部长扫了一眼坐在各自床上的众人,说:“要以后这事不小心传了出去,难说公关部为了粉碎谣言,会把你们直接送进RG里出道当艺人。马子瑜我就不好说了,她家背景挺硬的。你们看看枕溪,可能她努力训练个几年也进不了出道选拔。孩子们,你们知足吧,只是赔个钱而已,算是因祸得福了。” 一百一十一、善恶有报 “你看看她们的嘴脸!”马子瑜勾着枕溪的手,说:“像是我们欠了她们几百万一样。” “她们现在可不是愁着上哪凑五万块还你嘛。” “那是她们应该的。” 枕溪笑了笑,没说话。上次的事已经过去了好几天,李部长说这事会在集训结束前给她们一个答复,让她们管好自己的嘴别把事往外捅。但上次的事闹得动静实在不小,练习生之间总有些风言风语在流传。只是一段时间过去了,也没见谁被开除和惩处。时间一长,这事就彻底翻篇跟没发生过一样。就是枕溪每次往那群人面前走过,都会被她们用眼神千刀万剐个几遍。 “你说她们怎么好意思连个歉都不道。” “‘对不起’这种上下嘴皮一张就能说出口的话,没什么稀罕的。” “看上去公司也不打算对她们进行什么惩罚。我倒是还好,你以后要是和这群人一起出道了,你膈不膈应?” 枕溪笑了起来,说:“我有什么可膈应的?我高兴着呢。我手里握着她们的把柄,她们以后全得看我眼色。要是一起出道了,那我日子好过着呢。” “也对。”马子瑜认同地点头,说:“明天就周六了,这星期可发生了不少糟心事。咱两出去溜达溜达吧,再不出去就都发霉了。” 枕溪想了想也对,晚上就没去上自主练习课,和宿舍里的其他舍友一合计,直奔KTV去唱歌。 KTV是枕溪挑得地儿,从本市豪华KTV排行榜里专门挑出来的一家。众人一到,看人大厅的装潢,心里就有点怯。连马子瑜都说:“唱个歌而已,需要来这种地方?” “主要也不是白天,我们几个小姑娘,还是找安全一点的地方。这里虽然收费高一点,但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也要相对少一些。我们都是外市的,人生地不熟,出了事连个帮忙的人都没有,还是要注意一些。” 马子瑜一听,拍拍她的肩,说:“还是你想得周到。今天我请客,大家甭客气。” 8个人也去不了比较小的包厢,人给她们安排得,也是靠近顶楼的位置。年轻的姑娘都比较活泼,进了包厢没有外人,没一会儿气氛就热闹了起来。 枕溪陪着胡闹了一会儿觉得脑袋炸得疼,就说去洗手间洗把脸。等她从隔间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洗手池那站了个低着头的小姑娘,那背影看着十分的眼熟。 鬼使神差地,枕溪又退回到了隔间里,就狭了条缝,鬼鬼祟祟地往外看。 那小姑娘把手巾沾了水敷在脸上,过了有一会儿,才把手巾拿了下来。但脸还是绯红得厉害。 枕溪借着她前头的镜子看清了她的脸。 叶九如? 她怎么在这? 看这样子还是喝了不少酒。 叶九如似乎没注意到她身后的某个隔间狭了条缝,里头正有双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她。 她把纸巾抛进垃圾桶,关上了水龙头,对着镜子补上了唇彩,然后往外走。 枕溪蹑手蹑脚地跟在她身后,像个变态的偷窥狂。对于这个RG未来的大王牌,她真是充满了好奇。 枕溪见她往楼上走,一般这种KTV的顶层都是给那些非富即贵的人准备的,枕溪脑子里有了些色彩斑斓的猜想,但又让她及时打住。 她看见叶九如进了其中一扇雕花大门的房间,她站在路口想了好一会儿,没找到任何让自己混进去打探的办法。 关于叶九如的成名史,其实就是一场可以列入教科书级别的营销案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社交网络上,新媒体上,铺天盖地都是说她为了梦想踹了某个富二代权贵的新闻。然后就是什么她气质出尘,人淡如菊之类的夸赞,彻底让她跃升为RG那群野鸡里唯一的一只凤凰,有白色羽毛带圣光的那种。 枕溪后来听业界的朋友说,叶九如的这场营销没有千万下不来,那是请专业营销公司设计策划,动辄小半年铺陈下来的,根本不是什么一夜成名的爆红。 那么问题就来了,据说叶九如是县城乡下出来的,父母老实务农靠天和国家政策吃饭,所以她小小年纪辍了学到西瓜公司当艺人赚钱供弟弟妹妹读书。那众所周知,西瓜公司是穷酸本穷,是个年核算刚过损益点就能发大字报吹嘘的三无作坊,断没有拿出千万用来营销百分之一位艺人的资本。 那么请问,叶九如营销的钱从哪来? 枕溪倒也不是看不起人上位的本事。有的人,例如枕琀,就是削尖了脑袋也够不到人叶九如的鞋底。有的人,例如她枕溪,就是想把脑袋削尖了也没那个资本不是? 她就是好奇,是哪位大哥有出手就是千万的霸气。就这种捧人的阵势,枕溪都不好意思开口管人叫金主,那就是真爱都不见得能做到。 今天这么好的机会要是错过了,兴许以后就再也遇不上了。 枕溪看了眼时间,距离门禁的时间越来越近,再过不到半小时,她们就得启程回去。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脑袋里逐渐滋生出来。 枕溪回包厢和某舍友换了外套。舍友今天穿了件鹅黄色的夹克,让人整个看上去要稚气不少。 枕溪把衣服往身上一穿,背起自己的书包就往顶楼走。她在那间雕花大门前深吸了几口气,然后带着灿烂的笑容推开了门,嘴里说着: “这地方太难找了,你们等了我……对不起。” 枕溪往外退了几步去看门上的数字,接着忙低头躬腰道歉,说:“对不起对不起,我走错了。” “你谁啊?”靠近门口的一个人站了起来,他站在暗处,枕溪看不清他的脸,不过听声音年纪不算大。 “对不起,走错了。”枕溪说着话,伸手去抓门把手想把门合上。 这会儿从屋里走出来一个人,笔挺地立在她面前,低头看着她,说:“把头抬起来。” 枕溪缩着脖子乖乖地把头抬起来,眼里很慌乱。那人看了她几眼,说:“这里是顶楼。” “对不起,走错了。”枕溪还是这么一句。 “走吧。” 枕溪掉头就往楼下跑。 “怎么回事?”屋里头传出一个男人的质问声。 “没事,想哥。小丫头走错屋,我让她离开了。” “确定是走错屋?” “肯定肯定。”答话的人笑了出来,说:“看上去就是个初中生,还背着个书包。真就是走错屋了。” …… 枕溪捂着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去和马子瑜她们汇合,然后迅速结账离开这里往训练部去。 刚坐上出租,她立马就掏出手机搜索“云想”这个名字。 没错,她非常确定她刚才看到的那个,坐在正中央,一手夹着烟,一手搂着睡着了的叶九如的人,就是林岫的表哥之一,云想。 说起来,他们家那点事也复杂得很,枕溪知道得也不是很清楚。就知道云老头子创建了云氏之后没多久就过世了,当时云氏还没上市,就由他两个儿子,云想他爹和林岫他爹共同打理。 云想他爹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林岫他爹在没把他认回去之前,就只有他大哥云苼一个独子。 后来云氏上市,初代的董事长是林岫他大伯云影,但人做董事职位没几年就生病过世了。当时云想还小,他大哥和大姐都在国外读书,董事长的职位自然就由林岫他爹云岭接任,这一干,就是好几十年。 现在云岭罹患尿毒症不知还有多少活头,他独子云苼也死了。按理说,下一任董事长就该在云想和他哥云桑之间诞生。 万万没想到,林岫被认回去了。 而且有小道消息说,林岫他大伯云影当年死得不干净,一直都有人在传林岫他爹在他大伯的死上动了手脚。要这事是真的,云想三姊妹这些年怕是一直盼着云岭早点死。枕溪有了个可怕的猜测,云苼的车祸…… 那林岫这会儿回去,不是人家的眼中钉肉中刺是什么? 他亲爹也是真狠,把剩下的唯一一个儿子往火坑里推。 枕溪看了眼新闻,云想已经结婚了,那叶九如…… 哎哟喂,豪门的这些弯弯绕绕啊。 枕溪抱住自己的胳膊,瑟瑟发抖。 …… 暑假集训的日子过得很快,枕溪就感觉自己什么都没学到,这集训就结束了。 她们来时的9个人一起搭乘飞机回去,一路上没有一个人跟枕溪说话。 临上飞机前,唐茵看着她的箱子问了她一句:“不是说弄脏了不能要了?” “运气好,S市刚好有家店,我带着证明找过去,人免费帮我洗了。你看,是不是跟新的一样?” 枕琀在旁边气得直跺脚。 她们八个人一共赔了五万多块,其中有将近两万,就是花在她这个箱子上。现在看着比来时还要崭新干净的箱子,再想想枕溪手里平白多出的两万块钱,这是个人都得把牙给咬碎了。 “送你一句话,多行不义必自毙。”旁边有人跟她说了这么一句。 “这话太老气了。我们现在都时兴说,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绕过谁。” 一百一十二、阴魂不散 集训一结束,紧跟着,就是高一开学。 枕溪非常荣幸地被分到了高一A班,可是这种兴奋的心情没有维持多久,当她在教室里看到饶力群时,这份心情就瞬间转变为了不耐烦 且,班委选举的时候,饶力群又一次成为了她的班长。 阴魂不散啊这是。 好在,除了饶力群之外的其他新同学都是可爱且容易相处的。 眭阳之前在电话里头说让奎恩给她介绍个专业的现代舞老师,这事他记得很清楚。开学的第一个周周末,奎恩就带着枕溪拜师去了。 这位老师姓田,三十来岁,听说之前在某个知名舞团跳了将近十年舞,去年因为受伤不能再胜任舞团的工作,就打算自己出来开舞蹈工作室。 比较幸运得是,这舞蹈工作室是眭阳她姐帮忙弄得,现在还没正式开始招生,枕溪是她第一个学生。 有常年跳舞经验的人大概都这样,气质极好,人也特别温柔,脸上不大看得出岁月的痕迹。这位田老师就是这样,说话特别温柔和气,枕溪和奎恩站在她身边,被人衬得跟两个粗使丫头似得。 枕溪对这个舞蹈老师很满意,人家提出的教课要求她满口答应,这样子漂亮得跟画似得人杵在自己面前,她有种想给人交门票钱的冲动。 就这样,这师就算拜下了。枕溪每周二周四来跟着练习两个小时,周六的时间就去西瓜公司在Y市的练习生分部应卯,周天再来跟着练一整天。平时要有时间就去找奎恩学点别的花样,日子过得还算充实丰富。 就是每个星期去西瓜公司练习的时候比较郁闷。 西瓜公司在Y市的练习生分部总共只有9位练习生,也就是之前一起去S市集训的那几位。上次的事情过后,枕溪和她们是彻底撕破了脸皮,加上中间有枕琀在不断挑拨,大家见面只是不说话翻个白眼就算客气了。 这倒是枕溪早就预想到的,她也有成熟理智的状态来应对。最麻烦的,是唐茵。 唐茵是她们去S市的临时班长,回了Y市之后,她自然而然地,也成为了练习生代表。平时公司或者老师有个什么事情需要通知,就是通过她的口传达给其他练习生。 那理所应当地,枕溪就被人屏蔽了。 这整个训练部,好像被一分为二成两个世界,枕溪呆得这个世界,拢共就只有她一个。 她们这边的负责人,那位秦老师一天到晚找她谈话,说她要融入环境,要和其他练习生和谐友爱地相处,说她舞蹈功底不错,要她在平时训练时多帮帮其他人。 枕溪诚恳地点着头,满嘴答应,心里想得却是,自己放在储物柜里的替换衣服和鞋子总会湿得透透得。练习一整天出了一身汗,到了她连件换洗的衣服都没有。 她之前还以为是其他人有她储物柜的钥匙,打开了她的柜门往里泼水。可经过她的检查,她的柜门根本就没被打开过,那里面的衣服为什么会湿了呢? 枕溪一个好生生只会读书的呆子,被逼得开始往侦探的路数走。 经过她好一段时间的观察琢磨和猜测,就在她差点在柜门装针孔的时候,她意外发现了衣服变湿的真相。 起因还是她在卫生间垃圾桶里看到了注射器。 敢情她们是用注射器对着柜门的缝隙往里喷水? 枕溪真是服了! 就她衣服鞋子湿透的程度,那没有小一桶水根本做不到。她忍不住会想,她们究竟要用那五六毫升的针筒抽几次水才能把她衣服搞成那样? 只要一想到她们小心翼翼地拿着小针筒塞进缝隙里给她衣服喷水那样子,枕溪就只有叹气的份。 花费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在这上头,难怪练习水平一直停滞不前。 一支简单地不能再简单的舞,她们已经练习了快两个月。至今,九个人还是没能跳整齐。而跳不整齐的最大原因,是有一部分人踩不准节奏。练舞蹈老师都说,你们可能是这届所有练习生里,跳得最差的一个分部。 努力练习勤勤恳恳的枕溪每当听到这种话,就只有满脸的问号。然后,舞蹈老师就会补充一句: “你还是跳得很不错的,老师对你进出道选拔很有信心。” 每当这话一出,枕溪就会感到背脊发痒,那是如芒在背的真切体会。 不是,枕溪就想不通了,就她这样的水平都会遭人嫉妒?那是不是说明其他人简直是毫无水平可言? 排挤和冷暴力还在继续,不知道是枕溪脸皮太厚,还是其他人水平不够又太过执着,整个训练部的人都觉得她枕溪可怜兮兮被人欺负,就等着看她哪天忍不了一股脑地爆发。但几个月过去,枕溪还是和第一天来这没什么区别,不迟到不早退,独来独往,认真练习。 这一晃眼,大半个学期就过去了,日子也一天比一天来得冷,枕溪能每天坚持着认真读书和练习,全凭着她的意志力在死撑。 期中考的时候,她还能比入学成绩往前进步一名,她心里很满意,拿这事跟李明庭和钱蓉足足吹了好几天。 看似挺皆大欢喜的一件事情,倒是她们班长饶力群来找她谈话了。 “你这成绩怎么回事?” 枕溪一脸的莫名其妙,问:“我成绩怎么了?” “你觉得这是你真实水平吗?” 枕溪的表情一下就冷凝了,哑声说:“不然呢?我还能作弊不成?” “我不是这个意思。”饶力群又开始叹气,看她的表情好像在看自家不成器的孙子。 “我的意思是,你还可以更好的。” “谢谢,但我现在很知足了。” “枕溪!”饶力群满脸的不理解,说:“我真是搞不懂你。你以前心里眼里只有学习的,你现在怎么就成这样了?班里的课后小组你不参加,周末的学习小组你也不参加,晚自习你也不上。下了课就走,然后就再也找不到人。你一天到晚究竟在忙什么?” “我是喜欢读书没错,但也不只是喜欢读书。”枕溪说。 “听说你去当练习生了?”饶力群做出了一个让枕溪感到不舒服的表情,说:“你觉得这现实吗?” 说完这话,还补充一句:“难不成你还想出道当明星?” 你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 这是枕溪替他补充的,未说出口的话。 她原本还以为她听到这话会生气。但这话真的从饶力群口中说出来,她心里倒是一点波澜都没有。 毕竟他上辈子是在自己在演艺圈已经有点小名气后诱哄自己跟他私奔的,当时说得话也和现在差不多。所以,打他嘴里说出什么话她都不觉得奇怪。 “力群!”突然响起的女声止住了饶力群的唠叨,也让枕溪的疲倦的耳朵得以暂时解放。 顺着来声处看去,站在教室门口看着她满脸戒备厌恶的,正是饶力群现在的女朋友何媛。 枕溪在桌子底下掐着手指算了算时间,这两人在一起也有好长时间了,怎么何媛还是一副患得患失的模样? “你们在说什么?”何媛问道。 “学习。”枕溪开口。 “学习怎么了?”何媛走到她旁边坐下,扯出了一个非常强颜欢笑的笑容,说:“枕溪你这次半期考试退步了吗?” “没有。” “那你们……”何媛看向了饶力群。 “她现在的心思完全不在学习上,班主任让我来跟她聊。” “嗯,我们枕溪是以后要当大明星的人,你现在跟她聊学习她肯定听不进去。” 嘶!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古怪呢? “我们什么时候能在电视上看到你啊,大明星?” 枕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不好说,我这个人就是一阵一阵的。保不齐哪天不喜欢了就回来认真读书考大学。” “水性杨花吗?” 这话从何媛口中说出来非常平淡没有任何的情感起伏,口气仿佛在说,“这天是蓝色的,云是白色的。” 枕溪乍听到这话有点没反应过来,倒是饶力群脸色一变,开始紧张地打量她的神色。 “什么?”枕溪又问了一遍。 “你今天喜欢这个,就可了劲地拼命喜欢,也不管别人愿不愿意。你明天喜欢那个,也可了劲地拼命喜欢,完全照着自己的心意,不管会不会伤害到身边的人。枕溪,这种性格,说好听点是自私自利,说难听点其实就是水性杨花了。” “何媛!”饶力群喊了她一声。 “何媛。”枕溪也喊了一声,问:“你这话是不是说得太过分了?你觉得用水性杨花来形容一个还在上高一的学生合适吗?” “我妈说,三岁看八十,人的根是不会变得。” “对,三岁看八十。”枕溪点头承认,她脑子里突然就窜出了许多回忆。刚入初中的时候,因为卢意约了饶力群放学去书店,她就在背后说卢意不要脸没家教,还联合其他同学孤立她。她当时还觉得是小孩子心性不懂事又任性,一直鼓励卢意去和她交往相处。现在想来,还真是三岁看八十,一切都有迹可循。 果然啊,做人还是不能太善良,因为总有人得寸进尺想骑在你脖子上那什么。 一百一十三、天降机会 不由自主地,枕溪就往饶力群脸上看去,想这人祖上是不是苗疆蛊王。上辈子的自己,这辈子的何媛,不知道就被他下了什么蛊毒,好么生生的姑娘,都给祸害成了这幅德性。 “其实你当初真应该再努力努力直接考进A班,省得这样子两头跑,多累啊。不过听说之后还有重新排名调整班级的机会,你加油哈!” 避开何媛的眼神,枕溪背起书包就往外走。 她搞不清楚现在的小姑娘都在想什么,她们好像总是幻想着自己是某个宫斗剧本的女主角,然后强按头往她枕溪身上套一个恶毒女配的剧本。 那先不说她女不女配恶不恶毒的问题,她就想问了,她们凭什么以为她枕溪跟她们一样眼瞎,能看得上饶力群那根火柴? 真是! 约到年末的时候,她在电视上看到了林岫,他参加云氏的年会,手臂上挽着的漂亮女人,是他大哥的妻子——岑染。 一同参加的,还有枕溪上次在KTV见过的云想,以及云想他哥云桑和他姐云歌。 云氏的年会,也就相当于大半个娱乐圈的年会。一个镜头扫过去,出现在电视上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大明星。 真正的灯光交错衣香鬓影。 目前正在就读高三,法律上刚满18岁的林岫处在他那群社会人模样的哥哥姐姐当中,怎么看怎么可怜,怎么看怎么孱弱。 “哪就孱弱可怜了?你尽胡说八道。我看着林岫就挺好的。你看看人腰杆挺得多直,一点也不怯场,很有黑道大佬的风范。我看着就挺好。” 个人眼看个人世界,其他人看着林岫一片风光,但枕溪就是从他交叠搭在膝前的双手觉出他很低落。 哎—— 现在真是什么都有了,人前人后,不管别人心里怎么想,反正当着他的面都得管他叫声少爷。至于他现在活得开不开心自不自在,那真是枕溪刚起个念头就得立马回避的问题。 今年云氏的年度总结报告由他来做。他穿着挺括西服从人群中走到话筒前的样子,还是枕溪记忆里那个端正的七中学生代表。只是现在仰头看着他的已经不再是七中稚嫩的豆芽菜们,而是见惯了市面心思活络的大人们。 去做年度总结,他手里连个做提示标注的手机都没带。多达上万字,各种专业名词和数据堆叠的报告,他全都记在了脑子里用低沉的声音传达出来。 闭着眼睛静静听的枕溪,没大听懂他想传达出的内容,倒是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些别的意思,例如——野心。 他在雷鸣的掌声中结束报告,他们家那个大哥云桑走到他面前拥住了他,昂着头跟底下的人说: “这是我们家刚从国外回来的弟弟,以后大家要多关照一点才是。” 林岫脸上挂着从容的微笑,面对此起彼伏的闪光灯眼睛都不带眨一下。但他心里是否跟面上表现得一样平静,枕溪不得而知。 她就是在想,她要是林岫听到这话,保不齐能一口老血喷云桑脸上。 他都回来多长时间了?当时第一次在众人面前露面,那是他亲爹,云氏董事长云岭亲自带着的。人云岭当时什么话没说?给他儿子介绍得要多漂亮有多漂亮。用得着将近半年多后,他云桑以一副长辈的架势拉着林岫在集团年会上跟记者跟同事客套? 说什么“这是我们家刚从国外回来的弟弟。” 他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要告诉底下的人,虽然云氏的总结是这小子来做,但也是本着锻炼他的目的。云氏真正的主事人,大家心里要有个数。 “总所周知,这一年是云氏大丰收的一年,我们在诸多方面取得了让人骄傲的成绩。但是这一年,对于我们家,对于云氏来说,也是多灾多难的一年。我二伯病重,弟弟云笙也因意外离世。二伯沉浸在病痛和丧子的双重折磨中无法进行云氏的工作。但好在,我们这些做小辈的没让老人家失望,终于还是在今年交出了一份让他老人家欣慰的成绩。云岫——” 正滔滔不绝的云桑突然点了林岫的名,问:“接下来的一年,还是要有新的展望才好。对于未来的一年,你有什么期望。” “希望父亲身体康健。” “没错。新的一年也希望二伯的身体尽快好起来,他前半生为了云氏鞠躬尽瘁,现在也到了该休息享福的时候了。” 看到这,李明庭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他们这些在名利场混的人说话也太他妈绕了。你说林岫他哥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告诉大家,他们三兄妹在云氏董事长不管事的情况下仍然把云氏经营得很好,甚至更好?这哪里是开什么总结年会,这简直就是他们三兄妹的誓师大会嘛。” “对。” “接下来又说希望林岫他爹身体好转,这摆明了是告诉林岫,别说你爹现在没几天活头,就是他身体倍棒吃嘛嘛香,现在云氏的掌权人也是他们兄妹三。让他哪凉快哪呆着去。” “是这个意思。” “你说林岫当初干嘛要回去?在这虽说不上有多好吧,但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样子腹背受敌群狼环伺的地步。你说要是哪天他爹一翘脚,那他不就成了那三兄妹案板上的鱼肉了?到时候要煎要炸不都人一句话的事。” “不会的。”枕溪说。 李明庭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呵呵笑了出来,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听说当时林岫是被你死劝回去的,要他回去过得不好你还不得内疚死?枕溪,你这样跟掩耳盗铃有什么区别?” “闭上你那嚼蛆的臭嘴!” …… 这个年翻得很快。在风刮到人脸上带有明显萧瑟味道,街道两旁树叶彻底掉个精光的时候,枕溪在下着小雪的一天,结束了她高一上学期的期末考。 这次期末考的成绩还是维持住了她半期考的水平,出乎她意料的,还得了一笔数额不少的奖学金。 她的外婆和一干竞争对象早就对她成绩见怪不怪,到了这个时候还对她考多少名持有兴趣的,只有来自西瓜公司的工作人员。 早在期末考之前,秦老师就专门找她聊过天,以严肃认真的面貌跟她说,让她争气考个好成绩。 “现在网络上总有人说我们公司的艺人和练习生都是不读书的孩子。说我们是太妹收容所,这个标签一旦根深蒂固会对我们公司和RG造成非常不好的影响。所以枕溪。”秦老师拍着她的背,说: “公司打算推几个成绩优异的孩子做代表,你要是能一直维持优异的成绩就肯定能出道。” 枕溪呵呵笑,转脸就把这话抛到了耳后。她也不知道这些人哪来的自信?凭什么她要为了出道而努力读书?从始至终,她枕溪愿意努力刻苦读书的理由,就只是因为她想读书。 仅此而已。 Y市全市初高中的期末考成绩都差不多时间公布。寒假第一周周末训练,整个公司的工作人员都不约而同地打听起了各位练习生的考试成绩。 一般这种时候,就是谁考得差谁尴尬。 本来枕溪都不想装那什么的,偏偏有人说:“平时太用功在训练上,学习那边就不大兼顾得到。” 她们那叫用功?那跳舞把脚底磨出血的枕溪该怎么办? 所以当舞蹈老师问起她成绩的时候,她用一种不好意思的羞愧表情说:“没有达到预想。” 秦老师的脸色当即就垮了,估计要不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就该张口骂了。 “你平时训练挺辛苦,估计刚开始不大会协调工作和学习的关系。下次努力就可以了。再说了,你本来就在市重点,像七中那样子的学校排名前一百都算优秀的。”舞蹈老师安慰着。 “枕溪,你这次考了多少名?” “第三。” “倒数第三?”有人问出口。 这个时候就显出枕晗的聪明来了,她背过身,一眼都不往枕溪这边看,不给她炫耀给自己看的机会。 “年级第三。” 秦老师的眼纹一下子就笑出来了。 “这还不好?”舞蹈老师问道。 “我初中三年都是第一,这次没考好还被老师说了。”说着,露出了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透过面前的镜子,她都能看到其他练习生脸上不屑的表情。 “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祝贺枕溪同学这次考得了优异的成绩。”秦老师喜上眉梢,非得要大家给枕溪鼓个掌。 这别说其他人了,就是枕溪都被她这突如其来的高兴弄得莫名其妙。 直到一个多月后,秦老师把她们聚在一起跟她们说: “KS电视台有个女生选秀在筹划,让各个有练习生储备的公司做好准备。那我们公司决定派枕溪以及另外两个孩子一起去参加,现在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祝贺她。” 突如其来的一个选秀,突如其来的委派任务,搞得在场的所有人的双眼发懵。连枕溪,都忘了和其他人的恩怨,双眼无光地跟旁边人四目相对好一久。 “为什么?” 脱口而出问出这话的人不是枕溪。虽然她也很想知道为什么。 “平时耳提面命让你们好好学习你们当耳旁风。我之前是不是说过,公司为了形象会推几个成绩优异的孩子做代表?枕溪就是上次期末考考得非常不错,我把她的成绩往总公司一汇报,公司参考了她的综合能力,决定了把这个机会给她。” 一百一十四、节目组面试 “有哪个明星是因为学习成绩出名的?”有人小声嘀咕了这么一句。 秦老师当即就扳下了脸,说:“我们公司和RG的性质,本来就走的是养成模式而不是传统偶像。说句难听的,你看看现在RG的出道成员有多少是歌舞俱佳的人才?就别说出道成员了,你们看看自己——” 秦老师的眼刀往所有人脸上扫过,说:“你们觉得自己很优秀吗?” 没有人再说话了,大家都低着头抠地板,心里的怨气都快控制不住溢出来。整个舞蹈练习室,都充满了磁场极强的负能量。 因为这气氛,枕溪到了嘴边的拒绝都没敢说出来。 她可不想去参加什么选秀。 要是早几年,选秀节目还站在风口处的时候说不定可以去试试。现在!枕溪不知道还有多少人会去看选秀?而且还是女生选秀。 有那点时间和精力,她去做什么不好? “枕溪,你也要提前准备。虽然说你的面试已经过了,但你还是要参加,争取给编导留个好印象,到时候播出的时候镜头也能多些。” “哦。”枕溪低声应了一句。 “还有,你学校的假也要提前请好。这个节目要封闭拍摄三个月左右,你下个学期至少要请两个月的假。” “什么?”枕溪惊呼出声:“三个月封闭?疯了吗?” 又不是去参加特种兵集训,做什么要封闭三个月时间? “对。”秦老师面无表情,说:“节目打算抢暑期档,第一期播出大概在五月底。这样的话,可能你五月初就得进组。” 枕溪也面无表情,问:“这是个什么节目?” 没听说过什么选秀节目要封闭三个月的。 “叫什么《偶像130》。KS电视台给我们的初步节目企划是,从各个有练习生储备的公司里挑出130位练习生参加,投票淘汰制,由观众投票抉择,最后选出13个人成立限定组合进行为期一年时间的演艺活动。” “一年之后呢?”枕溪问。 “各回各家。” 见枕溪的表情不太明朗,秦琼立马补充了一句:“公司没有要求你进前13。事实上,这节目比的不只是你们个人的业务水平,还有各自背后公司的势力背景。我们公司就是希望大家去露个脸挣点人气,只要在电视上露了脸,回来后十之八九就直接出道。我们的重点,还是要放在今年的总选上。” 秦琼继续补充:“你要是觉得请假时间太长耽误学习的话大可放心,这节目是淘汰制度,一旦淘汰就回来。快的话,你还赶得及回来参加期末考。” 嘿!怎么说话呢这是!敢情她就一定会被早早淘汰是不是? 透过面前的镜子,枕溪都能看到那些低着头的人在肩膀微耸。 “淘汰了回来就直接出道是不是?”枕溪问出了她最关心的问题。 “没错!直接出道!要是成绩不错有了粉丝基础的话,公司承诺出道队伍自己挑选。” 这下子其他人也不笑了,全都抬起头看向了秦老师。 RG目前有赤橙黄绿青蓝紫七支队伍。虽然说七支都属于RG,但龙生九子还各个不同呢,这七支组合的人气和资源也有差距。 目前最好的,就是赤队,第一次总选的第一二名都来自这支队伍,是目前的大热门。 枕溪想的却是,要是自己有挑选出道队伍的权利,她肯定要去叶九如所在的青队,等叶九如以后成为了RG之光,那整个队伍都能跟着她沾光,成为RG资源和人气一骑绝尘的存在。 要是有这么棵大树给她靠着,那也能少操点心不是? “老师!”枕晗突然举手提问:“是不是通过了节目组的面试选拔也可以参加节目录制?” “没错。公司虽然有免试名额,但是KS没限定参加人数,要是你们通过了面试,自然可以去参加。” “参加之后的待遇能和枕溪一样吗?” “当然一样。” 哎~~ 枕溪在心里止不住地叹气,心想这事八字还没一撇呢,竞争的关系就先摆台面上来了。 西瓜公司果然是一个无利不起早的地方,旮旮旯旯,全有自己的算计。 枕溪回去把这事跟钱蓉和李明庭一说,他两的意见也跟她差不多。就是没必要为了一个看不见前路的选秀耽误那么长的时间。 “听你们那老师的意思,你肯定是能进出道选拔的,要是连你都出不了道,那其他那些歪瓜裂枣,那些……”李明庭咽下了要说的话,接着说: “选秀节目,那都是前几年时兴的东西了,现在谁还看啊?虽然那个什么《偶像250》的模式听起来还算新颖,但我还是觉得可操作性不高。如果只是由观众投票决定出道人选,那归根结底,还是家势和背景的角逐,暗箱操纵的可能性太大,还不如单纯拼实力。起码不会选出个五音不全的人来吧。” “那你说,我应该怎么样拒绝地自然而又体面?” “你面试的时候随便准备准备就行了。说不定你们公司和电视台的人看到你的表演后就决定放弃你。” 枕溪还真把这话给听了进去。 等到电视台面试的那天,她就是在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上了场。 面试时候唱的歌,还是当时她面试西瓜公司练习生那首,跳的舞,比她面试时还不如。 在一间空荡荡,四面都是白墙的屋子里,枕溪结束了她的水平面试。 坐在她对面的编导开始提问:“练习时长还不到一年。你觉得自己现在的水平怎么样?” 枕溪没想到摄像机在提问时还开着,也不敢随便敷衍了事,只好说:“还有很多进步的空间。” “面试到现在,我们也看过了几十家公司上千位练习生。实话说,国内走养成模式的公司就你们一家。你们是练习生数量最多最庞大的,表演也很有自己特点。” 枕溪知道她想说什么,比起那些以培养正统偶像为目的的公司,西瓜练习生的水平确实是惨不忍睹。 这个枕溪承认。 “但好在,我们节目也不是为了培养正统偶像。我们现在也不明白市场和观众的取向是什么。或许有你们这样的练习生加入,能够验证市场的更多可能性。” 敢情这是要拿她来验证市场的更多可能性? 说什么不知道市场和观众的取向,那是不是就间接说明这个节目没有准确的目标受众群? 简直了!这个节目从头到尾都透露出一种皮包公司的气场和氛围。 “爱好是读书,双截棍和武术?”编导看着她笑,说:“读书这个爱好倒是很大众,双截棍和武术就很特别了。” 才不是勒!那是她为了敷衍面试随便填得好吗? 李部长够过去跟人耳语了几句,那人立马说:“学习成绩很好?那读书就是一个很切实的爱好了。” 之前说大众,现在知道了她成绩又说切实。这位到底是几个意思? “你看上去倒是没有小女孩的可爱,气质有点偏男孩子的帅气硬朗,爱好也比较男孩子。我们这个节目确实需要多种的可能性,就这个方面来看,你确实很合适。” 说到底,还是要拿她当试验品。 “好了,没问题了,你等通知吧。” 枕溪从面试的屋子里出来,当即就收到了这次来参与面试的所有练习生的注目。 “你表演了什么?进去了快20分钟。”有人问她。 “我跟你说聊天就聊了15分钟你信吗?” 对方的表情说不上来信,也说不上来不信。 “其实像你们这样被公司保送的人根本没必要来参加面试。这次保送的3个人,除了你,其他人都没来。” 她这不是为了被人涮掉才来的吗? 天不遂人愿,她都还没从这个走廊离开,秦老师就来通知她回学校请假的事。 “我真的要去?” “为什么不去?我看面试的编导很喜欢你,说不定等节目播出的时候能多给你几个镜头。” “那只是编导,又不是导演。再说了,您就知道她不会更喜欢那些大公司里有实力的孩子?” “你哪那么多话?让你请假你就去,这么好的机会,错过了你就等着哭吧。” 问题是,学校里的老师根本不知道她在外面当练习生来着。这下子不丁不卯地为了参加选秀去请假,说出去她七中学霸的光芒和脸面还要不要了? 最后面试的结果出来,西瓜公司算上包括她在内保送的3个人,总共有5个人通过了面试,其中一个就是枕晗。 枕晗要去参加选秀的事被她吹得满城皆知,七中但凡是个人,都知道了她要去参加某个选秀节目,都等着到时候在电视上看她给她投票。 托她高调又张扬的福,枕溪也请假去参加的事就没几个人知道了。 临出发前,她的班主任左叮咛右嘱咐,让她不要有心理压力,一旦淘汰就立马回来继续读书。 “在老师和同学们的心目中你已经是七中的骄傲了,这次就当增长一点人生经历。你学习成绩已经不错了,不能要求你样样都好。” “是,我去去就回。争取早日回来继续做七中的骄傲。” 一百一十五、封闭拍摄 正式进组封闭的日子定在了5月8日。等到了那天,她们这些通过面试的孩子,就要远赴W市去进行为期三个月左右的封闭拍摄。 在正式进组前,她们还得去西瓜公司在S市的总部进行一段时间的集训。 按照节目的流程,她们一进去就是分班考核,而作为考核呈现给各位指导老师的表演,是以公司为单位的。 这就意味着,枕溪即将和枕晗站在同一个舞台上表演。 这是枕溪想想就头疼的事,而更让她头疼的,是她在去往S市集训的飞机上看到了唐茵。 “这是?” 因为实在好奇,她没忍住问出声来。 枕晗兴高采烈地挽着唐茵的手,带着挑衅跟枕溪说:“没想到吧,我们唐茵姐也进了面试。” “确实没想到。” “节目组临时通知参演人数不够,所以多给了我们公司两个名额。唐茵是我们李部长亲自点名的。”秦老师补充。 枕溪一听这话只觉两眼发黑,她要是有个伞包她都能扒着飞机门往下跳。 一个节目,都快开录了,选手人数还没凑够! 这让枕溪越发觉得自己被骗了,保不齐一下飞机,她就能被卖到山旮旮里头去。 总部的舞蹈老师按照7个人的名额给她们编排了一支歌舞。因为要突出西瓜公司和其中绝大多数人的特色,这个唱跳节目以可爱卖萌为主。 一个和枕溪格格不入的画风。 同样,也和唐茵格格不入。 所以她们两在这个表演里被最大可能地削弱了存在感。大概一个三分钟的表演结束都给人留不下印象。 那唐茵又要比枕溪好一点,她依然作为她们这次出征《偶像130》的队长,等表演结束后还能带着大家喊个口号鞠个躬。 那枕溪就是真的完全没有存在感了。 训练间隙,枕晗来跟她说:“姐姐,马子瑜这次怎么没来参加?她要是想进面试也挺容易的吧,到时候你俩也能有个伴。” “问过了,她说没兴趣。” “姐姐,你看这人世间有很多事情还真挺奇妙的哈。都说山不转水转,原本你能保送进面试还挺让人羡慕的,但眼下……你说也挺可惜的,难说电视播出时你都没个镜头就被淘汰了。” 枕晗这话说得挺硬气,因为这次的编排是以她为中心,所以她得到了最多站在前排跳舞和唱歌的机会,是她们这个表演里最抢眼的一个。 “话说你和周炫分手了没?我一直很好奇,但也没找到机会问。” 枕晗脸色一变掉头就走,留下一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 为了这个不算复杂的表演,她们还是训练了快小半个月,但就这小半个月的时间里,她们7个人还是没能整整齐齐地跳完一支舞。 “估计我们7个都是一轮游的命。”在结束了一天的练习后,枕溪跟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最舒服的,一个叫尹疏雨的姑娘说道。 “你没听她们几个说,实力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还是得出位!这样才能多拿几个镜头让投票的观众眼熟。” “问题是,我要是观众,在电视上看到这样的表演,我多糟心啊。” “那就不知道了,反正就当去长长见识。听说有几家大公司都派了练习生参加,到时候看看人家的水平就能知道自己的程度了。” “你有没有预想过自己的名次?”枕溪问。 “只要不是最后就行了,你呢?” “我倒是还好,反正人人都跟我说,我去参加节目的最大目的,就是让人知道我们公司不是太妹收容所。” 枕溪这话一出,两人对视一眼,噗嗤一声全笑了出来。 公司把她们7个人送上了前往W市的飞机,这次的负责人,还是秦老师。 “后天正式进组,明天会先去签合约。进了组就是完全封闭,我们工作人员不能进去。要想和外界取得联系,除非节目组答应,否则你们都不能使用手机。”秦老师看了她们一眼,目光主要集中在枕溪,枕晗和唐茵身上,说: “所以我丑话说在前头。不要发生让公司蒙羞的事情,你们要时刻记得,你们代表的不是你们自己而是公司。不要整天腥风血雨总想搞点大新闻。要是真出了事,我可不管是谁的过错,涉事人全做违约处理,你们知道合同上的违约金数字吧,心里清楚点最好!” 枕溪也在想,录节目有摄像机监控着,那些心怀鬼胎的人应该会收敛一些吧。 等到和节目组签合约的时候,枕溪才发现甲方不是KS电视台,而是一家叫D&D的经济公司。也就是说,如果最后能进前13出道,那么经营限定组合一年发展规划的,就是这家叫D&D的经纪公司。 枕溪上网一查,好嘛,是家刚注册的新公司。法人代表叫李河,搜索结果同名同姓多得是,看上去没一个靠谱。 同时,这家公司也是这次《偶像130》的制作公司。 难不成这个节目还是KS电视台外包出去的? 难怪连参演人数都凑不齐。 估计那些大公司一查这底细就都撤退了,哪还有功夫陪人玩过家家。也只有西瓜这样的小三无才会这么上心。 越发地,枕溪觉得前路渺茫。 到了正式进组封闭的那天,枕溪不仅觉得前路渺茫,还觉得孤苦无依。 她们封闭拍摄的地方,是位于W市郊区的一个废校,虽说节目组把几个主摄影棚搭建得很精美华丽,练习室也干净整洁亮亮堂堂。但废校毕竟是废校,给她们住得宿舍,也是废宿舍,那都没有独立卫浴的。洗脸刷牙上厕所都得到公共洗手间去解决。 像枕溪这种人缘不好的,那很可能晚上上厕所都约不到小伙伴的。 枕溪愈发地后悔,想家。 但所有的负面情绪,她都忍住了,并且努力地,让这种情绪不在脸上表露出来。 因为她发现打她从车上下来,这一路上,都有摄像机在拍摄。 这是枕溪两世为人,头一次见到这么多的摄像机,这路上有,宿舍有,走廊有,食堂也有。可能除了卫生间和浴室这种私密空间,其他地方都装满了摄像头。 这仅是每个宿舍里,就有三个。可以全方位得检测到屋里每一个人的情况。 枕溪那是话也不会说了,路也不会走了,谁知道自己的哪个举动就会被节目组剪下来当做素材。那正面的还好,要是负面的,她自己丢人不说,还要连累她的家人朋友和学校名誉受损。 枕溪一个头炸得跟五六个那么大。 晚上开动员大会的时候,导演组通篇大论都在说这个节目的规矩。反复来反复去,就是不准跟外界联系。而他们令行禁止的方法,就是没收手机。 不过在没收手机之前可以给家人打个电话,但这电话也得在摄像机跟前打。。 枕溪拿起自己的手机,这给外婆的电话还没拨通,眭阳的电话倒是先打进来了,带着满满的兴奋热情说: “枕溪,我要出道了!” 枕溪一声惊呼差点从喉咙口撕裂出, 但面前摄像机的红灯一闪,又生生让她找回了所有理智。 “祝贺你。” “我们24个人进了出道选拔,一对一battle,一轮轮PK,我是第一个确定出道的人。” “恭喜你!” 枕溪高兴坏了,要不是面前黑黢黢的镜头太瘆人,她都能直接蹦起来。 “预计七八月份就会出道,12个人的大型组合,中韩两地同时运营。”眭阳带着深深的喜悦,说: “枕溪,我就快回来了。” “祝……”枕溪的福字还没说完,就听到了节目组要收手机的通知。 “我的手机要上交,暂时不能联系了。” “哦对,李明庭跟我说你要去参加选秀节目封闭几个月。” “其实用不了那么久,我会淘汰地很快的,等淘汰了就可以用手机了。” “枕溪!”眭阳的声气稳了下来,说:“你很优秀,比你自己想象得要优秀得多。” “要是比学习的话我当然有信心,但是……” “你觉得学习是很容易的事吗?而且你还次次考第一。” “现在已经不是第一了……” “24号枕溪,交手机了。”节目组催促。 在挂断电话的时候,枕溪听到眭阳说了一句:“真希望可以在颁奖典礼的舞台上看到你。” “借你吉言。” 手机就这样被收走了。 枕溪都不上来自己是个什么心情。 明天一大早就要进行分班考核的录制,枕溪躺在床上,听到同寝室的其他人在说: “要是明早起来脸肿怎么办?” “听说化妆师是随机的,要是她化的妆不适合我怎么办?” “也不知道明天会来哪些明星。” “要来明星吗?” “动员大会上不是说这次请得指导老师全是一线及以上?” “枕溪,你觉得可能吗?”尹疏雨问。 枕溪抬头看了看角落的摄像头,到了嘴边的吐槽又生生咽了回去。她说:“毕竟是要上星的节目。” 枕溪一下子开始担心,万一明天来得明星全是不认识的该怎么办?要到了那时候,真说不上是谁更尴尬。 一百一十六、第一次录制 明天就是节目第一次录制,枕溪从来没有像今晚这样,对即将到来的第二天充满了不确定和忧虑。 她能听到同寝室其他人在床铺上辗转反侧的声音,但是她们担心焦虑的东西肯定和自己不一样。 枕溪也不好说,“明早起来脸会不会肿”和她担心的“节目会不会半路抛锚”这两件事,哪一件来得更重要。 就目前看来,还是脸肿比较重要。所以枕溪心大地,睡着了,且睡得非常好,整夜无梦。 第二天清早,她是被一阵劈啦啪啦地响动给吵醒。这个声音十分地耳熟,让她在半梦半醒之间以为自己还和枕晗住在同一间卧室。 这个念头一起,就把她给吓醒了。她从床铺往下看,同寝室的另外6个人全都已经起床,枕晗正焦急地说: “怎么办?我脸肿了。” 唐茵给她出主意,说:“要不你去拿冷水镇下脸?” 枕晗立刻端着洗脸盆就往洗漱间去。 唐茵亲切地叫她:“枕溪,时间不早了,该起床了。” 乍听到这话,枕溪还以为自己没睡醒。唐茵站在她床铺下望着她笑得温柔和熙,和那个带头孤立她往她衣柜里洒水的人是截然两张面孔。 枕溪伸了伸懒腰,意外地碰到了置在角落的摄像头。她看了看唐茵站立的位置,心里明白了。 之前大家都表现得大大咧咧给了种她错觉,让她以为这间寝室里只有她一个人对摄像机有敬畏心。 不过她顾忌摄像机的最大原因还是怕被拍到丑态闹出笑话。至于要展现一些什么给观众,她觉得自己的演技还真达不到那个水平。 不过看眼下唐茵的表现,大概是想把自己塑造成一个贴心大姐的形象吧。 枕溪去到洗漱间的时候,一眼望去,全是把脸埋进脸盆里消肿的人。这个时候,她就无比庆幸自己昨晚睡得好,今早起床呈现出了一个精精神神的面貌。 今天录制分班考核表演的服装是各自公司准备的,但是给大家化妆的,还是KS和D&D的人。 枕溪在排队的过程里听到了两世为人里最漂亮丰富的恭维话——来自各位练习生对化妆师的称赞。 这个时候嘴甜的小姑娘就特别招人喜欢。枕溪听到哪个小姑娘说话好听动人都会扭过脸去多看几眼,因此也记住了好几个人的名字。 等到枕溪化妆的时候,那个化妆师姐姐就说:“你们公司的化妆方案是以可爱甜美为主,你也化成这样吗?” 枕溪看了看同公司已经化好妆的其他人。像枕晗原本就长得可爱,化这样大眼睛红脸颊的妆容只会越发好看。但是面向骨骼偏硬朗的唐茵就有点违和了。 看着唐茵,枕溪就知道了自己的妆后效果。 “我也不是可爱的小姑娘,就麻烦姐姐给化个简单干净清爽一点的吧。” “哎哟,十多岁的小姑娘怎么就不可爱了?不过你五官化太浓的妆确实不好。” 到了,人就帮她扑了个气垫化了个眉毛和眼线而已。 她们公司是最先结束服化造型的。导演组来通知她们,说:“一会儿你们几个先进去,想坐哪里坐哪里。接着会有别个公司的人陆续进来,你们正常反应就好。” 唐茵作为她们的代表问话:“怎么样正常反应?” “反正摄像机录着,你们千万别太刻意夸张,自然一点最好。” 这个要求确实太高。现在有多少演员都没法做到自然的表演,更别说她们这群完全没见过世面的练习生。 大家都紧张得不行,尹疏雨死握着枕溪的手都在发颤。 她们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往录制大厅走,走过一段不太明亮的过道,一拐弯,就是亮了上千个度的录影厅。 灯光聚集处的舞台置放了一个超大的王冠。王冠顶端最亮的宝石那里置了一张椅子,上面用金色标注了一个显目的“1”。然后沿着台阶往下,依次置放了很多座位,从“2”到第“130”。 看到这个巨大的王冠,枕溪心里就有点明白这个《偶像130》选秀节目的意义了。 在特意地布置和打光下,那个写着“1”的座位,确实会成为夺走所有人目光的存在。 “我们要坐哪呢?”枕溪问出口的话打断了旁边人对王冠的瞩目。 唐茵第一个反应过来,说:“我们找个视野好的位置方便一会儿看大家的表演。” 枕晗说:“我想到最上面去看看。” “去看看也没什么吧。”旁边也有人说。 “那我们就去看看吧。”唐茵答应,所有人就朝着王冠宝石的位置走。 枕溪数了数,从最下方舞台走到王冠顶端的位置,一共有13级台阶。 站在最顶端往下看,枕溪才发觉这个录影棚大得吓人。灯光聚集的舞台可能只占了三分之二,这里绝大部门的面积,都处在了黑暗当中。 同样地,枕溪也看到了正对着舞台的摄影机,各式各样,可能有几十上百台,现在全对准了她们。 枕晗坐到了第一的位置上,说:“这里可真好啊。” 枕溪也摸了摸座位上镶嵌的宝石,虽然知道都是假的,但心里还是忍不住地激动,她说:“不知道最后哪位幸运的姑娘能坐在这里。” “说不定是你是我呢。”枕晗这话吓了枕溪一跳,她赶紧接话:“我就是上来看看,说不定以后都没机会了。” 唐茵抱着枕晗窝在了那个座位里,其他人也挤过去坐在椅背上。一个座位里,塞进了5个人。 枕溪在旁边看着,笑。 她相信面前这些人在这一分钟的时间里,是发自内心地高兴和喜悦。 不是男人才对权利有欲望,女人好像天生的,会对尊贵奢华的东西有敬畏心和崇拜感,这也就可以理解她们为什么会喜欢闪亮的珠宝首饰和昂贵的包。 她们从最高的位置上下来,选择了半山腰位置的中间。也亏得她们第一个进来,这正中间的位置,无论摄像头拍哪里,拍左拍右拍上拍下,总能带到她们。 枕溪在最左边坐下,她刚落座,就有个小摄像头沿着她脚下的滑轨滑过来拍她的脸。 枕溪觉得这个小东西异常地可爱,看着看着,笑了。枕晗见到她脚下的摄像头,越过了两个人,趴在枕溪的腿上跟它打招呼,说了句让枕溪汗毛倒竖的话: “小可爱,你饿不饿。” 我勒个天! 枕溪差点没忍住把枕晗从她腿上掀下去。好在那个摄像机沿着来时的路,歪歪扭扭地又回去了。 摄像机一走,枕晗就利索地从她腿上起身,扭过了脸去跟其他人说话。 “下面入场的是——” 突然想起的广播声吓了枕溪一跳。也对,她们都进来了好一会儿,也该别的公司的练习生登场。 “Pikpoo Entertainment。” 这就是即将要进场的练习生公司。 枕溪盯着入口看,打那里走出了3个小姑娘,看上去年纪不大,都是可爱清秀的长相。 双方一打照面,先互相找了招呼,然后她们就四处走走看看挑位置,最后坐到了枕溪她们后方。 按照这个流程,接下来的练习生也都按着这个方式入场。渐渐人多了之后,这个舞台就饱满了起来,让枕溪来说,就是逐渐有了人味。 130位练习生实在是个不算小的数字,要放在七中,那是两个班的人还要多一些。平时两个班级凑在一起开联欢会,那聒噪声就挺让人受不了。眼下130个小姑娘堆在一块,枕溪满耳朵都是属于小姑娘的叽叽喳喳。 大家都在讨论,哪个公司的哪个练习生长得真漂亮,哪个公司的哪个练习生一看就是有实力。 枕溪也在心里估计着最后会出道的13个人选。按照她的取向来挑还真是特别困难。单单只看脸,枕溪也在心里挑挑拣拣了许久。就这样了,她还是能挑到将近20个人。 也不知道观众要怎么从这么多女孩子里挑出一个自己最喜欢的。 逐渐地,这个大王冠中的130个位置就快被坐满,枕溪回头望,只剩下第一和第二的位置还空缺着。 “接下来入场的是——” 枕溪竖着耳朵听,这应该就是最后一家公司。她心里头有点期待,因为流程进行到现在,还没有一家超大型的经济公司出场。枕溪不禁在想,这个节目到最后,会不会都是小公司的菜鸡互啄。 “Cloud Entertainment。” 整个演播室爆发出了整齐划一的抽气和不间断的惊呼。 “不是说有几家大公司临到最后放弃了?” 没错。因为好几家大公司在最后放弃,所以才多出了许多名额分给其他小公司。唐茵就是因为这样才进得面试。 “那Cloud怎么回事?” “这是国内最好的偶像经济公司没错吧。” “Cloud来参加,那第一肯定是她们了。我们充其量就是炮灰而已。”旁边有人说道。 话是这样说。但Cloud会派练习生来参加这个皮包节目确实让枕溪没想到。她在有点疑惑恍惚的同时,心里还渐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好的不灵坏的灵。她在入场的Cloud的两名练习生中间,看到了她的老熟人—— 段爱婷。 一百一十七、校友联欢 枕溪原本以为,她能在这看到韩漪就是最大的惊喜了。 那会儿韩漪入场时她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要不是因为枕晗瞬间垮到脚跟的脸色,她都不敢确定。 现在又碰到了段爱婷。连上她,枕晗和韩漪,七中来参加这个节目的人就有四个,跟校友联谊似得。 也不知道最近校长会不会对《偶像130》这个名字感到烦躁,这前后,就有4个人找他请假来参加这个节目。 段爱婷是堂堂正正的Cloud练习生。这个公司本身,就自带了许多荣耀和话题度。如今,她在艳羡的欢呼声中往最高的位置走,完全没注意到半中腰给她鼓掌的枕溪。 枕溪也是这个时候才发现了走在段爱婷旁边的姑娘。长了一张极为清秀的白皙的脸,但看着并不瘦弱,不知道是不是化妆的缘故,她脸蛋还透了种温和的红晕出来。 她路过枕溪的时候看到她在鼓掌,还微微点头笑着跟她致意。这一笑,就露出一带齐细白的牙齿。 是枕溪最最喜欢的那种,可爱又有礼貌的孩子。 不过她看着应该跟段爱婷差不多岁数。 同样地来自Cloud,自带着大公司练习生的光环。就枕溪来看,外貌身材并不比段爱婷差上多少,甚至还比她长得讨喜,并没有太强的攻击性。 枕溪眯着眼,看到了她的姓名牌—— 白晏。 枕溪默默地,就在心里就为这两位打了分。不出意外的话,这两位肯定都会进前13,保不齐其中一个就是第一出道。 那依枕溪说,这位白晏小姐姐的机会还要比段爱婷大上一些。毕竟观众投票,眼缘也是一个重要指标。 段爱婷走到了最顶端的宝石位置,笑着说:“怎么就空着第一和第二两个位置了?大家这么谦虚啊。” 底下的人没一个人回答她的话,都望着她在笑。还是白晏说:“我也想坐下面一点,等会儿看舞台的视野要好一些。” 枕溪在心里为她鼓掌。 段爱婷刚才说的这话还真挺让大家尴尬的。先不说大家怎么想,把这事挑明出来就是不大好。 还好,白晏给剩下的128名练习生找了个台阶下。 130位练习生全部到齐,导演在暗处示意,说明星导师马上入场,让大家拿出全部的热情来做反应。 其实不用导演刻意提醒,大家一听说明星要登场,那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就够着头往入口那里看。 这个皮包节目其他不行,保密工作那是做得相当好。在录制之前枕溪就仔细查过相关资料。那别说参加节目录制的明星信息,就是输入《偶像130》,都跳不出一条相关的新闻。 说是要来明星做导师,到底来得是谁,枕溪到现在都不知道。 她们正对面的大屏突然跳成了黑色,接着猝不及防地,闪出了几个夺目的白色大字。 “出道13年。” 枕溪就听周围练习生“哇”地一声叫了出来。 “发行过9张正规专辑。” “哇!” “开过上百场演唱会!” “哇” 每跳出一行字,枕溪都能听到“哇”地一声,与屏幕上的介绍呼应,跟说相声似得。 “演唱会足迹遍布二十多个国家。” “哇!” 枕溪觉得好笑,心里不知道大家在“哇”什么。就目前提供的信息,她也猜不出来这位明星是谁。但她心里一直压着的大石头算是暂时放下了,就目前介绍的资料来看,这位明星应该不会是她不认识的人。 “被誉为国内唱跳solo女歌手第一人。” 这个title一出,枕溪心里就有点谱了。可她还是不敢相信,就这个皮包节目能请得到这位大牌歌手吗? “让我们掌声欢迎《偶像130》节目主持人——林森。” “哇!” 现在这一声“哇”就是出自枕溪之口了。 她是真的没有想过,这个节目会请到林森。 刚才介绍怎么说的来着? 《偶像130》的节目主持人林森? 枕溪强忍住捂额的冲动,想这个节目怕不是有毒,居然把这么一个顶级歌手请过来当主持人? 伴随着全部练习生的欢呼鼓掌,身着白裙的林森从入口缓缓走进来。 看见她,枕溪就想起自己曾经坐在歌手席看过她的现场表演。 国内第一唱跳女solo,绝对不是浪得虚名。 现在她就在自己几米外的地方,可枕溪还是觉得脑袋懵得厉害。 “大家好,我是《偶像130》的节目主持人,也是明星导师代表林森。未来的几个月,我将和其他明星导师一起,陪伴见证各位练习生的成长追梦之路。” 枕溪周围已经有小姑娘控制不住激动的心情开始抽噎。 真的,要不是因为这个节目,谁能那么近距离地和林森面对面。 “刚才介绍里也说了,我是出道13年的歌手。现在在座的,大部分都是十多岁的少女,我在你们这么大的时候,也怀揣着想要成为明星的梦想。那我比较幸运的是,我在经过五年的练习生生活后,在21岁出道了。如今,我也34了,可能比你们有些人要大上一轮不止。” “没有!”底下有女孩儿们撕心裂肺地否认。 林森笑了出来,说:“所以,我认为我比较能理解你们现在的迫切和迷茫。成为明星是一条很艰苦的路吗?” “是!”底下异口同声回答。 “是,成为明星的确是一条异常艰苦的路。但是这条路很困难吗?不见得。”林森看了眼手稿,接着说:“那我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把自己的所有可能性展现给电视机前面的观众朋友们。” 林森转过了身,背对着她们,面对着镜头,说:“各位正在收看节目的观众朋友们,我们这130位少女的梦想,就拜托给大家了。” 语罢,弯腰鞠了躬。 看到林森的动作,大家都立即开始弯腰鞠躬。陆陆续续地“拜托大家了”,响彻在整个摄影棚。 这一刻,枕溪有了种心潮澎湃的感觉。 这再俗套的东西一旦牵扯到梦想,那么有些意义就不同了。 林森开始介绍节目规则,从她的口中,枕溪才第一次了解到这个节目的进行流程。 自这个节目第一期开播的时候,KS就会在官网同步开通投票通道。每一个ID每一天可以选择13个人进行投票,第一轮投票截止后,排名65位之后的,全部淘汰。 这个淘汰数字让在场的练习生都不禁惊呼出声,第一次就淘汰走一半的人,几乎等于是一对一PK只留下一个。 这么高的淘汰率在生存选秀节目里实属罕见。枕溪也大概是从这里开始知道这个节目的野心。 “接下来,为大家介绍会在这几个月封闭训练里对大家进行指导的老师们。” 林森一个个开始念名字,她每念出一个名字,枕溪的小心脏都会剧烈地狂跳一下。 她原本以为,这个节目最大牌的明星就是林森。可现在由林森介绍出场的这些人,全是现下演艺圈的当红炸子鸡,且,都是在自己领域有了建树的实力派。有的,甚至比林森还红。 其中包括了实力歌手,当红偶像组合领舞,嘻哈教父。 林森介绍,这些大明星在未来一段日子里将会对她们的声乐舞蹈和说唱进行指导。 枕溪的嘴巴半天没合上,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何德何能! 能在一个选秀节目里凑齐这些人。枕溪心里暗暗在想——这个节目怕是要火。 “好。为了对各位的实力有个初步了解,我们接下来将会进行分班考核。按照各位的实力进行分班,也方便各位老师集中进行指导。” 林森和几位导师在评委席上坐下了,问:“谁想第一个表演?” 枕溪没听见有人出声,但林森却笑了,说:“坐在第一位置上的那个姑娘,你举手了就来吧。” “果然是Cloud!” 枕溪听到旁边人这么说。 段爱婷和白晏从枕溪身边走过到后台去准备,林森接着问:“接下来呢,谁打算第二个上?” 又有一个公司的练习生举手。 尹疏雨小声地问枕溪:“你说我们要不要举手?” “你好意思把我们的表演呈现给那些导师看吗?回头辣到她们眼睛怎么办?” “你说得也对。” 枕溪后悔死了,她要是早知道今天来得导师是这些人,她就是拼了老命,也得让公司编排一个上台面的舞蹈。 现在这种幼儿园汇演般的歌舞,让她怎么好意思当着这些导师的面表演。 而且其中一个还是她心仪很久的歌手。 说话的这会儿,段爱婷和白晏上场了,两人都带了耳麦,打算连唱带跳。 音乐响起。枕溪一听,就知道段爱婷要表演的是她在七中文艺汇演时的那支歌舞。 前尘往事瞬间窜上心头。那天好像发生了特别多的事。段爱婷在表演结束后跟林岫告白,她跟着林岫去和段爱婷吃饭,之后就彻底撕破了脸。 音乐声响起,段爱婷开始唱第一段。 枕溪都不好说今天的表演和她印象里的那段哪个更差一些。但她记忆深处,段爱婷最大的毛病——对着耳麦剧烈呼吸。到现在她都没有改掉。 一百一十八、分班考核 枕溪没想到,那么长时间过去了,段爱婷的水平还会有下降的空间。 虽说她现在舞蹈动作更为熟练,歌唱水平也有提升,但她的表演就是让枕溪觉得不舒服。 她稍微给总结一下就是,小动作太多,眼神四处飘,以及喘息声太大。 所以全程本本份份完成整首歌的白晏,就赏心悦目多了。 林森评价段爱婷,说她还是缺乏舞台经验。说到白晏,就说她缺乏练习。 最后等级评定,段爱婷C,白晏C。 尹疏雨说:“导师好严格,她们两都是C的话我们可怎么办?不会全是F吧。” 肯定要有这个觉悟啊。 反正枕溪是有了拿F的心里准备。 “毕竟是Cloud的练习生,导师的要求也要更高一些。”枕溪跟尹疏雨解释。总不能把所有人都划在一条水平线上来做评价吧。难道还能拿练习几年的练习生跟刚入门的小萌新比? 接下来每个上场的练习生,枕溪都看得十分认真。心里也默默地给人评级,看是否跟导师给出的结果一样。 唐茵从另外那头传话过来,说让去后台准备。 枕溪正要起身的时候,韩漪出场了。 小姑娘是独自一人代表她们公司来参加节目,所以也只能一个人表演。 她的手抓着衣摆,看样子紧张得不得了。 “准备好了就开始吧。” 韩漪抬头看,眼睛正好和枕溪撞个正着。枕溪立马咧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手举过头,大大得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枕溪!”唐茵在那头催她。 枕溪又冲着底下的韩漪笑了笑,这才跟着她们往候机室去。 刚刚转过走廊,她就听到了响起的音乐和韩漪的歌声。 “唱得真棒!” 枕晗回头看了她一眼,旁边人也问:“你认识?” “我们学妹。” 她们在待机室准备着,有两台摄像机一直在对她们进行拍摄。 正对面的监视屏在同步舞台上的情况,枕溪见韩漪从导师手里接过了A等级的名牌,高兴地当即吼出声来。 “太棒了!” “枕溪,你过来,我们再对一遍流程。” 或许是因为枕溪先前说韩漪是学妹的缘故,这两台摄像机全都在拍她观看监视屏的反应。 枕晗见状给唐茵使了个眼色,唐茵就把枕溪给喊了过去。 枕溪一过去,摄像机也跟着过来了。 唐茵抓着她的手,说:“马上就要表演了,你怎么都不紧张。” “我挺紧张啊。” 我可害怕待会儿的表演戳到我偶像的眼睛。 “总之,一会儿加油吧!” 在摄像机面前,她们七个人勾肩搭背站在一起,像是关系亲近得不能再亲近的姐妹,喊出了练了几十遍的加油口号。 编导让她们上台。枕溪最后检查了一遍自己的服饰妆容和耳麦,第一个走上了舞台。 她们以背对导师席的舞蹈动作开场,在等待音乐声响起的那几秒时间里,枕溪听到了剧烈地呼吸声。在没有音乐的舞台上,这个声音十分地明显且刺耳。 枕溪就见,她们对面的摄像机开始活动,看样子是要找出那个搞出大动静的人。 音乐声突然响起,枕溪像练习过很多遍地那样,转身,跳舞,同时眼睛开始寻找镜头。 一个表演能有十多台摄像机在同时进行拍摄,找出focus自己的那台,是比较重要的一件事,因为它关系到编导后期剪辑时能留下几秒钟你的特写。 这是枕溪上辈子攒下的经验,也是她比其余129位练习生稍稍占点便宜的地方。 不过她们这个表演应该会在后期剪辑的时候被一刀剪掉。 在这整个表演中,枕溪所占的比重不到十秒。她唱完了自己的部分后,就可以分出多余精力用来观察其他人的表演以及各位导师的表情。 林森和她偶像在听过她们前十几秒的演唱后就取下了耳机,一直到她们表演结束,这耳机都没再戴起来。 估计是觉得歌声炸耳朵。 也别说导师了,连枕溪自己都不敢相信她在耳返里听到的声音。 那是人能发出来的声音吗? 全程抢拍跑调,要不是副歌的时候被背景音和垫声拉回来,估计能一直跑到索马里去。 表演结束,唐茵喘着气带着大家跟导师问候。 “1—2—3!大家好,我们是melon girls。” 枕溪心里对这个melon girls的称呼嫌弃得不得了。 导师开始点评,说得内容也都是经验不足练习不够,唱歌跑调跳舞抢拍等等,听上去一无是处。但末了,林森都会补充一句: “没关系,这些经过练习都可以得到提高。” 枕溪脸上挂着尴尬的笑。 林森问:“表演开始前有个小姑娘特别紧张,呼吸声特别特别大,是谁啊?” 枕溪乖乖地站着,就见旁边的枕晗和唐茵往她身上瞟。 “枕——溪。”林森突然喊了她的名字,问:“你很紧张吗?” 天降一口锅,这不背还不行。 也不知道她跟人撒个谎说她有哮喘会不会得到同情。 “有一点。” “为什么?我们导师很可怕吗?”林森笑着问她。 “有点激动。” “为什么啊?” 枕溪偷偷地瞄了眼坐在最左边的那人。 “我是pink老师的粉丝来着。” 她用手掌小心地指了指这次负责指导她们唱歌的明星导师——pink。 “是吗?我有点受宠若惊呢。”pink拿起了话筒,看了眼旁边的齐涵,说:“不是你才招小姑娘喜欢。” 林森说:“刚才你没怎么唱歌,现在要不要给你个表现的机会?” pink拨弄着自己的粉色长发,笑着说:“我以为你们这些小姑娘都追像齐涵这类的,唱跳组合出身的偶像。没成想我一个老太婆还有人喜欢。” 这话说得。她也才三十多岁,根本还跟老字搭不上边。 林森让她唱歌,推脱就是不给面子。那她只有唱,唱得是她上辈子参加总选的表演曲目,pink老师的出道曲。 枕溪清唱了一小节,唱完后,就有点害羞地不敢去看各位导师的表情。 林森看着她笑,说:“现在宣布melon练习生的等级。” 她念得很快,一连宣布了4个,全是F等级,意思就是不合格。 枕溪都能听到对面王冠里那些练习生的嘀咕。唐茵脸上有点挂不住,把头低了下来。 意料之中的结果,7个人全是F枕溪都不惊讶。 林森接着宣布: “唐茵——F。” “枕晗——D。” “枕溪——咦?你和枕晗是姐妹吗?姓都一样。” “是的。” 虽然貌合神离地厉害。 “枕溪——C。” 枕溪一下子把眼睛抬了起来。这个结果真是完完全全出乎了自己的意料。 “知道为什么给你C吗?” 枕溪摇头。 “因为你跳舞干净利落,本来打算给你D评价的。但刚才你唱歌让我们觉得你在这方面有可塑性。希望你在C班继续加油。” pink亲自给她颁布等级,说:“我会期待你的,我的小粉丝。” 枕溪接过等级贴纸贴在衣服上,和其他人一起往后台走。 唐茵见摄像机过来,立马就搂住了她,说:“枕溪,你真棒。” 枕晗也说:“姐姐,我要以你为榜样,争取早日到C班跟你汇合。” 呵呵呵! 要说她评级到C最让她高兴的,就是等级考核结束后就会按等级分配寝室和练习室。 总算,她能离这群戏精远远的。再和她们呆下去自己都快得精神分裂了。 整个等级考核进行了十多个小时,从中午十一点一直录制到凌晨还没结束。 到了凌晨一点多,工作人员给导师送来了咖啡。林森喝着咖啡和她们聊天,问:“你们觉得我们这个节目能火吗?” “能!”有人坚定地答道。 “能火到什么程度呢?” “跟《飞翔吧!少女》一样。” 《飞翔吧!少女》就是前几年枕溪认真追过的一个选秀节目,被业内称为选秀节目最后盛开的花。自那之后,国内的选秀节目再没一个走进大众视野。 这个节目真的能火吗?枕溪也不大清楚。因为在她上辈子的记忆里,国内并没有大火过一个叫《偶像130》的选秀节目。 第一次录制,等级考核评价,一直进行到凌晨三点才结束。 导演组补拍了几个镜头后,就让她们回去休息,中午一点再准时到这里集合。 枕溪带着满身的疲倦去了洗漱间。她一进门,就看到枕晗等在了那里,说:“没想到你这么厚脸皮。” 是了,洗漱间里没装摄像机,自然是不用装模作样,大家都可以打开天窗说亮话。 “靠捧导师臭脚得到个C评价你很开心?” “确实值得开心。” “你以为你这样就能走得远吗?你别忘了这节目的淘汰是由观众决定。你费尽心思巴结导师根本没用。你也不看看自己长得那张脸是什么德行。” “哦。” 枕溪冷淡的态度把枕晗给气个不轻,她跺着脚,说:“你以为你刚才唱歌的镜头会播出去吗?” “不会。” 枕晗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愣了一愣,说:“你知道就好。” “不仅我唱歌的镜头不会播出,你唱歌的镜头也不会播出。不知道你现在在搞笑什么?” “你什么意思。” 一百一十九、分班 “你不知道自己唱歌抢拍还走调吗?”枕溪扯了扯嘴角,说:“节目组要是播出你的表演,那修音就得费老大劲。那何必呢,也不是多出彩的舞台,干脆一刀剪掉得了。” “你骗人!” “我骗不骗人的,等到节目播出你不就知道了。我说你也不小了,怎么还活得这么天真。还是说心思都花在了歪门邪道上?” “你以为整个舞台剪掉会对你有好处?” “反正对你没好处就行了。” 瞬间,枕溪连洗漱的力气都没有了,她迫切地,想找个空旷的地方喘喘气。 她绕过枕晗往外走,一拉开门,就见外头站着个人。 枕溪一看,居然是白晏。 她脸上的表情有点不自在,指了指自己手中的脸盆,说:“我听到里面在讲话,所以……” “没事。”枕溪无所谓地摆摆手。反正她和枕晗的关系没办法装,用不了多久大家都能知道。 像是要缓解尴尬,白晏一直在找话跟她说:“你有学过现代舞吗?” “看得出来吗?”枕溪问。 “挺明显的。所以我在你们队伍里一眼就看到你了。” 这样说,那枕溪就有点不好意思了。 “我也是C班。”白晏说。 “对啊。”枕溪立马反应过来,说:“以后还请多多关照啊。” …… 枕溪回了寝室,刚往床上一坐,尹疏雨就过来抱住她,说:“你可给我们公司长脸了。不然等级评定全是F,回去准得挨骂。” 枕溪就见,缩在床铺最里头的唐茵脸色不大好。 “就是你以后要去C班练习了,本来还想让你指导指导的。” “我也指导不了什么。我都得去A班找人指点呢。”枕溪说。 “你认识A班的谁啊?” “韩漪啊。” 说曹操曹操到,她们寝室的门被轻轻一推,韩漪从门缝里够着个头往里看,一见枕溪,就笑着喊了一声: “学姐!” 枕溪跑过去和她笑着抱在了一起。接下来,就是啰啰嗦嗦地叙旧。 “我原本还很担心,有你在我就不怕了。”韩漪说。 “你可是A班的孩子,你多棒啊!” 韩漪不好意思地开始笑。就在这会儿,门一开,枕晗回来了。这两人一打照面,彼此的表情都不大好。 韩漪捏了捏枕溪的手,找了个借口,就走了。 枕晗回来,枕溪就再次拿起洗漱用具出去。 然后倒霉地,又在洗漱间里碰到了段爱婷。 “在舞台上看见你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眼瞎。后来听到导师喊你的名字,我才确定。” “我也是。”枕溪满脸愁容。 “你还真去当练习生了?你们那个公司,叫什么来着?完全没有听说过,可真够眼瞎的。”段爱婷梳理着她的长发,眼睛都不往枕溪这边看。她说: “那你还真挺有胆量的,敢来参加这种节目。听说第一次就会淘汰走一半的人,你觉得你最终的名次会是多少?130?还是129?” “那不重要。”枕溪说。 段爱婷“呵呵”笑了两声,说:“这不重要?那什么重要? “当然是学姐你能不能以第一名出道最重要。学姐你堂堂cloud的练习生,你说你要是输给了其他小公司的人,那多没面子。” 段爱婷把手中的梳子放下,转脸过来看着她,不屑地说:“你觉得可能吗?” “那祝学姐美梦成真。” 枕溪掉头就走,心里发誓,以后再也不来这间洗漱间,这简直跟她八字相克。 枕溪躺上床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凌晨五点,隐约地,天边都有了渐白的迹象。 “睡吧。”唐茵说:“明天晗晗和溪溪就要搬到其他宿舍了,下次我们再像今天这样躺在一间宿舍聊天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她管她叫什么? 溪溪? “不是说过段时间会重新评定等级再分班?我们努力努力,说不定又可以在一起了。”尹疏雨说道。 我才不要! 枕溪差点没忍住吼出声来。好不容易可以和她们分开,她才不要过段时间又跟她们凑在一起。 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不是? 之前一起练习的时候她就看清楚了。就这群人,那真是心思全不在正道上的。认识她们也有半年时间,她从来没见她们认真磨练过自己的业务水平。这满脑子,都是怎么搏出位和抢镜。 她真是怕自己混成和她们一样的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 那相比较下来,尹疏雨要好一些,但这姑娘没野心,这就有点麻烦。 野心这种东西吧,还真不好说。太锋利了,适得其反。要真是一点没有,那跟咸鱼也没两样。 所以枕溪一直想找个人好好讨论讨论,这野心要怎么经营才是正道。例如—— 眭阳。 这哥们才是野心大过天的。 人不顾全家人的反对,拎着包只身去了韩国CL当练习生。这才去了多久?就说要出道了。兴许等枕溪从这放出去的时候,人都已经是明星了。 所以这人跟人啊,真是不能比。她就是有眭阳这种想捅天的野心,也没人的实力不是? 所以林岫说她读书笨,因为她只会头悬梁锥刺股的死办法。 第二天中午,所有练习生和导师在演播厅集合。林森估计也没休息好,脸上的倦容连粉底和腮红都盖不住。 “现在公布一下昨天的等级评定结果。130位练习生,A班11人,B班19人,C班23人,D班36人,F班41人。” 枕溪算了算,这个等级层倒是挺符合金字塔结构,也和舞台中间的大王冠对应。 “接下来我要说的很重要。”林森看着她们,表情很严肃,说:“我们会有一个节目主题曲表演舞台的录制。这个主题曲将会在KS电视台周六黄金档王牌综艺《Happy Everyone》的片尾播放一个月时间。” 枕溪只感觉“轰”地一声,整个演播厅都热闹起来。 在场的,可能没有谁没看过KS的王牌综艺《Happy Everyone》吧。这快十年的节目,不知道捧红过多少明星。直到现在,还一直保持着同时段的收视冠军。真正的国内棚内综艺扛把子的存在。 KS这次真的是下了大手笔。 “但是,主题曲的录制不是人人都可以参加。”林森的一句话,浇灭了所有怀揣希望的少女们的梦。 “请各位注意,整首歌的前半部分,直到第二遍副歌结束,只有A班的练习生可以出镜。而其余BCD的练习生们,只有不到一分钟的出镜机会。至于F班的练习生,就不必参加录制。” 现场鸦雀无声。 “我们节目已经确定在5月最后一个周五开播第一期。《Happy Everyone》会在第二天开始播放片尾。而我们第一次投票淘汰的截止日期会在6月中旬。”林森的眼神从台本移到她们身上,说: “所以开始就被观众眼熟的练习生的晋级机会,就会更大。” 枕溪心里的热涌一阵接一阵窜遍她的全身,让她有了触电的感觉。 这种模式——真是太刺激了。 比彩虹女孩总选更让枕溪觉得热血沸腾。 “当然,我们不会按照目前的等级评定来决定最后的录制人选。一个星期后,我们将会就主题曲的表演进行第二次评定。” 枕溪抬起头,目光和pink老师撞了个正着,她看着她笑了笑。 林森继续说:“这次评定的第一名将会有单独表演和单独镜头。” “轰!”地一声,现场又炸了。 原本大家以为A班的福利就顶天了,毕竟十多人分两分钟的镜头。 而最后一分钟的表演时长,将会被所有ABCD四个班的练习生瓜分。那自己能不能入镜,就全看老天的安排和导演的心情。 如果得了第一,那第一次投票就可以完全不用担心。 气氛热烈地一时半会儿冷凝不下来,导演出来讲话制止,才让大家的心情稍稍平复下来。 “接下来,给大家公布节目主题曲《Dream Girl》。这就是未来一周时间里大家要练习的歌曲。” 大屏幕上开始播放,一个前奏就十分抓耳的舞曲,充斥着少女的粉红色彩。歌词同样也充满着梦幻,全是梦想希望和爱。 一首歌听完,枕溪满脑子都是副歌部分反复堆叠着的“dream girl”和“moonlight”。 这是一首极具中毒性和洗脑功能的神曲。 “下面,给大家展示这首歌的舞蹈。” 大屏幕画面一转,电视上出现了五个人,伴随着这首歌的音乐开始跳舞。 这支舞进行不到半分钟,枕溪就听到了来自四面八方地哀叹。 “这舞怎么这么快?” “确定这是给我们跳得舞?我怎么觉得一些男团的舞蹈都没这么复杂的?” “七天时间怎么学得会?” “我这种没有舞蹈基础的人该怎么办?” 枕溪耳边充斥的都是这些。 她心里也有点慌,这支舞确实如大家所说,太快太复杂。她不敢确定自己花费一个星期的时间能在最后呈现出什么样的状态。。 何况评定时要连唱带跳。 “这舞要边唱边跳?我怕是中途就能因为喘不上气晕倒吧。” “我估计能直接跳吐了。” 要说重新评级的宣布是给了所有人希望和竞争的动力,那这支舞蹈就像是一把悬在大家头上的铁锤,让你时时刻刻都在提心吊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突然掉下的东西砸个*四溅。 一百二十、枕溪的迷惘 “各位!练习从这一刻就开始了。我们——” 林森挥挥手,说:“一个星期以后再见。” 枕溪火速地回去搬寝室,和同属C班的小伙伴搬到一起。同宿舍的,就有段爱婷和白晏。 枕溪也顾不得理会段爱婷的白眼了。丢下行李后,就立马往练习室赶去。 林森说得没错,练习从这一刻就开始了。 同样地,竞争从这一刻也开始了。 枕溪要感谢自己这么多年被迫养成的紧迫感和竞争意识。 习惯了竞争的她,都没必要花费多余的时间去规划未来七天的安排。 只要死不了,那就接着练。 节目组给她们安排的课程是,上午声乐课,下午舞蹈课,晚上自主练习。和她当初在西瓜公司暑假集训的课程差不多。但和这个的强度相比,西瓜公司的暑假集训就跟闹着玩似得。 指导她们练习舞蹈的老师不是明星,就真的是从外面聘请来的专业舞蹈老师,虽说这些人没有明星架子也比较负责。可他们能教的,也就是这支舞蹈的动作。他把你教会了,还是得你自己练习,最后呈现出的表演是什么,跟他们也没多大关系。 节目组说明星导师会不定期来抽查,希望大家认真对待。 别人认不认真枕溪不知道,反正她是打站在练习室的那一刻开始,满脑子就都是“竞争竞争!”和“升A升A!“ 整个C班23名练习生,那都是集中在一个练习室练习得。透过前面的大镜子,那别人跳得怎么样,自己又是个什么德行,都是一目了然一清二楚的。 这支舞的舞蹈动作她们学了两天。有几个练习生学会之后,老师就让她们带着大家练。可人自己也得练习,没时间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地带着你慢慢练。所以没学会的,就是一直没学会。 枕溪也不好得麻烦人家,就用节目组发得设备看舞蹈视频,然后自己再一点点地死抠细节。 她把整支舞蹈学完已经是第三天的凌晨。在此过程中,她还要分出精力去记歌词和乐谱。 枕溪都没细算,这些天她平均一天能不能睡到4个小时。 第四天上午的声乐课,明星导师pink来了,要给大家上乐理课。 兴许是整个C班她就认识枕溪一个,所以枕溪就被强拉出来当典型。 Pink老师说她:“你气息不稳,到时候边唱边跳可能都出不了声。” 枕溪请教:“那我该怎么办?” “咱们这里不是有健身房吗?你去跑步机上练呗。” 这话是说给她听的,也是说给当时在场的所有C班练习生听。枕溪以为,总会有那么一两个人听进去和她一起去跑步机上练唱歌。可事实是,健身房里一个人没有。 也对,大家现在忙于应付评级考试,根本抽不出时间健身。 其实枕溪也抽不出时间,但她没办法,只能协调后把睡眠时间缩到最短。 在食堂碰到韩漪的时候她问了句:“你们的进度怎么样了?” “就练习啊,除了练习也没什么了。” “你们的舞蹈什么时候学完的?” “第一天傍晚就全部结束了,舞蹈老师接着就撤了,之后都是我们自己在练习。” 枕溪一听,脑子里就嗡嗡在响。 “你一会儿有时间能给我跳一遍吗?” “可以啊,怎么了?” “就是想知道,如果我要进A班的话,得练到什么程度。” 韩漪身体力行地,给枕溪狠狠上了一课。 那么复杂的舞步,人家一个拍子没错,动作灵活,游刃有余。不像枕溪,虽然把舞步记住了,但只要稍微一分神,那就立马能错过拍再跟不上音乐。 这下子枕溪彻底不敢松懈了,每天早上第一个到练习室,晚上最后一个走,整天睡不到两个小时。 这个时候,节目组还通知大家去录自己的个人介绍。 一分钟的个人介绍短视频,要在这个时间里让观众留下深刻的印象,着实让大家操碎了心。 “这是节目播出前要放到网上的,第一印象很重要,你们都得上点心。”导演组说:“要是需要辅助道具就提前跟导演组说。” 枕溪就听到有人要钢琴,有人要芭蕾舞鞋的,反正什么都有。 白晏来问她:“你的个人介绍要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现在也分不出心来想其他。” “个人介绍很重要的,其他你可以先缓一缓。” “时间太紧了。”枕溪焦虑地说:“还有三天就要重新考核,我现在还没把舞步记熟。” “你对自己要求太高。你看我们练习室,有多少人连音乐都没跟上,包括我自己。” 枕溪看着她,问了一个她很想问的问题:“你们都不想进A班的吗?” 那么好的福利摆在那都不动心的吗? 她原本还以为段爱婷对A班位置充满野心,就是拼了命也要让自己挤进去。但根据她的观察,段爱婷虽然也认真练习,但万万没有到枕溪这种废寝忘食的地步。 整个C班,好像只有她一个人急红了眼。 白晏把她拉到了洗漱间,说:“我悄悄跟你说,按照节目的流程,我们第一次淘汰是在节目播出四期后。到那个时候,我们的第二次主题评价已经结束并播出了,那才是影响投票排名的关键。” 枕溪满脑子问号,一点也不明白,这跟进不进A班有什么关系? “你知道cloud……我们公司之前就拿到了这个节目的全部流程。” 枕溪一听,兴趣来了。 “这一次主题表演的录制结束后。我们130位练习生将会被分为10组,每组13个人,进行5个主题的评价,两两PK。” “然后呢。” “每一组都会有一个中心,待遇不比这次主题曲的中心差。” “那我就明白了。” 13个人抢一个中心,总比130个人抢一个中心来得容易。 “所以,大部分人都觉得没必要在第一次主题评价上就花费太多力气。我也是这样想。”白晏拉着她的手,说:“7天时间里要完成这首歌的唱跳部分实在太困难。这个再评定的环节看似是给了所有人机会,但他侧重的还是AB两个班的练习生。其他班要想直接升上A,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白晏靠近她的耳朵,说:“所以你看,现在大家的重点都放在了个人介绍的录制上。要是个人介绍视频爆了,说不定会影响到导演前期的镜头剪辑,毕竟人气选手……。”白晏看着她,有点为难地说:“你看这主题曲,3分多种,每个人能分到多少镜头。” “可是《Happy Everyone》一个月的片尾播放,你们都不动心吗?” “当然动心,但那是特意给A班练习生准备的。我之前也说了,其他练习生的实力很难够得上。” “不努力怎么知道……”枕溪想当然地说出口。 白晏看着她笑,说:“大家心里都明白,这个节目不是靠实力说话的。这次的主题曲评价是唯一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给实力者准备的舞台。” 和白晏聊完之后,枕溪彻底迷茫了。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这样呕心沥血披星戴月地刻苦练习还有什么意义。 她每个班都去看了看,刻苦练习的孩子当然也有。但更多的,还是像白晏段爱婷这样的——差不多丢不了人就行。 枕溪特意去了F班,当时还没到晚上十一点,整个练习室里只有不到五个人。 这和枕溪想得不一样。 林森明明说了,F班的练习生,将不能参与节目的录制。 这都紧迫成这样了,她们还不当回事吗?所以能不能参加主题曲录制对她们来说根本不重要?还是她们也像白晏说得那样,打算直接放弃主题曲评价去准备个人介绍和之后的比赛。 枕溪突然就觉得累。 这些天她每天练习超过十个小时都没让她像现在这样疲累过。 那是一种发自身心的孤独和不理解。 她想放弃了。 枕溪往宿舍走,路过A班的时候,听到了里头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她扒着门缝往里看,发现A班全部11个练习生,都在练习。 韩漪看见她,喊了她一声,舞蹈也暂时中断。 “你们还不回去休息?”枕溪问。 “后天就再评定了,不敢松懈啊。”有人回答她。 事实上,就枕溪这些天的观察,能威胁到她们地位的人,还真没有。 “你们已经很棒了。” “但是中心只有一个不是?” 哦对,她们的出发点跟她不一样。她只是想进A班,而她们每个人盯着的,是那个有单独表演机会的center位置。 “你要回去了吗?”韩漪问。 “我们练习室没人了,我有点害怕。”枕溪如实说。 “那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练习。”她们A班的临时班长甘如建议道。 枕溪心里有点跃跃欲试。还没等她开口,韩漪已经把她拖进去了。 音乐声响起,枕溪站在队伍末尾跟着她们一起练习,这一练,又是几个小时。 等到全身浸满汗水往练习室出来的时候,枕溪已经有点记不清她最开始路过A班练习室时是打算干什么来着。 一百二十一、耍棍的少女 第二天一早,枕溪跟着C班的大部队去拍摄个人的自我介绍短视频。 因为她什么都没准备,就想着规规矩矩地给大家介绍一下自己,要是时间多余,就将就着背诵篇文章。 她是C班编号最靠前的,所以她也是第一个录制。负责拍摄的,就是上次面试她的编导。枕溪听到别人管她叫葛导演。 葛导演问了她的拍摄规划,听完之后不满意地说:“怎么这么平淡无奇?” 枕溪无言以对。 “我记得你的爱好有双节棍和武术。拍摄到现在还没哪个练习生表演过这个,要不你就来这个?耍棍会吗?” 枕溪耷着脸,说:“会,但我没准备啊。” “这有什么?门口不是种了竹子,我这就让人给你砍一根去,你就表演个棍术好了。” 葛导演真的让人去给枕溪削棍,那为了不耽误拍摄进度,就由她后面的练习生先进行拍摄。 枕溪迈着沉重的步子往洗手间走,真是身子也累,心更累。 她最担心的,还是明天的等级再评定。 也不知道自己能发挥到哪种程度。 “你个人介绍的创意和我撞了,你另外想个法子。” 刚踏进卫生间大门,枕溪就听见其中一个隔间里传出了段爱婷的声音。 “几天前我就跟你说过我的创意,你当时不说,现在临时要我改,我怎么改。” 这是白晏的声音。 很难得的。枕溪以为白晏说话一直都是和和气气的,现在这种急火攻心的情况倒是第一次见。 “那不关我的事。”段爱婷说。 “那就自己做自己的吧。130位练习生,不可能人人都不一样,总会有几个雷同的。” “我说了,你和我的创意撞了,你必须得改。至于要改成什么样那是你自己的事。既然你也说了会有雷同,那你就去看看别的练习生做什么你照着学就是,反正不能跟我的一样。” 啧啧啧!段爱婷这咄咄逼人的语气真是半点没改。 “那我问你,既然创意雷同,前几天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 “我愿意!”段爱婷叫嚣道。 嚯! 枕溪真想去扒门缝看看白晏的表情,看看这样子一个安静又温和的姑娘能被段爱婷逼成什么模样。 可还没等她凑过去,隔间的门就被一把拉开了。她站在门口,和白晏大眼瞪小眼。 这就尴尬了不是? “枕溪,你怎么这么喜欢听墙角?”段爱婷瞪她。 “这厕所你家开的?” 段爱婷走到她面前,用肩膀撞了她一下,警告着:“管好你的嘴。” “管不好!”枕溪说:“你第一天认识我?” 段爱婷瞪着她,说:“你再给我说一遍。” “哎?你说这赵逸磊转学转哪去了?这可有段时间没见他了。” 段爱婷死死瞪住她半晌,扭头走了。 “你们认识?”白晏问。 “同校学姐。” “段爱婷这性子……”白晏很为难。 “外强中干。你干嘛怕她啊,她能把你怎么着?” “我们公司有个领导是她家什么亲戚……”白晏的话没说完,但枕溪都猜到了。 亲戚在cloud担个职位她段爱婷就敢嚣张成这样? 话说现在林岫都成她老板了,她怎么还敢这么猖狂?就不怕哪天林岫走访cloud的时候看她不顺眼让她滚蛋? “你别怕她。”枕溪说。 “我们公司的练习生都挺怕她的,要我们像你这样跟她说话,肯定会被她捅到上头去。” 那是!段爱婷有多少把柄在她手上,看见她不是做鬼心虚是什么。 “那你为什么来跟她一起参加节目?” 白晏抿着嘴笑了笑,露出了一侧的酒窝,说:“不是我要跟她一起来,是她在所有练习生中挑中了我。” “为什么?” 白晏苦涩地笑了笑。 哦,枕溪明白了。难怪等级评定时两个人都是C来着。按理说段爱婷水平差想得通,cloud的其他练习生不该只是C才对。 “你做了多长时间的练习生?”枕溪问。 “不到三个月。” 那就是了,段爱婷看上了这人脾气软易拿捏,再加上练习时间短不至于抢自己风头。 真是打得一个好算盘。这哪是选个同伴,简直是找了个使唤丫头。 “不用管她。”枕溪说。 “心情有点微妙。”白晏说。 “为什么?” “上次我不小心听到了你的秘密,这次你也听到了我的。” “嘿!我那是什么秘密?” 两人又在卫生间聊了一会儿,直到导演组来找人,说枕溪的棍弄好了,这才把她喊了回去。 枕溪把棍接过来一看,还真是根新鲜的竹子,有些地方的倒刺都没弄干净。 录制开始。 枕溪先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说了姓名年龄和爱好。 “我的爱好是,读书和武术。” 枕溪面无表情地看着摄像机,说:“接下来,我为大家背诵一段出师表。” 葛导演在暗处给她计时,差不多的时候就让她停下。枕溪接着说:“我再为大家表演一段武术。” 然后就拿着那根竹子当孙悟空的金箍棒在手中转了十多秒。 突然地,枕溪就觉得自己像天桥底下卖艺的。有时候眼睛不小心瞄到导演席,就会发现好多人都捂着嘴在笑。 丢人啊! 丢人! 你说她在七中好好当着她的小骄傲不好,跑这来卖艺做什么? 那总算,她的个人介绍还是一次性顺利录完了,没给她第二次丢脸的机会。 这边录制结束后,枕溪又赶着回去练习。自打上次和A班合流之后,只要舞蹈老师不在,枕溪就过去和她们一起练习。 兴许是A班人少的原因,一段时间过后,比起C班,枕溪跟她们倒要更熟稔一些。 第二次等级再评定在晚上7点准时开始。130位练习生又聚集到演播厅,排排坐等着导师的到来。 一段时间不见,林森换了个发型,人显得更年轻活波一些。 “练习得怎么样?”正式开始录制前,她问了一句。 “太难了。” “练习时间太短了。” “没有信心。” 这样的话慢慢倾泻出来。 林森的表情有点僵硬,说:“肯定也有能做得很好的练习生对不对?” 没人说话。 摄影机开录的红灯亮起,林森脸上立马挂上了笑容,说:“让我们来看看大家练习了一周的结果。谁先来?A班还是F班?” “要不F班先来吧,导师们好像对A班的期望最高。那A班就留到最后吧。” F班先开始,林森让大家自愿出来表演。但等了几分钟,舞台还是空荡荡。 “那我就点名了。林森的手随便一指,说:“你先来吧。” 那人立马就开始摇头。 林森笑了笑,说:“没关系的,老师们看过之后才能给你更好的指导对不对?” 完全是哄小孩子的口气。 那人走到了舞台上,和着音乐,只跳了不到一分钟,就站在原地开始哭。 枕溪就见林森一下子挺直了脊梁,侧身去和旁边的其他导师说话。 “别哭了,没关系的。”导师开始安慰,“只要一次比一次进步就可以了,不是吗?” 等级评定还在继续,F班一连考核了十多个,都没有一个能完整跳完一支舞的,更别说还得唱歌。 “我们F班的练习生,有没有谁是可以跳完整支舞的?我们几位老师商量了一下,只要你能完整跳完一支舞,我们就给你往上升一个等级的评价,让你可以在主题曲录制的时候露脸。” 没人回答,也没人举手。 “F班的班长是谁?”林森问。 唐茵站了出来。 “班长做个表率吧。”林森说。 唐茵小心翼翼地说:“老师,我们很努力,但是这支舞太难。” “你们每天练习多少时间?” “什么?” 林森又重复了一遍,问:“你们每天练习多少时间。” “到晚上11点。” “早上呢?几点起来练习?” “7点。” “你觉得这样算是很努力了吗?” 唐茵不说话。 林森深吸一口气,说:“有没有谁,可以不跟着音乐跳完整支舞的?” 陆续有人举手。 “好的,举手的练习生出来表演吧。” 枕溪默默地看着。这支舞难就难在节奏又快又复杂,如果不要音乐跳舞,就等于直接放弃了节奏和韵律。没有这两样,这支舞就是一支有点难度的广播体操而已。 枕溪想不出这样都完成不了的原因。可事实就是,在不唱歌和没有音乐的情况下,有些人还是完成不了这个表演。 林森估计正在后悔让F班第一个表演,这等于为节目录制开了一个不好的头。 “还好后期可以剪辑。”她这样说。 F班的表演全部结束,林森看着唐茵说:“你是班长,要带领大家往更好的方向走才对。” “F班的等级再评价结果等A班结束后再一起宣布,接下来,D班。” D班的整体表演水平要比F班好上一个档次,连枕晗都得了几句有进步的夸赞。 但林森还是说:“难道没有一个可以让我给出直升A班的练习生出现吗?” “兴许B班会有吧。”旁边的导师说。 “下面,C班。有谁想先表演的?” 一百二十二、血汗泪 段爱婷第一个举手。林森看着她就笑,说:“记得我们第一次等级评价时你就是第一个,这次也是第一个,希望给你们C班开个好头。” 段爱婷表演结束,老师给的评价是:“比第一次评价时有进步。” 段爱婷直接问:“老师,我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努力?” “等我们看完全部C班练习生的表演后再跟你说进步的问题。” 林森一连又看过几个C班练习生的表演,好像都没让她太满意。她放下手中的笔,问:“有没有哪个练习生有“我可以直升A班”的信心?老师们想看看。” “枕溪!” 枕溪突然在人群中听到有人在大叫她的名字。一回头,是坐在最边上的A班韩漪。 她一起哄,整个A班都在喊:“枕溪,上啊!” “枕溪,加油!” pink老师的眼神四处在瞄,嘴上问道:“我的小粉丝呢?” 枕溪只有硬着头皮站起来。 林森看着她笑,说:“枕溪,A班的练习生们都说你有直升A班的实力,你自己觉得呢?” “她们在起哄来着。” pink老师说:“枕溪,你要加油啊。我当时可是跟各位导师夸下海口说你有潜力的。” 莫大的压力。 枕溪脖子一挺眼一闭,反正早晚都要上。她也想知道,她这个星期以来付出的血汗泪有没有白费。 音乐一响,瞬间就把枕溪拉回到了深夜的练习室。那是一整面墙的镜子,她用力舞动的时候,眼里就只看得到她自己。好像这样,她就不会有因为孤独而想放弃的念头。 她想起自己挥汗如雨地在跑步机上练习唱歌,窗子对面就是食堂,她能在天刚刚亮的时候看到其他练习生勾肩搭背去吃早餐。而那会儿,她已经结束了一个小时的练习。 所有认识她的人都说她太拼命,偶尔练得特别刻苦的时候,还能看到有练习生站在角落看着她笑。 心里或许是在嘲笑吧。这样以人气作为晋级评判的节目,实力其实并不重要。因为她再疯狂地努力,也比不上那些原本就长得好看的孩子。 有的人,一出生就赢了。 枕溪有这个觉悟。 或许第一次淘汰的时候,她就会收拾行李回家。所以她才尽可能地想在这段时间里学习到更多的东西,展现自己更多的可能性。 她无所畏惧,也没后顾之忧。回去了,她仍然是老师同学们口中的学生代表,依旧是七中拿得出手的骄傲。 背景音乐结束,枕溪压抑着自己即将脱口而出的剧烈喘息,端正地给面前的导师鞠躬。 在她整理汗水还未把头抬起的时候,她听到了前方的掌声。然后,蔓延到了四面八方。 她抬起头,眼睛被汗水浸得有点睁不开,可她还是看到了pink老师脸上高兴的笑容。 那个组合领舞齐涵低头翻动着手里的文件,问旁边的pink老师:“这是上次说喜欢你,唱了你的歌的那个孩子?” “嗯,就是她。”pink老师的语气很坚定。枕溪从里头听到了她外婆跟人炫耀她考年级第一的骄傲。 “我记得她当时水平不是这样啊。”齐涵捏住了麦克风,用其他人听不到的声音说:“因为舞蹈动作干净利索,所以再没有过多展示的情况下我给了D等级的评定。是你们听过她唱歌后把等级评到了C。” “是这样的。”林森说。 “我记得她当时现代舞痕迹太重,现在倒是不大看的出来了。” 枕溪就看见他们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半天都没看她一眼。 “哇!”林森捧着脸看着枕溪,说:“好神奇啊。我和齐老师一直在讨论,你是怎么在一个星期的时间里让自己的现代舞痕迹看不大出来的?” 没等枕溪说话,齐涵说了句:“应该是做了很多练习。” “枕溪,你晚上练到几点?”林森问。 “不一定,早一点的话一点两点,有时候三四点。” “早上几点开始练习?” “6点。” 这话一出,枕溪就听到了身后练习生处传来的骚动。 “这么说每天就休息两个小时,很辛苦吧。” “还好。” “这么辛苦的目的是什么?”林森问。 枕溪坦白只露地说:“想进A班。” “再说一遍。”林森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我想进A班。” 枕溪的声音在突然安静的演播厅显得极为响亮。 林森看了一眼枕溪身后的练习生们,说:“各位听到了吗?” 齐涵问她:“你觉得自己现在能进A班了吗?” “和原本A班的同学还是有差距。” 齐涵不说话了,pink老师接着说:“你这次唱歌的气息比我上次见你要好很多,是不是照着我教你的办法练习了?” “嗯。” “pink老师给你的小粉丝开了什么小灶?”林森问。 “哪有什么小灶?我在每一个班都说过,气息不稳就去跑步机上练习。那有谁照着做了我不知道。你看,枕溪不就练出效果了?” “行吧,下一位练习生可以出来表演了。” 齐涵说:“下一位表演的压力会很大吧。跟在枕溪身后,会被比较的。” “要是有实力还怕被计较?”pink老师说这话没捂住麦克风,清清楚楚地,传达给了在场的所有人。 枕溪在地板上坐下,心跳地还是很厉害。 旁边的白晏给她竖起了大拇指。 枕溪动了动口型,说:“你也加油。” C班23名练习生的表演全部看完,林森说:“下面说说我们段爱婷同学还需要努力的地方。” 段爱婷站了起来。 “你现在知道了自己还要努力的地方了吗?” 段爱婷没说话。 “刚才看到枕溪的表演有什么想法?” 乍听到这话,枕溪差点没忍住一口水喷出来。要段爱婷承认自己的优点,那还不如直接往她身上捅一刀来得痛快。 “枕溪就是你今后要努力的方向。”林森最后狠狠地,深深地,往段爱婷心口上补了一刀。 “原本,我们要等到所有表演结束后才宣布各位练习生的等级再评定结果。但在这,我想给一位练习生特权。知道我说的是谁吧。” “枕溪!” 这是枕溪第一次听到,来自一百多号人共同叫唤她的名字。 心情略有点微妙。 林森看着她,说:“还等什么?去A班的位置坐着吧。” 枕溪起身,在所有人的注目下,往A班的位置走去。 这短短几步的距离,让她生出了一种新皇登基的威严仪式感。 没有夸大的结果,这本来就是她该得到的不是吗? 不管别人对这个A班的位置看不看重,她始终还是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升上来了不是吗? 韩漪拉住了她的手,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 枕溪心里突然,就生出了一些别的想法。 要是能在这个舞台上多留一会儿就好了。 第二次等级再评定考核结束,所有等级都有调动。 只有A班,没有一个人等级掉落。 原本11人的A班,在加入枕溪和另外5个B班的练习生后,扩充到了17人。 最后由导师们确定了这次等级评定的第一名——甘如。 她将在正式舞台的时候得到单独的表演机会和镜头。 是这会儿所有人都羡慕的存在。 等级评定尘埃落定。距离正式录制主题表演舞台还有两周的时间。枕溪终于可以松口气。 她从C班的寝室搬了出来,跟韩漪甘如住在了一起。 这两周的时间内,她们A班的全体成员务必要把呼吸都练到一致。 枕溪还是按照原先的步子,每天健身房练习室和宿舍三点一线。 甘如和她聊天,说:“你有没有觉得之前那种紧张的气氛没有了。” “等级评价结束了嘛,大家都得喘口气。” “那你干嘛还早出晚归?我觉得你比我刚见你的那会儿瘦了不少。” “我前段时间练得太猛,我怕现在一松懈下来肌肉会有反应。我觉得我不至于瘦吧,我每天的饭量都能吓到食堂阿姨。” 甘如过来掐了掐她的大腿,说:“硬梆梆的。” 枕溪笑了出来。 这也是位可爱的姑娘,和枕溪同岁数同年级,是个歌舞全能的人才,也是现在A班的班长。 在枕溪还不是A班成员的时候就很照顾她。 混熟了之后,整个A班的成员也没哪个特难相处。枕溪原本以为的居高自傲在她们身上也没体现,反倒是让她看到了浑身的拼劲。 “我们班的人都太拼了。”枕溪说。 “那没办法,谁叫我们没长一张得天独厚的脸蛋。” 枕溪一听这话,忙够着头到处看,还好,这会儿的洗漱间没其他人。 “你知道练习生之间会互相评价外貌吗?”甘如问她。 “这种情况在哪都有。”更何况是美人扎堆的练习生中间。 “你知道我们A班被说是平均外貌最差的一个班吗?” 这她还真不知道。 A班其他人的外貌她也认真打量过,她没觉得哪个人长得不入眼啊。当然,比是比不上段爱婷白晏枕晗这种。 “那你说,等到正式投票的时候,我们A班能有多少个能进前13?” 枕溪没法回答,因为她也没底。 一百二十三、主题曲舞台 比赛初期观众在不了解各位练习生实力和性格的情况下,那肯定都是凭印象投票。这样的话,长得漂亮的孩子确实会有优势。 “那你说,像我们这样的,不努力能怎么办?” 枕溪有点心疼地拍了拍她的背,真诚地说:“我觉得你长得很可爱啊。你看你头发多漂亮。” 甘如板着脸,说:“我也觉得你长得很俊秀啊。你看你腿多长啊。” “这是夸不了脸才夸其他的吗?”枕溪哭笑不得地问。 “所以你说,有多少人会注意到我的头发和你的腿?“ 枕溪无言以对,但还是宽慰她说:“你要想,你是这次主题舞台里的中心,你都能有单独镜头,肯定会给电视机前的观众留下深刻的印象。” “我是表演中心又不是视觉中心。你信不信,我单独表演一分钟都比不上那些漂亮孩子0.01秒的镜头。” …… A班的练习室很清净。基本上只要枕溪不瞎溜达,她就碰不到别个练习室的人。 临近主题曲舞台录制的时候,节目组来通知她们去挑这次表演的衣服——校服。 这些校服虽然都是统一颜色——红黑条纹。但款式还各有不同。 最明显的就是下装,分为了短裙短裤和长裤三种。 服装造型师说:“腿好看的穿短裙,腿不好看的穿短裤,腿粗的穿长裤。” 净黑色的长裤,确实能让腿在镜头里瘦上一整圈。 所有练习生聚在一起,谁也不愿意承认自己腿丑和腿粗,大家都想挑漂亮的格子短裙穿上。 所以,服装师就在试衣间等着,看你换了短裙后的效果,达不到她说得好看,就让你立马脱下。 一个耻辱的过程。 穿着短裙出来的姑娘们都昂首挺胸好不得意。要是穿了短裤,那就得稍微低着头。若是直接穿了长裤,那就连头都不肯抬了。 枕溪是队伍偏后一点位置进去的,她去的时候,放着可供挑选的短裙已经不剩几条。 枕溪拿了裙子进去试衣间,根本没想过她会被服装老师要求脱下。 她全身最让她满意的地方,也就剩这双腿了。 “你穿短裙太违和,去换长裤。” 直截了当地,服装老师就给了她这么一句。 “为什么?”枕溪还是想问问原因。 “你上身太壮,穿短裙显胖。” 她上身太壮! 她太壮! 她壮! 枕溪满脑子都是这句话,之前人医生都说她营养不良瘦得过分,怎么到了这就变成太壮了? 她恍恍惚惚地穿着长裤出去,迎面扫来的,全是打量的目光。 “哎呀我的妈。”甘如跟她说:“你这双腿都只能穿长裤?我怕是要披麻袋了。” 只见听到这话的段爱婷,用手轻轻扫了腿上的裙摆,朝着枕溪扯出了一个”你看我!”的得意表情。 “听说你现在还每天在跑步机上练唱歌呢。有用吗?” 没有摄像机的监控,段爱婷说话也要随便很多。 “有用。”枕溪是认真地跟她说:“肺活量和气息都有了明显的提高。” “有什么用?”段爱婷笑了一声,说:“主题曲舞台是假唱啊,我的学妹。” “假唱?”枕溪一下就懵了。 “不然你觉得现在电视节目的制作水平能允许130个人同时开麦真唱吗?” 确实。 “所以你以其费那点功夫,不如多贴几张面膜好好保养保养,省得到时候出现在镜头里吓到别人。” 纵使枕溪再伶牙俐齿,这会儿也找不到任何可以反驳的话。 试完衣服的当晚,节目组就来挑人去录主题曲。 “原先你们听到的都是demo,现在要把你们自己的声音录进去。” “全部人都录吗?”枕溪问。 “没有,只要十来个就够了。后期可以合成130个人的声音。” 节目组挑了十来个嗓音和唱功不错的练习生,A班就占了一半,枕溪也是其中一个。 “我们录得歌曲到时候要给130个人对嘴假唱,这是不是就是为她人做嫁衣裳?”甘如问她。 按理说枕溪活了两辈子,大风大浪也见过不少,很少会生出那种愤世嫉俗的感慨。可她现在坐在录音室,心里想得都是段爱婷白天跟她说的话。 她凭什么? 这首歌怎么着也得录一通宵。这个时间点其他练习生都已经睡了。 等到表演的时候,所有人拿着她们录好的歌曲对嘴,只要长得好看或者表情到位,她们甚至都不用把舞步练得完美。因为导播切镜头的时候,会优先跟进她们的脸蛋。 枕溪整个人的心情都很颓丧。 “枕溪!”录音师在外面提醒她,说:“你的情绪不对,这首歌是元气又热情的,你要再high一点。” 这要她怎么high得起来? “先休息一会儿吧。” 进行到凌晨三四点,所有练习生都不在状态。 枕溪和甘如跑到外面去聊天。 “你说我们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枕溪开口问道。 “如果以后节目红了,我们可以跟别人说,那首歌,就大街小巷都在放的那首,是我唱得。” “可大家想起来的,只会是最后出道的那13个人。” “那你觉得我们没有可能进前13出道吗?”甘如问她。 枕溪摇了摇头,说:“不知道,除非现在的观众不看脸了。” “很难。”甘如说:“女生选秀的受众群基本都是男性观众。男性观众就是视觉动物,除非……” 枕溪接过她的话,说:“除非能吸引到大批量的,关注实力的姐姐妹妹和阿姨。” …… 枕溪低落的心情一直维持到了正式录制的前一天。 为了这个表演,所有练习生打三天前就在彩排。 今天,是她们到录制场地彩排的日子。 这也是她们封闭训练以来第一次离开这个废校的大门。 几辆大巴车拉着130名练习生去另外一边郊区的录影棚。 在车上,节目组就说公演舞台的场地又大又华丽。当时枕溪还在想,想节目组又在吹牛,净说着好听话哄她们。可等她真的看到公演场地时,那下巴就一直没有合上。 整个摄影棚比一个足球场还大,枕溪站在里头,像是站在体育馆中央。 等她们这次表演的主舞台从地面升起的时候,枕溪更是紧紧握住了韩漪的手。 节目组先给她们看了舞台动线。属于A班的舞台在最中间,是个正三角形。A班的全体成员,将会在那上面表演半首歌多的时间。然后属于BCD班的舞台会从另外三面升起来和她们平行。表演最后的时候,A班的舞台会升高半阶,而属于甘如的舞台又会在A班舞台的基础上再上升半阶。 表演最后定格的时候,整个舞台会变成一个三角形的三层蛋糕状。 甘如捂着张大的嘴站到枕溪旁边。有羡慕嫉妒的眼神从四面八方投掷到她的身上。 “OMG!” 枕溪狠狠地拍着甘如的背,说“哥们你要火了!” 就这待遇,真的不用羡慕那些长得好看的孩子。 她就是表演中心和视觉中心,谁都抢不走。 节目组又给她们展示了加上灯光和烟火后的效果。 真的,这舞台不比巨星的演唱会差。 等枕溪听到音响里出现自己的声音时,眼里都有了热意,心情豁然就开朗了。 对嘴又如何,就是对嘴,用得也是她的声音。等这个表演在《Happy Everyone》播出的时候,她的声音也会出现在电视上。 哪怕她一开始就被淘汰,她的声音也会伴随着这个节目直到结束。 血赚了好吗? 果然,段爱婷看过舞台后也不来枕溪面前得瑟了。她反复在跟导演确定,她站的那个位置会不会是灯光死角。 枕溪就没有这种顾虑。A班三角形的队形,她就站在正中心甘如的身后,等甘如升上去了,她就站在她正下方,三分多种的表演,总会有几个镜头带到她。 彩排结束,第二天就是正式的录制。 所有明星导师都来了,还有KS电视台的领导和《Happy Everyone》的导演。 所有练习生全部带妆上阵,穿上了统一颜色的校服。 枕溪衬衣领带格子外套和黑色长裤的打扮在A班里是头一份。她刚背过身准备,就听pink拿着话筒说:“枕溪,帅!” 枕溪回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即将开始第一遍录制。枕溪站得位置微微侧头,就能看到在舞台底下待机的其他练习生。 为了前期不被摄影机拍到,她们全挤在了黑暗的角落里,枕溪一垂眼,就能跟段爱婷和枕晗对视。 两人的表情都像被盐腌过,隔着老远都能闻到一股腥气。 枕溪真想问,羡慕吗? 羡慕的话当初为什么不努力呢? 羡慕也没用。 这个舞台只属于A班的朋友们。 是真正浸在汗水里爬过来的人。 音乐前奏响起,枕溪调整表情挂上微笑,从容地转身,跳舞,寻找镜头。 这个表演足足录了十多遍才让所有人满意,到后来,枕溪脸颊两边的肉都笑得酸涩疼痛。 也不知道这个舞台在经过导演剪辑后,最后呈现在电视机上的,会是什么模样。她在里面漂亮吗?或者她会有属于自己的镜头吗? 一百二十四、center争夺战 录制结束后林森和其他导师来跟她们说话,说:“主题曲的表演已经结束了,但是比赛,才刚刚开始。距离节目播出的时间越来越近。马上,就会有第一批淘汰练习生的出现。” 大家都没说话,这刚高兴没多久,就又收到这么一个让人泄气的消息。 “所以,从明天开始,我们就要开始进行第二阶段的比赛。各位练习生,继续加油吧。” 连夜地,她们又被大巴给拉回了废校继续封闭。 整一晚上,枕溪做梦都是那个绚丽的舞台,耀眼的灯光和璀璨的烟火。 她看见枕全站在舞台底下望着她,她高兴地冲着他跑过去,想跟他分享自己进了A班的喜悦。他却穿过他往前走,嘴上说着: “我的宝贝晗晗,爸爸真为你骄傲。” 枕溪一转脸,是外婆站在远处的身影。她拼了命朝着她跑去,她的身子却变得越来越透明越来越透明,最后消失不见。 “枕溪!” 枕溪突然睁开眼,眼前是韩漪担心的目光。 “你怎么了?”韩漪拿了张纸巾给她。 枕溪感觉自己脸上又凉又痒,用手背一蹭,全是泪水。 第二天是第二次评价主题公开的日子。 早在前段时间,枕溪就从白晏那里知道了第二次主题评价的流程,但具体到要比什么,还是要等林森宣布。 “130位练习生,分为10组,每组13人,每两组进行同一个主题评价并PK。表演结束后由剩余练习生投票,票数最高的小组可以得到一万票的加票奖励。其中得票最多的练习生,可以额外再获得三万票奖励。” 心动。 枕溪在想,如果她拿了第一得到加票奖励,是不是就可以避免第一轮被淘汰? 甘如和韩漪同时看了她一眼,看来这样想的人不止她一个。 “这次小组主题评价以不同的主题风格作为区分,共分为cute,beautiful,*y,handsome,energy五个主题。” 可爱,美丽,性感,帅气,活力。节目组大概是想接着这次的小组主题评价帮她们每个人找到合适的定位。 “每个小组,都需要队长,主唱,领舞,以及center。这些part的分配,到时候就由组员内部决定。”林森说:“现在,公布分组的规则。” 林森身后的大屏幕一黑,跳出了“甘如”的名字。 “请我们第一次主题曲评价第一名,也是我们的center甘如练习生到我身边来。” “现在,请你选择两位,你这次想要和她一起组队的队员。 甘如脱口而出:“枕溪,韩漪。” “好,现在请你们两位上来。”林森说。 枕溪和韩漪牵着手,一脑袋蒙圈地往台上走。 “你们这支队伍已经有了3个人,那剩下的10个人要怎么选择呢?” 林森转身,指着身后的大屏幕,喊:“开始!” 黑底的屏幕上就开始快速滚动其他练习生的名字和编号。 敢情剩下的10个组员要随机? “你们喊停就停。”林森话音刚落,甘如就喊了暂停。随即,屏幕上出现了10个人的名字。 “这就是你们小组第二次主题评价的全部成员。” 枕溪一看,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但A班的人是一个没有了。 哎! 她们13个人从人群中走出,走到最边上站着,等着其他练习生的分组。 林森又通过摇号摇出了一个练习生的名字,然后按照之前的方式组建队伍。 130人分成了10支队伍,呈纵列站齐在演播厅里。 “接下来就是大家关心的,自己要进行哪个主题的评价。这每个主题背后,都分别对应着一首歌,我们先听歌吧。”林森说。 大屏幕开始放歌,以及那首歌所匹配的舞蹈。那和主题一样,cute就是可爱风的歌曲和舞蹈,*y就是性感风的歌曲和舞蹈。只有handsome,是一首彻彻底底的——男团主打。 就是她们舞蹈导师齐涵所在组合的舞蹈。 快节奏的歌曲和快节奏的舞蹈,光是看着,都让人眼晕。 枕溪听到旁边人在讨论说,无论如何,都得避开这个主题。 韩漪却是一直在戳枕溪的后背,让她传话给甘如,说不要cute这个主题。 “我们三个去卖萌,观众怕是会觉得在见鬼。”韩漪说。 “你们组员自己商量一下,看看想进行哪个主题。” 13个人围坐在一起开会,大家意见均不统一。 甘如枕溪和韩漪坚决不要cute,她们三人和可爱这个名词完全沾不上边。其他人却是说cute主题的舞蹈最简单,然后要避开handsome那支要命的舞蹈。 “不知道要怎么分配主题。”甘如说。 “以这个节目的套路,肯定不会让自己选。” 果然,各组的主题由队长们互选。 节目组发下了一张纸,让各组队长填写,你觉得其他9个组分别适合哪个主题。 “得!”枕溪一拍手,说:“我们组表演handsome是没跑了。” 作为拥有A班成员最多的甘如组,受到了来自其他9组一致的牵制,以最高票数拿下了handsome主题,被称为“帅气A组。” A班成员第二多的小组则拿下了“帅气B组。” 枕溪和韩漪的想法就是,只要不是cute就行。 于是确定主题后,她两就事不关己的做起了吃瓜群众。 枕溪认识的几个练习生运气都不错。像枕晗,她就去了可爱B组。白晏去了美丽A组。至于段爱婷,她如愿以偿地,去了性感A组。 所有组别的主题整理完毕,接下来就是分配各自part的部分。 她们小组最先确定了甘如的队长身份,接下来,就是最最重要,被白晏称为这个节目心脏的center位置。 没看第一个center甘如在主题曲舞台上得到了多么优渥的待遇。 “因为我之前做过了,所以就把这次的机会留给其他人。”甘如自动放弃center位的竞争。 大家七嘴八舌地开始讨论,枕溪都能从她们的眼睛里看到噼里啪啦冒着火焰的光。 “我推荐枕溪!”韩漪把手举了起来,说:“她之前的表现大家都看到了,她唱歌跳舞都不错,我觉得她能胜任这首歌的center位置。” “我赞同。”甘如说。 “我觉得比起实力,还是要选一个长的好看一点的,毕竟观众第一眼是看脸不是?”镜头一移走,其中一位练习生就收起了笑容开口,说:“枕溪,你觉得你的脸能胜任center的位置吗? “你……” 枕溪拉了韩漪一把,不让她把口中的话说出去。 这种话她听得耳朵都要长茧。枕晗和段爱婷整天拿她的长相DISS她,她早就习惯了。除了这个她们还能说她什么? 哦对,还有她被她亲爹赶出去这事。 枕溪面上无波无澜,说:“不要浪费太多时间在这上面,我们之后还要决定主唱和领舞的位置。” 枕溪看见有人露出了嘲讽的笑。 “这样吧,我们不记名投票,谁票数多谁做center可以吗?” 没人有异议,那就这样决定。 最后投票选出的人,就是说枕溪长得差强人意的——安斐。 枕溪没意见,这姑娘长得确实不错。她对center也没什么要求,只要表演时不拖后腿就成。 接下来的主舞和主唱位置也很快决定。这个小组13个人,由3个A班,2个B班,1个C班,2个D班,5个F班组成。 主舞和主唱的位置,基本就由AB两班的练习生瓜分。枕溪韩漪和甘如,身兼主唱和主舞两个位置。 “能被活活累死。”韩漪咬着耳朵跟她小声嘀咕,说: “你有没有觉得我们三个在拖飞机?” “什么意思?” “别的小组都管F班的练习生叫拖油瓶。你看我们小组,2个D班,5个F班。我们岂不是在拖飞机。” “不管那么多,做好自己就行。” “可我还是担心,安斐是F班的,又是我们的中心,万一她……” 枕溪也觉得前路无光,说:“要么我们给她当垫脚石,让她踩着我们往上爬。要么,就当这个center不存在。” “怎么当她不存在?” “哎……自己努力吧。” …… 各自的part确定之后,就要开始进入紧锣密鼓的练习。 枕溪她们这组的center选得很快,当她们已经开始学习舞蹈动作时,其他小组的center还没决定出来。 这个位置果然是个抢手的香饽饽。 和主题曲评价时一样,这支舞蹈的舞蹈动作也是由舞蹈老师先教会一部分人,再由各组组长组织练习。 之前半个多月的拼命练习有了成效。如今的枕溪,跳舞比刚进来封闭时要灵活很多。 甘如和韩漪先把动作学完,半天之后,枕溪也结束了整支舞蹈的学习。 老师把带领其他人练舞的重任交给了她们三,干脆利落地,甩手走了。 枕溪仰着头叹气。 从来,都是别人带着她练舞,她从没有过教人跳舞的经验。 她都不知道这是件这么困难的事。 “先出左脚,对,先出左脚,不是右脚,是左脚。我们再来一遍,一哒哒,二哒哒……” 枕溪哒不下去了。她和甘如韩漪轮班倒,也没能在一天时间里教会其他人一个小节的动作。 而她原本想拿第一的雄心壮志,也在短短一天的时间里,迅速瓦解碎成烂泥。 一百二十五、节目首播 晚上的时候,节目组来通知,说可以给家里人打三分钟的电话。 练习生们一听,从地板上蹿起来就往外跑。 枕溪去得比较晚,到那的时候,前面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 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没和家里人联系过,枕溪到了那,只能听到抽噎和号啕大哭的声音。 这个队一排就排了很久,等到枕溪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凌晨12点。 枕晗就在她前面几个打电话,电话那头一接通,枕晗喊了一声:“爸!” 就开始哭。 枕全粗糙的大嗓门在话筒里特别明显,说:“晗晗,我的宝贝晗晗。你怎么样?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辛不辛苦?爸爸每天都挂念着你,就怕你吃苦受委屈。” 枕晗不说话,只是哭。 “别哭了宝贝儿,你一哭爸爸心里头就难过。你从小到大没出过远门也没受过什么苦,这下子一去一个多月,爸爸天天晚上都睡不着觉,就守着电话盼着你什么时候打来。” 枕晗抽噎着开始诉苦,说练习太累,压力太大云云。 枕全在那头听了,满嘴都是心疼,夹杂着的,还有林惠的哭声。 枕溪低下头,偷偷地,用手指抿了抿眼角。 她跟身后的人说:“你先打吧。” “你呢?” “我去趟卫生间。” “别啊,都排这么长时间了。要不你赶紧去,我替你占着位。” 枕溪笑笑,说:“不用了。” 外婆这会儿早睡了,除了她,枕溪也不知道该给谁打电话。 其实她也是真可怜,在这个世上除了外婆,再没有人会像枕全关心枕晗那样关心她。 她从那个家里离开后,枕全从来没有主动给她打过一个电话。只是每到月末的时候会来询问,询问她承诺地,每个月给他的四百块钱,什么时候到账。 回寝室的路上枕溪一直在想,枕全知不知道她也来参加了这个节目。等到节目播出的时候,他在电视上看到自己会不会吓一跳? 或者说他本来就是知道的,枕晗不可能不跟他说自己进面试的事。 那他就是完完全全地不关心。 相较于他的宝贝女儿枕晗来说,枕溪也就是个认识的孩子而已。 枕溪回到寝室,发现那几个先打完电话的练习生已经睡了。分分钟,她这脑仁就烧得疼。 因为要培养团队默契感,那天分组结束后,她们这个小组的成员就搬到了一起,住在了相邻的两个宿舍。甘如为了两边都能顾到,就把枕溪分来这边帮忙照看。 现在枕溪看着她们呼呼大睡的模样,心里真是又气又好笑。 你说这马上就比赛了,她们好些人的舞蹈都还没练会,这怎么可能睡得着? 她,甘如和韩漪三个人,白天要带着其他组员练习,根本没办法细化自己的舞蹈动作。那只能入了夜,大家都累了,她们才能抽出空来自己练习。 现在倒好,她一回来看到的就是所有人香甜入梦的场景。 枕溪无奈地摇了摇头,拿了两件换洗衣裳,就接着往练习室去。中间她回来睡了三个小时,早上她出门去健身房的时候,这群人还在睡。直到她在跑步机上完成了唱歌练习的任务,才看见她们几个摇摇晃晃地往食堂去。 枕溪都说不上来,自己和她们,哪个更悲哀。 节目组没收了手机,她们就等于与世隔绝,完全接收不到来自外界的信息。但接收不到,不代表什么都不知道。就像现在,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各位工作人员的神色。 她们之前录制的自我介绍视频,已经在三天前挂到了网上。究竟自己从网友那收到了什么样的评价和反馈,她们只能从工作人员的微表情里去端详。 枕溪也遮遮掩掩地和跟她相熟的葛导演打听,“我那自我介绍没惹笑话吧。” “这是你该操心的事吗?小组评价马上就来了,舞练好了没有?” 枕溪被怼回来一次,至此再也不去凑热闹。 葛导演不愿意透露,未必就人人都能守口如瓶。反正枕溪就是能从段爱婷趾高气昂的脸上看出她自我介绍的反响不错。 “你怎么样?”白晏来问她。 “不知道,你呢?” “说是过五十万了,也不知道真假。” “什么。”枕溪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自我介绍播放量。” 枕溪张大了嘴,无声地说了句:“这么牛?” “听说段爱婷昨天夜里已经过了百万。” “哇。” “听说枕晗的数据也很好。” “想得通,你们都是长得漂亮的孩子。换我,我也得多看几遍。” 白晏笑,说:“要不我给你问问?跟拍我们的那个导演很好说话。” “千万别!我最近可够糟心了,要是播放量扑街的话会严重打击我的斗志。” 白晏知道她在说什么,就安慰了两句,说:“你们那支舞蹈确实太难,进度慢一点也没事。我看B组的进度也和你们差不多。” 但人B组的水平平均啊,担任center的那位也争气。不像她们组祖宗安斐,到现在还没把舞步记熟。 “我可真头疼。” “别急了。明天就是节目首播了你知不知道?” “这么快?” 也对,她们都来这一个多月了。 “听说节目组会组织大家一起看首播。” “别了吧。”枕溪耷拉着眉,说:“回头我一个镜头没有,那我还有没有心情练舞了?” 要组织所有练习生看节目首播这事,节目组之前也没跟大家正式说过。就是在结束了一天的练习后,让她们换了校服到演播厅集合。 一到那,座位已经整整齐齐码好了,正对着一大屏幕。 她们胡乱选择座位坐下,静候着20点30分的到来。 枕溪左边韩漪右边甘如,她的两只手被两人死死抓住,没一会儿就浸了她一手汗。 广告倒计时结束后,就出现了节目的片头,漂亮的花体字出现在屏幕正中央——《Dream Girl 130》。 “原来不叫《偶像130》啊。” 片头闪过,林森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屏幕中。那是她们录制主题曲表演的舞台,比足球场还大的演播厅里,只有林森一个人,一束光。 她直面镜头,说:“各位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我们这130位少女的梦想,就拜托给大家了。” 她鞠躬,镜头往后延伸,130位身着校服的女孩儿出现在她后面的舞台上,鞠躬,高喊: “拜托大家了。” 枕溪看到这,满眼都是热意。 她满心,都是自己那段时间拼命留下的血汗。 背景音乐响起,是她们的主题曲《Dream Girl》。 这第一句,就是枕溪的声音。 “我们是追逐太阳的少女,勇敢和自信给了我们全部勇气。” 枕溪没想到她们的主题曲表演会放在节目的一开头。 音乐声一响起,她们A班的17名成员整齐划一地转了过来,镜头给了一个广幅的远景。下一秒,镜头就切到了甘如脸上。 枕溪掐了掐她的手,和韩漪对视一笑。 前半首歌的表演,除了A班的同学在激动,其余的练习生,一点动静都没发出。 她们之前可能没想过,17个人分两分钟的镜头能多余到什么程度。 就连之前持最坏打算的枕溪,也能确定这期节目播出后能在观众面前混个眼熟。 她不得不说,服装师让她穿得长裤是极准确的选择。这使得她在A班是是独一份,镜头只要一拉全景,她的黑裤子就异常显眼。 “哎哟这腿哟,真想给她砍了。”甘如笑着说。 “我也想烧了你的头发。”枕溪不甘示弱地顶回去。 然后她的座背就被后面人踹了一脚,枕溪回头,看见安斐望着她笑得温柔,就是那温柔里带着股警告的阴森。 嘶,这姐们! 在第二遍洗脑的“Dream Girl”和“moonlight”歌词出现后,歌曲节奏一下子变快,几个重鼓音一响,舞台聚集的灯光一散,烟花一炸,其他班的练习生就闪亮登场了。 歌曲距离结束还有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除去远景和舞蹈特写镜头,真正有单人特写的练习生没有几个。段爱婷是一个,白晏是一个,枕晗是一个,她身后的安斐是一个。再多的,枕溪就数不出来了。 这几位都是她们这群练习生中的外貌佼佼者,在冷色调的灯光和烟火的衬托下,一个个漂亮地美轮美奂宛如仙女下凡。 “你看吧,我之前就跟你说,我们努力两分钟都比不上人家的0.01秒。”甘如咬着她的耳朵小声说。 “管她呢!我们做好自己就可以了。” 没看这整支舞蹈的镜头剪裁和分配。 节目为了体现这支舞蹈的观赏价值,只要是舞蹈镜头,那都得往她们A班的人身上带,就连枕溪都捞到了几个大特写。 “话说,你是怎么做到每个特写画面都能正面直视着镜头的?”甘如问她。 这都是经验啊,等你在舞台上混个几年就明白了。 “我发现,在这个打光下我长得也不难看啊。”枕溪说。 “你本来就不难看。你看看,短头发穿长裤,走帅气路线的练习生,130位里就你一个。”韩漪说道。 “哎哟,小姑娘嘴真甜。” “本来就是。” …… 一百二十六、一骑绝尘 舞台表演结束后,就是一分多种的节目规则介绍和投票流程。林森特意强调,第一次投票截止日期在半个月后,届时,所有65位之后的练习生将会全部淘汰。 “所以,动动手指,为你喜欢的少女投票吧。” 规则介绍之后,节目就进入了正式内容。由枕溪她们几个西瓜公司练习生入场,到所有练习生集合完毕的过程,在节目里只进行了半个小时不到。 枕溪着重看了自己的份量。她们入场的镜头播了,到王座上瞻仰的样子播了,就连枕晗趴在她腿上跟摄像机说:“小可爱你饿不饿”都播了。 这么算,镜头不算少了。就连枕溪认真观看其他练习生表演的模样都单独剪了几个镜头。 唯独,她们的舞台表演一点没有。 前一秒镜头闪过的时候,她们还是只有姓名牌的吃瓜群众,下一秒镜头再带过来,她们身上已经有了等级贴纸。 那综合整期节目的镜头量来看,西瓜公司枕晗最多,枕溪次之,作为F班成员没有主题表演且等级评定表演舞台全被剪的唐茵,几乎没有单独出过镜。 而大公司出身又长得漂亮的段爱婷和白晏,在短短的一期节目里还能有条清晰的行动线。 第一期节目播完,第一次分班考核评价进展到一半。看下期预告,就是第一次分班考核下半部分和第二次等级再评定的上部分。 下期预告剪辑得很不厚道,全是林森和其他导师黑着脸训斥的内容。 节目的最后,出现了自我介绍播放量排名汇总,从第130倒序到第1位。 第130位那位练习生枕溪不认识,已经退赛。那最后一名,就是第129名,播放量只有五万不到。 枕溪排名68,总播放量不到30万。 另外几个她比较熟悉的人: 甘如,第72位。韩漪,第54位。播放量和她没有多少差距。 她们小组的祖宗安斐,第11位,播放量已经过了100万。 枕晗,第4位,播放量超过200万。 白晏,第2位,播放量超过400万。 剩下的第1位,段爱婷,播放量一骑绝尘,突破了1000万大关。 枕溪只见第一名的排名一出,所有练习生的脑袋齐刷刷地就往段爱婷的位置看去。她紧紧抿着唇,脸上看不出多余的表情,但攥紧的拳头还是出卖了她此刻的心情。 能以绝对的优势拿到第一,就是高兴地蹿起来也没什么。 “段爱婷个人介绍做了什么?能有这么吓人的播放量。”枕溪问道。 “听说是跳了个时下最流行的搞笑舞蹈。肯定没有你舞棍来得标新立异。”甘如答道。 枕溪捅了她腰侧一下,说:“你就寒碜我吧。” “我也挺寒碜啊。” 甘如哀怨地说:“下辈子真想做个漂亮的孩子重新感受一下这个世界。” “我觉得我们长得也不难看啊。”枕溪认真地说道。 “确实不难看啊,但是也不算好看是不是?” “我不想再和你做朋友了。你整天都给我灌毒鸡汤。”枕溪说道。 “希望第一期节目播出后排名能够上升吧。” …… 第一期节目是播完了,从身边工作人员喜悦的表情上也能看出节目首播的效果不错。 但收视率和网络点击率能到什么水平,那也不是练习生能关心的事。她们当下最要紧的,还是马上要到来的小组评价。 “你说我要不要找安斐聊一聊?这马上登台比赛了,她唱歌跳舞还是比较见鬼的水平。”甘如认真地跟枕溪和韩漪商量道。 “你敢去吗?”韩漪问。 自打节目首播安斐凭借着自我介绍短视频拿到11位后,她已经从她们小组center和祖宗一跃成为了庙里的佛祖。 反正祖宗不高兴了你还是可以说两句。但佛祖就不行了,你但凡有点不敬,那就是渎神。 枕溪也头疼极了。这段时间下来,她和韩漪甘如每天起早贪黑,总算是把所有人的水平拉了上来一些,但只有她们的center安斐小姐,还在原地打转。 三人一商量,为了自己的前路,为了表演呈现出来的效果,也为了对其他认真努力的练习生负责,这怎么都得找安斐好好聊聊。 韩漪把安斐叫来了。枕溪和甘如商量之后,把谈话地点定在了卫生间,在摄像机前给她留足了面子。 “我没觉得我有什么不好。” 她们巴拉巴拉说了一堆,人就来这么一句。甘如当时就炸了,问:“你有什么好?唱歌,跳舞,你那样做好了现在?” “这又不是现场直播,表演也不可能只录一遍。最后呈现给观众的,都是导演剪辑后的效果。我跳得好不好不要紧,脸好看就行了。” 枕溪听到这话,只想一瓶卸妆水泼她脸上去。 “那唱歌呢?你自己的部分你得唱好吧。” “后期会修音的。” 修你奶奶个大头鬼哟。 枕溪气得两眼发黑。 “你再这样我就换别人做center了。”甘如最后威胁了这么一句。 安斐看了她一眼,说:“你有没有搞错?别的组换center都是把人气高的换上来,你看枕晗,不就是这次拿了第四才做的center?她们组以前都不是她。把我换下了,你们觉得还有谁可以胜任这个位置?” 枕溪和韩漪相顾无言。 “你们问问自己,现在这个组的人气是谁撑着?把我换下去,你看节目播出的时候谁还会看这个表演?” 太扎心了。枕溪捂住胸口,安斐说的话真是又毒又扎心,偏偏她们三个还没有反驳的底气。 “要是我没记错,你们三个都是在淘汰边缘的吧。要是这次的舞台还得不到关注,你们要怎么办?” 她们三个偃旗息鼓,恭恭敬敬地把安斐请走了。 三个人在卫生间里抱作一团。韩漪说:“我真想哭。” “我也是。” “我们还是得有点信心,毕竟第一期才播出不是?排名应该会有变化的。”枕溪说。 “我们排名再高还能超过安斐去?她还是会骑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的。”甘如说。 三个人顿觉无望。 …… 在小组主题舞台正式表演之前,会有一次来自明星导师的专业指导。 齐涵老神在在地看完她们小组的表演,说:“只看枕溪韩漪和甘如这个大三角,我会觉得这是一个成熟的舞台。结果一放眼看整个表演,吓人得不得了。” 所有人都低着头,不说话。 “队长!”齐涵喊了一声,问:“你们努力练习了吗?” 甘如低着头,说:“努力了,老师。” “我没看出来。” 枕溪听到这话,背在身后的手都在抖。 “你们组的center是谁?” 安斐站了出来。 齐涵看了看,问:“我建议换个center。你们三个无论谁站中心位都会比现在呈现出的效果好。” 安斐抿着唇低下了头,眼泪水刷啦一下就掉了出来。 就是不能换center才有这么多事,好吗? “就我目前看下来,B组的表演要比你们好得多。我就奇怪了,你们组坐拥三个A班成员,怎么最后呈现出来的舞台是这个水准?” 因为就是三个超级赛亚人也拖不动飞机啊,老师。 “行吧,我的建议就给到这里,究竟要怎么挽救这个舞台,你们组员自己商量去。” 都用上挽救这个词语了,看来问题真的很严重。 她们低着头往外走,齐涵突然喊了一声:“枕溪,你留下,我有话跟你说。” 枕溪在所有人质问的目光下僵在原地,一脸蒙圈。 齐涵示意摄像头先出去,然后问枕溪:“你之前是学现代舞的?” “是现代舞启蒙,但还没学多长时间。”枕溪回答道。 “我也是现代舞出身,所以这话我只能跟你说,你们组其他人没有现代舞根底。” “是,请老师指教。” “你知道跳舞分为跳得好和跳得好看两种吗?” “知道。”这话眭阳之前也跟她说过。 “不是动作到位节奏精准就叫好看。尤其是歌舞表演,现场发挥占很大的比重。” “是。” “你学过现代舞,所以我跟你说,要多注意细节方面的东西。你有时间别去纠结节奏踩不踩得准,多看看镜子里的自己。” 对!这个眭阳也跟她说过。 只是来了这之后,因为舞蹈太难,她都没办法兼顾细节。 枕溪眼睛看着地,满脑子都是要怎么把细节给提炼出来的问题。但是这是支群舞,留给她发挥的空间微乎其微。 “正式表演的时候,虽然没有观众也不是现场直播,但是——”齐涵开口,说:“会有专门的摄像机录下每个人表演的one take。知道什么是one take吗?” “知道。” 一镜到底的录像,没有任何后期的剪辑和制作。 等于说,你在舞台上是个什么样,最后呈现给观众的就是什么样。 “这个也会放到网上的。” 枕溪一下子,就明白了。心里堵着的那口气瞬间爽朗不少。 只是不知道齐涵为什么会特意跟她说这个。 “我们几位导师,都希望你能走得更远一些。虽然说,这目前是一个看脸的节目,但我们希望它也不仅仅,只看脸。”齐涵看着她,说:“枕溪,你要聪明一些才行。” 一百二十七、one take 枕溪恍惚地从舞蹈室走出去,她的组员们全都等在门外,一个没走。 “说什么了?”安斐问她。 “说……哦,说了我跳舞上的问题。” “那为什么不当着我们的面说,还把摄像机全请了出来?” “估计是觉得当着摄像机和你们的面批评我不大好吧。” “那他刚才不也当着摄像机和你们的面说要换center?” 枕溪叹了口气,说:“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安斐追问道。 “我这不是脸皮比你薄嘛。” …… 安斐的center还是没换。尽管她的表现差到了极点,枕溪韩漪和甘如也没同意换center。 不为别的,就冲着她现目前的人气和话题度,她们三全指着她带飞整个组合。 枕溪把one take的事情悄悄告诉了韩漪和甘如。对于她们来说,这无疑就是天生掉的馅饼。 “所以我们得发挥地特别特别好才行。” 她们三个一商量,决定放弃这个拖不起的飞机,把大部分的时间和精力用来磨练自己的表演水平。 “要是第一次投票能把一些水平差又不努力的人淘汰走,我们第三次主题评价时候的整体水平也能高一些。”甘如说。 “我看难,你没看这次个人介绍播放量排行,前13里一个A班都没有。 “话说今晚就播出第二期了,不知道在第一期播出后,我们的排名会不会有变化。” “希望吧……” 晚饭一过,所有人都自觉换好校服去演播厅等着。 比起自己能在这一期节目里得到多少镜头,大家更关心的,是第一期节目播出后的投票排名情况。 枕溪韩漪和甘如三个人挤在一起,手握着手,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的紧张和忐忑。 同样地广告倒计时之后,节目片头出来了,伴随着《Dream girl》的背景音,节目直接进入正题——第一次分班考核的后半段。 这部分内容就跟枕溪没有多大关系了。直到整个分班考核结束,枕溪也只有几个远景镜头。 倒是韩漪和甘如的镜头比第一期要多上一些,毕竟她们从最开始就是A班的成员。 和她们拍摄的时间线相同,分班之后就直接进入到再考核的准备中。 在主题曲和舞蹈公布的时候,导演组把几个具有夸张表情的练习生剪在了一起,成功地给观众直观展示了这支舞蹈的困难度。 至于她们准备再考核的过程,节目组只用了零碎的镜头剪辑来表现了时间流逝。那因为那段时间枕溪来得最早走得最晚,所以她的镜头也要相对多一些。 总时长不到五分钟的再考核准备过程后,节目就进入到了第二次考核再评定阶段。 和她们拍摄时按照F班到A班递进地过程不同,节目是把所有班级的评级舞台穿插在一起进行剪辑。 枕溪也想得通,要一开始就把F班颓丧抽泣大哭的镜头放出来,目前在看电视的观众立马就得调台。 那枕溪心里也有期待,究竟她会在这个部分得到多少镜头。 但她在今天没有等到。两个小时的节目结束,第二次分班考核评定的内容还没放完。导演组又把上一期的节目预告——林森和其他导师黑着脸训斥的内容放到了这期片尾。 节目的最后,是大家期待又怕看到的,第一次投票排名公布。 枕溪就听到旁边的甘如深吸了一口气。 “没关系的。”枕溪跟她说:“这次只是排名而已,还不涉及到淘汰。” 排名倒序开始公布,从130名开始,依次往前公布。一次性出现十多个人的名字,枕溪担心自己眼一花就错过了。就跟旁边两人商量,互相帮忙看着。 排名公布到第66位的时候,都没出现她们三人的名次。 心有灵犀的,三人全都舒了一口气。 “不会被淘汰了。”枕溪说。 ‘“这次排名又不涉及到淘汰,要四期过后还能维持这个名次才能放心。” “你就不能让我开心一下吗?”枕溪埋怨道。 “你现在可以开心了,我的第30位练习生。” 枕溪在第一次投票之后排名130名练习生中的第30位。比她预想得要好得多得多。 她名次公布后不久,韩漪也出现在了排位上,第24名。 枕溪拍着甘如的背,说:“我的大center,看样子你进前20了。” 甘如的成绩比枕溪预估地还要好,130名练习生中,她第一次排名11位。 枕溪笑得使劲捶她的背,说:“哥们,你火了。” 然后她的椅背又被人踹了一脚。 枕溪回头,又是安斐。 这次枕溪每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以前忍她是因为她在她们小组里人气一骑绝尘。这次甘如排名上来了,就比她靠后3个名次。她排在第8,说不定也就比甘如多了区区三小票而已。 拽什么? 枕溪一个白眼翻了过去,给她气得不行。 至此,第一次投票结果全部出炉,前几名的顺位和个人介绍视频播放量大致相同。 枕晗还是第4,白晏还是第2,第3名是个叫李静隐的姑娘。 而段爱婷,还是雷打不动的第一。 节目看完,大家一哄而散。第二次小组主题评价录制就在后天,大家都得抓紧时间回去练习。 枕溪甘如韩漪,又练到凌晨才回宿舍休息。 意外地,这个时间点没在打呼的安斐追到洗漱间里面骂她们:“这么晚才回来,动静又大,你们是猪吗?” “不是,猪一般都睡得比较早,不会熬到我们这个时候。”枕溪随口说道。 安斐脸都绿了,瞪着她,说:“30名,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第8名。” “你很得意吗?”安斐看着甘如,怒目而视。 “她可是从72名爬上来的,得意不是因该的吗?”枕溪替甘如答道。 “不就是因为主题曲舞台站了C位才有了关注?说不定投票的人是选择完其他12人之后,有多余的一票才投给的你。”安斐说道。 枕溪困得厉害,懒得跟她废话,直接说:“你也是我们这次小组评价的C位,希望你在节目播出后能一骑绝尘赶超段爱婷,我看好你哟!” 安斐把她们放在洗漱池上的脸盆全掀倒在地,踏着重步,怒气腾腾地走了。 “她也就只敢在这冲着我们发火了,你看她对着段爱婷,一口一个姐姐叫得多亲热。” “她在镜头前对着你不也是一口一个队长?说不准她心里都快把段爱婷给咒死了。” “她们这些神仙打架,遭殃地全是我们这些小鬼。” 枕溪哀叹一声:“这都是命啊!” …… 第二天,要给她们的小组表演定妆。主设计师和服装造型师,还是上次那位。 枕溪也是这会儿才知道她姓阎,难怪总是阴着一张脸。 “你觉得你们的表演风格穿短裙适合吗?”阎老师直截了当地对安斐想穿短裙表演的意见进行训斥。 “不用说了,全部长裤配外套。同样地,腿好看的穿牛仔裤,不好看地,穿长裤。”阎老师看了眼安斐短裤底下的腿,说:“你腿弯成这样还想穿短裙?我看你穿黑裤子都一定能拯救得回来,要不你尝试穿下阔腿裤?” 这一顿怼彻底把枕溪这些天被安斐折腾的怨气怼没了。枕溪吹着小口哨,在安斐嫉恨的目光下换上了露了许多洞的牛仔裤。 这边服装造型一确定下来,那边的妆容师也立马跟上。为了适配整支舞蹈的风格,现场舞台造型灯光和她们的服装,造型师要求她们妆面必须干净。 安斐又不乐意了,说假睫毛和眼影一定得有。 “其他人都是干干净净的,你一个人化个烟熏不好吧。” 安斐眼睛是她五官中长得比较不好的,平时都靠假睫毛眼线和眼影撑着,现在要她把这些卸下来,那跟让她卸妆表演也没什么区别。 安斐不高兴,枕溪就开心了。 而最让她开心的,是正式录制的头一天,节目组知会了所有练习生要拍one take放到网上的事。 安斐一下就慌了。 要说舞蹈跳得不好可以通过剪辑规避,歌唱得不好可以通过后期修音。但这完全没有后期,跟拍全身没有剪辑的one take,能完完全全把你所有缺点暴露出来。 这个消息一公布,几家欢喜几家愁。最高兴地当然都是A班的孩子们,本来之前都做了为他人做嫁衣,成为他人往上攀爬垫脚石的觉悟。现在节目组把这事一通知,等于是给了大家柳暗花明又一村的信心。 那现在什么都晚了。第二天就是正式录制,临时抱佛脚也来不及。 平日里天天熬夜练习的真(枕)如意(漪)三人组,难得的,九点钟就爬上了床。 枕溪敷着面膜,说:“哎呀,明天就正式录制了,今晚要早点休息才行。不然明天皮肤不好,会影响上镜效果的。” 安斐在她床下看着她,气得发抖,偏又碍着摄像机什么都不敢说。 一夜无梦。第二天,枕溪精精神神地出现在了录制大厅。 比起大部分茫然无措紧张失态的练习生们,她满脸都写满了“老子是A班”的狂妄。 一百二十八、努力的意义 按照节目组的安排,她们帅气AB两个组是最后一个录制。 枕溪在候机室坐了整整一天,几乎每个舞台都会录制个四五遍,她看了所有人的舞台,才觉得芸芸众生,真是什么妖魔鬼怪魑魅魍魉都有。 因为之前导演组有意无意提了一句,说观众对枕晗在主题曲舞台表演ending时的可爱笑容很有好感。于是这次表演,尽是对着摄像机笑得龇牙咧嘴花枝乱颤的。 那人枕晗本来就长得好看,笑起来清新可爱不做作。这些…… 那都是什么鬼? 还有故意往下扯衣服露出肩带的,故意弯腰露出胸口的,有意无意撩裙摆的,有意无意蹲下时露底裤的……枕溪看着只觉得眼疼,以为自己到了某种以卖笑卖肉为营生的特殊场所。 “帅气A组,准备了。” 枕溪起身往舞台走,到了那一看,好嘛,安斐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自己外套里面的T恤剪短了,露出一大截白花花的肚子来。 还有人把牛仔裤剪短在里面搭了条网袜的。 相比较下来,真如意三人组穿得像是钢铁直男。 尤其枕溪,本来头发就短,还被造型师强硬地往上绑了条发带。 甘如说她:“远远一望,还以为是个有点娘气的小伙子。” …… 即将成为知名偶像的眭阳眭老师就说过—— 舞台表演,那也是需要演技的。 你在什么样的舞台上唱着什么样的歌跳着什么样的舞,你就得把自己的所有状态调整到与之相匹配的程度。 反正这首歌,人本来就是男团的歌,那就不能有小姑娘的可爱稚气和娘们兮兮。 受齐涵老师指点,枕溪这段时间天天对着镜子练力道,想着用力道来削弱自己身上属于女生的阴柔感。 枕溪把这个想法分享给另外两人,她们一听,也觉得可行。 这就使得她们三人在这支舞里表现出来的动作和力道,都和其他人不在一个维度。正对着她们的导演组一看,只觉得她们的舞蹈动作太夸张。 “搞得其他组员像伴舞一样。” 安斐一听这话,脸就黑了。 “你们收一收。枕溪,你稍微收一收。”导演组说。 可她们三个人的目的,就不是为了成全这个舞台。 她们之前那么拼命地练习,不就是为了能在one take里更好地展示自己。 现在让她们舍弃自己的优势来跟其他人打配合,早之前怎么不叫她们努力努力把水平练上来呢? 那导演组发话了,面子不能不给。她们三人非常默契地,一点力道都不要了。 两个极端,非黑即白,导演自己决定吧。 “你们来看看监视器。” 导演组把她们全部人叫过去,让她们去看刚才录制的成像。 卸下所有力道的真如意在舞台上像是没吃饱饭,手抬不起来脚也抬不起来,好像连带着,唱歌都没力气了,高音部分自动往下降调。 “你们……这可怎么办啊?” 导演组把总导演叫来做决定,总导演是个满脸络腮胡,看着五六十,实际三十刚出头的行为艺术家霍林启。 “霍导,你看她们这舞台……” “按第一个来。”人看完两个舞台,立马就做了决定。 “导演……”安斐喊了一声。 “第二个舞台都没办法切远景,后期剪辑的时候注意一下,别太突出C位。” “导演!”这下子安斐真的是叫出声来,嗓音又尖又细。 她没想到,导演当着她的面就跟人说,后期把她的C位模糊掉。 那她这个中心还有什么意义? “不知道你们组怎么选得center。”霍导摇摇头,走了。 第三遍的录制,就按照枕溪她们最舒服的状态来,有了前面的经验,再录制的时候她们也更得心应手一些。 这个舞台一共录了四遍,越到后面枕溪的状态越好。身子一热,整个人的心态都跟着不一样了。 录制结束后,刚转过后台,安斐就哭了。 旁边有人搂着她,说:“没事的,别哭了,大家都知道你尽力了。” 枕溪忍住没翻白眼,心想呵呵呵。 导演组让她们从刚才录制的舞台里挑一个出来用作一会儿的练习生投票。 “还是老规矩,匿名投票吧。”甘如说。 投票结果出来,真是让枕溪有点没想到。 她一直都知道她们这组成员心不齐。除了她们真如意三人组,其他大部分成员,都喜欢围着安斐打转。 那就当再喜欢她这个人吧,也不能一点原则都没有。 连总导演都说了,第二遍的舞台要不成,可她们还是把这个舞台给投出来了。 “少数服从多数,就这样吧。”有人开口。 甘如无语,韩漪无语,枕溪也无语。 好在,这个舞台只用作内部投票,不见得会在正式播出的时候出现。 要最后真放了这个舞台,那她们三人这段时间的努力可全都白费了。 所有练习生汇集到演播大厅,对今天各组的表演进行内部投票。 举个例子,就是枕溪她们帅气A组和另外的帅气B组,哪一组表现得更好,就要由除她们之外的所有练习生投票选出。 优胜的队伍,全体组员就可以得到一万票奖励,而其中得票最多的成员,又可以额外获得三万票奖励。 那枕溪对她们这组的成绩就不抱任何希望了。 女孩子多的地方,最喜欢的就是拉帮结派。目前帮派划分的依据就是各自的排名。 几个有希望争夺第一名出道的大TOP都有其各自的拥护者。 那目前排名前四的成员里,和她有深仇大恨的,就有两个——枕晗和段爱婷。 所以被她们两及她们的拥护者孤立并排挤牵制,完全是枕溪意料之中的事。 那理所当然地,她们帅气主题的优胜者就是B组,得票最高的成员,也同样来自B组。 枕溪坦然接受这个结果,就是觉得对不起韩漪和甘如。 “你们要是不跟我在一组,肯定能得到优胜奖励的。” “你别多想了,以我们目前的名次,得不得到那一万票奖励也没所谓的。” 话是这样说,但枕溪的心里还是不大好受。 小组主题评价舞台录制结束后,她们得到了短暂的三天休假,当然,休假也得封闭着。 练习生们互相串门,分享着自己从四面八方打探来的外界消息。 “听说我们这个节目热度不错,已经到了W社交网综艺热度第二。连段爱婷都上了几次热搜。” “她现在的热度真是一骑绝尘,听工作人员说,第一次投票,她的票池都要比第二名翻上好几倍。” “这么说,她第一名出道是稳了。” “如果后期没有黑马出现,她第一名出道是肯定的了。” “我看不见得,现在的前四名是可以battle一下的。不是说前几名都有粉丝圈了?” “真羡慕啊。她们的规划都跟我们不一样,我们只要不淘汰就行,她们争得可是第一名center位出道。” “确定第一名就是center出道吗?” “肯定啊,不然为什么非得排名?” 枕溪满耳朵都是这些,心里想,真的是人所处的位置不一样想法也不一样。 她现在想得最多的,还是下一次不被淘汰。而她亲妹妹枕晗已经开始竞争第一名了,就是不知道她能不能把段爱婷干下来。 这两人的外貌,一个可爱,一个冷艳,不知道当下的观众和市场更吃哪一种。 她们放假休息的最后一天,是《Dream Girl》第三期播放的日子。 节目组组织大家看节目,从座位来看,各自的小团体已经形成了。 围坐在枕晗旁边的人,以唐茵为主,都在说:“没事的,你排名肯定不会掉的。” 而坐在段爱婷身边的,又都在说:“放心吧,你肯定还是第一。” 真如意三人抱团取暖,嘴上说着:“没关系的,我们肯定不会被淘汰的。” 第三期节目一开始,就是林森板着脸的镜头,问:“为什么跳不好?” 镜头一切,就是唐茵的脸,说:“我们努力了,但是这支舞太难。” “你们每天练习多长时间?”林森这话一出,镜头一转,就到了练习室。 接连着,镜头剪辑了好几位练习生承受不住压力流泪的镜头。 屏幕一黑,出现一行大字,问:“努力是什么?” 有练习生的脸出现,说:“努力是通往成功的唯一途径。” 屏幕又黑,又是一行字在问:“努力真的有用吗?” 又是一个练习生的脸出现,回答:“不努力肯定没用。” “那什么——才叫努力呢?”屏幕上又问道。 “不一定,早一点的话一点两点,有时候三四点。” 枕溪的声音作为背景音出现。 “早上几点开始练习?” 这是林森的声音。 枕溪声音出现的这几秒,画面上只有黑底白字写着字幕。 “6点。”枕溪回答。 画面一亮,是她独自在练习室里练习的样子。 旁边的时钟显示—— 凌晨3点16分。 有手写的字幕在画面空白的地方出现: “枕溪,16岁,练习时长1年,初次等级评价——C。早上6点开始练习,每天平均练习时长——15个小时。每天平均睡眠时间——不到三个小时。” 一百二十九、自闭症患者 镜头拉近,是枕溪跪在地板上剧烈喘息的样子。 慢镜头回放,有大颗汗水从她脸上滚落的清晰画面。 画面里开始响起《Dream girl》的钢琴版背景音。这个音乐一起,平白地,就让人鼻尖发酸。 “这么辛苦的目的是什么?”又是黑幕白底的字,配上了林森的声音。 下一秒,枕溪全是汗水的脸出现在画面里。 “想进A班。” “再说一遍。”镜头拉近到林森的脸,能清楚看到她眼里的湿润。 “我想进A班。” 镜头里的枕溪昂起头,目光坚定,里头燃烧着自信和野心的熊熊烈火。 音乐响起,镜头切回到了她背对身准备跳舞的时候。 整段三分多钟的表演,节目一刀没剪,完完整整地,呈现了出来。 除了导师和部分练习生观看时的反应镜头,其余全部属于枕溪,和她的表演。 导演组以插叙的手法编辑了这一段。大手笔地,给了枕溪将近10分钟的镜头。 也以她为开始,节目后面展现了许多位努力练习最后升级成功的练习生形象。 只不过,升A的就她一个。 甘如看着她笑,用口型说道:“你要火了。” 接下来的节目,就是她们录制主题曲舞台的过程和第二次小组评价主题的公布和组员及表演主题的确定。 她们这一组选择队长主唱主舞的内容没有播出,播出的是她们选择center的部分。 节目组剪掉了甘如自愿放弃这个center的部分,留下了韩漪对枕溪的推举和枕溪建议匿名投票的内容。 那最后呈现在节目上的,就是韩漪信誓旦旦对枕溪的推举以及安斐最高票得到C位的部分。 “你说这节目组是喜欢你还是讨厌你呢?”甘如问她:“之前给了你那么多镜头,单独给你剪了条成长线出来。现在又把你和安斐剪得对立在一起,显得你多没人缘似得。” “我本来就没人缘,随着安斐段爱婷和枕晗排名的崛起,我会越发没有人缘。”枕溪如是说。 节目的最后,是节目播放两期后的投票排名。 第二期基本没有镜头的枕溪掉至33,比上期退后3位。 甘如保持11位无变动。在第二期展示了自己实力的韩漪升至第17。安斐滑落1名掉到第9。其余的,枕晗,白晏,段爱婷的名次和上期保持不变。 只是看完节目后,节目组当着所有练习生的面通知:“段爱婷练习生在W网站上个人话题阅读量突破一亿,将会在明天录制单独的问候视频。” 一百多号人,又是齐刷刷地一个大甩头看向段爱婷。 枕溪可真羡慕啊,人家就完全没有淘汰的危机感。 “我的名次再像这样掉下去,等到下期节目播完,我就得掉到65位之后。”枕溪跟韩漪说道。 “不会的。”韩漪搂住她,说:“你这期的镜头这么多。况且下期就是舞台表演了。” “谁知道导演组会把舞台表演给剪成什么样。” 这个节目剪辑一向比较骚操作。 短暂的三天休息结束后,她们又开始上新的例课。在暂时没有竞争压力的情况下,由专业的老师带着提高自身的业务水平。 “第三次主题评价的任务会更难,希望各位能在这之前把所有状态调到最佳。” 不用每天熬夜到凌晨准备比赛,枕溪好像突然一瞬间,回到了上学的时候。 平时有空闲的时间,还能跟工作人员聊下天。 “枕溪,看不出来你学习还挺好。” 枕溪有点纳闷,问:“你怎么知道?” “我们这个节目的热度不错,人气选手都被网友起底了。你学习好也是最近的热门话题。” “我还是人气选手呢?”枕溪有点激动。难道说她最近的热度上来了? “有镜头的都是人气选手。”葛导演路过说了这么一句,同时警告工作人员不许跟练习生说外面的事。 枕溪的心又开始拔凉拔凉,这第四期一播出,紧跟着就是第一次投票淘汰。她究竟能不能挣脱出生死线,还真是一点底都没有。 第四期播出的时候,节目组同步在网上放出了各位练习生主题表演的one take镜头。 第四期整期节目呈现出的表演水准和枕溪当时通过监视器观看的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节目组通过精妙的剪辑和影像表现手法,成功地扬长避短把每个舞台的观感呈现到最好。 “这节目的剪辑师该去参加奥斯卡才对,你看看,就枕晗那歪八七扭的水平在电视里都是称头体面的。”枕溪跟甘如说。 “就是不知道我们组的表演舞台会怎么剪。” 在正式舞台开始之前,节目组会在之前插播一小段练习生的日常。节目组的剪辑手法再一次让枕溪感到惊叹。平时人见人憎狗见狗厌,对练习敷衍了事的废柴安斐,被节目组鬼斧神差的技术给剪成了队伍里活跃气氛的维他命担当。 节目虚化了她对待练习不认真的行为,着重突出了她乐观活泼的性格。比起每天笑容满面的她,苦大仇深的真如意三人组被衬托成了旧社会的劳工。仿佛全身都笼罩着压抑的黑色雾霾。 “节目组真牛啊,能把我们三个这种性格的人全给剪成自闭症患者。”甘如说。 “我想哭。”韩漪说。 “我也是。” 等到正式舞台表演播出的时候,她们三全都不说话了,生生给气得。 她们这个小组的整体水平是什么样,那每个人心里都有数。不是枕溪自夸,这个表演要没她们三,那根本都不能看。 结果呢,节目组经过剪辑,弱化了这支舞蹈的编排,名为“handsome”的主题,一点帅气的样子都没有。 在这个表演中,枕溪完全看不出每个人的舞蹈水平。反正节目组只要给正面的舞蹈镜头,准是她们三随机分布站在正三角的表演。至于其他那些连点都踩不准的人,全被她们遮住了。 那观众看了,只会觉得,这个舞台完成得不错。因为他们看到的舞蹈部分,都是真如意三人的。但她们三偏偏又没有多少正面镜头。 如安斐所说,节目组后期修了音,枕溪的声音生生修得她自己都听不出来。其他人或多或少的走音跑调也没有在节目里体现。节目组维持了节目一直以来的表演质量,但这对那些刻苦努力的孩子根本不公平不是吗? “看来我们只能指望one take了。我们在这个表演里完全没有优势。”甘如颓着脸说。 整个10组表演放完,真正能让人印象深刻的,还是那几个长得好看的孩子和组合的center位。 虽然枕溪她们组合的C位安斐被剪辑削弱了存在感,但表演过程中,安斐那截白花花的肉出现的频率确实不低,比真如意三人的舞蹈吸引眼球多了。 节目的最后,是播出三期后的排名情况。 枕溪凭借着上期节目里约莫10分钟的镜头,排名冲到了第15。甘如往后掉了2位,排名13。韩漪到了11。 安斐第7。枕晗上升到第3,前两名保持不变。 而在这一周时间里,排名靠前的几位练习生在W网站上的个人话题阅读量均超过了1亿。 枕溪看到名次后稍稍宽心了一点,只要保持这个名次,她是有可能走到节目总决赛的。 但是三天后,第一次投票就截止了。马上,这个节目就会淘汰走一半的人。 在等待投票结果出来之前,节目组安排她们去录各种游戏和访谈,为了在淘汰录制过程中交替播出。 那围绕着枕溪的问题都是: “枕晗是你亲妹妹,看到她最新排名第3位,你有什么想法?” “你知道现在网上把你,段爱婷,枕晗和韩漪称为‘七中四杰’。目前另外三个人都进了前13,你觉得自己能成功和她们汇合吗?” “最近网上有扒出你初中三年的考试成绩。请问有如此优异成绩的你,为什么回来参加这个节目?” 枕溪脑袋一整天都很痛,节目组这些问题没一个是好作答的。你说就她和枕晗的关系,她该回答什么才好? 说关系好祝福她吧,万一以后网友又扒出她家那些破事…… 说关系不好吧,又不符合大家的传统观念。 枕溪左右为难,真想知道枕晗是如何作答的。 但人枕晗的问题就没有这么为难,人家都问:“你姐姐目前排名在13位之外,你有什么话想跟她说。” 枕晗笑得天真浪漫,握紧拳头做了个加油的手势,说:“希望姐姐加油!” 然后背过身就联合其他练习生排挤她。 真是…… 好不容易结束了所有这些小环节的录制,第一次淘汰结果也要公布了。 所有人穿着校服到演播厅集合,节目组会在现场公布每个人的排名情况并进行录制。且,这天录制的内容在三天后就要播出。节目组要在两天时间内把节目剪辑完成,有着莫大的压力。这就要求,现场的所有流程都不能有纰漏,务必一次性完成。 跟现场直播没什么两样。 一百三十、神仙打架 这次的座位就不能乱坐了。节目组按照个人的公司把她们安排在了一起。 自打等级再评定之后,她们西瓜公司的七个人又重新聚在了一起。 这7个人当中,有3个有淘汰危机。 唐茵坐在她和枕晗之间,说:“你们两都进前13了,我可真开心。” 枕溪心里那叫一个腻味啊。这姐们实力不够脸也凑不上数,就凭着在小组评价里塑造的知心大姐形象,成功地把她从淘汰边缘拉了回来。 只是可怜尹疏雨,这孩子明明也很努力,但因为没有什么镜头,排名一直没进前65。 节目开始录制,她们时隔半个多月后又见到了林森。她手里拿着一沓台本,上面就有着这次所有人的排名结果。 “大家有没有注意,我们王冠里的座位只排到了60位?”林森开口,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到正对面的大王冠上。 “因为中间有几名练习生退赛,所以我们这次的淘汰,从第61位开始。” 平地一声惊雷,大半部分练习生都慌了。 从61位开始淘汰,这就意味着上期排名65位之前的练习生都有淘汰的可能。 “还有就是,截止第一次投票结束,我们130位练习生共获得了超过3亿得票数。” “轰”地一声,现场炸了。 按照这个票池来看,这个节目应该是爆了。 难怪最近工作人员和导演组的心情都好得不得了。 林森从第59名开始宣布,一来就宣布了10个人。 枕溪看到她们满脸喜悦地入座大王冠,心里是羡慕的。起码她们是暂时安心了,不用再像她们一样地紧张忐忑着。 “这些人……”尹疏雨小声说:“这不都是上期排名100位之后的那些吗?怎么名次上涨地这么快?” “听说,前面那几位TOP选手的粉丝已经开始逐力了。他们每人每天都有13票可投。那给自己家那位投完之后就还剩下12票,为了牵制其他排名相近的练习生,她们就把剩下的票全投给了下位圈的练习生。这不,这些下位圈的练习生就全被大TOP的粉丝们拉上来了。” “这对中位圈的那些人不是很不公平?” “没办法。”唐茵说:“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这个节目就是这样,只为前13名提供战场。” 听到这话的枕溪,心里拔凉。 她在想,她的名次本来就有很大浮动。那很可能是那些人气选手的粉丝对她印象不错,有多余的票就顺带拉了她一把。可是上一次她生生被拉到了第15,那很可能已经威胁到了其他人。 这样想,她这次的排名很不乐观。 名次已经公布到前30,唐茵已经坐了上去。 中间空了一个座位,枕晗就坐了过来。 “听说你上次能排到15,是我粉丝拉了你一把的缘故。” 她们身上没带麦,说话只要小声些就没事。 “是吗?”枕溪苦兮兮地笑,说:“那真是谢谢你的粉丝了。” “不过你得有这个觉悟。等到他们知道我们两真正的关系时,你就该被反噬了。” “是吗?那我等着看。” “我和段爱婷学姐都商量好了,要在下一阶段的淘汰赛里把你踩出去。” 枕溪看了她一眼,说:“你们要怎么把我踩出去?你们又没有投票的权利。” “表现出来对你的厌恶就可以了,我们的粉丝会见机行事的。” 卑鄙啊! 真卑鄙! 她都不是被神仙打架殃及的小鬼,她直接就是被神仙指着说要除名的孤魂野鬼。 唐茵说得没错,这个节目的战场是为人气选手准备的。 “悉听尊便。”枕溪说。 她的排名最后确定为21,比上次滑落5个名次。可就这样,她的得票数也超过了100万。 那这就和她刚才预想的一样,因为她上期威胁到了某些人的位置,所以别人多余的票也不愿意投给她了。 惨。 林森让说感言,说:“枕溪练习生的one take在网络上得到了很多关注,借此机会你要不要对支持你的观众朋友表示感谢。” 得到很多关注? 那是得到了多少关注? 封闭拍摄就是麻烦,什么都不知道,也不能提前准备个感言什么的。 枕溪只能客气又礼貌地表示感谢。 “在这次的投票中,枕溪练习生的票数有超过一半来自女性网友,其中二十到三十代的女性占比百分之八十。对此,你有没有什么话跟支持你的各位姐姐阿姨表示感谢?” 姐姐阿姨? “谢谢各位姐姐阿姨。”枕溪如是说。 林森的话还没说完。 “枕溪练习生在这次的小组主题评价里给观众朋友们展示了你‘handsome’的一面。现在大家都比较期待,你以后还会呈现出什么样的表演给到大家?” 大家比较期待? 期待什么? 这都是什么鬼?她怎么什么都听不懂? “我会尽力的。” 林森终于放她去入座。她采访她的这段时间比其他9名练习生加起来都要多。她完全搞不清楚这其中的目的。 头疼。 结果接着公布,甘如15,韩漪14,得票数也都在100多万。和枕溪一样,她们两都在上期过后掉出了前13。那这么看来,她们突然上升和掉落的原因都和她差不多。 但林森的提问很耐人寻味。 “这次one take获得了很高的关注度,今后还会给一直关注你们的观众朋友和网友展现哪个方面的自己?” 注意,这个问题不是对谁都问的。结果公布到现在,也就枕溪韩漪和甘如被提到one take获得关注。 难道说各位观众老爷终于注意到她们三的实力了吗? 枕溪有点小激动,但又不敢太激动。害怕激动过头却发现这只是自己的白日梦。 安斐的排名维持了上期的第7。剩下的,枕晗,白晏,段爱婷包揽了123名。 枕晗,白晏的票数都超过了800万。 段爱婷一骑绝尘,一人突破了千万大关。 所有人意料之中的结果,没什么悬念。 只是这名次之间,断层其实很厉害。 节目在公布完第1名之后,这才宣布了最后的第60位练习生。 至此,排名61位之后的练习生,全部淘汰。 大家抱在一起痛哭。毕竟,也是相处了一个多月的战友。 枕溪也和韩漪甘如抱在了一起,她们三低着头,说得全是:“见鬼了吧,前13里一个A班都没有。” “不知道观众是以什么标准选的人,按现在他们的投法,最后出道的13个人,一个能唱能跳的都没有。” “你说刚才林森那话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啊,完全猜不透。” “心累。” “我也是。” …… 第一次淘汰录制完成,当晚,节目组就把淘汰的练习生全部送走。剩下的60位练习生,要为即将到来的第三次主题评价做准备。 两天后,节目播出了第四期,就是她们公布名次和淘汰的全过程,间杂着,放了些她们录制的小访问。 枕溪在这个环节里没有半个镜头,但她却是所有人里最有存在感的一个—— 因为韩漪。 “你和枕溪是学姐学妹的关系吧,好像关系蛮好的。你管她叫偶像,为什么?”节目组向韩漪问道。 “枕溪学姐是我们学校神话式的人物嘛。我刚进校就知道她了,她考第一的红榜经常挂在我们学校公告栏。不过后来熟起来,还是因为有一次……” 韩漪把上次她在KTV里被枕晗霸凌的事全说了出来,不过没提枕晗的名字,只说了‘那个坏人’。 在韩漪添油加醋的描述下,枕溪成了从天而降不畏强权充满正义的现代女侠。 顿时,她就收到了来自全部练习生那种瞻望段爱婷的目光。 枕溪没想到的是韩漪敢把这事堂堂正正地说出来,也没想过节目组还真的一刀没剪全放出来了。 这期节目的末尾就没有了排名,节目组跟观众公布了她们第四次的评价主题。 他们不知道打哪买了5首风格迥异的歌,让观众朋友为自己心仪的那位少女选出最合适她的一首,到时会进行表演。 节目组稍微放了五首歌的选段,枕溪听完,也没有特别中意的一首。 不过这也不是她该操心的事,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留到第四次主题评价。 这期节目播出后的第二天,有相熟的工作人员悄悄跟枕溪说,说她个人介绍背出师表和舞棍的视频上了W网站热门。 也是同一天,节目组在公布第三次评价主题之前,在演播厅大屏幕上显示了截止到昨天,在KS官网上的,她们个人one take的播放量排行前十。 枕溪韩漪和甘如全进榜。甘如第7,韩漪第5,枕溪第2。 而她也是继段爱婷之后,唯一一个个人one take播放量突破一千万的人。 节目组还公布了个人one take视频的点赞排行。 枕溪第一,段爱婷第二。 看到这些数据,她终于明白那天排名宣布时林森说得那些话。 枕溪深吸了一口气,和韩漪甘如对视,从彼此眼睛里,都看到了那么一些扬眉吐气的感觉。 一百三十一、复仇者联盟 “下面,为大家宣布第三次评价主题。”林森转身指向大屏幕,上面出现了六个大字—— “定位主题评价。” “和之前一样,我们将会把60位练习生分为10组进行5个主题评价。每两组就一个主题进行PK。不过和上次的不同的是,优胜队伍全体成员将会得到5万票奖励,其中得票最高的练习生能额外再获得10万票奖励。” 枕溪竖起大拇指,只想高呼一声豪气。但是就上次的票池来看,除非10万票的奖励给到濒临淘汰的练习生。否则这点票数对于上位圈的人来说,根本没用。 “这次评价的主题将按照定位来划分。分为声乐,舞蹈,唱跳,说唱和才艺五个部分。同样地,这些主题后面也对应着一首歌。” 和第二次评价一样的步骤,这是这次组队的方式要另类一些。 她们将按照上次排名的名次依次进行主题的选择。每个主题就12人,选完就没。那这很有可能就导致,下位圈的练习生选到和自己定位不匹配的主题。 举个例子,本来擅长唱歌的,因为唱歌主题人数已满,就只能去跳舞或者说rap。 “第一位进行选择的是段爱婷练习生,你想选择什么?” “舞蹈!” 嚯!好大的野心。 有她在舞蹈主题那里镇场,接下来上场的练习生没有一个选择舞蹈。 大家都怕和TOP选手呆在一起会被压制得完全没有存在感。 像白晏选择了唱歌,枕晗选择了才艺,于是这两个主题也被大家刻意屏蔽。那只剩下唱跳和说唱。问题是,唱跳主题是最难的。所以,大家都朝着说唱涌去。 等到韩漪的时候,她是第一个选择唱跳主题的人。接下来的甘如跟着她的步伐,也去了唱跳主题。那理所当然地,枕溪也去了那里。 她们真如意三人组再次集结。 “枕溪练习生。”林森叫她,说:“为什么选择唱跳主题?” 这叫枕溪怎么回答?总不能说她是想跟韩漪甘如扎堆吧。 “我很好奇啊。”林森看着她笑,说:“声乐舞蹈和唱跳你好像都没有短板。所以我以为你会去说唱或者才艺的。” “为什么?”枕溪问出声来。 为什么她这三样没有短板就得去选其他? “以为你会展示多样地可能性。” 事实上她在说唱和才艺方面完全没有可以展示的东西。 接下来挑选唱跳主题的人,每一个都让枕溪欣喜。 A班还存活着的练习生,好像全都到了这里。 当然,除了自愿选择这个主题的A班练习生,其他过来的都是没有选择的。 最后她们这个队伍里的12名练习生,有6个是她们A班的老朋友。 枕溪现在最关心的,就是这12人怎么分组。 “由当前队伍里排名最高的练习生挑选组员!” 哇!甘如一声大叫,抱着枕溪就蹦了起来。 她们这12人当中,排名最高的是韩漪。 韩漪刷刷刷,不带停顿地,把所有A班成员全集中到了一起。 枕溪也顾不得剩余练习生脸色好不好看,抱着她的小伙伴就在原地转圈。 林森看着笑,说:“你们这是组了一支复仇者联盟啊。” 枕溪也是抱着这个念头。A班成员里除了她们真如意三人,另外三位都是在淘汰边缘徘徊得练习生。 如果她们做得好,能得到加票奖励,那剩下的三个人也能多留一会儿。 枕溪高兴坏了,对于其他队伍的组建完全不关心。 这好像是她到这封闭以来最开心的一天,比她直升A和one take点赞第一还要高兴。 就她们这个组合的搭配,所有人都是能唱能跳又上进努力的,她们没有不拿第一的理由。 “那各位,第三次定位主题评价从现在就开始了,各位——” 林森又挥挥手,说:“我们一周后见。” …… 真如意三人凑在一起开会,枕溪看着另外两人,说:“我们三就别争center了吧。” 她们三目前的名次没有淘汰危机。现在最关键的,是把另外三人拉上来。 “这次是自己编舞对吧?”枕溪问。 “好像是,但是会有专业老师指导。” “那行,我们在舞蹈动线和编排上多突出她们三个。这次一定要把她们的名次拉上来才行。” 三人一拍即合,所以整个小组的part分配也进行地很快。最后确定得center是一位叫赵青岚的练习生。 半个小时之后,她们已经开始进行编舞的工作。 另外一个和她们竞争的小组还没有把center确定下来。 她们两组共用一个练习室,枕溪都能听到她们叽里呱啦地争吵。 还好这会儿没有摄像机,否则一播出去,好些人辛苦树立的人淡如菊的人设都得崩塌。 因为她们小组考核的是唱跳,所以枕溪也跟其他人商量,早上和她一起到健身房练习唱歌。 原本宽敞到几乎看不见其他人的健身房,突然在某天早晨,人满为患了。 枕溪就看着,每个跑步机上都有一个人,带着耳机跑着步,嘴里还一边哼着歌。 “这是什么情况?”枕溪问。 “你上次的个人one take不是爆了吗?节目组工作人员透露,说你靠实力圈了大批路人粉,所以……” 所以现在大家都开始锻炼业务水平了吗? 早干嘛去了。 再说,其他组别的考核又不需要边唱边跳,她们这会儿来凑什么热闹。 不过这样也好过全部心思花在出位和抢镜上。 “这里没地了,我们去足球场吧。” …… “真奇怪嘿!我们这次练得比上次还要辛苦,可我却觉得没有上次那么累得慌。”闲下来的时候,甘如跟枕溪说了这么一句。 “那是,这个组的组员又不需要你操心。你就负责把大家集合在一起,剩下的事全靠个人自觉。”枕溪说。 “也是啊,这次要再来一个安斐那样的祖宗,就是答应给我保送进前13,我也不愿意再做这个队长 了。” “也不知道其他组练得怎么样了?” “明显比上次要辛苦得多,大家都怕不努力会在one take里暴露原型。” “有这个觉悟最好了。” 和上次录制同样的步骤,她们在正式录制表演舞台前也会接受明星导师的指导。 齐涵还是负责他们这组的舞蹈指导,不过在观看过程中的脸色,显然要比上次好上不少。 “我没什么可说的,你们都是优秀又勤奋的孩子,保持这个状态上舞台就可以。” 齐涵的认可无疑是给她们打了一针强心针,让枕溪对拿第一得到加票奖励又重燃了希望。 这种兴奋又期待的状态维持到了正式录制。在别的小组需要录制四五遍的时候,她们只录了两遍就收工 。 导演组很满意,说:“正面的舞蹈镜头漂亮极了。这次剪辑也可以少费点心。” 枕溪笑呵呵地拉着其他人去了后台,马上,就要进行这次舞台的对决投票。 同样的规则,由不参与唱跳主题的其他练习生进行投票选出她们两组中的优胜者。 在开始投票前,枕溪还有点紧张,问甘如:“你说她们会不会又联合起来牵制我们把另外一组投成第一?” “不会吧。”甘如认真想了想,说:“不是我自高自傲,另外那组的表演真是……我们组的表演一路都是被夸过来的,你看,齐涵说没毛病,导演组说完美。我们第一遍录完的时候,现场那掌声多响亮。” 枕溪也觉得,其他人再怎么不喜欢她,也不能当着摄像机做出违背自己良心的事。 可事实是,李部长法不责众的原则又在这次的比赛中体现了。 如果一个人说枕溪她们的舞台不好是她自己的问题,那几十个人一起给另外那组投票,就能说明很多事情了。 最终的结果,是另外那组全部成员得到了5万票的加票奖励,得票最高的那位有整整15万票的加票奖励。 而她们这组,6个人齐心协力付出了那么多血汗的“复仇者联盟”。除了得到其他练习生的嘲笑和导演组的惊诧外,什么都没捞到。 有50位练习生对她们唱跳两组进行投票,枕溪她们这组6个人的总票数不到15票。枕溪得票最少,只有1票。 她都能猜到是哪个人给她投得票。 两组12个人里,枕溪排名最后。 所有小组投票完节目组总结票数的时候,枕溪还是以一票的得票数排名最末。 枕溪揣在衣兜里的手狠命掐着自己腰上的皮肉,她低着头,甚至都不敢抬头去看看她的队友。 她们都是受了她的拖累。 明明大家都是有实力的孩子,就因为她,在舞台上完全得不到应有的尊重和认可。 导演宣布一散场,枕溪拖着段爱婷就往卫生间去。 “你是不是太过分了?你讨厌我不要紧,其他人做错了什么?” 段爱婷甩开她的手,说:“枕溪,这是个弱肉强食的社会。人人都得看眼色行事,她们凭什么不用看?” “是,你现在是Top ,所以人人都得看你眼色行事。可你就能保证你一直维持这个成绩吗?” “这不重要。”段爱婷笑,说:“起码现在我就得让所有人知道,只要跟你在一起,那就没有好结果。这次就是给跟你搭伙的那些人一个教训。今天过后,我看谁还敢跟你组队。你但凡还有点良心,就应该自觉地,离你另外那两个好朋友,远一些。” 一百三十二、塞伦盖蒂 “再说了……”段爱婷看着她,问:“这事又不只是我一个人在授意。你妹妹呢,你怎么不去问问她?” 因为她以为面前这个人还算有点理智。那位枕晗,才是打心里巴不得她立马暴毙身亡的人。 枕溪脊梁都佝偻了下来,问她:”所以你觉得我就永远在这个位置上任你拿捏了吗?” “那等你有了和我竞争的资本再来跟我说话,如果我没记错,你一次前13都没进过吧。” 枕溪掉头就走。 段爱婷说得一点没错。是她以前太天真,以为来参加的选秀就只是选秀而已。 她忘了这也是一个塞伦盖蒂大草原,同样受物尽天择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支配着。 白晏来找她说话,说:“现在除了人气选手,其余人都得看她们的眼色。没办法,初期每个人可以投13票,大家都指望着她们家粉丝能把多余的票投给自己,所以很努力地,想在镜头前展示和她们的亲密关系。” “我知道。”枕溪说:“我只是一时半会儿想不出应对的办法。再这样下去,下次评价就没人敢跟我组队了。” “只要你的排名上来,你现在担心的这些,都不是问题。” 枕溪看着她,心里有种沧海桑田的无力感。 第五期节目播出,内容是她们第三次定位评价的前半部分。 枕溪她们“复仇者联盟”的组建得到了特别多镜头,节目组通过各种剪辑,给观众表现了一种她们是大魔王的派头。 哪有这么窝囊的大魔王? 前面的节目,枕溪简直一眼看不进去。节目放到最后,她们组的舞台还没有播出。看节目组的安排,可能是要留到下期压轴。 上一次淘汰掉一半练习生之后,节目组清空了所有人票数。于是在这期节目末尾,第二轮投票排名重新席卷而来。 她们小组另外三位练习生的排名都在35位之后。枕溪特别担心,因为听说第二轮投票淘汰是从35位开始。 她忍不住在想,要是她们没有和她组队,可能现在每个人手中都有5万的加票奖励,这样的话淘汰的压力也会小上很多。 进入了前二十位之后,枕溪发现很多人的排名情况都有了较大起伏。 例如安斐,从来没有掉出过前13的她,这次掉到了14名。 韩漪排名13,甘如排名第9。 第13到第7的排名情况呈三角形出现在同一个页面上,但这上面没有枕溪的名字。 页面再一翻动,这次出现了第6到第1位的排名。 段爱婷还是占据着最显眼的1号位置,她下面是白晏枕晗二分天下。 再之后的345名又是其他几位人气选手。 而枕溪的名字,出现在了第6 的位置上。 旁边的甘如一声抽气,说:“我没记错的话你上次排名是第21位吧。这才一个星期过去,你就涨到第6了?” 枕溪也不敢相信,她用力睁着眼睛,就怕一眨眼,这排名就变了。 这一次,大家的目光不完全集中到段爱婷身上了,有一部分人,把注意力分给了她。白晏坐在人群的那边,冲她竖起了大拇指。 这期节目播完,导演组又把第二次小组主题评价的one take播放量前十排名汇总放了出来。 这个PPT刚出现在屏幕上,枕溪就听到了一声来自甘如的大叫。 “OMG!” 上次排名第二,播放量刚过一千万的枕溪这次升至了第一。播放量也突破了两千万,比第二名段爱婷多了300万的数据。 而韩漪和甘如的排名也迅速升至三四位,同样过了一千万大关。 导演组说:“今晚,我们第三次定位主题评价的one take也放到了网上。” 段爱婷举手,说:“导演,我们想看看枕溪练习生的one take视频。” 大概每个人心里都有疑问,她枕溪的one take里究竟有什么?能让她在赶超段爱婷的同时把她自己从20多位的排名瞬间拉到第6。 枕溪心里也好奇,因为托节目组胡乱剪辑的福,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在镜头里的表现是个什么样。 “那就前10一起看吧。” 导演组从第十位依次开始播放。直到甘如的视频出现前,大家都仍然觉得那些人之所以能排到前十,还是因为自身长得好看。 甘如的one take给了不少人精神视觉上的双冲击。 在她出现之前,大概没有人想过,女孩子跳舞可以是这样的。 在一支纯男团编舞的舞蹈里,她的表现看不出一丝女生气,力道节奏精准地,仿佛是为她量身定做一般。 而韩漪的播放量要稍比甘如高的原因又在于,韩漪本身的身体条件——身高腿长。这就使得她的舞蹈,又要比甘如更具观赏性一些。 所以大家越发想不通,枕溪的播放量凭什么比两个原A班练习生还要领先得多。 段爱婷的出现,又把大家的观感瞬间拉回到固有的想法里去——观众果然看脸。 最后播放的,就是被称为“迷之不理解”的枕溪的one take。 枕溪的one take视频从她的一个背影开始。 昏暗的灯光下,她张开站立的双腿仿佛能横跨整个舞台。 第一个鼓音响起,枕溪抬头,和镜头对视,扯起了一边的嘴角,一个不屑到极致的笑容,像是在对所有观看这支视频的人报以嘲讽。 但凡在生活里认识枕溪的人,都无法将她和视频里的那个人联系在一起。 镜头里的那个,是一个邪肆又狂妄的孩子。通身破洞牛仔裤和短款外套,极短的头发上还绑了条花里胡哨的发带。看上去,就是个男孩子的打扮。 是那种不爱读书,整天混迹在游戏厅招惹小姑娘的,长得清秀的男孩子。 但生活中的枕溪,一眼看上去就是个安静的小姑娘。虽然旁人都说她长得帅气,但那是建立在她短头发个子高和鼻梁挺直的基础上。也没有谁会真的把她看成是个男孩子。 可视频里的那位,无论是力道动作还是仪表神态,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男孩子模样。 笑起来的时候,还有种诡异的青涩和桀骜。 “我算是知道为什么给你投票的全是二三十代的姐姐阿姨。”甘如掐了她一把。 枕溪没回话,她牢牢盯着画面里的自己,还是有点没缓过神来。她都不知道自己在镜头里是这个样子的。 因为这首歌本来就是有点play boy的感觉,所以她表演的时候,自觉地把自己代入了眭老师的形象。 想想眭老师七中校草的形象,想想围绕在他身边的学姐学妹,想想他即将出道的偶像身份,还有他当年在篮球场上的意气风发。一下子,枕溪就抓住了这首歌的表演感觉。 只是没想到,呈现出来的效果会是这样的。 “我真是服了,枕溪。”甘如跟她说:“你究竟是怎么做到在当时那么多摄像机里找到专门拍你那台的?我们这10个视频看下来,也就你一个是全程直面镜头的。” 这都是经验啊,没法教。 “学姐。”韩漪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你得感谢安斐。你们两的舞蹈动线贴在一起,有她那种手脚不灵活的软脚虾衬托着,显得你特别精神干练。” 确实。 “还有,你这跑步机唱歌真没白练。在这没修音的视频里,你唱歌真是太稳了。” 总之,甘如和韩漪你一言我一语给枕溪总结了她one take会爆的原因。那简而言之就是一句话,继续保持吧。 原地解散。 第二天,她们就公布了第四次评价的主题。 林森说:“我们第二次淘汰结果还没出来,所以这次的主题评价大家都先准备着,等淘汰结果出来后,再做整合。” 大家都很茫然,不知道要怎么继续下去才好。 要是非常努力地准备了,那万一淘汰结果一出来,自己是不是就得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立马收拾东西回家? “这次的主题评价,是由观众和网友为你们挑选的,最适合你们的歌曲。” 总共五首歌,不同的类型,由观众亲自为她们投票挑选。 “那给各位作为参考的是,网络上对这五首歌的热度做了排名。” 排名第一的是《Blue Summer》,一首和夏天非常适配的欢快的歌。 排名最末的是《Catch me》,一首在枕溪听来就有气无力,晃晃悠悠,不知道什么曲风的,慢节奏舞曲。 “要给大家说明的是,《Blue Summer》被超过30位练习生的支持者选择,因为一组只有13个名额,所以我们按照票数排名进行组队。同样地,因为选择《Catch me》的人不到组队人数,那我们没有在《Blue Summer》组队的成员将会自动到《Catch me》的队伍。”林森给大家解释道。 其实就是流放了,谁叫你家粉丝不给力来着。 那这么看《Blue Summer》就是这次的大热门,是人气粉丝的兵家必争之地。 最后组队的成员也符合这个大热门的配置。 段爱婷,白晏,枕晗,李静隐,韩漪,安斐都到了这组。几乎前13里有一半的人都在这组。 “枕溪,《Catch me》。”林森宣布道。 在所有练习生的注目下,枕溪从林森手里接过了主题任务卡片。 一百三十三、流放之地 “怎么可能?按照枕溪现在的热度,她怎么可能会到《Catch me》去?难道她粉丝的偏爱比较另类?”韩漪问。 “听说是那几家粉丝联合起来把她投过去的。”甘如说。 “为什么?”韩漪不理解。 “防爆呗。枕溪现在的上升势头有点吓人,估计是威胁到那些上位圈的粉丝了。她们也是怕再出一个两千万one take会直接把枕溪送到出道一位竞争的位置上。” “问题是,金子在哪都会发光啊。” “所以要给她蒙尘啊。” …… 枕溪在《Catch me》的练习室等待着。除了她以外,只有少数几位是被粉丝选择来这里的。其他的,基本都是被《Blue Summer》给淘汰的。 这些人一进来,无一例外,都丧着一张脸。 枕溪一张张脸看过去,发现没有一个A班的同伴,也没有一个排名在前30的。 可以说,如果不算枕溪,《Blue Summer》所有人的名次加起来,都比她们这里名次最高的那人还高。 “先选队长,center,主唱和领舞吧。”枕溪先开口。 “你是我们这里排名最高的,队长就由你来当吧。” “可以。”枕溪说:“那center呢?” 没人说话了,大家都彼此看着。 看吧,虽然都万分嫌弃这歌,但center还是想当来着。 “那先定主唱和领舞吧。” 所有人齐刷刷地看着她。 枕溪终于感受到了甘如当初做安斐队长的感觉。 “center呢?” 大家又开始四目相望不说话。 “那想做center的举手吧。”枕溪开口。 只见一双双手,齐刷刷地,举了起来。 枕溪还是按老规矩,让大家匿名投票,最后,一位练习生以3票的优势获得了center的位置。 摄像机一离开,就有练习生说:“你现在排名是最靠后的,选择你做center,要是第二次你被淘汰了怎么办?” 那个center位练习生不说话,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枕溪。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枕溪只觉得心累。 她做了队长,就不能跟以前一样只对自己负责。这支队伍的大小事都要她操心,她得先把编舞学完教给她们,再组织大家一起练习,还要调节各位练习生的矛盾。 她一个人当作几个人用,每天都累到说不出话。 晚上播出第七期节目,这期节目播完后几天,就是第二次投票淘汰的截止日期。 枕溪难得地暂时脱离她的小组,和韩漪甘如坐在一起看节目。 这期节目播出的,就是她们定位主题评价的下半部分。 难得的,林森来陪她们看了这期节目。 和枕溪预感的一样,她们“复仇者联盟”的舞台放到了压轴。节目为了制造悬念,在每次进入广告前都要把她们舞台的开头放上一遍。等表演正式开始的时候,枕溪都不记得她看了几遍开头。 之前的时候,节目导演组的剪辑师跟枕溪她们聊天,说她们这个表演舞台是节目录制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剪得最好的一个。 “不用扬长避短去遮盖某些人的缺点,所有的舞蹈我都敢给正面的远景镜头。终于,我的专业得到了良性的发挥。” 如剪辑师说得那样,这个舞台重点突出了她们的舞蹈。那种每个人呼吸一致的刀群舞,无论切换到哪个镜头,最后呈现在画面里的,都是赏心悦目。 枕溪终于在这个舞台里,直观地看到了自己的表演水平。 这是一支有点俏皮的歌曲,但因为她们编舞的时候突出了舞蹈的力量感,最后使得这支舞蹈呈现出一种痞里痞气的狡黠感。 剪辑师所有给到枕溪的特写,都是她似笑不笑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挑,眼里装满了挑衅,配合她全身运动装的服饰搭配,很像篮球比赛后叫嚣着要找人茬架的“不良少年” 林森看到,够着头喊了枕溪一声,说:“我们枕溪练习生可真帅啊。” “明明我们赵青岚同学才是正中心center担当。偏偏你气场强眼神又狠,生生把观众目光转你身上去了。”甘如说。 “那这是好还是不好?”枕溪有点忐忑地问,她毕竟不是游刃有余的天王巨星,没办法在舞台上做到收放自如。她一直很怕她会在舞台上表现出强烈的野心。 “当然好。你第一个镜头亮相这个舞台表演就立住了,这样就省了很多事。” “学姐。”韩漪说:“你这个舞台的one take怕是又要爆了。” one take爆没爆枕溪不知道,只是这期节目末尾公布排名的时候,她从上期的第六升至了第4,排在段爱婷白晏和枕晗后头。 林森看到名次,说了一声:“各位,我们的黑马出现了哟。” 枕溪又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注目。 节目播完后,节目组照例把上期,也就是第三次定位主题评价的one take播放量整理了出来。 前十排名基本和上次没变,只是半途杀出来了一个赵青岚。就是她们“复仇者联盟”的center担当。 枕溪和甘如都在说:“感谢观众老爷这次没眼瞎。” 截止到昨天,她们one take的播放量排名,枕溪第一,2000多万。 段爱婷刚过1000万。 排在她之后的韩漪甘如800来万。 “你比段爱婷多了一倍不止。”甘如咬着她的耳朵,小声说:“难说下次你就直接排名第一了。” “不大可能。”枕溪说:“这种视频还是路人看得居多,她们不大可能有兴趣给我投票。但是前几名,像是段爱婷白晏和枕晗的死忠粉丝已经具有了一定规模,下面的人很难撼动。” 原地解散,枕溪继续回练习室带领着各位练习生练舞。 打这期节目播完,她们的状态又瞬间低落回了刚来的时候。 “按照现在的名次,我们下次一定会被淘汰。那这样练习还有什么意义?”有人跟枕溪说道。 枕溪也找不出任何安慰的话,只好说:“你自己想清楚就可以。” “你排名第三当然不用担心了。”那人突然就爆发,哭着,对枕溪吼了这么一句。 枕溪满脑子都是问号,说:“我也是从68位上来的。” “所以你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咯?” 枕溪顿觉无力,说:“人的体面,是自己给自己的。” 她转身就走,觉得全身都疼得厉害。 第二次淘汰录制在三天后。同样地,她们公布名次后,节目组要在两天时间里把节目剪辑出来播出。 名次公布从第34位开始,公布到第20位的时候,枕溪的脸色已经特别难看。 韩漪抓住了她的手,问:“你们组的那些人是不是还没有一个出现。” “是。” 枕溪心想不会那么倒霉吧,这次能把她们组的其他成员一次性全部淘汰掉。那她这段时间又当爹又当妈,含辛茹苦地拉扯着她们练舞算怎么回事? 枕溪掰着手指算了算,前二十基本不会有太大变动,不可能一次性挤进十多位练习生。 最后的结果是,甘如第9,韩漪第8。安斐到了第11,万年老三枕晗掉至第4。枕溪往前升了一名,迈进了前3的大门。 至于一二位,还是那两人。 只不过,名次掉了个个。 林森喊道“第二名,段爱婷练习生”的时候,枕溪能从周围所有人眼里看到惊讶和不可置信。 因为在大家心里,包括枕溪心里都认为,段爱婷的一位是不可撼动的位置。 白晏虽然一直都跟在她身后,但两人第一次投票票池和每次one take的播放量都有很大差距。 前13名其实断层很厉害。一直以来,都是段爱婷独占一档一骑绝尘,后面的白晏枕晗二分天下。她们三之外的人,才是抱团取暖的菜鸡互啄。 结果白晏把段爱婷给拉下来了? 这是什么情况? “听说是段爱婷之前的恋情被爆出来了。你没见前段时间节目组特别紧张,就是怕段爱婷会因为恋爱绯闻导致人气一落千丈。她现在可是这个节目的流量担当。” “那也挺了不起的。都爆出恋爱绯闻了,还能保持在前三的水平。果然人气大TOP的等级就是跟我们不一样。” “她那哪是什么绯闻啊,都有实锤的。听说她当初还特别高调地在校庆上跟人告白来着。” “你怎么知道?” “节目组的人说得呗。” 枕溪听着,心想这都哪跟哪? 跟段爱婷谈恋爱的,和被她告白的,那就不是一个人。 前者是违法乱纪被七中开除的前学生会主席。后者是前七中学生代表,现云氏董事,段爱婷直属老板云家大少爷。 枕溪这么一想,还真觉得段爱婷的人生充满了传奇。就这两人,那放在虐恋玛丽苏小说里都够写上好几百万字的。 白晏第一次坐上了王冠最闪耀的宝石位置。她微笑着从她们面前走过,接受着大家或真心或假意地祝福,最后在和段爱婷地拥抱后,端正地坐上了那个最耀眼的位置。 “下面,由我们这次的第一名白晏练习生带领各位向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和网友问好。” 所有人起立,由白晏起声: “各位观众朋友和网友们……” 剩下的全部35位练习生异口同声道: “我们的梦想,就拜托给大家了。” 一百三十四、所谓粉丝 结束了排名宣布录制,枕溪都顾不上去看段爱婷和枕晗的脸色。她在想,她要是能维持现在的名次,她最后肯定能进前13出道。到时候就要和枕晗段爱婷一起组队活动一年的时间。 枕溪想想就头疼。但再头疼,那也是以后的事,她目前最大的困扰,是她们《catch me》小组只剩下了她一人。其余的12名练习生,全部被淘汰。 枕溪独自一人站在空荡荡的练习室,等待着其他人满为患的小组投票淘汰几个练习生过来她这边。 最后,剩下的35位练习生分为了5个小组,每组7人。 枕溪这边的队伍,等于之前所有的练习全部白费。她们要在五天的时间里,重头来过。 第二次小组开会又被确定成队长主唱兼领舞的枕溪,在当夜就病倒了,发起了高烧,眼睛处长了麦粒肿,疼得都睁不开眼。 节目组看她的情况觉得不能耽误,就安排人带她到大医院看病。 带她去的人,就是葛导演,她往她脸上罩了副墨镜,说: “一会儿出大门的时候别跟人说话。” 枕溪还纳闷呢,她们这地方又是远郊又是废校,门口哪来的人。 结果汽车刚一接近,大门处原本还蹲着的人迅速就站了起来。 枕溪一眼看过去,男男女女都有,少说都有数十人。 汽车才刚到门口就被这些人拦停了,他们趴在窗户上往里望,嘴里喊着:“谁啊?这是谁啊?谁坐在车上?” 有个女孩的手指抠在车子窗户没关紧的缝隙里,扒着窗子就往里看。 枕溪怕她伤到手,就把窗户往下降了一些,说了句:“小心。” “枕溪!”只听那人大叫一声,扒着窗户看她,声音撕裂道:“你是我家枕溪吗?” 这话一出,周围的女孩儿全挤了过来,你推我搡地,扒着窗户往里看,一边尖叫着:“枕溪!” “小心,你们小心。”枕溪提醒着。 “宝贝儿!你声音怎么哑了?现在不正在比赛吗?你要去哪啊?”枕溪就见,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从人群外挤过来,一边喊着“枕溪,我的宝贝儿!”一边推搡着旁边的人,大叫:“被堵着路,让我宝贝儿走!” 枕溪呆若木鸡,直到车子重新启动都没缓过神来。 “她刚才管我叫什么?”枕溪问道。 葛导演面无表情,说:“宝贝儿。” 枕溪就纳闷了,那姑娘看着也就二十多岁,是怎么能对着她这么一个大姑娘喊出“宝贝儿”这个词来的? 枕溪回头望,有几个姑娘跟着车子跑了一段路程才停下。 “这怎么回事?”枕溪问。 “不知道从哪知道的我们节目在这拍摄,已经来蹲了好几天。日夜都守着,只要有车子进出都会被拦下来。”葛导演瞥了一眼枕溪,说:“你今天离开拍摄地的事情一会儿就得上热门。” “热门?为什么啊?” “也对,你们整天封闭不知道外头的情况。”葛导演说:“等进了城你自己看吧。” 枕溪还想问进了城看什么,但葛导演已经闭起了眼开始养神。 枕溪趴在窗户上往外看,这是她自上次拍摄主题曲舞台后,第一次看到废校之外的阳光。 车子晃晃悠悠一个多小时才进入了稍微繁华一点的路段。随着耸立的高楼越来越多,枕溪才明白葛导演让她看什么。 这一路过来,她已经看到好几个公交站台的广告牌上印着她们练习生的脸。 有段爱婷,白晏,枕晗等等几位高人气练习生,也有韩漪甘如和唐茵这种排名稍微靠后的。但无一例外,都用特别鲜明的字体写着各位练习生的名字和编号,说希望大家给予更多的关注和支持。 “我们节目组这么有钱啊?”枕溪问。 那为什么前期还搞得跟个皮包公司似得。 “这不是我们弄得。这么大的宣传力度,我们可没这么多营销预算。”葛导演说。 “那这是……” 枕溪脑袋里滴答一声响,问:“这是粉丝自己弄得?” “嗯,为你们拉票的宣传。” 这么大手笔? 枕溪在万分惊讶的同时,心里也有一点点复杂。这一路过来,人气非人气选手的广告牌她都看到不少,唯独没有自己的。 果然,她那两千万的one take都是路人看得。 到了正规医院,葛导演去给她挂号,枕溪就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等。 她出门前已经有点退烧,但现在好像又热了起来,整个人都不舒服。 “丹丹?” 乍听到这个称呼,枕溪还以为遇到了同名的人。可她随着声音处扭头看过去的时候,就看到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在看她。 “丹丹?”那人望着她,又喊了这么一声。 枕溪很确定,她完全不认识这个人。 那人朝着枕溪走过来,问:“你是枕溪对吗?” 枕溪恍惚地,点了点头。 “W网站上说你今天离开了封闭所我还不信。你来这做什么?看病?哪里不舒服?” 这人和她说话的口气给枕溪一种她们认识很久的感觉。可事实是,她并不认识这人。 那人伸手来碰她的墨镜,枕溪往后躲了一下。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那人坐到了她旁边,说:“你是眼睛不舒服吗?” 枕溪保持着后靠的动作,她不想和这人说话了,她总给她一种人贩子的感觉。 “你别害怕,我不是坏人,我也是丹顶鹤啊。”那人冲她笑得特别温柔。 “丹顶鹤?”枕溪重复了一遍,心想这是什么鬼。 “你不知道吗?哦,我忘了,你一直都在封闭。丹顶鹤,就是你粉丝的名字。” 那女人掏出手机给枕溪看,她的屏保就是枕溪的照片,第二次小组主题评价舞台的截图。 她这是遇到—— 活体粉丝了? 枕溪突然就有点慌张,够着头到处寻找葛导演。她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应付眼下这种尴尬的状况。 好在,葛导演及时出现了,跟那人说:“对不起,我们枕溪现在不方便。” 只见刚才还一脸和气的女人立马就板下了脸,瞪着葛导演,厉声道:“为什么不方便?你们是不是虐待她来着?你回去转告霍林启,丹丹要是有点什么事,我们跟他没完。” 霍林启就是她们有着络腮路子的总导演。 “没有的事。”葛导演说。 “什么没有?要是没有你为什么带枕溪来医院?”那女人从葛导演手里抢过了病例和挂号单,看了一眼后,仿佛瞳孔都竖了起来,问:“为什么看眼科?她眼睛怎么了?” 那女人看向枕溪,又柔声说道:“丹丹,你别怕,受了什么委屈说出来,我们会保护你的。” 枕溪庆幸自己有副眼镜遮着脸,不然她这一脸的莫名其妙可真够蠢的。 正好,电梯到了,葛导演拉着枕溪就走了进去。那女人还要跟,葛导演制止,说:“请不要再跟了,否则我会通知医院保全。” 那女人拿着手机指着葛导演,怒气腾腾地说:“你叫什么?给我等着。我回去就把你发网上去。” 葛导演没理她,按下了关门按钮。 电梯开始上升,枕溪没忍住问了一句:“这是什么情况?” “没事,现在的粉丝大概都有被害妄想症,整天都阴谋论说节目组虐待你们。‘打爆霍林启狗头’的话题都在热门上挂了好几天,我们都习惯了。” “她刚才说的什么丹顶鹤……” “你知道也不要紧,你粉丝取名丹顶鹤。” 枕溪满头满脸的黑线,想这都是些什么鬼。比她上辈子的粉丝名“枕头”还要不靠谱。 “为什么叫这个名……“枕溪小声嘀咕了一句。 “你小名不是叫丹丹吗?” “她们怎么知道?” “她们连你入学考的卷子都能拿到,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 一系列检查化验之后,医生给出结论,她目前的所有不良反应,都来自身体免疫力下降。 “你最近太累了。” 注意,医生没有问她最近是不是太累,而是直接说,你最近太累了。 枕溪和她四目相对,心想你又知道了? “看你们那节目,你真的太拼命了。才十多岁的孩子,这样不好。”医生说。 枕溪无语,她就纳闷了,这个节目都火到这种程度了吗? “总之,住院吧,先把炎症消下去再说。” 葛导演去办手续缴费,跟医生说:“能不能把孩子留在您这一会儿,我怕……” “没问题,你去吧。”医生挥挥手。等葛导演一走,她就从桌子下抽出沓报纸给枕溪看,说: “我今天看这报纸还在说,你这孩子的福气真好。” 枕溪接过报纸,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照片。 整整一页的彩色版面,印着她比赛时的照片,当头的几个大字是: “珍惜,枕溪。” 下面是几百个字关于她这个人的介绍。 “你粉丝有钱又用心。我这每天上下班坐地铁,一抬眼都是你的拉票宣传。” 这样吗? 枕溪紧紧盯着那张报纸,好半天都没说话。 一百三十五、弃溪保晗 医生拿出了一张打印纸,说:“你给我签个名吧。我女儿虽然支持白晏,但她说你是她的第二顺位选择。说希望你跟白晏一起出道。” “我没练过签名。”枕溪不好意思地说。但还是一笔一划地给人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和对人女儿的祝福。 葛导演拿着缴费单回来时,枕溪正乖乖坐在椅子上看报纸。葛导演把报纸接过去反复看了几遍,才带着她去输液。 几瓶水打下去,枕溪倒是立马退了烧,就是这麦粒肿还是很明显地戳在眼睛上。 “这马上就比赛了,你这情况可怎么办?”难得的,葛导演露出了焦虑的神情。 “死不了就行。”枕溪说。 旁边查房的医生听到了,不赞同地说:“你这情况就别想着比赛了,我看也比不了。要是这炎症一直不下去,过不了几天你这眼睛都睁不开。还比什么赛啊,有什么比身体要紧?” 葛导演听完这话就去了外头打电话。到晚上的时候,总导演霍林启来了,节目的制片人来了,连西瓜公司的秦老师和练习生部部长李部长都到了。 大家围坐在枕溪病床前讨论要不要退赛的问题。 “过几天就第四阶段比赛了,照医生的说法,枕溪怕是没法参加。”葛导演先开口。 “能不能就暂时不参加第四阶段的比赛?”李部长问。 “不参加的话成绩怎么算?”霍导演问道。 “就按照投票名次,该怎么来怎么来。” 枕溪听明白了,李部长的意思是,按照她现在的名次,就算不参加第四阶段的比赛也不可能被淘汰。 “这样对其他认真准备比赛的选手不公平。”枕溪开口打断了李部长的话。 霍导演和制片人都看了她一眼。 枕溪接着说:“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我可以继续参加比赛。” “你眼睛……” “舞台上可以戴墨镜,没关系的。” 枕溪反复说来说去,都是没关系,可以的。我可以,没关系。 她都这样说,其他人也不能强按着她的头做其他选择。 总导演和制片人一走,李部长就跟葛导演说想单独跟枕溪说话。 葛导演看了她们好几眼,说:孩子走到现在不容易。” 她一走,李部长就抓住了枕溪没打针那只手,说:“公司之前没有想过,你和枕晗会这么争气。” 枕溪心里有非常强烈地,不好的预感。她就看着李部长,不说话。 “马上,RG的第二次总选就来了。”李部长说:“公司希望你们参加节目的练习生能够回来参加这次总选。” 枕溪没明白,说:“要是总决赛进了前13,那就得和其他12名练习生组组合出道,由D&D经营进行为期一年的活动。这要怎么参加总选?D&D不可能答应的。” “是这样……”李部长把她的手抓得越发紧,说:“我们认真研究过你和枕晗的数据。公司的打算是,让一人进前13出道,另一人回来参加总选。” “您的意思是,打算放弃我让枕晗出道?” “怎么能说是放弃你呢?这不是枕晗进前13的可能性比你更高吗?”李部长笑着,但眼神让枕溪十分不舒服。 “可我这次的排名比她高,我的one take播放量也比她高。你们怎么能确定我最后的名次不如她?其实按照我们两现在的成绩,一起进前13的可能性很大。” “我们公司不可能让两个王牌练习生去给别个公司赚钱。公司的意思是,让你在总决赛之前找借口退赛。”李部长严肃道。 枕溪觉得好笑,她和枕晗什么时候就成王牌练习生了。还有,退赛? 她凭什么退赛? 李部长看了看她的脸色,接着说:“你可能不知道,最后的总决赛投票是要花钱的。” “所以呢?” “我们公司的资本只能保一个人出道。” 意思是公司的钱只能对准一人砸。 李部长这话要是昨天跟她说,说不准她一点多余想法没有就信了。但她已经知道了她有报纸头版宣传和地铁应援。现在再听李部长这话,那就跟天方夜谭一样。 老实说,她走到今天这步也没靠过公司不是? “那公司就全力支持枕晗吧,我没意见。但如果我的粉丝能把我投进了前13,还希望公司能够尊重我。” “枕溪!”李部长皱起了眉,说:“你要想清楚,你这次回来参加总选,那是肯定能进年度前十的,到时候要多风光有多风光。趁着现在热度还在,等你出道之后,你的人气被其他人一瓜分,经过一年时间的消耗后,你就不可能再有现在的成绩了。” 满嘴胡言。完全拿她当三岁小孩子骗。以《Dream Girl 130》现在的人气话题和国民度,她只要能出道,那就有数不清的优质资源等着她,比三无作坊的烂西瓜公司不知好上多少。 枕溪知道她们在盘算些什么,她和西瓜公司的练习生合约就签了3年,要是一出道就得消耗一年的时间,她们指着她赚钱就要少上一年。所以迫不及待地,想让她比赛结束就回去赚钱。 这么看,枕晗怕是在节目录制之前就跟西瓜公司把自己的练习生合约转成了艺人合约。 所以那位亲女儿要在《Dream Girl 130》里继续维持热度和人气。像她这种养不熟的,就得抓紧时间利用,能捞一笔是一笔。 枕溪说:“我头疼得紧,有什么以后再说吧。” “枕溪!”李部长换了严肃的口气,说:“我以为你是聪明的孩子。” 聪明的孩子就得被她们哄着走? 那枕溪宁愿自己蠢一点。 李部长和秦老师走了,葛导演守着她打了两天针,在病情刚刚稳定一点的时候启程回了封闭中心。 “再不走我可撑不住了,你们公司完全不管事。我说门口聚集了大量粉丝让她们处理一下,人就直接跟我说没办法。要不是医院比较支持,你都不能安心打两天针。” “习惯了就好。”枕溪说。 “这两天你在养病,有些事我就没跟你说。但是你现在回去了,有些情况还是要知道。” 枕溪心脏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偏又要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来,问:“什么事?” “这次的比赛要做网络直播。” 这是第一件事,第二件事是—— “你不在的这两天,你们组对《Catch me》重新进行了编舞。你以前练得那些,没用了。” 枕溪一掰指头,不算今天,还有三天就是比赛,现场直播的比赛。 按照葛导演的说法,她目前的练习进度为零。而且很有可能一旦病情恶化,她就有在舞台上看不见的可能。 真是特别麻烦啊。 枕溪回到了寝室,受到了来自半数以上练习生的热情慰问。 当然不是因为关心她,而是因为她是封闭馆唯一一个出去了还能回来的练习生。大家都跟她打听外头的情况。 枕溪一概回答不知道。 事实上,除了她亲眼看到和听别人说得以外,她确实什么都不知道。 唯一能确定的,也就是这个节目很红很火了。 枕溪没浪费太多的时间,换了训练服就去找了编舞老师。 她们的舞蹈重新编排了,那她也得重头学起。 编舞老师看她眼睛上贴着绷带,有些不落忍说:“回头汗掉里面不是更麻烦?其实以你现在的成绩,已经可以了。” 枕溪当作没听见,还是该练舞练舞该唱歌唱歌。 这种紧迫感和压力一下子把她逼回到了第二次分班考核之前,那种流淌在血液里想进A班的野心,这次变为了想在现场直播中拿到优胜的迫切。 节目组说,这次评价舞台的优胜队伍能得到10万票奖励,其中得票最多的选手能再额外得到10万票的奖励,拿第一名总共就是20万票。 终于,这次的优胜不再是由练习生之间互投产生了,而是由观看直播的网友们实时投票。 枕溪很想知道,如果没有牵制和排挤,她个人的业务水平究竟能排到哪个等级。 刚开始练习的时候,葛导演还会来跟她说,让她适当一些早点休息。后来发现枕溪直接睡在练习室后,彻底连话都不跟她说了。 临近比赛的前一天,枕溪长麦粒肿的那只眼完全睁不开,连带着另外一只眼睛都开始肿起来。 她的身体不断在发烧和退烧之间来回,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一整圈。 她们去试妆,阎老师看着她胸前突出明显的肋骨,直说她是标本转世。 “我这眼睛,您看看怎么办?是戴眼罩还是墨镜?” “哟,你还记得起你的眼睛啊,我以为你忘了自己有双眼。” 阎老师说是这么说,但还是给她出主意,说:“戴了眼罩你就什么都看不见了,戴墨镜又怕掉下来。要不我给你找条半透明的缎带给你遮上吧,你看成么?” “成。” 枕溪没意见,阎老师就给她找了条有暗红色蕾丝花纹的带子。枕溪往眼上一敷,还真别说,这东西虽然花纹复杂,让人凑近了都看不到她眼睛长什么样。但从枕溪的眼睛看过去,倒是不怎么影响她唯一能看的那只眼睛的视物。 “你的绝杀就是表情,现在把最重要的眼睛一遮,等到表演的时候你可怎么办啊?” “总有别的办法的。” 一百三十六、过街老鼠 因为正式比赛的时候要在网络上进行同步直播。打前一天开始,她们就得带着完整妆容进行彩排。平均每个彩排都要进行个十次左右。 非常难得的,节目组总导演霍林启来亲自监督她们彩排。 所有工作人员,包括服化组的各位老师都在现场待命,聆听总导演的教诲和指导。 “阎玉!” 枕溪她们组刚彩排完第一遍,就听到霍林启扯着嗓子喊阎老师的声音。 “枕溪的衣服怎么回事?领口怎么低成这样?我们节目又不需要靠卖肉获得关注!” 枕溪听他这么一说,下意识地一只手就捂上了胸口。 阎老师怨气漫天的说:“你眼睛怕是瞎了,那就是正常的V领。” “太露了。” 明明阎老师就站在他旁边,可他还是要扯着嗓子叫唤地所有人都听得见。 枕溪觉得委屈。这件衣服真就是普通V字领,可她最近瘦得厉害,这衣服穿在她身上就有点往下垮。 “给我把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 枕溪被带着去换了件丝光绒的黑色衬衣。 这下子除了眼睛上的蕾丝缎带,她通身都是黑色。 霍林启看了,还是不满意,说:“头发太长了。” 枕溪简直没话说!她头发都已经是所有练习生里最短的了,她还要怎么短?剃光头吗? “阎玉,你看看那些韩国偶像流行什么发型,照着给枕溪剪一个。”霍林启就扯着嗓子叫。 这下子阎老师也叫出声来,说:“老子不管剪头发的事。” 不管枕溪再怎么不愿意,她的头发还是被剪了。 霍林启让阎老师把她的服装全换成轻薄的料子,他的原话是:“她跳舞的时候衣服要能跟着飘起来。” “那你他妈不会加个鼓风机吗?”阎老师一口喷了回去。 总之,枕溪的服化造型在折腾过几次之后,终于让霍林启满意了。 他说:“很好,要的就是这种半死不活的颓废感觉。” 枕溪要不是眼疼,这白眼能翻到天上去。 她们组彩排到最后,霍林启拿着扩音器叫:“枕溪,你要让观众看到你!” 枕溪心想观众能不能看到我不是你们摄像和导播的责任吗? 从舞台上下来的时候,葛导演过来跟她说:“他的意思是,你要让观众一眼就看得到你,而且只看得到你。” “为什么?”枕溪问,这不是明摆着让她抢镜吗? “你们这个舞台的总体观感不大好。你们毕竟年纪不大,很难驾驭这种曲风的歌曲和舞蹈,所以我们只能在服装和舞台配置上想办法。但刚才的情况你也知道,霍导演一直不满意。” 枕溪无力,问:“霍导演希望的,这首歌呈现出来的舞台是什么感觉?” “克制的诱惑。” …… 葛导演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枕溪,说:“听不懂吧?我也听不懂,但这是他的原话。” “您告诉他,我明白了,会尽力的。” …… 第二天正式表演的时候,枕溪她们组是第三个顺序。 为了能够有序地进行网络直播,节目组还请了个专业的主持人卫棋来带节奏。 正式开始直播前,他就跟节目组商量流程,说一来就表演显得太干,希望在表演前做个选手的小采访。 节目组没意见,把舞台的掌控权全权交给他。 舞台表演直播正式开始,现场除了主持人,全都屏息凝神着。 还好这位主持人非常有经验,能将直播顺利推进下去。 前两个舞台结束后,就轮到了她们组。 在走上舞台之前,枕溪的手被人挽住了。挽住她的那个同组姑娘说:“我扶你。” 站在她旁边的另外一个姑娘一听,也把手搀到了她胳膊上。 枕溪就像是个无法行动的盲人,被这两人一人一只手给搀上了舞台。 这就稀奇了嘿! 她眼睛也难受这么长时间了,她天天戴眼罩走出走进也没见她们搭理过自己,这会儿直播了倒是姐妹一家亲。 刚走到舞台中央,枕溪就被卫棋拉住了,他把她从那两人手里解放出来,拉到了他的身边。 那主持人的身边,就是这个舞台的中心位置。可原本枕溪的站位,是在最右边的角落。 事到如今,枕溪也不好当着直播观众的面再走过去。 卫棋非常自然地让她们做自我介绍。介绍过后,就开始例行访问。 “咱们节目的观众和一直支持枕溪的粉丝朋友们都特别关心你的病情。打我要来这个节目主持的新闻一出,我就收到了上万条的私信和留言,让我询问你的病情。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 “正在恢复。”枕溪就着话筒说道。 “那眼睛……” 枕溪接过话,说:“还有一点轻微的肿,所以需要稍微遮一下,请大家多多担待。” 枕溪以为关心完她的病情就该去采访其他人了,可主持人还是拉着她的胳膊,问: “之前网络上有爆料,说你是三天前才开始学习编舞,对吗?” 爆料? 哪个人这么嘴欠啊。 “还好,因为以前也有练习过,没有太吃力。”枕溪尽量地,把话题圆回来。 “那对今天的表演有信心吗?因为你之前两轮表演的现场投票都是倒数,所以这次有没有一雪前耻的想法?” 嘿!这哥们! “没有这样的的想法。只是觉得我需要更加努力才行。” 见了鬼了真是。这主持人到底想从她嘴里听到什么? 听到她跟其他练习生不合所以被排挤每次拿倒数? 她怎么可能在直播过程中跟他说这个。 好在,霍林启在下头打手势示意,主持人才赶紧结束了采访环节。 枕溪走到灯光暗处做准备,满心满耳,都是霍林启“克制诱惑”的教导。 音乐声响起,她转身,手指摸上了敷在眼睛上的缎带,催眠自己: “我是个蛇精,我现在要去诱惑旁边寺庙的和尚。我是个蛇精……我是……” 节目组鼓风机和干冰齐上。站在那里头,枕溪还真有点要渡劫成功的感觉。 表演结束,定格。 枕溪仰起了头,让汗水自然地顺着下颚往下落。也自然地压抑着呼吸,让胸膛微微起伏。 “感谢《catch me》小组为我们带来的表演。” 主持人说完谢幕词,就代表她们这个小组的表演结束了。 她们在昏暗的灯光下走下舞台,这回枕溪是真是有点看不清楚了,可旁边来来往往几个人,也没人伸手拉下她。 还是霍林启身上独特的烟味飘过来,她的手才搭在了对方肩膀上。 “刚才的舞台很好。”霍林启说。 枕溪点点头,气息还有点没喘匀。 “这个舞台会爆的。”他说。 “哦。” “你这场的one take又要破纪录了。” “谢谢。”枕溪说。 霍林启把她交给葛导演,让赶紧带她去医院。 “你能拖到现在真是了不起,十来岁的小姑娘。”霍林启说。 “那投票结果……”枕溪问。 “出来之后会通知你们的。” 枕溪跟着葛导演走了,去了上次那个医院,还是那个主治大夫,一看她的眼睛,就叹气,说: “真是不要命了。” 枕溪再次办了住院,连夜住了进去。 “你可以稍微缓口气了。”葛导演说:“下次,就是总决赛了。” 稍晚一点的时候,葛导演收到消息,《catch me》组实时投票第一,每个成员加票10万。其中,枕溪个人占小组总投票比百分之八十,得到20万加票。 葛导演跟她说:“有了这20万加票,等下次的时候,你就是第一了。” 枕溪倒没夸张得觉得她有了这20万票就能把段爱婷踩下去。只是20万票,也不是小数目,起码是不会被淘汰了。 可世事无常,没有什么事情是想当然和绝对。 第三次录制投票淘汰的时候枕溪在医院没有参与,她是最后从葛导演那里知道的结果。 剩下的35位练习生淘汰15位,留前20位进入总决赛。 经过一段时间的蛰伏后,段爱婷在这次投票中重回第一。 枕晗也从第四升至第三。 总体来说,每个人的排名变动不大。只有枕溪,从上次排名的第3位掉到20,差点淘汰。 这是她在投票公布前就预想到的结果。这段时间她在医院养病,也或多或少从各种渠道了解到了现在的比赛情况。 就像段爱婷,网友扒出她那个绯闻男友某某某曾参与过一起校园强*奸案,纷纷对她表示同情,于是再次把她投成了第一。 而最近和枕溪相关的新闻都围绕着两件事—— 她逼迫亲爹拿出两万三与自己断绝父女关系。 她曾在西瓜公司暑期集训的时候,用山寨品调包同宿舍某某的高档化妆品,被公司工作人员逮个正着。 这两者,都是观众无法容忍的,人品问题。 夹杂着的,还有她考试作弊,偷钱等等已经得到澄清但不被网友接受的负面新闻。 枕溪一夜之间,从一个品学兼优勤奋努力上进的练习生代表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网络上要求她退赛的联名活动有超过10万人参加。 就连每天和她朝夕相对的医生护士,看她的眼神都有了另类的意思。 西瓜公司李部长找上门来,一边跟节目组道歉,一边要求枕溪立马退赛。 一百三十七、所谓公关 “为什么不做澄清?”枕溪冷声道:“公司的公关部是在放产假?还是直接没有?” 枕溪的态度很尖锐,让李部长当即就阴了脸,说:“那你告诉我,我们要怎么做澄清?” “娱乐圈惯用的手段不是发律师函吗?公司请不起律师,请律师帮忙发个警告函件应该没有问题吧。” “给谁发?” “谁造谣给谁发。” 李部长冷笑,说:“你知道这样我们得发出去多少份吗?再说了,你凭什么告人造谣?你有什么证据?” 枕溪盯着她看了半响。其实她心里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清楚,可还是不死心地想要试试看。 “那就当我没说吧。”枕溪钻回了被窝里,把被窝拉起捂住了脑袋。明显的,送客意图。 李部长叹气,说:“那就这样吧。你好好养病,退赛的事我们会跟节目组沟通。你放心,无论你现在遇到了什么困难,公司都不会放弃你。” 枕溪听到关门的声音,才把头探了出来。 葛导演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一大沓信件,说:“还是守在医院门口的那些粉丝。她们让我转告你,她们只相信你,并且永远守护你。” 枕溪没说话。打出事之后,医院门口的粉丝就越来越多,她们也不进来,就在门口守着,每天雷打不动地给枕溪写信。 起先,还说些支持安慰的话,后来随着网上负面新闻越来越多,指责她的声浪越来越大。她们现在再给枕溪写信,都是变着法给她说些段子笑话。 枕溪一边看信,一边跟葛导演聊天,说刚才李部长来找她谈得内容。 葛导演听完,无言了很久。枕溪抬起头,看着她笑,说:“怎么这幅表情?” “你这身世和遭遇都快赶上白毛女了。” “只可惜我头发短,扎不起那红头绳。”枕溪说。 “亏你还笑得出来。”葛导演叹气,说:“照你的说法,网上说你调包人化妆品的事都是你公司抖搂出来的?” “这事知道的人不多。反正做贼心虚那几个肯定不敢说,剩下的,就是公司那边的人了。” “就为了逼你退赛回去参加总选?” “你说我这次要是不出事,是不是投票就直接稳在前三了?那我进总决赛肯定能在前13出道。她们可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 “可是这样子大规模散布你的黑料对她们有什么好处?” “等我退赛了她们再出来澄清,那现在黑我的这些人保不齐能因为愧疚给我在总选上投票。我们总选那选票可是40块一票,是看得见摸得着的真金白银。” “那你父亲那边……”葛导演小心地看她眼色。 “公司肯定给我父亲许了承诺,例如只要我退赛,她们就保证枕晗能进前13出道之类的。” 葛导演脸色特难看,说:“那不是你亲爹?” “是亲爹没错。只不过在他眼里,他只有枕晗一个宝贝女儿。”枕溪垂下了眼,说:“我连白毛女都不如,本来最应该信得过的家里人和经济公司,全是背后黑我的主力军和一把手。” “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葛导演问。 “这些谣言反驳起来不难。比起她们莫名其妙的据说听闻,我手里的东西才是一遍一条痕一掴一掌血。只是……” “只是什么?” “不知道交给谁来处理才好。” …… 距离总决赛的日期越来越近,马上,剩下的练习生就要投入到决赛直播的准备中。 节目组那边因为枕溪不出声,一直没受理她公司希望退赛的要求。 网络上关于她的流言在最近有了不同的声音。枕溪在社交媒体上看到,她学校里的领导老师和同学都出来帮她说话,七中还义正严辞地发了条说明,严禁网络上对枕溪进行无端地猜测和诋毁。 关于她调包化妆品的事,马子瑜也现身说法对网络上的所有不实传言加以驳斥。但西瓜公司到最后插了一脚,跟媒体说:“不了解练习生在私下的交情,也不对她们在私下的矛盾纠葛进行干涉。” 这声明真是模棱两可地过分,立马,就给了黑子和对家粉丝借机上升的空间。 还有就是,当初枕溪拿了枕全两万三的那张收据被爆了出来。 爆出来的字条只有一半,少了她对枕晗伤人和林征吸毒情况的说明,只有短短一句: “今已收到人民币贰万叁仟元整,从此两清,不再多言。” 以及她规整的签名和手印。 有记者找到家里采访了枕全和林慧。对于枕溪当下所经受的猜忌和谩骂,枕全只是说: “是我对不起那个孩子,是我没好好教导她,让各位支持她的朋友失望了。” 林慧则说:“我虽然不是她亲生母亲,但一直把她当亲闺女看待。晗晗更是一直把她当作最亲近的人,只是没想到……” 林慧的话戛然而止,留给了观众和网友无数的猜测和想象空间。 枕溪笑着关了电视。心想狗改不了吃屎,本来以为吃一堑长一智会学得聪明些,到头来,还是一样蠢得可以。 枕溪在当天,就见到了徐姨。她前前后后忙了几天,终于带着枕溪要得东西赶到了医院。 枕溪和她在一起整整整理了一个下午,才把所有的文件归类好。剩下的,就是把这些东西交给谁的问题。 晚上的时候,葛导演带了两个陌生的男人来看枕溪。 其中一个三十出头长得肃穆的戴眼镜的男人,葛导演介绍说是D&D的公关部部长。 “你的情况我大体了解了。公司和上级领导都对这事非常关心。安排我来负责后续的工作。”他给枕溪引荐了旁边的另外一个男人,说:“这是我们公司法务部部长。” 枕溪真想叫西瓜公司来看看,看看人家D&D才成立多久,这公关部和法务部就都有了。所以说,《Dream Girl 130》能爆火绝对不是偶然,人每一步都走得踏实又谨慎。 “我们会先发律师函,先最大可能地制止住谣言和诽谤的传播。” 那个法务部部长看了她的资料后,说:“按照你手上的这些资料来看,你就是起诉,这官司也是打得赢的。” 公关部部长一边翻动着手上的资料一边说道,说:“来之前我还以为是个特别棘手的案子。照现在来看,证据资料完整到这种地步,其实都用不到公关的手段。” 他们只坐了一会儿,就带着资料离开了。徐姨问她:“信不信得过?” “我也是在赌,赌我在这个节目里的价值值不值得他们面临着跟西瓜公司扯皮打官司的风险为我开脱。” …… 当晚,枕溪就在D&D和KS电视台以及《Dream Girl 130》的官方社交账号上看到了由D&D法务部起草地,关于最近针对枕溪进行大规模诋毁和诽谤的律师函。 D&D官方发布消息,正在整理关于最近针对枕溪诋毁诽谤的证据,会在之后的时间为大家一一公开。 看到这里,终于,枕溪能踏实地睡个好觉。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D&D官方已经开始了第一轮公关——关于对枕溪用山寨调包同宿舍练习生高档化妆品的诽谤。 D&D只放出了两份文件和一段音频。 两份文件分别是枕溪本人对这件事的陈述,以及另外一位当事人马子瑜对这件事的陈述。 一段音频,就是那天出事后枕溪用手机录下的全程音频文件。 按照枕溪的要求,D&D公关部处理掉了音频里头提到的,进行偷窃的几位练习生的名字。但就这段音频所展示的,事情的来龙去脉和因果关系已经非常清晰。 跟枕溪和马子瑜的陈述完全相同。 D&D在通告的末尾,@了西瓜公司的官方账号,说希望音频里提到的练习生部部长李部长,秦老师和当时的宿管出来对这件事进行说明。 西瓜公司的公关部在第二天才回复,证实了D&D的所有陈述,并对诽谤诋毁枕溪的网友进行强烈谴责。顺带,也附上了一张律师函,说要告所有诋毁枕溪的网友。 被枕溪粉丝和良心网友把评论骂到了十万以上。 点赞最多的几条是:“早干嘛去了!” “自己家艺人的公关要靠合作公司来做,一群废物。” “黄耀渠(西瓜公司老板),今天死了吗?还没有。请问什么时候死?” …… D&D的物料还没结束。在第二天的同一时间,他们就对枕溪和她亲生父亲的关系做了说明。 这次还是两张照片,第一张,是枕全签下的两万块借据,第二张,同样是枕全签下的,还款和赔偿手机费用的说明。 枕溪这时还在庆幸,庆幸她当初留了一手。 D&D公司说明,之前网络流传的断绝父女关系的两万三千块,只是枕全还了之前向枕溪外婆借用的钱,以及对砸坏枕溪手机的赔偿。 D&D特别强调,枕溪从未说过,也从没想过要和枕全断绝关系。 这个说明让枕溪被指责唾骂的声浪小了一些。但还是有网友在说:“枕溪吃穿用度什么不是花她爹的钱。她爹只是摔坏了她的手机,为什么要求赔偿呢?说到底,还是枕溪没有良心。” 一百三十八、钮钴禄·枕溪 于是,D&D在第三天的傍晚八点,一口气连发三份说明,再次对枕溪和枕全的关系做以说明。 这次不再是简单的几张图片和文件了。D&D按照分类,将手里的文件分为了几个大类。 第一个大类,就是对枕溪在家这些年所遭受的虐待加以说明。 其中包括林征殴打枕溪的验伤报告,林征吸毒后用刀子刺伤枕溪和林慧杀人未遂的立案报告。 D&D一个感性煽动的词汇没有说,只是把这些盖着大印的文件陈列出来,当即,整个W网站就炸了。 接下来,D&D罗列了来自当地派出所,当地妇联,枕溪的老师同学朋友,就她在家所遭受虐待的佐证和口供。 其中最骇人听闻的有两条,一条是来自枕溪初中时的班主任,她说,枕溪读书的时候,家里每天只给她三块钱的伙食费,孩子吃了上顿没下顿,饿得面黄肌瘦瘦骨嶙峋。是学校看不下去,要求枕溪住校,并给她提供了奖助学金后,这种情况才好一些。 现在上网的人都没法想象,一个还在长身体的孩子,怎么能够用三块钱解决一日三餐。 第二条,来自枕溪小学时的老师李老师,她说枕溪小升初地时候去了城里和父母住在一起,但是家里不想让她读书,想让她辍学去打工维持家用。 有一次她去家访的时候看见枕溪发着高烧跪在地上擦地板,她送了枕溪去医院,并警告她父母后这种情况才有所改善。但枕溪最后之所以能接着读书,还是因为她入学考试考了年级第一的缘故。 网友们又炸了,在这个人人享有义务教育的年代,在Y市这个繁华都市里,居然还有父母让孩子辍学去打工的事情发生。 最后,是卢意妈妈含着泪出现在采访里的镜头,说:“孩子离开那个家也是没有办法。她爸完全不在意她,它继母因为拿斧头砍她的举动被逮捕过,她那个哥哥又吸毒,时常脑子不清醒。她要想好好活着,要想好好读书,怎么能在那个家里呆下去?” 卢意妈妈接着说:“她从那个家离开时,除了那笔还款和手机赔偿的钱,她多一分钱没要。反倒是孩子自己懂事,每个月把自己的奖助学金省吃俭用下来,还给她爸寄400块。这些不是我瞎说,银行里都是有转账记录的。” 至此,这段时间一直笼罩在枕溪头顶的阴霾彻底烟消云散。 她又从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变为了新一代励志典范。 D&D这一次的公关,成功让枕溪当前的话题度呈几何状攀升,也让《Dream Girl 130》这个节目以爆炸性的讨论量成为全国综艺鳌头。 有业内人士仔细观察数据后得出结论,《Dream Girl 130》就是今年当之无愧的年度综艺王。至于枕溪,她会不会成为今年最瞩目的选秀明星,还得看节目最后的总决赛。 距离总决赛直播还有10天的时候,枕溪办理了出院手续,在葛导演和制片人的陪同下往节目封闭馆去。 枕溪问制片人,说:“我可以跟门口的粉丝打个招呼吗?” 她的粉丝不知从哪知道了她今天出院的消息,全都聚集在门口准备送她。 “不可以,因为你生病才能出来,其他人都还封闭着呢。在决赛之前跟粉丝打招呼,在别人看来你就是在拉票。你这风评才好了几天?” 枕溪无法反驳。她坐在全部都是黑窗的车子里往医院门口去。意外地,没有看到簇拥成群的粉丝。 大家自发地站在了马路两边,手上拉着印着她头像的横幅和手牌,喊着“珍惜枕溪”的口号。 看见车子出去,她们也没一窝蜂地涌上来,而是朝着车子挥手,异口同声地唱起了她在《Dream Girl》里的歌词。 “我们是追逐太阳的少女,勇敢和自信给了我们全部勇气。” 枕溪努力睁着眼,可眼泪还是哗哗往外掉。 葛导演搂住了她的肩,说:“都过去了,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枕溪回到了封闭馆。 知道她今天回来,韩漪甘如白晏和赵清岚已经在门口等了有一会儿。 枕溪下车,韩漪第一个就冲过来抱住了她。 她们不知道这段时间外面发生了什么,不知道枕溪在承受些什么,只是从枕溪突然掉落的20位,节目组阴沉的脸色以及提到枕溪时讳莫如深的样子中猜出些什么。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白晏说。 甘如红了眼眶,说:“我日日夜夜祈祷,就怕你这一走就回不来了。你说你不在,我这心就跟缺了什么似得。” “这不是回来了吗?” 赵青岚拉着她的手,说:“我看看,总算,是胖了一些。” 枕溪看到她,心里又难过了,问:“A班就剩我们4个了吗?” 赵青岚沉默了一会儿,说:“前20就剩我们四个了。我这次是第19名擦边的。” 枕溪仰起笑脸,说:“照你这么说,我还是20名呢,差一点就被淘汰了。” “要往好处想,要往好处想。我们几个肯定都能一起出道的。”甘如说:“尤其是你,枕溪。你这次回来觉得有什么跟以前不一样了。” “那是,昨天的枕溪已经死了。你们现在看到的,是钮钴禄氏·枕溪。” …… 枕溪回到寝室,又有几个人来看她。让枕溪没想到的是,唐茵居然进了前20。 她看到枕溪,满嘴都是关于她病情的问候。可枕溪只要一想到因为她们偷窃导致自己蒙冤的事情,就对她待见不起来。 唐茵说有话跟她说,把她叫到了卫生间。 枕溪还以为她要问外面的事,直说什么都不知道。 “是关于枕晗的。” 枕溪还是跟着她去了。 “你知道,因为之前是每个人投13票,所以有粉丝之间联合投票的行为。但是今晚要出的结果,是每个人只能投两票。等到决赛的时候,就是每个人只能投一票了。” “所以。”枕溪问。 “所以大家心里都没谱,不知道减少票数后自己的排名情况。很可能13票的时候排第一,2票的时候排第5,1票的时候就被淘汰了。” “你想说什么?”枕溪问。 “但是枕晗说,无论规则怎么变,她肯定是能出道的。” “她有信心就行。” “她不是有信心,她是确定。她跟我们说,现在云氏集团的董事,正儿八经的继承人云岫——是她表哥,亲表哥。” 枕溪一听见这话,真是气得脑仁疼胃疼哪都疼。 “我想,既然云岫是她亲表哥的话,你是不是……” “没有的事。”枕溪截断她的话,说:“我并不认识这么个人,所以枕晗也不可能认识。她胡说八道,当不得真。” “是吗?”唐茵复杂地打量着她。 “她这么说的目的是什么?”枕溪问。 “想让大家都给自己的粉丝暗示给她投票。她的意思是,只要她能出道,少不了大家的好处。” “这话你信?”枕溪挑眉看她。 “她说得信誓旦旦,而且段爱婷也承认了。云岫可是她直属老板。” “这话她还跟哪些人说过?” “除了跟你要好的那些,都说了。” 枕溪捂住了眼,真想把枕晗的脑袋按马桶里。 “行了,我知道了。但是我不认识什么云岫,枕晗更不可能认识。你想想,她姓枕,她妈姓林,跟人云家有什么关系?上赶着倒贴。” …… 送走了唐茵后,枕溪把枕晗从宿舍叫到了卫生间。 她直截了当地,跟她说了这段时间在外面发生的事。 好半天,枕晗都没回过神来。 “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人在录音里处理掉你们的名字吗?知道我为什么不把你教唆杀人的录音放出来吗?知道我为什么不捅出你和周炫的关系吗?” 虽然徐姨一直建议她这么做。 她当时的目的,是想让枕晗跟她一起出道,亲眼看着她枕溪,怎么踩着她的脸一步步登顶。 但现在,枕溪紧盯着她,说:“云岫姓云,不姓林,更不姓枕。跟你枕晗半点关系没有,别再让我听到你跟其他人乱嚼舌根!” “为什么?”枕晗看着她,说:“林岫跟你的关系比跟我好多了。他现在是堂堂云氏董事和继承人。你究竟知不知道云氏是个什么地方?有他的帮衬,我们何必这么辛苦?”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帮衬!”枕溪仰头瞪着她,说:“我从来,只靠自己。” 枕晗看着她笑,说:“少跟我来这一套。听说林岫当初不想回去,是你逼着人家回去。人刚一认祖归宗你就去当了练习生。你在想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 “我想什么?我告诉你,无论我以后到达哪个位置变成什么身份,他云岫在我这,都是堂堂正正的云家少爷。新闻上说得什么样,那就是什么样。你枕晗,我枕溪,包括你妈林慧,跟人半点关系没有。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你妈是个什么身份你不清楚?做什么跟人云家攀亲。” “你……” “我警告你,别再让我从你嘴里听到云岫的名字,林岫也不许说,否则我就把手里的东西全抖搂出去。你别说这辈子再也抬不起头,就是下辈子,你也活不出个人样来。” 一百三十九、枕溪的选择 枕溪看着她摇头晃脑离开的样子,心里真是弄死她的想法都有了。 本来,现在就有很多人对林岫的身世颇有微词。八卦报刊上时常在说,云家的小少爷云岫根本不是云岭从小养在国外的儿子,而是最近才刚刚认回来的私生子。 那不管这件事有多少人心知肚明吧,总归是不能让人抓住把柄。他爹都把他从小到大学习生活过的痕迹擦干净了,就是七中校长,也不敢光明正大地说云岫是他学生。 她枕晗凭什么啊? 他那几个哥哥姐姐巴不得他出点什么纰漏好把他从继承人的位置上一脚踹下去。还有名利场里的那些个名流权贵和竞争对手,人都一个二个竖着眼等着看笑话呢。 人现在已经够麻烦了,枕晗这个不长眼地还要没事找事。 还有段爱婷,这里头有她事没她事?她当初怎么说林岫的她可都记着呢。 枕溪气得开始撕手上的倒刺,心想这两位最好管住自己的口舌,别给人招惹一些乱七八糟的是非。 晚上的时候,她们要进行总决赛前的最后一次投票录制。 这一次的投票结果,将会决定剩下20位练习生在总决赛的站位和表演舞台的part。 这是枕溪非常期待的一次投票。因为每位投票观众手里只有两票的投票权利,就没法再像以前那样,还几家粉丝联合牵制或者排挤某位练习生。 当然,粉丝之间还是会有联合。像枕溪知道的,她的粉丝和白晏的粉丝就一直都有合作,就是把自己手里剩余的票投给对方。 枕溪在住院期间还听说了一特别有意思的事。听说之前枕溪粉丝向白晏粉丝抛出橄榄枝要求合作的时候,人家还不怎么看得起。觉得枕溪就是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小透明,能不能走到总决赛都两说,就不想联合。但架不住白晏和枕溪关系好啊,于是能帮衬就帮衬一把。 没成想,枕溪第一次one take就爆了,一路夸夸夸地像推土地压马路似地,分分钟追了上来。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家不怎么看的起的那个小透明就成为了自己偶像最直接的竞争对手。 到现在,人家的人气已经开始和段爱婷并行,甚至有赶超的态势。白晏的粉丝都在庆幸,还好当初没有太狂妄。 林森来主持今天的投票发布,看见枕溪,笑出了一口白牙,说:“好像比之前胖了些。” “是胖了些。”枕溪说。 “多羡慕啊,其他练习生都很苦恼减肥的事,只有你,被所有人催着快点长胖。” 闲话就聊到这,林森说:“我下次再见你们,就得是总决赛的时候了。大家都知道,总决赛投票的前13位会组成一个组合出道。但是我们现在有20位练习生,这就等于,要淘汰7位。” 现场鸦雀无声,所有练习生都没说话。 “我还是希望你们都能有个好成绩。但毕竟,这是个生存节目,很残酷的生存节目。但是!这个节目是你们梦想的开始,不是结束,未来的路,还是得你们自己走。” 林森打开了台本,说:“现在来宣布第四次投票结果。因为观众每天的投票数从13票缩减到2票,所以这次的票池也小了一些。但是,我们20位练习生还是获得了很高的票数,这也要感谢各位观众和网友的支持。” 林森开始宣读这次的投票排名。 “上次排名20位的人是枕溪,那么这次——”林森顿了顿,说:“唐茵。” 唐茵这次排名第20位。 接下来的排名公布都和枕溪预料得差不多。除了赵青岚排名18,前13基本还是那些人。 第11名安斐,第9名韩漪,第6名甘如。 第3名白晏,第2名李静隐。 这个叫李静隐的姑娘才是真稳,打节目播出到现在,无论是自我介绍短视频,投票还是每次的one take播放量,她都没有掉出过前5。在每位练习生都被起底扒全家翻旧账的八卦大潮中,她也没有任何的负面非议。基本上,她就是出道的13人之一,比排名靠前的段爱婷白晏枕晗枕溪都要稳。 至于枕晗,她这一次掉出了前5,甚至掉出了前13,最后排名15位。 “什么情况?”枕溪能听到周围的练习生都在小声讨论和惊讶。 什么情况? 之前枕溪被全网黑得都快注销户籍了。她公司和亲爹继母倾巢出动作践她,现在所有事情得到澄清,敢情那些人都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独善其身? 反正西瓜公司现在是被全网骂,枕全和林慧直接出不了门。至于枕晗,虽然枕溪已经尽力把她从这里头择了出去,但也不可能一点波及不到。 枕晗听到这个结果,当即眼睛就红了,估计她的粉丝看到她的表情又该喊着“心疼晗晗”了。 枕溪看了她一眼就别过了头,心想你尽管哭,节目要是能把你这些镜头播出去算我输好不好? 最后的结果,段爱婷第4。 枕溪以呈心电图起伏的态势,从上次20位升至第一,登顶。 大王冠里130张椅子已经被撤得只剩下20张。枕溪数着台阶,一步步往上走。 “13—12—11……” “3—2—1。” 她在所有练习生和工作人员的目送下,走到了那个最耀眼,代表着《Dream Girl 130》所有意义和荣耀的,宝石王座上。 “下面,由这次投票第一位的枕溪练习生带领大家跟观众朋友和网友们问候。”林森的声音从侧面传来。 枕溪接过节目组递来的话筒,用最响亮的嗓音说:“各位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和网友们……” “我们的梦想,就拜托给大家了。” …… 录制完排名,就要开始为最后的总决赛舞台做准备。 节目组不知道有从哪找了两首歌,让她们20个人分为两组进行表演。 林森拿着台本,说:“这次两首歌的part,除了队长职位,都将按排名进行选择。就是说……” 林森看了她们一眼,说:“由第20位练习生唐茵开始选择,假如你想选择A首歌的center部分,你就把自己的姓名牌贴到那里去。” 所有练习生都没明白这个规则。林森狡黠一笑,接着说:“但是,如果第19位练习生属意的部分和你一样,她就会代替你选择的部分,并将你随意安排。” “哇”地一声,大家都不淡定了。 “举个例子,假如白晏练习生选择了A首歌的center部分,但是我们的枕溪练习生也属意这个部分该怎么办?那枕溪练习生就可以将白晏练习生的名字挪到A首歌的说唱领舞或者主唱任意部分,且因为枕溪练习生是这一次的第一名,将不再有变动的可能。” 大家这会儿都明白了,目光全都集中在了枕溪身上。 “我们这次的AB两首歌,都分为1个center,1个主唱,3个副主唱。1个领舞,2个副领舞。以及2个主RAP。下面,由唐茵练习生先进行选择。” 大概是知道选择了属意的位置也会被前面的人抢走,唐茵果断地选择了B首歌的副主唱位置。 接下来的赵青岚选择了A首歌的副领舞。 反正排名靠后的练习生,都选得是不怎么起眼的位置。只有15位枕晗,一上来就选了A首歌的center。 选完之后枕溪听她跟旁的练习生说:“希望上帝保佑,我要是总决赛没有镜头的话,很可能就无法出道了。” 枕溪回头看她,笑了,说:“放心,你肯定能出道的。” 你要是不出道,我拿第一还有什么意义。 后来选择的练习生开始调配其他人的选择,等到段爱婷的时候,赵青岚已经被挤去了RAP的位置。 枕溪太清楚了,以这孩子腼腆又害羞的性格,根本没法表现出RAP怼天怼地的swag,那很可能,就被埋没了。 等到段爱婷上场,她选择挤走了原本B首歌的领舞韩漪,把自己的名字放到了那去。 然后李静隐特别随和地选择了B首歌的副主唱位置。 白晏则选择了A首歌的副主唱位置。 枕溪看了看,韩漪是A首歌的副领舞,甘如是B首歌的主领舞,算是蛮好的位置。只是可怜赵青岚,被活生生挤到了A首歌的rap位置。 最后留给枕溪的,只剩下了B首歌的center位置。 林森说:“比赛到现在,枕溪同学好像一次都没有做过center是吧?” 枕溪点头。 “那这次的center位是大家刻意留给你的。” 白晏说:“实至名归。” 枕溪却摇头。她拿着自己的姓名牌走过去,手指摸上了枕晗A首歌的center位置。立马,她就见枕晗眼里闪过一丝阴狠。 枕溪笑了笑,在大家的惊叹声中,飞快地把自己的姓名牌贴到了A首歌的rap部分,把原本在那的赵青岚换到了B首歌的center位置。 “哇!”林森出声,问:“枕溪练习生为什么做这样的选择?” 枕溪不好意思地挠头,说:“还没有尝试过说rap,想在最后的比赛中尝试一下。” 林森望着她,笑,说:“想必我们的rap老师monster会很乐意教你的。” 总之,她们总决赛舞台的个人part部分就这样定下了。 大家一起退场往演播厅外走得时候,段爱婷走到了她身边,小声说:“装出这一副圣母的样子给谁看?” 一百四十、你算哪根葱 “你以为让赵青岚做center就能保她出道?搞不清楚,你哪来的自信?” 枕溪斜眼看她,说:“我堂堂正正第一名为什么没有自信。倒是你,我的第四名段爱婷练习生。你总决赛能不能进前三都是问题,你现在有什么资格来跟我说这话?” 段爱婷停住了脚步,拿眼睛瞪她。 枕溪别过脸,步子没停,风风火火地,走了。 这第一的位置前后都换三人坐了,段爱婷还拿她当那个对内投票倒数第一的小透明练习生? 她真想朝着她吼一句,大清早就亡了,您可趁早醒醒吧。 …… 她们开始为总决赛的舞台做准备。除了这两个表演舞台外,她们还会在排名公布后,再一次表演她们的初舞台《Dream Girl》。 导演组说:“到时候会按照各位的排名呈三角形站位,所以大家只用把舞步练熟就行,到时候我们会按照排名给各位安排。” 临近总决赛,节目组各位工作人员对她们的态度都要和善友好很多,估计是知道总决赛一结束,她们的身份就会从练习生直接跃为当红偶像艺人。 “当天的总决赛将会在KS电视台同步直播,所以,大家要有心理准备,获奖感言要提前准备好。” 霍林启特意过来说:“排名前面的几位练习生要准备好拿得出手的夺冠感言。” 有练习生不乐意了,说:“第一名就一定会从那几个中间产生?万一最后杀出一匹黑马呢?” “醒醒吧你。这个节目有且只有枕溪一匹黑马。” “你说她能夺冠吗?” “不好说,也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排名突然掉至第20,本来以为马上就淘汰了,结果人触底反弹,直接飙升第一登顶。这人的命啊,真不好说。” “你知道吧,之前有个练习生给她算命,说她是那种去春游都能看到仇家在树上吊死的奇异命格。” 枕溪当然不知道有练习生在背后议论她的命格。她只是从工作人员待她的态度里察觉到了些什么。 倒是段爱婷见不惯大家突然对她友好起来的态度,找了个休息的间隙把她叫到卫生间去找茬。 “你知道最后总决赛的投票是要花钱的吧?”她问。 “知道啊,怎么了?”这事早在之前李部长就跟她说过。 “听说网络投票只做1票基数,短信投票做5票计数,而直播的礼物投票做10票计数。” “所以……”枕溪问。 “那个时候就不只是靠粉丝了。” “你想说什么?”枕溪看着她,问:“你以为cloud或者云氏会花钱把你捧上center位出道?” “为什么不呢?公司大就是有好处不是?起码实力和资本是放在那里的。” 枕溪突然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你说,cloud拿着你的营销企划案往上报的时候会发生什么?” “发生什么?” “你说……”枕溪神秘兮兮地开口,说:“林岫要是在文件里看到你的名字,会不会手一滑直接扔垃圾桶里去?” “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猜测人家?”段爱婷问她。 “你说……”枕溪又贱么兮兮地开口,说:“你们公司放着人气最高口碑最好的白晏不捧,把钱花你头上做什么?难道就因为你家有个亲戚在cloud做高层?” 段爱婷咬着牙看她,不说话了。 “其实按你现在的情况,前13出道是没什么问题。那你找我的目的……” “少跟我装!”段爱婷揪上了她的衣领,说:“这个节目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不信你不清楚。除了第一名之外,剩下的第234名和13名一点区别没有。” 枕溪当然知道。节目组一早就说过,虽然前13组队出道,但是第一名出道的练习生就是组合的center位,享受全队最好的资源和待遇。 意义和彩虹女孩的总选第一差不多。 枕溪把自己的衣领从她手里扯出来,说:“还没到那一步呢,你这会儿急赤白脸做什么?总决赛是个未知数,谁心里都没有谱。敢情你想当第一别人就不想啊?你去问问现在排名最末的唐茵,人也抱着第一名出道的希望呢。” “呸!她配?” “她不配你不配?”枕溪冷笑,说:“大家都是半斤的八两。说到底,你也是cloud公司的边缘练习生。要大家都是各个公司的王牌,那何必来参加这种节目,躺着等公司给资源不就好了?” “我和你们不一样。”段爱婷说。 “怎么就不一样了?你是比我们多长了双眼还是多了只手啊?段爱婷,芸芸众生,其实大家都一样。所以啊,把自己当人看,也把别人当人看。你说你当初要是跟林岫把恋爱谈上了,现在……” “你还敢说!”段爱婷这话简直是从喉咙里滚出来的。 “我怎么了?还在怨上次吃饭的事?”枕溪哼了一声,无语道:“不是,人林岫一早就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说你要是表里如一,那我也没辙啊。” “你以为你现在很好吗?你看看你当初,晚自习下课天天等着,刮风下雪都等着,走哪都跟着,把人看得跟什么似得。结果呢?人林岫把你当根葱吗?不对,人现在叫云岫。和你没有半毛钱关系。”段爱婷把脸凑到她面前,讥笑。 “人家当然和我没关系。所以段爱婷,我的话你最好听进去。你要是还想在这行混下去,就当不认识这个人,管住你自己的嘴,别跟其他人说一些有的没的。” “我跟人说什么了?”段爱婷反问。 “你前男友叫赵逸磊,是个涉嫌强*奸被学校开除的瘪三混混。你和林岫,说好听点是校友同学兼同桌。说难听一点,你以为你算哪根葱?” 枕溪甩开她的手,大步走出了卫生间。 …… 距离直播日程越来越近的时候,节目组来通知,说要录制一个感恩主题在总决赛时候播出。让各位练习生给父母写信,到时候会把各位的父母都给请到现场。 葛导演来跟枕溪说,暗示她可以给她外婆写信。枕溪二话没说就拒绝了。先不说这路程迢迢她不想外婆奔波辛苦,就这段时间发生的这些破事,她也不想外婆知道。 枕晗殷殷切切拿出了她全部的作文水平给枕全和林慧写了信,结果递交给节目组的时候,人直接跟她说,不会邀请她父母到录制现场来。 “为什么?”枕溪哭喊道。 节目组的人嘴上含糊过去了,心里却在想,要真把枕晗父母请到现场,那万千正义网友和枕溪的粉丝还不把她们给生生撕碎了。 “那我父母会出现在直播现场吗?”枕晗问。 “不会。”节目组回答地很干脆,说:“你父母,你爷爷奶奶,还有你哥,都不会出现在直播现场。” “为什么?”枕晗又问。 “就算节目组点头他们也不敢来。要是来了,可能在大门口就得让人拿水瓶砸进医院。” 枕晗死死拽住衣角,眼泪大颗大颗往外掉。 “你还能进决赛,完全是因为你姐替你说了话。枕晗,知足吧。” 等到感恩主题录制的那天,全部20位练习生,除了枕溪和枕晗的家人,都到场了。 大家有好几个月没见过家里人,这一碰面,双方抱头就开始痛哭。 枕溪站在一旁,心里甭提多纠结。 你说这氛围也实在好哭。但是她哭了吧,怕人觉得她在卖惨。不哭吧,就怕人说她冷血。 最后还是韩漪的妈妈搂过了她,挡住了摄像机的视线,跟她说:“辛苦了,孩子。” 枕溪一听这话,才没忍住落出泪来。 所有家长张罗着给她们做饭。韩漪家主厨是她爸,于是她妈就一直拉着枕溪在说话。 节目采访的时候问,说好像和枕溪关系很熟络的样子。 韩漪妈妈笑得见牙不见眼,开始叨叨跟节目组说起枕溪在七中的事迹。这反复来反复去,还是枕溪骄人的学习成绩。 最后,是各位家长给孩子送礼物的环节。枕溪因为家长没来,本来是没有的。但韩漪妈妈还是给她掏出一份来,说:“这是卢意妈妈托我一定要带给你的。” 枕溪接过那东西,打手里一摸,就知道那是个毛绒玩具。 节目组让她拆开,里头是只小熊,小熊头上戴着个发夹,上面是写着她名字。小熊右手持矛,左手持盾,肚子上还穿了条写着“S”字母的内裤。枕溪一看,就知道是卢意的杰作,顿时笑得眼角都弯了起来。 至此,除了枕晗,所有人都收到了礼物。 她就站在旁边,一直看着其乐融融的大家默默流泪。 枕晗哭得稀里哗啦,韩漪妈妈看到了,只说了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 看来是知道枕晗对她闺女做得那些破事。 枕晗听到了,瞪大眼睛问了一句:“您说什么?” “我说,什么样的妈养出什么样的女儿。” 这话说得声音极大,话筒收着音,摄影机也开着。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枕溪。 一百四十一、当面打脸 “阿姨?”枕晗怯懦懦地喊了一声。 旁边的家长们面面相觑,底下的节目组也在互递眼色。 “别这样叫我,担不起。你爸妈今天怎么没来?”韩漪妈妈看着她,说:“我倒是想问问,她们怎么教导的女儿?把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养成了这幅德性?” “阿姨。”枕晗哇哇开始哭,说:“您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听不懂?”韩漪妈妈仰着脸,说:“当初霸凌我家韩漪的人是你吧。把她叫到KTV里威胁她脱衣服跳舞的是你吧?”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在瞬间睁大了眼。毕竟韩漪这事,只要看过节目的人都知道。 “看着多么可爱水灵一孩子。”这是所有家长对枕晗这人的普遍看法。 “不是我。”枕晗剧烈地摇着头,说:“你认错人了,不是我。” “不是你那是谁?你要不要问问你姐姐,当初要不是她及时赶到,我闺女还不知道怎么被你糟蹋呢。” 枕晗哭着来拉枕溪的手,喊着:“姐姐。” 又是这一套!每次都是这一套! 枕溪冷眼拉开了她的手,不说话。 这事她可管不了,自作自受吧您嘞。 霍林启打底下冲出来站到韩漪妈妈面前,问现在的情况。 “我倒是想问问你们节目组,为什么让一个品行不端参与校园霸凌的人留到现在?” 霍林启无言以对,一直拿眼神瞄着枕溪。 枕溪摊手表示没办法,这是韩漪和枕晗的私人恩怨,她没有置喙的权利。 霍林启让韩漪妈妈稍安勿躁,立马叫人通知了西瓜公司。 西瓜公司老板黄耀渠和练习生部部长李部长御驾亲征来处理这次的事情。 霍林启的意思是直接退赛给枕晗留点颜面。但黄耀渠不同意,说可以和韩漪及其父母沟通。 她们沟通的结果,就是韩漪妈妈来找枕溪,问她这事要怎么处理。 “这是你们双方……” “我当然是希望把她的丑行公之于众。但是韩漪跟我说,你不希望枕晗退赛。那阿姨依你,你看……” 枕溪当然不希望枕晗退赛。 打上次的事情之后,她一直好奇。好奇枕全和林慧看到她和枕晗呆在一个团队,看着她越来越好越走越高把她们宝贝女儿踩在脚下的时候,会是个什么样的心情。 跟林慧当初从她妈手里抢走枕全的心情一样吗?还是听说她妈被他们生生气死比较开心?或者,还是在背后盘算着将她卖去做未成年X交易更来得痛快? 枕溪非常好奇。这种好奇已经超过了她对第一名center出道的渴望。 “您现在把她弄出去多不划算。”枕溪说:“让她跟韩漪一起出道,韩漪手里捏着她的把柄,以后让她做什么她就得做什么。” 最后西瓜公司和节目组商量的结果,就是枕晗继续比赛,其他的事总决赛以后再说。 再说的意思,就是再也不说,这谁都知道。 距离总决赛直播的两天前,她们就要从封闭馆启程去KS电视台在B市的本部演播厅。听说那是个可以容纳几千人的场子,她们将在那进行总决赛的直播。 至此,她们几个月的封闭生活结束,她们收拾好行李,准备前往B市。 打从封闭馆出去,她们乘坐的大巴就被十多辆小型车尾随着。 练习生们趴在窗子上看着外面好不兴奋。 “你看你看,那个人手里举着我的名字。” “没错没错,还有我的,我都有粉丝了!” 韩漪抓着枕溪的手一直在晃,说:“你看,那个帅哥一直在跟我招手,他是我的粉丝不?是啊,他手机屏上写着我的名字。” 枕溪摸摸她的脸,说:“省点力气哈,等进了市区再兴奋。” 还没等进市区,当第一个公交站台出现时,就有人叫出声来,说:“看,段爱婷!” 那种羡慕的语气哟。 段爱婷侧头去看她在公交站台上的广告牌,脸上有些不以为然,但眼角眉梢全是得意。 大家都在说:“哇哇,谁谁谁出现了。哇哇,谁谁谁也出现了。哇哇,怎么谁谁还没出现?” 这个谁谁就是指枕溪。 车上没有摄像机也没有收音话筒。段爱婷直接转过身来,说:“我的第一名,这一路看过来,马上就上高速了,怎么没见你啊?” “听说我的应援都在地铁里。”枕溪答道。 段爱婷嗤笑了一声,说:“死鸭子嘴硬,谁信啊?买得起地铁站的广告牌做不了公交站的应援?这话你就自己骗自己吧。” 坐在枕溪旁边的韩漪和甘如听到这话,再见到自己的应援广告牌都不说话了,生怕自己的反应刺激到枕溪。 枕溪看这两人紧张兮兮的反应,还真有点哭笑不得的苦涩。 “一会儿到机场,估计会有很多人来送机。我们已经提前安排好了安保人员,你们一定要听从指挥。” 所有人都点头答应,心里也对一会儿的情况有了个预估。 可真等大巴到那的时候,所有人都僵在座位上不敢移动。 “那……那是春运吗?” 只见肉眼可见的区域内,密密麻麻,全是人。 手里举着手幅灯牌的,拉着大横幅的,穿着统一制服的,这一看,就是粉丝的标配。 “这……今天是有哪个大咖也要搭飞机吗?”有人问。 “应该不是,我从那群人当中看到了我们所有人的名字。” “下车!”节目组命令。 她们按照座位开始移动。枕溪,就是当头第一个。 她刚下车,鼻子就被什么东西给桶了一下。一抬眼,就有四五根话筒怼到了她的鼻子下面。 “枕溪枕溪,对这次总决赛有信心吗?” 因为节目组直接交待过不许接受采访,所以枕溪只能微笑致意。 “对于之前网上的风波你有什么话想说?” “谢谢。”枕溪被安保驾着胳膊往前拖。 她目光所看到的,都是长枪短炮似得相机。她的耳边,全是粉丝撕心裂肺的吼叫,大呼着各位练习生的名字。 就她能听清楚的,就有: “白晏!你愿意跟我一起去看今年夏天最盛大的烟花吗?” “段爱婷,无论你爱谁,我只爱你!” “韩漪,感谢你在我心里掀起的巨浪。” “浮光跃金,静“隐”沉璧。李静隐,我爱你!” “甘如!花光这一生的运气才能遇到你,我甘之如饴。” “枕晗!我守在清晨,只为遇见你。” …… 枕溪强忍着笑容,踉踉跄跄地在人群中行走。 这时候,她听到一个耳熟的声音在喊: “枕溪,我的宝贝儿,妈妈永远爱你。” 枕溪正满头黑线,又听到一句:“别挡路!让我宝贝儿走!” 枕溪顺着声音处望去,赫然就是上次在封闭馆门口拦车的那位小姑娘。 她的目光和枕溪撞上,急忙把手里的灯牌举给她看。 枕溪笑了笑,又被安保推着往前走。 终于,大家安全地穿过了人群。 韩漪擦着额头上的汗,说:“吓死我了。他们刚才说什么?感谢我在他们心里掀起的巨浪?什么意思?” 枕溪笑,说:“你的漪字不是有水纹的意思?” “原来是这样。”韩漪想了想,说:“每个人的口号都很切合各自的名字。对了,学姐,你粉丝的口号是什么,我刚才好像没听见。” 韩漪这话一出,当即就被甘如瞪了一眼。韩漪也瞬间反应过来,立马熄了声,拿抱歉的眼神看着枕溪。 枕溪知道她们在想什么,无奈地笑,说:“珍惜枕溪。” “什么?” “我粉丝的口号,珍惜枕溪。” “你就可劲扯吧,刚才就没看到几个你的粉丝,更别说有人喊口号了。”段爱婷走过来,说:“我现在特别怀疑你上次第一是怎么拿得。” “你觉得呢?”枕溪问。 “我不知道啊。”段爱婷一副无辜的表情说:“我连你粉丝都没见到,我能去问谁?” “登机牌!” 刚好工作人员拿着各自的登机牌过来,枕溪只有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段爱婷接过自己的登机牌,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 “我去!”不知哪位练习生还是工作人员吼了这么一句。 枕溪看着手里的登机牌,正面,是她的航班信息。翻过去背面,印着她比赛时的照片,上面写: “等到8月10号那一天,全世界都会为你让步。加油,我的骄傲。” 枕溪的笑容止不住地往脸上浮。 有人问:“这样子的登机牌只做了这么几张吗?” “不是,听说8月11号之前的登机牌都是这样。” “所有人所有航线吗?” “听说是。” “这得多少钱?” “不知道,怕是几个站子联合做的吧。” “没看到站子的名字啊。听说是个土豪粉个人弄得,没集资。” “牛大发了。” “所以说女粉好啊,又有钱又用心。” …… 枕溪她们去安检,在安检的过程中,安检员都会一直跟她们说加油打气的话,搞得每个人都有点不好意思又开心。 等过了安检往登机口去的时候,就见一眼能看到的,所有广告牌上,都在滚动播放着枕溪的比赛舞台集锦。 “我艹!”不知道是谁说了这么一句。 一百四十二、恋爱绯闻 枕溪的笑容一直保持到了从飞机上下来。在再次穿过重重的接机人群后,她们终于到达了休息的酒店。明天一早,她们就将到演播厅去进行直播彩排。 枕溪和白晏住在一间房,透过干净的落地窗往下望,酒店门口站满了等待的粉丝。 白晏说:“看今天的情况,你center出道很稳了。” “不好说。”枕溪摇了摇头,说:“总决赛不光是粉丝投票,还有各自背后经济公司的角力。我是被经济公司放弃的人,没有强力资本的注入,只依靠粉丝,有点困难……” “按照现目前的情况来看,任何一个除你之外的练习生拿到第一都会成为强推之耻被全国人民骂够一整年。我就看看,有哪家公司敢这么不长眼。” 枕溪听了,也就笑笑。 用着酒店的Wi-Fi,大家也是这会儿,才知道这个节目的热度和所有情况,包括枕溪之前遭受到了什么。 白晏默默看完,跟她说:“你值得这个第一。” “靠身世吗?”枕溪说:“我从未张口跟大家说过这些事。在这些事情没爆出来之前,也没有人觉得我可怜。” “是,你是凭实力上来的,虽然大家嘴上不承认,但是心里都清楚。” “要是可以,我倒是希望这些事永远不被人知道。他们在可怜我的同时,也是对我母亲和外婆的再一次伤害。其实认识我的人,都觉得我活得很好。” …… 第二天她们从酒店去往演播厅的时候,又是被浩浩荡荡的粉丝大军和十多辆跟车护送着。 甘如说:“原本以为只有女粉丝才会这样。现在看来,男粉丝也不逞多让。” “我看下来还是女粉丝比较多。”韩漪看了枕溪一眼,说:“嘴里都喊着学姐的名字。” “你学姐女粉多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第一次投票的时候她的女性投票就占比一半以上。现在怕是超过百分之八十了吧。“甘如应着。 “女粉和男粉,除了生理上的区别以外,还有什么?”韩漪问。 “你看看你学姐机场的那些应援,有哪个男粉会这样用心又舍得花钱?多浪漫啊,那哪是追偶像,简直是情人节告白。” 枕溪听着她们聊,也只是笑。 到了演播厅,KS电视台的哪个部长亲自出来迎接,带着她们去看场地。 枕溪站在正中央看了一周,听人介绍说这里可以容纳3000人左右。这么说,实在不算小了。枕溪站在舞台上,也觉得这个地方空旷地可以。灯光照不到的地方,全是一抹黑,平白让人看着心慌。 她们开始彩排。 霍林启,节目制片人,KS电视台综艺部部长都在现场,唯独少了D&D的负责人。 她们彩排过后,前20名练习生的经济公司代表都来了。节目组给了时间,让她们在直播前做最后的沟通。 这还是枕溪这辈子第一次和黄耀渠面对面。这人和她记忆里的一样,瘦精干巴的一人,偏还要留两撇小胡子,怎么看怎么不正经。 黄耀渠,李部长,营销企划部张部长,以及枕溪枕晗唐茵三人,借用人酒店的会议室开会。 黄耀渠还是那句话,希望枕溪可以退赛回去参加这次RG女孩的总选活动。 “为什么?”枕溪问。 他们还是拿总决赛投票要花钱这事做文章,摆明了一副枕溪没有公司支持就进不了前13的架势。而他们也直截了当地表明,不可能给枕溪支持。 “你们会这样想,别家公司肯定也这样想。那么,你们又凭什么确定花钱就一定能把枕晗保进前13?万一到时候落个人财两空……” 黄耀渠又开始摸他那两撇小胡子,看着枕溪,那眼神仿佛就在说她不识抬举。 不识抬举就不识抬举吧。枕溪也懒得跟他争论,只说一切看天随命。 “枕溪,老话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你且等着看吧,看这之后的事情,是不是真能如你愿。”黄老板一副高谈阔论神气叨叨的样子。 “嗯,我等着看。”枕溪随意地应了声。 黄耀渠最后看了她一眼,走了。 就是从这一眼和他之前说的话中,枕溪有了再次变成过街老鼠的觉悟。她只是暂时想不到,她还有什么?她还有什么错处可以给他们拿去做文章? “枕晗!”枕溪敲着桌子喊了她一声,问:“你觉得你会出道吗?” “当然。”她昂着头一片自信满满,仿佛全然忘了她上次排名15的尴尬。 “我也希望你能出道。” 枕晗和唐茵同时用古怪的眼神看她 枕溪拍拍手,从椅子上站起来,说:“亲爱的两位队友,我们决赛的时候见吧。” 唐茵睁大眼,看她像是在看鬼。 …… 8月10号,注定会成为这个夏天里最重要的一个日子。 KS电视台将在晚上八点半开始直播《Dream Girl 130》最后一期的总决赛。 早在几天前,就有媒体爆料,这个节目前后的广告已经卖到了数百万一秒。而她们的总冠名商某品牌饮料早已赚得盆满钵满。 《Dream Girl 130》,无疑是这个夏天,包括这一年里,话题人气和商业价值双丰收的节目。 枕溪她们从一大早就开始准备。 节目直播前的最后一次彩排,连KS?电视台的台长都到了现场,亲自给全体工作人员和选手分发解暑用的绿豆粥,并拉着她们的手一个个进行关怀慰问。 每一个练习生都有一套不同的说辞。他跟枕溪说的是:“好孩子,辛苦了。今天过后,会像你粉丝说得那样,全世界都为你让步。” 枕溪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心里可一丝笑意都没有。大概这会儿所有人的状态都和她一样,外松内紧。表面上看着云淡风轻,实则内心较劲得很。 枕溪从昨晚就开始各种担心。一会儿担心直播时出纰漏,一会儿又担心自己最后进不了前13出道。 她心里已经开始让步。从最开始的一定要center出道的强硬变为了只要不是段爱婷和枕晗拿第一就可以。到即将直播之前,她的想法已经堕落为,管她第一是谁,只要自己能在前13出道就行。 等一过了中午,枕溪连吃饭喝水的精力都分不出了。她对着穿衣镜,反复地在检查自己的舞步。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一直在跟她们说,有数亿人在关注着这场直播。有千万万从全国各地赶到现场支持的粉丝,还有许多业界大咖亲临现场观看比赛。总而言之一句话,就是不许在直播时掉链子。 掉链子这个含义广了去,枕溪真想问,什么算作掉链子。 “安保准备了上百人。”节目组说:“万一最后排名公布时粉丝现场打起来怎么办?救护车都得备着几辆。” 枕溪一听这话,心里更不安宁了。她在想,节目组说这话的意思,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各家经济公司协商后的结果? 如果要到现场打起来的程度。枕溪不敢想,最后的结果会有多离谱。 “公安部负责人都来了几趟,生怕到时候控制不住现场。”节目制片人来到她们面前特意警告,说:“无论最后的结果怎么样,都希望你们能控制好自己,别在现场说出一些煽动粉丝情绪的话。知道吗?枕溪。” 枕溪抬起头,想问问特意点她的名是什么意思? “就你粉丝叫得最凶。一会儿说要来电视台拉闸,一会儿说要现场打爆霍林启狗头。你可注意一点,说话有点谱气,表情管理可千万做好,别再露出之前拿倒数时那种可怜巴巴的眼神来。” …… 到了观众入场的时间,大家都在后台等着。韩漪一直在问: “会来多少人?能不能把现场坐满?” 旁边电视台的工作人员听了,只是笑,说:“这次的观众都是在我们节目官网申请后通过审核才能来的。申请通过的比例超过一百比一。怎么可能坐不满现场。别说现场了,我们电视台周围可都被粉丝包圆了。你站在楼顶往下看,跟蚂蚁搬家似得。” 韩漪不好意思笑,说:“我们之前一直在封闭,也是最近几天才了解到这些情况。” “放心吧。”工作人员安慰道:“好歹也是近十年国内最火的选秀节目,这点阵势是要有的。” 韩漪一听这话,更紧张了。 枕溪一直在看时间,计算着她们还有多久上场。看见葛导演慌慌张张走过来的时候,枕溪心里一下就慌了,手里的水杯开始往外溅水。 葛导演扯着她的胳膊往偏僻处走。 枕溪一直反反复复地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我又做错什么了?” 还有几个小时就决赛了! 枕溪差点没叫出声来。 “你怎么回事?”葛导演压低声音小声说:“为什么会在这会儿爆出你的恋爱绯闻来。” “恋爱?”枕溪没控制住声气。 她脑子快速转动,心想她连个暧昧对象都没有,哪来的恋爱?和谁恋爱。 葛导演把手机给她看,这个新闻就挂在某个门户网站的首页,标题为: 《Dream Girl 130夺冠热门人选枕溪疑似曝光恋情》。 一百四十三、活不耐烦 新闻下还贴了几张照片。 枕溪一看,都是她和眭阳的合照。 只有一半的合照,另外一半属于李明庭和钱蓉的部分被裁了。 枕溪脑子里噼里啪啦在闪。这些照片一直都在钱蓉某社交网站的加密空间里,这是怎么流出来的? 瞬时,枕溪就想起黄耀渠走时看她的那一眼。 这个帖子在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里已经有了上万条转发。随便点开一个转发的账号,头像都是和枕溪有着竞争关系的练习生。例如段爱婷,例如白晏,例如李静隐。 这事要跟西瓜公司跟他黄耀渠没关系,她把头扭下来给他们当球踢行不行? 上次联合她亲爹,这次联合对家粉丝。西瓜公司干啥啥不行,黑人的手段倒是熟练高明得很。 太狠了。 真是太狠了。 在她粉丝摩拳擦掌准备投票的当下爆出这种事情来。要她是粉丝,她得先捂着被窝哭一嗓子去。至于投票,谁他妈还有那心情? “这个时间点太妙了。马上就开始投票,你粉丝在这会儿看到这个消息,那就等同于一盆冰水直接浇在她们的热血上,心能完全凉透了。” 枕溪没出声,她正认真看着那些照片和配文。 照片还好,就是站在一起笑得一脸傻气,没什么亲密的动作,就是眭阳太好看。 枕溪把自己代入粉丝。她要是看到自己偶像和一长这么好看的异性站一块。就除非说她两是亲兄妹,否则她也得炸。 新闻上把眭阳的名字清清楚楚地写了出来,还特意强调了他的七中校草身份。 “你们那破公司是指望不上了。你看,是不是让D&D这边赶紧发个说明?就是不知道能起多少作用。怎么就在这个节骨眼上……” 就是得在这个节骨眼上。不然还有什么意思。 “不用。”枕溪说:“这说明轮不到我来说。” “那……” “造谣之前倒是先打听一下人家的背景啊,蠢!” 枕溪跟葛导演借了电话,背过身就打了国际长途。 那边好一会儿才接,用慵慵懒懒的口气说了句:“哟不塞哟。” “眭阳!” “枕小溪?”对方语气一下子精神了,说:“你这会儿不应该在准备决赛?为什么给我打电话。” “现在F门户网站的头条新闻,你了解一下。” “等会儿,我看一下。” 枕溪等了一会儿,才听见对方压低嗓音说了句:“这事你不用管,我来处理。” 珍惜“嗯”了一声,就说要挂电话。 “等等。”对方声音突然急促起来。 “什么?”枕溪问了一句后,对方又好半天没说话。最后,才说了一句: “节目我一直在看,真的……你要好好比赛。” “这个用你说?” “枕溪。”眭阳用国旗下宣誓的庄重口吻跟她说:“加油!” 枕溪搓了搓手臂上起得鸡皮疙瘩,淡淡地应了一声: “嗯。” …… 挂了电话,枕溪满身轻松地往待机室走。 一进去,里头的人全抬起头看她,有些人眼里带着很明显的幸灾乐祸。 都知道了? 消息够灵通的啊。 “学姐。”韩漪满眼的担心。 “没事儿。” “呵。”段爱婷哼了一声,说:“说得轻巧。我上次爆出这种事情后立马就掉到第二,你觉得你就能撇得干净?” “我跟你又不一样。你那是有实锤的恋爱,我这是无端的造谣。” “谁信?观众和网友才不管你是不是造谣,反正你们有合照不是?虽然你高攀不上人家眭阳。” “P的。”枕溪说。 “谁信?”段爱婷还是这句话。 “我管你信不信呢。” 枕溪转过身去对着镜子比划舞蹈动作。约莫半小时后,葛导演又来了,当着所有人的面跟枕溪说:“成了。” 枕溪接过手机,现下W网站的热搜第一是: “CL回应”。 点进去一看,就是韩国最大娱乐经济公司CL对今天网上流传的关于枕溪和眭阳恋爱关系的回应。 全文看下来,大致的意思是,就今日CL旗下练习生眭阳和枕溪在网上流传的恋爱传闻都是造谣虚构。 CL强调,两人只是认识的同校校友关系,因为有共同的朋友,所以有合照的照片。但今日在网上流传的那些照片都经过了二次处理,并不是事实。 还说,现在的造谣传闻已经对他们练习生的名誉造成了伤害云云,要保留追究起诉的权利等等。 很中规中矩的一篇通稿,关键还是看谁发。 这要是西瓜公司出这么一份说明,估计都没人理会。可对方是CL公司。 拥有全亚洲当红组合最多的经济公司,坐拥亚洲亿万少女粉丝,自带顶级流量和千万水军。 反正这个声明一出,瞬间就是热搜和话题双榜第一,转发量也过了10万。 网友在心疼枕溪的同时,也对CL即将推出的新人男子组合进行合理的猜测。那这位眭阳…… “蠢如猪!”这是枕溪对西瓜公司的评价。 你说他们怎么能不调查一下人眭阳的背景就敢把这些新闻往外放?那CL公司是他们这种地沟油承包商能够觊觎的吗? 人费心四年多时间打造的新男团,在这马上要出道的关头给人Ace成员整一恋爱绯闻?西瓜公司怕是失了智活得不耐烦吧。 反正,就枕溪的观察,她这突如其来的恋爱绯闻就轰动了两个小时不到,然后就被CL一把铁锤给锤得烟消云散。 还有就是,她在W网站上看到了她粉丝的路透。就在演播厅大门外,李明庭脖子上挂着一特别大的牌子,上面贴着他们四个人的完整合照,下面用歪八七扭的大字写着: “再把老子和我媳妇截掉试试看!” 枕溪看着,就笑了。心想这人不是个傻子吧。要不是他个子高又长得帅,看谁会理他。 但是,李明庭和钱蓉学姐也来现场了? 枕溪小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有种类似于近乡情怯的小羞涩。 ”直播倒计时开始,5分钟。” 霍林启的声音响起。她们全在后台等待着,听着外头来自粉丝山呼海啸般的尖叫呼喊。 “一分钟。” 这次的节目主持人,KS电视台综艺台柱子耿辛就站在枕溪旁边抚着自己的胸口。 “真紧张啊。”他说。 “加油。”枕溪动了动嘴。 “倒计时,10秒。” 现场3000多名观众异口同声地开始倒数,这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跨年现场。 “1——action!” 耿辛边往舞台走边说:“各位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和正在网络上观看直播的网友们,你们好!” 枕溪在下面也紧张地无法呼吸。按照节目流程,她们在主持人介绍完投票规则后就要上台。 “网络投票按1票计数。短信投票按5票计数。直播礼物投票按10票计数。现在投票通道——正式开启。请为你支持的少女投票。” 舞台的灯光暗了下去,导演组示意她们上场。她们要表演的第一个舞台,就是20位练习生共同演唱的一首叫《Tomorrow》的歌。 枕溪到自己的位置站好,钢琴的前奏一响,舞台的灯光就慢慢亮了起来。 枕溪耳边,是惊涛骇浪般的欢呼尖叫。她眼睛看到的地方,是荧光棒和灯牌汇集成的璀璨银河。 她有一瞬间的恍惚,以为自己站在了上辈子彩虹女孩的总选舞台上。 在这汇集了千万星光的银河里,有一个全场最亮最耀眼写着“七中之光”的巨大灯牌属于她。 枕溪唱第一句: “昨天的我在原地歇息,明天的我不知走向哪里,只有今天我可以努力。” 这是现场伴奏开麦真唱。彩排的时候,霍林启就一直担心,害怕直播的时候有人走音跑调。 枕溪带着耳返,从里头听到的歌声,确实有些不稳定,但也不到事故的地步。直到枕晗的声音响起。 她唱得第一句,就生生把这歌的调给飘了上去,她自己上气不接下气唱不下去,连累着她后面的人都唱得费力濒临破音。 等到副歌的时候,大半部分人都唱不上去开始划水。于是,真如意三人组加赵青岚白晏的声音就异常清晰。 “跌倒之后,我才知道奔跑的意义。溺毙之前,我也把希望寄托给了水里的微光。但谁知道,但谁知道,我太渺小,挣扎无力。” 她们几个人把歌曲重新拉回到正轨。 音乐才停,枕溪就听到一声撕心裂肺地: “枕——溪!” 以她为开始,各属性的练习生粉丝都开始比拼起口号来,跟军训似得。耿辛劝止了半天,才让这种声浪小下去。 “先让我们的练习生给大家打招呼,来,白晏先开始。” 现场又开始喊:“白晏!你愿意跟我一起去看今年夏天最盛大的烟花吗?” 白晏不好意思地笑,说:‘谢谢,谢谢大家。” 练习生由耿辛一个个点名给大家做自我介绍。枕溪留在了最后一个。当耿辛才说出“接下来有请……”时,现场就开始尖叫。 来自女生的,很清晰的,带着哭腔的声音在一声声呼喊她的名字。 一百四十四、废物 耿辛说:“各位宝贝儿们别哭了,稍微收一下下,留点力气一会儿高兴的时候哭。” 枕溪拿起话筒,说第一句“大家好”时,嗓音就哑了。 底下的粉丝把写着她名字的反光手幅全举在了头顶。枕溪一眼望过去,都是丹丹,枕溪,枕溪,丹丹。 枕溪重新开口,说:“大家好,我是枕溪,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耿辛及时制止住了粉丝又要脱口而出的尖叫,说让练习生下去为一会儿的表演做准备。 枕溪往台下走,突然,听到了一声凄厉的喊叫: “枕溪!看看妈妈吧。” 这个声音在三千多人的演播厅里也异常明显,好多人都笑出声来。 “这位小姑娘!你才多大!”枕溪听到耿辛这么说了一句 甘如挽住了枕溪的手,说:“这观众怕是半数以上都是你的粉丝,一眼看过去,全是举着你灯牌和手幅的人。” “今天的观众可是申请后筛选来的人。哪就有那么多她的粉丝。谁知道是不是雇来的水军。”段爱婷说。 “有种职业叫黄牛,段爱婷小姐,了解一下?”甘如说。 …… 枕溪她们在后台紧急地换装,为一会儿的分组表演做准备。 听动静,外面的大屏幕上正在播放她们分组的过程。 现场全是粉丝的尖叫。 枕溪本来就短的头发被梳成了一个油光水滑的大背头,配上暗红色的衬衣黑色的长裤,整个人怎么看怎么不正经。 虽然这造型是一早就定下来的,但枕溪看着镜子里头的自己,还是很不适应。 “观众真的喜欢看这种东南亚大毒枭的造型吗?”枕溪再一次跟阎老师确定。 “你别问我。”阎老师板着脸,说:“这个造型是霍林启敲的。自从你《catch me》的one take突破5000万播放量后,霍林启就一直宣扬这是他指导有方的结果。说观众就喜欢看这种模糊性别的舞台概念。” 枕溪扯着自己的衣服,有点委屈地说:“我觉得我小姑娘的样子还是挺明显的。” “你粉丝当面管你叫闺女叫宝贝儿,背地里管你叫老公。你觉得她们喜欢看你娘们兮兮的造型和表演?” 枕溪无言以对,这首歌确实是走轻熟路线的雅痞风,也确实不适合穿得粉粉嫩嫩去表演。所以她也非常好奇。 枕晗当时为什么会选择这首歌的center? 这是一首和她本人气质天差地别的歌不是吗? 枕溪从镜子里看到正在化妆的她。原本可爱甜美的齐刘海被梳了上去。无论眉眼再怎么化得硬朗,看上去还是很孩子气的模样。 她穿了一身黑色的小西服,系了一个规整的领结,但因为个子的问题,看上去像是儿童唱诗班成员。 和同班同学身高腿长高马尾的韩漪站在一起,两人像是差着辈。 更别说站在紫色蕾丝金色大波浪的白晏和红衬衣黑西裤的自己旁边,活像是被她们两拐来的孩子。 别说,也就是这会儿,枕晗才有点学生的稚*样。 但是,这首歌和稚嫩这个词沾不上半点边。 偏偏,枕晗还是这首歌的center。 之前KS电视台台长看彩排的时候就问过,问能不能换center。 霍林启当时说得话很讲究。 “这个组,无论是白晏还是韩漪都是表现力极强的孩子,何况还有个枕溪。到时候观众还会有多少注意力给到center?” 另外一组已经到后台准备登场了。枕晗化好妆,站起身走到了枕溪面前,说: “时尚的完成度是看脸的。你看你,穿着奢侈名牌也像个毒贩。” 是,没错,她现在这一身都是奢侈名牌来着。但是,谁说就一定得把奢侈名牌穿出名流新贵范才行。 枕溪从头到脚看了她一眼,说:“真短啊。” “你这腿,是真短啊。怎么垫了增高垫还这么短?” “你……” 枕溪替她理了理衣领,说:“这是投票终止前的最后一个舞台。怎么样?有没有想好,要最后给观众留下什么印象?” 枕晗拨开她的手,说:“你操心你自己吧。我可是堂堂正正的center。” 枕溪笑出声来,说:“是,你是center没错。但是吧,这是直播,没有后期剪辑的。所以……” 枕晗紧张地看着她,问:“所以什么?” “所以你要小心,别被人给抢镜了。要不然,这出道就悬了。” 导演在那边催她们去准备。 枕溪勾着枕晗的肩膀带着她往那边走,说:“你说你长这么大,姐姐也没尽到什么责任。你妈把你养成这幅样子,其中也有我的一丁点过失是不?” 枕溪笑着摸了摸她的脸,说:“所以今天姐姐好好教教你,舞台上,怎么做人。” …… 她们一组10个人站在了开关门背后,一门之隔的外面,就是舞台和3000人的观众席。 前面那组的表演还没结束。音响和观众的尖叫震得她们脚下的地板都有些颤动。 白晏一口接一口地深呼吸,说:“我第一次尝试这种曲风的表演。” 枕溪打兜里掏出颗棒棒糖,问她:“要不?” 白晏摇头,说:“都什么时候了还吃糖。” 枕溪剥开就塞自己嘴里了。 所有人都转脸看着她。 白晏拿手肘捅她,说:“别吃了,一会儿该表演了。” “我问过总导演了,他说没问题。” 门外头耿辛已经在做串词,已经介绍到她们的舞台。 白晏没再理她,自顾着又去调整紧张的情绪。 枕溪拍拍前面枕晗的脑袋,说了句意味不明的话:“一会儿hold住啊。” 表演的音乐已经响起,伴随着外面肝胆俱裂的尖叫,她们面前的自动门在一点点开启。 白晏就感觉自己的肩膀一重,回头,是枕溪把手肘搭在了她的肩膀上,且,整个人几乎歪在她身上。 白晏也是这才发现,枕溪嘴里的糖还没拿下来。 她急忙地掐了她一下示意,但枕溪好像没察觉,在舞台大门彻底打开得时候揽着她就往外走。 白晏被枕溪整个人搂着,别扭地都不知道应该先迈哪只脚。这和她们平时练习,包括彩排的时候都不一样。 枕溪这个人,平时不会给人侵略和压迫感。但现在,白晏能明显感受到自己身边这个人打骨子里透出的张狂。 舞台体质大概就是说像枕溪这样的人。上了舞台,整个人就彻底变个样子。白晏都不好说,她平日里认识的枕溪和现在贴着自己这位,哪个比较真实。 枕溪是这首歌的rap之一,前面的表演,她只需要跳舞就可以。所以白晏偶然用余光瞟到,都会看见枕溪淡定自若地含着她粉白相间的阿尔卑斯。 白晏还能抽出一点多余的精力想,想一会儿她开口唱歌的时候这糖要怎么办?总不能直接丢在舞台上或者丢到台下去吧。 舞蹈的间奏响起,这段间奏之后,就是枕溪的rap,她自己写的词。 白晏就见,枕溪干净利索地跳完舞后,在满场的尖叫声中,把还没融化完全的棒棒糖,塞到了枕晗胸前的口袋中,还轻佻地拍了拍她的脸。 “妖风四处起 路边一妇女 披黑色风衣 镰刀高举起 说带你回去 回拔舌地狱 路上总有野鬼想抓你的脚 给你机会让你有话可以说 你说觊觎妒忌是罪是业火 那这样的话我只能劝你 早日剃度。” 不知道底下的粉丝是怎么知道了枕溪的rap词。她在唱每一句时,底下的人都能合上最后几个词。尤其最后的“早日剃度”被全场一起喊出来,让白晏有种自己也在渎神现场的罪恶感。 她们的表演结束了。最后定格的时候,枕溪把自己的手搭在了枕晗的头上。白晏不小心瞥到枕晗瞬间鼓起的腮帮。心想她这会儿碍着观众和摄像机不说什么,但后槽牙应该是要咬碎了。 本来是以她为center编排的一首歌,最后被枕溪抢镜抢到全场大合唱的地步。白晏都不用看节目就能想到,兴许枕晗会成为《Dream Girl 130》开播12期以来,最没有存在感的一个center。 “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她们刚转到后台把耳麦取下,枕晗就抓住了枕溪的衣领说了这么一句。 旁边的工作人员都小心地看着这两人,一句话也不敢说。 “我怎么了?”枕溪把衣领揪了出来,顺带抚了抚。 “我才是这首歌的center。” “没人说不是啊。” “那你刚才什么意思?还把棒棒糖塞我衣服里,谁给你的胆子?” “我之前就说了,我问过霍林启总导演,他说没问题。” 枕晗一副撒不出气的样子,连眼睛都红了,说:“你真的,太过分了。” “很过分吗?”枕溪瞪大了眼睛,说:“我做什么了?” 她弯下身来和枕晗眼对眼,说:“你守不住自己的镜头和份量,怪我咯?说实话我也没做什么啊,我做的,都是在舞台上被允许的。说到底,难道不是因为你自己吗?废物!” “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个废物。烂泥扶不上墙。就你今天的表现,公司就是砸一千万也保不了你进前13。还做什么偶像?废物!” 一百四十五、封神之战(上) 枕溪没等枕晗哭出来,她一手抓过白晏,一手拉着韩漪,背过身,走了。 等她走远,耳边也没听到谁帮她说过一句两句话,见她哭的时候,连适当地安慰也没个几句。 她以前觉得自己是万千宠爱的少女,是最有竞争力的夺冠人选,所以人人都得看她眼色,谁也不许让她难过受委屈。现在……第一位置换了三人坐,可从来都没有过她。 谁才是夺冠热门,这些在娱乐圈摸爬滚打许多年的业内人士心里最清楚。 “干嘛啊。”白晏说:“再讨厌她也没必要当着这么些工作人员的面开口,回头人还以为你是个多么刁钻跋扈的人。” “我要是和枕晗一起出道,这些人十之八九也是以后要一起工作的人。现在让她们知道我和枕晗的真正关系也好,省得以后弄出些不必要的麻烦。至于要怎么选择怎么站队,那是她们自己的事,我……” 外头突然爆发的一阵尖叫打断了枕溪的话。她侧着身往外看,才发现是陪伴了她们十多期的大王冠宝座被搬上了舞台。 “马上,投票就截止了。”白晏看着舞台说。 枕溪抬头看时钟,现在的时间已经快到11点,总决赛直播已经进行了将近两个半小时。 一般这个时间点,都到大部分人睡觉的时候。可外头观众席的热浪还是一头一头朝着她们涌来。工作人员也一直在说,节目收视率还在一路攀高。 耿辛开始采访她们节目的各位导师,第一位,问得就是pink老师。 Pink老师在例行的官方客气后,就被问最支持哪位练习生。 “当然是我们枕溪练习生。” 突如其来的尖叫让枕溪捂了捂耳朵。 “当时分班考核的时候她说喜欢我我就觉得她最有出息。” “只是因为这个吗?”耿辛笑。 “当然不止这个。孩子多努力多刻苦啊,最后一次主题评价时那眼睛都看不见了,完全是失明的状态下上得舞台,结果还表现得非常好。所以说各位,努力是不会背叛你的是不是?” “是!”底下异口同声。 枕溪还想再听一会儿采访,但工作人员来催她去换衣服,刚转过身,又听到一阵震耳欲聋的尖叫。 “怎么了?怎么了?”周围人都在问。 “林森上场了,说要进行投票速报。” “什么是投票速报?” “就是要公开当前几个人的投票名次。” 枕溪一听这话,心里就开始打鼓。 “公开哪几位?”枕溪问。 工作人员还没回答,现场的大屏幕已经呈现了出来。 “14名,沈新月。 15名,安斐。 16名,枕晗。” “这是?什么意思?”白晏问。 枕溪冷着脸,说:“催票。” “什么?” “14,15,16。这三个名次都是离13名出道只有一点点距离的。粉丝和经济公司看到这个情况,都得拼了命投票。” “那……” “就是不知道原本在前13的人会被挤出几个来。” “很不公平啊,这样。” “节目组和电视台才不管你公不公平,能赚钱才是要紧事。” 枕溪不再注意舞台上的情况,说完这话,背过身就走了。 要这样了枕晗还进不了前13,那就真的是作恶太多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 枕溪把油光水滑的大背头洗干净卸下来,换上节目校服,还是那个主题曲舞台上干干净净的长腿少女。 她们待机室里的电视也在播放直播,正说到13人出道后的组合名字。 林森站在舞台中央宣布,今天排名前13的练习生,将会组成一支组合出道,进行为期一年的演艺活动。而组合的名字,就叫“Dream Girl”。 真的是,一点新意没有。 “还有一分钟,投票通道就将关闭。” “30秒。” “10秒。 “3—2—1。投票通道,关闭。” 枕溪闭上了眼,想终于,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节目开始进广告,导演组来通知她们上场。 等待结果公布时的站位也是有讲究的,按照她们上次投票的名次,呈正三角站立。 枕溪独自一人,站在第一级台阶上。她身后的第二级台阶,站着白晏和李静隐。 打她们上台,现场观众的尖叫呐喊狂吼就没断过。隐隐约约,枕溪能从众多呼喊她名字的声音中听到李明庭要破不破的破锣嗓子。 她们站得位置,正前面有一条宛如顶级秀场T台的桥,上面铺满了金光闪闪的东西。走过这里,对面,就是摆放了13张椅子的大王冠。 最顶上的那个位置,镶着大宝石写着“1”字的红色椅子上,绽放着流光溢彩的璀璨。让人目眩神迷。 她们脚下的左右后方,就是观众席。她们只要一低头,就能看到一个个探出的头和举得高高的手幅。 枕溪就是无意识地一垂眼,眼睛就和观众席里的饶力群撞上了。 枕溪愣了一秒钟,抬眼的时候看到了站在他旁边的何媛。 站在满脸兴奋激动,手里拿了满满东西的粉丝群里,他两显得特别另类。 见枕溪看过去,周围的粉丝全把写着她名字的手幅举了起来,高喊着“无所畏惧,满载荣光”的口号。 他两怎么会来?枕溪忍不住开始分神,想饶力群和何媛来这干嘛? 肯定不会是给她加油打气。也不会是来瞻仰她今日的风光。 何媛这会儿的心情,估计和枕溪万千对家粉丝的心情一样,充满着恶臭毒酸的诅咒。 那饶力群又是个什么情况? 哦,差点忘了,枕晗是他前女友来着。 枕溪闭眼,脑子里浮现出了上辈子自己嫁给他时的情景。 没有聘礼没有婚礼。领证的时候自己在民政局前等了他几个小时,他穿着一身黑就来了,拍完照也不管照片好不好看美不美观,只说自己还有事,匆匆忙忙就走了。 家里贴得大红喜字,都是自己一点点剪出来的。他回来看到,二话不说就给撕了。 自己死前去枕晗的住处找他,当看到那扇大门上贴着的喜字时,真是说不出的刺眼。自己死得那天,他说…… “好,广告回来……”主持人开口,把枕溪从自讨苦吃的回忆里拉了出来。 她睁眼,她的几步之外,就是闪烁着流光溢彩的大王冠宝座。 那个地方,她坐上去过一次。 “下面,我们从12位练习生开始揭晓。” 林森站在她的正对面,手里拿着的,依然是她们这次的投票排名结果。 和往常不同的是,这是最后一次,也是最重要的一次。 现场顿时安静了,比心跳快上几拍的鼓声开始在全场回绕。 枕溪只要一垂眼,就能看到粉丝们紧张忐忑又期待的表情,特别生动。 大概可能过了几分钟,也可能只过了几秒,林森的声音才再度响起。 “以可爱面貌和清澈嗓音获得大家关注的练习生。” 枕溪就听到底下的粉丝在交头接耳,说:“是不是枕晗?” “听这个形容好像是枕晗。” “获得627万5935票,排名12位的练习生是——” 鼓声又开始快起来,敲得人五脏六腑都跟着发慌。 底下的粉丝都在说:“第12名有627万?疯了吗这个票数?” “我天,照这个票池看,我家岚岚要悬。” “妈呀,第一名会不会过千万?” “应该不会比12名高过一倍去吧。那得花多少钱,枕溪的粉丝应该没疯吧。” “不好说。” “第12位练习生是——”林森又重复了一遍,说:“恭喜!沈新月练习生。” 枕溪迅速整理表情,带着满脸的笑容回身鼓掌。所有练习生都去拥抱她,枕溪被人群圈在外头,挤不进去。 终于等所有人祝福完,那个叫沈新月的姑娘才来到她面前和她拥抱。 “恭喜。”枕溪说。 这个姑娘从没和她组过队,枕溪对她的了解少之又少。只不过,万一她自己也入选,以后大家就都是一个组合的成员。 “我等着你。”那姑娘跟她说。 枕溪看着她踩着金光闪闪的T台走向大王冠,心里羡慕得不得了。她和她的粉丝是轻松了,接下来可以开始磕瓜子看戏。 那个姑娘在说感言。枕溪底下的粉丝在说:“沈新月刚才速报的时候是14名吧?还真让节目组催票把她催到12了?” “我她妈真想哭,不知道是谁被她挤出来了,会不会是我家那位。” “真羡慕你喜欢白晏,一点都不用操心。” “喜欢枕溪才比较省事吧。” “并没有!你看今天枕溪要是没夺冠,她家粉丝怕是能把现场炸了!” 枕溪本来是竖着耳朵听她们聊八卦,乍听到这么反动的发言,惊得差点没把袖扣抠下来。 “接下来——11位练习生。” 新一轮的折磨又来了。 “总票数630万5953票,让我们恭喜——” “唐茵练习生!” 现场和枕溪都一起愣了愣,周围的观众都在问: “这是真实的吗?” “谁?唐茵?我不是听错了吧。” “我去!唐茵都入选了,这世界还有什么不可能?” “唐茵入选也好,这样组合就有队长了。” 一百四十六、封神之战(中) 枕溪强忍住惊讶的表情回头,不出意外地,看到了身后练习生们一张张蒙圈的脸蛋。 没有人想过唐茵会进前13。 和其他靠脸蛋靠实力靠魅力取胜的练习生不同,唐茵能走到今天,完全是因为给观众塑造出了一个任劳任怨的知心大姐和负责队长的形象。 她从第一次组队表演开始就一直是队伍里的队长,从未旁落过。 之前有网友说要把唐茵投进前13当组合队长枕溪还以为她们在开玩笑。现在看来,大家怕是全失了智。 枕溪还没回过神来,满脸感激感动泪水的唐茵已经一个纵身扑到了她的身上,紧紧抱住她。 枕溪真是忍了又忍,才忍住没把她推开。 现场要是有会观察微表情的人,就能看出她现在的情绪有多么不耐烦和厌恶。 这唐茵是个什么人,观众和网友不了解,她可清楚得很。 唐茵抱了她好一会儿,嘴里一直在说对她的祝福,一副和她关系多亲密多要好的样子。 是,是带头孤立她往她储物柜里洒水,是偷窃栽赃给她的亲密关系。 枕溪满脸尴尬地送走了她。立马,就竖起耳朵听旁边观众的八卦,这可比唐茵的感言有意思多了。 “比12名只多了3万票不到。不知道是她死忠多,还是运气好。” “估计是枕溪粉丝看在同一家公司的面上拉了她一把吧。” 枕溪听到这话,气得整个肺腔都在扯着疼。 上面的唐茵也在说:“非常非常,感谢我的好朋友好姐妹,枕溪同学。” 她这话一出,现场又开始尖叫。这动静可比宣布她名次时热烈多了。 “当我有许多次想放弃的时候,是她一直鼓励着我,支持着我。” 你她妈怎么不早放弃呢? “在这里,我也想跟她说。我非常非常,希望能和你一起出道,度过未来美好幸福的一整年。” 枕溪见镜头扫过来,只好拍着胸脯微笑。心里在想,说这话也不知道想要吓死谁。 “接下来,总票数643万2824票的练习生是——” 枕溪双手交叉,心想赵青岚韩漪或者甘如应该出来了。 “赵青岚!” 枕溪一个转身就朝着赵青岚奔过去,以极快的速度拥住了她,没让大家又把她挤在人群之外。 枕溪抱住她一小会儿,甘如和韩漪也扑了上来。 赵青岚把脸埋在她颈窝处哭,好半天没把头抬起来。 枕溪抱了她好一会儿,节目组的人一直在下面打手势,让她松手送赵青岚上去。枕溪装作没看见,最后还是林森拿着话筒说: “有请我们赵青岚练习生!” 枕溪又送了她一段。 底下的粉丝观众又在说:“枕溪真的是……关系真好假好完全写在脸上。你看她高兴得。” “第11名又比12名多了13万票。这票数打这就分层次了。” 赵青岚哭着说了一大堆感言,分明之前导演组都让提前准备的,可她还是说得前言不搭后语。枕溪听着,这心里就是酸楚和难过。她们A班17个成员,走到这会儿,就剩下她们四个了。 枕溪抬头,在观众席的最上方,坐着其他110位被淘汰的练习生。其中流泪最凶的那几位,都是她们A班的小伙伴。 “接下来,第10位练习生,共获得896万0429票的是——” 底下的观众粉丝又炸了,惊讶道: “我没听错?一下子就比11位多了200多万了?” “今天这投票是疯了吧。照这样看,第一名的票数怕是要上天。” “第10位练习生是——” 枕溪紧张地一直死死咬住嘴唇。 “甘如练习生!恭喜!” 枕溪转身朝着甘如奔过去,刚把她抱进怀里,自己这眼泪就滚出来了。 她们家甘如,在她还不是A班成员时就特别照顾她。这一路过来,她们是并肩作战的战友,也是互相搀扶的同行人。她们一起受排挤,也一起因为one take收获瞩目和掌声。 她们家甘如,和其他练习生都不同,她是真正以骨做炬以血为油照亮自己梦想路的勇士。 枕溪牵着她的手,边哭边把她送到了主舞台上。 然后才擦着泪往回走。 底下粉丝把小手绢举着,说:“丹丹,别哭。” 枕溪背过身整理了好一会儿,才把情绪稳定下来。结果一听甘如的感言,又哭了。 “我和枕溪,和韩漪,在之前很长一段时间,没想过有这一天。原本我们只是在祈求,祈求能多留一天或者两天,更多的,我们不敢奢望。” 粉丝们也开始哭。 “感谢各位。真的,感谢各位,给我们做梦的勇气。也感谢你们,让我们梦想成真。” 枕溪看着甘如一步步走向那个写着“9”数字的座位,眼泪又开始往眼角滚出来。 “第8名,总票数896万3991票的练习生是——” “王蓉佳,祝贺你!” 枕溪微笑着回身鼓掌。这又是位不大熟悉的练习生。 “我又想说,疯了吗这票数?第8名就比第9名多3000多票?” 对方礼貌地和枕溪拥抱,枕溪也礼貌地回应,微笑着看她走上主舞台。 “第7位练习生,900万3723票的是——让我们恭喜,佟雯练习生。” “票数上900万了,马上就接近1000万了我的妈。”底下粉丝在说。 枕溪心里无波无澜,依旧微笑着和对方拥抱。 还剩下6个名额,刨去段爱婷安斐白晏韩漪李静隐后,不知道剩下的那一个属不属于自己。 “第6名,总票数920万3398票。以”handsome”A组里的优秀表现收获到特别多关注的练习生。” 大屏幕上的镜头一下就切到了枕溪和韩漪脸上。毕竟帅气A组就剩下她两和安斐。但安斐因为这个舞台表演掉粉无数来着。 枕溪嘴里念叨着上帝保佑,她两无论是谁,都好。 “让我们恭喜——韩漪练习生!” 这次没等枕溪回身,韩漪先冲下来抱住了她。枕溪被带着往前踉跄了几步才勉强站稳。 韩漪使劲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引得现场无数狂呼,然后才朝着主舞台走过去。 枕溪一把拉住她,让她跟另外的练习生们打招呼。 “从比赛一开始就是,枕溪看韩漪就跟看自己闺女似得,走哪都护着。”底下粉丝开始说。 “毕竟韩漪一口一个偶像一口一个英雄,换我,我也得护着。” 和甘如宣布名次时哭成一片的情况不同。韩漪公布名次时,所有人都是笑着的。 枕溪看着她在舞台上意气风发说感言的样子,就想起了卢意。 “学姐!我的英雄!我的偶像!我希望!我们能够一起!出道!” 韩漪的一句话里,包含了无数的感叹语气,仿佛枕溪出道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可事实上,枕溪心里也没谱。 “枕晗到现在还没出来,怕是要凉了。”底下粉丝又开始讨论。 枕溪回头看了一眼,站在末尾的枕晗,一脸紧张得要吐又可怜巴巴的模样。 “第5位练习生,获得928万2429票数的是——安斐练习生!” 这位祖宗也够传奇的,之前都掉出前13了,偏后来又凭着搞怪卖萌的活力清新路线一路逆袭到第5。 或者说,是刚才的催票起作用了? 真是了不起!枕溪都想给她鼓掌。 也不知道在演技这方面,她和唐茵谁更盛一筹。 枕溪肢体僵硬地和她拥抱。听到底下的粉丝在说:“你没见宣布安斐名次时,枕溪韩漪和甘如的脸色有多难看。估计是曾经一起组队时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枕溪真想给她竖大拇指说,您猜对了嘿! “第4位,总票数1054万3973票的练习生是——” “我艹!票数真过千万了。” “各位大top的粉丝,我真是服了嘿。你们是多有钱没地使啊?” “这才第4名,我的天。” “让我们祝贺——段爱婷练习生。” “什么鬼?谁?段爱婷?她怎么才到第4?” “段爱婷第四?我艹,那我丹的第一稳了稳了。” “段爱婷前期不是一骑绝尘的大魔王存在吗?怎么才第4?” “可惜后期不争气被枕溪吊打。” 段爱婷来跟枕溪拥抱,那个笑容,真是尴尬又苦涩。 “你果然没进前3。”抱着她,枕溪说了一句。 段爱婷拧了她腰侧一把,也小声说:“你以为你稳了吗?你觉得你的粉丝能把你的票数操到千万以上?做梦呢吧。就怕是,最后连第13名都捞不到。” 枕溪无所谓第笑笑,把她送走了。 段爱婷这人,心里再怎么不满意不高兴,这嘴里还是把话说得滴水不漏。毕竟也是好几期第一,粉丝的基数还是很庞大,好半天,现场都没冷静下来。 “看第一是谁了。我觉得无论是谁,今天都得和段爱婷的粉丝干一战。” “不好说。要是第一不是枕溪……艾玛,那个画面太美我不敢想。” “你看着,现在的安保都还一脸看好戏的表情,一会儿宣布第一的时候就得把警棍掏出来了。” 枕溪听着这些话,满头满脸都是黑线。心想她的粉丝没有这么霸道恐怖吧。 接下来,就只剩下前3和第13名没有公布。 站到这会儿,枕溪的双腿已经开始发软。于是越发羡慕早早坐上去的人。 “接下来,以第三名成绩,获得1103万3720票的,我们Dream girl第10位成员是——” 一百四十七、封神之战(下) 枕溪又开始祈祷,祈祷林森能叫到她的名字。 真的,是不是第一一点也不要紧。 只要能进前13,只要能出道。 只要…… “李静隐练习生!恭喜!” 枕溪的心一下就凉了,偏还要扬起笑容祝福人家。 枕溪和白晏对视,对方的神情也不大好。 真的,走到这一步,谁心里都没底气。 没看当初一骑绝尘碾压所有练习生的段爱婷,也才是第4。 李静隐坐到了第三的座位上,那仿佛就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位置。在整季的《Dream Girl 130》当中,她最差的成绩也没出过前五。所以前五里总有一个位置,是她的。 枕溪羡慕得不得了。 “接下来,我们整一季《Dream Girl 130》的第一名和Dream Girl组合的center就要公布。” 现场剧烈的鼓声和枕溪跳动的心脏重合在一起,让她有点没法喘气。 她开始想,她是不是终究敌不过资本的力量。 她会不会被直播前的绯闻影响到。 她的粉丝到底有多在乎她。 她选择这条路,是正确的吗? 心里响起一个又一个异样的声音,破坏了她原本对生活的心满意足。 “现在,公布第一名的两位候补。” 枕溪感觉自己的太阳穴被一把猎枪给抵住,她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开枪,什么时候让她*四溅让她血流成河。 她紧紧盯着正面的大屏幕,喉咙和口腔有触电的感觉,她的唾液,就是最好的导电体。 大屏幕上好半天都是一片漆黑,只有节目的logo。 当它出现第一个彩色画面时,枕溪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然后她发现,镜头里那人她不认识。 原来是观众。 “第一名的候补是——请公开!” 还是没有公开。 枕溪死死咬住下唇,感觉嘴里都有腥气的味道。 “恭喜!白晏练习生!” 白晏的镜头首先出现在大屏幕里,现场“轰”地一声,炸了起来。 镜头里的白晏,深深地,松了口气。 反正不是第一就是第二,可以歇口气了。 但是,为什么另外一名候补还没出来? 枕溪鼻尖闻到了硝烟的味道,她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她眼前被炸得灰飞烟灭。 “另外一位候补是——请公开。” 现场开始呼喊她的名字。 枕溪想说,你们别叫了,我什么都听不到了。 “恭喜!”枕溪现听到林森用濒临破音的声音喊了这么一声。然后才听到字正腔圆地说: “枕溪!” 枕溪用手指使劲掐着手心,才控制住自己没腿软坐在地上。 已经缓过来的白晏来牵她的手,从等候位走到主舞台的那段路中间,枕溪什么都听不到,她完全,是让白晏牵着走。 等走到主舞台,走到林森旁边,一抬眼,面前观众席都是举着自己名字手幅哭得满脸泪水的女生们。 “先祝贺两位练习生。”林森说。 “现在,公布这次排名第二,我们Dream Girl的第11位成员。” 枕溪和白晏手拉手站在了一起。 两人的掌心贴合在一起,不知道被谁的汗浸得湿湿的。 “总得票数,1149万3320票的,我们的第二位练习生是——” 枕溪满脑子都是,1149万! 1149万! 简直见鬼的票数! 如果一票做1块钱计算,这就是整整一千多万。 “第二位练习生是——” “我们先进广告!” 枕溪听到了满场,异口同声,来自各个地方,听得懂听不懂的脏话全集。 在进广告的间隙里,底下的粉丝又开始高呼口号。 “枕溪!今天过后,全世界都会为你让步!” “枕溪!无所畏惧!满载荣光!” “枕溪!我们祝福的,是你整个人生!” 枕溪满耳听到的,都是这些。 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才能喊出这种军训拉歌的效果。 林森一直在笑,说:“你们现在小年轻的应援方式真有意思。” 枕溪感觉自己心跳地有些不正常,不是激动紧张地剧烈狂跳,就是好半天,她才能感受到它动了一下。 霍林启在底下比手势,说还有30秒广告结束。 林森立马换上了端正严肃的脸。 “欢迎回来,接下来,获得1149万票数的,我们的第2名练习生是——” 枕溪眼睛定定地看着前方,想这灯光聚成的银河有没有尽头。 “恭喜!白晏练习生!” 头顶一声巨响,有漫天的金色彩带落了下来。枕溪抬眼看,身子立马就被人抱住。 宛如千军万马集结的尖叫惊喊混合着哭腔的声音瞬间冲破了枕溪的耳膜,只留下一声拉长的高频噪音。 她的身子被人抱住了,白晏摇晃着她,嘴形一直在说恭喜。 枕溪想,是你拿了第2恭喜我做什么? 满场响起了,整齐划一地—— “枕溪!枕溪!枕溪!” 是了,白晏是第二,那她就是第一了。 枕溪垂下了头,心里有种难以解释的兴奋,甚至还多了种说不清的孤单和忧郁,也有种,她划开了自己伤口挤出脓液的如释重负。 她觉得,她现在的感受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一个人能够明白。 她看着白晏,说:“恭喜你啊。” 白晏搂住她,小声说:“现场的这些欢呼和掌声,不是祝福我得第二。而是祝福你,枕溪,你得到了第一,center位出道。” “恭喜枕溪,堂堂正正,Dream Girl 130一位。” 大屏幕上开始显示她的得票数。 1709,9370票。 “当之无愧的第一!当之无愧的center!” 林森把话筒递给她,让她说感言。 枕溪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开口。 “首先,感谢我自己。” 底下全是撕心裂肺地哭喊。说着祝福,说着恭喜,更多的,是无意义地在嘶喊着她的名字。 枕溪闭了闭眼,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接着说:“感谢把我带来这个世界的父母。感谢我的外婆,感谢你当年,没有丢下那个被人讥笑指点的孩子。” 明明是夺冠的大好日子,可枕溪目光能看到地方,都有人在哭。 应该高兴才对。 “感谢一直关心照顾我的各位老师和学校领导。如果没有你们,枕溪就不能因为优秀的学习成绩在同学们面前挺直脊梁。是你们给了我做人的底气和骄傲,感谢。”枕溪弯腰,鞠躬。 “感谢给我生命增添了阳光和维他命的许多朋友。卢意,钱蓉学姐,一直教我跳舞的奎恩姐,还有出现在我生命中的每一个人,感谢你们。” “枕——溪!” 枕溪听到一声划破天际的破锣嗓子在叫她的名字。这会儿她终于看清了,那个举着全场最亮最闪耀的,写着“七中之光”灯牌的人,就是李明庭。 “感谢在这过程中一直给我诸多帮助的各位导师,林森前辈,pink老师,齐涵老师,还有教我rap的monster老师。以及许多许多一直在背后默默付出的各位老师,感谢你们。” 枕溪朝着舞台侧面看,看到了pink老师探出半个身子跟她挥手。 “还有就是,感谢一直付出的,台前幕后的我们节目组工作人员。感谢一直陪着我的葛导演,感谢节目制片人,感谢霍林启总导演。” 霍林启这个名字从枕溪嘴里一脱口,现场原本泪流成河的粉丝们立马异口同声咬牙切齿地大叫: “不要!” “不要感谢他!” “感谢他做什么!” “感谢另外的129位练习生,是你们成就了这个节目,是你们让枕溪,能够更好地被大家看到,感谢你们。最后,感谢支持我的每一个人,是你们,给了枕溪做梦的权利。这个夏天,真的太好,太好了。” 枕溪抬眼,注视着正面的镜头,说:“也希望现在电视机前每一个看到枕溪的朋友们,都能从我身上看到追逐梦想的希望和自信。希望大家不是用奇迹的眼光来看待我,更希望大家能从我的身上,获得生活的勇气。希望大家在困难迷茫的时候能够想起过去和今天的我。” 枕溪很诧异,说了这么长一段等于剖开自己伤口给大家审阅的煽情话,她居然一滴眼泪没有流。 “我,枕溪,16岁。平平凡凡的一个人。今天,8月10日,以《Dream Girl 130》第一名的成绩,站在这里,跟现在所有正观看着节目的观众朋友们问好。以后,也请多多关照。” 枕溪深深地,鞠了三个躬。 再抬头,一眼,就看到了林森红透的眼睛。 她过来抱住她,说:“你很好。枕溪,你是个特别特别好的孩子。” 轮到白晏发表第二位的获奖感言。枕溪就站在一边等着,看着正对面哭花了妆的粉丝们,笑。 “好,现在有请两位练习生向你们的位置走去。”林森开口。 枕溪把话筒还给了工作人员。从舞台右面的楼梯走上大王冠。 从最下面的台阶,和坐在第一级台阶的12至8名的练习生拥抱。 赵青岚抱着她一直在哭,后来还是被甘如拉开。 她往上又走了一级台阶,和7—4位的练习生拥抱。 亏得有韩漪打岔,她和安斐的拥抱也没显得特别尴尬。 最后,就是前面几名练习生。 白晏还在后面没有上来,枕溪只有先跟段爱婷拥抱。 她们两只是虚虚地抱着,身子之间隔了一个拳头的距离。 “1700万得票数,你还满意吗?”枕溪问她。 一百四十八、登顶 段爱婷一句话不说,枕溪只能感受到她喷薄在自己后颈处的炙热呼吸。 “以后要在一起相处一整年的时间,我的第四名。” “呵!”段爱婷短暂地笑了一声,说:“你也别得意,日子都在后头呢。” “是。”枕溪也笑,说:“日子都在后头。” 段爱婷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把她推开。枕溪转身,和身后等待着的白晏拥抱。 “能和你一起出道真的是件特别开心的事。”白晏说。 “我也是。” “仰人鼻息看人脸色的日子,已经过去了。” “是,以后都不用了。”枕溪说。 白晏松开她,摸了摸她的脸,说:“去吧,到你的位置上去吧。” 枕溪拉了拉她的手,伴随着满场的尖叫和欢呼,转身朝着那个最闪耀的位置走去。 枕溪不记得她上次坐上这个位置的时候是不是跟现在一样的心情。这走向它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云端。每一步,都费尽了她全部力气。 枕溪摸了摸那个写着数字“1”的红色椅子,没有坐下。她再次转身,站在全场最高的地方,俯瞰全场。 振奋人心又激动热血的音乐奏响,让枕溪全身的血液都跟着沸腾。她想到了小时候看得狮子王,想到了辛巴爸爸木法沙站在断崖上检阅整片草原的样子。 但是她不敢露出那种“舍我其谁”的狂妄来。 她看着,她脚下的几千名观众和11名练习生,都仰着头在看她。她站着,所以她们也站着。 这些人中,可能有几个正期望着她头顶的吊灯正正好砸在她头上。 越过洒满金光的T台,她看到了还站在等待区的枕晗。她也在看她,但那种目光,枕溪不懂。 马上就要宣布最后的13名,她心里这会儿应该焦急地要死。偏偏,还要做出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来祝福她这个姐姐。 她左下角的段爱婷先坐下了,但是音乐还在继续,现场的欢呼也没有停滞的迹象,于是她只能又站起来,拿不耐烦地眼神看着她需要仰头才能看到的枕溪。 枕溪又鞠了一个躬,这才缓缓地坐下。 等到她坐下好一会儿,其他人才慢慢地坐了下来。 音乐声停止。现场也再次安静下来。 “好的,现在公布Dream Girl的最后一位成员。本次《Dream girl 130》的第13名。” 枕晗双手紧紧交叠在一起,嘴唇上的口红因为紧张已经被她舔没有了,这会儿,她正用牙齿死死咬住下唇,隐约地,能看出透了点猩红出来。 “得票数为590万3379票的练习生是——” 枕溪比任何人都希望这最后的人选是那位。 “恭喜!枕晗练习生!” 枕溪安安稳稳地坐在座位上,看着枕晗大哭着跟周围的练习生拥抱。然后朝着她们走来。 和所有人走到最下一级台阶迎接她时不同,枕晗是需要自己一个个地,走上前去问候。 她走到枕溪面前来时,哭着喊了声:“姐姐。” 枕溪拉住了她的手,把她带到自己的座位前,指着给她看,问:“这个位置漂亮吗?” 枕晗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枕溪搂着她的肩,笑出了一口白牙,说:“我的。” “什么?” “这个位置是我的,永远!” 终于,煎熬了所有人将近3个小时的名次宣布结束。 枕溪接过话筒,她将再一次带领着全部13位练习生跟大家问好。 “起立!” “各位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和正在观看直播的各位网友们!Dream Girl全体13名成员在这里跟大家问好!以后也请大家——” “多多指教!” 直播流程的最后一项,就是《Dream Girl》舞台的再一次表演。 她们13个人按照正三角形站位陈列。枕溪站在第一个,她的左后方是白晏,右后方是李静隐。 背后不是段爱婷和枕晗,也让枕溪后背轻松一些。 回想起她们几个月前第一次录制主题曲表演舞台时的情景。那会儿她和甘如还特别担心自己淘汰,看到那些好看的孩子,真是说不出的羡慕。 一晃眼,她都已经站在center位了。 音乐响起。 “我们是追逐太阳的少女,勇敢和自信给了我们全部勇气。” …… 总决赛终于结束,整一季的《Dream girl 130》也结束了。 今天过后,大家说起枕溪,不再是24号枕溪练习生,而是Dream Girl成员,民选1700万票的国名center。 枕溪挂了满身的金色彩带被甘如韩漪和赵青岚拥着往后台走。 “丹丹!”枕溪听见有熟悉亲切的声音叫她,一回头,已经有个人扑到了她怀里。 枕溪踉跄了几步才扶着墙站住。对方抬起头,笑出了一口白牙,说:“你真是太棒了。” “阿柠!你怎么来了?”枕溪抬头,发现卢意爸爸妈妈都站在几步之外的地方。 卢意妈妈含着泪拥住了她,说:“你真的太棒了。阿姨真为你高兴。” “枕溪!” 钱蓉和李明庭也朝着她走过来。 李明庭嘴里还在念叨:“进个后台怎么这么麻烦呢?要不是你刚才感谢了钱蓉人都不让我们进来。对了,你感谢钱蓉怎么不感谢我啊,这么不感谢我阳哥啊?” 钱蓉朝着他肚子捅了一拐头。 “你不是男的吗?”枕溪说。 “我是男的怎么了?难道你还性别歧视不成?” “我要当着我粉丝面大张旗鼓地感谢一异性。先别说有没有良心,你今天还想不想走出这里了?” 李明庭笑得一脸傻气,拿指头戳她的肩膀,说:“你真太给我们长脸了。” 枕溪够着头四处看,问:“我熊哥呢?季白杨呢?他怎么没来?” “他啊,本来是要来的,这不,代表学校参加区运会去了。我跟你说,他这个人可过分了,之前跟我们说你挺不过第一轮。结果现在逮谁跟谁说你的双截棍和武术是他教的,你说他要不要脸?” 枕溪呵呵笑,问钱蓉之前传出来的照片是什么情况。 钱蓉抱歉地说,说账号被盗了,她也是出了事才知道。 “不关你的事,这是别人早就计划好了的。你就是天天守着那账号都没用。这不怕贼偷还怕贼惦记着。” “谁啊?”李明庭问:“谁那么缺德算计你?” “就……”枕溪笑了笑,说:“来了。” 黄耀渠大摇大摆地带着李部长走过来,说:“枕溪,恭喜你得第一啊。” 枕溪就望着他,不说话。 “现在有时间吗?我们谈谈?” 枕溪点头,跟卢意和钱蓉她们打了声招呼,就跟着黄耀渠走了。 她倒是要看看,他还能出什么幺蛾子。 枕溪跟霍林启说了一声,就说先回酒店有事。 霍林启摸着他的络腮胡看向黄耀渠,跟枕溪说:“你自己小心啊,有拿不准的事就给葛导演打电话。” 想必也是很清楚西瓜公司的那些破事。 枕溪枕晗和唐茵坐上了西瓜公司的专车。 从电视台出去的时候,马路两旁站了特别多粉丝,拉着大横幅,手里举着手机的电筒。一眼看过去,整条路都是星光。 枕晗打开天窗跟她们打招呼,那些人先是叫了几嗓子,然后就没动静了。 黄耀渠问她:“不跟等了你这么半天的粉丝道个谢说声再见?” “大马路,车来车往,还是安全比较重要。” 说完这话,枕溪就转过了脸去。 黄耀渠看了她一眼,用中控把她面前的车窗给降了下来。 枕溪还没来得及生气,就听见此起彼伏的尖叫蔓延开。 “大家小心!小心!”枕溪一直在提醒,但情况一直没控制住。 这些粉丝都是因为没有入场资格才等在门口。刚才里面的情况她们也是通过网络直播才了解。这会儿看到枕溪,理智什么的简直没有。 “丹丹!你真的特别好!真的!”有个和她差不多岁数的女孩子拉着她的手一直在哭。 “不管别人怎么说,不管发生什么事,脱饭算我输,好不好,脱饭就算我输!” “今天过后,你就是堂堂正正的国民center,以后谁也不敢小看了你。枕溪啊!我为你骄傲。” 说这些话的人,无一例外,全都在哭。 枕溪能理解,几个月时间的节目追下来,期间又发生了那么多的事。这些粉丝投入的何止是时间精力和金钱,还有不应该发生在追星上的,所有真情实感。 “黄耀渠!”有粉丝看到车里坐着黄耀渠突然开始大叫,从车窗外把手伸进来抓住了他的衣服,嘶嚷道:“你对我家枕溪好一点听到没!” “听到没!你对她好一点!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黄耀渠!” “枕晗!以后离你姐远一点听到没!再让我看到你日鼓鼓地拿眼神瞅她,我就挖了你的眼!” 枕晗一小只地缩到了角落,一声气没有。 “唐茵!要是你成了队长,要对我家枕溪好知道吗?以后我也会支持你给你加油,所以你一定要对我家枕溪好!” 唐茵微笑着点头。 枕溪真的很服气,不管她唐茵背地里是个什么人吧,总归在人前还是能给人留下好印象的。 一百四十九、合同问题 最后,她们是在电视台安保和公安人员的帮助下,车子才能顺利开往酒店。 黄耀渠整理着他的衣服,用不阴不阳的语气跟枕溪说:“你的这些粉丝……” “怎么了?”枕溪问。 “你的这些亲妈粉对你怕是比你亲妈都要上心。” “您怎么知道?”枕溪望着他,说:“我亲妈都死十多年了,她怎么对我您怎么知道?” 黄耀渠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说:“果然是第一,说话的语气都不一样了。” “托福。” “不敢不敢。你现在可是1700万的国民center,坐拥千万粉丝。看不上melon和在下也是应当。”黄耀渠说。 枕溪鼻子动了一下,没说话。 “你们三个全进13出道是我没想到的,我真是替你们高兴。” “是么。 “枕溪!”李部长回头看她,说:“怎么跟代表说话呢!” “没事没事。”黄耀渠笑得一片随和,说:“只是枕溪啊,你看你马上就出道,这合同还是练习生合同不大好吧。” 枕溪一听,立马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和目的。 黄耀渠掏出一份文件递给她,说:“你好好看看,公司给你的条件比其他人可好太多。”说着,把车里的顶灯给打开了。 枕溪拿着那份合同却没打开,说:“听说我们组团出道这一年的所有收入,是按照KS电视台20%,D&D40%和所属经济公司40%的比例分配的。这合同里有没有写,我能拿到这40%里的多少?” “你还年轻,现在最关键的,还是要把未来的路铺好。公司拿到这40%,最后还是要花在你们身上。不然你以为D&D会对你们有多上心?他们也在琢磨着在未来的这一年里尽可能地压榨你们的利用价值。” D&D会拿她们赚快钱这事枕溪承认。人也不是慈善公司,这么做也无可厚非。只是,西瓜会把她赚来的钱花在她身上? 骗鬼呢这是。 “我觉得练习生合同也挺好的。”枕溪说。 “一看你就不懂。”黄耀渠耐着性子跟她说:“练习生合同有很多束缚手脚的地方。你看,未来你们13个人要出专辑,要拍广告,要进行这样那样的活动。那你在其中占到多少的份量,有多少的出境机会,这都需要公司去协商争取的。” 黄耀渠指了指她手中的合同,说:“你看,你要是练习生合同,公司就很难兼顾不是?” 又在骗鬼! “我没记错的话,我好像是第一名center出道吧。那唱片广告还是这样那样的活动不都应该以我为中心?我需要公司帮我争取什么?” 黄耀渠脸色骤变,说:“你觉得那些大公司,像cloud那样的公司会容得你踩在他们家练习生头上吗?到时候没有公司给你撑腰,你被人欺负怎么办!” “容得容不得的,我现在也踩了。难道说大公司不允许我就不是center了吗?我1700多万票,是粉丝真金白银一票票投出来的。他们要废除我这个center,那就是欺诈。这就是去打官司,也是打得赢的。” “你!你这孩子怎么死心眼不听劝?” “实在是代表你的眼光不行。我当初要是听你话退赛,现在这1700多万可就打水漂了。看看你们力捧的枕晗,也不知道砸进去多少钱,差点就淘汰了,都还不够我零头。” 正好车子也到了酒店,枕溪就说下车,临走前,补充了一句:“不知道哪来的自信。” 他要是黄耀渠,这会儿就该跪着感谢她。要不是她,他黄耀渠永远没有跟人cloud代表,跟人KS电视台台长坐在一起看节目的资格。 还艺人合同?要不是怕人说她忘恩负义见钱眼开,她明天就能跟西瓜把这练习生合约也给解除。 没有了这破合约的束缚,她自己一个人拿40%的收入分成,她需要经济公司做什么? 叶九如没起来,全公司就指着她一个人吸血。还是那句话,她要是黄耀渠,这会儿就该跪在地上求她。 老账都还没跟他算呢,现在这都什么玩意儿? …… 节目结束,D&D给了她们一个星期的休息时间。要求她们一个星期后返回公司开始做出道唱片和演唱会的准备。 经纪人和助理是一早就准备好的。无论最后出道的是哪13个人,这些经纪人和助理都能立马上岗。 听说D&D给她们一共准备了3个经纪人,分工明确各司其职,一个负责行程,一个负责商业,一个负责电视广播节目。以及7个助理。 三个经纪人枕溪还没见到。七个助理中的一个她倒是一早见到了。 因为她在比赛第二天要回Y市的计划,D&D安排的助理在总决赛当天凌晨就到了酒店找她。 枕溪原本以为,她们的助理应该是刚毕业的大学生之类,不会比她大上多少。结果来找她的人,是个看上去已经三十来岁,身体微微发福,说是助理,实际气场是个什么总监的成熟女性。 她让枕溪管她叫潘姐。她拎着她那个不知道是真是假的名牌包包站在她房间外往里看,说:“东西都收好了?” “没有。”枕溪手指贴裤缝站得笔直,活像在学校里接受训导主任的盘问。 “信息给我,我订机票。” 发号施令的口吻,但枕溪还是乖乖地把自己的证件递给了人家。 说真的,这位的气场比什么李部长张部长强的不止一点半点。 无论如何,枕溪都没法把她和助理这个职业联系在一起。 总决赛结束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1点,枕溪没来得及睡一觉,4点来钟的时候,就被潘姐提溜着去赶飞机。 在车上的时候,这位跟她说:“以后你就跟着我了。” 枕溪下意识地想点头,但又觉得不对劲。 如果对方的身份真是助理的话,准确地,不应该是说,“以后我就跟着你了”吗? “您——”枕溪小心地开口,问:“除我之外,您还要负责哪一位?” 7个助理,按理说,一人应该最少要负责两位才对。 “带你一个就够我麻烦了,我哪有那闲工夫管其他人!” “哦。” 枕溪在衣兜里给她竖大拇指,说您贼6! “有些话我先说在前头,虽然你是新晋国民……国民什么来着?你那个别口的称呼。” “center。”枕溪应道。 “不管你是新晋国民什么。在我看来,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新人。娱乐圈不是你们幻想中的巧克力工厂,其中有很多复杂难搞的地方。”潘姐在黑暗中戴上了能遮住她大半张脸的墨镜,说:“在这一年的时间里我会尽力帮你,所以你别给我惹一些有的没的麻烦。” “哦。” “态度端正点。”训斥的口吻。 “是,我知道了。” …… 枕溪和她去赶飞机。潘姐提着她的名牌包包,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在前头健步如飞。枕溪拖着自己行李箱追在她身后,像是春运赶飞机。 这次的航班订得仓促又紧急,枕溪根本没有想过机场还会有粉丝等着。 潘姐看见了,直接问:“你们怎么知道枕溪的航班信息?” 几个小姑娘互相递眼色不说话。 “找黄牛买的吧。”潘姐开口:“这是枕溪的私人行程,以后别做这种事。” 小姑娘鼓起勇气问她:“你谁啊?枕溪的经纪人?” 潘姐把墨镜取下来一点,看着她,说:“你觉得我是什么就是什么。” 语毕,拽着枕溪的胳膊就拖着她走。 边走边说:“以后再看见这些跟私人行程的粉丝别给好脸色。今天买你的航班信息,过两天就该去你床底下蹲着了。” 枕溪张了张嘴,到了口边的话还是没说出来。 潘姐看她,说:“怎么?觉得这么做不厚道?觉得都是给你投票应援的粉丝要以礼相待?” 潘姐扯了下嘴角,说:“真不见得!这些来跟你私人行程的粉丝真不见得会给你投票应援。真正在意你的粉丝是会尊重你的,尊重你的人格,也尊重你的生活。” 一副很有道理很有经验的样子。 枕溪和她一起搭上了去往Y市的飞机。这还是枕溪重生以来,第一次坐上商务舱的航班。 “经济舱没位置了吗?”枕溪之前有问过。 “有点出息,好歹你现在大小也是个明星。再说了,你穷惯了无所谓,我可不愿意受委屈。我是从来不坐经济舱的人。” 枕溪还是那句话,您6,贼6,真的! 到了Y市,机场方面的人来说,说门口聚集了大批粉丝,问怎么办? 潘姐一点犹豫没有,脱口而出:“走VIP!” 机场工作人员看着枕溪,说:“好歹也是衣锦还乡,这家乡支持的……” 潘姐毫不客气地打断人家,说:“这算什么衣锦还乡?根本没对外公开过枕溪要回来的行程。不知道她们是从哪里知道的消息。真要让枕溪衣锦还乡感谢家乡各位父老乡亲的支持,让她们演唱会的时候来!到时候让枕溪给她们跪下都成。这会儿不行就是不行。” 枕溪站在旁边听着,半个字都说不出口。大概这就是气场碾压,她在旁边被衬得毫无存在感。 一百五十、潘姐这人 枕溪没在Y市停留多久。她此行的目的,是要回去看外婆。 潘姐之前就把所有行程安排好了。枕溪从机场出来,就直接坐上了回家的汽车。 潘姐问她:“你要呆几天。” 枕溪试探着说:“能呆几天呆几天。” 她原本以为潘姐会反对的,但人说:“随你。” 这会儿又特别好说话的样子。 枕溪从车上下来,站在自己家门口,半天没反应过来。 原本质朴的青砖白瓦上被写满了字,枕溪凑近看,都是哪哪的粉丝到此对枕溪的祝福。有些话还挺窝心,有的就是纯粹凑热闹。 外婆听到外面的动静,喊着“丹丹”就走了出来。 枕溪赶忙上前几步搂住她,说:“您身体还好吧。” “好好好!” 外婆抱着她的腰看她,眼里一片湿润,说:“你好像长高了。我看你们那个节目,看着你吃不好睡不好还生病,我这心里头……” 枕溪给她擦了擦眼角的泪,说:“这不是都过去了嘛。怎么样,我拿第一有没有让您很骄傲?” “骄傲啊,外婆一直都以你为骄傲的。” 枕溪笑着,问了潘姐的情况。 “我去城里找家酒店住下,我电话你知道,有事给我打电话就行。” 枕溪点头,拥着外婆回了屋。 一进屋,原本宽敞整洁的客厅堆满了东西。 “这是……”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家里每天都有人过来,有的就在门外墙上写字。有的会敲门跟我问候,还给了这么多东西,我说不要,她们硬塞进来。” 真是——神通广大啊,连她老家的地址都能找到。 “没打扰您吧?” “没有没有。这么多人在我面前夸你的好,我很高兴了。” 枕溪洗了澡,终于能在几个月后再次安心地躺在床上睡一觉。这一睡,就睡得昏天黑地什么都不知道。 到后来,她是被生生饿醒过来的。 刚醒过来,就听见外婆在跟人说话。 “我看着特别累。她嘴上不说还一直跟我笑着,但眼里全是红血丝。昨天中午就躺下一直到现在都没起来。吃饭我都没叫她,就想着太累了,让她多睡会儿。” 有个陌生的女声应着:“之前比赛太辛苦,行程满得吓人。她现在比她刚比赛那会儿瘦了一大圈,我们看着也心疼。” 枕溪好奇,就把头伸出窗户外看,就见跟外婆说话的是两个穿着时髦的年轻姑娘,手里还提着一大堆东西。 看见枕溪蓬头垢面的样子,她们先惊喜地叫了两声,然后急忙解释:“一直想找时间来看看外婆,也不知道你在这,不是故意跟过来的。” 枕溪刚醒过来,脑子里还一片浆糊,什么都理不清楚。 其中一个姑娘说:“你好好休息吧,我们走了。” 外婆拉着她们的手,说:“太阳太毒,你们进来喝口水吧,正好丹丹也醒了。” “不了不了。”两个姑娘一直推脱。 “外婆,我饿了。”枕溪够着头说话。 两个姑娘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跟着外婆进来了。 枕溪洗漱完,当着她们的面,吃了一海碗面条。 两个姑娘全程看着她,一直在说:“你慢点,要不要喝点水,别噎着了。” 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枕溪问她们:“你们多大?” “比你大8岁呢。” 就大了8岁,说话跟她妈似得。 其中一个姑娘说:“你这么能吃,怎么还瘦成这样?是不是封闭馆吃得不好,还是工作人员……” 枕溪知道她们的被害妄想症又犯了,急忙打断,说道:“吃得挺好的,我最多的时候一天能吃六顿。但是跳舞消耗太大。” 两姑娘一脸心疼地说:“是啊,你们那舞蹈太难了。” 枕溪把衣袖撂给她们看,说:“我体重不轻,其实是体脂低。” 两姑娘眼睛顿时一亮,问:“你有腹肌吗?” 枕溪伸手摸了摸肚子刚想回答,但看她两表情不正经,急忙打住不说话了,继续吃东西。 两个姑娘又呆了一会儿就说走,枕溪也没留,送她们到了门口。 “演唱会我们一定会去看的。” 枕溪笑,说:“先抢到票再说。” 两个姑娘的脸一下就红了,把枕溪搞得好一阵莫名其妙。 吃完饭,枕溪又去睡了一会儿。到了傍晚,才醒过来。 比完赛,她们的手机也归还到了自己手上。枕溪刚一开机就被蜂拥而至的信息和未接来电消耗掉一大半电。 她顺着看完,大部分来自认识的人的祝福。另外一部分都是陌生号码,内容也都是如何如何喜欢她如何如何支持她如何如何祝福她。 看来这个号码是不能用了。 距离总决赛已经过去了48个小时,枕溪想着热度应该消散了一些,就打开了W网站。 因为她没有社交账号,就说搜索一下自己的名字。 这一搜索,首先映入眼帘的都是几个和她相关的站子。 什么“珍惜站”“同行站”“荣光站”云云。 随便点开,无一例外,都还在为8月10号那天的盛况狂欢着。 枕溪也因此看到了自己总决赛那天的海量高清大图。 老实说,经过粉丝自带滤镜的PS之后也没有多好看。 但枕溪看着那些照片,总觉得很陌生,没法和自己这个人联系在一起。 她还特意翻了翻自己日常的照片,还真没有一张是粉丝相机里的那种样子。 这些照片,不知道是不是刻意修过的原因,真的跟霍林启和阎老师说得一样,模糊了性别。枕溪从没想过她能从自己身上看出少年气这种东西。 而且她板着脸的时候比笑起来的模样成熟了十岁不止。 她现在总算了解总决赛前制片人叮嘱她的那些话。 什么叫做可怜巴巴的委屈眼神,她现在看这些照片算是明白了。 可是粉丝拍这张照片的时候她正在高兴段爱婷老马失前蹄拿了个第四。 果然,人不能透过表情来判断当时的心里活动。 枕溪往下划拉了一下,看到了好几条管她叫“枕六顿”的微博。她好奇顺着转发点进去看,原来是今天到她家来得两个女生中的其中一个发了微博。 大意是说在Y市偶遇了她,看着她特别瘦所以上去打招呼。但枕溪说她吃得还行,最多时候一天吃六顿,只是不长肉。 枕溪又看了看,好在,对方没有把来她外婆家的事情和她具体的位置透露出去。于是互动的粉丝都在说: “一天六顿叫吃得还行?” “她胃里是装了个漏斗吗?怎么可能吃这么多还瘦成那德行?” 枕溪心里想,你们对正在长身体的少女胃口一无所知。 从自己的搜索栏切出来,现在的实时热门都是关于另外12位练习生衣锦还乡的新闻。就在昨天,枕晗也回到了Y市,被众多媒体记者堵在机场接受了好半天的访问。 枕溪在新闻图片里看到了枕全和林慧笑得花枝乱颤的脸。那没有例外地,他们两又被网友单独截出来开骂。 除枕溪外的12位练习生都上了热门,所以也有网友问:“第一那位呢?” 有知情的粉丝回答:“比完赛当夜就回去了,不过是私人行程,没有公开。” “其他人也是私人行程,怎么就有这么多的新闻出来?” 这事枕溪也好奇。虽说她回来是非公开的状态,但熟悉她的人用脚想也该知道她在哪。喜欢她的粉丝可以说是不想打扰她休息。但是,那些见缝插针的媒体呢? 枕溪回来了两三天,当就一个记者没见到。 她给潘姐戳信息问了下这事。 “当然有!我的手机都快被打爆了,说是想对你进行采访。我全给回了。” “那他们就这样算了?” 据枕溪上辈子混娱乐圈的经验来看,娱乐版块的记者断没有这么好说话的道理。 “我跟他们说,要是来访问私人行程的话,正式行程就不用来了。” 枕溪看着对方发过来的信息,脑子里已经想象出了对方眼尾上挑不屑一顾的语气。 她是真的想问,您作为一个助理,是怎么敢这么跟人记者说话的?而且,人又凭什么会卖你的面子? 但她不敢,因为以和潘姐短暂的相处来看。枕溪要是问出这话,肯定会被骂。 她才不管她是不是民选1700万的国民center。在她的眼里,枕溪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萌新小透明。 枕溪在外婆家呆了四天的时间,手机从早到晚就没断过。都来自之前的同学朋友,问她什么时候回去聚。 距离假期结束还剩下三天的时候,潘姐来接她进了城。 一是见一见朋友同学,去学校拜访老师和领导。二是要为了之后一年的演艺活动去办休学手续。再就是,她得去看看枕全。 这三个计划执行起来是相反的。枕溪最先,是去拜访枕全。 她也没有提前打电话通知,就想着去一趟,人要不在家就算了。 但潘姐给她备了大大小小满满当当的礼物非得让她提着去。 枕溪两手被东西坠得直不起腰,苦着脸跟潘姐说:“重!” “能有多重!”潘姐一眼瞪过来,说:“这都是你的孝心,能有多重!” 一百五十一、孝心这种东西 说真的,潘姐给她准备的这些东西真不便宜。都是些包装精美又不实用的东西。反正这要是枕溪自己出钱,她肯定不会买,更别说还是送给枕全和林慧。 “让您破费了。”枕溪说。 潘姐目不斜视地搓着她的手指甲,闻言,说了句:“我无所谓,反正从你以后的收入里抵扣。” 枕溪一听,脸就垮了。 她自己一个人提着满满的东西进了小区大门。没走几步,就感觉有人在偷拍。 “这……”枕溪拿眼神询问潘姐,说需不需要制止一下。 “你表孝心可是好事,当然越多人知道越好。别说只是些围观群众,我连狗仔都找了好几个。保证把你手里的东西都拍得一清二楚。” 枕溪一听这话,明白了。 敢情让她提这么多昂贵礼物回家就是为了炒作一波她的孝心? “其实大家都知道我和我爸的关系。”枕溪说。所以没必要把表面功夫做到这个程度上。 “你做了,大家只会心疼你夸你好。你不做,就没了。” “是。”枕溪点头承认。诚诚恳恳地拎着东西上门。 这还是她打这家搬出去后第一次来。 枕溪敲门,好半天没有人回应。 潘姐问她:“这你家你没有钥匙吗?” 枕溪拿眼睛望着锁孔无奈地笑,说:“我走了之后他们就把锁给换了。” 枕溪又敲了敲门,说:“没人,要不走吧。” 她刚转身,就听到里头应了一声:“谁啊!” 她面前的门被拉开。林慧喜滋滋笑盈盈的脸蛋出现在门口,然后迅速崩塌。 枕溪望着她,只是笑。反正现在就是拿刀架她脖子上她也没法开口管这人叫妈。 “来……来了?”林慧笑得一脸苦涩,扭头朝着里边喊:“老枕,枕溪来了。” 枕溪只听见叮铃桄榔一阵响,枕全从厨房走了出来,手还插在围裙的兜里。 “爸!”枕溪喊了声。 “哎……哎,你怎么来了,也没提前说一声。”枕全笑得同样尴尬,估计要不是枕溪后面站着个陌生人,他能立马就把门摔上。 “这位是……”他望着枕溪后面的潘姐。 潘姐掏名片的手都伸到了包里,最后还是空着手跟枕全握手,说: “你好,我是D&D的行政总监助理,潘越。” 枕溪鼓起的腮帮在抽搐,心想艺人助理就艺人助理呗,非得给自己前面加个头衔,也就是欺面前这两人没文化。 “哎哟!”枕全一听,忙笑着把人往屋里迎。嘴上说:“那就是我们家晗晗公司的领导了,请进请进,也不知道您今天要来,家里也没备着什么。正好也到午饭时间,要不咱们上馆子去?” 潘姐回过头来看枕溪,想看她听到这话的反应。 自己亲闺女带着公司里的人来拜访,亲爹心里嘴里挂念的却是另外一位,完全把面前这人当透明。 枕溪面无表情地把手里的东西放在角落,然后就站在一旁看着他们。不知道是因为习惯成自然,还是本来人就比较沉得住气。 应该都有,怎么说也是个选秀冠军来着。 潘越笑着,说:“不麻烦了,枕溪还有行程,我们一会儿就走。只是,怎么不见枕晗?” “别提了,这孩子打回来之后就没正经在家吃过顿饭。今天不是那个同学请就是那个朋友找,还有些记者媒体电视台的人天天打电话说要采访,忙得都见不着影。”枕全看着潘姐,说:“要不我现在把她叫回来?” “不用了,等假期结束我们自然能见到。”潘越掏出手绢擦了擦手,问:“枕溪,你和学校老师约了几点?” “下午两点。” 潘越看了看表,跟枕全说:“时间差不多,我们该走了。下次再来拜访。” “怎么这么急,要一起吃个饭才行。”林慧看着枕全,说:“我们两也一直想找个机会见一见公司的人,毕竟孩子……” “枕晗的负责人不是我。”潘越打断林慧的话,说:“我和枕晗在工作上的交集不会很多。你们如果想跟D&D的负责人见面,我可以帮你们联系。” 林慧的表情立马就僵硬了。潘越绕过她推开了门,说:”枕溪!” 枕溪冲着枕全点了点头,说:“我走了,有时间再来看您,您多保重。” 枕全目光复杂地看着她,嘴巴动了动,但最终没说什么。 枕溪走出了门外,听到林慧叫她,说:“不管别人怎么议论我跟你爸,枕晗都是你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妹妹。” 枕溪开始笑,说:“我知道。” “枕晗……你……”林慧支吾了半天,也没能把嘴里的话说出来。 枕溪知道她想说什么。她嘴角咧得极高,说:“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 时隔几个月,枕溪再回七中,竟然就有了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七中扯着的大红横幅还没揭下来,底下两条用黄色的字写着:“祝贺我校初三G班枕晗和韩漪同学荣获KS电视台《Dream Girl 130》节目第13名和第6名的好成绩。” “祝贺我校高三A班段爱婷同学荣获KS电视台《Dream Girl 130》节目第四名的好成绩。” 最上面,是红底黑字,看模样是毛笔手写的横幅,写着:“热烈祝贺我校高一A班枕溪同学摘得《Dream Girl 130》第一名桂冠。昨天,你以七中为荣。今天,七中以你为荣。” 枕溪笑着跟潘姐说:“现在正放假,把这些横幅挂出来也不知道给谁看。” “给其他学校看,给来采访的媒体记者看,给来参观的粉丝路人看,总有人能看得到。话说你们学校也挺牛,一个节目前13有4个人出自你们学校,是被什么艺术之神开过光吗?” 枕溪心想还不止,她们四个算什么啊。要等到眭阳出道,那七中才叫做热闹。 枕溪走到七中最神奇的地方——公告栏。看到那里还粘贴着介绍节目投票规则的海报,上面说:“有梦想,谁都了不起。” 枕溪见到了她初高中的两个班主任和学校的主要领导。这每一位老师看见她都笑得喜气洋洋,看上去是真的特别为她高兴。 枕溪说:“今天来,主要还是为了要休学一年的事情过来。” 校长跟她说,段爱婷和韩漪本来今年是要参加中高考的,但她两人在比赛前就申请了留级。 韩漪和枕晗同班,韩漪申请留级,那…… “枕晗呢?” 校长叹气,说:“她之前也来申请过留级,学校也答应了。但前几天她来说不留了。” “但是她今年没参加中考。”枕溪说。 “她家长来说,不准备读书了。” 枕溪惊讶,问:“就直接不读了?” “说是不读了,能拿到初中毕业证就行。” 枕全和林慧怕是失了智哟。 就打她枕晗以后能如日中天混成顶级明星吧。可现在哪还有初中毕业的明星?这说出去都抬不起头来。 失了智。 枕溪只能这样判断那一家人的想法。 休学的手续办理得很快,学校在这个上面特别支持。但枕溪的两个班主任还是一直拉着她的手跟她说,让她不要被花花世界迷乱了眼睛,这读书只有好处没坏处。 估计是怕她哪天也心血来潮学枕晗来个直接退学。先不说枕溪会不会哪天蠢到这个地步,就说放弃读书这事,她外婆也决计不可能答应。 学校事情处理完后潘姐就不管她了,因为枕溪之后的行程都在围绕着朋友和同学聚会。但分开的时候,潘姐还是掏出了一个A4文件夹给她,让她醒醒脑子把这些都记住。 枕溪坐在出租车上看,上头一条一条罗列整齐清楚的,都是偶像艺人的基本素养条例。 例如, 公开场合不许抽烟喝酒。 不许跟异性有肢体接触。 不许胡言乱语。 见到陌生人必须保持微笑礼貌用语。 枕溪大概数了数,起码有上百条规范。特别重要的几条还加黑示意。 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她,说:“我怎么看你有点像那个枕溪!” 对于被出租车司机认出这事,枕溪表示有点诧异。 “之前比赛的时候,市中心商业区和人多的地方,尽是小姑娘在发给你拉票的传单。还有公交站地铁站,那些大的LED牌,走哪都能见到你。” 她还以为这种情况只在她们封闭的W市比较严重,没想到Y市这边…… “我不收你钱,你一会儿能给我签个名吗?”对方问。 “别别别!签名没问题,钱我还是要给的,不然都成地痞流氓了。” …… 聚会是李明庭和钱蓉张罗的,请的都是本身和枕溪关系不错的朋友,也比较贴心地,把地方找在了一个环境简单的咖啡厅。 枕溪到的时候,正听见李明庭跟人吹牛,说:“不是哥们跟你们吹,那天我和我媳妇刚往电视台门口一站,那些小姑娘一窝窝地就朝着我们飞奔过来,拿着相机就要跟我们拍照。我一看,不行啊,哥们长这么帅也不能跟谁都拍,我就让她们一个个排队,我挑着好看的……” “让谁排队?” 一百五十二、炫耀大会 枕溪倚在门梁上看他,问:“你让谁排队?” “看看!”李明庭大喊一声:“我们冠军来了!” “我说你土不土!什么冠军,人家叫center。”季白杨挤开李明庭朝着枕溪走来,说:“你别理他,去看了场总决赛回来就跟魔障了似得。” 季白杨接过枕溪的背包,带着她往里走。 “那是因为你没去!你看现场直播了没?那个全场最炸眼的灯牌是谁举着?现场的口号是谁在带头喊着?大声告诉我,是谁!”李明庭仰着脸抖着腿,特别欠揍。 “可拉倒吧!”钱蓉说:“你都不知道枕溪粉丝的口号是什么。之前还跟着喊了半天的“不管你爱谁,我只爱你”。你是到后来,才知道那是段爱婷的粉丝口号。你没见你后来改喊枕溪时旁边那些粉丝看你的眼神!” 枕溪没理他。她看了一眼,除了李明庭钱蓉和段爱婷,还有奎恩姐和她们舞团那些人。 “枕溪,几个月不见,你个子怎么蹿这么高了?”奎恩问她。 “不知道,可能是练舞练得。我们比赛那些舞蹈你也知道……” “只是你运气不好选到的全是男团舞,我见其他组也还行。不过要让你去跳那种小可爱也体现不出你的实力不是?”奎恩搂着她说道。 “我真的特别感谢你,要不是你当初让我去练现代舞,我现在……” “行了!”奎恩打断她,说:“那是你自己争气,我也没起到多少作用。要换我去参加你们这个比赛我可坚持不下来,你看看你们那日程多吓人。” 大家就此坐下来,喝着咖啡闲聊天。 “在你第一次one take出来之前我们都做好了去W市接你回来的准备。你当时也没几个粉丝,我们在学校宣传还被段爱婷那些朋友嘲笑。结果第一次one take一出来,当晚过百万的时候我们还以为眼花。第二天再一看,播放量已经朝着一千万去了。那时候我们就觉得,有戏。”钱蓉说道。 “我当时也以为我快淘汰了。”现在想起那时候苦苦煎熬的日子,枕溪心里还是有点难受。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们去哪都能看到你。公交站地铁站,商业区的广告牌。包括我们学校门口的奶茶店都有你粉丝在做活动,说给你投票就送免费奶茶。” 枕溪静静听着,没说话。 “我和李明庭还有卢意在你总决赛前一个月就商量着要去现场给你加油。当时想的是,要是没能出道就陪你一起哭。等到距离总决赛还有一个星期的时候,这种念头就变成了要去看你夺冠的兴奋。”钱蓉越说越激动,说: “我们是先去的W市才去的B市。你都不知道我们在机场看见登机牌和广告牌时的心情。在B市刚下飞机就有粉丝认出我们,我们都是蹭着人家车去得现场。当时还有三个小时就直播了,我们都还没拿到入场的票。李明庭一直在叫,说他是你干哥哥让保安放他进去,人理都不理。后来还是你粉丝不知道从哪搞来的票把我们送进去……” 钱蓉滔滔不绝一直在说这段时间在外面发生的事,李明庭间歇地补充着。枕溪默默地听,总觉得她们说得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事情。毕竟她封闭比赛的时候远没有这么风光体面,她每天睁眼闭眼想着的都是如何不被淘汰。 整一季十多期的比赛,只有最后那一场的荣耀,是枕溪能真正感受到的。 这天一聊就到了晚上十点来钟,李明庭和钱蓉送她回酒店,说“辛苦的日子都过去了,以后会越来越好。” 枕溪不好说未来会不会越来越好,她自己心里却很清楚,辛苦的日子没有过去。 第二天的另一场是由卢意主持的同学聚会。卢意一早就说过,去得都是和枕溪关系不错的同学。 所以,当枕溪在那群人里头看到饶力群和何媛时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 当时在总决赛现场看到这两人就够惊悚了,现在又出现在她的同学聚会现场? 卢意来拉她的手,说:“我没主动邀请,他们是自己来的。我想着,大家以前都是同学……” “没事儿。”枕溪摸了摸她的脸。心想不自在也就是几个小时的事,以后也没什么见面的机会。 枕溪在人群中间坐下,大家都在说着恭喜。 这是一场饭局,重点在于吃,就少了和钱蓉她们聊天谈心的环节。 枕溪到的时候菜已经上完了,她刚坐下,何媛就端了杯酒来敬她,说:“恭喜你啊,枕溪。” 她刚走过来,枕溪就闻到了她身上的酒味。 她坐在座位上抬眼看她,说:“不好意思,喝不了酒。” 何媛似笑非笑,说:“现在是大明星了,这点面子都不给?” “我平时也不喝酒。”枕溪说:“你也别喝了,大家坐下来吃饭吧。” 钱蓉还是站在她面前不走,端着酒,说:“当着我男朋友的面,你就这样不给我脸。” 剩下几个人都把目光挪到别处,好似这会儿盯着她两是多不礼貌的行为。 枕溪觉得何媛是喝醉了。 她端着面前的水站起来,说:“不好意思,真是喝不了酒,要不我喝水你随意。” 枕溪端起的杯子被何媛一巴掌拍到了墙上,杯子在地上摔得粉碎,溅了枕溪一脚的水。 她算看出来了,这人根本就是来砸场的。 “何媛!” 卢意和饶立群同时喊着她的名字走过来,饶立群捏着何媛的手腕,用低沉的嗓音问:“你在做什么。” 卢意忙着拿纸巾给枕溪擦身上的水。 “没事没事。”枕溪摸了摸卢意的头。 “不就拿了个选秀第一,你拽什么?”何媛看着她,说:“还什么都不是呢就学会耍大牌了?你哪来的脸!” “何媛。”饶力群松开了她的手。说话的语气连枕溪都有点怵。 “你现在不清醒我不跟你说话,请你离开。”枕溪开口。 “我不清醒?”何媛呵呵笑了起来,说:“我不清醒你清醒?你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的样子,居然还敢做着变成大明星的白日梦!这是要笑死谁?” “我不用做着变成大明星的白日梦。”枕溪看着面前的碗碟,淡淡开口:“我就是。” “你说什么?” “不知道你以什么标准来判断一个人是不是大明星。但我现在告诉你,我就是。” “呵!你说你是大明星你就是?谁承认!” 枕溪越发断定,何媛是喝醉了。因为她全身都散发着一种酗酒过度的疯婆子模样。 “不好意思各位,要不我们换个地方?”枕溪看着对面的同学。 大家都听话站起了身。 何媛一把抓住了她,问:“你要去哪?” “去个没有你的地方,安静地吃个饭。” “没有我的地方?”何媛声音尖锐,说:“那你去死吧,你死了就可以不用看到我了。”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拿惊恐的眼神看着枕溪。 枕溪拿眼神去看饶力群,让他赶紧把现在的情况整理清楚。 “你看我老公做什么?”何媛推了她一把,龇牙咧嘴地瞪着她,说:“小贱人,你看我老公做什么?” 何媛疯了! 这是枕溪当时的念头。 “对不起啊各位,这饭下次再吃吧,今天……” “没事没事!”大家这样说着,步子走得飞快。完全没有十多岁孩子对于八卦应该有的探知欲。 一下子,包厢里就只剩下枕溪卢意和饶力群两口子。 枕溪提起包,一手抓着卢意,就要走。 “你去哪?”何媛还是这句话。 枕溪好声气跟她说:“你先去醒醒酒,有话我们等你清醒一点再说。” “枕溪,你是不是特得意?”没有了旁人,何媛愈发地肆无忌惮。她说:“你那会儿高高在上地看着我们是不是特得意。” 枕溪知道她在说总决赛那天的事。 别说,还真有点。 “饶力群去看你你很高兴吗?” 谁在意他那只野鸡。 “要不是我发现他的机票我都不知道他要去看你!“何媛大叫:“你不知道饶力群是我老公?” “你两也才十六七岁,用这个称呼是不是……太早了点?”枕溪问。 “我—乐—意!” “行行行。”枕溪开始笑,说:“你高兴就行。” “你能不能离他远一点?他一点,一点点,都不喜欢你。”何媛说。 “好好好!我离他远一点。他一点,一点点都不喜欢我。你看你这话,说得好像我多喜欢他似得。” 枕溪看着她,开始冷脸,哑着嗓子,一字一字开口:“我,枕溪,是全国人民1700万选出来的冠军。不是你,也不是他饶力群高攀得起的。所以这话我只说一遍,少来倒贴我,我他妈,嫌脏!” “你说什么?”何媛眼圈都红了。 “你尽管说我是贱人咒我去死,你要是高兴买个小人给我扎针也行,反正说这话做这事的人也不少。”枕溪边笑边说:“反正不管你说什么做什么,我现在就是红!就是红!就是红!全国现在就数我最红,以后我也会一直红。羡慕吗?嫉妒吗?羡慕嫉妒也没用。气死你!” 枕溪说完这话,扯开了何媛拽着她的手,拉过卢意,走了。 一百五十三、那点小心思 枕溪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说出这样子幼稚的话,仿佛她真的就是个十六岁的小女孩一样。 这她还是跟何媛学得。 只有小女孩儿,才知道怎么气小女孩儿最有用。 枕溪走出几步,听到何媛歇斯底里地跟饶力群大哭,嘴里嚷嚷些什么,她也没兴趣知道。 “对不起啊。”卢意丧着一张脸,说:“搞砸了你的庆功会。” 枕溪捏着她的脸,说:“什么庆功会呀,就是大家伙好几个月没见一块聚聚。这下子也好,走,我两吃麻辣烫去。” “啊?你现在还吃麻辣烫呀?大明星不都要吃鲍鱼海胆龙虾吗?” “我怎么就是大明星了?再说,谁规定大明星就不能吃麻辣烫了?” …… 一周的假期结束,潘姐带着枕溪去了D&D在S市的总部开始为出道做准备。 枕溪也是到了那,才见到了以后要和她们相处一年的三位经纪人和剩下的六位助理。 三位经纪人都是男性,年纪看着都是三四十左右。 最面善的那个高个壮实经纪人姓黄,以后负责她们的行程,也就是带她们赶通告。 戴眼镜有点阴郁那位姓屠,负责给她们沟通商业活动。 最后那位国字脸皮肤白的姓方,将会在未来的时间里协调她们的电视活动。 这几位,看上去都不是善茬。枕溪暗自在想,刚成立没多久的D&D究竟是从哪找来的这些人。她之前上网搜索,也没看到过D&D任何的招聘信息。 枕溪礼貌地跟人打招呼,惊悚地听着潘姐管人叫“大黄”“阿屠”和“小方”。 先不说潘姐的年纪是否比这三位大,就说这名片上写着的职位。这三位可都是大大方方的艺人经纪。潘姐呢? 写着艺人助理。 偏偏她自己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更恐怖的,是那三位也对这个称呼没有意见,反倒还管潘姐叫声姐。 现在枕溪觉得她挎着的名牌包不是假货了。 其余的6位助理被带着来和她们见面,枕溪一看,清一色全是年轻水灵的小姑娘。 “人全都大学毕业了,有的都毕业好几年了,怎么就是小姑娘了?”潘姐说。 枕溪看着她,想说跟您比起来可不都是小姑娘嘛。 接下来的助理分配也是麻烦事。除了枕溪之外,其他6位助理要分别负责两位练习生,于是有人不愿意了,安斐说:“不至于这么小气吧,一人一个助理都安排不过来?要是两人同时想喝水,她是先给谁准备?” 国字脸经纪人板着脸,说:“公司给你们安排助理是为了协调你们的工作和活动,不是派两丫鬟给你使唤。你是缺手还是短脚?想喝水都需要人伺候?” 这话说得极重。顿时,除了瞬间红了眼眶的安斐,其他人都望着远方不说话。 “那为什么枕溪可以单独用一个助理?就那个大姐。”安斐指着潘姐问道。 “大姐?”潘姐不可置信地开口,说:“为什么?枕溪第一名出道还需要为什么?还有,请你说话尊重一点。我只是帮忙协调枕溪的工作,说不上‘用’这个字眼。” 安斐气得眼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 枕溪就纳闷了,安斐在节目里看着是那么高情商招人喜欢一孩子,怎么私下里是这个样子! 国字脸经纪人继续说:“我知道你们都是全国人民几百几千万选出来的人。但是你们能不能红过三个月谁也说不准。所以,请你们放正自己的位置。听见了吗?” “听见了。” “大点声!” “听见了!” “行,接下来要确定组合的队长。你们有什么意见?” 她们13个人到会议室坐下,各自的经济公司也派了人来,就坐在她们后头。 她们13个人一共来自9家经纪公司,这会儿大家坐在同一间屋子里,彼此交换着眼神。 西瓜公司来得是她们副总经理,一个姓陈的,四十出头的男人。 “枕溪,你是中心你先说,对于队长的人选你有什么意见?”国字脸方经纪人问她。 枕溪抬眼,就见唐茵看着她。同时,她的手被甘如扯了一下。 枕溪侧脸看她,拿眼神问,你想当队长? 甘如点了点头。 怕不是疯了吧。 枕溪摇摇头,说:“我没有意见。” 这时候甘如把手举了起来,说:“我想当队长!” 唐茵也举起了手,说:“方哥,我有信心做好这个队长。” 枕溪抓着甘如的手凑到她耳边,说:“别犯傻!这个队长不是好当的。” 13个人的女子组合,这中间的麻烦事可多着呢。 就说这每个人都有粉丝基础,一个个心比天高,真不见得会把这个队长放眼里。况且,这其中还有那么几个人和甘如两看相厌。 “当什么队长呀。唐茵愿意让她去。”枕溪说。 甘如看着她,眼神很摇摆。 “你忘了安斐了?这群人里头还有比她更难搞的人在。”枕溪故意吓她。 甘如把手放了下来。方经纪人看了一眼,说:“匿名投票吧,票数最多的人当选队长。” 枕溪写了唐茵的名字递上去。结果开票的时候,她得票数最高。 “枕溪,你得票数最高,5票。”黄经济开口。 得!她算是明白了,敢情老调重弹,她这又是被人绑票联合牵制了? 这个组合的队长,真是最吃力不讨好的一个位置。她要是做了队长,那她整天就只能围着这些人转了。 她背后的西瓜副经理开口,说:“枕溪是一个特别负责又认真的好孩子,我觉得她来做这个队长最适合。” 适合你奶奶个腿哟!又想把她排挤出去好捧枕晗和唐茵? 枕溪看着黄经济,真是害怕这人一口答应这个要求。 她要是做了组合队长,怕是能生生被这些人给折磨死。 “按理说枕溪是最合适的。”黄经济开口,说:“她名次最高,相应地,在所有人当中也最有威信力,当队长确实适合。” 枕溪一颗心掉到了脚跟。 “但是!”黄经济说:“枕溪是这个组合的center,我们日后的所有安排都要围绕着她来做,怕是没有余力兼顾队长的工作。” 枕溪一口气泄下来。 说话能不能不这么大喘气? “所以,还是得票第二多的唐茵来担任队长的职务。节目我也看过,相信她有足够的能力来胜任这个工作。” 黄经济不等姓陈的再说话,直接说:“让我们以最热烈的掌声祝贺唐茵队长。” 枕溪拿出了全部力气拍手,她是真的,打心眼里高兴唐茵当上队长这个事情。 唐茵巴拉巴拉开始说她的就任感言,枕溪一字没听,她转头看向那个姓陈的,拿眼神瞪了他好几眼。 人装作没看见她。 “下一项议程。未来一年,参加所有活动的,站位问题。”这项议程由阴郁的屠经纪人主持。 “各位代表有什么看法?” “站位,那可是一个组合精气神的体现。所以我觉得,中间位置一定要能代表这个组合的门面。我建议,段爱婷。”cloud公司的代表开口。 段爱婷冲着枕溪挑了挑眉,那意思是,你个丑八怪! “我建议由唐茵来站中心,毕竟是队长,要带领所有成员跟观众问好,还要回答媒体主持人的各种提问采访。所以唐茵来站中心最适合。”姓陈的开口。 唐茵脸上瞬间就扬起了灿烂的笑容。 枕溪也笑,心想人的这点小心思,真是完全藏不住。 “今天请各位来,不是讨论谁站中心的。”屠经纪人开口,说:“中心位置在比赛结束的那一刻就决定了,枕溪。按照一般组合的站位,Ace站中心,队长在最左或最右,这两个位置已经决定。剩下需要大家讨论的,是另外十一个站位。” 现场顿时一片安静。各位经纪公司代表的表情仿佛就在说: 不讨论center谁理你。 说是这样说,这个站位的问题还是讨论了将近两个小时。 最后决定下来,枕溪不动C位,唐茵队长站在队伍最左。 枕溪站位的左边是段爱婷,右边是白晏。 都是坐过第一宝座的人气top。 这个议程结束后,各公司代表就先行离开。 段爱婷坐在她旁边自言自语了一句:“长得丑还真挺麻烦。我要是某些人,站在漂亮姑娘旁边都得想办法把脸遮住,不然回头合照一出来,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你说我吗?”枕溪问她。 “哎哟,不敢。你可是国民center,肯定不会有长得丑这种烦恼,不然喜欢你的粉丝得多眼瞎?” “确实没有。”枕溪笑得特别天真烂漫,问:“所以你说得是站在你左边的李静隐吗?你悄悄跟我说,我不告诉她。” 段爱婷瞅了她一大眼,说:“真是厚脸皮。” …… 接下来开会围绕的,就是马上要举行的《Dream girl 130》演唱会,她们的出道专辑和showcase,以及广告的拍摄,电视节目的邀请等等进行。 “现在找过来得广告商已经超过几十家。团队商量的结果是,你们的第一支广告代言,就是节目的冠名商。” “xyx果汁?”有人问了一声。 “没错。xyx果汁打算推出一个系列13款果汁饮料。正好,你们一人代言一个口味。” 一百五十四、宿舍分配 “还有护肤品,糖果,饼干,牛奶,电子产品的代言。”屠经纪人把头从文件里抬起来看向她们,说:“姑娘们,轻松愉悦的日子打今天开始,就结束了。” 开完会已经晚上10点来钟,她们还要提着自己的行李去合宿的地方,也就是她们要住的宿舍。 在车上的时候,黄经纪人说:“KS电视台要做一个周四晚间档的短综艺,取材内容就是你们的行程和生活。一会儿下车就开始拍摄你们第一次入住宿舍的样子,所以都打起精神来。” 枕溪就见,旁边的姑娘们立马掏出化妆袋补妆。枕溪也赶紧揉着脸使劲搓,想把已经钻到脑袋里的瞌睡虫赶走。 李静隐坐在她旁边,把自己的气垫递了过来,说:“你来不来?” 枕溪摇头,说:“化了也没多好看,不化了。我比赛的时候天天素面朝天,观众应该习惯了。” “你真有意思。”李静隐跟她说。 怎么就有意思了? “哪有自己说自己不好看的?” “那我也不能骗自己呀。”枕溪说。 “你真有意思。”李静隐还是这句话。 黄经纪人又开口,说:“你们的卧室还没分配,一会儿由你们自己决定。但是摄像机开着,希望你们把这部分进行地有意思一些。还有,无论最后分配的结果怎么样,在摄像机面前都得给我高高兴兴地接受。” 枕溪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想她要是跟枕晗和段爱婷分到一间宿舍可怎么办? 车子到了目的地,枕溪一眼就看见了房子外面的工作人员和摄像机。 大家都欢天喜地大惊小怪地下车,对面前的公寓发出惊喜的感叹。 那对于枕溪来说,能保持住微笑的状态就够了。 宿舍是栋双层的复式公寓,客厅餐厅厨房一应俱全,相应地,卧室也有四个。分为三个3人间和一个4人间。 大家坐在客厅里由队长主持着讨论卧室的分配问题。 “大家说说吧,都想跟谁住?” 韩漪一片天真地先开口:“我学姐。” 她们正对面的摄像机齐刷刷地对准了枕溪。 唐茵说:“如果枕溪韩漪枕晗和段爱婷在一间宿舍,你们就是网友说的‘七中四杰’。” “如果枕溪甘如韩漪和安斐四个人分在一间宿舍,你们帅气A组就集结了。” “如果枕溪和我跟枕晗分在一间,我们就是西瓜三宝。” 可拉倒吧,唐茵这会儿给她凑得舍友她全不满意。 “如果我,韩漪甘如和赵青岚一间宿舍,我们就是A班4雄。”枕溪开口打断唐茵的幻想,想说这才是她理想的舍友人选。 “或者说,枕溪白晏李静隐段爱婷一间宿舍,我们《Dream Girl 130》的四大人气金刚就凑齐了。” 枕溪当着摄影机的面没翻脸,心想这都什么鬼!她们四个要呆一间宿舍,各自的粉丝怕是从睁眼开始就要掐架。 最后舍友的分配,是以抽签的方式来进行。 枕溪也不求能住人少的三人间,她就是盼着,自己的舍友里别有那几位就行。 抽签的结果,她,李静隐,段爱婷和唐茵去住二层楼唯一一个四人间。 枕溪那叫一个心累啊,偏偏当着摄像机的面还得笑得特别开朗。 等进到房间一看,居然还有一张是双人床。 枕溪就差跪在地上求神拜佛,让她千万别被分去和人睡一起。 还是抽签,她和李静隐抽到了唯二有标记的纸条,成为了同床共枕的伙伴。 枕溪只能安慰自己,李静隐总好过他半夜睁眼看到段爱婷或者唐茵的脸。 宿舍分配总算结束,明早一早就得去拍果汁广告,现在要留给她们收拾行李和休息的时间,节目组和摄像机撤了。 枕溪抱着枕头哀嚎:“我这是造了什么孽?” “你不愿意跟我睡一起吗?”李静隐问她。 “不是。”枕溪看着坐在对面床上的段爱婷和唐茵。 “你以为我愿意跟你一间宿舍?你看着就是那种会打呼磨牙说梦话的人。”段爱婷说。 “呵呵。”枕溪拿着睡衣去洗漱。 她洗漱回来的时候宿舍其他人都不在,她躺到床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她原本以为,她可以一觉睡到第二天清晨。 晚上翻身的时候,枕溪一下子就觉得腰不对劲了。那种感觉,像是被电击也像是抽筋,反正她翻着身就动不了了。没一会儿,冷汗就流了出来。 之前比赛练舞的时候舞蹈老师就跟她说过,说她还在长身体练得太狠容易落病,她很不当一回事,占着自己年轻很是任性。 比赛结束后她就没再练过舞,前几天Y市下过一场暴雨,那天晚上她就觉得后腰不舒服,原本打算抽个空去医院看看的,但一直没找到时间。 她没想到她的腰会在这么一个深夜,没有任何预兆地,突然开始发作。 她都在想,她刚才要是不翻这个身该多好。 枕溪把手搭上了后腰,不小心碰到了旁边的李静隐,对方问了句:“怎么了?” 枕溪咬着牙,好半天没说话。 李静隐大概是迷迷糊糊又睡着了,枕溪也不好得叫醒她,毕竟也不是多熟悉的人。 枕溪开始想念甘如韩漪白晏和赵青岚,她这会儿特别需要一个帮她翻身的人。 “枕溪,你怎么了?”李静隐又问了一句,声气听起来比刚才清醒不少。 “能麻烦你帮我翻个身吗?”枕溪说。 “哦,好。” 李静隐揽着她的肩把她放平,垂下的头发扫在了她脸上。 她打开了手机跟枕溪说:“你脸色很不对劲,怎么了?” “没事,就腰有点疼。” “需要叫经纪人吗?”她问。 “不用了,马上就天亮了,天亮了再说。 ”你忍得住吗?” “可以。”枕溪咬着牙齿道。 “怎么了?”大概是听到了她们说话,唐茵问了一句。 “队长,枕溪腰疼。”李静隐说。 那边再没有声音。 李静隐把手放在了她腰上给她轻轻揉着。 那时候枕溪就觉得,这是一个特别温柔的姑娘。 枕溪还是睡着了一小会儿。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情况好了一些,没有像昨夜那样钻心蚀骨地疼,但她还是没法把腰直起来,走路也别别扭扭。 她是最后一个洗漱完成的,出去的时候,大家都等在客厅,沙发上全部坐满人,还有几个坐在了楼梯上。 枕溪杵着后腰站在一旁,李静隐看见了,从沙发上起身说:“枕溪,你来坐这。” 她刚起来,安斐一屁股就挪了过去,沙发上再没有一点缝隙。 李静隐没看见枕溪冲她摆手,跟安斐说:“安斐,你能让枕溪坐下吗?她腰不大舒服。” “我腰也不舒服呢。”安斐说。 跟枕溪关系好的几个都问她情况。枕溪也不知道怎么说,没到行动不便的地步,但确实不舒服来着。 黄经纪人来催她们动身去赶行程,看到枕溪的脸色特别惊讶,问:“你怎么了?” 安斐把昨晚的情况说了说。 “坚持一下,今天的行程特别重要。”黄经济人说。 “不坚持能怎么样?今天的行程取消吗?”段爱婷问。 枕溪咬牙,说可以。 潘姐随后也到了,一看枕溪的情况就说要带她去医院检查。 屠经纪人说:“广告商那边我不好交待。” “那我不管。”潘姐说:“我只对枕溪负责,你看她现在是能拍广告的情况吗?” “那你说,怎么办?”屠经纪人冷脸看向潘姐。 “没事的,我可以。”枕溪说。 双方又协商讨论了半天,最后商量的结果是,先去片场再说。 “真矫情啊。”段爱婷说:“因为你耽误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 “对不起。”枕溪跟所有一直等着她的成员道歉。 潘姐搀着她往外走,有工作人员过来说,说门口有粉丝。 “这昨晚才搬来,今早就摸过来了?她们怎么不去当特工?”黄经纪人说。 唐茵一听这话,立马搀住了枕溪另一只手,和潘姐一起扶着她往外走。 枕溪甩开她,说:“别碰我,我自己走。” 她咬着牙挺直了脊梁迈步,努力让步子看不出别扭异常来。 “干嘛呀这是,这也不是逞强的时候。” 枕溪坚持不要人扶,说:“回头出新闻,我外婆看见,又该担心地整夜睡不着觉。” 枕溪戴着口罩压低帽檐,在粉丝的叫喊声中往车上走去,心想可算是蒙混过去了。 “枕溪!”唐茵在后面喊她,说:“我找了几片暖宝宝给你贴腰上吧,看能不能缓解下疼痛。” 枕溪诧异地回头,想她为什么多管闲事把声音说得这么大。 果然,听到这话的粉丝都在问:“丹丹你怎么了?” 枕溪还没开口,唐茵先一副疼在她心的表情说:“腰疼地厉害,昨晚一夜没睡着。我也是想不到其他办法,只好先找两片暖宝宝给她贴着。” “丹丹!”粉丝又在喊她的名字。 “没那么严重,就是长个子有点生长痛而已。” 一百五十五、表面功夫 ”你什么意思?”刚坐上车,枕溪就问了唐茵一句,说:“为什么跟粉丝说这些。” “好笑,腰疼得不是你?今早一副要死不活的不是你?怎么到粉丝面前就装出一副坚韧不屈的样子来了?” 枕溪冷笑,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想倒贴着我涨人气?唐茵,我告诉你,你想吸我的血可以,但希望你表里如一,别在外人面前装出一副和我关系多好的样子来,我嫌恶心。” “你说什么?” 一车子的人,全都看着她两。 枕溪闭了闭眼,深吸了口气,说:“请你让开,我不想跟你说话。” 唐茵拉住她不想让她走,说:“那我倒是问问你,因为你我们迟到将近一个小时。一会儿到片场,是不是你跟广告商解释迟到的原因?” 韩漪推开唐茵,说:“你别这么扯着她,她本来就不舒服。” 甘如拉着枕溪的手到了座位上,跟她说:“别理这种疯子。” “你说谁是疯子?”唐茵看着她,说:“我当这个队长才一天,你们就这么不把我放在眼里?” “那你倒是做出点人事来。”白晏开口,说:“今早枕溪难受的时候不见你有点反应,刚才听到外面有粉丝你倒是比谁都积极。唐茵,白眼狼也没有你这样的吧,又吃人又羞人。” “好了,大家都少说两句。”黄经纪人开口,说:“唐茵,我念你没有经验这次就算了。下次你再多嘴可以试试看。” 唐茵憋了憋嘴,一下子哭了出来,说:“这个队长我不要当了,根本没有一个人尊重我。” “可以。”枕溪说:“我们另选就行。实在不行,不要队长也可以。” 白晏说:“有center就行,队长的作用其实不大。” “有你这种人带头,我这个队长要怎么做?”唐茵对着枕溪开始吼。 “那是你自己的事。”枕溪别过了脸去,捂着腰不再说话了。 唐茵一扭脸,扑到枕晗怀里开始哭。 枕溪看了一眼,心想果真不是垃圾不聚堆。 到了广告拍摄片场,是广告商那边的负责人出来接的她们,嘴上说:“一直没来可急死我了,还以为路上出了什么事呢。” 段爱婷说:“枕溪起晚耽误了一下,真是对不起。” 潘姐一个眼刀就甩了过去,段爱婷当没看到。 负责人朝着枕溪看过来,说:“丹丹这是怎么了,脸色这样子难看。” “腰伤犯了。”潘姐说:“今早好半天没下得来床。” 负责人一脸关心,问:“怎么样?现在好点没?严重吗?” 枕溪刚张嘴就被潘姐掐了一把。潘姐说:“我看着还挺严重的,您看这走路都成问题。” “那要不要上医院看看?”负责人问。 “我之前是这样说,但小孩不答应,说本来迟到就过意不去……” “哎哟,这……你们等一会儿,我去跟导演商量一下。“丢下她们,负责人就走了。 “这是……”枕溪问。 “你究竟是实红还是虚红,看她一会儿回来说什么就知道了。”潘姐说。 她们往广告棚走去,枕溪刚在塑料板凳上坐下,刚才那位负责人就和广告导演一起过来了。 “我跟导演商量了一下,你这腰怕是耽误不得。我们先拍其他人,你的部分留到最后。”负责人说。 枕溪要站起来,负责人按着她的肩,说:“就这样吧,我们先拍其他人的部分,这估计也要拍很久,你就先去医院吧。” “真是不好意思。”潘姐说。 “别这样,怎么也是我们看着出道的孩子,病了我们比谁都心疼。”负责人跟导演和旁边的工作人员说:“这边就交给你们了,我陪枕溪去医院。” 等等,她没听错吧。 陪她去医院? 这位为什么要陪她去医院? 枕溪余光就见,好多人都用惊奇的眼神看着她们。 枕溪拗不过,让潘姐和那位负责人带着她去了医院挂了专家骨科。 这位负责人全程搀着她,比潘姐要热络亲切得多。 枕溪在等待拍片的时候,她就见那位负责人拿手机拍了出现在电子屏幕上的她的名字。 “这是什么操作?”枕溪问潘姐。 “你以为人有那么好心关心你身体陪你来医院?你等着看吧,关于xyx某位负责人陪你来医院看病的通稿马上就能全网飞。” “这么做的目的是……”其实枕溪已经清楚,心里不免觉得人情凉薄。 “先虐一把你的粉丝,再让她们觉得这是个充满人情味的广告商,等到产品出来的时候……” 潘姐说得一点没错,前后不过几个小时,枕溪就看到了全网推送的新闻。说是某位网友在医院偶遇了枕溪,看到两女人陪着她看病。 其中一位大家都知道,是枕溪的助理。那另外一位…… 据知情人士称,枕溪在广告拍摄途中感到腰部不适,广告商那边的人立马放下工作来陪枕溪看病。 然后枕溪就见,她的粉丝在这些新闻下评论,管xyx叫金主爸爸,并感谢今天陪枕溪看病的负责人,说等产品出来的时候会成箱搬回家。顺带,又骂了一嘴D&D和西瓜的不作为。 都是套路啊。 枕溪想仰天高呼,全都是套路。 她腰部检查的结果出来,医生说了一大堆枕溪没听懂的医学术语和名词。 总而言之一句话,才这点年纪,应该注意身体了。 枕溪带着几大盒膏药喷雾和一大堆药往片场赶,没想到最后起到作用的还是芬必得。 看到这药,枕溪就想起了林岫。 当初林岫给她这药的时候还被她骂,没成想这才过了多久,自己居然就用上了。 她回去的时候其他人已经快到收尾阶段,枕溪只用拍单人和全体的镜头。 她坐在那化妆,工作人员拿了一盒草莓过来,说:“刚才你粉丝送来的。” “什么?” 那盒草莓盖子上贴着她的大头贴,旁边写着工作人员辛苦,请多多关照枕溪之类的话。 “不知道从哪知道的我们拍摄地,真是神通广大。”工作人员说。 “送了草莓吗?”枕溪问。 “还有其他时令水果以及咖啡饮料。” “很多吗?” “几十份应该有吧。” 枕溪扶上了额,觉得头疼。 “我看你的队友都很羡慕。”工作人员说道。 枕溪又仔细看了看盒子上的小便签,上面有写今天做食物应援的是枕溪一个叫“onlyone”的站子。 枕溪拿了颗草莓放嘴里,跟潘姐说: “您能不能……” 一直到凌晨三点,她们今天的工作才结束。 大家坐车回宿舍,枕溪掏出手机上网搜索了“onlyone”这个站子。看到了她们最新的一条微博是: “哪位小可爱以我们站子的名义给基金会捐了8000块?快出来认领,让oneone好好表扬你。” 枕溪关上了手机,仰面靠在了椅背上。 “还疼吗?”李静隐从后面探出个头问她。 “还行。”枕溪说。 “那就好。”姑娘又把头挪了回去。 枕溪在车上就睡着了,下车是被潘姐给喊醒的。 潘姐站在宿舍门口跟她说:“枕溪,这只是一个限定组合,总有解散的一天。” “我知道。” “你要想,这个组合值得你付出多少。这里的大部分人,都是想以这个组合为跳板来拓展自己的可能性。在这个方面,你本来就领先她们很多,没必要把自己放在和她们放在同一个层面上来对待。” 枕溪看着她,没说话。 “有些话我没说。那些人心里没谱我不管,你自己得知道,你是这个组合的center。无论广告商业还是电视活动,你都是被邀请的第一顺位。现在公司为了平衡人气接的都是团体活动,但在这的同时,也推了你大量的私人行程。就我知道的,就有好几个广告代言和杂志。” 潘姐看着她,说:“这个组合有一半多的人是在吸着你的血壮大自己。你自己心里要有点数,别哪天被吸成人干都不知道。” “我知道。”枕溪说。 “你知道就好,进去吧。你是这个组合堂堂正正的center,谁也越不过你去。有的时候没必要太跟她们较劲,显得小气。” 枕溪回去的时候,所有成员都在客厅。唐茵说:“就今天的事我们要开个会。” 枕溪只有过去。 “枕溪,关于今天由于你的个人原因导致大家不得已调整自己的工作计划,对此你有什么话想说?” “不好意思。”枕溪说。 “就这样?你没觉得你让整个广告组和我们一直等着你是很过分的事?” “去医院不是我提的。”枕溪看着她,说:“你可以去网上看看今天关于xyx的通稿都在说什么。我不是去看病,我是陪着人炒作去了。估计广告商这会儿正窝在被窝里笑呢。至于各位成员,我从医院回来的时候你们不也还没拍完?我觉得不好意思,是因为让一直关心我的人担心了。” 枕溪站起身,看她,说:“至于你,要是你下次身体不舒服也能劳驾广告金主陪你去看病,我保证一个字都不说。” 一百五十六、拉帮结派 “那你是觉得自己现在很了不起咯?”一直默默听着的安斐突然开口,说:“你以为一次的第一就是永远的第一了?” 枕溪真是又累又困,半点都不想跟她们计较,偏偏这些人总是一副站在道德制高点的样子来对她进行指责。 “安斐,如果你脑子没坏,应该记得当初我们组队的时候你说了些什么话。”枕溪缓缓地开口,说:“做人不能太双标吧。没道理有些事在你那行得通在我这就不行。” “所以你现在是朝我们宣战吗?你要凭你一己之力对抗我们所有人?”安斐问道。 “我没有这种想法。我最多,最多就是希望你们能在镜头之外的地方离我远一点。还有,你说什么?凭我一己之力对抗所有人。你们的所有人有多少?” 枕溪这话里的意思,只要不是太蠢都应该听得明白。立刻,白晏韩漪甘如和赵青岚就起身站到了她的身后。 段爱婷眯着眼看她,说:“枕溪,你这是带头拉帮结派想要孤立排挤我们呀。” “天地良心。”枕溪笑,说:“说到拉帮结派和排挤的手段,整个dream girl 130没人比你段爱婷更熟练精湛。与其说我带头排挤你们,不如说是你把我们排挤出来更加准确。” 段爱婷拿指头点了点她们几个,说:”5个人。你们5个人是打算从此以后跟我们剩下的8个人势不两立了吗?” “别算上我。”李静隐突然开口,说:“我不掺和你们,你们不用带上我。” 另外表了中立态度的还有王容佳和沈新月。 枕溪就是不知道另外那位她不熟悉的佟雯是什么时候和她们玩到的一起。 其实中立才是最聪明的做法。 韩漪甘如她们是没办法,她们两个包括赵青岚是在比赛时候就和枕溪绑在了一条船上的人。那理所当然地,她们也被其他人视为了眼中钉肉中刺。至于白晏,她能和枕溪走近的原因固然有性格等各方面原因,但最为关键的,是她两都在段爱婷心里排名最不受待见的一二位。 枕溪是真的不想搞小女生之间这些乱码七糟的玩意儿。 她比赛时拼了命地练习想出道不是为了来应付今天的这种局面。 但是没办法不是?总有些要推着你的脊背往前走,逼你做一些你根本不想染指的事。 “好好好!”段爱婷连说三个好字,说:“还有整整一年的时间,我们走着看吧。” 枕溪原本想说算了,不和她争这些口舌。但她转念一想,万一日后她不在,把自己身后的这些姑娘和这堆狼崽子留在一处,会不会被她们把骨头都给啃个干净。 “呵呵。”枕溪笑了两声,说:“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就说枕晗和唐茵,你两大把的把柄被我捏在手上,是什么让你们鼓起勇气来跟我作对?” “什么把柄?”唐茵问。 “你没看见我这次带来的行李箱?怎么样,好看吗?眼熟吗?看见它觉得兴奋吗?” “你……” “现在大家都忙,我不想跟你们计较。所以我劝你们安分一点,别总想着搞些大新闻。要想上头条直接跟我说,我成全你。” 枕溪发狠地撂下这话,捂着腰就回了房间。 她要睡着不睡着的时候李静隐回来了,躺在她的身边,身上散发着柠檬味沐浴露的味道。 “枕溪,你睡了吗?”她问。 “没有。怎么了?” “我不站队的原因不是我讨厌你或者什么……” “我知道,我也不喜欢搞小团伙,但是我们几个人没办法,你知道,从比赛的时候就……” “你能理解就好……我还是想说,你刚才特别霸气,有种男友力爆棚的感觉。” “是……是吗?”枕溪笑得有点苦涩,说:“我也不想的。” 她是生生被这些人给逼成了个男人。要是可以,她也想躲在别人的羽翼下哭唧唧地撒娇让人护着。 但这不是没有吗?所以只能自给自足了。 …… 打那天过后,这个组合就彻底被一分为二。仿佛中间有道看不见的墙。墙的那边,是以段爱婷枕晗为首的美颜担当派。墙的这边,是由A班四雄和白晏构成的实力说话党。 枕溪替白晏觉得委屈,原本她的外貌在整个比赛130位练习生里都是排得上号的。但现在因为和她们四个走在一起,总被人嘲笑成自甘堕落。 成天跟她们呆在一起的经纪人和工作人员也能觉察出她们之间的*味来。经纪人倒是不干涉她们私下的交际往来,但也是一再警告,不许在镜头前露出半点猫腻来。 “知道为什么有那么多广告商找你们代言拍广告?还不是因为你们现在话题人气高,还一个个把自己当腕了。我告诉你们,这些广告代言合约全签得是三个月。三个月过后,是接着续约还是从此一拍两散,你们自己掂量着办!”屠经纪人说着这话,眼神简直跟刀似得直往她们脸上戳。 枕溪很能理解对方和D&D的顾虑。在她们还没办法举行大规模巡回演唱会之前,她们收入的大头完全来自广告代言。但是广告业是最讲究利益最大化的行业,一向趋利避害得紧,她们但凡传出一点点负面,面临的就是快速解约被抛弃的命运。 所以,无论她们13个人在私下里剑拔弩张到何种地步,在台面上,准确说在镜头前都是一副合家欢乐的和谐幸福场面。 这种场面公司乐见,广告商乐见,粉丝也乐见,唯独潘姐一眼见不得。她几乎每天都在跟另外三个经纪人和D&D说,让他们放枕溪出去接个人通告。 “个人通告哪是那么容易接的?”屠经纪人这样跟潘姐说。 起先,潘姐还好言好语地解释几句,到后来,直接一脸嘲讽说:“那是你们没本事。” 再到后面,潘姐直接就把合同甩屠经纪人面前了,说:“枕溪个人的广告代言合同,你看看这上面的代言价格不比团体低多少吧。我就不明白,你们在犹豫些什么?” “上面不答应,我也没办法。”屠经纪人开口,彻底断了潘姐的念想。 “就没见过哪个组合会把人气top捂在家里不给赚钱的。”潘姐这么跟枕溪说:“整天就是艹团魂艹团魂,你们这个限定一年时间的组合有什么团魂!” 枕溪原本也以为,D&D公司这边限制她的个人活动是为了协调整个组合,那这样她也能够接受。可她眼睁睁地,就看着cloud越过D&D给段爱婷和白晏接了综艺通告。 比赛结束了一个多月有余,她们13个人除了广告代言就没在电视上露过脸。粉丝们都一直很担心,担心她们的热度会因为没有曝光率而渐渐衰退下去。 潘姐拍着桌子跟国字脸经纪人吼,问这个综艺行程为什么没有枕溪的份。 “人家是云氏旗下公司制作的综艺。人家愿意捧自家艺人也无可厚非。” “那那些主动找上门的节目呢?为什么也全给枕溪推了?” 方经纪人还是那句话:“上面不答应,我也没办法。” 为了配合段爱婷她们录综艺的行程,那天一整天她们都没安排其他通告。 枕溪将近天亮才睡着,然后被段爱婷起床的动静给吵醒。 “吵到你了,真是对不起。我今天要去录节目有点紧张来着。”段爱婷跟她说。 枕溪撑着眼帘点了点头,拿了手机在一旁看。 唐茵围着段爱婷团团绕,嘴上一直在说加油鼓励的话。说着说着,话题就跑偏说到枕溪头上。 “所以说拿不拿第一根本不重要,反正现在人气已经重新洗牌,谁还会在乎第一出道的那个是谁。都陈年的黄历了,只有过不去的人才会一直翻着看。” “人气重新洗牌?”枕溪叨咕了一句,问:“依据是什么?” “什么?” “人气重新洗牌的依据是什么?”枕溪问道。 “你还不明白吗?”唐茵喜滋滋地看着她,说:“现在这个组合里谁是人气TOP你心里没数吗?” “难道是你?”枕溪挑眉看她。 “反正不是你。”唐茵白了她一眼。 枕溪咳嗽一声,说:“现在W网站的热门话题我给你念一下哈。 #小红靠捧,大红靠命,强捧遭天谴# #强推之耻段爱婷# #D&D心里真有ACDEF数#” 枕溪看着唐茵,问:“从这些话题里你能觉出什么来?” “我不需要觉出什么。我只用知道爱婷马上要去跑通告,而你却闲在家里抠脚。” “唐茵!”枕溪咂了咂舌,说:“你能不能别总像个太监一样?镜头里捧着我,私下里捧着段爱婷。你说你捧着我们能有啥用?主子永远都是主子,奴才永远都是奴才。” “你……”唐茵拎着晾衣架就朝着枕溪走来。段爱婷一把拉住她,说:“别跟她计较。她现在心里苦说话才这么毒。咱们自己好就行了。” “明天我们代言的xyx果汁就铺货了。听说印着个人头像的限量饮料每人都有两万箱。唐茵,你觉得你代言的那两万箱多久能卖完?“ 一百五十七、Empire Junior 唐茵和段爱婷明显都愣了愣,像是不知道这件事一般,或者说是没明白过来枕溪这话的意思。 一直在旁听着的李静隐说:“我们13个人每人代言一个口味的果汁,印了头像的限量都是两万箱,明天会在网上商城上架。” “是吗?”段爱婷一副喜闻乐见的模样,说:“我还挺期待的。” 她倒是甩甩头走了,留下来的唐茵倒是有些不安。 挨晚一点的时候屠经纪人在聊天群里说了这事,让她们有社交账号的成员把上架时间和购买链接发出去让粉丝知晓。 其实也就是变相拉票。 枕溪用自己的八卦小号看了看其他成员发的内容。古板一点的,例如李静隐甘如就是把经纪人的要求给复制粘贴了过去。稍微活泼一点的,像韩漪还问候了几句。最夸张的就是唐茵和枕晗,连发几大张自拍,成功把一条商业微博的转发量搞到了吓人的地步。 “是有多担心自己的东西卖不出去?”甘如吐槽。 “毕竟前一秒钟还跟我叫嚣着人气彻底洗牌冠军光芒不在,这要是切货成绩惨淡还不得自己打脸?” 枕溪百无聊赖地听着歌,突然,就收到了李明庭发来的信息。满满地感叹号,说着: “快!上网!搜Empire Junior!看我阳哥!” 枕溪看到这条信息和这个字眼,顿时就感到自己的心脏开始不正常跳动起来。 CL公司在之前就放出消息,他们公司最新的男团企划将会在今年之内跟大家见面。 打上个月开始,CL就在他们官网上为Empire Junior单独开设了一个专栏,并在每周一更新一位成员的视频预告。 截止到今天,CL官网已经陆续放出了11位成员的预告视频,不出意外的话,今天就要公布最后一位成员。 枕溪一直都关注着这事,一是因为CL历时四年的男团企划,二是她眭老师就是这个企划的出道人选。 结果她左等右等,等得自己都快出道了,也没见到眭老师的半点影子。她还不敢去直接问,问对方究竟会不会出道,生怕有个什么闪失刺激到对方。 本来今天她是打算死守CL官网的,结果被段爱婷和唐茵这么一打岔…… 枕溪拿出了自己最快的手速搜索,在卡了十多秒后,终于进到了CL的官网,看到了最新的置顶视频。 枕溪按了播放后,就双手合十恭敬地跪在了电脑前。李静隐看她这模样觉得好笑,也凑到了她面前。 “这是什么?”她问。 枕溪没回答,因为第一个画面已经出来了。 背景看着是个破旧的工厂,墙壁上点着昏暗的灯。一个高仰的镜头伴着神秘诡谲的背景音乐缓缓往上移动。一个浑身裹着绷带的少年站在最顶端,他的头发是白的,眉毛是白的,眼睫毛也是白的。他的瞳孔竖成了一条直线,看着,就不像个活人。 背景里出现了沉重的脚步声,少年往后望了望,嘴角勾起了一抹浅笑。然后,纵身,跳了下去。 镜头随着他的跳跃开始移动。可以看到,这个工厂的最下方,是一个四四方方的池子,里面是沉寂的绿色液体。像是油漆也像是染了绿颜色的面粉池。 少年笔直地跃了进去,绿池子里冒出了几个浓稠的气泡。渐渐地,有白色浮了上来,在绿色里一点点扩染,像是白绿两种颜料交织在了一起。 镜头再一转,有个黑衣少年歪歪靠在了一张皮椅里,他的头发是绿的,眉毛是绿的,眼睫毛也是绿的。 仔细看,他搭在椅背上的指尖正往外滴着绿色的液体。他的脚下,也堆了一层深绿色的油漆。 少年望着镜头,笑了一秒不到,画面突然变黑。 属于CL的logo和Empire Junior的logo出现在画面上。他们的下面,有个花体的英文写着: “RISUN” “好帅呀!”李静隐突如其来的感叹把枕溪的神志从视频里拉了出来。 她急忙发信息给李明庭,问:“那个绿毛怪是我眭老师?” “什么绿毛怪!要我阳哥知道准得揍你。很帅得好吗?” 李明庭信息回得很快,但枕溪看完,还是没有任何的真实感。 镜头里那位,狂霸邪肆地跟高智商杀人犯似得那位,怎么会是她怕虫叽歪爱吃软糖的眭老师! 枕溪又把那视频看了几遍,还是恍恍惚惚不敢确定。她从官网退出来上了W网站,刚一搜索“RISUN”这个名字,出来的第一条关联就是“ “RISUN 枕溪” 第二条是,“RISUN 眭阳”。 枕溪没控制住自己的好奇先点开了第一条。她入目的第一页,都是在说她总决赛那天的绯闻。说当时枕溪刷爆网络的那位绯闻对象校草大帅哥就是CL今天刚刚公布的Empire Junior的最后一名成员。 “难怪CL当时一副你造谣我要跟你拼命的嘴脸。照今天这视频来看,这位RISUN是人组合的Ace。还没出道就传绯闻,我要是CL的老板我得气死。” “跟枕溪传绯闻多赚啊。起码知名度和话题度是有了。不过我觉得鹤顶红是不会放过人家的,预计未来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枕溪也是到了这会儿,才知道她粉丝在别人嘴里被称为鹤顶红。当然,鹤顶红还是最好听的一种。她就看见有对家粉丝直接管她粉丝叫“毒蛆”。而她粉丝特别心大地,称呼自己为“社会你毒姐”。 “反正只要这位弟弟安分守己别来倒贴我丹和你毒姐,我们就相安无事地过呗。男团和女团,只要不涉及到恋爱问题都好商量。”一位头像是枕溪的网友这样说道。 枕溪满脑子都是,这位弟弟。 这位弟弟? 哪位弟弟? 指眭阳吗? 枕溪捂住嘴,小声说了句,我的妈呀。 “毒蛆今天真活跃啊。怎么着,是不是被段爱婷今天的综艺资源刺激到了?”有头像是枕晗的网友这么说道。 枕溪没忍住点开了评论,就见下头的粉丝已经开撕,说:“这么关心你毒姐高不高兴?先操心一下你家明天的果汁能卖出去多少吧!” 现在粉丝说话,都这样吗? 枕溪满脑子的雾水,完全忘了她一开始来W网站的目的。 段爱婷和白晏到了晚上才回来。白晏觉得累,洗漱完就先睡了。倒是段爱婷,站在客厅用巨大的嗓门跟人说今天录制发生的事。 说主持人对她有多么照顾。说其他嘉宾主动跟她合影什么的。说现场的观众特别热情。说到最后,又把话题往枕溪身上扯。 “人家都说,从节目一开始就特别看好我,觉得我差一点没拿第一特别可惜。” 枕溪刚好端着杯子去接水,闻言,问了句:“真这么说吗?” 段爱婷的笑容都快咧到了脑后跟,说:“所以你说说你多可悲,靠着卖惨拿个冠军多不容易,结果根本没人在乎。大家心里都知道,这个节目最开始有热度是因为谁,都在可惜我因为暗箱操作和冠军失之交臂。所以说,群众的眼睛才是雪亮的。” “不见得吧。”枕溪说:“听你的描述,那些人怕是根本没看过节目吧。怎么能说你和冠军失之交臂只差了一点呢?你一个第4名,和冠军之间还差着二三名呢,这哪是一点点?” 段爱婷瞪着她,说:“这是人家说的,总决赛暗箱操作有黑幕。” “有什么黑幕啊?”枕溪说:“你得票数1054万多一点,第一名有整整1700万来着。” “你觉得600万很多吗?”段爱婷问她。 “不多,多什么呀。”枕溪说:“不就是600多万的票差嘛。你看,枕晗600万不到,唐茵也就600万多一点。你和第一名能差多少,不就差了一个枕晗或者唐茵嘛。” 被她点到名的三个人,全气得发抖。 枕溪心情愉悦地倒了水,哼着歌回了房间。 第二天她们全部去了练习室,要为即将到来的dream girl 130答谢演唱会做准备。 dream girl 130答谢演唱会的主题,就是节目过程中的人气舞台, 之前有网友投票选出了希望在演唱会上看到的主题舞台。 枕溪在比赛时的四个主题舞台全部上榜并占据投票前四,占了全部12个舞台的三分之一。 演唱会只举办两场。全国最繁华的E市有一场。另外一场的地点,定在了相对普通的Y市。 枕溪四个舞台的表演时间很极端,开场两个,压轴两个。等于说,她表演完开场的舞台后,可以休息一两个小时再上场。 这个安排一出来,以段爱婷安斐为首的几位又不乐意了,巴巴地跑去跟经纪人抗议,说时间安排不公平。 “其他不说,就拿《catch me》那个舞台来说,无论是音源排名话题度还是视频播放量,它都没有《Blue Summer》高。凭什么把它安排到压轴的位置?”安斐问。 演唱会的导演就是霍林启,听完她们的话,人头都没抬,说:“把《catch me》放到压轴是因为,这个舞台诞生了节目播出至今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个人播放量突破一亿大关的one take。” 霍林启挠着他的胡子,说:“《Blue Summer》7个人的one take播放量加起来,有枕溪一个人高吗?” 一百五十八、人气洗牌 来质问得人顿时鸦雀无声。到了,还是安斐不甘心地问了一句: “所有舞台都要配合着枕溪个人。难道观众买票都是来看她的吗?” “当然不是。”霍林启否认地很快很坚决。然后说:“但来看她得人肯定最多。” …… 总之,不管大家乐意与否,都得按着目前的行程规划来练习。 本周六,她们就要在E市举办第一场演唱会,留给她们练习的时间实在不多。 枕溪看着镜子里的人频繁出状况,不由地皱了皱眉头。怎么说,这些舞台都是比赛时练过几十遍的。不说滚瓜烂熟倒背如流,总归还是有些刻在了肌肉记忆里,应该不会出现手脚不协调的情况才对。 “队长!”枕溪喊了一声唐茵,跟她说:“大家的状态不对,先休息吧。” 唐茵巴不得她先开口说休息的问题,忙擦了擦汗就去掏手机。 “什么情况这是?”枕溪小声念叨了一句。 “你忘了?你不昨天还跟她们说,说今天那人头两万箱的果汁就要上线了?”甘如提醒了一句。 “嚯!我当什么事呢。昨天一个两个跟我装得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怎么可能不在乎?”甘如压低声音说:“这是广告商检测个人粉丝购买力的手段。以后能不能有个人代言,全看今天粉丝搬货的速度。” “没这么夸张。”枕溪说:“广告代言参考的因素有很多,粉丝购买力只是其中一个。昨天那些话我就说了吓唬她们,省得段爱婷和唐茵有事没事来我面前显摆。” “但是我们现在的代言全是3月期限的,一个长期合约都没有……” 甘如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她和枕溪都听到有人喊了声:“3点到了。” xyx之前宣传的两万箱限定饮料的上线时间,就是今天中午3点. 枕溪见人人都埋头盯着手机,于是也把手机掏了出来,可还没等她解锁,就又听到谁说了句: “服务器爆了!” 确实,xyx的网上商城进不去了。 大家脸上都露出了高兴的笑容来。枕溪收起了手机,说:“接着练习吧。” xyx的网上商城一直到下午饭点才维护好。 xyx发微博说,从饮料上线到网站崩溃只用了11秒钟。 同时,整理出了在这11秒钟dream girl各位成员代言口味的贩卖情况。 在这11秒中,段爱婷白晏李静隐代言的果汁都卖出去三千多箱,其余成员都在几百箱到一千多箱不等。卖出最少的是唐茵,只有一百箱不到。 “早就应该预想到这种情况,为什么不提前做好准备?11秒钟被挤垮官网,这个品牌真是没用。”安斐说。 “等等,xyx微博没说枕溪的贩卖情况。” 有人提了这么一句,瞬时间,所有人都切开了xyx的微博,试图从那份简单的说明中寻出些蛛丝马迹。 “该不是一箱没卖出去,品牌商怕直接说出来打脸,就干脆提都不提?”安斐说。 “很有可能。”段爱婷应道。 “怎么可能!”韩漪开口反驳,说:“肯定是品牌方弄错了,我学姐怎么可能一箱卖不出去?” “那你说,为什么xyx的通告里唯独没有枕溪?” 韩漪着急地支吾了半天,一个字没说出口。 “练习吧。”枕溪拉着她,说:“不理她们。” “你昨天不是还跟我说你和我之前差了一个枕晗唐茵的距离。怎么,现在卖不过唐茵就开始说不理我们了?枕溪,真是什么话都让你说尽了。”段爱婷开口。 “早跟你说人气已经洗牌你不信,还活在8月10号的梦幻泡沫里。”唐茵说。 “我看你也别练了。照现在的情况看,你的开场和压轴部分肯定都得换人。要你来开场,说不准观众一看见你就走了。”安斐笑得特别轻佻,说:“我看你的粉丝整天在网上骂这个骂那个,等真的需要她们买东西的时候怎么不见人影?难怪叫毒蛆,果真是又脏又臭还恶毒。” “请你闭上你的嘴。”枕溪开口,说:“你对我有意见可以说我没关系,但请你对我的粉丝放尊重一些。” “尊重?你粉丝P我遗照咒我全家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尊重?”安斐一咕噜从地上站了起来,看上去一副要和枕溪干架的模样。 韩漪一把,就把枕溪扯到了她身后,问安斐:“你想干嘛?” “我以为混到这份上,起码的强心脏是该有的。P个遗照咒个全家你就受不了了?你粉丝难道没P过我的遗照咒过我的全家?我可说过她们半句不好?”枕溪问。 安斐斜着眼睛笑了一声,说:“我粉丝倒是想咒你全家。可是你看,你亲妈死了,你亲爹不要你,现在就只剩下你外婆,一个老不死的,也不用咒,难说明天就……” 没人注意到枕溪是什么时候冲到的安斐面前,大家都吃惊于安斐过分恶毒的言语,没注意到枕溪是什么时候抬手甩了她一巴掌。 安斐侧过了头,好半天,手才颤抖着捂上了脸去。 “枕溪!你做什么!”唐茵叫着冲了上来。 “你打人!”段爱婷指着她,说:“枕溪你敢打人!我要告诉经纪人去。” “请便。”枕溪背脊挺得笔直,闻言还侧了侧身,把大门的位置让了出来。 段爱婷瞪了她一眼就往外走。白晏看了枕溪一眼,说:“我跟过去看看,省得她胡乱说些什么。” “你打我!”安斐颤抖着开口,说:“我爸妈都没打过我,你敢打我!” “所以说你爸妈得感谢我。” “你说什么?” “怎么?刚才那巴掌把你打聋了。这点话都没听清?” 安斐推开了搀着她的唐茵,抡圆了的手高高举起。 “你敢!”赵青岚吼道。 枕溪站在原地不动,就垂眼看着比她矮半个头的安斐,说:“我的个人介绍短视频看过吗?” “什么?” “就那样的棍用来打你,我能打断十根。” 安斐的手掌在半空中颤抖。 “住手!”黄经纪人和潘姐从门外冲了进来。 黄经纪人捏住了安斐的手腕,潘姐一把把枕溪拽到了后面,说:“你想做什么?” 安斐开始哇哇地哭,说:“黄哥,枕溪打我!” 黄经纪人看向枕溪,问:“你打她了?” “没有。”枕溪面不改色心不跳。 “那她脸上的手掌印怎么回事?” “她自己打得。” “你……”唐茵跟黄经纪人说:”枕溪不分青红皂白打了安斐,我们都看见了。” “谁看见了?”枕溪问。 段爱婷唐茵佟雯举起了手,异口同声:“我们看见了。” “枕晗,想清楚在说话,这不是家里,由不得你胡来。”枕溪这话一出,枕晗要举不举的手就放了下来。 “你打她做什么?”黄经纪人问。 “说了我没打她。”枕溪还是这句话。 “那我调监控了。”他说。 “好啊。”枕溪说着说着,嘴一瘪就开始哭,没一会儿,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这又是怎么了?”黄经纪人捂着脑袋问。 白晏把安斐刚才说的话一字不漏地复述给了黄经纪人。 “你怎么这么恶毒?”潘姐问。 “我没说过。”安斐尖叫。 “说了。”枕溪抹着眼泪回答。 “谁听见了?” “我有录音。”枕溪把手机掏了出来。 “你没事录音做什么?”黄经纪人问。 “刚才录歌检查,没想到……”枕溪又开始呜呜哭。 黄经纪人把整段录音听完,目光复杂地看着枕溪,问:“里头那巴掌声是怎么回事?” “都说了,她自己打得自己。” “你在里面都承认了。” “是,是我打得她。”枕溪抹了抹眼泪。 “那你跟她道歉。” “我不!”枕溪躲在潘姐身后,低头掰着指头。 “怎么回事。黄大狗你行不行!枕溪都被人指着鼻子骂成这样了,我们凭什么道歉?要道歉也是安斐先。” “凭什么?”段爱婷问。 “凭我们家枕溪是民选1700万出道的国民center!”潘姐说。 枕溪在后面扯了扯她的衣摆,想说这戏过了。 “1700万的国民center连一箱饮料都卖不出去?”段爱婷露出讥讽的笑。 “什么饮料卖不出去?”潘姐跺了跺她十几厘米的高跟鞋,说:“本来还说善良一点给你们脸上蒙块遮羞布。怎么?你们不要,非得自己往下扯露出难看刻薄的嘴脸。你们难道以为那官网是被你们的粉丝给挤爆的?” 潘姐看着段爱婷,说:“卖出个几千箱看你高兴的。官网也恢复了快小半个小时,你看看你那1万多箱还剩多少?” “那枕溪又卖出去多少?你敢说吗?”段爱婷挑眉看着她。 “我有什么不敢的?”潘姐从她的名牌包包里掏出把精致的折扇在眼前晃,说:“不好意思哟,我们家枕溪,11秒的功夫卖出去3万2000多箱。” “骗谁呢?每个人也就上线2万箱,她多出的一万多箱是你梦里的吗?” “你自己去xyx的官网上看啊。他们说因为系统故障导致枕溪代言的果汁多卖出去了一万2000多箱。刚才人负责人打电话过来说得就是这事。说退款不可能,问能不能把枕溪代言的上限增加到4万。我倒是问问你,你那2万卖完了吗你在这跟我跳脚?” 一百五十九、永远都是你爸爸 潘姐这说话的当口就有人掏出了手机查询。唐茵看完就不说话了,倒是韩漪冷嘲热讽地说了句: “你爸爸永远都是你爸爸!” “你说什么?”段爱婷皱着眉转过了脸。 “没什么,我就是想说,平时的洗脑包还是少看一些。没有center命就少做center梦。” 段爱婷死死咬着下唇不说话了。安斐一看目前的情况,二话不说就又开始哭。 潘姐回头示意了枕溪一眼,枕溪也捂着眼睛开始嚎,没有眼泪的那种。 要说比其他枕溪不敢保证,就说这秒哭干嚎的水平,她安斐就是再练个二十年也赶不上。 “别哭了!”黄经纪人开口,说:“安斐,你先跟枕溪道歉。” “为什么?”安斐的嗓音撕裂开,说:“就因为她是center,所以她打了人也得我先道歉?” 枕溪心想,说对了您嘿! 靠人气和排名说话,这不是你们一早就在节目里定下的规矩? “谁让你辱骂人家。不是我说,你一个小姑娘说话也太恶毒了些,怎么开口就是诅咒!” “我就是气头上……”安斐的声音越来越小。 “你先跟枕溪道歉,快点!别耽误大家练习。” 安斐还是不动作。 黄经纪人喊了一声:“队长,你就这么看着?” 唐茵搂着安斐的肩,小声说:“好汉不吃眼前亏,你先道歉我们再说枕溪打你的事情。” “对不起。” 安斐这话说得又快又急,像是嘴里喊了火炭似得。 “大点声!这是道歉的态度吗?”潘姐开口。 “对—不—起。” 枕溪冷眼看着她,受了。 “好了,安斐也道歉了,枕溪,你是不是也有什么话要跟安斐说?”黄经纪人问。 “我要说什么?”枕溪一秒恢复了冷漠的嘴脸。 “关于你刚才打她,你是不是也有话跟她说?” “哦,对!”枕溪拍了拍安斐的背,凑到她耳边,用所有人都听得到的声音开口,说: “下次要再让我听到你说这种话,我还打你!” 安斐瞬间把眼睛瞪得溜圆。黄经纪人也诧异地问:“枕溪,你刚才说什么?” “今天我没太使劲。你要还敢有下次,我直接拿针缝上你的嘴!” 枕溪直起身,看向段爱婷,说:“怎么?录着音呢?想把我刚才说得话散布出去?” 段爱婷眼神明显开始左右晃动,心虚得很。 “我说你行不行,尽捡我玩剩下的你累不累得慌?你可以把我刚才说的话发到网上去。”枕溪嗤笑了一声,说:“大不了我不当明星回去读书。倒是你段爱婷,你当初半夜跑我家对面敲门说得那些话做得那些事……需要我把监控调给你看吗?” 段爱婷脸颊处还有刚才剧烈运动后的红晕,但这会儿的脸色已经苍白得吓人。 “你……” “我这人,喜欢凡事留一手。”枕溪的目光朝着唐茵枕晗安斐一个个看过去,慢慢地,一字一字地说:“大不了,大家同归于尽!” …… 《Dream Girl 130》在E市的第一场答谢演唱会如期举行。 在演唱会开始前,她们要接受来自媒体记者的采访。 “首先恭喜,听说两万多张演唱会门票在10分钟内就全部售空了。”记者问道:“所以想请问各位dream girl的成员,接下来的工作计划是什么?具体的出道日期和行程有没有确定?” 风牛马不相及的两件事情,也亏得记者能把它联系在一起。 唐茵按照原本准备好的答案规矩地回答记者的提问。 “前不久白晏和段爱婷去录制了综艺,觉得怎么样?以后有没有兴趣往艺能这个上面发展?” 唐茵越过白晏直接把话筒递给了段爱婷,段爱婷笑得满目春风,说了一大堆客套冠冕的话,最后说:“如果节目组邀请的话,当然愿意尝试。” “不知道丹丹最近有没有特别关注的电视节目?” 记者突然问道。 段爱婷举着话筒凑到了她的嘴边,丝毫没有想把话筒给她的念头。 “不好意思。”枕溪礼貌地笑,说:“最近都在练习,电视节目没太关注。” “丹丹如果有稍微关注各平台的综艺节目的话,都能看到主持人和节目组在各种花式cue你。所以,我们什么时候能在电视上看见你?” 枕溪越过这位记者,看到人群后头的潘姐在听见这话后翻了个白眼。 “如果有机会……” 枕溪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记者继续说:“你现在是所有综艺节目组和导演邀请的第一顺位,想请问你,挑选出演节目的标准是什么?” 能有什么标准? 枕溪心想,D&D不松口她就不可能有出演电视节目的可能。 方经纪人出来打断了记者,说:“下一个问题。” 之后的记者提问就只能围绕这场演唱会进行,一旦涉及到个人资源问题就会被方经纪人毫不客气地打断。 “好了,这次采访就到这!”方经纪人开口打算结束这场采访。 “枕溪,再说两句吧!枕溪!”记者都在下头喊。 枕溪还没来得及给人鞠个躬,就被工作人员拉着胳膊拽了下去。 潘姐又开始跟方经纪人争吵,问他为什么推了枕溪某电视台固定出演的综艺邀约。 方经纪人的回答是:“上面说,枕溪的性格不适合上综艺。” 潘姐气得掉头就走,回头跟枕溪说:“D&D这个破班子真是不行。” “那您还应聘来做助理。”枕溪问。 “要不是……”潘姐的话戛然而止,她看了枕溪一眼,留下了一声沉重的叹息。 演唱会准点开始。这还是枕溪两世为人第一次站上这么大的舞台面对两万多名观众。 她之前就听工作人员说来看演唱会的粉丝不允许携带灯牌,全场只能用统一颜色的荧光棒。 D&D把她们dream girl的组合应援色定为了桃粉色。枕溪原本还在幻想,开场她从升降机上起来的时候能看到一大片由桃粉色荧光棒汇集成的粉色海洋。 结果她刚一露头,她就看到了正中间一个超级大写着“珍惜枕溪”的灯牌。 不是说门口设了安检不允许把灯牌带进来?那这大块是…… 枕溪一眼望过去,手里举桃粉色荧光棒的人少得可怜。大部分人手里举着的,都是写着自己偶像名字的手幅。 枕溪突然想起潘姐说得话,她们这个限定时间为一年的组合,这个在生存战里厮杀出来的组合,哪里来得团魂? 她们这13位成员的粉丝怕是和其他12家都撕扯过,根本不可能出现爱屋及乌的情况。 这场演唱会完成地中规中矩,所有人在欢呼和尖叫声中谢幕。 枕溪擦着汗往后台走,工作人员来通知一会儿要去参加庆功宴。 说是庆功宴,其实就是所有参与这场演唱会的工作人员找了个地方吃饭。 也因为13名成员里有好几个还没成年,于是敬酒的环节全用碳酸饮料代替。 霍林启举着装有凉茶饮料的高脚杯,说:“下个星期在Y市的演唱会也要加油。” 她们才把杯子举起来,就听说D&D的boss来了庆功现场。 大家都有点紧张,从比赛开始到现在,她们一次都没有见过这位传说中的D&D大boss。 枕溪也是从网上的注册资料上知道他叫李河。 屠经纪人推开门给大家介绍他身后的男人,说:“这是我们公司的法人代表李总。” 枕溪一看那人,通身黑西服,戴眼镜个子高脊背挺,年龄看上去有些模糊,说是三十多也可以,说是四十多也不违和,说五十出头枕溪也信。 就是那全身透着一股严肃的死板。 这人她认识! 之前寸步不离跟着林岫他爹云岭那位。在林岫离开之前频繁出现在他家的那位。林岫走得那天和他一起坐车去机场的那位。 就是面前这个,头上顶着D&D法人代表头衔的——李河。 枕溪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有对他的身份进行过猜测。因为从来没在云氏任何的介绍和视频里见过他,所以枕溪以为他应该不在云氏担职,是属于云岭的私人助理之类。 那既然是助理…… 枕溪心里有了个非常不好的猜测。 这个所谓的D&D和云氏…… 枕溪偷眼去看段爱婷和白晏,看这两人的反应应该是不认识这位李河。 也对,以段爱婷的性子,要是D&D真和云氏和cloud有点什么关系,她还不得把尾巴翘到天上去。 但是枕溪又想不明白,面前这位居然是D&D的法人代表。 纯粹巧合吗? 要是D&D是云氏的分属…… 不对,要是这个公司和云氏挂钩,他在节目的筹备阶段就不会因为皮包公司的属性被其他大公司婉拒。 但是《Dream girl 130》的整个节目组,包括黄屠方这三位经纪人都隶属于D&D。他们身上透出的专业性和职业素养有时候都会让枕溪难以想象他们会屈尊为D&D这个刚成立没多久的公司效力。 枕溪越想越混乱,头越来越大。 其实她最想知道的,是林岫跟D&D,跟《Dream girl 130》这个节目,有没有关系! 但是她不敢问,也问不出口, 她是个什么身份。 一百六十、联合抵制 这位只呆了不到十分钟,说得全是围绕这次的演唱会和日后的规划。 就是那口气,也公事公办地很。非常像,背了稿子过来朗读。 这事折磨了枕溪好几天,总是在她休息的间隙突然钻进她的脑袋折磨她。尤其,让她接连失眠了好几天。 有几次她都把手机打开戳到了林岫的联系界面,却又在关键时刻断了自己的这种念头。 她不知道电话打通了应该跟对方说什么,也不知道这电话打不打得通。 毕竟当初分别时候说得是—— 后会无期。 距离Y市演唱会还有几天的时候,网上爆出了一件让D&D内部开始震动的事。 有某位不知名网友声称他是D&D的工作人员,平时都跟着组合的全部行程。 就她说,曾亲眼看见过枕溪在练习室掌掴安斐。 本来网络上这种传言就多,起先,她说这话也没人信。可她随后PO出了一篇大长文,详细地把当天事情发生的时间地点经过说了个一清二楚,并起毒誓说谎暴毙。 安斐的粉丝当天就炸了,把枕溪掌掴安斐的话题刷上了热门第一,引起了全网的关注。 D&D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急忙发了澄清通告和给造谣者的律师函。 安斐的粉丝不接受D&D的处理方式,要求解释那几天安斐出门戴口罩的原因,并且要求枕溪道歉。 “这事情还没落实,倒是先把屎盆子扣你头上了。这有没有谱啊就要求你道歉。”甘如说道。 “我是打了安斐没错。”枕溪看完了那个PO主的整篇长文,说:“细节分毫不差,就是省略了安斐诅咒侮辱我家人的过程。把冲突的原因归结为了我妒忌段爱婷和白晏的综艺资源。” “你说这事是谁捅出去的?”甘如问。 “昨天刚出了我将在Y市演唱会表演个人solo舞台的新闻,今天就出了这样的事。”枕溪笑了一声,说:“真是迫不及待呀。” “能理解,导演组把这事捂得太严实,她们也是昨天看了新闻才知道。本来现在网上就对你毫无个人资源的事情很有意见,要是你这次的solo又爆了……” “究竟她们什么时候能学会专注自己?”枕溪纳闷地叹气,说:“什么都要跟我比,我要是哪天退圈回去读书她们是不是也不要在这个圈子混了?” …… D&D的回应很强硬,总结起来就两句话。 打人,没有的事。 道歉,根本不可能。 这下子是彻底惹怒了安斐的粉丝,她们以极快的速度整理出了枕溪从比赛到现在的所有黑点。 有的是已经澄清过的事情再次被拿出来。有的就完全是胡编乱造的洗脑包。 总而言之,在她们给枕溪写得罪全书中,枕溪是个罪大恶极的艺人,全身透着腐朽糜烂酸臭的恶心味道。 这篇微博上了当天的24小时热门第一。讽刺的是,排名第二的就是D&D的澄清通告。 她们还联合了其他12家粉丝,写了一封致D&D的信函。扬言如果不给她们一个合理的解释,她们就会联合抵制枕溪。 抵制的内容是,不购买任何枕溪代言的产品。 枕溪在Y市演唱会上的solo舞台,她们将会熄灭荧光棒和灯牌,以静默和嘘声的方式表示对枕溪的抗议。 前一条就是说了玩,本身枕溪代言的产品她们也没买过。 这抵制的重点,就是要在枕溪solo的时候给她一片黑海。 白晏韩漪她们着急地跑来问枕溪:“要不我们发微博跟我们粉丝解释,让她们不要参与这次的活动。” “公司不是说了,这段时间不允许任何人在公开平台上发言?”枕溪平静地说:“没事。你们不要掺和粉丝的事情。黑海就黑海吧,我solo就是3分多钟的时间,我当做自己瞎了就行。” “这……”李静隐说:“要是出了新闻。” “出就出呗,我比赛到现在出过的新闻还少?听说打有应援文化以来,凡是经历过黑海被抵制的艺人都红了。所以我也很期待,她们能做到哪种地步?” 她也很好奇自己的抗压力能到哪种程度。如果她能在满场的嘘声中完成自己的表演,那她以后站上哪个舞台都不会胆怯。 枕溪想想,还有点小激动。 演唱会的当天来了比E市演唱会还多一倍的媒体。她们全部翘首以盼,等着所有成员出现接受采访。 然而,D&D取消了媒体采访环节。 不满意的媒体在私下讨论,说:“你说D&D不接受采访是不是心虚?越是这种时候越应该挺直腰杆做人才对。” “这话说得轻巧,被12家粉丝联合抵制的枕溪才16岁。这会儿要把这孩子推到媒体面前来跟送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 “你说这些生存比赛出来的粉丝,平时都互看不顺眼一见面就掐,怎么这次联合抵制枕溪就这么痛快?有几家还是比赛期间的联盟,都互相帮忙投过票的。” “能为了什么?被枕溪这次演唱会的solo舞台刺激到了呗。你想,节目已经结束了,现在大家都是一个组合的成员,凭什么她枕溪能有单人表演舞台?换我是其他家粉丝我也不乐意,公司这意思是不是摆明了只捧枕溪?” “什么啊,这solo舞台本不关D&D的事,大家都知道,D&D主捧的人是段爱婷和白晏,为此推了枕溪多少通告你们也知道。听说是演唱会冠名商xyx要求的。” “因为枕溪代言的那款的果汁?” “听说,我只是听说哈。就枕溪代言那款果汁的网上贩卖量就占了xyx整个季度网络销售量的40%多。你看他们的网上商城,那一整个系列13款果汁,只有枕溪的常年缺货。听说是一铺货就秒切,吓人得很。” “xyx想把枕溪单独签出来,但是D&D那边一直没松口。” “干嘛啊?钱都送到面前了不打算赚?” “谁也不知道D&D运营部和企划部在想什么。他们对待枕溪的态度一直在小透明和祖宗里切换,跟神经病似得。” …… 枕溪是不知道媒体记者怎么看待这场风波和自己,但是潘姐一直跟她说: “你是全国民1700万选出来的center,你站出去,就是所有喜欢支持你的人的底气。所以,你千万不能虚!” 枕溪在升降台下准备,这场演唱会的开场舞台和E市一样,是她的第一个主题舞台,handsomeA组。 之前为了这演唱会的顺序段爱婷她们几个和霍林启吵得不可开交,说枕溪不适合开场和压轴的表演。 “导演,最近网上在说什么您没看见吧。您要是还把枕溪放开场,我们这演唱会还开不开了?”安斐说。 “网上?”霍林启疑问道:“我管网上说什么干嘛。这场演唱会的表演顺序是冠名商定得,人拍着桌子要让枕溪开场和压轴我有什么办法?” “您是这场演唱会的总导演,您总得为演出效果负责吧。”段爱婷说:“我爸妈,学校同学朋友和老师可都来了,我不想让她们从开场就感到不愉快。” 葛导演从边上斜插进来,说:“Y市只是你一个人的家乡?人枕溪的亲朋好友也来得不少。” “那你看她的亲朋好友能不能抬起头来给她应援。”段爱婷笑。 “之前承办方卖票时候打得宣传语是,枕溪衣锦还乡演唱会,人家可完全没提你,你就别自作多情了。” “我自作多情?”段爱婷冷笑,说:“你们就等着看吧,枕溪可算是创历史了,还没出道就有黑海的艺人,可真了不起!” …… 音乐响起,枕溪整理了表情,带着认真的态度从升降台上上去。 耳返里听到的欢呼尖叫一点不比E市少,只是属于她的,耀眼夺目光芒万丈的灯牌,她一个都没见到。 面前的VIP区和摇滚区,枕溪一眼看过去,举着她名字手幅的粉丝实在不多,和E市天差地别完全两个世界。 不知道是不是枕溪的错觉,她总觉得站在家乡的地面上有点冷。 开场的两个舞台结束,枕溪擦着汗到后台换衣服补妆,为一会儿的个人solo舞台做准备。 “这就受不了了?”段爱婷看着她,说:“这才哪跟哪,刚开始呢。不知道你1700万的粉丝都哪去了?怎么没来给你应援。” “不劳你操心。”枕溪说。 “你以为我愿意管你?本来今天应该高高兴兴热热闹闹地,就因为你,现场的气氛都不对了。” “你要是有本事,就把气氛炒起来。要没本事,就闭嘴。”枕溪绕过她,走了。 她的个人solo被安排在演唱会中程,结束后,就是所有成员的问候时间。 这个solo舞台是首新歌,表现形式是歌舞一体。她收到要表演这个舞台的任务和演唱会练习准备几乎是同一时间。她也不明白,D&D和演唱会导演组为什么要把这个消息捂到最近才公开。 她现在也会想,如果当初她拒绝这个表演的话,是不是也不会因为被另外12家粉丝嫉妒而联合抵制。 还是在Y市,她外婆徐姨,各位老师同学亲朋好友都在下头坐着呢。 一百六十一、盛世黑海 枕溪把耳返往耳朵里塞了塞,希望着一会儿不会被全场的嘘声影响到表演。 自从网上传出12家粉丝要联合给她一片黑海的时候,枕溪就搜索过,上一个被联合抵制的艺人。 那是一支女子偶像组合,因为在节目中表现出了不太得体礼貌的行为被好几家粉丝联合在某个商演上抵制。 那个视频枕溪看了很多遍,官方拍摄的版本全程没有给到观众席镜头。只是能从女孩们尴尬的笑容和含泪的眼眶中察觉出当时的气氛。最后音乐结束的时候,有个女孩儿一低头鞠躬,眼泪就砸在地上了。 从粉丝拍摄的视频里看得更直观一些。前几秒还热热闹闹的氛围,因为那个组合的出现而冷寂下来。全场同时熄灭了荧光棒,并且随着该组合的出场开始大声呼喊另外一个艺人的名字。 该组合表演结束的时候,全场没有掌声和欢呼,枕溪从音响里听到的声音,都是谩骂和诅咒。 换位思考,如果当时站在舞台上的是自己…… 不用换位思考,她马上就能感受到了。 枕溪只能安慰自己,现在这支组合红得发紫,她们现在再在电视在公开场合上说起这件事都是揶揄打趣的态度。 枕溪也希望自己有一天能笑着把这事说出来。 可是,她们毕竟是5个人,而自己…… 枕溪晃了晃脑袋,想把这种突如其来的负面情绪给赶出去。 这件事发生到现在,她在公司,在导演组,在成员,在段爱婷安斐她们面前,都表现出了一副满不在乎的态度,仿佛这事根本影响不到她分毫,只要站上舞台,她就还是那个1700万的国民center。 她一直都这样说服自己。她一个死过一次的人,这辈子能这样荣耀地活过已是上天垂怜和施舍,她不应该奢求太多。 没有人,能永远站在顶端被别人瞻仰。 只有潘姐,知道她有多心虚。 潘姐这会儿拍着她的背,用难得地温和口吻跟她说:“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之前可不是这么跟她说得。她之前听到她要被抵制时的态度时是轻蔑又不屑的,因为她觉得她的粉丝不可能放任这种情况的发生。 这会儿态度的转变,想必也是见识到了刚才现场的情况,寥寥无几的应援手幅和粉丝,完全看不出一个国民center的应有气势来。 枕溪在升降台下候场,马上,下一个舞台就是她的solo。 葛导演和霍林启都陪着她,说:“都会过去的。你们现在还没正式出道,以后是个什么情况谁都说不准。” 枕溪点头,想不出任何可以用来应答的话。 反正她现在说什么都没用。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 一个星期之前,谁也想不到她会有今天。 她之前看到有媒体做了专栏,说她枕溪,是打国内选秀这个形式诞生以来最体面的一个冠军,在她之前,没有哪个选秀冠军的热度能够和她相提并论。 同时,她也可能是国内选秀诞生以来落寞最快的一个冠军。 极与极的对比。比起看一个冠军怎样长盛不衰地红下去,大家明显更喜欢看她迅速跌落摔断腿的过程。 “枕溪!”霍林启喊了她一声,让她准备。 枕溪站上了升降台,耳返里是观众对于上一个舞台结束的不舍。就在她一臂之外的地方,是另外一个升降台,结束了《Blue Summer》舞台表演的成员们从舞台上往下降。 段爱婷,安斐,白晏,韩漪…… 韩漪朝着她握拳挥舞表示加油。其他几个人看她的眼神,和当初她掌掴安斐时从镜子里看到的自己,一模一样。 枕溪感觉到自己脚下的升降台开始动起来,她solo舞台的前奏音乐已经响起,她从耳返里,已经听到了来自观众席的嘘声。 她紧紧按着耳返,可这声音还是到了忽视不了的地步。 当她半个头露出舞台的时候,她以为自己被丢到了哪个时空缝隙或者黑洞里,仿佛整个世界,除了自己头上的这束光外,都是黑暗的。 枕溪的鼻子一下就酸了。不是因为丢脸害怕或者其他,她就是觉得,孤独。 她一下子回到了自己死得那天,寒冷的日子,飕飕刮骨的冷风,她一个人躺在冰凉的楼道里,眼睛上方是密密麻麻的蜘蛛网和发霉的屋顶。自己身下,是滚烫地,从身体里倾淌出的鲜血。 她那时就知道自己要死了。 现在,她也有这样的感觉。 在进入舞蹈之前,她有将尽一分钟的清唱。这部分的伴奏只有轻缓的钢琴声,所以她自己的声音和全场的嘘声在耳返里,都异常清晰。 好像被撕裂成了两个世界。 枕溪闭着眼睛,努力忽视掉耳返里让她滚让她下台的嘘声。她只希望这段演唱能够尽快过去,快节奏的音乐能够尽快响起,她的伴舞能够尽快上来。 她已经能够听到鼓声,马上,就要进舞蹈了。 枕溪睁开了眼睛,准备往舞台中心走去。 这一睁眼,她就愣住了,这直接导致了她下面一句歌词没有唱出来。 原本漆黑一片的观众席,漆黑到仿佛和昏暗天空连成一片的体育馆。在她需要稍稍仰头才能直视的看台区,亮起了一整片红色的光带。 这个体育馆的观众席布局呈半圆形,在最上面那一片,是票价最便宜也是坐席最多的地界。这会儿,那地方亮起了一整片,半圆状的红色光带。 在正对着舞台的中心,也是光带的中心,有由亮黄色荧光棒拼出的“ZX”和一颗爱心。 现在的音乐没什么节奏,这些红色黄色荧光棒晃起来也没什么规律。 枕溪的脑子飞快转动,她在想,今天参与演出的人里,除了自己,还有没有谁的名字缩写是“ZX”? 没有! 音乐节奏一下子变快,伴舞从舞台两侧跑了上来。枕溪听到了骤起的尖叫,压过了她耳返里的全部嘘声。 她迅速扯落一只耳机,在和旁边伴舞的一个短促对视后,从麦架上扯下了话筒,压着嗓子,喊了一声 “make some noise!” 伴随尖叫走向舞台中心的那几步里,枕溪觉得自己走出了顶级超模或者绝世赌神的架势。 她第一次,有了那种“舍我其谁”的张狂。 伴随她跳舞的节奏,她面前的红黄荧光棒开始规律地晃动起来。从枕溪的角度看过去,漂亮得不得了。 她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每一次手臂甩出去,仿佛全身的骨头都要跟着散架。 如果能死在舞台上,就好了。 她的第一个solo舞台结束了。虽然忘唱了好几句歌词,但枕溪还是非常满意。 这种前一秒还徜徉在浩瀚宇宙的孤独绝望在下一秒就变成了可以吞噬燃烧一切的热血亢奋。 这种让她肾上腺素急剧飙升,全身毛孔舒张的炙热感,枕溪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还有没有可能再经历一次。 活了两辈子,就属这几分钟最高兴。 结束了舞台,枕溪一边擦着掉进了眼里的汗,一边傻呵呵地笑。 主持人让其他成员到舞台上给观众问候。 白晏走到她身边,给她递了纸巾,伸手扯了扯她的手指。 枕溪望着她,只有笑。 “简直比你拿第一时还高兴。”白晏说。 “拿第一总算还在意料之中,今天就……”枕溪说话有些胡乱颠倒。 “我们在监视器里看到也挺惊讶的,毕竟之前那里整片看台区都黑着,我们都以为那地方的票没卖出去。” 枕溪还想再多跟她说几句,但唐茵的声音已经响起: “123!大家好!我们是——” 枕溪急忙举起了话筒,压着所有人的尾音说了句: “Dream Girl!” 枕溪鞠躬再把头抬起来时,她正对面的那片红黄光带就熄了不少。从那边,也没有传出任何的欢呼尖叫。 “从佟雯开始,依次给大家打招呼吧。”主持人说道。 从枕溪站位的右边开始跟观众问好。虽然枕溪站在正中间,但是问好的顺序她是在唐茵之后,是所有人中的最后一个。 只见唐茵刚开始问候的时候,她对面的红黄光带就开始逐渐亮了起来。等唐茵问候完,那整片写着“ZX”和大爱心的光带已经全部亮了起来。 枕溪鞠躬,说:“大家好,我是Dream Girl的成员枕溪。” 全场,嘘声和尖叫一起响了起来,另类得不得了。 枕溪带着满脸的笑容走下了舞台。潘姐在下面等她,给了她一个拥抱,说:“真棒!” 葛导演说:“你粉丝真够不声不响的。我刚才上网看了一下,她们这段时间一直在高价收看台区的票,看来是早就准备了这个惊喜给你。” 枕溪只顾着傻乐,一句话不说。 葛导演掐她的脸,说:“今天有多少媒体记者关注着,这么一来,多长脸啊。” “不知道我家人坐在哪里?看不看得到?”枕溪问。 “你没见霍林启给了你粉丝区多少镜头,那全是打在大屏幕上的,肯定能看到。哎哟,你外婆该多骄傲啊。”葛导演说。 一百六十二、彻底决裂 业内的人士都不知道要怎么评价Dream Girl 130在Y市举办的这场答谢演唱会。 要说圆满顺利,中间又出了联合抵制这一茬子事。 要说遗憾吧,好像也没什么遗憾的。 演唱会谢幕的同时,网上疯传的一封“致D&D和Dream Girl的信”上了热门第一。 起草方是枕溪的后援会。信件内容很简洁,大意内容是,枕溪的后援会和粉丝,从今而后,只为枕溪个人应援。换句话说,就是不再支持Dream Girl这个组合及衍生的相关活动,包括以组合名义进行的专辑发售和产品代言。 有好事的网友总结,枕溪粉丝这封信的意思,就是很明目张胆地告诉另外的12家粉丝。你们12家愿意抵制枕溪就抵制,反正我们从来,也没把你们放在眼里过。 同时,枕溪最大的后援会也发微博声明:枕溪粉丝名正式更名为鹤顶红。 丹顶鹤? 今日过后,就不存在了。 还有,就是枕溪最大的几家站子联合发声明艾特了D&D和Melon公司,以通知的口吻告诉他们,枕溪的个人应援色确定为红色和黄色。 红色,是枕溪乳名丹丹的颜色。 黄色,是枕溪冠军头衔的颜色。 至于什么桃粉色,不认可不接受也不承认。 “枕溪粉丝这几份声明可真够狂妄的。这哪是通知D&D和西瓜公司呀。分明就是知会广告商和商业合作伙伴,以后Dream Girl的活动我们都不支持了,要想赚我们的钱,可以。麻烦,单独只请枕溪一个。” “毕竟是1700万票把枕溪送到第一的粉丝群,这点霸气是要有的。原本还以为安斐的事情后会洗掉一批粉,现在看来,人更团结了。” “这还没出道呢就这样,要是出道了……” “一场腥风血雨,避免不了。” …… 枕溪这会儿还不知道她粉丝在网上的狂妄言论。 演唱会谢幕之后,她就一直在后台和来观看演唱会的各位亲朋好友打招呼拍照。 来得人真是比枕溪想象得还多,外婆徐姨那几个好朋友自不用说,学校的领导老师也来了不少。 七中校长笑得像尊弥勒佛,举着相机到处喊:“我们七中四杰呢?过来一起合个照。” 枕溪韩漪枕晗段爱婷站在了一起,只有枕溪和韩漪,笑得特别开心。镜头里的段爱婷和枕晗,真是一张无法说出口的苦相。 枕溪这一会儿怕是拍了不下几十张照片,签名的手都有点酸软。好在,明天她们有一天休息的时间,后天才需要回W市。 “枕溪。” 有人在背后喊她,是有点陌生但又熟悉的声音。 枕溪回头,就见饶力群的爸妈,饶力群以及何媛站在走道尽头。 枕溪现在看见饶力群和何媛就头疼。 “你们也来了。”枕溪笑得尴尬。 饶厂长看着她,笑得特别温柔,说:“你现在真是出息了。” 枕溪没说话,只是笑。 “听说你们明天没事,要不要跟叔叔阿姨一起吃个饭?我们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你了。” 枕溪偷眼就去看饶母的脸色。难得,没在对方脸上看到那种斜眼看人的趾高气昂了。 枕溪又去看何媛,对方的脸色实在不好看。 枕溪拒绝的话立马就提到了嘴边。 “叔叔就知道你会有这么一天。” 听到这话,枕溪就想到了当时那些困难麻烦的日子。饶力群他爸爸,真是自始至终都对自己很友善,一直鼓励她读书,一直也很帮她的忙。 如果没有饶力群和他妈的关系在里头,应该也是一位关系亲厚的长辈。 “没别的意思,就是好奇你这段时间的经历。我和你阿姨,这辈子都没法知道当明星是个什么滋味儿。” 这话说得很舒服,枕溪点了点头,应了。 …… 外婆和徐姨跟着她回酒店。徐姨说:“你总共就回来过两次,还两次都是住酒店。要不我把你那小窝给退了?” “别!”枕溪把车窗打开,说:“保不齐哪天就回来了。” “你隔壁那家也是,分明都没人住了,还是每周有人过来打扫。” “隔壁?” 林岫的屋子吗? “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不知道,我都撞见过几回了。一个上了年纪的阿姨,每周一固定来打扫通风。我问她都没人住还打扫做什么,她说有人出钱就来了。” 回了酒店,徐姨就说带外婆离开。外婆特别舍不得地拉着她,说:“下次见面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韩漪见了,就说今晚让外婆留下来跟枕溪住,她去隔壁房间凑合凑合。 “凑合什么呀。”黄经纪人在旁边笑,说:“重新开个房间就行了,委屈不了谁。” 枕溪看了他一眼,心想怎么这么好说话! 最后就是,枕溪和徐姨外婆住在了一起,一直聊到近乎天亮。 天快亮的时候枕溪抓紧睡了几个小时,饶力群父亲越了她中午吃饭,她一会儿得去赴约。 要去吃饭这事她就是昨晚上跟黄经纪人提了一句,结果第二天快出门的时候他就来找她,说帮她安排了车。 “不用这么麻烦,我自己打车去就行。”枕溪拒绝道。 “现在正在风口浪尖上。要上你粉丝撞见你一个人出门,又要骂人了。” 枕溪耸了耸肩,随由他去。 司机把她送到了餐馆,让枕溪留了电话,说差不多的时候来接她。 枕溪在服务员的指引下往包间去,一路看过来,这还是个环境挺安静的地方。 服务员推开门,枕溪道了声谢往里走。进去一看,绕着一张特别大的圆桌坐了几个人。 意料之中的饶父饶母,饶力群和何媛。 意料之外地,还多了个枕晗和周炫。 “来了?”饶父起身迎她,说:“就等你了。” 枕溪眼睛盯着枕晗,想问她和周炫为什么在这。 “你这么看我做什么?”枕晗问她。 “你……”枕溪看了看周炫,问:“你跟他出来跟经纪人报备了吗?” 枕晗表情特别不耐烦,说:“我出来吃个饭跟经纪人报备做什么?难道你就说了?” “当然。”枕溪坦坦荡荡,说:“还是他安排车送我过来的。” “胡扯。” 枕溪笑,说:“你们两还没分呢?” 周炫听到她说这话,一眼就瞪了过来。 “关你什么事?”枕晗烦躁地开口。 “你藏得可真够严实的。西瓜这边不知道,D&D这边也不知道,之前比赛时所有选手背景大起底也没把他给扒出来。”枕溪竖起大拇指,说:“牛!” “管好你自己吧。” “我又没什么需要操心的。”枕溪看了眼饶力群,说:“我既没现男友也没前男友。” “你现在可真飘啊。”何媛突然开口。 “怎么?”枕溪问:“我红成这样还不允许我骄傲了?” “你骄傲什么?你昨天不还在被人抵制?” “何媛!”饶力群喊了一声,大概是想叫她住口。 “你昨天没在现场?抵制的结果是什么你不知道?”枕溪看她,说:“说来我也觉得奇怪,你既不是我们成员,也不是我们圈子里的人,你整天关心我红不红做什么?” “谁关心了?”何媛别过了脸去。 “好了好了。”饶父及时开口,说:“你妹妹也是刚才碰见的,就说一起吃个饭,也没提前跟你说。既然来了就先吃饭吧,你看看,今天的菜都是力群点的,也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枕溪顺着桌子一眼望过去,还真都是自己爱吃的。 枕溪的座位,左手边是枕晗,右手边的饶力群,她夹在这两人中间,严重影响自己的食欲。 她跟人要了开水,想说把碗筷稍微烫一烫。 结果开水才送来,饶力群已经手脚麻利地把开水往她碗碟里过了一道,然后把洗过碗的水倒在了他自己的杯子里。 “真贴心。”枕晗冷笑。 何媛的脸色宛如锅底。 饶力群朝着枕晗伸手,问她需不需要。 “得了吧,我跟你也在一起过几个月,那时候吃饭也没见你给我烫过碗筷。”枕晗看了一眼何媛,说:“这种待遇,你享受过吗?” 何媛动了动嘴,没开口,饶力群转过身去拿起了她的碗,被她推开了。 “你们什么时候分手?”枕溪喝着茶,问了枕晗一句。 “我们为什么要分手?”枕晗没开口,是周炫回了她一句。 “公司不允许,粉丝也不允许,你们为什么还要在一起?”枕溪问。 “公司不允许粉丝不允许,我们也在一起了这么长时间。” “你们这是欺骗消费者。”枕溪说:“要是比赛时候粉丝知道你们恋爱的事,是绝对不可能给枕晗投票的。” “我谈不谈恋爱关你什么事?碍着你什么了?”枕晗问她。 “当然不关我的事,也碍不了我什么。”枕溪说:“你票数还没我零头多能碍着我什么?你可别越级碰瓷。” 枕晗一下子,就把筷子摔在了地上。 “捡起来。”枕溪说。 “我不捡你能怎么样?”枕晗望着她,挑衅得不得了。 “我就跟经纪人说,你带着现男友来跟前男友吃饭。”枕溪掏出了手机。 一百六十三、苦口婆心 枕晗伸手就想抢她手机。枕溪直接把手机送到她手里,说:“我给你,你敢砸吗?” 枕晗扬起手,半天,也没落下。 “你为什么这么针对我?我最近并没有得罪过你。大家排挤你也不是我说了算的。” “好,那我问你,网上关于我掌掴安斐的流言是怎么传出去的?” 枕晗避着她的眼睛,说:“我怎么知道。” 枕溪看向了周炫,问:“那你呢,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之前一直在想。段爱婷惯会借刀杀人,绝对不可能自己动手沾一身腥。至于安斐,我想她还没有蠢到这个份上,一旦流言传出去,第一个被怀疑的人就是她。唐茵没这个本事请水军把话题刷到榜首。那剩下的……”枕溪的目光在枕晗和周炫之间来回,说: “就只有你了。” “这只是你的猜测,你没证据。”枕晗说。 “我需要什么证据?”枕溪笑,说:“我就当作是你做得。” “好了好了,今天高高兴兴地吃饭,我们不聊工作上的事。”饶父开口。 枕溪忍了忍,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吞了下去,说:“还不把你的筷子捡起来?不知道谁惯得臭毛病。” 周炫帮她把筷子捡了起来和自己的调换,这顿饭总归还是接着吃下去。 饶父开始问她工作上的事,能回答的,枕溪都一律回答了。不能回答的,她稍作犹豫,对方就不问了。眼色不知道比饶力群好上多少倍。 吃完饭要结账的时候,何媛突然说了一句:“你现在是大明星了,赚这么多的钱,这顿饭应该你来请吧。” 这话要是别人说,枕溪肯定干干脆脆地就去结账了。 但是何媛这口气,还有她上次跟自己说得那些话…… “我为什么要请你吃饭?”枕溪问:“上次我一口没吃也是我结得账。你脸皮很厚吗,到处蹭吃蹭喝?” “你……”何媛拿手指指她,被饶力群掰了下来。 饶父陪着饶母去了卫生间,现在一个大人没有,何媛说话开始放肆起来。 “你又护着她!”何媛大叫。 “我没有。”饶力群平静地说。 “那你放开我。” “你别对人动手动脚。” “她敢?”枕溪说。 “你以为我不敢!大不了杀了你我去坐牢!”何媛表情凶恶,眼眶发红。 枕溪深吸一口气,问:“你今天没喝酒吧,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讨厌你的人那么多,你要是死了,不知道有多少人高兴。” “最高兴的是你吧。”枕溪笑着笑着,突然回头看了枕晗一眼,说:“不对,还有你,我要死了你也挺高兴吧。” 枕晗不说话。 “那不好意思哦,我暂时死不了,且,活得非常好。” 枕溪就纳闷了,她问:“何媛,我也没有得罪过你吧。你为什么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 何媛看着她,没说话。 “因为饶力群喜欢我?” 枕溪这话都没说完,何媛一口就呸了出来,说:“做梦。” 枕溪指了指她,又指了指枕晗,说:“你以为我跟你们一样?你觉得我会跟你一样为个男人要死不活的?再说了,他饶力群喜欢我是他眼光好,你凭什么觉得我能看得上他?” “你自己心里有数。”何媛说。 “我没数。”枕溪说:“因为饶力群他爸爸是长辈,我们又是同学,不然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跟我坐在一个桌子上吃饭?” “你很了不起吗?” “为什么不呢?我枕溪!”枕溪指着自己给她看,说:“何媛,你记着,我枕溪走到今天,从来,都是靠得自己。我现在眼里只看得到我自己,你少拿你八点档电视剧的狗血剧情来揣测我。” “没有粉丝,你什么都不是。” “你这话也是好笑。我一个偶像明星我不靠粉丝靠什么?再说了,人家喜欢我是因为我优秀,你以为我跟有些人似得靠花钱买粉充场面?”枕溪看了一眼枕晗。 “呵。”何媛笑,说:“吹牛谁不会?你优秀?你优秀什么?” “我,130位练习生里排名第一我怎么不优秀了?”枕溪替何媛拍了拍肩上的灰,说:“你也别看不起我这个第一。你要是去参加这个节目,能不能挺过海选都两说。你以为我比赛就跟你看电视一样,随便练练就上舞台了?你知道读书的时候为什么你们都考不过我?” 这话戳到了何媛的痛点。她当初也很努力地想要通过成绩来证明自己比枕溪优秀,可就是每次都考不过她。 枕溪接着说:“因为你们玩的时候睡觉的时候我都在读书。比赛也是一样,整个赛季几个月下来,我每天的睡眠时间都在3个小时左右。比赛后期生病,我几乎是失明的状态下上得舞台。我粉丝多,是因为我努力我拼命我上进,这个理由无论拿到哪里去都说得出口。” “你当时怎么没病死呢?” 何媛这话一说,枕溪的心就完完全全凉透了。她觉得她刚才费老大劲说得这一大堆都是对牛弹琴。 何媛,曾经也是一个意气风发可爱活泼的小姑娘,现在因为喜欢饶力群整天患得患失嫉妒成狂,心理扭曲得不成样子。 “何媛,我们曾经也是好朋友。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跟你吃饭,也是最后一次跟你聊天。今天这些话,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跟你说。靠人人倒靠山山垮,女孩子有一个独立的人格在这个社会上是特别重要的事。” “我有我老公就可以了。”何媛垂眼看着地,说了这么一句。 枕溪深深地,就是一声叹息。 这话要是从卢意嘴里说出口,她肯定能拿针把她的嘴给缝上。 “所以你觉得,平等的认同和尊重都不重要?你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是为了找一个人和他结婚生子?” 枕溪冷着脸,问:“他要是哪天不喜欢你了怎么办?他要是在你孕期和别的女人勾搭上怎么办?你要忍下去当作没看见吗?想着外面有女人无所谓只要回家就行,那万一哪天他连家都不回呢?” 枕溪看着面前的何媛,就像在看上辈子的自己。 “人活一世,不应该局限于眼前的情情爱爱。这个世界太大了,何媛。” 何媛望着她,眼神很复杂。 “你现在所有担心的,都可以放下。”枕溪说:“以后我也来不了Y市几次,我现在换了联系方式,我和饶力群没有办法联系,也不会联系。我们合同明确规定不允许谈恋爱,我事业上升期,每天忙得不可开交,你担心的事,不会发生。” 枕溪见饶父饶母的身影出现在拐角,急忙说:“我知道饶力群优秀,追求她的女孩子很多,你拿她们没办法可以把气撒在我身上,反正我不会把你们放在眼里。但是何媛,人生的路还长,你要这样过一辈子吗?以后会有越来越多优秀的女孩子出现在他身边,你要怎么办?” 枕溪挂起笑容,跟到了跟前的饶父饶母说:“我这就回去了,以后有机会再来拜访。” 枕溪看着枕晗,说:“公司派车来接,你怎么说?跟我走还是……” “一起走吧。” “晗晗……”周炫开口。 枕晗又开始烦躁,说:“你烦不烦呀,我们明天就得离开,我还要回去收拾东西。” “好好好。”周炫连忙应着,说:“那我们电话联系。” “我们工作那么忙,哪有时间打电话?” 枕溪冷眼看着,不说话。 她知道枕晗有几个特有钱的男粉丝,她一直和他们保持着联系。 上辈子她成名后连饶力群都看不上,要不是后来出了那样的事,也不见得会回来勾搭饶力群。 现在的周炫,她怕也是十分看不上眼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撑到现在还没分。 “好,那你有空跟我联系。”周炫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跟伺候自己祖宗似得。 一个他一个何媛,在爱情里活得一点自尊没有,也是够了。 坐上车的时候,枕溪说了句:“周炫真挺喜欢你的,对你挺好的,估计你能出道他也往里砸了不少钱吧。” “喜欢我的人多了。”枕晗说:“他那算什么有钱啊……” 枕溪一听这话,明白了,觉得这两人也快走到头了。 就是不知道这辈子的枕晗会不会走上和上辈子相同的路。最后会不会落了病被人抛弃回头来找接盘侠。 上辈子找了饶力群,这辈子不知道又会找上哪个倒霉鬼。 …… 第二天,她们就启程回了W市,要开始在各种商业广告活动的间隙里为出道专辑做准备。 不知道是不是经过上次的联合排挤抵制,D&D上层看她可怜,终于松口答应给她接个人活动。 潘姐笑呵呵地拿着一大沓广告企划来给枕溪看,让她给自己挑第一支广告代言。 枕溪顺着看过去,找她个人代言的广告品牌真是不少,种类范围都很广,就是合同期限都是三个月。 潘姐的意见是接快销品,因为快销品的广告宣传一般都很到位,有助于枕溪拓展自己的知名度。 但是枕溪翻着翻着,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品牌名字。 “Honey peach?” “嗯?好像是近几年起来的一个箱包品牌,隶属0220那个服饰公司。他们家的广告倒是一直拍得很用心,做粉丝经济营销相当成熟。” 一百六十四、缘分一线牵 枕溪这会儿的心情微妙得不得了。她当初随口取“Honey Peach”这个品牌名字时可没想过自己会有成为他们代言人的一天。 “就这个吧。”枕溪说。 潘姐看了她好几眼,像是不大能理解她的决定,但还是比较尊重她的意见,把她的选择汇报给了屠经纪人。 屠经纪人的动作相当麻利,没过上几天,就来通知枕溪准备面见“HP”这次的代言广告负责人。 对方非常诚意地跑来了W市商谈这次的合作,枕溪是在潘姐和屠经纪人的陪同下和对方见得面。 这双方一碰面,竟都还是熟人。 HP这次的负责人,就是当初送枕溪拼图和乐高的那位。 枕溪脸上立马就挂起了亲切热络的笑容,但人一副第一次和她见面的样子,说话办事都非常公事公办。 签约比枕溪预想地还要顺利。潘姐和屠经纪人都对对方的诚意和态度非常满意。接下来枕溪要做的,就是配合人家拍摄代言广告以及进行各种衍生的商业活动。 一式两份的合同,公司保留其中一份。因为这是枕溪个人的第一个代言,于是她央着潘姐和屠经纪人,把这份合同复印了一份给她做纪念。 回去的时候宿舍一个人都没有,大家这会儿都在练习室为出道的主打歌曲排舞。枕溪放下手里的东西去了洗漱间,再回来的时候,大家就都回来了。 唐茵和段爱婷正坐在她的床上翻看她刚才和HP签约的那份合同。 枕溪把文件从段爱婷的手里抽了出来放进了自己带锁的行李箱。 “看你那稀奇的样子。”段爱婷说。 枕溪偏着头露出了一个让段爱婷生气的表情。 “看你那代言费,也只比集体代言低了一点。你说广告商是不是眼瞎,居然会愿意花这么多钱请你去代言她们的产品,就不怕亏死?” “亏死?比赛结束到现在,我们一起代言的产品也有好几个。广告商以个人名义做得商业活动也不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好像是我们所有人之中卖得最快最好的吧?找我代言为什么会亏死?”枕溪看着唐茵,说:“我又不是某些人。” “枕溪。”唐茵突然叫她的名字,说:“我们和D&D签署的合约有没有仔细看过?你以为我会羡慕嫉妒你有个人代言?我巴不得你多接这些活动多赚钱,因为啊……” 唐茵起身和她面对面,笑着,说:“因为你赚的钱也是要分给我们的。” 枕溪板着脸看她。 “怎么,不信?你自己好好去看看合同。每个人通过代言或者其他活动产生的收入也算作总体收入。也就是说啊,你这个代言费最后到你手里,也不过是十三分之一。”唐茵拍了拍她的肩,说:“我们闭着眼睛躺床上,也能拿到这笔钱。” 段爱婷在后面呵呵笑,说:“枕溪,你多加油挣钱吧!” 好气啊! 枕溪闭了闭眼,想原本这种专门用来气人的刻薄话应该从自己嘴里说出才对,现在倒是被她们拿着这事好一顿讥讽。 枕溪转身就给潘姐打了电话询问这事,潘姐肯定了唐茵的说法,并且说:“你随便她们怎么说,反正她们吸你血最多就一年时间。你不信看着,一年过后,她们肯定过得不如现在。分钱就分钱吧,只要她们能少招惹点事就行。” 枕溪满腔的愤慨,就这么被说服了。 她换位思考了一下,如果让她变成唐茵,只用围着这个组合和公司转,到了,靠着拿别的成员的分红过日子,她愿不愿意? 当然不愿意! 这个组合,最多,一年多后,也就解散了。到时候她做谁的队长去? 想通了这层,她之后再面对她们的挑衅揶揄嘲讽,也就做没听见了。 她们出道的时间正式定在了11月10号,距离现在还有小一个月的时间。 《Dream Girl》同名的出道专辑,目前已经把收录的十首歌都确定了下来,一首名叫《Moonlight》的舞曲确定为了主打。 她们今天去公司,就是要把每个人的演唱部分和舞蹈部分确定下来。 老实说,要是3分钟的歌被11个人平均分配,那每个人到手的份量也就只有一点点。所以,不公平和侧重的现象肯定会出现。 像是赵青岚,她就特别担心自己part的分配,本来,她就是侧重舞蹈的成员,偏偏,她的rap不行。 “你是center又是主唱,part肯定少不了。”赵青岚这么跟她说。 枕溪嘴上安慰着她,心里确实也想,自己是在8月10号就确定的出道专辑center,所以这个出道主打舞台应该是会以自己为中心和重点进行编排。 结果等会议进行到一半,专辑负责人给她们每个人展示了各自的part部分后,枕溪就傻眼了。 赵青岚出口,问了一句:“这是开玩笑的吗?” 一首将尽4分钟的歌,枕溪只分到了6句歌词,看似不错,其实是rap,还是快节奏的rap,一口气念完,时间不会超过6秒钟。 她在节目里被定为成主舞和主唱,但是,她的part里,一句有韵律的歌词都没有。 这首歌,完完全全,把她边缘成了一个rap,还是副的。 听专辑负责人介绍各自part的时候,枕溪都没有太多的感受,以为是舞蹈的动作太激烈,所以要把她主唱的定位削弱掉,因为她同时,也是一个主舞。 但是看过舞蹈编排视频的VCR后,枕溪也没忍住问了一声:“这是最后确定了的吗?” “没错。”人就这么回答她,仿佛没觉出有任何的不对来。 那枕溪就有点想问了,她作为得票1700万的国民center,为什么一次站在中间的机会都没有? 不说开场结尾和中间副歌这些重要的部分,就是她说那6秒钟rap的时候,都是站在舞台的侧面。更不用说这支舞蹈的动线安排,她全程,都在最边缘的位置上活动着。 如果不是韩漪问了句,枕溪不是center吗?她甚至都以为自己当初是作为最后第13名出道的。 就练唐茵这种主唱舞蹈rap担当都不明确的人,分到的歌词和舞蹈动线都比自己好。 “这些歌词和舞蹈的安排,公司有确定过吗?”枕溪问道。 “当然,这次的专辑公司非常重视,全程都有参与。”负责人说。 见鬼了!D&D怕是失了智,这样子的安排不是欺骗当初为她投票的粉丝吗? 真金白银选出来的center,还不如最后压线的枕晗。 枕溪把潘姐和三个经纪人都叫来了会议室,问:“确定这首主打的part要这样分配吗?” 三个经纪人一句话不说,潘姐把枕溪拽出了会议室,咬着她的耳朵开口: “这种口水歌的center谁愿意谁当呗。正好,你还可以省出练习的时间去进行个人的活动。” 枕溪紧紧抿着嘴,最后,还是哑着嗓子跟潘姐说:“这是我出道的第一张专辑和第一首歌。” 潘姐眼里有心疼没有理解,只是说:“你不应该把自己的身份局限于偶像歌手。” “可是我原本就是因为想当歌手,想站在舞台上给大家表演才来参加的节目,我对于其他,没有那么强烈的胜负欲。” 潘姐看了她好几眼,还是把另外三个经纪人叫出来商量,说:“我对这首主打的part分配不满意,你们看,怎么办?” “怎么办?”黄经纪人说:“编曲编舞都是花了大价钱弄好的,要是因为你不满意就重新修整,那又要耽误多少功夫?距离出道没剩多少时间了,大家还得录音排舞拍MV和宣传照。” “那就换主打。”潘姐的语气很坚决。 “大姐!”方经纪人无奈地开口,说:“您就别开玩笑了。” “开玩笑?你们才是在开玩笑吧。出道的主打就给安排成这样?不怕哪天就被粉丝把车胎给扎了?” “这是上面的安排,我们说了也不算。” “当初总决赛的时候,你们给粉丝承诺的,就是第一名作为出道专辑的center出道。所以人才又是短信又是礼物地砸钱投票。现在……你们这是在诈骗吗?”枕溪问。 “你是出道专辑的center没错啊,你其他9首歌的part就是所有人当中最多的。只是说你的个人风格太强烈,不适合我们这次的主打。” “所以把段爱婷一个第四名给捧成出道center?” “公司没有这个意思,她确实是最适合这首歌的成员没错。” “我不适合这首主打?那我想问问,为什么当初不挑一首适合我的歌曲来做主打?说什么另外9首歌里我的part最多,我想请问,我们有机会站上舞台表演另外的9首歌吗?” 谁都不说话。 “我要见负责人。”枕溪说:“我要见李河。” 屠经纪人眯着眼,说:“枕溪,你要搞清楚你现在是个什么身份,娱乐圈向来不是一个受劳动法保护的地方。况且,出道center这件事,并没有写进合同里。” “我要告你们诈骗。”枕溪低头看这地板,说了这么一句。 “随便你,需要我给你找律师吗?”屠经纪人说:“我原本以为你不至于是个目光短浅的姑娘,日子还长,你就这么着急眼下?歌词少舞蹈不突出都不是问题。你还是这个组合的center,大家提到Dream Girl,第一个想到的永远是你。” 一百六十五、关于center “那我不要这个center了。”枕溪开口,说:“你们把我当作队伍的主唱对待。” 在场的另外四个人,包括潘姐,都拿一种“无药可救”的眼神看着她。 “枕溪,想好再说话。”潘姐开口。 “枕溪,我要是你,我就把这话咽肚子里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方经纪人说。 “你们不是我,你们又不懂。”枕溪还是固执地说道。 “算了。”屠经纪人摇摇头,跟潘姐说:“您好好劝劝,好歹是个当红偶像,说话怎么这么孩子气。” 他们三个走了,枕溪蹲在走廊过道的角落,用手指折腾着面前的盆栽。 “还是想不通?”潘姐问。 “我读书不多智商不够,达不到你们要的上善若水的境界。” “反正你想不想得通这事都这样了,没有转圜的余地。”潘姐说。 “公司为什么一直都这么捧段爱婷和白晏?”枕溪把心里一直存在的疑问问了出来。要说人气top,她李静隐也不差,名次还比段爱婷高,为什么得不到重视? 其实她是想问,D&D和云氏,和cloud有没有关系。 “我怎么知道?”潘姐说:“人家高层愿意捧谁就捧谁,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那也不能完全不按基本法来办吧。他要早跟我说第一名是这个待遇,我就……” “你就怎么样?”潘姐目光如炬,直把枕溪看得心慌。 “我也不能怎么样,只能认命呗。谁叫我公司太小还不受待见。” …… 开完会的当夜,真是枕溪打比赛至今最难熬的一个晚上。 她眼睛可以闭上,嘴巴可以不说话,但是始终阻止不了那些奚落嘲讽的言语进入自己的耳朵。 每次她想逃避,想拿出耳机塞进耳朵里,都会听到一句:“哎哟我们center这就受不了了,怎么这么矫情?” 潘姐让枕溪别和她们计较。事实上,她就是想计较也找不到任何用来反驳的言语。 那就只能忍。 练歌的期间,练舞的期间,她从头到尾,将尽十多个小时,一句话不说。 “总共不到6秒的歌词,花这么多功夫做什么?到时候你站在舞台侧面,镜头带不带得到你都不好说。我要是你,我就天天搁宿舍里睡觉,我费那功夫练习干什么?”安斐说。 “我跟你不一样。” 我就算再不满意这次的歌词舞蹈分配,我也绝对不容许我在舞台上表现出任何的敷衍和不专业。 “当然不一样,我的part比你三倍都多。你想跟我比也不问问我愿不愿意。” “那就祝你这次过后一飞冲天,无论是人气数据广告代言都吊打我这个center行不行?”枕溪问。 “你以为不可能吗?出道前,你是center。出道后,你是洗脚婢。还有整一年的时间,你慢慢熬吧,我的前center大人!” …… 第二天起床准备去练习的时候,枕溪在宿舍客厅看到了潘姐。看到她脚下放着的行李箱,枕溪莫名就有点慌。 “您要去哪?”枕溪问。 “我去哪?我没跟你说今天你要和我一起去E市拍广告?” 这话一出,客厅里正在做其他事的成员都转头看向枕溪。 “什么广告?HP的广告不是下周才拍?” “我没跟你说吗?”潘姐一脸莫名,说:“公司给你接了xyx最新款果汁饮料的代言,广告拍摄定在明天,我们今天就得启程。” “xyx不是拍过吗?”枕溪还是头晕,问:“为什么还要再拍一次?” 潘姐笑,说:“之前拍的是集体广告,这次是你个人代言。” 枕溪就感觉,打四面八方过来的,奇奇怪怪的各种眼神投射到自己身上。 “那今天的练习……” “练习耽搁几天不要紧,赶紧收拾行李去,也怪我忘了提前跟你说。” 李静隐给她帮忙收行李,说:“出去散散心也好,你最近过得太压抑了。” “压抑吗?”枕溪问:“我觉得还好。” “不爱说话也不爱笑,你板着脸的时候真挺唬人的,我们几个都不敢跟你说话。” “哪有这么夸张,我练习的时候是比较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头。” “因为我们这次的歌词和舞蹈part都比你多,还以为……” 枕溪笑,说:“还以为我生你们的气?这关你们什么事?我要气也是气D&D好不好?” 李静隐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说:“很庆幸你能这么想。你也知道,我们13个人虽然是一个组合,但内部分裂很严重。我虽然没有明确表过态,但我一直都在后面看着你。包括白晏韩漪她们几个,都很容易被你的情绪影响,这段时间你……我们也觉得浑身使不上力。” 枕溪知道她们几个这段时间练习的状态不大对,但万万没想到会是因为自己的原因。 韩漪甘如赵青岚和她是在比赛时就一起练习,确实受她的影响比较多。只是没想到一贯独立的白晏和赵青岚也…… “个人气质这个东西真不好说。以前比赛时也没觉得你个人气场很突出。自打比完赛,你就是窝在角落打瞌睡,我也觉得你是这个组合的中心和center。” “哪有这么夸张。”枕溪笑说。 “你要尽快打起精神才行,不然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日子还那么长……” 潘姐在门外催,枕溪只好摸摸她的脸,说:“我过两天就回来,等我回来请你们吃麻辣烫。没有什么事是一顿麻辣烫解决不了的。” “要是解决不了呢?”李静隐问。 “那就吃两顿!” …… 枕溪匆匆忙忙地跟着潘姐出门。刚坐上车,她就问了一句:“你刚才是故意的吧。” 故意不把今天要拍广告的事知会她,故意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这些话。 “你看她们这些日子都把尾巴翘天上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多大的腕?” “出道曲舞台所占比重大,确实值得骄傲。要我有段爱婷的份量,我也每天高高兴兴乐乐呵呵的。” “那是她该得的吗?她为什么会成为这次的center她自己心里不清楚吗?要我是她我得夹着尾巴做人。不然等歌曲放出来,不知道会被网友和粉丝骂成什么样。” “这您不用操心。”枕溪说:“段爱婷安斐她们几个得瑟,也就是在我们面前嘚瑟。要真到了镜头前,她们比谁都要谦虚礼貌有教养,不然也不能混到前13出道。” “我就是故意说给她们听听。出道舞台份量多有什么了不起?能让她们接到个人代言吗?” “现在接不到不代表以后也接不到。”枕溪客观地说。 “是,她们以后肯定也会特别好,站得高高的,有万千粉丝捧着,成为炙手可热的明星。但是枕溪,你记着,她们以后就是好上了天,也好不过你去!” …… 这次去W市拍广告真是特别私密的行程。就是当事人枕溪,也是到了早上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可等她和潘姐到达机场的时候,照样看见了等在那里的粉丝,人数还不少。 粉丝通过非法渠道买卖枕溪身份信息的事她一早就知道。就是因为知道她的身份信息,所以才能及时地知道她的所有行程航班,包括她用身份证定了哪里的酒店。 神通广大得很。 这事潘姐从最开始就很反感。起先,她看到接机送机的粉丝们还会说上几句。但随着次数多了之后,只要那些粉丝不影响到枕溪的行程,她也就懒得说了。因为说了,也没用。 这会儿潘姐在办理登机手续,枕溪自己站在旁边等候,那些粉丝凑到了她面前,问:“丹丹,这次去E市干嘛?” 枕溪抬头看了看她们,问:“可以不拍照吗?” 十多台跟炮筒似得相机对着自己,枕溪根本没法正常地说话做事。 她这话一出,最前面的几台相机是放下了,后面的几台还在咔咔咔拍个不停。 那这会儿她就能准确分清这些人里都谁是她的粉丝。 潘姐曾经就说,到机场来接机送机的这些人中,有绝大部分人根本称不上粉丝。 她们花钱买枕溪航班跟过来的唯一理由,也是为了赚钱。通过拍摄一些她私人行程的照片,也就是大部分粉丝都很好奇的枕溪私底下的模样来换取枕溪粉丝的关注,并在她们出了相册集锦的时候掏钱购买。 这种事情违反了D&D对艺人肖像的保护法,要是起诉,肯定一告一个准。但是由于从事这事的人太多,根本告不过来,索性只要不太过分也就放任了。 所以要求艺人,只要是进行非公开的行程,都得戴口罩遮脸。 “马上就出道了,舞蹈练得怎么样?”粉丝还在问:“大家伙都非常期待,已经把买专辑的钱准备好了。” “挺好的。” 枕溪还能怎么说,总不能说我在这张专辑里的份量微乎其微,你们就别浪费钱了,把钱拿去给自己买衣服吧。 她是想这么说来着,但这会儿说了,她下一秒就得被D&D封杀。这点子觉悟,枕溪还是有的。 潘姐这时够过来问了一句:“你们不是说不支持枕溪个人行程以外的活动?那还买专辑做什么?” 一百六十六、公主待遇 对对对,枕溪也特别好奇这个。毕竟她们现在已经完全不参与以Dream Girl名义进行的所有活动。 为了照顾她们,所有跟Dream Girl合作的广告方宣传时都要单独为枕溪准备一条微博方便大家转发。 枕溪粉丝这种要和D&D以及Dream Girl彻底决裂的言论起先也没人搭理。就是不知道是谁起的头,给枕溪粉丝单独开辟了一片战场,从此之后,枕溪的所有宣传都要单独拎出来,要不然她的粉丝就不搭理不配合。 也不知道是良性还是恶性的竞争就这样开始了。 “本来大家也说不买,除非D&D出枕溪的单人封面版本。但过后想了想,这马上就年末了,接踵而至的颁奖季也要来了。我们也是希望丹丹的出道成绩能够亮瞎所有人的眼。起码,最佳新人组合,最佳女子组合,最佳舞蹈表演组合这些奖项要拿到手吧,不然怎么对得起1700万选出来的center?” 枕溪一听这话,心里真是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难为这些粉丝,为自己想得这样多。 原本,她都没想过会在年末颁奖季上拿奖的事情。 “一生只有一次的新人奖。”粉丝说。 “要是其他家粉丝给力一点,保不齐我们能艹出个年度销量冠军,但照目前的情况看,那都是些绣花枕头,整天除了撕逼就不会干其他事。” 那位粉丝说到这,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急忙跟枕溪道歉,说:“不好意思,饭圈的用语比较粗俗,你别放在心上。” “CL最新的那个男子组合,叫什么帝国少年的,听说也是在11月份出道,我们现在也很担心,担心年末的新人奖会旁落。” 粉丝看了一眼枕溪,说:“不过丹丹你别担心,最后的新人奖肯定会捧在你的手里。” 枕溪被口罩遮住脸,半点看不清表情。 眭阳要出道了?这么快? 枕溪当时只有这个念头。 枕溪和潘姐过了安检坐上飞机,在她们座位的周围,同样跟了一群粉丝。这就导致枕溪的口罩没法取下来,心里有想跟潘姐说得话,也没法说出来。 到了E市下了飞机,照样有一大伙来接机的人。 xyx那边安排了人来接她们,非常高级的进口车停在机场外面,让枕溪的粉丝特别满意。 “是不是太夸张了?”枕溪悄声问潘姐:“我是个什么身份值得他们这样大动干戈?” 枕溪非常的不适应,因为合作方给她安排的酒店,也是比较夸张的。 “你帮他们赚了多少钱?当然要把你当公主捧着了。” “我不适应这样。”枕溪很慌张,这种一眼看不见头的房间,脚上踩着地毯宛如踩在钱上。 “你就是穷惯了。”潘姐说她。 最后在枕溪的一再要求下,对方还是把她的酒店房间换成了比较普通的那种,而且她和潘姐住一间。 “我为什么要跟你住一间?”潘姐不满地问她。 枕溪原本想的是,你一个助理还要单独开间房,要传出去了我还指不定被人说什么呢。可这话从嘴里说出来,就变成了: “我一个人害怕!” 当然,她这种临时换房间的决定也让那些刻意把房间订在她附近的粉丝抓狂,但好在,晚上再没有人敲她的门要跟她说话。就是早上起床的时候门缝里照样一堆信件。 这种公主般的待遇一直维持到了枕溪广告拍摄的现场。整个摄影棚的工作人员,都对她客气得不得了,上次陪她去看腰的那位负责人也是这次广告拍摄的负责人,早上亲自来酒店接她,左一口右一口地管她叫丹丹。 比她外婆叫她还要亲热三分。 枕溪全程在这种氛围里工作,鸡皮疙瘩起了一地又一地。 广告拍摄进行了两天时间,除了要在电视上播放的广告,枕溪还拍了大量的海报。负责人跟她说,到时候拿这些海报回馈粉丝。 拉倒吧,怕是又要打出什么买几箱送海报的宣传语。 他们会这么善良好心? 骗鬼呢。 枕溪结束广告拍摄的当晚就说要回W市,在即将要订机票的时候,潘姐来跟她说,说D&D的李总要见她。 “李总?李河?”枕溪问。 “那是你能直呼其名的人吗?”潘姐训斥。 “干嘛,取名不就是为了给人叫?他要是喜欢人叫他李总干嘛不直接把名字取成李总?” “准备下吧,人要见你。” “他为什么要见我?”枕溪开始紧张。 “你不知一直想见人家?”潘姐看她。 “我那是随口说得,你们不也没有当真?” “哪那么多废话,人家要见你你就去!又不会把你怎么样。” “您怎么可能一点都不担心?人家又是男性领导?我一个小姑娘……” “你以为你是国民center人就都得喜欢你?人要是喜欢你为什么这次捧段爱婷作center?” “这话扎心了。” …… 李河的秘书通知见面的时间在晚上8点,让枕溪到公司找他。 “小不小气,好歹现在也是他旗下最红的艺人,居然连顿饭都不请。”枕溪小声说。 “那你倒是别这么早去啊,人约你8点,你7点就到这算怎么回事?” 枕溪望着面前的摩天大厦,说:“这里的写字楼不便宜吧。” “这是你需要操心的?” “当然,我赚的钱有40%到他手里呢。你说他要是租个便宜的写字楼,会不会多点钱给我们运营?” 潘姐叹口气,一句话都不想搭理她。 枕溪和潘姐坐着电梯到了33层,出电梯一看那装修,枕溪又开始觉得人破费奢侈。 “这刚成立没多久的公司,分部找在这么好的地方做什么?”枕溪问。 “这是人家总部,W市才是分部。”潘姐说。 “那我们为什么不在E市训练?”枕溪问。 “E市物价高。”潘姐答道。 “这会儿倒是会省钱了。” …… 前台的漂亮姐姐来问她们有没有预约,枕溪心想这就夸张了,她刚才在电梯里都看到了她们组合的广告,这位姐姐天天上班,总不见得不眼熟自己吧。 “枕溪。”潘姐说。 “稍等。” 对方给她们倒了水就走了,枕溪透过面前的落地窗俯瞰整个E市,心里一点想法都生不起。 “李总和贵客还在开会,估计还有一会儿,你们稍等。”前台姐姐回来跟她们说话。 枕溪到了谢,还是站在落地窗前往下看。 “你不恐高吗?”潘姐问她。 “不恐。” “那你怕什么?你好像胆子挺大的。” “怕死。”枕溪说。 潘姐笑,说:“谁不怕死?” “我特别怕死。”枕溪说:“但好像也不是特别怕死。” “胡言乱语。” 枕溪不再说话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又站了多久。突然,就听到尽头那边传来说话的声音。 她是先听到了一声熟悉的“我知道”,才转过的头。 她万万没想过会在这里看见这个人。 他好像长高了不少,剪裁得体的西服像是熨在他身上似得,合衬得不得了。 他一手插着包,一手捏着他的眼镜,眉头皱着,正大步往这边走。 他身边跟了不少人,她的顶头上司李河就跟在他旁边,一直在说话。 今年好像才刚刚过了19岁的生日,身上已经没有了半点的少年模样。 林岫? 他是林岫吗? 枕溪有点不敢认。她最近时不时会想起他,但是眼前的这人,和她记忆里的完全不一样。 他现在的气质,更贴近枕溪上辈子在电视杂志里看到的样子。 是跟她说话,会让她全身不自在的那种人。 潘姐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给枕溪招手,让她微微颔首给人表示问候。 但枕溪站着没动,她就目光直视着对方朝她走过来。 这人这会儿没戴眼镜,不知道有没有看见自己。 就在对方目不斜视就要往自己面前走过时,枕溪开了口,说了一声:“你……” 潘姐当时一个眼刀就甩了过来,枕溪第一次见她用这么凌厉的眼神看自己。 对方停下了步子,戴起眼镜朝自己看过来。 枕溪和那个眼神对上,当时就有点想笑。 对方看她,完全就是在看陌生人,莫名的眼神里,甚至还有点对她不识抬举的轻蔑。 “这位小姐,你有什么事。”他问。 枕溪往后退了几步,垂下眼,说:“不好意思,冒昧了。” 下一秒,他就听见对方转身的脚步,一刻不停歇地,朝着电梯走去。 “回去吧。”枕溪听到他说。 然后,刚才那群人全乘上了电梯,只留下了李河一个人。 “你怎么回事?”潘姐拿手肘怼她。 “认错人了。”枕溪说。 “你知道那是谁吗?”潘姐问她。 “不知道。” “姑奶奶,那是云氏董事长云岭的小儿子。现在是云氏的董事。” 了不起。 “我们公司,和云氏……”枕溪问了句。 “听说云氏要扩张,不过应该看不上D&D,不知道云岫今天来干什么?” “我要告诉李河,你在背后埋汰他。” “我当着他的面也这么说,D&D是个什么作坊他心里不清楚?我虽然给他打工,但我的良心没有泯灭。” …… 一百六十七、上司约谈 “来我办公室。”李河走到枕溪面前,跟她说了这么一句,全程没正眼看她。 枕溪跟潘姐说:“走吧。” “人家又没说要见我,我干什么去?”潘姐斜了她一眼。 枕溪只能自己硬着头皮去敲门。 “请进。” 枕溪在他办公桌面前站定,一句话不说。 “坐吧。” “我还是站着吧。”枕溪说。 毕竟是顶头上司,这点恭维是要有的。 对方也不再客套,直接问她: “听说你对这次出道专辑的份量不满意。” “是的。” 兴许是没想到她会这样回答,对方把眼睛抬起来看了她好一会儿,问: “那你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枕溪说。 “不是说不满意?” “我就是心里头想想,不想落实到什么。”枕溪开口。 总不能连心里想想抱怨抱怨的权利都不给吧。 “我们要合作一年的时间。”对方说:“我希望我的合作对象是聪明人。” “不知道您怼聪明是怎样定义的。”枕溪问。 对方放下了文件,按亮了台灯,透过灯光看向枕溪,说:“你就是这么跟你领导说话?” “是您说,我们是合作伙伴……”枕溪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 归根结底还是她拎不清楚,总觉得面前这位是认识的人,说话就没必要太一板一眼。 但是,她认识人家,不见得人家愿意认识她。 枕溪恍然间,又想起了林岫刚才的那张脸。 行,那就当作互不认识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吧。 “对不起。”枕溪迅速地道歉。 “识抬举,是聪明人最应该具备的条件。”对方说。 “是。”枕溪承认,她一直也觉得自己挺识抬举的。 “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知道吧?” “知道。”枕溪低着头。 “把头抬起来,你是Dream Girl的center,是D&D的门面,站出去就是这幅畏畏缩缩的样子?” 这位可真难伺候啊。 刚才自己稍微理直气壮一点就被说没礼貌,这会儿恭敬一些,又说她畏畏缩缩。 真严格啊。 “是!”枕溪挺直脊梁,目光直视他身后的挂钟。 “公司总不会害你。”对方说。 不见得! 没看西瓜是个什么德行? 要说D&D会处心积虑害她枕溪不相信,但要说他们会真心实意地为自己的未来和以后谋划,那除非河水倒流。 左不过是合作一年的关系,当然是奔着多赚钱的目的去,枕溪的未来,真是跟他们一点关系没有。 这事枕溪自己心里也清楚,也接受。 所以他们砍了她的出道center转而捧段爱婷和白晏,枕溪也想得通了。 云氏要扩张,但凡他D&D有点想被人收购的念头,那都是要紧敢着捧人云氏的臭脚。那正好了,cloud丢了两个练习生给他做运营,真是千载难逢的,谄媚机会。 “枕溪,你是聪明人。”对方说。 枕溪就纳闷了,为什么人人都要用聪明人这个说辞来跟她说话。她聪不聪明跟她自己的事业跟公司的计划有什么关系? 她要是蠢一点,想不通这其中的关节,兴许她还活得轻松一些。 现在的她,真是一眼看得到未来。 什么鬼的1700万国民 center,这在资本家的眼里就是一个噱头,半点用都没有。 “公司会把你的个人活动资源当作未来一年的规划重点。” 那当然了,她个人的通告费多高啊。运营她一个人可比运营整个组合省事省钱省力,她要是老板,她也可着劲地压榨自己。 把她拎出来赚快钱,把所有远瞻性的企划放在段爱婷和白晏身上。既赚了钱又讨好了云氏,真是想想都美得睡不着。 “我不聪明。”枕溪说:“我还不满17岁,很多事理解不了,您有什么话请直说。” “你可不像17岁的孩子。17岁的孩子没有比你心眼更多的。”对方说。 “没办法,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要是没点心眼早就被人卖了。” “公司和你的合作都是受法律保护的。” 去他的法律保护吧。她的center地位可没写进合同里。说白了,这个center的位置除了她和她的粉丝们,可没人会当作一回事。 “或者你可以跟我说说,今年马上就过去,明年,你对自己有什么计划?” “没有。”赶紧熬完这一年,解约,我不跟这个圈子混了,我回去读书考大学行不行? “舞台,艺能,戏剧,广告,商业,时尚等等,你总有一个要侧重的吧?” “听公司安排。”枕溪说得很诚恳。 对方像是拿她没办法,叹了口气,说:“回去吧。” 枕溪掉头就走,谁都看得出她生气,但偏偏让人拿不住错处,就连出门,也是小心地不让关门发出声音。 李河捏了捏鼻梁,从包里掏出了手机,说:“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吧。” 那边好半天没有说话,只有刷刷地翻书声。 “一任性就喜欢胡说八道,不用理她,按着计划走。” …… 枕溪从办公室里出来,冲着潘姐大手一挥,说:“GO!” 潘姐凑来她身边,问:“刚才李河跟你说什么了?” “问我对未来一年有什么规划?” 潘姐眼睛一亮,问:“你怎么跟他说得?” “我说,全凭公司安排。” 潘姐给了她一个爆栗,说:“你怎么这么傻。这么好的机会你怎么就浪费了?你要让他多给你安排个人的活动和资源呀。” “拉倒吧。我才进去他就是一口一句聪明人,一口一句识抬举。我要是聪明人识抬举我还能说什么?”枕溪摆摆手,说:“算了,左不过还有一年的时间,随便吧。” …… 枕溪回到了W市继续为着出道做准备,练习了没两天,她又让潘姐和屠经纪人陪着去了S市拍“HP”的广告。 如果说xyx待她,是待公主的待遇。HP这边待她,那就跟亲闺女似得。 HP这次的广告依然走他们一贯的剧情向路线,请了专业的编剧和知名的导演来帮枕溪拍这支颓废青春风格的广告片。 导演来跟她说戏:“你是一个单亲家庭的孩子,目前正在读高中,你母亲很早和父亲离婚,父亲独自抚养你和弟弟。但是,父亲好赌又酗酒,输钱和醉酒后时常对你和弟弟拳脚相加。你非常喜欢你们班的一位男同学,那是一位家境优越成绩优秀的男生。但是你的心意一直不敢表露出来,从来,只敢远远地看着人家。” 枕溪皱眉看着剧本,闻言,问了一句:“这样子类型的广告能在电视上播出吗?” 尺度不会太大吗? “我们这次的一系列产品是和反家暴机构合作的,是以公益为载体,重点在于反对家庭暴力。” 枕溪看了面前这人一眼,想你拍公益广告找我来干什么?敢情是又想落个好名声又想赚我粉丝钱。好事都让你们占尽了。 士别三日啊,当初那个企划案送到面前被她骂回去的“HP”已经成长为了奸猾狡诈的正统商人了。 “有小篇幅的感情戏,可以吗?”对方拿眼神小心地看着潘姐和屠经纪人。 “请拍得隐晦一点。”屠经纪人说。 “这是二部广告的内容,要过段时间才会拍。所以想请问,对于这位男性广告模特,你们有没有什么要求?” 当然有要求,而且要求还很多。但是这不归枕溪管,那是屠经纪人操心的事情。当前枕溪的任务,是要把头发接长。 造型师在她脑袋上比划着,问:“接多长合适?你好像没有过长发的造型吧。” “上了初中之后就没留过长发了。”枕溪说。 “为什么?”造型师问:“你的脸型和五官很适合留长发呀。” “那时候的全部心思都扑在了读书上,觉得长发打理起来特别麻烦,就剪了。” 这是其中的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是,她那会儿饥一顿饱一顿,身体严重营养不良,头发又黄又枯像是干草,显得整个人都没有精神。 现在造型师花了大几个小时把她的头发接到了肩胛骨的地方,比她本身还要黑润还要有光泽的头发,就这样松松散散地垂在了胸前。 潘姐一直在旁边惊奇地说:“没想到你还会有这么文静娟秀的一面,跟个小姑娘似得。” 造型师笑,说:“枕溪本来就是小姑娘,只是平时在舞台上的样子强势了点。” “你摸摸她胳膊上的肌肉,你见过哪个小姑娘有这样一身腱子肉的?” 造型师顺手就捏了捏枕溪的胳膊和大腿,说:“你看着又高又瘦,没想到身上的肉还真扎实。” 潘姐跟人唠起嗑来,说:“同组合的其他成员都怕长肌肉,就她,成天都在练什么核心肌群,就怕跳舞的时候没有爆发力。” 说着,看了枕溪一眼补充道:“有什么用啊?” 上了舞台你也就是个伴舞,费那老大劲做什么? “所以我们枕溪是第一啊。”造型师说。 这两人聊天的口气就跟幼儿园门口等待接孩子的家长,谈话的内容和口气都让枕溪觉得别扭。 她打断她两的聊天,说:“没问题的话可以开始工作了。” 一百六十八、颓废青春 这支十多秒的广告拍了整整两天的时间。比较庆幸的是,这部广告的重点是家庭暴力,基本的场景也就围绕着家里和门外的街道,暂时没有涉及到学校等场面。 省去了转场的时间,那留给片场的时间就要多些,也给了枕溪充足地,检查自己演技的时间。 上辈子也有过广告MV甚至短剧的拍摄经验,但由于西瓜本身的小家子气,这些作品也是基于省时省力省钱的基础上完成,留给人锻炼磨砺的机会不多。 像这次这样正儿八经地,以呈现一个作品为目的的拍摄,枕溪还是两世为人的第一次。 说不紧张,是假的。 但潘姐也没说错,因为她现在红,现场的所有工作人员都要看她眼色,所以给她锻炼的机会,也就更大。 一个哭泣镜头拍几十条这种情况,要是换做别的新人,根本不可能。 但因为她是枕溪,所以无论是D&D这边,广告商这边,导演组这边还是枕溪本人,都在追求精益求精。 D&D想的是,这支广告要给业界看到枕溪的更多的可能性,所以必须拍好。 HP想的是,这支广告必须拍好,因为它关系到和枕溪之后的合作。 导演想得是,这支广告是把双刃剑,以枕溪现在的热度,拍好,名利双收。拍差,前途尽毁。所以,必须拍好。 枕溪本人想的是,这可能是自己最后一支个人广告。无论如何,自己都得对得起这份高昂的代言费和全体工作人员的热情对待。 S市的广告拍摄结束,枕溪马不停蹄地又赶回W市去录制整张专辑的音源。 音源录制结束后,就是宣传照和MV的拍摄。 公司最后确定的,她们的这张出道专辑的主题风格为——青春。 专辑负责人给她们解释,说:“青春有欢乐也有痛苦,我们这张专辑主要展现的,就是各位在青春时代的痛苦和迷茫。” 说到底,就是颓废青春。 又是颓废青春。 现在颓废青春是很火还是怎么说?短时间内,枕溪已经撞见了两次以这个为主题的策划。 “专辑名叫《Dream Girl》,主题是颓废青春?”枕溪问。 “就是要反差!”专辑负责人一脸的豪情壮志意难平,说:“现在大众就喜欢这种,前后反差制造的冲突和矛盾感。” “大众喜不喜欢不好说,反正枕溪的粉丝肯定不会喜欢。”潘姐说。 “为什么?”专辑负责人问。 “为什么你心里没点数?11月10日出道的日子,就是你挨骂的开始,等着吧。” …… 她们13个人穿着校服去废校拍宣传照。移动的过程中,安斐一直盯着枕溪看,把她看得十分不自在。 “你有什么事?”枕溪问。 “你为什么还不把头发给剪了?丑死了。” 是,上次拍广告接起来的头发到现在都还留着。之前也一直很犹豫要不要剪短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但前段时间见到了李河,对方说了句: “留着吧。” 就一直留到现在。 “用你洗发水了?”枕溪问。 安斐扯着一边的嘴角露出了讥讽的笑,说:“你是觉得这次的专辑没你什么事才想着这样子标新立异地博出位吧?” “我就是接了个头发怎么就标新立异了?”枕溪很好奇这位的脑回路。 “丑得标新立异。” …… 行行行,算我输好不好? 到了宣传照的拍摄地,W市某个荒废了很久的学校。这首先要拍得,就是集体的海报。 “位置怎么安排?要照着平时的站位来吗?”唐茵问。 “不用。” 负责人这话一出,枕溪就收到了许多嘲弄讥讽的,同情可怜的目光,应有尽有。 但最后安排拍摄位置时,枕溪还是站在了画面的正中心。 段爱婷问:“枕溪并不是这张专辑的center,为什么拍摄时还是安排她在正中心?” “枕溪虽说不是我们这次主打歌的center。”负责人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说:“但她是我们这个组合的center不是?” 这算什么?枕溪倒是想问问这算什么? 打个巴掌给个甜枣吗? 海报的拍摄只进行了一天就全部结束,回去的路上,安斐再次说起她的头发。 枕溪烦得不得了,就跟她说:“不是我不剪,是我剪不了。” “笑话!难不成你这头发还是金子做得?” “差不多,这不,最近在谈一个洗发产品的代言,人家广告金主不让剪不是?” 这就是枕溪随口一诌,没成想安斐真的不说话了。连她前面的段爱婷,都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 她们这些人,虽说平时互看不顺眼,恨不得逮着座庙就进去烧香祈祷着对方快点狗带。但,毕竟是一个节目几个月时间相处厮杀过来的,彼此对对方那点性子和弱点都了解得不得了。 就像,所有人都知道枕溪有多在乎她的center位置。也正如枕溪很清楚地知道,她说什么话做什么事最能刺激到那几位。 如果问段爱婷和枕溪愿不愿意互相交换,让枕溪去做舞台的center,拥有最多的歌词舞蹈份。而段爱婷来代替枕溪跑这些许多人羡慕的个人代言和商业活动。 枕溪肯定是百分百愿意,但段爱婷就不一定了。 尽管她现在羡慕枕溪羡慕得要死,可只要她是出道主打center一天,枕溪就有一天的不自在。她宁可放弃枕溪人人羡慕的个人资源,也不可能让她顺心如意。 那就只有互相较劲,看最后是有一方妥协,还是干脆两败俱伤。 出道前的最后一项任务,就是主打歌的MV拍摄。 枕溪歌词舞蹈份量少得可怜,MV的镜头倒是挺多。 她在MV里饰演一个辍学的混混,整天无所事事就知道感春悲秋。说白了,就是无病*。 无病*到最后,就得了精神病,开始有莫名其妙的幻想。那幻想到最后,就跟现实分不清了,最后只能通过跳海来结束自己的生命。 无病*的部分是在W拍摄完成的。但由于W市没海,所以最后的部分她们只能转战去E市。 枕溪原本以为,所谓的跳海镜头,就是拍几个她的近景特写。真正跳海的部分,会找专业人员代替,或者后期处理。等到了海边的时候,动作导演才来跟她说,跳海的部分需要她本人,实景完成。 枕溪望着面前那个临时搭起来的,几米高的观景台,问:“我要从那跳下来?” MV导演跟她说:“你那会儿已经分不清现实和幻想了,你以为身后是游乐场的海洋球,所以你跳的时候,要背对着往后倒,并且要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 心满意足个鬼哟! “我做不到。”枕溪直接说:“我怕高也拍水。” 她就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她本人去跳这个海?她就不信,正式拍摄的时候会给她跳海全过程的特写。 左不过一个远景,后期特效不行吗? 枕溪表现出了全身心的抗拒。 “收拾一下,李总来了。”方经纪人突然凑过来,跟她说了一句。 枕溪想,李河来了也好,我倒是要问问他,凭什么要我一个只有6秒歌词的人来做这个高难度动作。 枕溪按着校服裙摆,远远地,看见一群人朝着这边走来。 李河本人的身高气质算是这些人里比较突出的,能让枕溪轻松地在人群里找到。另外一位比他身高气质更优越的,能让所有人第一眼就把目光集中在他身上的,是林岫。 海边的风很大,把他的头发全吹到了额间,远远看着,也就是十八九岁的年纪。 但这人周身的气场比枕溪上次见他还要阴鸷孤高。比这狂风大浪下的海水,还要暗潮汹涌三分。 以后不能再管他叫林岫了。 他不是林岫。 段爱婷一下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双手交叠放在胸前,一副紧张忐忑的样子。 枕溪也够着头,露出了真心欢喜的笑容。 她们两在想什么,枕溪知道。 李河迎着人过来,给大家介绍:“这位是云氏集团的董事,云氏传媒总经理云岫先生。” 嚯!都成云氏传媒总经理了。 了不起。 云岫就微微颔首,表示了问候。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眉目犀利刻骨刀,话少面瘫表情屌。 大家族公子的气派哈! 了不起。 “云总和我只是顺路过来看看,你们继续你们的就行。”李河说完话,下一秒,MV导演和动作导演就特别默契地看向枕溪。 “你又怎么了?”李河问。 枕溪刚才盘算好的质问,现下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要拍跳海的镜头,枕溪不愿意。”动作导演说。 “为什么不愿意?”李河问她。 就是不愿意! 枕溪到了口边的话,因为云岫淡淡看过来的一眼,改口成了:“没说不愿意。” “那还站在这做什么?” “表……” 枕溪立马就转头,一把抓住了满脸笑意的枕晗,说:“手表摘了,一会儿姐带你跳海去。” 她死拖着枕晗往前走,她在她胳肢窝下挣扎,问:“你做什么?” “我警告你的话你没忘吧。” 一百六十九、都是咸的 枕晗甩给她的手,说:“你怎么不去管段爱婷。” 对哦,忘了那一位。 枕溪回头,就见段爱婷凑到了云岫面前,嘴巴一动一动,不知道说些什么。 段爱婷的表情是激动的,且隐约有点想哭的迹象。但云岫…… 他就望着面前的海面,枕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见了在海面上盘旋的海鸥。 枕溪太想要知道段爱婷此刻的心境。不知道她当年跟云岫说,“不知道你们这样的人在坚持什么”时,有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 这时的海风很喧嚣,把枕溪的头发全吹得拂在了她脸上。她在伸手扒拉的时候,隐隐约约听见段爱婷的声音被海风吹了过来。 “林岫,你不可以这样对我……” 真是物是人非啊,那会儿的段爱婷多骄傲。 “这位小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比海风还要萧瑟一些的声音,陈述着让人难堪的事实。 “你什么意思?”枕晗问她:“不管他现在叫云岫还是林岫,他是我嫡亲表哥这事错不了。你凭什么阻碍我和他的正常来往?” “不是阻碍你。”枕溪拍了拍她的脸,说:“是怕你连累我。那时候你妈,你哥,包括你,是怎么对待人家的,没忘吧?” “我们始终打断骨头连着筋,他不会那么小气的。”枕晗固执地说。 “那你看看我,说起来,我和你才是嫡亲嫡亲的姐妹,我和你的血缘关系比你和林征都要亲厚上几分。但是……” “但是什么?”枕晗仰头看她。 “但是,只要我有弄死你的机会,我一定,不会手软的。所以,你凭什么觉得人家云岫会对你客气几分?嗯?人家现在弄死你不跟弄死一只蚂蚁似得。”枕溪摸了摸她的头,说:“乖,别蠢了。你现在只用把你那些暴发户富二代的粉丝讨好就行了。” 枕晗咬牙看着她,不说话。 “怎么?觉得我在哄你?”枕溪笑,说:“段爱婷差点还成为他女朋友呢,你看看她现在的样子,在人面前,有没有半点体面可言?” 枕溪回头,段爱婷已经哭了,眼泪裹着海风,哗啦啦地往下掉。 周围人看段爱婷的眼神跟看万花筒似得,却是无论如何都不敢偷瞄另一位被控诉的主人公。 说白了,就算她段爱婷以前真的跟这位有点什么,只要人家不承认,她就是厚着脸皮上赶着倒贴的小明星没错。 在娱乐圈,最多的就是这种人。最不缺的,也是这种人。 枕溪掐着枕晗的下巴把她的脸给扳了回来,轻声说:“你想死,可以。别拉着我。” …… 枕溪爬上了那个几米高的观景台。原本在下面看得时候这个观景台的高度就有点瘆人。等真的站了上来,枕溪才发觉她错估了自己的勇气。 她抓着铁架子的扶手往下看,因为底下是海水的原因,从她的视线看过去,上下的落差愈发地大。且,这会儿的风不小,裹着海面起了一层又一层的浪。 天气像是要变了,太阳都藏到了云里,远处的巨大岩石半隐没在海里。枕溪入目的这整片景色都苍凉地可以,甚至带了点,不祥之兆的感觉。 枕溪有点能理解MV中的这位人物为什么起了跳海的念头,但不懂,她为什么能把眼前这片一点都不漂亮唯美的海面幻想成游乐园的缤纷海洋球。 这要怎么跳下去? 枕溪光是站在这上头,双腿都有些发抖。 MV导演在下面拿着扩音器大喊: “枕溪,准备好了就开始!” “我没准备好!”枕溪大叫。 她确定她的声音在激烈的海浪和风声中传了过去,因为云岫转过了脸看向她。 “枕溪,时间不早了。”MV导演提醒道:“我们还有其他内容要拍。” “我没办法!”枕溪一张嘴,她那接起来的长发就会被海风卷到她的嘴里,带着冷寂的苦味。 “你可以的。” “我才不可以。” “你很勇敢。” “并没有。”枕溪叫。 枕溪非常坚决地,往观景台上爬了下来。她走到李河面前,直截了当地跟他说: “我做不到。” “为什么做不到?” “我觉得我的生命受到了威胁。” “这只是你自己认为,你自己看,有多少工作人员在保护你。” 是,海面上停了好几艘快艇,海水里潜着许多的救生人员,她的腰上会绑安全措施,事实上,她并不会有生命危险。 “我为什么要跳?”枕溪问他。 “你是center。” “我不是!”枕溪觉得委屈,这话一出,鼻子就酸了,小声地说:“我才不是。” “如果你这样想的话,你以后就把你的center位置让出来。”李河的目光扫过在场的其他成员,说:“你不跳,有的是人想跳。” 枕溪也看了过去,真的,她能从好多人眼里看到那种跃跃欲试和期待,好像就盼着她任性地说放弃这个机会放弃她的center位。 “你以为你现在能有个人资源和代言是因为什么?枕溪,你觉得自己很优秀吗。” 枕溪死死地,咬住了下唇。 “我来吧。”段爱婷突然开口,说:“我愿意跳。” “我跳!”枕溪说:“我跳。” 她转身,抹了一把泪,再次爬上了那个高台去。 动作导演在她身上绑上威亚,跟她说:“蹦过极没有?你当蹦极就行了。” “没有。” “就一小会儿的事,没什么可怕的。” 枕溪点头,背过了身,一步步往后挪,直到半个脚掌踩在了半空中。 “枕溪,准备好了示意。”MV导演的声音传了过来。 枕溪把手指圈了起来。 “准备!” 生而为人,真的太艰难了。下辈子做棵树吧,或者做条鱼也不错。 枕溪笑了笑,闭上眼睛,满耳,只能听到大浪拍击岩石的声音。 “3——” 游乐园的缤纷海洋球? 我还没去过游乐园呢,怎么知道滚进海洋球是个什么感受。 “2——” 我究竟会不会游泳? 有点忘记了。 “1——” 溺水是什么感觉? 会比死更难受吗? 应该不会比死更难受吧。 枕溪膝盖一点没弯,就这样笔直地,往后倒了下去。 她是先闻到了浓烈的腥气味道,接着,整个后背像是被什么利器划了一刀,寒冷冰凉传遍全身,让人丝毫记不起温暖炎热是个什么感觉。 再然后,就是窒息。 窒息的时间很短,可能只有几秒钟的时间,她就被人捞了起来。 她被人扶上了岸,潘姐用毛毯裹住了她,温热的手掌一直给她搓脸,但丝毫,缓解不了她的难过。 枕溪真的很难过。 “快快快,去换衣服。”潘姐指使着旁边的人把枕溪搀起来去换衣服。 枕溪动了动嘴,叨咕了一句什么,她没听清。 “你说什么?” “别碰我。” 枕溪弓腰坐在硌人的沙石上,全身湿透,头发上有水一直滴滴啦啦地往下掉。 她低头垂着眼,又说了一遍:“别碰我。” 她能看见她面前的小沙堆上蕴了一滩水迹,分不清是从头发滴下来的海水,还是从她眼里滚出来的眼泪。 反正,都是咸的。 “不行,这样会生病的。”潘姐强硬地想把枕溪的肩膀掰直扳正。 枕溪偏头,窝在了她的颈窝里,嘶哑着声音说: “我死了。” “瞎说什么呢,你活得好好得怎么会死?拍摄结束了,所有都结束了。” “我死了。”枕溪还是这一句。 “没有,宝贝,你没有。”潘姐摸着她的脸。 “为什么我要活在这个世界上?”枕溪问:“我妈为什么要把我生出来。为什么我要活在这个世界上。” 潘姐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抱住她。 “没有人在意我。”枕溪说:“我死了,没人在意过我。” “没有,宝贝,没有。”潘姐应着。 枕溪用手腕把眼泪抹了干净,她从潘姐的颈窝把头抬了起来,一眼,就看到了围在她周围的人。 好几个人,看着她的眼神很复杂。 枕溪从地上爬了起来,把湿漉漉的头发撩到了脑后。她一个个人扫了过去,目光和段爱婷对上的时候,她突然,笑了。 估计这个笑容太惊悚,段爱婷看她的目光里,有恐惧。 “很失望吗?” “什么?”段爱婷问她。 “我还没死。”枕溪走到她面前,看着她,一字一字地说: “不好意思,我还是center。” 她大步往前走,用肩膀撞开了正前面挡着路的云岫。 老子一天不死,就永远都是center。 想换C? 下辈子! 枕溪换了衣服吹干头发的时候,李河来了,手里端着姜汤。 “喝点吧,驱寒。” “不敢劳驾。”枕溪说。 “你……” “李河。”枕溪抬眼看着他,问:“你觉得我有成为超级巨星的一天吗?” “有。” “不,你才不觉得。在你眼里,我是一个只有一年效力的赚钱工具,我没有未来,所以不需要耗费心力去规划一年后的事情。” 李河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不说话。 “是,center现在就是我的命脉,是我赖以生存的全部,我离了这个头衔跟鱼离了水没有两样。但是——” “他能桎梏住我的时间,也就这短短的一年。”枕溪起身,说:“希望您,好好利用。” 一百七十、腥风血雨 11月,注定是腥风血雨的一个月。 牵动了全国人民几个月情感起伏的Dream Girl确定在11月10号正式出道。 同时,亚洲造星巨头CL历时四年推出的大型男团Empire Junior帝国少年也确定11月9号在韩国举办showcase宣布出道。 11月10号,是他们在国内举办showcase的日子。 有专业的娱乐分析杂志做了专栏,说: 这两支组合,一支是全国人民一票票真情实感选出来的国民组合,每一位成员都有超高人气,未出道前就接数支广告,是国内从未出现过的,国民话题度与商业价值并存的女子组合。 另一支,背靠亚洲最出名的造星公司,也是还未出道就靠个人预告在全世界范围内刷足了存在感,被业内人士誉为会开创亚洲男团新格局的怪兽新人组合。将近一万张出道showcase门票,在2.88秒的时间里,完全售罄,创世界新人组合showcase门票最快售罄记录。 本来,男女组合因为受众群和主要消费群体的不同,不大可能会出现正面对垒的情况。 但是追梦女孩和帝国少年的粉丝群,从两支组合还未出道就掐得不见天日昏天黑地。 原因有三。 一是追梦女孩的center和帝国少年的top之前有过恋爱绯闻。虽后来被证实为无稽之谈,但始终,都是扎在粉丝心里的一根刺。 二是,两个组合前后一天出道,帝国少年又有国内的营运计划,这就表明,他们将会是追梦女孩在各大排行榜的最直接竞争对手。 三是,年末颁奖季就要到了,今年最被人瞩目的奖项不再是什么最佳歌手也不是什么最佳唱片,而是最佳新人花落谁家。众所周知,无论是哪个颁奖礼,这个最佳新人,也只有一个。 那么问题来了,CL打推出偶像组合的那一天起,就从未旁落过任何一个最佳新人。等于说,只要当年他们公司推出新人,那当年各大颁奖礼的最佳新人,就不能握在别人手里。 所以,年末的颁奖季会根据最佳新人的得奖结果来证实普罗大众的两种猜测。 要是帝国少年拿了最佳新人,就证明追梦女孩和追梦女孩130只是昨日的黄花和三月的网红,最美的一瞬间,也就留在了8月10号那天。 要是追梦女孩拿了最佳新人,就证明CL的传统造星模式已经不再适应人民与日俱增的审美需求。而帝国少年,也将成为CL成立以来第一个错失最佳新人的组合,将会被永远地,钉在CL的耻辱钉上。 总之,基于这些层面,两边的粉丝打两支组合还没出道,就已经自行确认了之后的对立局面。 所有人都摩拳擦掌期盼着11月10号的到来。 但是11月的第一次腥风血雨,是从11月的第一天开始的。 11月1号,D&D放出了各位成员的个人专辑预告。 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正式打响。 每一个小时,都会有人统计追梦女孩各位成员的个人预告播放量,以此来验证,究竟你爸爸还是你爸爸,还是人气已经洗牌。 统计的情况是,两者都有。 第一个播放量破千万的成员,还是一骑绝尘的巨C枕溪。由此验证了,社会你毒姐,永远都是你爸爸。 而所谓的人气洗牌,是总决赛排名第13位的枕晗,成为了13名成员里第4个突破千万播放量的成员。由此验证,人气开始逆袭。 第二次的血雨腥风,是在11月3号,距离追梦女孩正式出道还有一个星期的时候,D&D放出了追梦女孩出道专辑10首歌的全部音源。 空降扫榜这些暂且不谈。 当天全网的关注点也不在追梦女孩出道专辑音源取得了多好的成绩上。 而是据枕溪的粉丝后援会鹤顶红声称,全国人民1700万选出来的国民center枕溪,在主打歌《Moonlight》里,只有不到6秒钟的歌词。 普罗大众乍听到这个消息,还以为是枕溪饭圈什么用来炒作的把戏。但是D&D始终,都没有放出正式的歌词分配,无论有多少人到他的官方账号底下质问叫嚣,他都一副装聋作哑的样子。 “不可能吧,怎么可能只给枕溪6秒的歌词?不是说第一出道即center吗?” “她们那歌修音修得都分不清是人是鬼,保不齐枕溪唱得最多但是毒蛆听不出来,所以开始刷话题卖惨。” “所以说痘痘(D&D黑称)为什么不把官方歌词放出来打毒蛆的脸?” D&D不放官方歌词版本。但是枕溪的粉丝,鹤顶红们,在音源出来的第二天,拿到了正规研究所对于《moonlight》整首歌的音频分析。 根据各种看不懂的数据分析,最后人盖了大印得出的结论是,枕溪就是只唱了这6秒钟。 枕溪后援会把这份报告往网上一贴,原本抱着吃瓜看戏的众多网友,也支持鹤顶红正面开干D&D公司。 截止到11月4号凌晨十二点。W网站的热门话题全十全是: #center枕溪6秒歌词# #D&D 诈骗# #D&D 还钱# #强推之耻 段爱婷# #李河今天死了吗# #请D&D给枕溪和鹤顶红一个公道# #50万专辑预售 退钱# #心疼 枕溪# #珍惜 枕溪# #打爆李河狗头# 枕溪坐在李河的办公室里,把这些话题,一条条地念给他听。 “李总,听完之后有什么想法?”枕溪问他。 “随由她们去闹,过段时间就好了。” “好不了。”枕溪说:“她们这是还没有看到舞蹈表演,等到出道的那天,你最好带着你亲闺女段爱婷找个地躲起来。” “你在MV里的镜头是最多的。”李河一板一眼地说道。 “的确最多,无替身实景跳海嘛。希望等MV公布的时候您能在片尾特别写上一句:MV中所有危险动作,皆有枕溪本人完成,请勿模仿。” 李河没理她,一直把注意力集中在面前的文件上。 “李总,这里就我俩也没有外人。咱明人不说暗话,您跟我说说,D&D和云氏是什么关系?” 这下子李河才把头抬起来,看向她,问:“你想说什么。” “我就是问问。” “这是你该问的吗?” “我冒着生命危险给你赚钱,我总要知道我在给谁卖命吧?” “有什么区别?”李河问她。 “当然有区别。你是我老板,和那位是我老板,完全是两码子事。”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问他?你跟他应该比跟我熟。” “哎哟,您看您这说得什么话。人家堂堂云氏董事,云氏传媒的总经理,云家嫡系大少爷。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练习生,我怎么可能认识人家。” “那就闭上你的嘴。” “闭不上。”枕溪说:“我就是想知道,D&D是谁说了算?” “我也问你,有什么区别?反正无论谁说了算,你也只能和你公司分那40%的收入。” “有什么区别?D&D要是你说了算,那你是黑心商人,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资本家。” “要是那位呢?”李河看着她,像是十分好奇这个答案。 “狼心狗肺!” “你说什么?” 枕溪收起脸上的戾气,恢复成笑呵呵的模样,说:“您说得没错,确实没有什么区别。反正一年以后,大家都桥归桥路归路,谁也不认识谁。” …… 11月的第三轮腥风血雨,是在11月7号,D&D放出了《Moonlight》的MV。 枕溪粉丝根本没心情去关注MV里是讲了个什么东西。她们就拿着秒表,认真统计每一位成员出镜的秒数。 最后得出结论还是枕溪镜头最多后,才乐乐呵呵地开始刷播放量。 结果高兴了还没一天,第二天,11月8日的时候,就有人爆料,MV中那个高难度的跳海动作,是枕溪自己实景拍摄的。 哗! 网上又炸了! 连吃瓜路人都忍不住说了两句: “D&D是打算练铁头功还是头硬?这种事都敢做?” “这次我支持毒蛆手撕痘痘。真的,你家爱豆还没出道就被祸害成这样,以后指不定怎么着呢。 “满打满算,枕溪也还没成年,做这种高台跳海的动作,就算是安全措施做到位,也过分了。” “大家都少安毋躁,这不是一个爆料吗?人爆料说什么就信什么?有没有脑子。说枕溪本人拍摄实景跳海,有实锤吗?” 实锤来了。 网上有枕溪当日拍摄时的照片流出,从她站上高台到跳下去的全过程,都有。 就那个镜头的角度和距离,很可能是粉丝或者狗仔窝在那个犄角旮旯拍下来的,没有作假的可能。 发生这事当天的热门话题一位是: “希望李河立刻暴毙# 网友都在说: “有哪位明星最近要发作品宣传的都省省啊,因为可能在下一秒,你就会被痘痘公司的哪个脑残行为抢走你的全部关注度。” “我真是服了。我承认,枕溪真的实红。从这个月开始,每天早上一醒过来都能看到她的消息。晚上闭眼前随便一划拉,十条新闻有八条关于她,剩下两条,一条是在辱骂D&D,一条是在诅咒李河。” “D&D捧着这么个招财童子聚宝盆是在干嘛?业界没有哪个大佬眼馋枕溪现在的爆炸热度?赶紧去挖墙脚啊,挖回来你就是地主本主,等什么呢。” 一百七十一、挖墙脚这件事 网友的神通广大再一次被印证。 早在枕溪刚拿到手机的时候,就有陌生号码联系过她,张口,就是愿意为她掏解约费帮她和D&D以及西瓜公司解约。 枕溪拒绝过几次后,这种情况就冷淡了很多。 可自打这个月开始,几乎每一天,枕溪都能收到许多条宛如传销的短消息。都在问她,是否有解约的意向。或者是给她一个官网的地址,让她去看对方公司恢弘壮丽的PPT宣传。再有甚者,直接就给她开出天价签约费,扬言只要她来,全公司都把她当祖宗对待。 这里头有许多枕溪第一次听说的名字,也有已经扬名立万坐拥众多当红艺人的老牌公司。 “真的是不一样了哎。”枕溪跟潘姐说:“我要是在没参加比赛之前去人公司面试当练习生,肯定都没人鸟我。” 枕溪把短信给潘姐看,说:“你瞅瞅人跟我说话的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什么国际巨星当红大腕呢。” “你虽然不是什么国际巨星当红大腕,但你现在比一般的国际巨星当红大腕都要担流量。没见这几天的热门全被你一个人承包了。”潘姐说。 “可现在网上关于我的讨论也不是很正面。网友再被这些新闻轰炸几天,就该对我感到厌烦了。” 枕溪问潘姐,说:“我以前一直觉得D&D的公关部是很强势的存在。怎么这次磨磨叽叽这么久?不管是6秒歌词还是实景跳海,这不都是他们一早计划好的,应该早料想到网友的反应才对,怎么到现在,这公关通稿还没发出来。” “要你是D&D公关部,这篇针对你粉丝的安抚通稿,你会怎么发?”潘姐问她。 “这还不容易?直接昧着良心说实景跳海是枕溪本人的意愿,公司在劝阻无效后只能尊重她的选择并最大限度地保护她的人身安全。” “那6秒歌词呢?要怎么跟枕溪的粉丝交代?” “要么干脆不交代,要么就黑着良心说,因为枕溪个人行程太繁忙没法同时兼顾专辑的制作,只能最大限度地,在两者之间协调。” “听上去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枕溪和潘姐讨论完这事还不到两个小时,D&D官方针对枕溪实景拍摄跳海镜头的公关通稿就出来了。 和枕溪预测的一模一样,D&D声称,枕溪本人实景拍摄跳海的原因,就是出于她本人的强烈要求。 “你说可气不可气?”枕溪捧着手机跟潘姐说。 “还算好了,没有黑着良心说那6秒钟的歌词是因为你本人行程太繁忙的原因。” “他要是敢说我那6秒钟的歌词是因为我本人情况导致,那我非得殴打李河一顿然后跳槽不可。” 潘姐看向她,问:“你说认真的?” “当然是随便说说啦。我和D&D就只有一年的合同期限,我又不赶着去投胎,没必要做这种忘恩负义见钱眼开给人留话柄的事。再说了,我现在和Dream Girl是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我犯得着做这种自断后路的蠢事?” “你脑子没锈就好。”潘姐说:“你还在Dream Girl一天你就是一天的center,站出去就是所有人的聚焦点。你现在要是离开,就什么都不是了。” …… 11月9日,是CL全新男团Empire Junior帝国少年举办showcase正式出道的日子。 李明庭和钱蓉一早就订了飞韩国的机票,准备在Empire Junior出道当日到现场支持。 枕溪也想去,为此她还跟潘姐认真讨论过自己行程调动的可能性,被潘姐一句话骂了回来,说她拎不清自己的身份。 那没办法,枕溪就只能守着网络看直播。 Empire Junior的出道专辑在前些日子就放出了中韩语两个版本。韩语版本倒是一公布就拿到了韩国音源排行榜第一。就是中文版本有点惨,始终被Dream Girl压着没有触顶。 眭阳还给枕溪打电话,跟她说:“反正你们那首口水主打里你也没唱几句,干脆叫你粉丝帮我们刷榜得了。” 枕溪满头黑线地回应,说:“她们的确有在帮你们刷榜。” 枕溪粉丝因为不满意枕溪在主打歌里的份量和MV里的危险镜头,采取了帮对家公司打榜的方式像D&D表示抗议。 “那为什么我们还是没拿到第一?”眭阳问她。 “因为Dream Girl不只有我一家粉丝。”枕溪如是说。 “其他12家很厉害吗?” “不止12家。”枕溪说:“12家只是当初联合抵制我的粉丝统称。Dream Girl除了各自成员的粉丝,还包括了很大数量的团粉,就是同时喜欢13个人的那一群。还有大批量的CP粉,就是幻想两个队员之间谈恋爱的那一群。” “我还以为你们专辑预售50万都是你粉丝买的。” “我粉丝肯定也买,但应该买的不多。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她们现在就特独,不大愿意参与我在Dream Girl里的活动。” 眭阳纳闷了,问:“既然这样,为什么还有那么多的商业合作和代言广告找你?说起来,你的个人广告我都在这边的商场见到了,枕小溪,你现在可以啊。” “什么叫做带货王,你可以了解一下。”枕溪抖着腿开始得瑟,说:“谁叫我拎着本杂志去机场那本杂志都能在一个小时内全国售罄?哎呀,大家这么喜欢我我可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呵呵。”眭阳冷嘲热讽地笑,说:“知道你现在红,我因为你可遭了不少骂。怎么样?我这算是无妄之灾吧,你要怎么补偿我?” “拉倒吧。你这明显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我以前因为你也没少被人骂。那现在还好,人家骂你都隔着网线的。以前我被骂,那都是被人当面指着鼻子。我遭的这罪我找谁说去?” “行行行!咱不提这茬。我前些天发现一特有意思的事,你猜是什么?” “猜不到。像我这种top star的生活才跟你们不一样。” …… “枕小溪,你现在真是长本事了。” “那是,你也不看看你最近几次上热搜是因为谁。” “你说你们组合有大量的CP粉是吧。那你知不知道,我和你也有CP粉?”眭阳问,语气特别欠揍。 “我和你?”枕溪诧异。 “你去同人网搜‘夕阳’试试。” “夕阳?谁取得CP名?干嘛啊,老年人谈恋爱搞夕阳红?我一个还没成年的小姑娘我干什么跟你组这么老土的CP?还有,你没事上什么同人网站?你去看谁的同人?” …… “这是重点吗?”眭阳问:“重点难道不是有人觉得我和你之间有CP感所以幻想我俩是一对吗?” “看来你还是不了解饭圈的文化。你以为CP的产生就非得有点什么电光火石激情四射的玩意儿在里头?” “难道不是?那网友干嘛要把我和你凑做一对。” “那我跟你说,我和李河也有CP粉,名字叫‘河西走廊’,你怎么看。” …… 双方都临近出道,每天忙得非人非鬼。枕溪和眭阳,只能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联系着。谈论的内容,也从没正经过。 他们之间好像共同踩在一片透明的雷池上,彼此都知道聊到哪个位置最合适。 就像枕溪,她从来不问眭阳的出道过程,不问他在竞争出道名额的过程里发生了些什么,不问他在韩国的练习生活。 眭阳也从来不问,枕溪比赛时在摄像头顾及不到的角落里经历了些什么,在比赛结束到出道的这些日子里她过得怎么样,或者说,他从来不问她辛不辛苦。 当初眭阳坚决要到韩国当练习生时枕溪跟他说得话,成为了两人共同坚守的那片雷池。 路是自己选的,没有抱怨的权利。 或者说,自己的人生要自己负责。 所以他们两的聊天,也多以开玩笑埋汰对方的方式进行。 例如,眭阳总是说她们Dream Girl这个名字老土,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城乡结合部的发廊名字。 枕溪也说:“你以为你们Empire Junior又能好到哪里?翻译信达雅一点,说是帝国的少年。你们跟我们这种只限定一年的组合又不一样。你们要是长长久久地活动下去,到了三四十岁的年纪,你们还好意思介绍自己是帝国的少年?要不要脸?难不成你那时候改名字?改成帝国你大爷?或者帝国你祖宗?” …… 11月9号,韩国时间晚上8点,W市时间晚上7点,Empire Junior帝国少年的showcase正式开始。 枕溪守在电脑前,旁边坐着来凑热闹的赵青岚。 直播正式开始前,导播给了一个场地的全景镜头,能看到一万多名观众一起举着蓝色荧光棒在手中挥舞。 “真壮观啊。”赵青岚说:“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也能在演唱会现场看到这种由同一颜色荧光棒组成的海洋?” 枕溪看了她一眼,想这孩子怕是还没睡醒。 “反正今年之内是不可能了。” 等组合解散之后你自己开演唱会还差不多。 枕溪把目光挪回到屏幕上,看到了在这片齐刷刷的蓝色海洋中,有一块异常显眼的白色灯牌。 意外的是,上面的字她都认识,且很眼熟。因为那块灯牌写得是—— 七中之光。 一百七十二、七中之光 “这灯牌看着怎么那么眼熟?”赵青岚问出声来。 枕溪扯着嘴角,想可不眼熟嘛。几个月前,她总决赛那天,李明庭就是举着这块灯牌杵在现场给她加油。 现在看来,这大哥是千里迢迢又把这块灯牌带去了韩国,估计连电池都没换,就这么又给人眭阳举上了。 那还算幸运的是,眭阳的学籍还在七中,仍然算作七中的一份子,不然这灯牌也没法再利用了不是? 枕溪是真想替眭阳哭两句,李明庭怎么着,也是他从小玩到大的好兄弟。到了,自己就得了一块废物利用起来的灯牌? 说出来找谁哭去? 现场的大屏幕上出现了倒数的数字,伴随着一阵高过一阵的尖叫浪潮。这个今年全亚洲最受期待的新人男子组合登场了,带来了他们的出道曲目。 12个人的男子组合,高难度的舞蹈动作和让人眼花缭乱的走位,枕溪一时之间根本找不到眭阳在哪。还是赵青岚提醒她,说有个绿色头发的特别显眼。 眭阳染了个绿毛,原谅色的那个绿。仅是这一点,就让枕溪足足笑了好几分钟。 反正之后的表演,枕溪只要盯着那个全场最闪耀的绿毛,就能准确地知道眭阳在那。 “舞台表现力真好啊。”赵青岚说。 “那是。”枕溪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赵青岚问:“他以前就是这么耀眼的一个人吗?” “你说谁?眭阳吗?挺耀眼的吧,他读书的时候学校每次的校草评选都是他。校庆的时候,只要有他表演,学校会场里外都是外校过来的迷妹。我们本校的学生只能靠摇号进场。” “这才是天生为舞台而生的人。” 枕溪听赵青岚说这话的口气不对,忙转头看了她一眼,只见赵青岚的整个眼珠子都黏在了电脑屏幕上,一副有点魔障的样子。 又一个沦陷的迷妹,造孽呀。 几个开场舞台的表演结束后,就是一般例行的自我介绍时间。 今天担任他们showcase主持的是同公司的大前辈,一出场就收获了掌声无数。 枕溪看他们12个人的站位。正中间的两个位置里,有一个属于眭阳。 这样枕溪就放心了,看来CL公司没有因为他的国籍问题而对他另眼相看,总归,还是给了他与实力相匹配的位置。 站在眭阳旁边的另一位中心是韩国人,听介绍好像是叫个Ian什么的,在队伍里定位和眭阳一样,主舞。 但眭阳是主舞兼副主唱,这位是主舞兼rapper。 听现场粉丝的呼声和尖叫,他和眭阳是所有12人中最有人气的。 也对,枕溪看下来,这两人也是12人里长得最好看的两个,且,个子都还挺高。打破了人们对于高个不会跳舞的误解。 他们这个组合是打算走双top双ace和双center的线路? 真别具一格,不愧是CL耗时四年打造的怪兽新人组合。 枕溪一整轮听下来。他们这个组合的12个人都用了中韩双语做自我介绍,不愧是打着要中韩双地同时营运的概念组合。那从个人的口音中,就能听出,他们这个组合有4个来自国内的男生。 轮到眭阳的时候,他是中韩英三语做了自我介绍。中文英文那是没话说,不过那韩文也实在是磕碜得紧,发音可能还不如整天看韩国电视剧的卢意。 枕溪又开始担心,想他是不是在组合里没有玩得好的韩国成员,不然也不至于去了这么久,韩语还是别扭成这样。 主持人开始对每个人进行例行的小采访,给到眭阳和他旁边那位Ian的问题要稍微多一些。枕溪比较庆幸的是,眭阳虽然韩语说得磕磕巴巴,但理解力应该是没有多大问题。 且,因为他缓慢又结巴的古怪发音方式,台下坐着的粉丝不时流露出充满慈爱关怀的安慰和此起彼伏的“kiyowo(可爱)”和“RISUN擦了瑟哟(做得好)”。 枕溪都能看到反光屏幕里自己那张畸形狰狞的脸。 她万万想不到,她有一天能听到一群小姑娘满脸慈爱微笑地对眭阳说出可爱两字来。 那可是眭阳! 夸他可爱? 疯了吗! 枕溪全身都被鸡皮疙瘩笼罩着。 这场showcase只进行了一个小时不到,枕溪看着他们谢幕,急忙掏出手机给眭阳发了条信息。 “擦了瑟哟(干得好)!原谅色绿毛哥。” “找死么?” 这条信息的回复枕溪是到凌晨才收到,想必他们结束了showcase之后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毕竟第二天,还得赶到国内开另外一场showcase。 第二天,也是Dream Girl出道的日子。 她们也是要到E市去开出道粉丝见面会。枕溪一大早就被从床上拎了起来,黄经纪人蹲在她面前跟她说: “今天要是有媒体问你MV那跳海的事,你知道该怎么说吗?” “怎么说?”枕溪捂着晕晕乎乎的脑袋。 “枕溪,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徒然严肃的口吻。 枕溪看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说:“知道。” “今天很重要。不仅关系到组合未来一年的发展,也关系到你本人以后的发展,所以不能出纰漏,知道吗?” “有这点时间来跟我唠叨不如多到别人面前耳提面命几句。我从比赛到现在也没出过什么纰漏不是?为什么担心我?”枕溪看着他,说:“只要我还是这个组合的center一天,我就总得为大家着想不是?与其担心我这个和组合命运共同体的center,不如多关心关心那些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公主大人。” 飞机到达E市。她们刚从飞机上下来,就被机场的工作人员告知要暂时滞留,因为门口集聚了大量的粉丝,他们为了安全起见,需要进行疏散。 “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情况,通常不是走VIP就行了?为什么今天要滞留?”有人问道。 “因为今天到E市的当红组合不只你们一组。”工作人员板着脸说:“还有一组打韩国过来的,在你们前面几分钟,也被滞留了。” 枕溪脑子里的灯泡一亮,立马给眭阳发了信息,问:“你是不是被滞留在机场。” 对方回得很快,肯定了枕溪的猜测。 她们这行人被工作人员带往暂时休息的地方,刚走近一看,人群中间有个绿毛怪特别显眼。 枕溪笑出了一口白牙,想打招呼的手在衣兜里蠢蠢欲动,满打满算,她和眭阳也有小一年的时间没见了。 潘姐提醒她:“你现在是1700万的国民center。” 枕溪的肩膀一下就垮了。 两支组合就这样不期而遇地见到了。枕溪刚走过去,就见面前的一溜男孩子们全冲着她开始鞠躬,用蹩脚的中文给她问好。 枕溪也弓着腰,小声说:“不敢不敢。” 被同样对待的不只枕溪一个,反正只要有个人从他们面前走过,都会被此起彼伏的弓腰问候吓得直不起腰。 枕溪拿眼睛扫眭阳,意思是你腰上装钢板了?这么直挺挺地站着干啥。 眭阳斜眼看她,微微颔了颔首,之后打他面前走过的其他成员,他一个没理。 枕溪偷眼去看他们经纪人,想韩国是一个特别注重前后辈秩序和礼仪的国家,她也是怕眭阳会因为这会儿的举动挨骂。 那好在,他们经纪人没注意到这边。 枕溪给眭阳发信息,问:“为什么给我们鞠躬,你们不是比我们早一天出道?按理说你们是前辈才对。” “都说了你的广告在韩国也能看到,人家看见熟悉的脸,当然以为你是演艺界的前辈。” 这样吗?枕溪一抬脸,就见她正对面坐着的那个,叫Ian还是Lan的男生在看她。 不是枕溪自作多情。因为她和对方眼神撞上的时候,那人还冲她笑了笑。 枕溪礼貌地回应着,手底下仓促地给眭阳发信息,问:“看见没有?那哥们怎么回事?冲我笑得那么妖异做什么?” “不用理他。”眭阳应道。 “你和他的关系……” “一般。” “不是队友吗?”枕溪问。 “你和你另外12个队友的关系很好吗?” “那不一样,我们是生存比赛厮杀出来的。而且有几个在之前就有过节。” “相信我,我们的出道选拔不比你们的比赛容易。” “应该没有太大过节吧。”枕溪问。 “我这边是没有,不知道他怎么想。” “什么意思。” “在我还没去CL之前,他就是组合确定的center,ace和top,而且是唯一一个。” 那这么说,枕溪就明白了。她设身处地想了一下。如果现在D&D跟她说,她枕溪还是Dream Girl的center,但是要把段爱婷提上来也做center,让Dream Girl成为双top的格局…… 那枕溪真的会有跟李河同归于尽的想法。 “我看你们好些成员都围着段爱婷转,怎么,你们topline的局面已经这么紧张了?”眭阳问。 “注意你的用词,top就是top,没有line。段爱婷现在人气确实高,媒体形容她是碾压其他人直逼枕溪的存在。但你注意了,只是直逼,她离我差得远呢。” “你有这个自信就好。” “不是有自信,因为这是事实。哎呀,跟你说了你也不懂,你怎么会理解我这个1700万国民 center的光环呢?” “你够了……” 一百七十三、出道 机场工作人员来通知他们可以离开。黄经纪人大舒了一口气,忙催着她们离开。 两拨人一起出门,枕溪低头看着手机,突然就听到一句别扭的中文,说得是—— 再见。 枕溪抬头,正好,就看见了那个Ian冲着她笑。 枕溪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意思是你跟我说话? 那人点了点头,然后就跟着经纪人离开了。 枕溪一脸莫名地看向潘姐,问:“刚才你听见了吗?那是几个意思?我认识他?” 潘姐扯着她的手走得飞快,闻言,不耐烦地说:“你现在跟个聚宝盆似得,谁都想往里扔点钱等着坐享其成钱生钱。别人跟你打个招呼你就以为人有什么意思?保不齐就是眼馋你现在的热度。” “至于吗?”枕溪问。 现在的小男生都这样有套路? “韩国那边的竞争比我们这边严峻多了。他们不是红就是糊,两极分化得严重。你可别傻乎乎地被人当枪使。” “我有这么傻?”枕溪纳闷。 “对待事业你是挺精明挺上进的。但谁知道谈起恋爱来是个什么样,万一你是个恋爱脑,被人小帅哥哄几句就抛下所有跟人私奔怎么办?” 枕溪:…… 嘿!您说对了嘿!我上辈子真是这样的嘿!您说得一点没错嘿! …… 彩排结束后,她们就静等着晚上8点的到来。 她们这次举办出道粉丝见面会的场馆不大,约莫就是坐个一两千人,比不上她们总决赛直播的摄影棚,跟答谢演唱会几万名的规模更是比不了。 “一生一次的出道,搞这么寒酸做什么?”安斐问。 “还不是怕出事。”枕溪神神叨叨地说。 “出什么事?”安斐问。 “你想啊,要是弄个几万人的场馆,到时候主打歌的舞台一出来,底下观众一看我那6秒钟的歌词,肯定气得都把饮料瓶往你们身上扔。虽说一两千的规模也不小,但总没有几万只饮料瓶砸着疼吧。”枕溪认真地说。 安斐看她的眼神宛如在看智障,说:“你的白日梦趁早醒醒吧。出道舞台的center又不是你,你还活在8月10号那天呢?” “出道舞台的center不是我是谁?”枕溪问。 “你那6秒钟的歌词好意思说是center?自己骗自己?” “我们又不只有主打那一首歌。除了主打之外,我哪首歌的份量不是傲视群雄?”枕溪说。 “呵呵。”安斐笑,说:“主打为什么是主打的原因你不知道?你以为我们以后跑商业去各大颁奖礼会唱你那些份量很多的歌?你信不信,今天是那些歌第一次表演,也是最后一次。” “我当然信。”枕溪摊开手,说:“所以我就是想请问你,你凭什么说我不是出道舞台center?你去问问经纪人,你去问问李河,他们敢不敢拍着胸脯跟所有人说,说这首出道主打歌的center是段爱婷。你也老大不小了,这么还这么拎不清楚?” 段爱婷的脸都绿了,说:“你自欺欺人而已。” “我自欺欺人?那我跟你说,不管公司里的人心里怎么想,就我不是出道center这件事,没一个人敢当我面说出来。甚至,都不敢说大声。为什么?因为只要她们承认出道center另有其人,就直接证明了D&D诈骗的事实。”枕溪乜了她一眼,说: “好歹也是在娱乐圈混的人,这么这么不会看人眼色。” 枕溪在安斐的怒目下,走了。 晚上8点,出道粉丝见面会正式开始。这次主持她们见面会的主持人,也是比赛时期的熟人卫棋。 按理说跟熟人合作不会太紧张。但枕溪心里总有些忐忑,因为这位主持人给她的印象不大好。她还记得上次直播的时候他采访她,直接就问她对每次对内拿倒数第一有没有怨言。 好在,今天的所有流程都是反复核对过的,应该不会有异样的状况出现。 第一首歌的前奏响起,枕溪她们从舞台后方走出来。一入目,跟掉进了游乐园的海洋球馆似得,全是色彩缤纷的荧光棒。 枕溪也是很佩服自己粉丝的执行力。在这样靠抽奖选取参与观众的活动里,她们还能汇集起来组成一小片红黄相间的光带。 第一首歌是首抒情歌,她们只用站着唱,观众也只用安静地摇晃荧光棒就行,对于彼此都很省力。 但是,因为这首歌是开麦真唱,于是成员中,又有人半途跑调。 枕溪那叫一个心累啊。这首歌是自己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现场表演,不说尽善尽美不留遗憾吧,总不能弄出贻笑大方的事情来。 何况底下还坐着几百个记者媒体。要是这首歌唱废了,一会儿的头条肯定得是“Dream Girl出道首唱破音走调,选秀节目诞生的歌手是否具有竞争能力和业务水平,有待商榷。” 新闻下的配图,保不齐就有自己的高清大头照。 谁让她是这个组合的center呢? 枕溪开始给人人声伴奏和音,很努力地,想要把音准带到正轨上来。 说真的,她都心疼她自己。你说,主打歌只有6秒份量就算了。到了这种非主打的表演中,自己还得担任临时救场员的角色。她都能想到别家的粉丝怎么说她。 “你看那个枕溪是有多想被人关注?不是她的部分她非得硬凑着往上唱。我家小姐姐(妹妹)的份量都被她抢没了。” “枕溪就是关种代表不是吗?这句歌词有没有她事她要唱?” “丹婊又想被人抵制了吧。” center。真是出力不讨好的一个工作。 枕溪在自悲中结束了这首歌的演唱。 主持人走上了舞台,要大家给观众问好。 简单问好后,就开始聊这一整张出道专辑。 “大家知道,我们Dream Girl这张专辑是以青春为主题。那我们各位成员都跟粉丝聊聊吧,自己青春期的时候是什么样的。”主持人提问。 台本上的内容,答案大家早就准备好了。 “不如爱婷先跟大家说说?” 底下段爱婷的粉丝都在尖叫。枕溪一眼望去,看到最前面一个举着“珍惜枕溪”手幅的姑娘在听到这话后翻了个白眼。 很好!很有我的风采。 枕溪在心里为她竖起大拇指。 “因为很早就进了cloud当练习生,所以整个青春期,几乎都是在读书和练习中度过。” 没错,顺带还追求了个同桌,谈了个学生会主席的男朋友。 “爱婷学习很好吧。”主持人问。 “一般吧。”段爱婷笑,说:“中考是年级第58位进得现在的学校。” 这大姐都读高三了,要不是这次参加比赛都该上大学了。怎么还拿着中考的事情在吹牛? “请问当时一共有多少人?” 来了,喧嚣吹嘘的机会来了。 “600多个吧。” 哗!现场一声惊呼。有个厚重的男声大叫:“爱婷,了不起!” 枕溪悄悄哼了一声,想段爱婷的粉丝真是没见过世面。 “咱们丹丹韩漪枕晗和爱婷是在同一所学校读书吧?” 嗯? 这是台本上没有的内容。 枕溪举起话筒,说:“对。” “韩漪,在你们学校,600名里考58位是什么程度?”主持人问。 韩漪举起话筒,紧张地答:“因为爱婷学姐就读的是高中,但我是初中部,所以……但是在七中能考前100就是很了不起的事了。” “那我们问问丹丹。丹丹现在是七中高中本部的吧。” “是。” 枕溪已经看到下面的导演在疯狂地冲她打手势,因为这个提问已经偏离了原先的台本。 枕溪倒是要看看,这位卫先生又想搞什么鬼。 “丹丹中考的时候是第几名进得七中?”卫棋问。 “丹丹那时候是保送吧。”段爱婷开口。 底下粉丝睁大了眼睛看着她两。 “丹丹是保送吗?第一次听说。”主持人说:“听说丹丹的学习一直很好。为什么保送?那时候没参加中考吗?” 可拉倒吧,比赛那会儿所有选手背景家世大起底的时候,枕溪的中考成绩单就被扒出来过。这人会不知道? “考了!”底下有粉丝大叫:“中考第4进得七中!” 段爱婷表情有些尴尬。 “确实是有本部的保送名额。但是中考也参加了。”枕溪说。 “保送名额挺不容易的吧?”主持人问。 “嗯。”枕溪点头。 “想必我们鹤顶红们也想知道,咱们丹丹是怎么拿到的保送名额,是吧?” 底下粉丝真开始起哄: “没错!” 之前她被全网黑的时候,也有人扒过她当年作弊那事。网上的黑粉都说无风不起浪,一直怀疑她的学习成绩有水分有猫腻。 “其实不是保送。是因为在初三之前连续考了4个学期的第一,所以当时升初三的时候,学校就给了本部的直通名额。“枕溪一脸淡然。 这也是很好笑了。质疑她什么不行,要质疑她的学习。 嘶!全场异口同声地开始倒抽冷气。 “全班第一吗?”主持人问。 韩漪天真烂漫地举起话筒,说:“是全年级第一。学姐读初中的时候一共考了7次年级第一。” “不是只有6个学期吗?” “还有小升初的入学考试第一。” 一百七十四、都是凡人 组合里有个迷妹就是好。 枕溪心里可痛快了,偏还要装出一副不好意思的羞怯来。 “真了不起。”卫棋说:“既然聊到这,枕溪就跟我们的粉丝朋友们分享一下你的青春故事吧。” “她才16岁!”观众席有人声嘶力竭地在喊。 要16岁的枕溪来聊青春故事?她这会儿正是当局者迷的时候。 “看我,糊涂了。“卫棋说:”我们丹丹还没过完青春期呢。那不如枕溪跟大家分享一下,现在要怎么在工作生活和学习中做协调?” 总算,访问又回到了正轨上。 经过了这么一茬,后来的访问也都照着台本进行了。 她们一行人共同往后台走去。卫棋就走在枕溪身边,下楼梯的时候,他伸手扶了一把枕溪,跟她说: “刀枪不入并不是什么好事,人总是要有弱点的。” 他什么意思? 枕溪觉得讶异。她的职业病让她想要对这话做出分析,可她找不到突破口。因为她完全不了解这个人。 枕溪在仓促的准备中,还能分出一丝多余的精力来揣测这人跟她说话的目的。 警告?嘲讽?或者揶揄?劝告也能说得通。 枕溪晃了晃脑袋,觉得完全猜不透。 之后紧张的表演让她只能把全部精力集中到舞台上去。 出道专辑的主打歌被安排在最后压轴表演。 如果按照一般晚会的节目安排来看,D&D把她们的主打歌安排在压轴是很合理。但枕溪总觉得D&D这样安排,是因为他们心虚。 在最后表演之前,现场的大屏幕会播放她们拍摄MV时的花絮。 枕溪用脚想也能知道,她跳海的镜头不可能出现在花絮里。 观看前半段的VCR时,现场都笼罩在一种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假象里。如果只看这个MV花絮,全世界的人都会觉得Dream girl是一个特别友好和谐充满团魂的组合。 鬼斧神工的剪辑技巧,能把死的都说成活的。起码在这个花絮里,丝毫看不出枕溪和安斐段爱婷唐茵她们之前有什么隔阂。大家,都是亲亲热热的好姐妹。 枕溪就看着,底下她粉丝的眼神开始动摇,心里或许已经对她们和Dream girl的割裂表示质疑。 就在枕溪以为这个VCR会在大团圆的和谐氛围中结束的时候,画面背景音乐和滤镜突然一转,一片弥漫着浓浓阴郁味道的大海出现在了画面中。 海风卷着海浪,也卷着枕溪的头发和裙摆,她的身影出现在画面中。 所有人都看到她站在高台上,脚下就是被风卷起来的海浪。从画面里看,海水的颜色深得有点骇人。 现场开始骚动,大海都能猜到之后的内容。 枕溪瞪大了眼,想D&D在搞什么鬼。为什么会把她跳海的镜头当作花絮播出来? MV导演的声音响起,说:“枕溪,准备好了就示意。” 枕溪记得,当时拍摄的时候,导演喊完这句话后她就给了手势。但是在这个花絮里,她挣扎犹豫了许久,剪辑把她第一次站在高台时的不愿意和抗拒穿插着剪了进去,把她塑造成了一个正在经历痛苦挣扎的少女形象。 底下粉丝都在喊: “不要啊!” 这段花絮配合着淡淡的背景音乐,萧瑟的风声,海鸥的鸣叫,海浪拍击岩石的震动,整个氛围,就跟枕溪真的要跳海一样。 底下已经有女粉丝开始掩着嘴哭出来。 许久之后,画面才剪到枕溪准备好示意的镜头。 一个构图滤镜都相当唯美的远景,枕溪站在那个高台上,只有小小的一点。 伴随着导演扩音器里失真的三二一倒数,枕溪从高台上倒了下去,坠入海里,带起层叠的水花,背景音乐响起她们歌曲里的某句歌词: “Fly away——” 粉丝们都在痛苦地尖叫,大喊着:“关掉!不要看这个!” 画面里起了雪花和噪音,再次清晰起来,就是枕溪低头坐在砂石上的身影。 “Dream Girl”的字样出现在画面正中央。整个MV花絮结束。 现场很压抑,一点掌声没有,只能听到零零落落的抽泣声。 枕溪见段爱婷看向她,把目光挪了开去。 当天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事情不是VCR里呈现出的那样。枕溪那时候跳海,绝对!绝对没有表现出画面里呈现的那种孤寂和释怀所有的淡然。 她那时候,是带着全身的狠绝戾气往下跳得。如果让她自己给配音乐,那就根本和空灵的“fly away”没有关系。而是掷地有声铿锵有力的—— “Fire!” 枕溪也搞不懂,为什么要剪成这个样子。 “看这段花絮,最后镜头给人的印象特别深刻。枕溪,跟一直很担心你的粉丝朋友们说两句吧。”卫棋开口。 这要让她说什么?她自己都不知道花絮里的自己是个这种样子。 枕溪有点语塞,好半天,才说了句: “海水挺咸的。” “当初为什么会决定亲自去拍摄这个危险的镜头?” 得!人都不问她为什么要拍这个镜头,是不是自愿或者被逼迫一点都不重要。因为在花絮里,她枕溪一点被逼迫的样子都没有。 鬼斧神工的剪辑! 为什么要拍?这让枕溪怎么回答? 枕溪拿起话筒,犹豫了一会儿,才说:“我们因为Dream girl 130这个节目收获了很多关注,当然,其中大多都是积极善意的目光,但也害怕,会有盲目跟从的存在。” 枕溪顿了顿,接着说:“因为这个MV的氛围,担心大家会受到影响。害怕有些朋友会因为某些看上去很美丽的镜头而生出模仿跟从的念头。所以也是希望通过自己能给到大家警示,海水又冷又咸又涩,一点都不好。”枕溪笑,说:“希望大家都能尽情享受夏天吃冰棍冬天捂被窝的愉悦和美好。” 说完这话,枕溪心里深深地,舒了一口气。 总算,把这事囫囵回来了。 “当时很害怕吗?”卫棋问她。 枕溪想当然地,就像逞能。但莫名地,突然想起卫棋刚才跟她说得话,改了口,说: “真挺怕的,站在上面往下看还挺高。” 下面粉丝一脸“我们丹丹辛苦了”“我们丹丹受罪了”的表情在看她。 “MV花絮也看完了,马上,这次的出道粉丝见面会就要接近尾声。爱婷跟大家介绍一下吧,最后一个舞台是什么。” 段爱婷开始吧啦吧啦说她早就准备好的专辑宣传。枕溪她们把椅子挪下了舞台,背过身候场,准备表演她们的出道主打《Moonlight》。 这首歌表演后这次的出道粉丝见面会就结束了,在拜别粉丝后,她们就去了后台。 “黑的能说成白的,枕溪,我真是小看你了。”下楼梯的时候,段爱婷在她身边说了一句。 “那你要我怎么说?”枕溪问。 “你怎么不敢跟现场的粉丝说,说你当时耍大牌根本不想跳,是李河逼你让出center位置你才勉为其难答应的。” “这是事实吗?”枕溪问她。 “这不是事实吗?” “事实难道不是D&D为了捧你,把原本属于我的歌词份量和舞蹈位置全强加在了你的身上。且,逼着我一个只有6秒歌词的未成年去拍摄跳海镜头?” “把原本属于你的歌词份量和舞蹈位置强加在我身上?”段爱婷笑,说:“难道不是因为你本人烂泥扶不上墙?” “你烂泥你扶得上,好吧?怎么说,我的center位置也是粉丝一票一票真金白银投出来的。D&D为什么要顶着全网的骂声捧你你不清楚?” “那你倒是说说,李河为什么捧我?就因为我本家公司是cloud?那他怎么不捧和我同公司出身的白晏呢?” 枕溪看着她那副得意洋洋的嘴脸就生气。 “你怎么知道D&D不捧白晏?或许人就是我们下张专辑的center呢?” “不可能。”段爱婷干脆利落地回绝。就是说得太快太坚决,反而显得心虚。 枕溪明白段爱婷在想什么。她笑着,问:“你以为自己很特殊吗?” “我不特殊吗?”段爱婷摊着手,一副欠扁的模样。 “脸皮特殊吗?你那天又是哭又是吼地跟人说话,人理你吗?” 段爱婷脸色突变,呲着牙,慢腾腾地,说:“我不像某些人,连跟人说话的勇气都没有。” “人是大集团的少爷,我一个小练习生,不敢跟人说话是应该的。倒是你,放眼整个娱乐圈,像你这样上赶着倒贴的也不多见吧。” “你说什么!” “你以为你一往情深的样子很动人吗?看在别人眼里,你跟那些在人家评论底下喊老公的倒贴女又有什么区别?不对,你还不如那些,起码人还要点脸知道隔着网线。你呢?” 段爱婷眼眶通红,瞳孔黑得吓人,说:“你根本不了解我们的事,你没资格在这跟我说话。” “我不了解?我不了解什么?是不了解你施舍下来的法餐?还是不了解你喝醉酒的泼妇模样?是不了解你男友假公济私的克扣?还是不了解你男友污人清白的栽赃?” 枕溪冷眼看着她,说:“这个世界上没有神,所以每个人,都有怀恨在心锱铢必较的资格,不是只有你可以例外。” 一百七十五、众星捧月 出道后的第二天,她们就有紧密的行程要跑。 这第一个,就是要录制KS的王牌综艺《Happy Everyone》。 当初比赛时,她们第一次的主题曲舞台,就是在这个节目片尾播放了整整一个月。 可以说,这个节目是帮她们敲开人气话题国民度的那块最重要的砖石。 全国的综艺节目,不管是上星还是网播,都在她们比赛结束后对她们进行了大量的邀约。但D&D一直找了各种借口推脱,就是为了把她们的综艺首秀留给《Happy Everyone》这个节目。 《Happy Everyone》这个节目,是枕溪印象里上辈子和这辈子都非常红火的一个棚内综艺。可以说,能商这个节目的只有两种人,当红艺人,以及即将成为当红艺人的艺人。 前者被节目组邀请,后者是金主撒钱送来镀金。反正只要上了这个节目,就能在某种层面上说明你在这个圈子里的地位和人气。 上辈子叶九如能到这个节目的外景拍摄里露个面,就足够所有彩虹女孩捻酸吃醋一个月。 没想到了这辈子,自己还能捞上这么个好事,能赶在叶九如之前,成为西瓜公司里率先走上了这个舞台的人之一。 且,一向对外声称不做艺人专场的《Happy Everyone》,这次没有邀请其他嘉宾。单独,为她们准备了两期节目的份量。 枕溪偶然地,听到有工作人员在小声讨论,说: “这个待遇,说一声国民组合不过分吧?说一声KS亲闺女不过分吧?” “你看她们现在跟众星捧月似得被捧着,等到一年的合约期结束,其中的有些人可能这辈子都没有再站上这个舞台的机会。” “出道即巅峰。正常的组合要经历练习出道走红登顶再到逐渐下坡陨落的过程。你看她们,出道就登顶,然后就解散。一年时间要走其他组合5年的路。” “听说之前都是小公司的练习生,等组合解散了回到各自原本的公司,还不是一样要继续练习等待出道。小公司的资源肯定没法跟现在比,她们红也就红这一年了。” “啊?那落差得有多大?现在红成这样,算是前无古人了吧。” “你要这样想,有的组合可能努力一辈子都比不上她们现在。你看那个枕溪,才16岁就红得翻天,以后的路还长,且走着看吧。说不定明年就悄无声息查无此人了。” 这些话枕溪都已经听得耳朵生茧。会这样想的,当然不只这些业内人士,就潘姐包括枕溪自己都时常在说: “我离做当红艺人的日子只剩下三百多天了。” 她们13个人,聚得时候是一团火。等到解散的时候,究竟是会成为满天星还是落地钉谁都说不准。或许,组合解散了,大家也就落魄了。 现在的璀璨日子,过一天,就少一天。 如果队友和D&D不作妖的话,枕溪是真的想把每一天当作最后一天来对待的。 …… 《Happy Everyone》有七个主持人,四男三女。其中负责控场和推流程的主MC,也是KS电视台的当家台柱子,就是她们总决赛直播时的主持人——耿辛。 业界尊称一声耿老师。 彩排之前,她们去主持人的休息室跟人打招呼。13个人站成一排,在唐茵的带领下给人鞠躬问候,说:“大家好,我们是Dream girl,请多指教。” 耿老师看着她们笑得特别慈爱,过来跟她们一个个握手问好。 “丹丹好像长高了,比我总决赛见你的时候。”耿辛说。 枕溪笑着答话,心里想,要不是因为这个节目,要不是因为自己在这个节目center出道,她怎么可能听到这样在演艺圈里举重若轻的大前辈叫自己的乳名。 说来也奇怪,她们13个人里有乳名的人也不少,但从比赛到现在,枕溪就只听到会有人管自己喊“丹丹”,其他的,都是直接拿名字称呼,例如爱婷,小晏,静隐什么。 枕晗私底下拿这事跟潘姐说,潘姐深沉地看了她一眼,问:“大家为什么喊你丹丹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 “因为你当初比赛的时候有人在网上说,说丹丹是你母亲给你取得名字。” 枕溪心里一下就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了。 “大家都是第一次录综艺?”耿辛问。 “不是,爱婷和小晏之前录过友台的一个游戏节目,我有在电视上看过。”有的主持人说。 耿辛没接这话茬,接着说:“你们放松一点别紧张,在舞台上做自己就可以了。也不用想着要怎么怎么搞笑,反正你们现在做什么观众都会买账。” 枕溪抿着嘴,笑。 她之前就和潘姐商量过,因为自己已经是组合的center,就有必要在节目里收敛一些,多给其他成员表示展现的机会,否则会给人锋芒毕露的感觉。 所以枕溪也没想过要给观众展示什么。她是什么性格,在比赛的时候大家都了解得差不多。 录制正式开始。听说早在《Happy Everyone》官网确定了她们的录制行程时,这一天的录制门票就被炒上了天。听说前几排的位置已然上万。 枕溪倒是想看看,是谁家粉丝人傻钱多会花高价去买这种节目组的赠票。 上了舞台,枕溪往前一望,距离舞台可能只有一两米距离的第一排,坐了齐刷刷地一排小姑娘,手里举着写有她名字的手幅,冲着她笑得一脸喜气洋洋。 这就是被黄牛炒到上万的位置? 枕溪看她们坐着的板凳,就是每个家里都有一个的,洗脚时候坐得那种,红色塑料小方凳。 这都能卖到上万? 枕溪真不想承认这些人是自己粉丝。 主持人开场,说她们昨天出道发了全新的专辑吧啦吧啦。最后说: “出道第二天就来上我们节目的,你们是一个。” 哇!现场一片热烈,高兴地不得了。 仿佛和昨天在见面会上抽泣大哭的不是同一群人。 “丹丹,要不要给大家介绍一下新专辑?”耿辛突然cue她。 “我们有专门负责专辑介绍的成员。”枕溪用手掌指了指段爱婷。 坐在第一排的那些粉丝,突然就拿一种很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她。 之后的节目录制,枕溪就安静地坐在椅子上,该听的时候认真听,该笑的时候认真笑,该鼓掌的时候热烈鼓掌。摆明了就是一副岁月静好我来看戏的模样。 但各位主持人还是在频繁地cue她。基本上其他成员表演个什么才艺后她都会被主持人叫到面前再表演一遍。甭管她会不会,总之是要她来露个脸。 枕溪那叫一个别扭啊,她这样跟那些过年被家长带着到处走亲戚要求表演才艺的小孩儿有什么两样? 粉丝也特别配合,无论枕溪是真做得好还是出洋相,她们都一副“我们丹丹真棒”的喜庆样子。 枕溪是有点明白眭阳被人夸可爱时的感受了。 “丹丹!”耿辛又在叫她,说:“跳舞,来一个?” 底下的粉丝全在尖叫。 今天的录制枕溪并没有准备任何的才艺,这一会儿被拖上来,还真有点不知所措。 枕溪想说话,耿辛就把话筒举到了她面前,跟底下的粉丝说:“再过几年我们丹丹都要比我高了。” 大家都“现在也没有矮多少的啦。” 耿辛立马就佯装生气。 “好了。”耿辛笑出来,问:“丹丹想说什么?” “我和甘如韩漪和青岚之前在一起练习的时候有排过一个舞蹈,还没给大家展示过。”枕溪说。 前面的粉丝又开始拿那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她。 “各位,这是我们A班四杰呀。”主持人起哄。 音乐是没有的,她们四个只能自己喊着节奏比划。枕溪觉得尬得不得了,但主持人还是特别捧场说“做得好”“跳的真棒”之类。 枕溪再一次意识到,圈内没有不友善的前辈,只有不当红的艺人。 惨烈惨烈真惨烈。 录制一共进行了将近10个小时,到后来,无论是主持人观众还是她们,都有些力不从心。 那还好,第一次综艺首秀算是完满结束。 之后就是等待节目的播出。 但在录制完节目的当晚,经纪人把她们集中在了一起,要她们谈谈对今天综艺首秀的感受。 有个叫佟雯的成员第一个开口,炮筒直接对准枕溪,问:“主持人是不是太围着枕溪转了?” “有吗?”方经纪人装傻。 其实这谁都看得出来,大家也都清楚人为什么这么做。这会儿拿出来讲,当真是心里积怨太深。 “舞台上她是center就算了,总不能综艺也让我们给她当绿叶吧!我们组合叫Dream girl又不叫枕溪和她的朋友们。” “舞台上我怎么就是center 了?”枕溪问。 方经纪人瞪了她一眼,让她闭嘴。 枕溪别过了脸去。 “这次因为主打歌份量少就要死要活,让所有人跟着为难不痛快,这我们也都忍了。凭什么大家一起上综艺她枕溪也要所有人围着她打转?”安斐开口。 “大姐!”枕溪开口,说:“节目主持人喜欢谁不喜欢谁也不是我说了算的。” “你以为人家真心喜欢你?” “那甭管人家是真心还是假意,起码人家表现出喜欢我的样子来。那我倒是问问你,人家为什么不喜欢你呢?” 一百七十六、本质地基 “人家怎么就不喜欢我了?你瞎说八道什么。”安斐扯着嗓子跟她叫。 “那你说说,你刚才的话有没有逻辑?”枕溪才懒得理她。 “我问你,刚才主持人让你跳舞,你为什么只叫韩漪甘如她们几个?” “好笑了。”枕溪从鼻子里喷气,说: “她们几个A班出身。我不叫她们难道叫你?我叫你你能跳吗?你看看你那手短脚粗的样子。当年我们三个A班练习生拖你一个都拖不起来,我能指望你什么?” “你……”安斐一副要哭的样子。 “我什么我?我什么我?”枕溪起身撑着桌子看她,说:“现在妒嫉我第一名center的身份了?我当初为什么会走进大众视线你不清楚?要不是第一次onetake的时候有你站我旁边衬托着我没准就淘汰了。现在来跟我鬼喊鬼叫什么?”枕溪翻了个白眼,说: “上节目,你要么就干坐着等主持人cue,要么就努力拼命搞笑给自己抢镜头。问题是!你干坐着有人理你吗?你这会儿在这跟我龇牙咧嘴做什么?回去练胸口碎大石脑门碎板砖去!我跟你保证,只要你能练出来,无论上哪个节目你都是焦点。” 安斐嘶哑着嗓音大吼:“你怎么不去练!” 枕溪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说:“对不起哟,我只要站着,就是center。” …… 吵架的时候是很痛快,吵完了之后这烂摊子,还得枕溪自己去收拾。 大晚上将近凌晨,她给李河打电话,说:“以后我还是少跟成员们一起上综艺吧。” “刚才的事我听说了,你都把安斐气哭了。” “你怎么知道我没哭,我也哭了呢。”枕溪瘪着嘴呜咽了两声。 “是吗。”李河说。 “不是!”枕溪说:“不要脸地说一句,我跟成员们一起上节目真有碍于她们展现自我。你也盼着其他人赶紧大红大紫起来给你多挣钱吧?” “不用。组合和你个人赚得加起来就差不多。” “我就是只羊!”枕溪说:“我就是只羊,你也不能紧着我一个人的毛薅吧。” “是你自己说得,你只是个期限一年的赚钱机器。” “好!就算我是个机器。那也得时不时检修一下上上油吧。你不也得准备一两个预备机器在我罢工的时候替换?我知道,你舍不得段爱婷和白晏吃苦,只想让她们尽情地在舞台上发光发热,所以所有要命辛苦的行程都我一人在跑。那你舍不得她两,别人你总不能也不舍得吧?” “别人是谁?例如。” “甘如啊,韩漪啊,赵青岚啊,李静隐啊,这都是具有吃苦耐劳品质和劳模潜质的孩子。你也别整天就让她们呆在练习室抠脚,是吧。那些组合接不了的综艺往她们身上招呼呀。” “那其他人呢?”李河问。 “你想让她们在舞台上发光发热,那打发出去接商演呀,段爱婷现在单独唱首歌也能赚不少钱。不能等到结算的时候只拿着我的代言费分给大家是吧?大家要想多赚钱必须团结一心,每个人都为这个集体贡献出一份自己的力量。对吧?” “还想说什么?”李河问。 “大家都是这个集体的一份子,什么,都要讲究个公正公平。你看我,每天跑行程就睡四五个小时,那其他人一觉睡出个12个小时是不是在虚度光阴?大家总共,也就红这一年的时间,算一算,浪费一半时间在睡觉上是不是太奢侈了?” “还有呢?” “我建议,李总,我跟你建议,从今天起,就从我做起,大家每天就睡四小时,其他时间都去跑通告赚钱好不好?” “你本来就只睡四个小时。” “那是我愿意的吗?”枕溪开始暴躁,冲着电话那头吼:“我不管!凭什么我累死累活跑通告时大家都在睡觉?凭什么我一人赚的钱要分作13份?” “你不是center吗?” “那下张专辑我要唱最多的歌词站最好的位置。”枕溪说。 “下张专辑还早。” “那就把所有人打发出去!赚钱!” 枕溪凶神恶煞地挂了电话。潘姐在旁边掏耳朵,说:“也只有你敢这么跟李河说话。” “他要是不满意就封杀我好了,我回来宿舍整天睡觉,靠其他人赶通告赚钱分我。” “你干嘛跟李河说让他给甘如她们接综艺,她们的性格不大适合上综艺。” “综艺节目最容易捧出大热明星。要遇上个八字相合的,没准一季下来片酬就能翻个几倍。她们几个唱跳实力都可以,如果有了综艺热度加成,以后做什么都没问题。” “像《Dream girl 130》之于你,这种天时地利人和全占尽的节目,哪就那么容易遇得到?”潘姐问。 “那不是得试吗?就跟谈恋爱结婚一样,一个个试着过来也就知道哪个最合适了。” “哎,说起这个……”潘姐眼睛一亮,说:“我刚听圈内的朋友跟我说了个事,就你朋友的那个组合,韩国的那个。” 枕溪接口:“帝国少年?” “对,就那个。他们不是中韩同时运营吗?你知道他们国内的代理经济公司签给了谁吗?” “CL能看上的,肯定不是小公司。” “听说是签给了cloud。” “cloud?”枕溪惊讶,问:“为什么不直接签云氏?cloud虽然分属云氏,但总体的运营能力比云氏可差得远。” “听说是签给cloud,但是是云氏集团总部派团队过来运营。” “那么麻烦做什么?”枕溪问:“绕这么大一圈干嘛呀?” “你傻啊。”潘姐敲她的头,说:“云氏集团总部现在5个主事人。云桑云歌云想是一家子,云岭和云岫是一家子,但云岭现在病得不能管事,所以他手下的工作都是云岫来做。云岫现在名义上是个董事职位,但做得,是云氏董事长的工作。” 这么牛? “你朋友那个组合要签到总部去,那谁都能过来插上一脚。Cloud虽然是云氏旁系,但公司内核可全是云岭的直系,其他人插不进来手。” “一个新人组合的代理经济公司而已,搞那么神秘做什么?”枕溪问。 “这是CL的组合第一次在国内试水,听说韩国总部那边重视得不得了。你以为云岭和云岫在乎这么个新人组合?以韩国培养艺人的模式来看,他们就是红翻天,这回本也得几年后。但是CL其他的组合就不同了。” “所以。”枕溪问。 “我朋友猜,云岭和云岫是想要CL公司所有组合在国内演唱会巡演的主办权。你知道,亚洲所有偶像组合赚钱的最大头都是演唱会,尤其是CL的组合。之前CL组合来国内开演唱会都是CL自己主办,所以规模小场次少。你知道国内有多少公司盯着这块肥肉?” 枕溪仔细一想,明白了。 “云氏这段时间又是要扩张,就是要CL巡演主办权的,这动作不小呀。” “听说云岭快不行了,忙着给他儿子铺路。要不赶紧做点成绩出来,他一死,这董事长的位置就要让出来,到时候无论是云想云歌云桑谁上位,他亲儿子云岫的日子就很难过了。” “是吗?”枕溪问:“云氏不是拍电影起家,近来怎么会盯上偶像市场?” “你想,一部电影从筹划到上映要多久?就算上映,票房能不能过损益点都不好说。云氏旗下是有不少大明星,或者说是艺术家。但这些人接商业接代言,那都是奔着能提升自己在业界地位去的。你想,国际大品牌的代言费能有多少?保不齐人大明星接奢侈品牌的代言费还没你拍HP的高。” “夸张了夸张了。”枕溪说。 “现在什么都讲究一个效率,这都粉丝经济时代了,还不转型是等着被淘汰?”潘姐说。 “你别看D&D是个刚成立的公司,但就因为做出了《Dream girl 130》,就被业界不知道多少人盯着。你知道KS电视台靠这个节目的广告挣了多少钱吗?你知道你敢这么冲着李河又吼又喊他还不管你是为什么吗?” 因为D&D的真正主事人根本不是他。 这一会儿,枕溪什么都想明白了。 之前她想不通,是不知道云氏为什么要花费精力抽出资源来做《Dream girl 130》。现在经潘姐一解释,枕溪就明白了。 包括D&D一个刚成立的公司,哪就能这么及时地组建出一个专业的节目团队。就《Dream girl 130》的制作水平,还真不是普通综艺能够具备的水准。 现在枕溪都想得通了。 包括为什么要踩着她把段爱婷捧上center位。 人家才是,正儿八经的嫡系皇太子。她枕溪,就是人家登顶路上的绊脚石和沼泽地。她枕溪就是红得炸翻宇宙,也是别人家的练习生。 枕溪突然就想哭。 现在和她有紧密关联的两家经济公司。一家,因为和她是练习生合约,整天都在琢磨着怎么踩着她捧自家艺人。另一家,因为她是别家公司练习生,整天,也在琢磨着怎么踩着她捧自家艺人。 “我叫什么center啊,我改名叫地基算了,专门,给人踩着往上爬。” 一百七十七、杀鸡取卵 按照枕溪的推测,这D&D绝对,绝对跟云岭云岫脱不开干系。 其实打她见到李河第一面的时候就有过这种猜测,但是,她始终想不通,已经建立起自己娱乐帝国版图的云氏,为什么要试水偶像选秀这块产业。 现在,明白了。 枕溪跟潘姐说:“我觉得我被人当枪使了。” “你和《Dream girl 130》是彼此成就,和D&D只是商业上的合作关系,还好吧。” “不是这个。” 枕溪咬着牙,生生被气到胃疼。 真够可以的! …… 之前跟HP合作的那支,反对家庭暴力的广告得到了业界和观众的一致好评。顺便,也让HP这个季度的营业额翻了一倍。 据媒体报道,HP特别缺德的,把这季的新款,也就是枕溪在广告里背过的那3款包包放在了凌晨12点网上发售。可就是这样,HP官网在被挤爆的情况下,这3款产品还是在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内售罄。 经此一役,枕溪被业界冠了一个“售罄天后”的title。 HP也趁热打铁,把第二部广告的拍摄提上了日程。 屠经纪人来跟枕溪说:“之前讨论广告方案的时候,导演不是说过会在二三部的广告里加入一段比较隐晦的感情戏吗?” “那段暗恋的戏份?”枕溪问。 “没错,和你一起拍摄广告的模特已经确定了。” “谁啊?”枕溪问。 “Ian,认识吗?就是CL新出那个男团里的。” 枕溪眼前马上就浮现了那人望着自己的笑脸。 “他不是个韩国人吗?”枕溪问。 “又不需要说台词,管他是哪国人,长得帅就行了。” “一般这种人气男团不都要避免跟有感情线的活动接触?他们公司是失心疯了把人送来跟我拍感情戏?还有,你们为什么会答应?我也是人气女团的成员呀。等到广告播出,究竟我俩谁要被骂?”枕溪想不通。 “只是隐晦的感情戏。你俩难说都不会同框,你激动什么?这位来做这次的广告模特是他们公司跟我们接洽的,你在意的事情公司都有考虑过,是在反复确认过不会对你们产生负面影响后才答应的。”屠经纪人耐着性子跟她解释。 “由你们两来拍摄这支广告,最后呈现出来的效果肯定比你随便搭档一个模特来得更好。” 枕溪忍了又忍,还是开口问了句:“公司的意思,是想炒CP吗?” 屠经纪人的面色有点崩,但他瞬间修补了回来,说:“你们是两边公司的艺人,这是两边公司的决定,肯定不会发生损害你们和公司利益的行为。” 两边公司? D&D和cloud? 还是这只是云氏某位主事人的决定? 枕溪压着怒气给李河打电话,开口第一句就是: “我不觉得我现在的人气需要炒CP。” “你想说什么。” “我能拒绝这次合作吗?我从你们的企划案里看不出半点对我有益的行为。” “你等一下……”李河说。 “你要说话不算数做不得准,那换个说话算数能做主的人跟我说。”枕溪挂了电话。 炒CP这种杀鸡取卵的行为,亏他想得出。 再说了,要真需要通过炒CP来提升热度,Dream girl里13个人两两凑对排列组合能够他炒到明年去。 真的,枕溪宁愿跟段爱婷营业成相爱相杀的“旦夕”CP,也不愿意跟男性艺人有任何的牵扯。 这是作为一个偶像艺人的基本素养,不是吗? 电话响起,李河打了过来,枕溪接起,那头说: “这个广告合作是我决定的。” 陌生又熟悉的声音让枕溪愣了半晌。 “你知道这是在杀鸡取卵吗?”枕溪问他。 “广告需要模特,Ian需要热度,这是双赢的局面。”云岫说。 “那我呢?”枕溪咬着牙,问:“这样做对我有什么好处。像这样有感情线的剧情广告,只有搭档的男模特是甲乙丙丁才不会对我产生影响。你们找的那位模特是新晋当红男偶像。你知道这样的合作会在我和他的饭圈里产生什么影响吗?” “你可以不拍。” 他那边好像很忙,枕溪能听到有人在向他汇报以及他手底下快速翻动文件的声音。 “合同已经签了,赔偿就行。”对方说得轻描淡写。 “你和D&D签署的合约里有具体的赔偿条例,自己去看。” 电话挂了。 枕溪捂着脑袋叹息,她不用去翻合同看什么赔偿条例。那上面的所有事项她都记得清楚。 因为个人原因触及到违约的项目,后果自负。 她和HP签得代言合同,违约的赔偿金是签约费的4倍。 业内皆知,她这次代言HP创下了国内新人最高的代言费记录。 请问,她要是违约,要赔偿多少? 天价*4的程度。 枕溪把D&D和cloud和云氏的关系说给潘姐听。潘姐好像并不怎么惊讶,注意力只放在了这次的广告合作上。 “男女艺人共同合作经营CP关系在业内是很常用的营销手段,你没必要太着急。” “你说的共同经营是建立在双方艺人处于同一层面的基础上。要是层级不对等,是叫做倒贴。” “不是我自高自傲觉得自己特别了不起。CL确实是亚洲偶像产业的龙头老大,帝国少年或许在不久后就会红出宇宙。但是就目前来说,我是1700万的国民center,对方是在国内尚未出名的新人偶像。况且……”枕溪头疼得紧,说:“我还没成年。” “只是拍一段隐晦的暗恋。”潘姐说。 “那你能保证合作就点到即止,cloud过后不会再拿我们两的合作出来说事?保不齐合作完的第二天通稿就能满天飞。CP这种关系,很少会有双方互利共赢的局面产生。” “那现在也没办法。”潘姐也头疼,说:“就你说的,你跟上面谈不拢。只能先拍着看了。” “目前也只能这样,谁让我付不起违约金。” 枕溪给眭阳发了信息说这事,对方忙得不得了,到了很晚才有时间给她回信。 “我们国内的经济公司签给了cloud。我还满腹委屈没处说呢,他林岫凭什么成我老板了?” “他现在也是我老板。我比你还要惨得多,就因为我是别家公司的艺人,所以我只能燃烧自己照亮别人。” “没良心。你当初对他可比对我好多了。” “打住!”枕溪说:“我和他没关系。现在人是老板我是员工,只存在雇佣的关系。你也得忘记那人是你同学才行。” “我理他做什么?本来关系也没多好。” “为什么cloud不捧你呀?要这次广告是你来跟我拍,我心里也不会这么别扭。” “嘿嘿嘿,现在知道我好了吧。” “反正我俩怎么看都不可能,合作也不会引起粉丝的反感。” “要不是因为我和你之前传过绯闻也轮不到金道勋,公司为了避嫌直接就绕过了我。要我俩炒CP肯定更容易不是?本来就有了一定数量的CP粉,不比把你跟金道勋临时凑对来得容易?不知道在想什么?” “又想拿那老年人谈恋爱的CP名说事?拉倒吧,要我俩炒CP肯定得垮。你粉丝应该不知道你怕虫又爱吃甜食吧。” …… 抱怨归抱怨,工作还是要做。 当她到达广告拍摄现场的时候,已经看到了那位Ian和导演组的人等待在那里。 那人站起身给她鞠躬问候,枕溪也只能把腰弯下去。 HP第二部广告的拍摄内容相较于第一部的沉重压抑来看,显得特别唯美小清新。 枕溪脸上被画上了伤痕,走路也有点一瘸一拐。但是身上的衣服是干净整洁的,背上的书包是时髦新潮的。 诡异又和谐。 “下雨天,放学后。你因为没有伞,只能在教室等待雨停。意外地,你看到了他和一个女孩子道别的画面。”导演指了指Ian,接着说:“你暗恋着人家,看到这种场面心里肯定不舒服。你特别羡慕那个跟他站在一起的女孩,于是躲在窗户后边偷偷看着。反正,你就是要表现出那种受伤又羡慕的情感来。” 头大啊!头大! “他送走女孩,抬头的时候发现了你,和你眼神对上,于是你慌慌张张地把脸藏了起来。这是第一幕。” “哦。”枕溪应着。 导演说:“你们两自己交流一下吧。” “阿?” “你们要演对手戏应该交流一下吧?” 正常情况下当然是要交流,但他两的语言又不通,枕溪心里的抵触情绪又还没放下。 枕溪用脚扒拉着地上的碎石头,想潘姐去趟卫生间怎么还没回来。 “你讨厌我吗?” 一声古板机械的女声在她身后响起。 枕溪回头,那位Ian就站在她身后,穿着校服,比她要高出一个头。 “什么?”枕溪问。 那人按了一下手机,枕溪又听到一遍机械的女声说: “你讨厌我吗?” “没有。”枕溪说。 她没有讨厌这个人的理由,他和她的立场是一样的,都是被背后资本力量控制着的人偶。 那人看着她,眼神明摆着就是不知道她刚才在说什么。 连“没有”都听不明白,就这样还想打开国内市场呢? 没诚意。 枕溪摆了摆手,又说了一遍: “没有。” 一百七十八、暗恋这件小事 那人叽里呱啦对着手机说了一大串枕溪听不懂的话,最后机械音翻译过来的是: “不讨厌我吗?” 枕溪扯着嘴角,商业化地呵呵笑了两下。 正好潘姐的身影出现,枕溪指着她给对方看,快速地,蹦蹦跳跳跑走了。 “你跟那小子说什么呢?” “例行问候而已。” 潘姐那样子说不出来信,也说不出来不信,反正之后就没离开过枕溪半步。 拍摄正式开始。首先要拍得,就是男主人公和女同学道别的场面。 枕溪的镜头一会儿单独拍摄。 枕溪坐在监视器前看着,跟潘姐小声说:“这两位看着比跟我有CP感多了。” “确实,男帅女美,看着养眼。” “你什么意思。”枕溪把脸板了起来。 “怎么?天天听你粉丝花样夸你还不够?还得我上赶着说好话给你听?我跟你说,我虽然给你打工,但我的良心没有泯灭。你虽然是国民center,但你没那小姑娘好看也是事实。” 周围的工作人员都在笑,枕溪气得脸色铁青。 这段分开的单独拍摄都进行得很顺利。毕竟也不怎么需要演技。 “好,接下来的内容就是——”导演把他两叫过去说戏,也不管人韩国人听不听得懂,兀自说着: “某个下雨天,你因为没有雨伞而被滞留在学校,你望着天色特别着急,因为你爸昨晚又喝酒了,还打了你。今天他在家,你担心回去晚了又会挨打。这时候——”导演激动地脸色通红,仿佛他才是这广告主人公。 “你头上多出了一把雨伞。你回头,发现持伞的人是你暗恋的男同学,他正低头看向你,和你四目相对。这时候——” 又是一个大换气。 “你心跳得很厉害,脸红得像是西红柿。你不知所措地,只身跑进了雨中。跑了没几步后,你被人拉住了,你回头,发现——” 听他讲话可真累啊。 “拉住你的人就是你暗恋的男同学。他把伞塞在了你手里,只身走进了雨中。你握着伞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这是第二幕。” 导演看着她,说:“继受伤又羡慕的情感之后,这次需要你表现出激动若狂又不知所措的甜蜜来。” 是吗? 呵—呵—呵! 片场开始人工降雨,洒水车哗啦啦地洒着水,那暴雨倾盆的模样,丝毫没有浪漫可言。 “这种情况下要只身跑入雨中?”枕溪问潘姐:“这孩子是有病吗?” “你没暗恋过人吗?”潘姐问。 这辈子没有,上辈子有过。但那时候饶力群根本不搭理她,她只能看着对方和漂亮的女孩子呆在一起,一点旖旎的心思都生不出。 因为害羞和唐突一头扎进雨中?这是脑子有病吧。 枕溪站在屋檐下,看着头顶张牙舞爪的洒水车发呆。 导演拿着扩音器喊:“枕溪,摸一下。” 让她摸一下什么? “摸一下雨,快!” 枕溪强忍着埋汰,刚把手伸出去,就被高压水枪滋出的水柱砸了回来。 生疼。 “GOGOGO!”导演喊:“男主人公,登场。” “NG!” 导演持着扩音器,大喊: “枕溪,伞举你头上半天了,你怎么没有反应?” 枕溪觉得委屈。在室内的时候,谁悄无声息往你头上举一把伞你能发现? “重来!” 这次再拍,对方举起伞的时候,用手指戳了戳枕溪示意。 枕溪回头,按照导演的要求慢慢地往上看,和对方四目相对。 只是她看得是对方的眉间,对方是盯着她的眼睛。 枕溪觉得别扭。 “OK!CUT!” 接下来,就要拍枕溪一头扎进雨里的镜头。 这一段拍了四五遍,每次都是枕溪扎进雨里,导演不满意,她立马去换衣服吹头发,然后再拍。 对方拉住她的镜头也拍了许多遍。两人就站在大雨里头,被从头到尾浇了个彻底。 其实第一遍拍得时候枕溪就觉得不错,镜头角度,人物情感都挺到位。但是导演不满意,让翻译跟Ian说,说他拉住枕溪的时候不要去扯她的胳膊而应该要去牵她的手。 枕溪裹着毛毯发着抖问潘姐:“这有什么区别?” “可能是导演的个人取向。” 等到实拍的时候,拉胳膊和牵手的情感区别就出来了。 之前被人拽住胳膊的时候枕溪还没多大感受。这会儿在寒冷的雨中,突然有只比自己宽厚温暖的手拉住自己手指,那种瞬间燃起的毛骨悚然真不是在开玩笑。 雨景的部分杀青。枕溪今天还有一场戏,就是她回到家窝在卫生间里刷伞的戏份。 枕溪没法理解这么做的意义。她问导演:“我为什么要刷伞?” “因为想还给对方一把干干净净的伞。” “伞干不干净难道不是取决于当地的环境质量?” 周围的工作人员捂着嘴全在笑。 “你以为这只是把普通的伞吗?”导演面红耳赤道。 枕溪把道具拿在手里掂量,说:“也不是全自动AI控制,怎么就不普通了?” “这只是一把伞吗?”导演看她像是在看他琴架面前的那头牛。说:“这不仅是把伞,还寄托着你对对方的全部感情。你对对方保持着干净纯粹的情感,自然想把伞干干净净地——还给人家。”说完这话,导演还补充了句: “你没谈过恋爱吗?” “没有。” 枕溪坦然的态度让导演有点发懵,他挥挥手,说:“刷伞去吧。” 整个晚上,枕溪就窝在狭小的卫生间刷伞,还要边刷边笑,边笑边乐。拍摄结束后枕溪去看监视器,小声跟潘姐说: “这怎么看,我演的都是个神经病。你说别人拍校园青春都是给人洗衣服什么的,就我要别具一格,刷伞?亏他想得出来。” “那你不是没有一般校园青春剧的女主角漂亮吗。” …… 第二天还有一天的戏份,要拍枕溪还伞的镜头。 “你去对方班级还伞,对方不在,你被对方同班级女生奚落嘲笑。你局促地拿着伞就走,一放学就在学校门口等人家。可是你等了几天,对方也没有出现。” 导演看了看手中的剧本,接着说: “某一天晚上,你又被醉酒的父亲打了,你跑出门,在自家对面的便利店里看见了你暗恋的那个男生。当时正是下雨天,对方举着伞出来接你,把你带到了公园的长椅上,给你买了食物和药,陪你在公园坐到天亮。他临走前,把伞给了你。” ”又是下雨天。”枕溪头疼,说:“咱们这广告就跟雨天过不去了吗?三幕戏,都是雨天。” 扎进雨中的场面枕溪已经熟悉了,这部分拍起来很顺利,真正让她头疼的,还是公园那场戏。 暴雨天,晚上,两人坐在公园里头,举着一把伞,呆到天亮。 “你说这是不是有病?明明便利店就在前面,为什么要去公园坐着?”枕溪问潘姐。 “便利店不浪漫呀。” “公园就很浪漫吗?谁脑壳有病下雨天大晚上到公园约会?” 说是这样说,拍还是要拍。 为了拍这场戏,导演组租了个公园清场拍摄。 她们晚上转场到那的时候,周围已经聚了一大堆粉丝,不知道从哪收到的消息。 这其中,大部分都是她的粉丝,Ian的也不少。 “她们知道我们要拍感情戏吗?”枕溪问。 “应该不知道。广告方保密工作做得很好,只是知道你俩有合作。” “粉丝也想不到cloud会有病到把旗下两个当红偶像凑在一起拍浪漫言情。” “听说今天会有高层过来。” “高层?哪个高层?李河吗?他敢来吗?不怕我粉丝把他汽车轮胎给扎了?” “你粉丝就是学你,才敢这么嚣张。” …… 李河确实没来,来得是云岫,开了两辆车,带着四五个工作人员。 他刚露面的时候粉丝群那边还躁动了一会儿,估计以为是哪个不知名的明星,刷刷把相机全举了起来。立马,就被现场的安保警告了。 现场的工作人员,无论是广告商这边的,D&D这边的,还是cloud和CL那边的,都一窝蜂地凑上去招待人家。那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奥斯卡影帝大驾光临。 “他来做什么?”枕溪问潘姐。 “不知道,你不过去跟人问候吗?” “我刚才冲他点头致意了。”枕溪说。 “什么时候?我怎么没看见?” 枕溪给她比划了一下。 潘姐掐了她一把,说:“你这是点头致意吗?跟打瞌睡似得。你跟我过去跟人问好。” “不去。”枕溪说。 “人现在是你领导,你不赶紧上去献殷勤还愣着做什么。”潘姐瞪她。 “谁说他是我领导了?我领导不李河吗?他又没来。这是别家公司老板,我上去献殷勤不成倒贴了?我堂堂1700万国民 center,我才不去。” “你不说D&D的真正主事人是他?” “谁说的?D&D的领导层里有他名字吗?D&D只要一天不姓云,我就一天不归他管。” 一百七十九、上司的恩惠 枕溪还是被潘姐拽着去给人打招呼。充满官僚作风的握手,枕溪说你好,对方说辛苦了。 她和对方手心相贴的时候,身体心理一起出现的那种怪异感让她十分不舒服。 她率先抽开手,安静地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 对方也没再理她,带着翻译去跟Ian说话。 拍摄暂时搁置,枕溪蹲地上举着手电筒看蚂蚁洞。她身后的粉丝举着炮筒相机在拍她。周围的工作人员不想出镜,都离她远远的。 过了一会儿,枕溪听到导演让准备。 她想当然地,以为云岫他们走了。 可是一起身回头,这群人就端正地坐在监视器前面。 这时间也不早了,这群人还杵在这干嘛呢? 导演让开拍,洒水车又架了起来。粉丝起先不明白,直到看到枕溪和Ian撑着一把伞走进雨里。 现场一尖叫,这就等于白拍。 Ian很善良地把一大半伞给了她,自己淋得湿透。枕溪的情况也不大好,本来晚上温度就低,这雨水一往衣服里灌,就跟刀子扎进肉里。 导演组去跟粉丝说,说希望她们保持安静。 “早一点拍完他们也少受点罪不是?” 说是说了,可情况还是不好。尖叫声是少了,但还是会有相机的快门声以及被闪光灯突然照亮的整个片场。 枕溪全身湿透。这场戏不介意穿帮,没必要像之前那样一次又一次地换衣服吹头发。枕溪和Ian就穿着湿衣服,一遍又一遍地拍。 到后来,她全身发抖坐在椅子上。庆幸着没有台词,因为她牙齿都抖得没法合上。 这遍又NG了,枕溪起身得时候趔趄了一下,旁边的Ian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触及她胳膊的手掌比她自己原本的体温还要冻人。 “暂停清场。”枕溪听到云岫的声音。 有工作人员为难地说:“云总,您看这是开放式的公园,清场有点……” 这会儿聚集在片场的,除了粉丝还有大量的围观群众。 枕溪被带着去换衣服。 “照目前的情况看根本没法往下拍。”潘姐跟工作人员说:“不是我们娇气。你看枕溪,虽然是个艺人,但也是个还没成年的小姑娘,这样反反复复地淋雨。” “我没关系。”枕溪强忍着嘴里的哆嗦,说:“我们听导演的安排。” 导演组的人过来商量,说要不今天就先这样,等和广告商商量出个结果再说。 “枕溪明天中午的飞机。”潘姐说:“之后的行程全部敲好了,耽误不了。” 工作人员很为难的样子。 枕溪说:“明天之前,要怎么拍我都配合。” 但是时间是不能耽误的,她之后的行程精确到小时,没有调整的可能性。 导演组那边又商量了一会儿,说:“多拍几场后期剪辑吧。” 枕溪又去雨里呆着了。 收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多钟。枕溪冻得连走路力气都没有,全靠着潘姐和另外一个工作人员搀扶下去。 整理的时候有工作人员过来跟她闲聊,说:“以你现在的人气,你要说不想拍也不会怎么样的。” 枕溪哆嗦着笑,问:“这算什么?耍大牌吗?” “你现在是全国民宝贝着的人,没必要亲自上阵拍这么艰难的戏。我跟过不少组,有的明星连吃饭的镜头都要用替身或者后期。” “我算什么大牌啊。”枕溪苦笑:“我就是给人卖命的。” 她的腰侧被旁边的潘姐捅了一下。 枕溪一回头,就见云岫站在她身后几米远的地方。 这哥们怎么还没走? “辛苦了。”对方说。 “不辛苦不辛苦。”这话从打着颤的牙齿缝里泄漏出,实在没有说服力。 其实枕溪想说,你要真觉得我辛苦,就让我在下张专辑里多唱两句词行吗。 “这个广告的剧本,看过吗。” 广告剧本?这个广告还有剧本呢。 枕溪一直以为是导演现场胡诌来着。 “没有。” “早点回去休息吧。” 嗯? 刚不不还在说广告剧本的事? “会生病吗。”对方问。 这自己哪能知道。 “你现在不能生病。” 枕溪深吸一口气,露出和善的笑容,说:“我就是头牛,也有吃不进草的一天吧。要不您把我当头猪,告诉我哪天赴死,也让我高高兴兴快活几天。” 对方走了。 还没到寒冷的天气,枕溪裹着羽绒服出门,揣着手,把脖子缩在了毛领里。 “坐月子吗?”潘姐问她:“你这样还有没有一点少女偶像的样子了?” “也没谁看得到。” 这话刚落,枕溪就听到有人叫她。 是脸上已经恢复了血色的Ian。 他朝着她快步走近,嘴里叽里呱啦地对着手机在说什么。 “你可以给我你的联系方式吗?” 翻译软件是这样说得。 枕溪去看潘姐,想问她这个情况要怎么处理。 潘姐抬头望天,事不关己。 按理来说,他一个男偶像,自己一个女偶像,是不应该有工作之外的牵扯。 但枕溪又会想,他两是在一场雨里瑟瑟发抖过的关系。怎么说,都有点同病相怜的悲情意味在里头。 枕溪去看对方的经纪人,对方也没有要反对制止的迹象。 那就交换吧。 枕溪回酒店休息了几个小时,第二天中午准时地,出现在了飞机上,和潘姐蜷缩在了小小的经济舱里。 “我——为什么要跟你坐经济舱?”潘姐恼火地开口。 “商务舱票不是没有吗?” 枕溪闭着眼,昨晚行程结束到现在她一直没休息好。身体估计是受了凉,双脚又冰又凉根本睡不着。 现在她只想闭着眼睛多睡会儿,一会还得打起精神应对采访。 “那头等舱呢?” “头等舱的票公司不会给报销的。” “你堂堂一个国民center,随便一个代言都是天价数字,就非得委屈你助理跟你窝在这里?” 枕溪打起精神,够头四处看了一眼,确定周围没有粉丝后,小声地开口: “我这么跟你算。假如我的一笔代言费是100块。D&D要拿走40%。KS电视台要拿走20%。剩下的40到了melon手里。经过melon8:2的再分配,最后到我手里,也就8块钱。你总说你的良心没有泯灭,你觉得我把这8块钱拿出来请你坐头等舱合适吗?” “其实你赚得不算少。是你固执,每次你粉丝做点应援或者送点什么东西给工作人员,你都要折算成现金捐出去。” “所以我特别希望她们能节俭一点。你说我现在,赚得钱可能还没有我捐出去得多,可怜不?” “枕溪小姐。”笑容甜美的空乘人员来到她面前,说:“请您二位带上随身的行李跟我走吧。” “去哪?” “有位姓云的先生给您二位安排了头等舱的座位,请您二位现在跟我离开。” 枕溪拎着包包就起身。 “你有没有骨气。不是说不吃嗟来之食,不受无功之惠。” “什么无功之惠。我拼着老命给他赚钱,他就是给我包机都是应该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没想到会在飞机上看到云岫。 她以为给她升舱就是打个电话的事。 造孽呀。 “谢谢云总。”潘姐笑出了眼角的细纹。同时,拿她的细高跟跺了枕溪一脚。 “谢谢云总。”枕溪也说。 这次的飞行时间差不多有4个小时。枕溪倒在座位上,闭眼就睡。 “难为云总替我们想得这样周到。” 枕溪捂着眼罩,可还是能听到潘姐谄媚的声音。 “不客气。我和你们李总是故交。” 鬼的故交哟。 他认识李河的时间也跟自己差不了几个小时。 “我们李总可没您这样周到。” 枕溪想让潘姐稍微收敛一下,她嘴里念叨的这位云总,看着老成稳重,实际也才刚过19岁年纪。她这样搭讪,有老牛吃嫩草的嫌疑。 “听说昨天跟我们合作的那位Ian,他的所属组合签给了云氏旗下的cloud。真是缘分啊。”潘姐笑出了一种妓院老鸨的样子。 枕溪没听见云岫说话,也猜不到他这时的表情反应。但潘姐又说了一句: “希望以后能多有合作的机会。” 这两人可拉倒吧,彼此那点底细对方都门清得很。就因为没捅破中间那层窗户纸就一直这样藏着掖着? 累不累得慌。 枕溪都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下飞机的时候,她被潘姐提溜着走,满耳都是: “你真够可以的,公司大老板和你坐同一架飞机,还就坐在你旁边你都能睡得昏天黑地?你这人是缺心眼吧。要换个会来事的孩子,这一路下来都能要到人联系方式了。” 我也有人联系方式。枕溪心想,只不过是以前的,现在应该是打不通了。 “我又不是段爱婷。”枕溪说:“难道说我不巴结他他就不要我给他赚钱了?左不过一年的时间,人又不傻。” “你现在也就是仗着你红,所以你任性,谁都不放在眼里。但你也要为你日后考虑吧,一年之后呢?你怎么办。你和melon是练习生合约,要是不转正人家会搭理你?” “一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或许这一年结束我就回归学校了,谁说得准。” 潘姐气得不行。 “你不要你粉丝了?你能有今天都是因为她们,你要以后不干这行,你对得起她们一票票砸出来的1700万?” “我也就是说说。” 枕溪见她真有点急眼,忙嬉皮笑脸地凑上去搂住人家,说:“一年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呢。没准我在这一年时间里就因为过劳暴毙了。” 一百八十、世界第一美女 “呸呸呸——” 潘姐挟着枕溪快步走。 “最近是不是流行谁过生日都得在机场打个广告?”潘姐突然开口问了一句。 枕溪随着她目光看过去,看见了机场广告牌上某张熟悉的脸。 “她现在很红吗?”枕溪问。 她这段时间太忙,空闲的时间都拿来睡觉了,对现在的网络热点真是一点不了解。 “前段时间外网某家媒体做了个专栏评选世界100位美人,这位就是第一。之后传回国内热度就起来了,国内媒体调侃是她是’世一美’。” 不意外,和上辈子一模一样的营销套路。 “这事还跟你有点关系。” “恩?” “她是世界排名第一美,你是世界排名第二美。” 枕溪满头黑线,说:“这是拿脚后跟选出来的?” “说起来,这位和你还在同一家公司。所以网上总拿她跟你比。这段时间,你跟她,什么都被比过来了。” “艳压吗?”枕溪笑。 果然是和上辈子同样的套路,只不过这辈子被她艳压的对象换成了自己。 “叫叶九如对吧?她这一波营销可不便宜,你们那破公司能拿出这么多钱捧人?” “西瓜要是有钱,枕晗也不可能只是13名出道。”枕溪突然就想起了她那会儿在KTV里看到的人。 云想。 他和叶九如有什么关系呢? 叶九如上位的这一波操作又跟他有没有关系呢? 如果有,他费这么大力气捧她做什么? 真爱吗? “她要是起来了,你们那破公司的总选第一就要换人坐了。” 正常,那原本就是叶九如的位置。 毕竟她上辈子就是西瓜和RG的开国功臣和门面。 “一年后,你跟这边的合约结束。要是回到你们那破公司,你也要去参加那个总选吗?” “十之八九。”枕溪说。 西瓜和黄耀渠不可能放过这个捞钱的机会。 “你有去参加的必要?结果不是注定的?” “西瓜总选40一张票。”枕溪说。 “我的乖乖。”潘姐张大嘴,说:“40乘以1700万,你那公司得赚多少钱?” “不只有我,还有枕晗和唐茵,那两位肯定是要参加的。要到时候这位世一美小姐的热度也起来了……” 那可就有意思了。 枕溪连着跑了好几天的个人行程,然后才赶到E市去跟组合汇合。 DF电视台新开办了一个音乐节目为近期发片的歌手宣传。 听闻,追梦女孩是第一组被邀请的艺人。制作组承诺,给她们最精致的舞台,最好的音响设备,最多的表演时间和压轴的待遇。 方经纪人起先不想接这个节目,觉得制作组给得酬劳太少,她们还得为这个舞台表演做准备练习,还得提前一天去彩排,太浪费时间。 最后应承下来,是枕溪无意听到消息后,打电话给李河生嚎下来的。 她们A班出来的这几个,都是舞台型艺人。上了舞台耀眼夺目光芒万丈,平时的时候多不起眼。 枕溪介于center的身份不会被影响,但其他人不行。一起录综艺,总是因为放不开被后期剪辑或被其他成员抢走镜头。 枕溪也着实地苦恼过。 这不,久旱逢甘霖,这个节目自己送上门来了。 枕溪跟李河要求,必须得整个组合一起参加。要没有那几个半桶水衬托着,也显不出A班孩子的业务水平来。 节目录制前几天,枕溪收到了出演嘉宾名单。 8组艺人,除了她们追梦女孩和帝国少年是新人,其余都是前辈。 彩排的时候,艺人都是分开的。等到正式录制那天,她们才能够去艺人待机室一个个问候。 按照出道时间来算,她们比帝国少年晚一天,是出演艺人里资历最小的晚辈。 “快点!”枕溪一直在催促,让大家在专辑上签名,一会儿去送给其他艺人。 “有必要吗?国内什么时候按出道时间论资排辈了。”枕晗开口。 她一贯虚荣又势利眼,认为这次共同出演的艺人中有些是已经过气的存在。她们这样一间间去待机室敲门问候很失体面。 “那不然呢?”枕溪看着她,说:“你觉得自己很红吗?” “我不红你红好吧。”枕晗瘪着嘴,说:“你好歹是个center出道,这样做low不low?你这样低声下气,回头人还觉得我们好欺负。” “这不是低声下气。”枕溪说:“我名义上是你亲姐姐,你要是没礼貌没教养会连累我。有些话我以前就跟你说过,现在我再跟你说一遍。逆境的时候,把自己当人看。顺境的时候,把别人当人看。你现在是比大部分人都红,但你能保证自己一直红下去?” 枕溪看了一眼唐茵,说:“你是队长,这些事原本是该你来操心的。” “你不多管闲事也不会有人说你什么。” “我和你又不一样。你站出去介绍自己,是说Dream girl的唐茵。但外人提起Dream girl,会说那是枕溪呆得组合。我不求你们多为这个组合着想,只要别拖后腿就成。” 枕溪带着队员往外走,手里拿着专辑,沿着过道一间间待机室敲过去,给人鞠躬问好,给人送上签名专辑,再跟人合照。 她这个center比队长还要操心。因为她是center,别人提到Dream Girl第一个想到就是她,最先关注的,也是她。 同是鞠躬,别人鞠60度就行,她非得对折到90度,不然她就是没礼貌。 走廊最里面是帝国少年的待机室,她们去得时候里面没人,一打听才知道,他们也给人问候去了。 站在这里等着不像话,就说先回自己的待机室。 枕溪刚在沙发上坐下,她们待机室的门就被敲响了。 乌拉拉十二个少年挤进来,枕溪被撵到了角落贴墙。 他们队长带头给她们问候,枕溪窝在角落,什么都看不清楚。 只是听到唐茵的声音后跟着鞠了躬。 他们组合里会说中文的成员跟她们的成员寒暄,但枕溪始终,都没听到眭阳的声音。 “枕溪呢?”潘姐突然开口。 枕溪从角落里垫脚举高了一只手。 “你躲那里去做什么?” 潘姐给她从角落扒拉出来,扯到人面前,她的正对面,就是眭阳和Ian。 枕溪死死地,抿住了嘴。 “你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眭阳突然开口,太过熟稔的语气让枕溪惊讶,偷偷拿眼神瞅他。 “有什么说什么。” 说完,又补充了句:“反正谁都知道我俩是校友。” 枕溪去看潘姐,去看黄经纪人,去看对方的经纪人,都没有异样。 “我俩还是同班同学呢。”段爱婷说。 呵呵呵。 眭阳那边的经纪人立马开口:“是呀,这里RISUN的校友还不少。” 枕溪掏出手机,说:“一起拍张照吧,七中之光们。” 他们5个去了走廊。 “你还没回答我呢,你刚才那是什么表情?” 枕溪又望了一眼他的头发,哇咔咔笑出声来。 要说之前的原谅绿色还能理解,现在…… “你怎么把头发染成这样?跟顶了一盆大葱似得。” 白里透绿,绿里透白。 眭阳一个手刀就砍在了枕溪后颈上。 “我说,还拍不拍照?不拍我回去了。”段爱婷端着手看她两。 “回去吧。”眭阳说:“谁要跟你拍照。” “你……虽然你们比我们早出道一天,但真正算起来,我算是你前辈吧。你就这样跟前辈说话。韩国公司都是这么教你做人的?” “在这会儿,大家都是校友。要论资排辈,我和他……”枕溪指了指眭阳,“是七中嫡系。你一个外地考过来的跟谁这么说话?” “要论学校的资历是吧。枕溪,我是你学姐,你在这跟谁没大没小?” “是,在学校你是我学姐。但现在不在学校,我是组合center,你是组合成员。” 眭阳给她竖大拇指,说干得好。 段爱婷气走了,枕晗也不愿意搭理他两。最后只有她,眭阳和韩漪三人呆一起。 他两聊天,韩漪给他两放风加避嫌。 其实他两能聊的事情不多了。平时就常联系,彼此是个什么情况有个什么动态都清楚。 现在凑在一起尬聊,真就是不想和里面那群人呆在一起。 “成年人的世界。”眭阳说:“一旦参与进去,就要把自己的年纪拔高10岁。” 最先找出来的人是赵青岚。 “丹丹,我有话想跟你说。” “这会儿吗?” 对方点头,表情不对。 枕溪被她拉到一旁的角落,咬着耳朵,说: “我能跟眭阳要联系方式吗?” 枕溪瞬间瞪大眼看她。 赵青岚脸上透着红晕,说:“没别的意思。就是想交流一下在舞台上的经验。” 对,赵青岚是说过眭阳在舞台上很帅来着。 “你想要就去要呗,跟我说了做什么?”枕溪笑她。 “这不是……你帮我问问他愿不愿意,要是愿意的话你就把他联系方式给我。要不愿意,就算了。” “同行交流有什么不愿意的。” 但枕溪还是去询问了眭阳的意见。 “交流舞台上的经验?你们在舞台上的经验不比我多?” “所以说是交流呀。” “性别都不一样,要交流什么。” 枕溪翻白眼,说:“小姑娘又没恶意,就是觉得你帅。” “那随便你吧,我无所谓。” 一百八十一、暗通款曲 “那我给了?”枕溪说:“小姑娘以前也没拜托过我什么。” “小姑娘?人跟你年纪差不多吧。” 眭阳看上去有些不高兴。 枕溪很有眼色的说:“你不愿意就算了。” “随便吧,你开心就行。” “我有什么开心的。” 眭阳叹气,说:“随便吧。” 枕溪就不再问了。 “枕溪——” 她的肩膀被人轻拍了一下,回头,站在她身后的人是Ian。 帝国少年这个组合,除了眭阳,枕溪也就认识这位了。 “hi——”枕溪笑着打招呼。 “hi。” 之后再没话可说。眭阳的眼睛在他两身上穿梭,问枕溪: “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之前合作广告,你不知道吗?” “合作的愉快吗?” 枕溪回头去看Ian,眭阳说:“他听不懂,你想说什么说什么。” “拍了两天,有一天半的时间在淋雨,你觉得会愉快吗?” Ian歪着头看他两,懵懂的眼神泄漏了他此刻的心里状态。 “我是问你和他合作的愉不愉快。” “还好吧,没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发生。” Ian对着眭阳说了一句韩文,枕溪猜他是在问眭阳他两在说什么。 眭阳用英文说了句“没什么”。 里头应该是寒暄完了,大部队开始往外走。Ian拉着眭阳,巴拉巴拉跟他说了一堆,然后看着枕溪。 这下子换枕溪蒙圈了,尤其是眭阳的表情还特别难看。 几个意思? “他让我跟你说,希望你能多跟他联系。” “啊?” “枕小溪你可以啊,合作两天就跟人交换号码了?” “有什么问题吗?” 眭阳薅了一把她的头,说:“没问题。” 然后大步跟着他们组合离开了。 晚上的时候眭阳给她打电话,张口就是: “金道勋在出道前有个女朋友。” 枕溪当时还没反应过来这金道勋是谁。 “是我们同公司的练习生,长得挺漂亮一女的,听说好了很长时间,但在出道前分手了。” “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 “分手是金道勋提得,说有女朋友这个事情本身,会影响到他日后发展。我跟你说这事是想告诉你,你别看金道勋笑起来阳光又灿烂,但他本质上,是一个功利心和胜负欲都极强的人。” “所以。”枕溪已经大概猜到他要说什么了。 “他跟你以前认识的那些小男生不一样。这种人,要盯上了什么肯定会想方设法搞到手。你现在红炸天,谁都想蹭着你让你给开开光。单就是死皮赖脸凑上来还好,打发了就是。怕就怕,那种抱着别样目的的接近。” “别样目的,什么目的?现在可能全世界的人都想踩着我往上爬,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我对谁都是那句话,有本事你就来。” “你脑子清楚是最好。我本来说警告一下金道勋让他收敛一点。但我想了想,关键还得你这边。枕小溪,你要拿对待饶力群的态度来对待他。” 饶力群,那是不共戴天的仇人。这位又没招惹到她什么。 “你当初答应过我的,不和小男生眉来眼去。” 这话枕溪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听到一遍。起先,她还能忍着肉麻把对方骂上一顿。现在,都习惯了。 “你这话说得我耳朵都要起茧。” “我不是怕你忘了嘛。” “忘不了,有您老天天念叨着。再说了,这小男生的界限,你要怎么界定?” “像金道勋这种的,就是臭不要脸的小男生,你离他远一点。” “这话你跟云岫说去,让他别总把我跟对方凑一堆,我也烦得很。跑通告已经够累了,还得配合人炒鬼的CP。” “说起来。刚我收到一条短信,署名叫赵青岚,你队友是不是叫这个名?” “这么快?” 枕溪刚刚才把眭阳的号码给她。 “说什么……” “打住!”枕溪叫道:“你们的聊天内容没必要跟我说,我没有窥伺人家隐私的习惯。” “那不如你跟我说说,你跟金道勋都聊些什么?” “聊什么?我们私底下没聊过呀。再说,我俩语言都不通能聊什么。” “那他跟我说你俩联系过了。” “没有呀。”枕溪纳闷了。 “要不你干脆把他拉黑名单得了。” “我先把你拉黑名单吧。我整天忙得要死,你很闲么,有时间操心这些。” …… 枕溪的电话号码在私生饭那里不是秘密。几乎每天,她都能收到几十条上百条的短信息。她从来不看,通常是想起来的时候,一股脑全部清空。 和朋友之间以信息的方式联系,都是用固定的社交软件。 今晚听眭阳这么一说,她倒是耐着性子翻了翻自己的短信箱。 别说,还真让她翻到几条署名圈内艺人的短信。都是说很欣赏她,想跟她多交流之类。 对哦,她的手机有特别设定,非通信薄号码的电话打不进来。所以人家给她发信息询问。 那之前被她一股脑清空的那些…… 枕溪不敢想,忙给人回信道歉。 顺着信箱翻下去,她还真看到了署名Ian的信息。 一共有七八条。第一条来自交换号码后的当夜。 有拼音组成的“你好,我是Ian,请多指教。” 之后的信息也都是问候的内容,最近的一条,说的是:“你讨厌我吗?” 这话上次在片场的时候他就问过她。 枕溪够头到镜子前面端详自己,想自己不笑的时候是不是会给人不友善的感觉。要不然这人怎么总是觉得自己讨厌他。 犹豫了一下,枕溪还是通过翻译软件给人回复了一段非常公式化的信息。 “非常抱歉。你的短信我现在才看到,非常感谢你的问候。” 短信才发出去没一会儿对方的回信就过来了。一大串韩文枕溪看都看不懂,只能粘贴到翻译软件里去。 “我真的太惊喜了,你的韩文真好!” 呵—— 呵呵。 这人怕不是个智障。 这回枕溪再回信就是全中文了。 “我不会韩文,但我会用翻译软件。” 对方给她回了一个: ?:.?ヽ(?????)??.:?+? 立马,枕溪就感觉自己活在了初中刚有手机那会儿,感觉发短信不配个颜文字就显得自己特土。 现在想在手机里找到颜文字还真不是容易的事。 枕溪懒得费这精神,就没再回复。 洗漱完出来,房间门被敲响。赵青岚拿着手机站在门外,焦虑地跟她说: “我刚刚给眭阳发了问候的短信,但是他一直没回我,是不是你给的号码错了?” 他看见了。 枕溪又不好得这么跟人说。只得又跟人对了一遍号码,安慰道:“可能太忙还没看见吧。” “这么晚了忙什么呢?” “兴许有工作呢。” “不可能。”赵青岚说得义正严辞。 “怎么不可能?”枕溪笑,说:“你又不是他们经纪人怎么会知道他们行程。” “安斐和佟雯都收到了他们成员的短信。怎么可能只有他一人在忙。” 枕溪的五官都皱到了一起,拿鼻孔发出一声: “阿?” “早知道我就该主动跟他要,让他知道我要联系他。我见她们都是这么做得。” “她们?” “我见她们趁经纪人没注意都用小纸条交换了电话号码,所以今晚就联系上了。” “她们?除了安斐佟雯还有谁?” “其他我就不知道了。” 什么鬼? 为什么要背着经纪人交换联系方式? 之前也不认识,又不是合作关系。算起来,大家也就之前在机场打过照面,今天,才算是第一次正式见面,为什么就交换联系方式了。 这又不是动物世界。 “唐茵呢?她跟人换号码了没有。”枕溪冷了脸。 赵青岚丝毫没有注意到她的情绪,只顾着自说自话。 “要不我直接给他打电话吧。” “为什么要电话?你找他有什么要紧事吗?” 赵青岚抬头看她,表情紧张,说话结巴。 “就……就……” “就什么?你是真的想跟人交流舞台经验吗?” “我就是……就是觉得他挺帅的。”赵青岚低下了头。 “觉得挺帅,然后呢?” “想看看,有没有,进一步交往的可能性。” 枕溪捂着后脑勺往后倒,觉得自己血压升高脑袋发懵。 “你们是当红偶像阿。”枕溪一字一顿,“偶像艺人的操守是什么不知道吗?” “私底下偷偷谈恋爱的大明星也不少,只是大家不知道罢了。” “这话,你敢跟经纪人说吗?”枕溪问她。 她要是敢把跟她说得这些话一字不漏地说给经纪人听,枕溪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好了。 “有的时候,经纪人也不知道的。” 枕溪捂着脑门给甘如打电话,让她把韩漪白晏和李静隐叫来她的房间。 “怎么了怎么了?”甘如进来的时候还一脸紧张,问:“这么着急做什么,出什么事了?” 枕溪指着她们跟赵青岚说:“你敢不敢,把刚才跟我说的话,告诉她们?” 一百八十二、偶像的职业素养 赵青岚真的无所顾忌。巴拉巴拉,跟竹筒倒豆子似得,把她自己的心事全给坦白了出来。 也是,她虽然和枕溪年纪相仿,但平日里大家都拿她当妹妹对待。枕溪比较纵容不说,就连比她年纪小的韩漪都比较惯她。 面前的这一群,都是她信任的“姐姐”和队友,确实没什么可以隐瞒的。 “你们今天跟人换号码了吗?”枕溪问。 所有人同时摇头。 “我当时不在屋里,她们是怎么跟人在经纪人眼皮子底下交换的号码?” “我也觉得奇怪。好像彼此一对眼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我见佟雯是拿眉笔把号码写在卫生纸上塞给的人家。”甘如说。 “比赛时要有这么用心就好了。” “人为什么要接受她的号码?”枕溪想不通。 她们是比赛出来的艺人,之前没受过专业培训,不了解偶像生存法则还说得通。对方可是亚洲造星巨头培养出来的正统偶像,不应该连这点事都拎不清楚才对。 “你有点紧张了。”李静隐说:“只是交换了号码,不代表就一定会发生什么。” “不会发生什么?” 要是长得好看的男偶像和长得好看的女偶像整天有事没事联系着,你告诉我不会发生什么? 骗鬼呢。 “我们签合约的时候没签恋爱禁止条例吗?”枕溪问。 “和D&D的合同里没有。和自家经济公司的合约,有的有,有的没有。” “西瓜是有的。但形同摆设。” 没见枕晗和周炫照样谈恋爱谈到飞起。 “艺人也是人,明星也是人,偶像也是人。为什么不能谈恋爱?”赵青岚问。 “艺人可以谈恋爱,明星可以谈恋爱,但偶像不行。” “为什么?” “艺人明星靠业务能力赚钱,偶像靠什么?你告诉我。” “我们也是凭实力出道的。” “要没粉丝给你投票你能出道?”枕溪讥笑,“当初比赛的时候你要是跟你粉丝说你出道以后要谈恋爱,你看他们会不会给你投票。” 赵青岚不说话。 枕溪接着说:“你赶紧打消这种念头,立马把眭阳的联系方式给我删了。” 赵青岚眼眶含泪,任性地开口: “为什么别人可以我不行。” “谁可以?”枕溪拍着床垫,问:“你告诉我,谁可以。” “安斐佟雯她们……” “你们先走吧,这事我跟经纪人聊。”枕溪捏着鼻梁倒在了床上。 韩漪拉着赵青岚走了。白晏她们几个还陪着她。 “把唐茵给我叫来,她才是这个组合的队长。” 唐茵大晚上被喊来很不耐烦,但看枕溪脸色难看,还是把情绪藏住了。 “她们跟EJ交换号码的事你知不知道?” 唐茵左顾右盼,支支吾吾。 “你是队长,这种事情在你眼皮子底下发生你当没看见?” “我队长管天管地还管人交换号码不成?” “同行之间的正常交流当然可以。” “你怎么知道她们不是同行之间的正常交流?你不能仅凭你的揣测来判断别人的行为初衷。” “还初衷呢,好几个初中都没毕业跟我聊什么初衷?” 李静隐笑出声来,说:“枕溪你真有意思。”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枕溪差点没找回自己的严肃情绪来。 “那我问你,正常交流为什么要背着经纪人?正常交流为什么要通过卫生纸来往?待机室是厕所吗?大家都要用卫生纸来往交流?” “噗嗤——” 李静隐及时捂住了嘴。 “一会儿经纪人过来你把这事说给他们。” 唐茵急了,冲着枕溪叫:“为什么得我说?” “你不是队长吗?当时这种情况出现的时候你就该制止,你放任的后果,就得你自己承担。” 唐茵和大多数人的想法一样—— “只是交换了号码而已。” “你能保证他们交换了号码之后不再往更进一步的情况发展吗?唐茵,我们首先是国民投票选出来的组合。当时节目的宣传标语是——拜托大家成全我们的梦想。所以,你们的梦想就是混进圈子来跟男偶像谈恋爱吗?” 唐茵不说话。 “西瓜公司在集训大会上说什么你忘了?作为一个偶像,最不可原谅的,就是在活动期谈恋爱。这是对所有人的不负责。你知道,要是有什么花边新闻传出去,我们整个组合都得遭殃。况且,这里头多数未成年,早恋的后果——更严重。” 房间门被敲响。 “经纪人来了,该说什么话你心里得有个数。不能什么事情都我给你做。” 三个经纪人都来了,听完唐茵的陈述,不动声色地把所有人集中起来开会,然后一个个电话翻过去,看今天究竟是哪些人跟人交换了号码。 安斐首当其冲。 接下来就是佟雯。 还有—— 枕晗。 狗改不了吃屎。 “等等。”段爱婷开口:“我们的手机都翻了,枕溪的呢?” “我和眭阳本来就是认识的关系,一直都有联系。” “这事我知道。”黄经纪人说。 枕溪很早之前就跟她说过,也明确表示两人是很简单的校友关系。 主要是,枕溪本身就是一个很自律的人,好像没有什么可以担心。 “谁问眭阳了?我今天可看见那个棕毛小白脸跟你说话了,拍着你肩膀一副很亲热的样子。你们没有交换号码?” 棕毛小白脸? 人是帝国少年的门面之一。 不能因为韩国人普遍皮肤白就管人叫小白脸吧。 这算是种族歧视吗? “电话号码,是在广告拍摄时就交换了的。当时潘姐在,对方的经纪人也在,正大光明,堂堂正正。” “这事你有跟经纪人哥哥们说过吗?” 好像没有。 因为在她心里头,潘姐就相当于是她的经纪人,职能根本没有区别。 “潘姐跟你穿一条裤子。”段爱婷补充了一句。 三个经纪人都朝着枕溪看过来。 “当时对方的经纪人也在,也是允许的。” “哪位?” 当时天那么黑,谁记得人长什么样,反正不是白天陪着他那位。 哎哟,说不清楚了。 “这事——”潘姐翘着二郎腿锉着指甲,说:“这事没跟这边说是我疏忽了,但那边的领导是知道的。” “谁?” “云氏董事,云氏传媒总经理云岫云总呀。他现在是EJ在国内的老板,管着EJ在国内的所有活动。枕溪跟那个小白脸交换号码的事,我跟他说过了。” 什么时候? “你说谁。” “云——岫!”潘姐把尾音拉得老长,问她:“不认识吗?不认识也对。虽然是你老板,但人肯定不认识你。” 这话说得委实气人。 海边那天段爱婷对着云岫是个什么情况大家都清楚。大多数人,都讳莫如深当没看见。只有枕溪和潘姐,时不时把这事拿出来打段爱婷脸。 “我—不—信。”段爱婷一字一顿,“除非他承认。” “人云氏董事,云岭独儿子,人凭什么搭理你。” “那你就是在撒谎。枕溪又当又立。” “那就当我撒谎好了。有什么惩处,我受着。”枕溪说。 “那好啊。”段爱婷往椅背上靠,说:“为了让你们长点记性,不再做连累组合的事。也为了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做礼义廉耻,明天早晨你们穿着内衣去晨跑吧。” “不可能。”潘姐撑着扶手起身,说:“亏你想得出来。” “那怎么办,你说。” “所有人,从今晚开始,没收手机。以后有事要用电话,提前跟经纪人申请。”黄经纪人开口:“既然你们不在乎自己的名誉和组合的荣誉,那就从你们私人的结算费里扣钱。等季度结算的时候,佟雯,枕晗,安斐,扣除10%。枕溪是center,明知故犯,扣20%。” 要命咯。 枕溪把手机交上去,萎靡不振地跟着潘姐出门。 “干嘛这么痛快就应下。这事云岫是真知道,那天在飞机上我跟他说过了。要真问起来我们也不虚。” “问起来?”枕溪笑,“你觉得我们这群人里头有谁够得上格去盘问人家?” “可以通过李河……” “李河又够格了?” 枕溪回房,段爱婷就站在她房间门口等她。 “像枕晗安斐那样长得漂亮的孩子有点心思还想得通。你——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人不搭理你,你没法,就想借着这次的事跟人联系。没想到吧——”枕溪呵呵笑:“这事我就认下了。我认下又能怎么着?我照样是这个组合center,照样有接不完的代言拍不完的广告,照样走到哪都被别人捧着。” “我就等着看这事被捅出去,你从神坛掉下来,成为千夫所指万人唾弃的垃圾,你个贱人——” “去看看D&D最新的财报吧,看看我现在能给李河挣多少钱。我跟你说,他只要没被寄生虫钻脑子里,就不可能让这事情发生。就算真被爆出来了……你放心,要真有那一天,我肯定给你机会让你给我顶包。干脆你现在就到网上爆料去。说Dream girl的center和Empire Junior的Ace门面暗通款曲。你看李河会不会牺牲我来保全组合……” 一百八十三、玻璃糖 一晃眼就到了年末,距离今年结束,也就只剩半个月不到的光景。 枕溪每天都忙得焦头烂额。年末一到,各种活动和邀约层层叠叠地堆在一起,枕溪的时间真是按分钟计算着。 “我也想上综艺。”枕溪说:“最近不是有那种生活观察类的综艺吗?那种只用吃饭睡觉的综艺,我不可以去录吗?” “没有综艺找你。”潘姐头都不抬。 “骗人。我好几次听到你电话响说综艺邀约的事,你都说我没时间。” “你本来就没时间。” “没时间录综艺,有时间拍广告。”枕溪特委屈。 “拍广告多赚钱呀。” “赚钱也是在给黑心商人赚钱。你没看到我粉丝刷话题说想看我上电视吗?出道到现在,我就上过两次电视。我是什么网红吗?” “怎么能是网红呢?”潘姐拿哄小孩的口气跟她说:“马上年末颁奖礼和各种跨年晚会就来了,到时候你有的是时间上电视。” D&D收到了海量的颁奖礼和跨年晚会邀约。要是全部都接,那她们一天得跑四五个行程辗转三四个城市。李河就是心再黑,也做不出这种事,可能也是因为舍不得机票钱。 所以只能挑,捡着里头格调最高的片酬最多的流量最大的活动跑。 “这个时候就特别羡慕你们公司。”潘姐说:“RG那个组合底下有7支分组,一组跑一个活动,赚得钱也是乘以7。听说以后分组底下还会再出分组?那到时候就是乘以14。” “没什么羡慕的。”屠经纪人冷着脸开口:“枕溪拍支广告就赚回来了。” 枕溪把手上的香蕉皮狠狠地,砸进了垃圾桶里。 在迎接圣诞节的关头,HP把他们上次拍的广告投放了出来。 总共分成了8部,每一天放出一部,连在一起看,就是部微电影。 难得的,枕溪还能抽出时间追一下这个像是漫画连载的广告片。 第一部的内容,就是她在下雨天碰到他跟女同学告别的场面。 配乐镜头剪辑都是电影质感,透着一股子青苹果的微甜酸涩。 不到一分钟的片长,所有情感都表现地点到即止,留给观众无数的遐想空间。 这个广告放出来的当天,枕溪和Ian双双上了热搜。 第二部一开始,就是她在自己课桌里发现了新的创伤药。镜头从她手臂胳膊嘴角上的淤痕挪到了阴霾的天空。她窝在角落抱头流泪的画面和豆大雨滴砸在青草中的场景交织在了一起。 广告主线又被拉回到了家庭暴力这个层面。 第三部开始,就是这部广告的重头戏。她和他的第一次接触。屋檐下举到头顶的黑色雨伞,她在雨中的狂奔,他们两手指接触的暂停镜头,只有雨声的背景音,和他走进雨中的高挑背影。 比起浪漫,更多的是忧伤和颓靡的气氛。 这部广告播出后,围绕着广告内容,大概出现了四种声音。骂枕溪的,骂Ian的,共同骂他两的,以及暗戳戳觉得他两很配的。 枕溪和Ian的CP党开始出现。 第四部广告伴随着节奏轻快的复古音乐开始,她窝在卫生间里刷雨伞,边刷边哼歌,青紫斑驳的脸上露出了小女孩的快乐笑容。 第五部开始,画面是灰黄的色调,她去还伞被奚落,一日又一日地在学校门口等他,却始终没有等到。 好像要宣布一场戛然而止的青涩单恋结束。 枕溪和Ian的CP名被确定为“雨伞”。 第五部,压抑的灰色调和昏暗的灯光。板凳倒在地上的响声,她把弟弟搂在怀里的惊恐眼光。父亲向着弟弟挥起椅子,她高举起的花瓶落下,摔碎,有潺潺的红色液体流出。她惊慌地,跑出了家,看到了便利店里的他。天空开始下雨,他朝她挥手。 “雨伞”CP的话题阅读量过千万。 第六部,天是沉闷压抑的黑色,没有一点星星的痕迹。瓢泼的大雨顺着雨伞砸在了她和他身上。他们坐在公园里,边上的路灯是唯一的光亮。时间一点点过去,天色一点点亮起来,雨还没停,他把雨伞放到她手里,顶着大雨离开。 最后一部,她拿着雨伞回家,想再次把雨伞刷干净还给人家。想起上次没有还回去的那把伞,她翻遍全家,没有找到。镜头里的她,是恐惧而迷茫的。 第八部,蓝色的天空,绿色的草地,一间四面都是白墙的封闭房间里放了一把撑开的黑色雨伞。桌子上,有几个写着英文字母的白色药瓶。吱呀响起的开门声,出现在镜头里的一双赤脚。淋在雨伞上的清水,以及红色的刷子和手。 “——end——”字样的出现。 枕溪摊着手,左右摇晃的瞳孔表现了她现在的情感起伏。 “这就完了?最后那部分是什么意思?” “你自己拍得广告你不知道?” “最后一部不是我拍的。” “看不懂就算了。人家拍这广告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让你看得懂。” “看都看不懂还拍了做什么?”枕溪问。 “人家就是为了卖包。你知道你在广告里背过的那几款包已经脱销就行了。” “卖个包为什么要拍得这么套路?” “为了给你粉丝展示他们作为广告商的诚意。告诉她们,你看我把你偶像拍得多棒。所以我们的产品你不要支持一下吗?这不,一上架就切货,一上架就切货。人才管你看不看得懂,人只要能数得清钱就行了。” “是么,呵呵。” 这个广告的结局困扰了枕溪许久,成为了她心中的一个执念。 要不是手机被没收,她还真想打电话问问导演这结局的意思。 枕溪申请了一个小号,悄悄加了自己的一个粉丝群,用小萌新的口吻问人家: “丹丹HP那个广告的结局是什么意思?人家怎么看不懂呀?” 这话发出去之后,她自己都想吐。 丹丹的三舅妈:结局?结局不是没我丹出镜吗?没看。 丹丹的四舅姥爷:我只用知道我丹爆红!红炸天!红出宇宙!谁管他结局是什么意思? 丹丹的二表姨妈:绝对!绝对不给白莲花操热度。想跟我丹炒CP吸血?做梦去吧。 丹丹的九表姐:网上有我丹的cut版本,建议你去看那个。完整版有白莲花在里头,我一看见白莲花那张敷了八百斤面粉的大饼脸就想吐。 现在枕溪知道了,白莲花代指Ian。 看看上面那些粉丝的名字。枕溪捂着脑袋,想自己究竟是加了个什么粉丝群。 一看群名字:爱丹护丹只为我丹。 群公告:请进群的各位毒宝宝们自觉把群名称改成与丹丹相关的亲属名称。从进群的那一刻起,我们都是一家人。 枕溪的手指在退群那一栏上纠结了半晌,还是把自己的群名称改为了“丹丹的表舅姨妈”。 在W网站上搜索这则广告相关,入目的都和广告没有太大干系,多是她和Ian的两家粉丝借着这个地盘在掐架。 枕溪想了想,忍着头皮发麻的感觉,在搜索栏打下了“雨伞”二字。 W网站,搜广告和广告没关系,搜雨伞和雨伞没关系。 但好在,枕溪在这里没费太多功夫,就找到了自己想看到的东西。 “HP广告剧情全分析,你想知道的,不想知道的,这里都有。注意,此分析堆满玻璃渣。喜欢吃糖的宝宝勿入。” 枕溪搓了搓手,戳开了这篇长文分析。 这篇长文有理有据,图文并茂给枕溪揭开了这部广告的真相—— “枕溪有妄想症或精神分裂,Ian是她想象出来的人物,或者说是她自己分裂出来保护自己的人格。 理由是: 一: Ian只有在枕溪被家暴之后,心情极度恶劣恐慌的时候才会出现。且,每次出现都是暴雨天,和枕溪当时的心境相关联。 二: 枕溪第一次去还伞的时候被Ian同班女生嘲笑的原因,很可能是她们班级里根本没有Ian这个人。同样地,那段时间枕溪在校门口守了很久都没有见到对方,所以,可能是学校里根本没有这个人。 注意,那几天没有下雨,枕溪身上没有伤痕,说明她那段时间没有被打。 三: 枕溪又一次见到Ian是什么时候?就是在她又一次被父亲家暴之后。她用花瓶砸伤父亲后跑出了家,看到了在便利店的Ian,当时也是暴雨天。Ian陪着她去公园坐了一整晚,天亮离开的时候把雨伞给了枕溪。 注意:那把伞和上次Ian给枕溪的那把一模一样。但看上去比之前那把干净,为什么,因为这把伞被枕溪刷过。所以,当枕溪再把这把伞拿回去的时候,之前那把伞就找不到了。因为这把伞就是被枕溪带出去又拿回来的。 最后,能佐证我上述所有猜测的,是最后一部的结局。能明显看得出,那个纯白的房间是个精神病院,桌子上的白色药瓶放大后显示是治疗精神类疾病类的药物。 猜测,枕溪那晚失手用花瓶砸死了父亲,警察在问罪的过程中发现了她的精神疾病,于是她被移交到精神病院。 从她刷伞的行为可以看出,那是她唯一能获得安全感和安慰的途径,所以,她的病房里有雨伞。 真的想哭了,你们想象一下,枕溪被关在精神病房里,她意识不到自己有精神问题,意识不到Ian 是她幻想出来的人。在她的世界里,Ian就是真实存在的。所以她日复一日地,每天都在刷伞,就是为了有一天把伞还回去时能够再见到人家。 可是,他父亲死了,给她精神冲击让她生出幻想的那个人不在了。 她永远,都不可能再见到Ian 了。” 一百八十四、所谓的前后辈关系 今年的最后一周。从25号开始,枕溪的所有行程,包括追梦女孩的所有行程,都围绕着各种颁奖礼进行。 25日当晚参加的,是亚洲音乐颁奖盛典,被誉为国内最重要的三个音乐颁奖典礼之一。 追梦女孩被提名五个奖项: 最佳新人。 最佳女子组合。 Top人气奖。 亚洲top人气奖。 年度最佳专辑。 “其他就算了,年度最佳专辑是个什么情况?” “11月10日发片至今,你们出道专辑销量突破50万张,这成绩放到年榜里也能排进前三。”屠经纪人说。 “开玩笑嘛这不是。” “不过是个提名而已。” 枕溪看了看奖项的其他提名者。除了最佳女子组合和年度最佳专辑,她们和帝国少年都有竞争。 “年初或者年中的时候,谁也没有想过,今年音乐界会杀出你们两组怪兽级的新人组合。” “我们能拿最佳新人吗?”枕溪问。 “不好说,万一CL铁了心要这个奖……以你们现在的人气,有没有这个新人也无所谓。” “最佳女子组合。入围者还有——Rainbow Girls?” “你老东家的组合,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她们怎么可能入围最佳女子组合?” 现在那个什么都没有的穷酸作坊能出最佳女子组合?黄耀渠他家祖坟上应该没冒青烟。 “叶九如最近可红了,保不齐真能带着她们组合杀出重围。要是拿了这次的最佳女子组合,RG也算是出头了。” 潘姐拍着她的背,说:“RG要是红了,等你明年回去也就不用再拖飞机。不过也不好说,今年的最佳新人和最佳女子组合,明眼人都看得出应该给谁,你们公司估计白来。” …… 亚洲音乐颁奖盛典的彩排后台,枕溪见到了RG。 RG这次来了十多个人,其中不乏叶九如以及总选排名靠前的top。也有枕溪的旧相识,有和她一起参加过节目的,也有曾经和枕晗唐茵一起孤立排挤过她的,当初诬陷她调换马子瑜化妆品的人也有一个在里头。 双方打了照面,两伙人加起来三十多个姑娘就在走廊上这么干杵着。 按理说,她们是后辈,应该先跟人问候。但这群人里有好几个和枕溪…… 枕溪不动,唐茵也不动。 唐茵的想法枕溪能够猜到一点。她应该是想着自己有一天要回去和这些人成为队友,那起码现在,就该把自己在日后的位置确定下来。 RG的经纪人过来说:“枕溪唐茵枕晗,这是你们同公司的师姐。” 这话是什么意思,大家都清楚。 那位经纪人枕溪不认识,只是她一直盯着自己…… RG里的人也全把眼神粘在了枕溪身上。当初在集训营见面的时候,枕溪是懵懂无知的二期练习生,她们是高高在上的明星前辈。或许,当初枕溪还用羡慕敬仰的眼神瞻仰过她们。 距离那个暑假,已经过去了一年多的时间。 “你们同公司姐妹续旧情我就不掺和了。”段爱婷开口,想走。 “你们组合center和队长还没说话呢,你怎么一点规矩没有。” 枕溪咂舌,想这位经纪人这么刚,连段爱婷都敢呛。 “我所属公司是cloud,分属云氏集团,跟你们melon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怎么就不懂规矩了?有些野鸡真的是……” 大公司出来就是不一样,底气硬脾气牛。 “枕溪,你就这么容着你队友侮辱师姐?” 好笑了。 RG今天第一次参加这种大型颁奖礼,想在媒体和工作人员面前找点体面能理解,但凭什么这份体面得建立在她枕溪的低声下气上? 别人也就算了,那几位曾经折辱过她的人…… 说白了,他melon,他黄耀渠,他RG算什么?这份体面凭什么要自己成全?他够格吗?让她鞠躬,不怕折寿吗? “我只是练习生,还没进RG,不敢管各位叫师姐。”枕溪开口。 枕晗还是那句话:“娱乐圈什么时候靠出道时间长短来论资排辈了?” “那你告诉我,不靠这个靠什么?”RG这次的总选第一尹颜卿开口。 “靠实力,靠人气,反正靠什么都行就是不靠出道日期。说起来,这是你们第一次上电视,要这样算,我们的资历还要长些。” 枕晗功利心重又虚荣,最会说这种尖酸刻薄的话。平日里有枕溪约束着还收敛些,现在见枕溪望着地板不言语,更是随着性子想说什么说什么。 平时,也没有给她逞威风的机会。 “枕晗!”那位经纪人厉声道:“你是我们公司的艺人!” “我是你们公司的艺人又怎么样?你们私底下乐坏了吧,要没有我们三带飞整个公司,你以为你们能来参加这个颁奖礼?提名最佳组合就以为能得奖?不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 “能不能得奖,也不是你说了算的。”叶九如开口。 枕溪看了她一眼,觉得她这会儿的眼神和她刚见她的时候很不一样。 也对,毕竟靠上云氏了,总不能还把自己和其他RG成员放在同一层面对待。 “用得着我说了算?你说说,音源排行,专辑销量,人气话题应援国民度或者代言数量?你们有哪样比得过?” “枕溪,你也是这么想?” 枕溪抬头,不理解为什么叶九如要点她名字问这话。 “能不能拿奖是评委说了算,他们自然有他们的参考标准,我们的讨论没有意义。” “枕溪,你始终是melon的一员。” “我也想把自己当作melon的一员,但是……你看我当初在公司,被人往衣柜里洒水,鞋底上扎图钉,就是安静呆着,也被人诬告偷窃。这不,我现在看到某几位还在害怕。” 她这话一说,好几个人立马低下了头。 这就对了,要识时务,别总幻想一些有的没的。要是有宗教信仰呀,就该去求神拜佛,祈求她现在忙得昏天黑地找不出时间来算旧账。 “大家本质都是相同的,都是靠粉丝投票选出来的艺人,应该要互相理解才行。”那位经纪人说。 “本质相同?都是靠粉丝投票选出来的艺人?”枕晗惊讶道:“我是这里票数最低的,连我,也有599万。你们这里全部人票数加起来乘以40能有我零头多吗?” “彩排吧。”枕溪开口。 “你们总有要回来的一天。”叶九如说。 “那你们赶紧去拜佛,求我们三到时候能分到你们所在的分组合。我们三,每个人,都自带着千万级别的粉丝。”唐茵指着枕溪,说:“这位还自带资源话题流量代言和广告。等着吧,你们距离成为一线组合成员的时间还有一年左右。” 唐茵和枕晗估计也实在看不上面前的这些人,要不然,枕溪也不可能从她们口中听到对自己的夸奖。 “枕溪——” 一个轻松愉快的男声在叫她的名字。 今天来的人,认识她的男生也就两个,反正眭阳是不可能这么叫她。 枕溪偏头,一头笑意朝她走来的正是她现在的大势CP对象——Ian。 枕溪自己都没想到,就凭着一支广告,“雨伞”这个CP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成为主流。 当然,为了把这个CP炒到现在的热度,云氏应该往里头砸了不少钱。 Ian这个人,在短短几周里,成为了在国内人气热度和眭阳并驾齐驱的成员。 一个韩国成员能在国内获得这种人气,很了不得了。 眭阳在他身后阴着脸,全身散发着一种狂风扬起煤灰的架势。 他们组合一过来,枕溪就见周围的姑娘们,无论是彩虹女孩还是追梦女孩,都在快速整理着仪容。 要是之前没出过那档子事,枕溪会觉得她们的羞怯模样很可爱。现在再看,都有点居心不良的感觉。 “好久不见。”这人用标准的汉语跟她打招呼。 枕溪想了想,她跟这人的交集也就一个广告,自从手机被没收后,他两也没联系过。怎的上次在一个活动后台碰到,这人对着她就是一副熟络亲切的模样? 更恐怖的是,双方经纪人都放任着他两在一堆陌生工作人员面前交流。 想炒CP的心,特别司马昭。 枕溪是真的不想配合。现在在W网站上搜索她的名字,出来的第一个关联就是这人。 他两的CP粉也喧嚣狂妄得很,整天叫嚣着他两是真爱,他两已经在一起,他两已经订婚,他两已经同居……只是碍于艺人身份,没有公开。 顺便,开始辱骂所有跟枕溪有过合作的异性艺人,用词之脏之难听。 云氏想借着她吸血的目的达到了。没见好些原本只喜欢她一个人的粉丝也开始支持这人购买与他相关的产品,美名其曰,给他两送份子钱。 好几次,枕溪都拿小号到对方评论里说:“枕溪才17,Ian也才20。不到法定结婚年龄。” 然后对方就要说:“韩国可以的。” 呵呵—— 可以你大爷哟。 一百八十五、最佳新人 Ian这个人,枕溪是真的搞不懂。 他和眭阳一起作为他们组合的双门面,双ace双 top和双center。几乎所有定位都重合在了一起。可这两人,是截然相反的两个个体。 眭阳在他们粉丝圈里被叫做“天神”不是没有原因。从第一次亮相到现在,镜头前的他都和外表保持了高度的一致性——活在北极的大帅哥。 但眭阳本身,是一个很典型的幼稚鬼傻大个。他之前跟枕溪说,他被经纪人要求戒糖,就是怕有一天,不小心暴露后会人设崩塌。 当时枕溪跟他说:“你这人的毛病不集中体现在爱吃甜食这一特点上。你要是想一直维持你天神大人的高冷人设,就得少说话。” 唠叨幼稚龟毛还咋咋咧咧,具有一张口就招人翻白眼的特点。 于是乎,眭阳真的就不大在镜头面前说话了。 粉丝看他,外人看他,甚至他的队友看他,都是自带冰冻滤镜的高冷男神,也就只有站上舞台跳舞的时候,才能有点烟火气。 但Ian这个人,很复杂。 19岁出头的年纪,介乎于成熟男人和青涩少年之间的矛盾体。高个长腿看上去孔武有力,偏又生了一张孩子般的稚嫩笑脸,会在带给女孩儿安全感的同时激起她们的母姓呵护欲。 从枕溪第一次见他到现在,他没有一刻不是笑着的。 按理说这种男孩子的眼睛应该很清澈,会有某几类食草动物的懵懂天真在里头。眭阳染深色头发时,就有点这个意思。 但是这一位的眼神,宛如洪都拉斯的大蓝洞,初看很美,越看却越瘆人。 眭阳说他这个人不简单,枕溪也觉得他不简单。 如果可以,枕溪不大愿意跟自己看不懂的人相处。 可他们两之间,被迫牵扯了太多的利益关系。 晚上八点,亚洲音乐颁奖盛典正式开始。 几十组艺人,将会一起角逐这么十来个奖项。 枕溪她们的座位被安排在了最后一排。旁边,就是帝国少年。 而枕溪隔了一个拳头的旁边,就是眭阳。 “你对新人奖有谱吗?”对方问她。 “没有。” “如果你们没拿新人奖,最佳女子组合肯定就是你们的。” 枕溪看了一眼坐在她们前面的RG,摇了摇头,说:“不好说。” “要是我们今天拿了最佳新人你会生气吗?” “我有什么可生气的。我们是有综艺加成的限定组合,明年就散了,拿不拿新人奖不重要。但你们就不一样了。” 枕溪知道眭阳的压力不小,有前辈的珠玉在前,他们这次要是错过了这个最佳新人,起码几年,在CL内部都抬不起头来。 颁发最佳新人的艺人前辈上场,手里拿着红色的信封,笑得一脸喜气,说:“我要颁发的这个奖项,估计是今年竞争最为激烈的一个大奖。” 现场大屏幕开始播放被提名者的VCR,就现场来看,呼声最高的是她们,其次就是帝国少年。 “你今天到场的粉丝比你们其他成员全部加起来还多。” “哪有这么夸张。” “你没见刚才金道勋往你这边走过来的时候,你粉丝喊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她们丝能够真情实感地讨厌金道勋,我就放心了。但是——” 眭阳回头看了观众席一眼,说:“正中间那个顶大的雨伞灯牌真是刺眼。你说我们组合12个人,林岫为什么非得把你和金道勋凑一堆?” “上位者的想法,猜不透。” 这会儿的时间,颁奖艺人已经开始拆信封。原本不抱什么期待的枕溪,也莫名地开始紧张起来。 偏这个时候,大屏幕上的镜头给到了她,在引起粉丝一阵尖叫后,把镜头转到了和她隔了几个人的Ian身上。 现场的躁动不是一般般,连颁奖艺人都停止动作回头看了大屏幕一眼。 “第21届亚洲音乐盛典最佳新人的获得者是——” 咚咚咚咚咚—— 紧张的鼓声响起。 现场高喊“Dream Girl”和“Empire Junior”的两种声音混杂在一起。 “恭喜——” “Empire Junior!” “祝贺你们!” 枕溪就见眭阳闭了眼,深深地,呼了一口气。 总算是放心了。 枕溪起身鼓掌,笑嘻嘻地跟眭阳说:“请吃饭请吃饭!” Ian从她身边走过,重复了一遍她的话,问:“吃饭吗?” 枕溪跟眭阳说:“你跟他解释,请吃饭在中国的意思就是恭喜,跟吃饭没有关系。” 眭阳瞅了她一眼,笑着走了。 他们在去领奖的途中,他们队长就哭了。本来应该势在必得的新人奖,因为她们从中插了一脚而变得跌但起伏充满未知。 要按枕溪的意思,他们已经在韩国拿遍了各大奖项的最佳新人,其实不必在乎国内奖项的。 但CL本身就优秀且严格,要么一个不拿,要么就一个不少。 “看他们的样子,不会真以为这奖是靠实力拿的吧。”枕溪旁边的段爱婷开口。 “他们在国内的经济公司可和你是同一个。”枕溪提醒道。 “随便吧,反正能不能拿新人奖我也不在乎。出道就是最佳女团,这个成绩才够亮眼。” “我觉得悬。”枕溪说:“李河不像是舍得花钱买奖的人。” “我们还需要买奖!” 枕溪把目光挪到舞台上去,淡淡地说了声: “不好说。” 最佳新人的获奖感言由他们队长发表。眭阳只跟着鞠躬问好,然后就站在了一边。过了好一会儿,那个奖杯才传到他手里。枕溪就见他,盯着那个奖杯看了许久。 这并不是他们第一次拿新人奖,却是眭阳第一次站在自己国家的领土上获此殊荣,想必心情应该很微妙。 枕溪猜,他现在的心情应该跟自己第一次拿小组第一时的感觉一样。总觉得自己努力辛苦了那么久,终于换来了回报,尽管这个回报还很渺小。 他们从舞台下来回到坐席,枕溪从老远就盯着他,等他走近了就够着头看他,说:“你哭了是不是?你是不是哭了?” 很讨人厌的语气。 “我没有。”眭阳怒道。 “你分明就是哭了。哭了就是哭了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说了我没有。”已经有了点恼羞成怒的意思。 “那你脸上亮晶晶的是啥?” “我热不行吗?” “大哥,这都年末了,别的城市都下雪了你告诉我热?你不是有病吧。” “闭上你的嘴!” 就是这会儿,Ian坐上了刚才眭阳的位置,和枕溪只隔了一个拳头的距离。 枕溪和眭阳同时转头看他,对方扬起头,看着他两,笑得开心极了。 这哥们…… 颁奖还在继续,又一个奖项颁出去后,到了RG的舞台表演时间。 十多个穿着公主裙的姑娘登场,脸上挂着甜蜜蜜的笑容。 很青春很活泼的样子。 叶九如站在C位,更是亮眼得不得了。 只不过整首歌对嘴假唱,舞蹈也没有跳整齐,大大地,削弱了她们美貌的 冲击力。 眭阳隔着Ian跟她说:“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能火了。” “不用你知道!你知道有什么用?给我投票那些人知道就行。我要都遇上你这种粉丝,我第一轮就得被淘汰。” “我夸你呢你怎么又生气了。” 音乐停,舞台上的彩虹女孩们谢幕,现场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 按理说,现在叶九如和彩虹女孩都还挺有热度,网络上关注她们的人也不在少数。怎么这都有钱在机场给叶九如买广告应援了,却没人到现场来给加油。 枕溪回头看,现场那些虽然分散着,但是能清楚看到的红黄色荧光棒,真让自己充满底气。 “下面即将颁发的是——最佳女子组合的获奖者。” 颁奖人就是枕溪非常熟悉的pink老师。 Pink老师穿着拖地的鱼尾裙上台,手指间夹着信封,婀娜地走到话筒前,第一句话就是:“Dream girl的粉丝在哪里?” 现场瞬间炸了起来。 第二句话:“枕溪的粉丝在哪里?” 突然而起的尖叫让枕溪的耳膜都有了刺痛感。 “给大家出一道应用题。众所周知,枕溪是我的忠实小粉丝,从还没出道就一直爱慕着我。” 镜头给到了枕溪,枕溪笑得特别不好意思。 “那众所周知,我们枕溪是国民center,坐拥千万粉丝。现在问题来了,枕溪是我的粉丝,那枕溪的粉丝……” pink老师把手掌放到耳朵旁,大声喊道:“我的粉丝在哪里?” 现场又一次爆发出激烈的尖叫,枕溪放在地上的水瓶都有了轻微晃动。 “好的,现在来看获奖提名VCR。” 这会儿的时候,RG从后台回到了座位上。 “脸上怎么一点汗没有,也没有气喘吁吁的样子。”有人问了句。 段爱婷笑,说:“你做广播体操会流汗吗?会气喘吁吁吗?” 段爱婷和问话的人一起笑了出来。 前头刚落座的RG成员们都回过头来看她。 突然地,段爱婷转过头来,说: “枕溪,你说被人diss长得丑和被人diss业务能力差,哪个更严重?” 一百八十六、最大黑幕 枕溪一时没明白过来段爱婷为什么问她这话。 “你肯定不在乎被人说丑,你都习惯了。你这会儿要是听到有人说你业务水平不行你怕是撕了对方的心都有。” 段爱婷说得没错。 “所以你说那些长得又丑,肢体僵硬还唱歌跑调的人,为什么还能够出道?” 前面一排脑袋齐刷刷地看着段爱婷。 “偏偏还没有自知之明,麻雀想当凤凰,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她这话刚落,就听台上的pink老师用疑惑的口气宣布: “第21届亚洲音乐盛典最佳女子组合的获奖者是——” “Rainbow Girls?” 段爱婷愣住了,问枕溪:“她说什么?” 枕溪鼓着掌起身,说:“她们是最佳女子组合。” 坐在她们前面的彩虹女孩抱作了一团,呜呜啦啦开始哭起来。完全无视了来自观众席的叫骂和喧哗。 多了不起啊,力压国民组合拿到最佳女团,这在亚洲音乐盛典21年的历史里都是浓墨重彩的一笔。 “pink老师两眼昏花了?怎么可能?”段爱婷还是不能接受这个结果。 有什么不可能的。 RG要想彻底走进大众视线,无论是以正面还是负面的形象被大众所熟知,今天就是最好的机会。 国内三大音乐颁奖礼之一,同一个奖项的竞争者是现在最炙手可热的国民组合Dream girl。管他有没有暗箱操作有没有黑幕,反正她们是拿到这个奖了。 段爱婷抿着唇,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至于吗?”枕溪说:“活这么大一人了,不该连这点事情都拎不清楚。” “这个奖应该是我们的。”段爱婷一说这话,眼泪就掉了出来。 “眼泪收起来,现场那么多人看着,算怎么回事。” “之后的颁奖礼我们都不参加,明年这个时候组合就解散了。最佳女子组合,拿不到了。” 枕溪一听这话,心里也不好受。 “这边解约后你回原公司组新组合出道,到时候再拿就可以了。” “你觉得可能么!” “你觉得我们解散后重组的组合会比现在更红吗?现在都拿不到,说什么以后!” 这么说还真是有点惨! 枕溪也犹豫着自己要不要挤两滴眼泪来捧捧场。 “首先,谢谢大家。” 叶九如开始说获奖感言了。 “可能在座和电视机前的有些观众朋友们还不太认识我们,所以先给大家做自我介绍。大家好,我们是——” “Rainbow Girls!” “能拿到这个奖,很惊喜也很意外,但更多的,是忐忑和不知所措。我们出道的时间不算短,但却是第一次站在颁奖典礼现场。之前,得到这个奖项提名的时候也遭受了很多质疑,一直都有人说,你们凭什么。是的,我们现在还有很多不足,能拿到这个奖项也有很多运气的成分在里面。所以希望大家,能给我们多一点点的期待和支持,谢谢大家。” 不卑不亢,不愧是RG的王牌门面和领路人。 台上的多数成员还在哭,看那模样也确实可怜得很。好不容易拿个奖,还不敢表现地太高兴。 哎—— 从这刻起就该做好挨骂的准备。 就是不知道会就此沉寂,还是乘胜追击越骂越红。 领完奖的RG从舞台上下来,路过她们的时候,一扫之前的乖巧谦虚,那高昂抬起的下巴,仿佛能捅破黑夜。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不知道是谁,说了这么一句。 段爱婷当即就炸了,说:“野鸡就是野鸡,就是镀了层金,还是野鸡,浑身弥漫着恶心的鸡屎臭。” 有个枕溪不认识的小姑娘回头,说:“不跟后辈一般见识。” 段爱婷气得捂住了胸口。估计比那时候看到枕溪登顶还来得刺激。 枕溪能理解段爱婷这会儿的心情。 她们前面的这堆人,人气和业务水平都及不上她们,就靠着资本黑幕压了她们一头。偏偏,还要得瑟。 这就跟考试一样,靠着作弊拿到年级第一的人来跟你一个年级第二的说成王败寇,这换谁,都得炸。 枕溪也在想,亚洲音乐盛典这名声是不想要了吗? 这么明目张胆的黑幕都敢弄。 颁奖礼还在继续。她们获得的五项提名还剩下最后一项最佳专辑没有颁发。另外的两个靠投票说话的人气奖项倒是都拿到了。 现场的艺人和观众心里都清楚。她们提名最佳专辑就是为了陪跑,估计是提名不够硬往上凑。 可当她们的影像出现在获奖提名的VCR里时,现场的粉丝还是叫得很欢实。 大概抱着末日狂欢的心态。想着只要这边的颁奖礼一结束,那边就可以着手开撕抢奖杯的彩虹女孩了。 最佳专辑的颁奖人又是大家都很熟悉的林森老师。 林森照常地开始寒暄,和坐在底下的追梦女孩成员和粉丝互动。说当初参加那个比赛时没有想过她的学生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获得最佳专辑的提名。 “无论今天的结果如何,老师始终都以你们为骄傲。” 段爱婷哭的稀里哗啦,还在心疼着她到手而飞的最佳女团。 “第21届亚洲音乐盛典,最佳专辑的获得者是——” 林森拆开了信封。枕溪一看见她露出疑惑眼神就觉得不对劲。 “恭喜——” “Dream Girl《Dream Gilr》” 段爱婷正在吸鼻涕,突然停滞下来,问枕溪:“她说什么?” “我们得最佳专辑了。” “卧槽!” 所有人都怔愣了半晌,就连粉丝,也是静止了几秒后才开始尖叫。 她们主打歌的背景音乐已经响起,提醒着她们去领奖。 周围的艺人都站了起来,朝着她们的方向鼓掌。 这不是在开玩笑? 枕溪满脑子都是这个念头。 她们凭什么能拿最佳专辑? 这个奖不该她们拿。 拿了会被骂死的。 段爱婷牵着枕溪的手,边哭边问:“为什么呀?” “估计是黑幕了我们的最佳女团觉得良心上过不去,所以拿这个奖项做弥补。” 谁要他弥补了?黑幕就黑幕吧,他主办方自己挨骂就行,干嘛非得拉上她们。 得,这下好了,亚洲音乐颁奖盛典21年历史里最浓墨重彩的一笔,由彩虹女孩换成了她们。 哪有出道一个多月的新人拿最佳专辑的? 枕溪就想问问,这个颁奖礼的评委是不是都拿脚后跟思考? 意料之外的奖项,谁都没有准备获奖感言。 唐茵只顾着哭,把枕溪推到了话筒前。 反正现在谁出头谁被骂。 枕溪吸了一口气,后悔自己刚才错过了表演时间。这会儿她看上去最冷静,所以这坑得她来填。 要命。 真的,枕溪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生之年拿到最佳专辑这么大一奖项时会没有任何高兴激动的心情。 她现在脑子在飞速思考,思考要怎么说这获奖感言,才能把这事的负面影响降到最低。 她也是很想哭了。 “首先,谢谢,谢谢大家。”枕溪拉着所有人鞠躬。 “在今年年初的时候,我们13个人,都还只是在各自公司练习室里做着幻想成为歌手美梦的普通人。那时候的我们没有想过,也不敢想,会有这样一天……亚洲音乐盛典举办了21年,比我们之中任何一个人的年纪都长。从来,我们都是在电视机前仰望着她,像是用天文望远镜仰望星星一样,觉得近在眼前,也觉得遥不可及。” 枕溪挤出了一滴眼泪,接着说:“我们组合叫Dream girl,是大家为我们挑选的名字。因为我们参加节目时跟大家说得第一句话,是把我们的梦想拜托给大家。因为有大家的支持鼓励和成全,我们出道了,于是有了《Dream girl》这张专辑。” 枕溪笑了笑,握紧了旁边白晏的手,说:“专辑名字也叫Dream girl,是我们希望能给所有支持鼓励我们的人的回馈……当初那样一群不起眼的人出道了,出了专辑,今日站上这个舞台,都是因为大家在我们身上寄托了很多自己的梦想和追求,我们也一直希望能不辜负大家的心意……今日能拿到最佳专辑这个奖项,我们不敢把这份荣誉强加在自己身上,我们只是千千万万追梦女孩里的13个人,今天能和大家一起分享这个奖项特别开心,也希望明年的这个时候,能看到更耀眼更瞩目的追梦女孩们站上这个舞台……谢谢大家。” 鞠躬,下台。 枕溪刚往楼梯走下来,腿就软了。白晏一把抱住她,问她情况。 “你摸摸我的心脏。” “怎么跳得这么快!” “我刚才手一直在抖,紧张地快要窒息。” “完全看不出你紧张。我们都以为那获奖感言是提前准备好的。” “那是最佳专辑!”枕溪捂住了脸,说:“谁敢肖想?你敢吗?我听到林森喊我们名字时候我心凉得透透的。我想着完了,等不到解散我们就糊到地心去。网民和群众的口水会把我们淹死。我们有什么资格取笑人RG?我们才是本场最大的黑幕。” “这个奖也不是我们想拿的。”段爱婷说:“要不是RG先黑了我们的最佳女团,主办方也不会想拿这个奖来补偿我们。” “补偿什么补偿!那分明是怕挨骂,所以把我们推出来挡枪。” 一百八十七、回娘家 枕溪从白晏身上爬起来,眼睛一个个顺着成员扫过去。 “在没解散之前,我们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最近这段时间都谨慎点,社交网站账号都给我关了,今天拿奖的事不许出去嘚瑟。” 枕溪盯着枕晗,说:“尤其是你。这奖该不该我们拿,拿着烫不烫手你心里得有数。虽然说我是这个组合center,出什么事我首当其冲第一个背锅。但是,大家骂归骂,我还是国民center,我跌倒了爬得起来。可要是你跌倒了,就趁早趟棺材里去。我把话放这,大家都管好自己的嘴!” 颁奖礼这边一结束,枕溪都顾不上换衣服卸妆,忙就找经纪人要手机去看网络的实时情况。 和她预想得差不多,绝大部分网友都觉得这个最佳专辑不该她们拿。都说她们是竞争出来的快销品,音乐是辅助赚钱产生的工具,整张专辑都不具备任何音乐性,凭什么拿最佳专辑。 那稍微好一点的是,网友口诛笔伐的对象都对准了颁奖典礼主办方和评委席,对待她们倒是要包容一些。 “孩子们都傻了,听到结果都一脸懵逼和不相信。” “全是哭着上的台,生生被吓的。810那天都没这么刺激过。” “我真的特别服!当初给枕溪投票的那些人是会算命还是开了天眼?怎么就能那么准确地,在那一堆人里头挑出这么一个center 来。” “枕溪真的服,今天她要没说那段话,现在我们都得躺平了任路人骂。结果宣布那时我都哭了,想着孩子们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承受这些。虽然不是枕溪的饭,但今天真得感谢她。” “有几家,我就不点名了。之前拿人气奖的时候连话筒都不让我丹摸。等到要挨骂了,倒是把我丹往前推了。要不是我丹情商高,今天各位就共沉沦吧。” “枕溪是真的情商高,也可能是因为读书成器,你看她总决赛和今天的发言,真的是超出了她年纪应有的眼界。其他家粉丝也别不服,人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红成什么样都是应该。” “同样是拿了不该拿的奖。对比枕溪,叶九如的发言就显得特别小气。说什么一直都有对她们表示质疑的人,枕溪那会儿全网狂黑被万人联名要求退赛的时候也没出来抱怨呀。大家都知道她亲爹和继母是怎么对待的她,可人说过一字半句没有?” “今天对枕溪路转粉。反复重温了几遍获奖感言,她是真聪明啊。也不像叶九如说这个奖项该不该拿,她就是一副代表千万追们少女领奖的态度,端正诚恳还热情,一点不扭捏不造作,就跟她总决赛登顶时说得话一样,给人一种梦想成真的感觉。” “等DG这个组合解散之后,希望枕溪能自己出道solo,别回去合流什么彩虹女孩。今天看了她们现场表演,假唱就算了,舞都跳不齐。枕溪要回去,根本不是拖飞机拖坦克的程度,那是要用她瘦弱的小肩膀托起一架航母啊。” …… 26日,枕溪要独自一人参加KS电视台的台庆。说是台庆,其实也是KS电视台内部搞得一个节目颁奖礼,分为两天。 26号举办的是综艺类节目颁奖礼,27日举办的是电视剧类颁奖礼。 枕溪参加综艺部门,和《happy everyone》的团队坐在同一桌。 大家都问为什么不是和《Dream girl 130》? 因为《Dream girl 130》是KS电视台的外包节目,制作核心团队都是D&D的人,所以不参加KS直系颁奖。 那枕溪为什么要去参加? 因为她是KS电视台今年最高收视节目的代表人物,是KS电视台的骄傲和门面。 耿辛老师之前跟枕溪说:“台里可能会给你颁个奖。” 枕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这不是综艺类节目颁奖吗?” 要给我一个偶像艺人颁什么奖。 KS还真的给她颁了个奖。耿老师做得颁奖人。 KS电视台年度最佳综艺新人。 得这个奖的无语程度和昨天拿最佳专辑差不多。 枕溪在混乱中领了奖,说了得奖感言。耿老师接过话筒,说:“这好像是我们枕溪第一次拿新人奖。” 没错,应该也是最后一次。 她们今年唯一参加的颁奖典礼在昨天已经结束,新人奖不是她们。 问题是,她一个偶像歌手,拿人电视台的综艺新人有什么用? “KS就是你半个娘家。” 背景音乐开始响起《常回家看看》。 枕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颁奖礼结束后耿老师带着她去问候KS台里的领导。 之前有见过面的综艺部部长一看到她,笑得眼都没了。 “比上次见面瘦了。行程特别满吧,天天都看着你在拍广告,你们公司这是在消耗你的人气。粉丝没有刚出道时候多了吧。” 并没有。比出道那会儿呈爆炸式增长了好几倍。不然为什么那么多的广告品牌找她。 “是是。”枕溪应着。 “台里有许多轻松的节目。耿老师最近有一档在山里种蘑菇的节目你可以去上上,也给自己放放假。或者来上上台里的美食节目,我让她们照着你爱吃的整,保管给你养得胖胖的。” 部长上下打量她,嘴里一直念叨:“太瘦了,太瘦了。” 奖是不能白给的。第二天,KS的部长就亲自打电话给李河,让李河放她去录节目。 节目是KS电视台的当红真人秀《城市妄走》,一档以竞技游戏为载体的旅游节目。 节目组在最近打算做一个偶像特辑,邀请现目前最当红的偶像参与录制,录制地就在枕溪的老家Y市。 部长说:“已经跟枕溪的母校说好了,到时候去那取景。我们去枕溪的母校录制,她要是不在像什么话。” 李河不敢跟部长说枕溪最近行程满档,只得那边答应着,这边让人把枕溪的行程调整两天出来。 枕溪对于李河给她接的这个综艺节目相当满意。室外真人秀,以游戏为载体。七个主持人和固定嘉宾都不是专业主持人,来自歌手演员和喜剧人的领域。这样的话,枕溪觉得自己还是可以尝试一下的。不会搞笑和说话不要紧,会做游戏就行了。 这个偶像特辑邀请了两男三女,到时候和7个主持人搭档,形成七男七女的格局。 枕溪是第一个确定出演的嘉宾,段爱婷是第二个。 想得通,这个《城市妄走》的节目由云氏旗下的一个综艺公司出品,七个主持人里有一大半多都是云氏旗下的艺人。 枕溪去了,没道理同公司的段爱婷闲在家里抠脚。她本来以为,另外一个女生名额会是白晏的,结果被叶九如挤走了。 节目制片人还专门打电话过来询问,问叶九如一起参与节目方不方便。想是顾忌着亚洲音乐盛典那天的事。 枕溪是没什么不方便,段爱婷正是担心会被枕溪抢风头的时候,难得来个各方面都不如她的艺人,开心得不得了。 枕溪无数次想张嘴跟她说,叶九如在云氏的地位比她这个嫡系皇太子还要来得高贵。她段爱婷,只是cloud的练习生之一,要不是现在红了,人云氏高层都不认识她。 但人叶九如,背靠她老板之一云想。就人云想现在在云氏的地位,比她心心念念的云岫还要重要一点。要说得放肆一点,她管叶九如喊声老板娘也不为过。 “人是前辈。”枕溪还是提醒了一句。 “屁的前辈。” 当她没说。 至于另外的两个男性偶像,枕溪也能猜到一点。云氏的综艺,没道理不捧云氏的艺人。枕溪去了,没道理Ian不去。枕溪只是没想到,一直被放养的眭阳,也混了一个名额。 开事前会议的时候,节目组的人来问了她组队搭档的意思。 枕溪的意思,就是除了Ian都可以。但李河给她传达的意思是,只有Ian可以。 枕溪是真的不想再跟人炒什么鬼的CP。她觉得不管是云氏还是Ian本人,从她这里得到的东西已经达到了他们预期。 她和李河争论了半个多小时,对方都没有松口的迹象。 “我不跟你说。” “那你跟谁说。” “谁做得了主我跟谁说,你帮我把电话转过去。” “你以为你是谁。” “以前是个不知名的练习生,现在是你的招财树是你的聚宝盆,是扛起你公司一半营收的国民center。” “你自己跟人联系。” “联系不上。” “电话没换。” “我换了。” …… 枕溪等了半个多小时,电话才打来。显示在她来电显示上的,是陌生又熟悉的“林岫”二字。 “你没我联系方式。” “哦,我以为你换了号码。” “什么事。” “我希望,公司能够采纳我的建议,把我当作一个思想独立的个体而不是任人摆布的赚钱机器。” “说人话。” “我不想跟金道勋炒CP。” “金道勋是谁。” …… “为什么不愿意。” 一百八十八、自作自受 “我觉得这件事本身对我没有任何好处。已经有网友说我小小年纪心思不正专门钻营邪魔歪道。” “Ian帮你打开了海外市场。你现在是东南亚最红的国内女艺人。” 东南亚? 就一年的时间还要她去开辟东南亚市场? “不要脸的说,我觉得我在国内这一年的钱都赚不过来。” 不算团体代言,她现在签约的个人代言都有4支。 她才出道两个月。 “一年以后呢。还是局限在这一亩三分地,拿三个月的短期合约。你觉得你能红到什么时候。” “嘿哟,看您这话说得——” 谁都能跟她聊一年后,偏偏这人没资格。现在围绕着她的所有企划哪一项不是为了赚钱,赚快钱,可有半点的前瞻和计划? 她枕溪会红到什么时候,这人最没有资格跟她讨论。 “Ian在韩国人气很高,CL在韩国遍地都是资源。” “怎么?打算等我一年合约结束后送我去韩国当练习生重新出道?还是说韩国也打算举办《Dream girl 130》?” “今年的福布斯艺人排行榜,看了么。” “跟我没关系。” 她赚再多的钱,最后到她手中就只有那8块,还得再被扣除20%。 “排行前十的艺人里,有三位是从韩国回来的。这能说明什么。” “不知道。” “你再跟我这么阴阳怪气说话就别谈了。” “我的合约在melon手里。” 跟你,跟cloud,跟云氏有半毛钱关系? “练习生合约。” “现在是练习生合约,以后不一定。” “你之前没签,以后也不会签。” 哎哟,这人凭什么这么笃定? “我之前没签,是想等着我身价起来后谈更好的条件。” “你要什么条件。想回去继续参加总选,继续和枕晗唐茵做队友,继续成为下一个赚钱机器。” “我又不傻。” “我问你,福布斯前十里有三个从韩国回来的艺人说明什么。” “从国外红回来容易,从国内红出去难。” “那你对Ian有什么不满意。你去外网搜索一下你自己,看你在外面的热度都是谁带给你。” “为什么非得是他。” 帝国少年12个人,她唯独跟这位相处起来最别扭。 “那你想跟谁?眭阳?那是炒CP,还是公费谈恋爱。你觉得我傻。” “我和眭阳怎么就公费谈恋爱了?我俩清清白白的校友关系。” “清清白白……” “我和那位Ian一点CP感都没有,相处起来也别扭,连语言都不通,怎么炒CP?” “那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经纪人把手机也给收了,连翻译软件都用不了……” “炒CP是话题营销手段,不是让你去谈恋爱。为什么要手机。” “不要就不要了……” 凶什么凶。 现在是大老板了不起哟。 “一起录制的人还有段爱婷和叶九如。一个是你们嫡系皇太子,一个是……” “你想说什么。” 枕溪终于找到机会把心里一直揣着的事给说出去。 “我偶然见到过,叶九如和云想在一起,我……” “枕溪!” “嗯?” “把你的好奇心收起来,不关你事。” 没有就没有呗。 又凶! 相由心生。难怪19岁就已经长了一副资本家的嘴脸。 挂了电话。枕溪又把云想和叶九如的事翻出来想了想。 照理说,像云像这种野心爆棚的男人,肯定是不会为了那点情情爱爱就花那么多功夫和金钱去把叶九如捧起来。 换位思考一下,假如她是云想,作为一个有老婆的知名企业家,同时有几个明星女朋友也不是稀奇事。可是,我为什么要把其中一个女朋友给捧成巨星呢? 因为我爱她? 我爱她我为什么不娶她。 因为我想要有一个巨星女朋友? 那我为什么不直接找一个巨星女朋友。 那假如说,这个小明星女朋友是自己公司旗下的艺人,且有赚钱的可能性,所以我得捧她。 可是我已经有足够多可以赚钱的营生,我为什么要为了捧她去触及一个全新的领域。 因为我有一个要和我争资产的弟弟在做这方面的生意。为了给家中长辈证明我比他更有能力,所以我也要开始触及这方面的事情。 刚好,我的那位小明星女朋友有这方面的潜力。 枕溪晃了晃脑袋。上述假想成功的前提是,叶九如必须是云想公司的艺人,不然为什么捧她?为他人做嫁衣? 等等…… 叶九如是云想公司的艺人? 枕溪把还没还回去的电话掏出来,打开了最近通话。 “melon和云氏是什么关系?” “D&D和云氏是什么关系。” “呵呵”枕溪狞笑道:“敢情我也是云氏嫡系皇太子?” 原公司属云想,现公司属云岫,总是跟他家沾了点关系。 “云想不会把你当自家人看。” “难怪了我说,总决赛那段时间天天逼我退赛。我还说他们脑子进水,敢情还有这一茬子在里面?” 她要是作为center出道了,就是在帮对家公司打天下。 嚯呵呵呵—— 枕溪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Dream girl 130》的企划是你做的?”枕溪咬着牙齿问。 “我是参与人之一。” “用得哪个企划原型?rainbow girls的?” “HP最初的,粉丝营销模型。” “王八蛋!” 枕溪摔了电话。 是真的摔了电话,手机砸到墙上,摔得粉碎。 她当初写HP的营销企划,最开始,是为了赚钱。后来,是为了帮林岫培养粉丝经济和粉丝营销的概念。 这才过去多久,全应验到了她的身上。 想起比赛时的那些日子,只能靠着粉丝怜悯才能活下去的竞争法则,每一天紧张到窒息的训练,和不知前途的垂死挣扎苟延残喘。 自作自受。 枕溪这一刻真是知道了什么叫做自作自受。 她之前觉得,她欠云岫的已经还请,没想到那才是开始。 她把对方从泥泞沼泽里拉出来,把自己给陷了进去。 酒店房间的电话响起。 “参加比赛是你自己决定的。”那边说。 “滚你大爷!是你们制作组的面试官说我活波可人清丽俊秀,许诺我进总决赛我才参加的。是她们求着我,哭天抹泪的求着我,我才参加的。” “我们制作组没有瞎子。” “你在电视上看到我是不是特开心?心里想,嘿哟,那个缺心眼怎么来了。” “你长了一张第一轮就被淘汰的脸。” 枕溪把电话捏得咯吱作响。 “不好意思哟,我不仅没被淘汰,我还进总决赛了。我不但进总决赛了,我还拿了第一。我不仅拿了第一,我还红了。我还不是一般红,现在全国属我最红!我—最—红!” “今年节目会做第二季。” 枕溪愣了愣,问:“你觉得观众会上两次当?你看大火的选秀哪个能把热度维持到第二季?你觉得你运气会好到再碰到一个像我这样红炸天的国民center?”枕溪对着话筒骂: “你脑子被盐齁了?我们还没解散,你就想弄出第二个复刻版来抢占市场?你是不是嫌钱赚太多?” “第二季做男版。《Dream Boy 130》。和你们的市场没有冲突。” 枕溪又愣了。 “所以说,你根本没有想过要好好经营Dream girl这个组合。你想要的,只是可以无限制生产下去的流水线产品。今年是Dream girl。明年是Dream boy。后年呢,你要做什么?Dream girl&boy?” “Dream actor,Dream MC,Dream motel,很多。枕溪,你说的,梦想这个东西是最容易明码标价用来出售。” “报应!”枕溪说:“报应!” 我他妈当年吃多了要让他去HP实习,两个假期的时间,浸淫了一整身的邪魔歪道。 “如果云想把RG做起来了……” 那才是一个可长线发展的杀伤性武器。 “他捧叶九如花的钱比我做一整季《Dream girl 130》还多。你看他起来了吗。” “如果不是今年撞上……” “如果不是今年撞上《Dream girl 130》大火,就起来了。” 没错,叶九如上辈子就是这么容易得,起来了。 “你的Dream系列不会一直火下去,观众总有一天会厌恶的。” “我要在这之前坐上云氏董事长的位置。” 原来打得这个主意。 “林岫……” …… “如果一年的合约期满,你如愿坐到云氏董事长的位置。我希望你能给我自由,我想回去读书。” “如果那时候我成了云氏董事长,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如果我不是,希望你可以回去参加RG的总选。” “好。” 那边好像愣了愣,枕溪听到他用疑惑的声音问她:“不问为什么?” “我知道。” 他和云想博弈的原因从来也不是为了赚钱,他们要争长短的理由,无非就是想证明给董事会的人看,他们两,谁才是在云岭死后可以带领云氏走得更远的那个人。 枕溪和叶九如,就像斗鸡场的两只鸡,被喂了不同的饲料长大。云岫夸枕溪的饲料好,云想夸叶九如的饲料好。那究竟谁的饲料好,端看谁能活到最后就行。 这场比赛,名义上是两只鸡之间的胜负。实为两个饲料厂,以及饲料厂全部员工的胜负。 正所谓,一鸡得道,全厂升天。 一百八十九、斗兽场 枕溪又一次和叶九如碰面了,在即将录制节目的前夕。 她不知道叶九如此刻看她的心情,是否跟自己看她的心情雷同。 一想到她们两被当作斗兽场里拿来赌博娱乐的玩物,枕溪就想跟她抱头痛哭一场。 但她两的立场,又稍稍有点不同。她和云想的关系,跟自己和云岫的关系,大相径庭。 这场属于云家兄弟的赌局里,她或许是自愿参与的。枕溪,完全就是误打误撞。 她能怨得了谁呢?只能勉为其难地,责怪一下命运。 毕竟她参加西瓜选拔和Dream girl 130时,并不知道里面盘桓着这么多错综复杂的关系。 都是命啊! 《妄走城市》这一期偶像特辑要在Y市录制两天,七中是他们的第一个取景地,要在这里进行第一个任务。 开场录制—— 她们5位录制嘉宾由导演介绍着出场。分明,她们都已经和所有主持人碰过面打过招呼,可当她们出场时,他们还是要表现出完全预想不到的惊讶。 枕溪压轴出场。 导演介绍说:“最后一位嘉宾,一直被猜测说是我们台台长的亲闺女……“ 诸位主持人:“不会吧,别开玩笑了……” “是今年刚走入大家视线就收获了很多喜爱的偶像艺人,让我们欢迎……” 导演组的人提醒枕溪可以出场。 伴随着主持人夸张的“枕溪!”“我们国民center”“我们丹丹”的叫喊声,枕溪的综艺首秀亮相完毕。 主持人之一,也是今年刚刚收获某影帝奖杯的王乐山把她拉到了人群正中间,说:“先给电视机前喜欢你的观众朋友们问好。” “来,大家先鼓掌,祝贺枕溪前几天刚荣获我们台的年度最佳综艺新人。”一个主持人开口,说:“我们这个节目也录了三年三季,我们之中也没谁拿过综艺新人奖。” 枕溪知道人家在开玩笑带气氛,但还是觉得脸上挂不住。 “丹丹之前有看过我们节目吗?”王乐山问。 “当然,当然。” “那肯定是看到我们从这一季第一期开始就一直在呼唤你。” 这个不可能没看到。 这个节目的收视一直很高,从这一季节目开播起,几乎每一期,这些主持人和节目组都会花式cue到自己。比如模仿她说话,模仿她的广告,游戏拿了第一说自己是XX枕溪之类。只要这个节目播出当天,枕溪必上热搜。 所有人又寒暄了一下,主持人才说到今天的正题。 “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地方,枕溪爱婷和RISUN都很熟悉吧。” 那是,她们现在就站在七中的足球场上。 “RISUN在这里呆了几年?” “5年。” “之后就去了韩国?” “是的。” “枕溪呢?” “四年。初中三年,高中一年。” “你们三之前就认识吗?”主持人问。 “当然。”段爱婷说:“我和RISUN是同班同学来着。枕溪因为经常考第一,随时都能在表彰大会上见到。” 段爱婷说这,朝枕溪瞄了一眼。 枕溪会意,接过了她吹捧的旗帜,继续说:“爱婷学姐因为长得很漂亮,在学校里一直很有人气,校庆的时候能经常看到她的表演。” 说起来,今天来得三位七中校友。 眭阳,那不必说,打枕溪认识他那时候起,七中校草的名称就长在了他身上。 段爱婷,因为长得漂亮又有才艺,一直也都有人说她是七中的校花,虽然眭阳和李明庭坚决不承认。 至于她自己,在没出名前,就已经是七中很典型的学生代表,毕竟连续三年次次考第一的成绩在七中的建校历史里也不多见。 好在今天来得不是枕晗。 为了开始游戏要先分组。分组的规则就是抽签。 其实谁和谁搭档,早在节目开始前就已经决定,但为了给观众展示真人秀的“真”,这个过场还是要走。 眭阳段爱婷和叶九如都和异性主持人搭档,只有枕溪和Ian,被硬生生地凑在一起。 “两位之前是不是合作过广告?” 明知故问。 “没错。” “那还挺有缘分的。” 是么,呵呵。 Ian是一个语言完全不通的韩国人。他今天也带了同步翻译,但人只给他翻主持人的话和游戏规则。枕溪要想和他交流,还是得自己比划或者靠翻译机。 节目的第一个游戏,是搜集散落在校园各处的拼图碎片,哪一组先搜集到六块完整的拼图,就能获得胜利。但是,获得拼图的唯一途径不是只靠寻找。 简明扼要,要是别的组先找到了,你可以抢过来。 一个有完整剧本的节目,但好在,在游戏里还是可以自由发挥。 这个节目的惯常套路,是先找个结盟的对象。 “pony姐,我们结盟好不好?” 枕溪想跟她们组搭档的理由有二。 一是,pony的搭档是眭阳。 二是,眭阳可以充当她和Ian的临时翻译。 “好啊。”对方答应地很干脆。 她们四个人找了个隐蔽的角落蹲下,开始商量所谓的战术。 “我是这样想的,如果我们先找到了拼图碎片,不要带在身上,先找个地方藏起来,防止别组队伍来抢。”枕溪先出了个主意。 Pony说:“你不知道我们成员有多精,就算藏起来也很有可能被找到。我觉得我们可以正面拼一拼,RISUN和Ian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总不见得抢不过那几个老头。” 老头就是指那几个男性主持人。 她说的也没错,她们这组联盟确实拥有这群人里头最强的战斗力。 “那就先抢了再说。” 眭阳拍板定下了她们的初步战略。 “你跟Ian解释一下我们的意思。” 眭阳问她:“抢用韩文怎么说?” 要不是三台摄像机支在正对面,枕溪肯定一脚就踹过去了。 要你何用! 枕溪只能自己跟Ian比划半天,可对方还是一脸的不大明白。 “follow me!” 她隐隐地开始觉得,这人有点黑洞的潜质。 她和Ian在七中绕了半个小时,一片拼图都没找到。枕溪一直自说自话:“难道是已经全部被找到了?不然怎么会一片都看不见。” 枕溪回头,Y市今天的天气不错,Ian在她身后笑得特别阳光灿烂。 看在枕溪眼里,就是有点没心没肺了。 虽然是录节目,但这哥们不能表现得一点胜负欲都没有吧。眭阳不是一直说他功利心很重。 “枕溪!” 远处传来眭阳的声音,随后,是他快速奔跑的身影。枕溪眯着眼睛,看到了追逐在他身后的两位男性主持人,其中一位一直以强壮著称,是这个节目的大王牌。 眭阳把手里的东西朝她扔过来,大喊: “跑!” 枕溪捡起来一看,是用衣服包着的拼图碎片。 她推了Ian一把,立即就转身,但她的对面,同样有一组人马冲过来,眼睛对她手里的东西散发着虎视眈眈的信息。 前有狼后有虎,通常情况,应该是Ian负责拖住一边的人让她脱身,但两人语言不通,枕溪索性放弃和她沟通的念头。 手杵着围墙,自己从花台翻出去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枕溪回头看,跟拍她的摄影师正把摄像机架在围墙上,也想随着她的样子翻出来,但—— 失败。 枕溪找了个地方把碎片藏起来后,才又回去找她的摄影师。 Ian就站在摄影师旁边,哀怨地看着她。 这哥们真是不行,靠不住。 “东西呢?”眭阳问她。 “藏起来了。” “藏好了吗?” “藏好了。” 眭阳开始跟她说另外几片拼图在谁的手上,要制定好战略抢过来。 眭阳制定的战略就是他去找人,抢了之后枕溪负责藏起来。 这个计划真正实行起来的时候也不困难。七中的教学楼建得像是迷宫,枕溪有主场优势,无论是谁在背后追她,跑不出500米都得被她甩掉,连带着摄影师。 摄影师又一次通过对讲机找到她,说:“这个节目录了三季,你是跑得最快的一个女嘉宾。之前来的女嘉宾,没有一个像你一样爬高上地还翻墙。” 她手中的对讲机响起,眭阳说:“我听到红组说,他们有片碎片在叶九如手里。现在叶九如要藏起来,正往A栋去。” “收到,明白。” 枕溪的follow PD提醒她:“你和Ian才是一组。” “我们不是结盟了吗?” “但是第一只有一个,之后的拼图碎片你们要怎么分配?” 这个枕溪还真的没有想过。 “到时候再说吧。” 枕溪和叶九如在A栋不期而遇。她问:“师姐,拼图呢?藏起来了还是在身上?” 叶九如不说话。 这时候身后传来奔跑的脚步声。枕溪回头,大汗淋漓朝着她们跑过来的正是Ian。 不是,这哥们做什么了?怎么就累成这样。 枕溪拉着他的手腕指了指叶九如,意思让她钳制住叶九如,她去翻包。 这回这人明白了,过去抓住了叶九如的两只手。叶九如站在他面前,瘦弱得简直可怜,头顶才到人胸口。 可就是这样,她还是掰着Ian的小拇指挣脱了他的控制。 这哥们…… 真是个黑洞。 “滚掐那哟(没事吧)?”枕溪问了跪在地上的他一声。 对方比了个OK的手势。枕溪叹着气拍了拍他的背,拔步朝着跑走的叶九如追去。 一百九十、敌人的敌人 叶九如被她按在地上搜身的时候,那叫喊声让枕溪有种置身在某个屠宰场的错觉。 “师姐,对不起了。” 枕溪从她包里搜出了那张拼图。 至此,他和眭阳已经抢到了5张拼图,只剩下集齐最后一张,她们就可以结束这个累人的游戏。 没让她等太久,眭阳抢到了最后一张拼图。至此,六张拼图碎片都到了他们手里。 最后就是,两个组合的竞争。 Pony问:“第一只有一个,我们要怎么决出这最后的胜负?” 眭阳提议:“剪刀石头布吧。” “这么草率?”pony问。 “我觉得可以。”枕溪附和着。 实在是她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去进行其他游戏。 最后,由pony和枕溪作为代表来决出这个游戏的第一。 枕溪输了,把自己手里的4张拼图交了出去,以微弱的差距,败北了这场游戏。 这个游戏从中午两点录制到了将近傍晚七点,接下去,要录制吃晚饭的环节。 乘车移动。枕溪单独一个人,和王乐山以及导演组坐上了同一辆车。 王乐山说:“你是我们节目开播三季以来,把胜负欲表现得最明显的一个女生。” 枕溪一下就忐忑起来,摄影机这会儿也没开着,她自己也摸不透’胜负欲‘这个词在对方的语境中属褒义还是贬义。 “可能是因为生存比赛出来的,所以比较看重竞争。”总导演说道。 “不见得,你看另外一位也是生存比赛出来的。” 枕溪知道他们在说段爱婷。 “我们节目特别不好邀请女嘉宾。”导演跟她说。 “应该不会阿。” 这个节目收视话题都很高,应该是人人争破头都想上的节目才对,怎么可能不好邀请女嘉宾。 “的确很难。我们节目的形式是以游戏为主,什么样的游戏都会有些。有些女嘉宾来上节目,根本不在乎游戏的结果,只关心自己在镜头里好不好看。遇到这种情况我们也很头疼。像你今天第一次来上节目,表现成这个样子真是出乎了我们所有人的意料。” 这要枕溪怎么回答。她也不是不关心外表,只是在什么环境下说什么话做什么事,一直都是她信奉并严格遵守的原则。 她要是去到秀场和T台,她也得把自己端得漂漂亮亮的。 “艺人病这个东西,真是难治。” 临下车前,王乐山说了这么一句,不知道在代指哪位。 晚饭内容录制开始。 他们还是分成七个组要做游戏。游戏获胜的队伍可以优先挑选或者从其他队伍那里抢走自己喜欢的菜色。 Ian再次表现出他黑洞的属性来,只要是他参与的游戏,都输。 枕溪看着面前码着的几盘海鲜料理,头疼得紧。 这些东西她一样都吃不了。 好在,眭阳赢了游戏后开始和她们组交换,把枕溪不能吃的东西都换了个差不多。 正式开始吃饭。中午跑了一中午,枕溪中间就吃了两块巧克力,这会儿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 导演一说可以吃饭,枕溪见前辈们动了筷子,忙也不客气起来。 她一个人,吃完了两碗饭,一个肉夹馍和一个鸡蛋饼。 吓到了同场的女艺人。 “枕溪,你都不用控制体重吗?” “她体脂低。”段爱婷说。 “健身吗平时?”女艺人问。 “她那么忙哪有时间健身。”有人替她回答。 “比赛时候练舞时间超过12个小时。现在不忙的时候也得练8个小时以上。” 枕溪没想到段爱婷会帮她说这些。她一直觉得段爱婷对她的努力拼命嗤之以鼻来着。 “难怪能第一出道。”有人说了这么句。 “九如姐。”段爱婷甜滋滋的笑,问:“你们平时练舞多少时间?” 得,自己又被段爱婷当枪使了。 这问题明摆着找茬,要叶九如怎么回答。练得时间短?那就是不努力。练得时间长?怎么还能跳成这样,那就只有蠢笨可以解释了。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段爱婷难得能向着她一点,偏还是因为她现在敌对的重点放在了叶九如身上。 上次黑幕抢了她最佳女团奖杯的事,兴许对于段爱婷来说就是不共戴天之仇。 醒醒啊,段爱婷,这位可是你小老板娘,她要是有天上位了你可怎么办? “没有太多的时间练习,我们平时要兼顾功课。” 叶九如也不是省油的灯。说句忙就算了,干嘛还扯出学业的事情来。 在场的人都知道,Dream girl 13个人因为要进行这一年的活动全都暂停了学业,有几个还索性退了学。为此,她们没少被网友路人诟病,说她们不学无术,说她们玩物丧志。 “九如姐学习好么?我读书的时候没考进年级前100都被网友骂过。估计也只有枕溪这样的成绩才能被大家夸上几句。” “学习和事业总是很难一起兼顾到,一直在很努力地协调着两边的工作。” “确实很难兼顾。我们组合公认最聪明的枕溪都兼顾不了,只得先休学来工作。所以她学习好,事业也有成。九如姐这样两边一起兼顾不吃力吗?” 枕溪一口叹气,悄悄打量周围人的目光,大家都是一副不干我事但我好奇的样子在竖着耳朵听她们说话。 枕溪都在后悔,她刚才要少吃点,也引不出这会儿的话题。 偏偏在座的人里她年纪最小,没有插话的余地。 其他人,见摄像机没有开着,也丝毫没有想要插手的意思。 “怎么办?”枕溪给眭阳使眼色。 眭阳看了她一眼低头吃饭,意思是不关他事。 造孽呀—— “九如姐,这次总选你拿了第二吗?听说你下次总选的目标是第一。但是明年总选的时候枕溪就回去了,你要踩在她的肩膀上拿第一吗?” 哇!这话可不得了。安静呆着的枕溪收到了来自周围人的目光洗礼。 “明年我们总选的时候你们组合还没解散。枕溪要参加的,是后年的总选。你说得情况不存在。” “如果你明年拿了第一,后年枕溪要是参加你们总选,你……” “学姐!”枕溪把没动过的橙汁推过去,说:“这个好喝,你尝尝。” 段爱婷可真嚣张呀。 这种话都敢说出口? 她也就是仰仗着这是云氏的节目,这里在座得多是云氏艺人,所以才这么无所顾忌。 无知无畏,真是可怕。 今天还有最后一个游戏的录制。他们吃过饭,紧急地赶到了下一个录制地。 密室逃脱。 抽签决定哪两组搭档一起进去,没有抽到的一组只能单独完成任务。按完成逃脱时间长短决定游戏的胜负。 他们在车上进行了抽签,很有缘分地,枕溪Ian组又和眭阳pony组搭档在了一起。 等他们到达录制地的时候,远远地,就看到了密密麻麻的人头。 他们这次来Y市录制比较低调,之前在七中录制就没围观群众。现在不知道大家从哪收到消息,说他们要到这里录制。这一会儿的功夫已经围了几圈人。 粉丝可能没有多少,但围观群众实在是多。 枕溪有点担心。 不是她自吹自擂,她在Y市的认知度,和天王巨星也差不多。大家来看她,不是抱着看名人的心态,而是要瞻仰天王巨星的架势。 枕溪下车,安保围着她站了一个圈,可就这样,枕溪还是被人群挤得肩膀都瑟缩起来。 “枕溪!你是最棒的!”有个厚重的大哥在人群里头喊着。 “枕溪!比赛的时候大爷给你投票了。” 枕溪笑着点头,说谢谢。 “枕溪!阿姨爱你!” “谢谢谢谢。” “枕溪!想做什么就去做!Y市人民永远支持你!” …… 好不容易,枕溪毫发未损地到达封闭场馆。 段爱婷也挤过来,笑着说:“我和眭阳也是Y市人,可大家都只认识你。” 这算什么?挑拨她和眭阳的关系? 比这还过分的话她都整天挂在嘴边,眭阳早习惯了。 “1700万国民center出道,没几个人不认识她吧。就像大家提到Dream girl,就是枕溪。” 眭阳说了节目录制到现在最长的一段话。 但是段爱婷的脸色就难看了。 “没错,就像提到枕溪大家也能想到Dream girl一样,我们也跟着沾光。” “是吗?我以为大家提到枕溪首先想到的会是国民center。” 段爱婷法令线都快跨到脚跟。 好在,主持人到场,摄像开机,进入了节目流程。 枕溪和眭阳他们组第一个进入密室。 这个密室超级大,是个医院的样子。枕溪一进去就觉得不舒服,总感觉后背发凉,尤其她找线索的时候还看到了白色床单上的血迹。 为了节省时间,他们四个分开寻找线索。枕溪自己到了一间标本室之类的地方,看到满目泡着奇怪东西的玻璃瓶子。 偏她觉得玻璃瓶子里会有东西,还一个个看过去。 就是这个时候,密室里响起了一声刺耳的警报。所有照明—— 瞬间熄灭。 一百九十一、旧景重现 枕溪瞬间,什么都看不见了,甚至,连方向感也失去。 原来什么密室逃脱都是幌子,这个游戏的目的,还是在于“吓人”。 熄灯的那一刻,枕溪就听到了远处来自pony姐的尖叫。 这屋里的三个人,有且只有她有动静,其余三个,像是根本不存在一般。 这个时候,墙壁上有微弱的烛火亮起来。这点光亮对于正常人来说是足够,但看在枕溪的眼里,和完全黑暗也没多少区别。 也不是完全没有区别。 完全黑暗里,她看不到别人,别人也看不到她。但现下的情况,她还是看不到别人,至于别人…… 枕溪听到周围有窸窣的声音响起。如果这个游戏的主题在于吓人,那肯定不止有熄灯那么简单。 枕溪慢慢地往后靠,背脊贴到了一面墙。 她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开口提醒一下。 “我先说好,我有夜盲症,现在不大看得见。无关人员不要靠近我哦,我会武术的。” 枕溪摆了个截拳道的手势,说:“我打人很疼的。” 窸窣的声音停滞,然后慢慢地离她远去。 这就对了嘛,都是为了工作,何必互相为难。 时间流逝,她看不见,也没有人来吓她。枕溪的心情由原本的紧张忐忑变为了百无聊赖。 这会儿的情景,让她想起那年的校庆游园会。 她被卢意遗落在鬼屋里,也同现在一样,身边被不确定的因素困扰着,也同样地,因为看不大清没法自由脱身。 那时候她因为害怕开始胡言乱语,祈求着有个人来救她脱离苦海。这会儿的她,心里也怕,但总还顾虑着一份体面不想在镜头前失态。但心里也在期盼着,来个人助她脱离苦海。 “枕溪?” “眭老师。” 缘分啊缘分。 “你找到线索了吗?”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 枕溪没忍住,埋汰出声:“你还觉得这是一个密室逃脱游戏?你一路上没遇到什么?” “之前没有,现在……” 枕溪的感觉不大好。 “你别回头!”眭阳大叫一声:“千万别回头。” “吓我?” “我为什么吓你。” 因为你是个作怪精! 枕溪开始大弧度地上下左右晃动脑袋。 “我就回头了,怎么样?我后面是堵墙,还能有什么从墙里伸出来?” 别说,枕溪还真碰到了,触感不好的一蓬头发。 “走走走!”眭阳扯住了她的衣袖。 “我不怕!”枕溪还在嚷着:“我会武术我怕什么。” 她从比赛到现在,从没在镜头前表现过自己软弱的一面。今天万万不能因为参加个综艺,就把自己勇敢少女的人设丢在地上碾碎。 “那我走了。” 枕溪抓住了他的卫衣上的帽子,说: “走吧。” 要在平时,这人怎么着也会埋汰她几句。这会儿安静又绅士,估计也是顾忌着镜头的缘故。 偶像包袱也是真重。 “他们为什么都避着我们走?”眭阳安静了有一会儿后,突然开口。 “谁?” “那些鬼。” “别瞎说,这是社会主义社会,哪来的鬼。我之前说,说我会武术又看不见,惊吓过程中万一动手,容易没轻没重。” …… 眭阳又带着她走了一会儿,说:“地形有点复杂,走着走着又绕回来了。” 枕溪倒吸一口气,忍住到了嘴边的侮辱。 “稍等!” 一个陌生的男声突然在他们头顶响起。 “需要更换一下摄影机的电池。” 枕溪松了一口气,趁着换电池无法录制的当口跟眭阳说:“你是不是个路痴?总共就多大点地,半天都没走出去。” “你来走一个试试。我走半道看见血糊糊趴在地上的人我是不是得绕路?” “为什么绕路?走过去不就是了。” “你说得轻巧,你看不见当然无所谓。” “你牛高马大一大小伙子你怕什么?她还能拽你脚不成?” “你就知道她不会拽我脚?你就这么闭眼睛拉着我帽子,当然什么话都好说出口。” “要你何用!” 眭阳把她的手拍下来,说:“一会儿各走各的。” “我闭着眼睛摸着墙都比跟你一起来得快。” “哼——” 枕溪偏过了头。心想这个人也真是靠不住。 上次也是,这次也是,永远找不着正确的道。 “枕……枕溪……” 恐惧又焦急的声音。 “怎么了?” “我脖……脖子上好像有个东西。” “什么东西?” 一瞬间,枕溪也跟着紧张起来。心想该不是哪只“鬼”把手搭上了他脖子。 可也没听见其他动静呀。 “不……不是。好像是只虫,一直在动,你快帮帮我。” 枕溪一口苍老的叹息。 好在这会儿的摄像机在换电池,不然这哥们的形象可怎么办呀? “左边右边?” “左边。” 枕溪干脆利落地,一巴掌挥了上去,一声脆响。 “你是不是想打死我。” “走了没?” “走了。” “那不就行了,矫情——” “你……” “摄影机OK了。” 眭阳把话收了回去,又恢复了他高冷男神的形象。 结果他们两还是搭档着,一起走出了这个医院密室。 “怎么是你俩出来了?你们各自的搭档呢?” 枕溪这才知道另外两人还被困在里头。 眭阳转身就去寻找搭档,枕溪倒是老神在在地坐在外面休息,说自己夜盲就不给人添乱了。 “枕溪,你一个小姑娘怎么一点没被吓到?”导演组的人问。 “我挺害怕的。” “我们在监视器里看,你都没什么动静。” 枕溪一下就急了,问:“刚才拍的内容是不是用不了?” 她只顾着维护形象了,完全忘了这是个综艺节目,需要爆点——例如女嘉宾花容失色的尖叫,她刚才表现得太冷静。 “还行……”导演组的人语焉不详,说:“还是有可以用得内容。” pony姐是被眭阳和Ian一人一只手架着出来的,刚出门,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就开哭,同时对节目组惨无人道的环节设计进行咒骂。 枕溪瞥了一眼Ian,他也是气息不稳满头大汗。相比较下来,自己四平八稳的样子实在太爷们了。 枕溪不由得,看了一眼眭阳。心想要是Ian先一步找到自己,自己和他搭档……那事情还真得麻烦得多,她本身对这个人,就不怎么信任。 她和眭阳,真的太熟。以至于碰撞起来,一点火花没有。 《妄走城市》为期两天的录制结束。结束的当晚,枕溪连夜就飞到另一个城市继续工作。 半个多月后,她参与录制的这一期《妄走城市》上半期播出,取得了开播三季以来的最高收视。 枕溪没忙得过来去看。 只是利用闲暇时间看了看网络上对这期节目的反响。 网友的反馈分为几类: 第一类,枕溪的镜头为什么那么多? 第二类,为什么只有枕溪是和同场的嘉宾搭档? 枕溪的粉丝给《妄走城市》官博写建议信: 我们枕溪是个慢热的孩子,本来第一次录制综艺就紧张,节目组还把她和语言不通的嘉宾安排在一起,最后就导致枕溪表现得很局促,节目的综艺效果也没出来。 然后节目组就把这期的收视率红榜贴了出来,好像是要反驳枕溪粉丝口中节目效果不佳的言论。 “难道你们以为这期节目收视高是因为节目好看?我求你们,心里可有点数吧。” “作为节目三季以来的忠实粉丝,我明确地跟你们说,这期虽然是收视最高,但也是最难看的一集。要是把枕溪换做其他嘉宾,你们的收视能跌倒谷底信不信?” 这些是对枕溪和Ian搭档不满意的粉丝发表的言论。 那自然,第三类就是: “哎呀,‘雨伞’CP真是配一脸。枕溪看着文静内敛,没想到是个好动的孩子,看她奋力奔跑的样子,真像是一道春天的闪电。Ian就更不用说,看着高大挺拔,又是队伍里的主舞,没想到是个弱鸡和游戏黑洞。这种运动少女搭配体能弱鸡的CP最有趣了。” 一般这种言论的底下都伴随着枕溪粉丝的怒骂: “配你妹啊配,我呸!没看我丹做游戏的时候多认真!你家白莲花就一副游手好闲的样子跟在后边。我丹如果和RISUN分在一组,第一个游戏根本不会输。都是一个组合的,怎么做人的差距那么大?” 因为这些言论的出现,枕溪决定抽时间去看看节目。 她找了个有片源的实时弹幕网站,想直观地看一下网友对这期节目的反馈。 首先,她的镜头对比同场的另外四位嘉宾,确实是多了。 再者,这期节目的剪辑的确混乱,很多地方的前后因果连接不上,给人莫名其妙的观感。 最后,就是网友,也包括部分黑粉和枕溪粉丝围绕着她在节目里表现出的胜负欲开始进行大面积嘴炮。 辩论的两方的中心分别是: 谦虚才是中华民族应该具备的传统美德,枕溪太过于争强好胜。 以及—— 做游戏又不是敲钟念经,这么提倡谦虚美德,奥运会怎么不用征信分数来作为评判胜负的标准 一百九十二、人设崩塌 枕溪认真看了双方争论的原因以及相互陈述的论据。觉得她粉丝的重点没有找对。就她以曾七中辩论队成员的经验来看,她的粉丝跟人争论的重点不应该放在做游戏需不需要胜负欲和谦让上,而是—— 性别歧视。 同样的胜负欲,同样的争强好胜,眭阳在节目里表现地比她更为突出和明显,可没人说过他半句不是,反而,夸赞居多。 说到底,枕溪引起争论的原因,还是在于她女性的身份。 她抢叶九如的拼图,弹幕说她太暴力。 她抢王乐山的拼图,弹幕说她太紧张游戏的结果。 说好好的一个娱乐类综艺,被她搞成了竞技体育。 当热,被苛责的也不止有枕溪一个。 段爱婷和叶九如因为游戏过程中躲躲藏藏咋咋哇哇,也被人说没有参与精神和娇气。 反正就是怎么做都让人觉得不满意。 那好在,最后枕溪剪刀石头布输给pony,双手奉上了她到手的胜利时,还是有人为她说了几句良心话,说她拿的起放得下。 “人红就是是非多啦,什么声音都得有的啦。要是哪天没人说你,你就该着急了啦。”潘姐这么跟她说。 可围绕着她的不同声音也太多了些。 就连她吃了两碗饭一个肉夹馍一个鸡蛋饼都有人说她,说她作为一个全民偶像,应该给所有支持关注她的粉丝树立正确的饮食观,说她暴饮暴食是非常不好的饮食习惯。 她作为一个正在长身体且平日消耗大的青春期女孩儿,还不能多吃点饭了? 吃他家米了? 这期的争论还没有结束,势必,还会蔓延到下一期的播出。 然而一个星期后,《妄走城市》偶像特辑下半期播出,倒是没有人再在意她的饮食习惯和游戏胜负欲。大家的焦点,不约而同地,被转移到了她和眭阳的交情上。 “他们两之前是很熟悉的关系吗?” “是出道前就传过绯闻的关系。” “楼上别瞎说,那段所谓的绯闻都是枕溪对家编造出来的黑料,赶在总决赛当天放出就是为了阻止她夺冠。当时D&D和CL就都澄清过,说两人因为有共同认识的朋友,所以是认识的校友关系。” “她两在节目里表现出的,应该不只是认识的关系吧。” “楼上不要妄自猜测,我并没有在节目里看到他们两有任何越界过密的行为。” “眭阳的粉丝还真是睁眼说瞎话掩耳盗铃。你们家眭阳平日里表现出的是个什么性格你们不清楚?” “这两人的人设,都崩了吧。” 能引起这样的争论是枕溪没有想过的。她和眭阳本来就是舒服的相处关系,就算没有这层,两人也认识了好几个年头。 但因为彼此的身份——当红女偶像和当红男偶像,又因为出道前传过绯闻,所以他们两人在外人面前都比较避讳。 万万没想到的是,她和眭阳在密室里,因为更换摄像机电池时的松懈,那段跟平时一般无二的相处和对话,被完整地,剪辑进了正式节目里。 在那几分钟出现之前。枕溪是临危不惧浑身是胆,虽然夜盲,但沉着冷静的武术少女。 RISUN是心不动万物皆不动的高冷男神,是任你魑魅还是魍魉,都得被我容貌和气场折服的天神大人。 夜盲的武术少女和眼高于顶的天神大人搭档走在恐怖医院里的场景,谁都能想象得出来。 无波无澜,稳如死狗。 对比另外几组全程充满尖叫泪水和消音脏话的表现,他们两,仿佛跟其他人玩得不是同一个游戏。 问题出就出在,换电池的那几分钟。 可能不到300秒的时间,这两人费心经营了将近小半年的人设,完全,崩塌。 在比赛时努力上进,不抱怨不言败,永远斗志昂扬,坚忍不拔,1700万登顶的国民center枕溪,成了个絮叨又嘴倔,口气宛如菜市场大妈的偏执小孩儿。 而当初那个在废弃工厂纵身一跃成就天神大人美誉的RISUN,那个在镜头前永远冷静话少的帝国门面担当,成了个衷爱跟小女孩斗嘴,语气讨厌又话多,说一句顶十句,句句不饶人的怕虫子胆小鬼眭阳。 那不是观众和粉丝认识的枕溪。更不是观众和粉丝认识的RISUN。 节目播出的当天,他两就同时上了热搜榜,连带着的,还有和他们隔了几个位置的Ian。 这几分钟不仅给枕溪和眭阳的粉丝带来了冲击。倍受冲击的,还有日渐壮大的“雨伞”CP群。 “饭不下去了。以前觉得枕溪和Ian特甜,现在才发现,都是我们自己幻想出来的美梦。” “我们喜欢的是广告里的枕溪和Ian,不是现实中的这两位。” “现在我总算看清了,枕溪在我们面前什么样,在Ian面前也是什么样,但你们看她跟眭阳……” “还是不要太悲观,兴许只是关系好的朋友。” “可他们两之前都是一副我们只是认识但不熟的样子,现在突然来这么一出……” “说句实话,夕阳要比雨伞带感多了。你们想,一个学校的学长和学妹,相差一天出道的前后辈,两个都是组合center,也都是组合领舞。性格还特别反差萌,而且这份反差,也都只是在对方面前才能表现出来……” “其实只靠那三分钟的对话我就可以脑补出许多。你们有没有觉得,他两特别像汤姆和杰瑞。眭阳就跟趴在桌子上的贱猫似得,有事没事要手欠撩人家,把枕溪弄得一发毛,吃亏的还是自己。” “这两位就算没有什么暧昧关系,只是作为朋友相处也很舒服了。枕溪平日里压力太大,因为是国民center,说话做事都得顾及自己的身份,怕也只有跟眭阳才能这样无所顾忌地说话。” “眭阳也是,独自一人到国外训练出道,平日里中韩两地行程一起跑。看他平时也不怎么说话的样子,原本还以为他就是个话少的性子,结果……” 结果是枕溪在节目播出当晚接到了来自李河的“慰问”电话。 “那会儿说是换电池,以为没录制……我们也没说什么呀,不就是正常的交流……本来就是好朋友为什么要避嫌?……是,现在我和Ian是主流。但也没有谁规定我不能有个异性好朋友吧……我知道,眭阳人气高,我俩传过绯闻……” “不是,就我俩那相处的方式能有什么暧昧……我俩当哥们处了三四年,之前也没人说我俩相处方式不对呀……那你说怎么办?以后不来往就是欲盖弥彰,网友肯定会有更多的猜测。再说了,你们管天管地还管我和谁交朋友?我和眭阳在我初一就认识,那时候怎么没人跟我说别和他来往?” “你们让我和Ian炒CP我也配合了,不能因为这个,就让我和所有的异性朋友都断绝关系吧……人网友也没说什么,我上网看了……我真看了,我和眭阳的粉丝都没说什么,我们本来就是好朋友,她们早就知道” “是,我们以后还是好朋友……你们要营销我和眭阳的朋友关系,我这边没问题……我们本来就是好朋友,你要我怎么证明?又不是小学生过家家送个礼物还写什么友谊地久天长……好朋友的证据?没有证据,你们自己编吧!” 枕溪气得挂了电话,把云岫到李河再到《妄走城市》节目组全骂了一遍。这都多大点事?又不是偷偷谈恋爱接吻被拍到,搞这么兴师动众做什么? 敢情偶像就都是喝露水长大?絮叨一点怎么了?话多一点怎么了?还不允许偶像怕个虫子了? 真是!人设塌了就塌了呗,谁还能装一辈子不成? 反正经过此事之后,眭阳怕虫子又唠叨的形象是在广大人民群众心里根深蒂固了。他去个签售会,都有粉丝拿着塑胶虫子跟他打招呼,以求得他多一点的关注。 为此,眭阳骂了枕溪许久。 最开始,枕溪不服气,觉得他没事找事还能怼回去,到后来,就习惯了。 “谁人前人后,台上台下一个样?你得感谢我,让你在粉丝心里的形象更有广度和具体。” 眭阳担心的粉丝脱饭现象没有发生。 私下唠叨可爱孩子气的眭阳和舞台上不近人情侵略感极强的RISUN是完全不同的个体。他的粉丝花一份钱追两个偶像还不定怎么开心。 他原本和Ian平分秋色的人气,反倒是在人设崩塌后,水涨船高,成为他们组合人气扛把子的存在。 现当前的热度,仅次于国民亲闺女枕溪。 “公司一直计划的吸血工程。金道勋没办到,在我身上实现了。”眭阳跟她说:“林岫得气死!花那么多钱营销你和金道勋的暧昧关系,结果你的粉丝根本不买账。现在开始大肆吹我和你的哥们关系,你粉丝倒是开开心心接受了。” “你知道她们接受的前提是什么?”枕溪全身无力地开口。 “还能因为什么?还不是我长得帅人又好,对吧,杰瑞?” “她们接受我们两是好朋友的前提,是觉得我们两个性取向相反,汤姆。” “……几个意思?” “她们觉得我喜欢女生,你喜欢男生,所以按头我们两只会是好朋友关系。也就是所谓的你是我姐们,我是你闺蜜。” …… 一百九十三、眭阳效应 眭阳以一种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可以说另辟蹊径的,独一无二的方式,火了。 短时间内,风头无两。 火了之后,就是各种接踵而至的个人资源和代言。 他们是要长线发展的组合,有很多的顾虑。他们公司可能是为了平衡团队整体的人气,推了他不少的个人资源,或者要求在他的个人资源里带上队友。 这时就能体现出枕溪她们组合模式的好处来。总共就活动一年的组合,首要的目的,除了赚钱就是赚钱,断没有钱到了手边还往外推的情况。 找到枕溪的资源,只要是赚钱多的,时间也合适的,就没有说推了的道理。 眭阳火了,有意无意地,也带火了一种营销模式,被业界称为“眭阳效应”。 那段时间的热搜,基本都被几个关联词承包。 某某怕虫 某某怕鬼 某某某怕水 某某某怕高 某某某花粉过敏 某某某吃货 某某某处女座 应有尽有的人设,但谁也没有再达到眭阳的圈粉奇迹。 枕溪觉得做这种营销的人明显是脑子瓦特拎不清楚。 某著名演艺界前辈就说过: 如果人气是泡沫,那实力就是能搅动起泡沫的水和空气。 眭阳能火,是因为人有实力。 大家看到电视里的他,觉得哎哟这帅小伙真可爱,随便一搜,就能看到他的舞台。眭老师的实力那是没话说,CL王牌练习生出道,帝国少年第一个过出道选拔成员,名副其实的队伍门面和领舞担当。 站在舞台上,人就是电是光是神话,是直径半米炸亮夜空的闪电,浑身带着噼里啪啦响着让人颤栗的火花。 那都不需要粉丝主动卖安利。眭老师的舞台,人一看,立马就掏出小本本把他的名字写在墙头列表里。 这墙头养着养着,就成真爱了。 成为了真爱后,就舍得为他花钱了,这么一来,眭阳的商业价值就体现出来了。 但花大价钱做营销的那些人,多是看眭阳靠综艺人设火了之后想走捷径。可是,除了怕这样怕那样,还能让观众和网友了解到什么? 业内人士就分析了。 枕溪和眭阳,虽然火起来的方式不同,但人圈粉的根本都是实力,只不过过程截然相反。 枕溪,大家是因为在比赛时被她的业务水平所吸引,于是开始主动了解她的性格,被圈成死忠。 眭阳,大家先是觉得节目里的他真实有趣又可爱,偶然,看了他的舞台,惊为天人,于是,被圈成死忠。 这两位,都是能让粉丝的属性在姆妈和老婆(公)之间无缝切换的。 所以,去年爆红了一个枕溪。 今年开年,爆红了一个眭阳。 分别作为了国内男团和女团的人气扛把子被观众熟知。 有一段时间,搜索她两任意一人的名字,关联度最高的,都是对方。 或者说搜索知名某动画片,也能看到她两的名字出现。 她两的CP名称,由最开始土炸天的“夕阳”发展为了“汤姆和杰瑞”,因为后来涉及到侵权问题,最后定为了—— “top line” 意为,站在人气顶端的两个人。 Cloud策划了许久的高人气跨组合CP,突然地——实现了。 但是公司从上到下,都不满意这个结果。 “你们不一直想要这样?让我把对方也给拖成人气top。管他对方是谁呢,这个结果也实现了不是?” “你和Ian,因为毫无CP感,所以营销重点放在你们身上,方便公司随时进行干预。你和眭阳……” “谁都没想到眭阳短时间内的人气能涨到现在的地步。现在对你们两个都好的方式,是划清界限再不相干,再捆绑下去的后果,就是你们手拉手一起沉沦,彻底回到未出道前的状态。” 云岫的音频比平时说话要高一些,听在枕溪耳里,就觉得他在生气。 “现在连公司内部的人,也觉得你们在谈恋爱。枕溪,你告诉我,我要怎么跟外界解释,你们两毫无干系。” 枕溪抠着手,没说话。 “你只活动一年,可以不在乎。我得为眭阳和他的组合考虑,他现在是正当红的偶像,从此名字和你捆绑在一起,你说,他以后怎么办,他们组合的企划要怎么做。” “这个问题你们在策划我和金道勋的CP营销时没有想过?” “我说了……”那边叹了气。 “因为你和Ian,毫无CP感,所以才这样安排。如果当时Ian的人气能到达眭阳现在一半的程度,你们就会解绑,从此桥归桥路归路,谁也干涉不了谁。但是,你和眭阳……现在到了我们无法控制的地步。对于偶像而言,CP这个title,前期是武器,后期是绊脚石。你和眭阳,现在都是对方路上的绊脚石。你只有一年,耗得起,他呢。 “你跟我说结果就行。” “我说过了。” “毫无干系?怎么样算是毫无干系?”枕溪冷笑。 “你们私底下怎么样我不管。但直至你和D&D合约到期前,你和眭阳不同台,不互动,不提及。” “可以。” “这么干脆。” “请你转告你公司那些觉得我和眭阳在谈恋爱的人,莎普爱思不贵,人手一瓶,值得拥有。” “包括我。” “其他人不认识不了解我和他,会生出这种想法我能接受。云岫,你和眭阳同班同学两年多,和我也认识不短的时间,我们是个什么情况你不清楚?” “不清楚。” “也是,你没谈过恋爱,也没喜欢过谁,你清楚什么?狗血电视剧看多了吧。” 那边把电话挂了,气急败坏的样子。 “就你这样的,单身一辈子吧!难怪上辈子会有同性恋传言,哪个女的能看上你!” …… 枕溪第二天在公司看到了云岫。 对方目不斜视迈着矫健的步伐往前走,两旁的公司员工齐刷刷地给他问好,那样子,像是皇帝来微服私访。 D&D现在还不姓云呢。 枕溪来练习室排舞,为之后要参加的一个综艺节目做准备。 中途休息的时候,她收到了一条语音信息,来自Ian。 对方用不娴熟的汉语说了一大堆,中心思想是—— 喜欢她,让她考虑一下和他在一起的事。 枕溪的第一个反应,是这人被盗号,然后一想,语音应该没有被盗号的可能性。 她那叫一个怒火中烧。 确定云岫还没离开后,带着熊熊燃烧的火气就往办公室冲。 李河的秘书告诉她,说云总和李总在开会。 枕溪没理,敲门。 “云岫,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李河的秘书和云岫的助理都拿惊恐的眼神看她,像是觉得她疯了。 里头没动静。 枕溪又敲了敲,这到了口边的骂人话还没说,房间门拉开了,李河皱眉看着她,说:“像什么话?” 枕溪推开他往里走,云岫就坐在李河的椅子上,眼睛盯着电脑。 枕溪在他面前站定,看着他。 “成何体统,你不要脸我还要。”对方先张口 “你才不要脸!你说,你什么意思?” 云岫把眼镜取下,后脑靠上椅背,望着天花板,说:“你先出去。” “我把话说了我就出去,你以为我愿意跟你呆一块?” 她身后门响,李河出去了。 枕溪:…… “不想跟我呆一块,就请你出去。”云岫指了指门,闭上了眼。 枕溪把手机扔他面前,说:“你什么意思。” 云岫垂眼看了眼手机,说:“不是没收了?” 这—是—重—点? “您又有什么新的营销企划?可不可以先跟我打个招呼?我是个人,不是你赚钱的工具。” “我一直把你当人,是你把自己看作赚钱工具。” “好,那我问你。金道勋说喜欢我是怎么回事?你授意的?又想故技重施炒什么CP?他是你亲戚?你这么捧他!” 云岫的眼睛一下睁开了,看向她。 “喜欢你?谁说的。” 枕溪指着手机。 云岫听完语音,笑了。 “说我没喜欢过人没谈过恋爱,你——又好到哪去。之前没被人追求过?为什么是这种惊慌失措的样子……不对,饶力群……” “闭上你的嘴。” “这事跟你有没有关系?”枕溪问。 “你为什么永远分不清,营销手段和谈恋爱的区别。” “那你说,有什么区别。” “营销手段,要让大家相信,不可能是真实存在。你们要真在一起,你们两个至少——我会冷藏一个。” 说到后面,脸色已经冷了下去。 “这是你们自己的事,为什么来问我。我只是你老板,不管你私人感情生活。” 所以说这人有病呀! 她和眭阳清清白白的朋友关系,这人要让他们避嫌,跟躲瘟疫似得躲着对方。 现在真有个人说喜欢自己,这人说他不管。 简直! 有病! 枕溪拿起手机就走。 “站住!” “别把我的话当玩笑听,我说到做到。我不会放弃EJ,如果你和Ian在一起,我立马——” “封杀你。” 一百九十四、你在跟谁说话 “嚯!” 枕溪拉开他面前的椅子坐下,兴致盎然地看着他。 “封杀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你和我,只有一年的合约。” “现在EJ整个团给你赚得钱能有我一个人多?” “你和我,只有一年合约。” “是的呀,所以你威胁我有什么用?” “威胁?” 云岫杵在桌子上看她。 “你觉得我是在威胁?” “我和你的合约里并没有禁止谈恋爱这个条例。你如果因为这个封杀我,我不算违约。我大可以每天睡到自然醒等着队友赚钱分我。” “一年期……” “等到一年期结束,我拿着白白分来的钱回去读书,对我有什么影响?等于休学一年的时间赚来了几年的大学学费和生活费。但是对于你就不同了……” “先不说我不工作,你就得少赚多少钱。你现在箭在弦上,我垮了,叶九如立马就能上来。你觉得你的Dream 系列能再捧出一个国民center来?你等得到那时候吗?” 枕溪敲了敲桌子。 “你现在的所有企划,除了我之外,都是长线。因为有我给你撑着,所以你能放手去做你的等等等企划,什么CL的巡演主办权,什么Dream系列。我现在要撒手不干,你这些企划全部都得作废,你立马,就能被董事会的人从云氏董事长侯选人的位置上踢下来。所以你搞清楚,你现在是在跟谁说话。” “所以我得给你塑个金身供着?还是说,我回到过去一无所有的状态下你会比较高兴。枕溪,你真残忍。” 云岫说:“枕溪,你真残忍。当初你跟我说,这才是我原本的世界,是我应该适应的生活。现在我活在我的世界里,样样遵循着这个世界的法则和规律,你又希望我回到什么都没有的时候。” “枕溪,你在想什么,可不可以告诉我。” 枕溪哑口无言。 这是面前的人第一次以云岫的身份在她面前露出疲态。 他那么胜券在握,高高在上…… “云岭快死了。” “嗯?” “很快,我就会像你希望的那样,回到过去,一无所有。”云岫笑起来 枕溪这才发觉他眼里的血丝有点瘆人。 “也不对……过去,我还有书可读。但是林岫那个人,已经在世界上消失了。” “枕溪,你说……我以林岫的身份活了18年,那个身份被注销了。现在我以云岫的身份活着,他身份证上显示这个人今年22岁。从我生命里多出来的那几年,去哪了?” “枕溪!” “嗯。” “云岫喜欢吃什么你知道吗?” “包装精美的鲜奶油蛋糕,不要奶盖的无糖奶盖乌龙茶。” 这人的口味也真够独特的,当年自己给他买奶茶可没少遭店员白眼, 云岫看了她一眼,杵着头望着窗外,说:“云岫爱吃什么,连我都不知道。” “坚果类过敏呢?” 口味可以改变,生理结构…… “已经治好了。“ …… 枕溪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之前她在电视上看到这人都会调台,听到别人谈论都会捂住耳朵,就是怕知道他过得不好。 现在从他嘴里亲口说出来…… 怎么就到了这步田地……究竟是,哪里做错了? 做错了吗? “你看你,我也……” 在对方的注视下,枕溪的声音渐渐小下去。 “……没说什么呀。” “你要跟我好好说话……我也就……好好说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偶像嘛,本来也不应该谈恋爱……人嘛,都有个冲动口不择言的时候,我现在又红,是骄傲了一点。” “一点。”对方重复了她的话。 枕溪立马改口:”是有点太狂妄了哈!主要是以前也没有这样红过,没有什么经验。” 枕溪小心地看他眼色,说:“做人还是应该保持初心哈!我当时参加比赛就是为了学点东西长点经验,不能因为大家喜欢我就飘了哈!” 枕溪拉开椅背,起身。 “你也别太悲观,我觉得我还是有继续上升的空间,不能辜负支持和喜爱我的粉丝朋友们,对吧。那……那我就先走了,不……不打扰你了。” 枕溪指了指他的眼睛,说:“休……休息一下吧。或者买瓶抗疲劳的眼药水。” “莎普爱思?” “没没没!”枕溪不好意思的笑,说:“那是治白内障的,你暂时还……还用不到。” “你的手机。” 枕溪把手机往他的方向推了推,说:“不能违反组织纪律,大家手机都没收,我用也不好。你就……帮我交给经纪人吧,我……我先走了。” 和来时的慷慨激昂不同,枕溪离开的时候,是低着头贴着墙迈走小碎步走的。 “聊清楚了?”李河问。 “嗯。” “她现在那么好说话?” “丹丹心软。” “任性起来也是真任性,一副老子天下第一不服咬我的狂妄之像。” “心软的时候也是真心软,这个毛病不好,容易被骗。” …… 云岫连续几天出现在李河的办公室,看着一幅要有大动作的样子。 枕溪心里好奇,但又不敢去问。 就练舞的时候,她也尽量不面对着办公室的方向。 总觉得无形之中,有一股狰狞威压的气场在监视着她。 “狐狸精!” 段爱婷杵在玻璃门前,来着行来过往的工作人员,浑身散发着一种我很不爽不要招惹我的气场。 “只要他一来,她们就开始画皮,恨不得把裙子提到腰上,纽扣解到肚脐。浓妆艳抹地扭着屁股到处走,浑身一股子狐媚气。以为云岫能看得上她们?做梦!” 枕溪心想你不也这样?要不是云岫最近天天过来,你会到公司来应卯? “他总来我们公司做什么?”段爱婷问她。 “我怎么知道。” “你不和老板很熟吗?” 枕溪惊吓,忙说:“这话可不能乱说。” “也对,你现在红成这样,老板高看你一眼也是应该。” 段爱婷凑到她身边,小声问:“你说,我们公司会不会被云氏收购?” 这公司本来就是云岫的,但属不属于云氏,枕溪就不好说了。 “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不然他为什么三天两头地过来找李河?一谈就是好几个小时。最近他都连续好几天过来了。” “可能有什么合作。” “要是谈合作为什么要在我们公司?以他现在的地位,他只要打个电话,李河肯定屁颠屁颠地去找他。” 李河? 屁颠屁颠? “无论是收购也好,合作也罢,都跟我们没有关系。” 段爱婷拿斜眼看她。 “跟你倒是没什么关系,你和D&D就一年合同。可跟我就不同了,云氏是我本家,他有个什么动态,都会对我的未来产生影响。” 还本家呢。你去云氏总部溜达一圈,看人安保让你进去不? 云岫和李河密谋几天的结果,枕溪在电视新闻上看到了。 《Dream girl 130》第二季《Dream boy 130》即将启动。 还是和KS电视台合作,还是霍林启的总导演,还是外包D&D,还是原原本本的第一季制作团队。 从二月份开始筹备,预计4月份进行第一期录制。 新一轮的腥风血雨,即将来临。 枕溪私底下偷偷地跟潘姐讨论。 “你说云岫是不是有病。他手底下的EJ在国内才刚有点起色,他这会儿要做什么《Dream boy 130》。万一这个节目火了,诞生出一个什么国民儿子团。一出来,是不是就要跟帝国少年抢占市场?” “帝国少年只是他干儿子。Dream boy做出来,那可是亲儿子。再说,CL肯定不知道D&D是他的公司,指不定还觉得云岫做这个代理经济做得有多上心。” “他这野心真是了不得。一边巴结着CL把巡演权拿下。这边赶紧地,在EJ还没在国内站稳脚跟之前,自己先造个组合出来霸占市场。两边都不想落下。” “所以人家是老板,我们只能给人打工。你说,他这次的项目还能做起来吗?Dream girl 130能火成这样,我觉得是他祖上积了几辈子德才撞见这么一次。人一生,还能走两次大运不成?” “就算火不成第一季那样,总归也不会太差。有第一季的口碑放着,有你和Dream girl这两个镶金的人形广告牌全国跑着。起码,热度什么的都有了,连营销费都能省下一大笔。” “你说,云岫会给我打钱吗?额外帮他打广告的这笔收入。” “你看他是慷慨就大方的人吗?” “……不是。” …… 云岫和李河全身心地投入到Dream boy 130的策划里去,暂时匀不出多余的精力管她。 枕溪趁着这个空当,死磨硬泡地,让经纪人少给她接几个个人通告。可以比较轻松地,跟着团队一起上综艺。 今天来录制的,是一个团队综艺。她们13个人分为两组进行各种游戏的比拼,唐茵则作为主持人协调整场录制的环节流程。 从节目录制开始,枕溪就成为了她们队伍的吃瓜群众和拉拉队长,负责坐在旁边为同组队员加油打气狂呼呐喊。 一百九十五、暗箭难防 枕溪就靠着声音出镜,在这个综艺里混了三个游戏环节。 第四个游戏,叫做“真心话yes!” 玩法是,两个组各派一名成员出来手拉手面对面说真心话,无论对方对你说了什么,你都得笑着接受,但凡有一点别样情绪,就算认输。 这个环节因为会涉及到大量的吐槽和爆料,一直都被观众和粉丝拿出来津津乐道。 枕溪正安静地坐着,等着看是哪两位成员出来PK。突然地,自己就被叫到了名字。 向她邀战的,是赵青岚。 也正因为是赵青岚,枕溪坦然地接受了这个游戏。她觉得她们两,是可以自在开玩笑的关系,不大可能有尴尬的局面产生。 连成员都说:“丹丹和青岚打比赛时就是好朋友,肯定有好多猛料可以爆。” 她们两手拉手,站在了摄像机中央。 赵青岚先开口。 “你知不知道你睡觉会说梦话?吧唧嘴还磨牙?” 这个她倒是知道。有的时候太累,一睡着就跟昏迷似得,的确会出现上述情况。 枕溪笑着应了,说: “青岚呀,有个事我想跟你道歉。平时在宿舍里你总问我:枕溪,你看我是不是瘦了?我总跟你说,没错呀,你瘦了。但其实,我根本没看出来。” 周围的成员都在笑,赵青岚也笑着应了。 “枕溪呀,你平时在宿舍总问李静隐,说:我觉得我自己也挺好看的对不对?李静隐每次都跟你说,没错呀,你确实很好看。” 赵青岚咽了咽口水,接着说:“其实李静隐回答地很不耐烦,她是在敷衍你你知不知道。你真的,长得一点都不好看。” 枕溪笑着应了,回头看了眼李静隐,发现她表情严肃地冲着自己摇头。 怎么了这是? 不是做游戏吗? 她又不会当真。 轮到枕溪攻击。 “我们平时排舞的时候,你总说别人跳错舞步踩错拍子,其实你自己错得最多了你知不知道?” “没错。”赵青岚应了,抬眼和她对视了一眼,突然说: “你每次跑完个人通告回来,都要跟我们说你太累了,一点力气都没有,你看着我们安逸地在宿舍看电视睡觉是不是觉得特爽?你知不知道你这种装模作样的样子最讨厌了!” 枕溪愣了愣,她这会儿有点分不清赵青岚是在开玩笑,还是借着开玩笑在说真心话。她扯着嘴角,应了声:“没错。” “你,我,甘如,韩漪和白晏是从比赛就一直玩在一起的好朋友。你一直都特别爱跟我们撒娇,明明我年纪比你小来着,我就不可以撒娇吗。” 枕溪说。 她有的时候跑完通告回来确实会跟其他人说自己很累,她也的确很累,有时候连轴转三四十个小时不能睡觉,所以回到宿舍之后会跟其他人哼唧两句。 像甘如白晏李静隐她们都是特别温柔贴心的女孩子,听到她诉苦会安慰她给她煮杯热牛奶什么的,枕溪确实是很享受这种被人照顾的感觉,才会想着跟大家说自己不好的情况。 “撒娇是撒娇,你才不是在撒娇,你是在炫耀。我们中间只有你一个人有个人通告,所以你特别得意高兴才每次都跟我们说出来刻意炫耀。你知不知道你这种行为很讨人厌。” 赵青岚依旧笑着,但枕溪的心已经开始发凉。 “青岚!”甘如喊了一声,枕溪看到她眼里制止责怪的眼神。 枕溪有点不知道要怎么继续下去这个游戏。 “你每次吃零食都要到我床上,每次都吃我一床的零食渣滓,你知不知道我打扫起来很麻烦?你下次可以回你床上去吗?” 她费力地,想把游戏重新拉回到开玩笑的基准线上。 可赵青岚,说:“你是全国人民选出来的center,不是我们选出来的。所以你可不可以在我们面前收起你的center架子,走到哪都端着一张脸,你知不知道你的这种样子,一点都不好看!” “我没有呀……”枕溪小声地说了一句。 “game over!枕溪——失败!” 因为她没有笑着回答,所以唐茵判断她游戏失败。 这是枕溪第一次打心里感谢唐茵。 这会儿如果她没有及时制止住这个游戏,枕溪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进行下去。 获胜的赵青岚特别开心地来和她拥抱,和她的队友击掌庆祝。看上去,就是游戏获胜的样子。 可刚才她说得那些话真的是因为游戏吗? 李静隐握住了她的手心,轻轻地,捏了捏。 枕溪脸上重新挂起笑容,摄影机还开着,只要在镜头前,她就必须是无懈可击天衣无缝的样子。 录制结束。 枕溪叫住了赵青岚,说:“你能跟我聊聊吗?” “怎么了?” 这人笑得特别天真烂漫,和刚才做游戏时的样子一般无二。 是她想多了吗? “刚才的游戏……” “那只是个游戏,你不会真生气了吧。” “……没有。” “是吧,你也说我了,我不也没生气。” 只有我自己觉得我说你的话是无关痛痒的吗? 我并没有在话语里明确地表现出对你行为的喜好。 可是你反复用了讨厌,难看,虚伪这些非常贬义的词汇,还拉上了李静隐,像是要找个人佐证我的罪名。 你说我装模作样爱炫耀,到处端着center的架子示人,你说这些话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节目播出后观众会怎么想我? 枕溪一个字都问不出来。她问了,就是她小气。 而且她也怕这些话问出来,又会得到什么意想之外的回答。 她们卸妆,准备回去。 方经纪人过来说:“我跟导演组商量了,刚才枕溪和青岚录的那个游戏,完全剪掉不播出。” “为什么?”赵青岚问。 “担心播出之后会有不好的影响。” “什么不好的影响,不就是个游戏吗?” “你刚才游戏的取材内容不好,明明有那么多有意思又好玩的事情可以说,你非得说枕溪长得不好看,说她爱炫耀摆架子什么。你说节目播出后观众会怎么想她?” “她不也说我了?” 枕溪抿着嘴,低下了头。 “你知道她现在被多少人盯着?她上个节目多吃两碗饭都会被拿出来大做文章。这要是播出去,大家都以为她平时端着个center的架子到处训人,觉得她耍大牌怎么办?她的形象还要不要了?组合的形象还要不要了?” 方经纪人说:“本来这些话都不该说出口,白让节目组的人看了笑话。人还指不定觉得你和枕溪关系有多交恶,你要我怎么跟人解释?” “本来关系也没多好……” 赵青岚,小声地,说了这么一句。 “你说什么。” “青岚!” 方经纪人和白晏同时出声。 枕溪感觉自己身上落了十多双眼睛。 怎么会这样? 自己有对她做错了什么?或者得罪了她什么? 为什么会…… “枕溪,你跟我出来。”方经纪人开口。 枕溪刚走,白晏就说: “赵青岚,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实话实说。” “实话实说?刚才录节目的时候你差点让枕溪下不来台,现在还说什么本来关系也没多好,你究竟在想什么?” “我说错了吗?”赵青岚看向李静隐。 “她整天问你她好不好看的时候,你是不是觉得很烦?她好不好看她自己心里不清楚?难为你整天敷衍她。” “我没有在敷衍。”李静隐说:“我是真的觉得枕溪好看。而且她不仅好看,还幽默。你为什么要代表我说话,我并没有像你说的那样想过。” “她跑完个人通告回来炫耀的时候你们没觉得烦?” “青岚,枕溪的个人通告都是排在团队之后,有的时候她连续几天都睡不了觉。她一个人辛苦赚的钱,到头来要分做13份。她平时很累,能够抱怨的人只有我们几个。你不该那么说她,让人心凉。”甘如开口。 “你还说她摆center的架子。她前段时间生长疼疼得天天晚上睡不着觉,公司说给她安排个营养师她都没接受,就怕我们知道了觉得不自在,她还能摆什么架子呢?” “好笑好笑真好笑。我和枕溪再怎么不和也没在外人面前撕过脸,我俩再怎么彼此讨厌,也没让对方在外人面前下不来台。你倒是好,她一把手把你送进出道队伍,你现在借着做游戏来戳她一刀?”段爱婷笑着,说:“我倒是特别好奇,枕溪究竟是怎么得罪了你?” …… “我也不知道。” 面对经纪人的盘问,枕溪也不知道要怎么跟人解释。她一直也没觉得她和赵青岚别扭过。 难道是她最近太忙忽略了什么? 不对呀,最近一段时间她都没单独跟她说过话,上一次还是…… 眭阳? 难道是…… 枕溪往回走,刚到待机室,恰好碰到段爱婷拉门出来。 “会咬人的狗不叫。也别总顾着跟我怼死怼活,我指着你鼻子骂再难听的话,可能你也不当回事。但是别人……就好说了。” 枕溪望了眼最里面的赵青岚,心情复杂。 一百九十六、云总裁的赚钱之道 她能跟赵青岚说什么呢? 说她和眭阳不是她想象中的那种关系? 云岫说过得话再次浮现脑海。 “连公司的人都觉得你们在谈恋爱。” 是这样吗? 赵青岚也是这么想的吗? 她之前盛气凌人地跟她说,说偶像不可以恋爱。这没过多久,她就和眭阳传出绯闻来。 如果她是赵青岚,她也得生气。 她这样,不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是什么? 可是,事情真的不是这样的。 她上辈子还没谈过恋爱,就嫁给了饶力群。饶力群不爱她,所以他们只是穿着衣服在一起同居的动物。她对饶力群的所有要求,无非是—— 他能对我好一点吗? 没有心动和欢愉,只有日日夜夜的望眼欲穿。 枕溪活了两辈子,到现在也不知道,彼此双方互相喜欢的两个人谈恋爱是个什么感觉。 她现在也在想,她和眭阳的相处方式是不是不对! 他们相处得太自然和舒服,这是不是已经超过了普通男女性朋友交往的界限。 人都说微末之际遇到的人最重要的,她那会儿认识眭阳的时候…… 他知道她太多的秘密,这种秘密背后衍生出的,就是她对这个人无条件的依赖和信任。 所以她这样一个谨慎又敏感的人,会在鬼屋密室里听到对方声音时放下所有戒备。 她做错了吗? 枕溪还是开口。 “青岚,我们谈谈。” 灯泡坏了的安全通道。 枕溪坐在楼梯上,旁边是冒着绿光的指示牌,显出了赵青岚的半个身影。 到了这会儿,枕溪倒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完全可以不必在意我。” 对方先开口。 “为什么?” “你现在高高在上,我们身边的工作人员都要看你眼色巴结你,我只是一个不受重视的成员,对你没有威胁。” “我以为我们首先是朋友,之后,才是工作伙伴。” “我之前也觉得我们是朋友。” “所以你刚才在游戏里说得那些话,是真心的。” 对方没说话。 “是因为眭阳吗?是因为他,才觉得我长得丑又讨厌吗?” “我以前一直以为,你们只是普通认识的关系。所以我现在觉得自己特别可笑。当我跟你说眭阳不回复我信息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心里有在偷笑吗?有觉得我不自量力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既然这样,你当初为什么要把他的联系方式告诉我?想让他当面拒绝我来证明你的所有权归属?” “你现在是这样想我吗?因为觉得我这个人讨厌,所以在你眼里,我所做的所有一切,都是错误的。你现在回想比赛时候的一切,是不是也觉得我做过的所有事情都是别有目的?” “她们都说,我是因为你,才能出道。我是因为你,才能成为现在的13人之一。说得好像我是朝你摇尾乞怜的狗,你是点石成金的菩萨,看我可怜,就那么朝我指了指,我就得道升天了?” 赵青岚话里苦涩,像是心里藏了满腹的委屈终于能够发泄出来,连喘息,都带着哭腔。 “凭什么?我也是粉丝一票一票投出来的。你是堂堂正正的center位出道,我也是堂堂正正的第10名。你有比我高贵很多吗?” “大家都是凡人。” “又来了,你又是这幅什么都不看重的样子。你现在自然是什么都不放在眼里,你什么都有了……数不尽的个人资源,广告商排着队地拿着企划案求你看一眼,全国那么多电视节目,主持人天天变着法的cue你,你想上哪个就上哪个。无论做什么,都有人夸你。我们都跟你背后的影子,你发亮的时候,大家偶尔也能看到我们。等那天你暗下去,我们也都消失了。” “这种想法你是以前就有,还是在这次的事情后才生出来?” “有什么区别?” “你要是在总决赛前就这么跟我说,我肯定不会推你去做center。你的性子,不适合做艺人。” 爱钻牛角尖还眼界太小。 她作为第10名出道都能有这么多想法,那距离center位置只有一步之遥的那几位不都得活生生把自己气死? 段爱婷还是初期一骑绝尘的人气担当呢。要都跟她似得想这么多,还不得生生把自己给折腾成当代林黛玉? “你没资格这么说。” “OK,我知道了。” 枕溪觉得没有必要再聊下去。如果赵青岚对她的讨厌只是因为小女生那点拈酸吃醋的话,枕溪觉得还能沟通沟通。现在看来,小姑娘本来就对她积冤很深,她现在在对方眼里,说多错多,做多错多。 所以还不如,干脆无视。 枕溪拍拍灰尘,起身。 “枕溪!” 赵青岚说:“如果让你在我和眭阳之间选一个,你会选谁?” “我和眭阳认识很多年。” “那就是要选他了……原来你也没把我当好朋友来着。” 这是什么逻辑? “那如果,让你在我和眭阳之间选一个的话……”枕溪还是没忍住做了这个假设。 赵青岚和她,是一个生存比赛里同甘共苦浴血奋战出来的战友,在她们两成名的勋公章上,都应该烙下对方的名字。 她和眭阳,只停留在见过几面的缘分上,甚至没有说过话。 赵青岚,犹豫了。 也是,枕溪也想得通。对方满打满算也就是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在这个年纪的孩子心里,什么都比不过原始荷尔蒙的冲动。 等稍微长大一点,或许就能想通了。 …… 她和赵青岚的关系,就这么,渐渐地,淡了。 没到交恶绝交的地步,但的确是,淡了。 在她们这个人际关系泾渭分明的组合里,敌人的敌人,大概就是朋友了。 也就是某一天,赵青岚和安斐枕晗唐茵玩到了一起。彻底,脱离了她们这个小团体。 而那盘已经被经纪人命令封杀的游戏录影,到了云岫的手里。 为此,日理万机的云总裁还抽了个时间找她谈话。 “你和赵青岚为什么交恶。” “没有交恶。” “没有交恶。那我可以把她在游戏里说得话理解为在开玩笑吗。” “可以。” “既然这样,这段游戏内容播出去也可以。” “女孩子就是这样咯。今天跟这个玩,明天跟那个玩,过不了多久就和好咯。”枕溪看了他一眼。 “不值得你刻意操心咯。” “我不操心。录制过程中你们都敢这样,下次是不是要在直播的时候互相扯着头发打架,告诉全国人民你们只是商业合作的关系。” 枕溪埋头抠着桌沿。 “说话。”命令的口吻。 “那你让我怎么办,女生之间的矛盾又不是我能控制的。” 对方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说:“你和组合里大半人的关系都不好。” 嘶—— 这话是什么意思。 “其他暂且不说,段爱婷为什么讨厌我你不知道?” 说起这个,枕溪那火气就没压住。 “要不是因为你,我能在比赛时被她带头排挤到次次小组赛拿倒数第一?还好我自己争气,不然现在换个center,看人愿不愿意当牛做马地给你赚钱。” “center是谁不重要,用得同一个企划书,没有区别。” 放你娘的—— 枕溪咬着牙,讥笑。 “鬼的不重要。要是段爱婷或者白晏作为center出道,你们还会换出道专辑主打的center吗?想捧自己人明说就好了。” “为什么不会?”云岫看着她,说:“如果你和段爱婷在比赛时的成绩人气对调,出道专辑的主打center就是你。出道center的运营企划和节目筹划是同时做得,比整个组合的企划营运还要早。” “你们那是什么鬼的策划?堂堂正正的center只有6秒歌词。” “如果不这样,你的粉丝现在还在给组合以及组合的其他成员花钱。你也别总在心里骂我和李河。你今天的商业价值,是李河车胎被扎七八次换来的。” what? “怎么?” 云岫看着她笑,是那种高高在上睥睨众生胜券在握又十分讨厌的笑容。 “以为公司对center的企划只有拉出去炒CP一项?对于整个Dream girl 130的企划组来说,组合是组合,center是center,是两个完全独立的企划。如果当时作为第一名出道的是其他人,我照样能把她捧到你现在的位置,只不过用的时间长些。所以枕溪……”?“打住,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不想听。” “我想说什么?” “你不就想说我也不是独一无二,你也不是非我不可。反正这钱谁都能帮你赚,我只是运气好赶上而已。” “你客气了。你作为center,和其他人作为center,还是有略微的不同。” 枕溪眼睛发亮,期待着对方往下说,期待着从大老板的口里来证实自己的独一性价值。 “托你的福,原本定下的一年营收额,三个月达到了。也托你的福,节目第二季才能顺利启动,冠名费也较第一季翻了几倍不止。” 就知道,又是赚钱的事! 这人是掉钱串子里了? “所以枕溪,你是center,center就应该有center的样子。希望你,多想想怎么帮我赚钱。别总把多余的精力,浪费到小姑娘间的争奇斗艳里。” 云岫拧着他的笔帽,头也不抬。 “那些人,不能相处就算了。反正,一年之后,就散了。” 一百九十七、借钱 云岫是个恐怖的人。 他生理年龄19岁,却老成地像是活了好几十年。 不能相处就算了这种话,不是年轻人的口气。 就连枕溪这种活了两辈子的人,在面对两个小姑娘闹别扭时,也都是往好的方面劝。 但是云岫跟她说,朋友就像眼睫毛,掉了就会长。开心就在一起玩,不开心就算了。 这个人,不问前因,只讲求后果。 “所以你没朋友。”枕溪这么跟他说。 “我有partner就可以。” “你的喜怒哀乐跟工作伙伴分享吗?” “我为什么要分享。” 枕溪觉得这人不正常。 “举个例子,你拿到这个季度的财报,上头写了一个让你欣喜若狂的数字,你都不会高兴地想约人吃个饭庆祝?” “我为什么要欣喜若狂。” “你不是喜欢赚钱?” “我赚钱的目的和读书一样。” 赚钱和读书一样? 以前读书是为了讨好他妈,现在读书是为了…… 哎哟,这小孩—— 可怜。 “难道你从小到大就没喜欢过什么,期待过什么?” 对方看了她一眼,伸出手掌往她身后指。 枕溪激动地回头,看到了后头严丝合缝的大门。 “不送。” …… 打那天之后,云岫又消失了一段时间。公司里见不到他,电视上也见不到他。枕溪这才发现,这人要不主动出现,就能完全从她的世界里消失。 周日下午,她们整个团,13个人,难得地抽出了时间到公司训练。 练到晚上七八点,吃了外卖,才准备撤退。 前台的小姐姐来敲门,说公司门口来了个男人,点名要见枕溪和枕晗。 “什么人?粉丝的话你打发了就行。”枕晗开口。 “他说是你哥哥,叫林征。我们看着和你有几分像,就先留住了,来问问你的意思。” 枕晗的脸色很不好看。 基本上关注过比赛的人,都知道枕晗有个同母异父的哥哥,之前因为吸毒进过管教所。 枕晗的黑粉和对家粉丝,有时会管她叫“吸毒犯的妹妹”。 林征被人带着走了进来。 这还是自上次他进戒毒所后,枕溪第一次见到他。 瘦得变了样,就是走在街上遇到,枕溪都不见得能认出来。 “妹妹。” 说话的声音像是卡了一口痰,咳不出咽不下。只能随着他说话,像坏掉的风扇那样子,慢悠悠地转。 “什么事。” 枕晗语气冷涩。看上去,是从里到外从上到下的,嫌弃她这个哥哥。 “好久没见你,哥哥……” “有事说事!” 林征弯着腰,卑躬屈膝面露讨好,哪还有当初让枕溪畏惧的暴戾样子。 “哥哥最近手头有点紧,妹妹你……” 枕晗瞪着眼看了一眼周围。有眼色的人,立马挪动步子移开。 枕溪也想走,但林征叫住她,也管她喊“妹妹”。 “不敢当。”枕溪说:“你还是叫我‘那个死了妈的村姑’比较习惯。” 还没走出房间的人都回过头来看她。 “当年是哥哥对不起你,那时候我年纪小不懂事,你别跟我计较。” “别!”枕溪说:“是我得感谢你,感谢你当年没把我给打死,要不然我现在也不能站在这跟你说话不是?” “你到底有什么事。” 枕晗开口截断了枕溪的刻薄,大有一幅想尽快扔掉烫手山芋的架势。 “妹妹,你能不能借点钱给我?” 就知道是这样…… “你要钱做什么?是不是又想拿去吸……”枕晗大叫又戛然而止。 “不是不是,现在已经不吸了,早就戒了。”林征剧烈地摆着头,说:“是想和人合伙做生意,现在缺点本金。你不在家,爸妈都得靠我照顾,我有个工作,他们也能有个依靠。” 枕晗的脸色好了不少,说:“你要多少。” 林征张口就是: “十万。” “没有。”枕晗拒绝地同样干脆。 “我们还没结算,我没有这么多钱。” “那你有多少?” “一万不到,但我得留着自个儿买衣服。” “你不是明星吗?” “我是明星,但还没有结算。公司没结算,我就没钱。” 林征转头看向枕溪,喊:“丹丹……” “闭嘴!” 从他嘴里听到这个名字,枕溪只觉得无穷无尽地反胃想吐。 “我宁愿把钱扔了,也不会给你。” “你要是有就借给他,等我结算了就还你。干嘛这么小气!我们不在身边,爸妈都得靠他照顾。他要是能把生意做起来,我们也能少操点心。” “你真相信他跟你要钱是去做生意?”枕溪笑,说: “不是吧,枕晗。你哥是个什么德行你不知道?就算!就算他真去投资做生意,就凭你们家这种蠢笨如猪的基因,肯定做什么赔什么。我话放这里,你尽管把钱给他去打水漂。” 枕溪望着林征,说:“十万块,够你抽好久了吧。” “没有。” “你有没有别跟我说,我跟你可没关系。枕晗才是你亲妹妹,有什么话你们亲兄妹自己说去。” 语罢,枕溪拉开了房间门,没有准备的,和门外人撞到了一起。 “你……” 枕溪往外推了他一把,想把他推出这个布满是非的地方。 眼尖的林征还是看见了。 他先是高喊一声“林岫”,然后立马改口: “云总”。 他快步过来,点头哈腰地谄媚着: “好久不见云总。一直想来看看您,但一直没找到机会,没想到今天在这遇上了。” “我认识你?” 林征立马摆手,说:“不认识不认识,您这种大人物怎么会认识我。是我经常在电视上看见您,所以才一直想要和您见一面。” “什么事。” “你把钱借给他一点,他要做生意。”枕晗开口。 哎哟喂! 好大的口气! 云岫是她和林征什么人,凭什么张口就是借钱。 “楼底下,就是银行。电梯间里,就有借贷公司的广告。想要钱,有的是办法。或者自己打断腿,到金贸中心跪着乞讨。”枕溪说: “现在请你离开,这里不欢迎你。” “枕溪!”枕晗叫道:“林征是你哥,你会不会说话。” “他不是。”枕溪望着她说,说:“他当初把我打进急症室的时候可没把我当妹妹看。我家世清白得很,没有吸毒犯的哥哥。” “你说什么。” “说你呢,吸毒犯的妹妹。这是公司,你们兄妹俩要聊天,能不能找个私人的地方。” 枕溪指着林征给前台看,说:“记住他的脸,以后不许这个吸毒犯进来。” “这是你的公司?”枕晗问。 “以后不许让他进来。”李河开口。 “枕溪!”枕晗拿手指着她。 “不送。”枕溪撤开了身子,让出大门。 “李总,请问我们什么时候结算?”枕晗咬着牙,问道。 “这个月底。” “我能预支吗?” “不可以。” “为什么?” “还没结算清楚。” “我……” 枕晗的话没说出口,旁边的林征倒是脚一软跪在了地上。 枕溪和在场所有人一样,以为他为了钱打算抛弃自己的尊严和体面。 枕晗红着脸去扯他,说:“你干嘛呀,起来!” 林征突然地,往后一倒,全身蜷缩在一起,开始抽搐。 枕溪一看他这模样,就说: “报警!” “为什么报警?” 枕晗还糊里糊涂没搞清楚情况。 “跟警察说,这里有人毒瘾犯了,请他们过来处理。” 前台小姐转身就走。 “站住!”枕晗高呼:“不能报警!” “别理她,去吧。” “不许去!要是媒体知道了,我……” 又来了。 永远,都是为了自己那点虚荣的体面。 “枕溪……枕溪!” 林征叫着她的名字,快速地朝着她爬过来。那种样子,真是恶心又让人发颤。 枕溪感觉自己被人扯了一把,一个踉跄,就落到了云岫身后。 “你帮帮我吧……我求你了,你帮帮我吧……一口,我只要一口……求你了。” 林征拉着云岫的裤脚,说:“我对不起你,你要打要骂都可以……我求求你,你给我一口,我……” 云岫踢开了他的手。 林征的手从缝隙里伸过来,在枕溪的脚前挣扎。她低头看了一眼,用力地,踩了下去。 “啊——!” 宛如夜叉的喊叫。 “你求她做什么?你要脸不要?你求她做什么?” 枕晗跪在林征面前,红着眼拿拳头打他。 “你起来,马上给我走!我不想再见到你。” 枕晗动手推他,没推动。 林征仰头看向枕溪,眼泪鼻涕口水一起往外流。说:“我求求你,你就给我……” 枕溪别过了脸。 “林岫!” 林征开始歇斯底里的大叫。 “我知道你的秘密,我知道你所有的秘密。你把钱给我!”他再次扯上云岫的裤脚,大喊:“你把钱给我,我替你保守秘密……你快把钱给我!” “我有什么秘密。” 云岫蹲下身,看他。 “你知道我什么秘密。” 枕溪看了周围一眼,成员和工作人员都站得远远地望着这边,眼里有浓浓的,对八卦的探知欲。 “你跟吸毒犯聊个什么劲。”枕溪小声说: “大家都看着,你起开。” 一百九十八、正当防卫 犯毒瘾时是什么感受? 枕溪永远,也没法感同身受。 她想,那种感觉可能类似眼睛里长疱疹。无论你怎么叫嚣着自己痛痒难受,别人也无法从你的形容中窥得感觉分毫。 林征现在就是这样,一边说着冷,一边说着痒。他抱住自己浑身发抖,又拼命撕扯着身上的衣服。 枕晗被他吓得躲到了后面。口型颠来倒去都是—— 怎么办? 李河叫了安保。 在安保没来的这个时候,云岫饶有兴趣地盯着在地上打滚的林征,枕溪盯着云岫。 不知道当年林征撕他书骂他杂种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会有这样一天。 世事无常。 真的,世事无常。 看着饥瘦无力的林征,一个猛子从地上蹿起来。面目狰狞地,张牙舞爪地,朝着云岫奔来。 “小心!” 不知道是谁吼了这么一句。 云岫被他按着肩膀撞到了地上,林征用青筋毕露的手按着他的气管,嘶声道: “给我钱。” 云岫不说话,只是笑。 林征大概是从他这个笑里觉出了点什么意味,按着他的手又往下压了压。 “给我钱!” 云岫用手指骨节在地板上敲了敲,林征被动静吸引去全部注意。枕溪站在他身后,脚起脚落,干净利落地,把他踹飞出去。 枕溪没想到,林征一个大男人,其结实程度,还不如个沙袋。她也没想到,云总裁堂堂一个总裁,平时保镖不离身的娱乐帝国继承人,就这么被个吸毒犯压在地上动弹不得。到了,还得靠她这个黄毛丫头来逞能。 “战五渣!” 枕溪又往林征背上踹上一脚,嘴里叨咕了这么一句。 云岫慢条斯理地从地上爬起来,那样子,像是睡了个透顶的觉刚醒来,浑身笼罩着一种柔和又不好惹的诡异气场。 李河和段爱婷凑到他身边给他拍灰,一个像是专业管家,一个像是职业老婆。 “怎么样?没事吧?伤哪了?要不要去医院?” 说得这些话,用得这种口气,足够让在场的人心惊胆战。 “无事。” 云岫把脏了的外套脱下来,段爱婷自然地接过,抱着。 枕溪环着手站旁边,感觉自己像是走错了狗血剧片场的武打演员。 “哥!” 枕晗这会儿反应过来,啃哧啃哧地手杵着地朝林征爬去。看着他痛苦的样子,想要安抚他,又不敢下手。 她只能握起拳头捶上枕溪小腿。 “你打他做什么!你为什么打他!” 枕晗望了眼云岫。 “你想巴结他是不是?你为了巴结个外人就对我哥下死手是不是!” “你想多了!” 枕溪拍开她的手,说:“我纯粹为了泄愤而已。他之前怎么打我的,我现在还给他。要不是他毒瘾犯,我还真找不到机会。” 枕溪揪着林征的领子,把他从地上提了起来。意外地,比自己想象中还要轻。 “啪!” 手起手落。让强迫症患者得到治愈的一声脆响。 枕溪再抬手,手腕被枕晗握住。 “你别想再打他!” “你想多了。”枕溪还是这句话。 “我手多金贵,打他我手疼。” 语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着林征脸上狠蹬了一脚。 “这么多人看着!你怎么敢!” “我又没做错什么。吸毒犯来公司猖獗,威胁他人生命安全。我智勇双全智斗歹徒,别人知道了,只会夸我见义勇为。” 枕溪往后看了一眼,自言自语道: “真可惜,应该也把媒体找来的。这多好的炒作机会。” 枕溪起身,一时没站稳,不小心地,又往林征身上踩了一脚。 安保来了,拽着林征的一只脚把他拖到角落看守起来。 枕溪拿着湿纸巾擦手,看着魂不附体的枕晗,说: “你刚才是不是打我了?” “你别诬赖人!” “瞎说。你分明就是打我了。不然为什么我腿疼来着?” 枕溪抱住膝盖,唉哟出声。 “你得赔我医药费。” “我要告诉爸。”枕晗可怜兮兮地抹着泪,朝着李河伸出手,说:“把手机给我。” 李河宛如一尊磐石,站在她面前,坚定不移。 “给她吧。”枕溪说:“也没规定不能给家里人打电话。” 枕晗拿着前台的手机,背过众人,找了个角落,开哭。 枕溪轻轻地,揉着膝盖看着她。 “枕溪,没事吧。” 李静隐问她的情况。 枕溪抬头,第一眼看见的居然是云岫。 “嗯……没事。” 枕晗呜呜咽咽地拿着手机过来,跟枕溪说: “爸要跟你说话。” “哎哟,我怎么眼睛发黑,心跳也不正常。不行不行,我刚才吓怕了,我得去医院看看。” 枕溪又抱住了腿,嘴里哼唧着,眼睛一闭,往椅背上靠去。 “怎么回事?我怎么什么都听不见?”枕溪捂着耳朵,以琼瑶剧式的夸张晃动着脑袋,只差再多两滴眼泪来表现自己此刻的痛苦。 枕晗气得直跺脚,把手机伸到枕溪耳旁,被她避开了。 枕全要跟她说什么话,用脚想也能知道,压根没有听得必要。 附近派出所的同志来了,简单了解情况后,拷着林征拖走了。 多稀奇啊,她这辈子活了还没几年,光林征被铐走,就见了两次。 枕溪无比恳求着自己的寿命能多长几年,好叫她再看上一些光怪陆离的鬼事。 “枕溪,到我办公室来。” 李总发话,要枕溪去办公室聆听圣训。 奇怪了么这不是。 歇斯底里发着疯的枕晗不叫,一脸热切殷勤围着云总裁打转的段爱婷不叫,叫她一个见义勇为的良好市民做什么。 走到办公室的这几步里,枕溪有了种读书时被班主任召唤的忐忑。 打心里,就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去了办公室,却只有云岫一个人。 端正地坐在李河的位置上,和那把复古风的真皮老板椅,适配度,百分之百。 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样。 “枕溪,你是1700万票选出来的国民center……” 又来了! 怎么有事没事,都喜欢拿她国民center的身份说事。 “就算你没有明星的身份,首先,你也是个女孩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的上司,队友,工作同事,你怎么敢动手打人。” “我是危机状况下的正当防卫。” “正当防卫?正当防卫你把人打成那样。如果林征起诉你,这个官司是可以打得。” “那就起诉好了。为公为己,在明在暗,我都有正当的理由。” “正当的理由……” “我不是天神下凡,不是圣母转世。你可以像个神父,带着悲悯宽恕的微笑去亲吻他们的左手。你现在是高高在上,不屑于跟他们计较。我不行,但凡我有出人头地的一天,我就得把他们死死踩在脚下。” “惩罚折磨的方式千千万,你偏偏选择最蠢笨的一种。今天的事要是传出去……” “那就传出去好了,我就是要让林慧知道,他儿子如今只不过是一条在我脚前摇尾乞怜的狗。” 枕溪冷冷地看他。 “你没资格对我指责。你和林征能有多大恩怨。” “你又和林征有多大恩怨。” 枕溪看着他,突然笑起来,说:“也对,你认识我的时候我已经很独立很体面。后来经历的那些事算什么呀。” “你要是想,林征这辈子都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哪能啊?我巴不得他天天在我面前转悠,好叫我,见他一顿,打他一顿!” …… 枕溪跟李河要了个手机。 李河问她:“你要打给谁?” “你是不是觉得我没家人没朋友,连个可以打电话的人都没有?我打给自杀心理咨询处行不行?” 枕溪抢过手机就走。 “你又怎么着她了?” “不是第一次了。可能是我表达方式的问题,她觉得我拿怪异的目光看她。” “枕溪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好说话的时候,非常好说话。固执的时候,全天下都不放在眼里。”李河说:“这种时候你要跟她反着来干嘛?她心里委屈,你就顺着一点。” “她要现在安安静静在学校读书……进了这行……” “我总得为她好。” 枕溪打通电话,那头刚接起,声音一出,枕溪就哭了出来。 “林征今天来我们公司了……说是来借钱,我羞辱了他一顿……后来他毒瘾犯,我就踹了他几脚还扇了他一巴掌……我也觉得我做得好……林岫当时在场,过后他跟我说,说我做得不对……就是!他凭什么这么说,有他事没他事?” “……没有,我就是想起当年,心里苦……是,我现在过得好,但我还是难受……我当年怎么过来的,他们都不知道……是,都过去了,但还是会梦到。我现在活得好,但是想到那会儿,还是觉得生不如死……那会儿我拿柳条抽自己,你骂我我也委屈,我那时候没办法,我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条命,我要活下来,想不到其他办法……” “……林征现在想死容易得很,可他凭什么死?他得活着才行,死了,就一了百了了……谁还没想过死,我活得也不容易……我打他他能有什么感觉,他那会儿神智不清,可能都没感觉疼。但是我打他,就想起他打我的日子……” “他不疼,我疼!” 一百九十九、期待神话降临 云岫隔着一扇门,静静听了有一会儿。 除了那些话,他还能听到她剧烈的呼吸和浓重的鼻音。 枕溪是个爱哭的人吗? 是个十分爱逞强的人。 8月10日总决赛那天,所有媒体提前写好了新闻通稿: 破茧重生,新王诞生,枕溪夺冠,泪洒现场。 但因为她一滴眼泪没掉,这些提前准备好的新闻稿,全部作废。 但假哭的演技又实在炉火纯青,现在线上的多数演员,不如她哭得可怜让人生出共情。 她现在能有这么多的CP和拉郎,以绝对的数量和质量在同人CP届横着走,也要归功她这双眼睛。 天生的,具有意义传达能力的一双眼睛。 所谓的,看电线杆都有三分痴眷的眼睛。 一个笑着不如哭起来好看的人。 她哭着跟他说话的时候,通常情况下,他什么都听不进去。 也就只有像这样隔着一扇门,他才能知道她想表达什么。 不是他的表达有问题,是枕溪的表达有问题。 明明可以说清楚的事情,她选择发火生闷气来解决。 笨! 枕溪把电话扔给了李河,拎着自己的包,以一个帅气的姿势,甩到了肩膀上。昂着头,迈着一字步,留下了一个潇洒的背影。 让李河对她红眼睛的询问,堵在胸口处。 他知道自己这会儿问出口,肯定会被骂。 分明,他才是老板来着。 “通信记录删了吗。”云岫问。 李河看了一眼,说:“没删,心真大。” 云岫接过电话,按了重播键。 那头接得很迅速,一个爽朗又无奈的男生声音: “溪爷,你还哪哪不高兴?要不我现在过来揍林岫一顿给你解气?” 云岫挂了电话,问李河:“她想找人揍我,我作为她的直属老板,要不做点什么就显得太窝囊了,是不是。” …… 当晚,经纪人把所有人的手机归还给了各自的所有者。 “我们帮忙管理也有一段时间,想必你们现在对艺人身份都有了点觉悟。艺人经纪不是宿舍老师,管不了你们那么多,你们的前途掌控在自己手上,自己心里要清楚。” 枕溪充电,开机,看未接来电,看邮箱,看信箱。 这段时间下来,着实累积了不少信息。 Ian的最多,自从上次莫名其妙的告白导致枕溪手机被没收之后,他每天,都坚持给枕溪发条信息。 全中文的上百条信息,词汇量以肉眼可见地规模,大幅度提升。 最近的几条已经会用中文进行抱怨。 “为什么你们要收手机?我们不收都,这些,你什么时候能看到。我,什么时候,可以收到你的回复。” “我63天没有见过你,你在忙什么。” “RISUN说你讨厌我,我不相信,你是一个好人,就算讨厌我,也不会给他知道。所以,他是一个撒谎精。” 什么乱七八糟! 眭阳跟人乱七八糟地说些什么。 枕溪给眭阳发短信:“我枕汗三,又回来了。” “终于,大清亡了。你不用再受封建势力的压迫,终于,你可以抬起头来做人,做一个生活在独立自由民主国度里的,新时代青年。” “我是少女,谢谢。” “臭不要脸!” …… 半年多时间过去,生活总归是没有多大变化。 枕溪还是那个枕溪,一周要在多个城市往返,行程堆积如山,满得已经排到了组合解散那天。其他的,都见缝插针往里塞。 但作为Dream girl的center来说,她还是那个国民center,比出道时更红,红得发紫发蓝发绿发出五彩斑斓的光,现在的她,已经实现了人气数据国民度商业价值在全国范围内的一骑绝尘。 个人代言,超过10支。 半年的时间,她一个人,给D&D带来的收入让全行业咋舌。 行业大佬给她抛出橄榄枝,希望她组合解散后能够考虑换公司的事情。 枕溪的统一回复都是:还在工作和学业之间犹豫。 枕溪是真的没想清楚,今年年底解约后,她的下一步要怎么规划。 是趁热打铁继续努力工作,还是转头回去做她的七中之光。 枕溪没想好。 这个时间节点上,娱乐圈有两件重要的事情发生。 《Dream boy 130》开播。 Rainbow girls第三届总选启动。 《Dream boy 130》首播第一期,就超过了节目第一季第一期的收视。那些在节目开播前扬言绝对不看不投票不真情实感的路人,还是乖乖守在了电视机前。 枕溪抽空看了第一期,比她们第一季更恢弘的制作规模,原本就很华丽的大王冠被换成了金字塔的形状,最顶尖的那个位置,是金色的。 然而,第一期被争夺得最激烈的位置,不是那个一位王座,而是枕溪在第一季里曾坐过的56号座位。 大家都有点迷信,觉得她是第一季冠军,她坐过的位置可能带点仙气,能助他们顺利晋级出道。 看了首播的第一季观众都说,枕溪的位置才不好。 她参加比赛时都经历了些什么? 次次小组比赛倒数第一,每次都有淘汰危机,后期带病表演,全网狂黑到差点退赛。 人家的冠军奖杯是拿自己的血汗泪给铸成的,各位想走阳光大道的练习生们,都该离枕溪,远远的。 说句俗气的话,谁都想模仿,但也就只能模仿了。 和《Dream girl 130》同期对打的,是melon公司举办的Rainbow girls第三届总选。 西瓜公司拿着枕溪赚来的那40%,把这届总选的规模弄得异常恢弘盛大,大有一副要重造一个国民center出来的架势。 叶九如的登顶没有疑问,从总选初期,她就以一骑绝尘的票数规模领跑所有人。现在的Rainbow girls,能跟她形成竞争的,一个没有。 所以比起这次总选谁登顶拿到第一,普罗吃瓜群众更关心的,是叶九如能不能经此一役,对现在的人气霸主枕溪造成冲击。 大家都期待着神话降临。 无论是《Dream boy 130》的center 还是Rainbow girls的总选第一,她们的诞生,或多或少都会影响到枕溪当下的地位。 或许,能结束她现在一家独大的格局也说不准。 “笑话!枕溪就是有一天坠到谷底,也轮不到这些野鸡上位,当我们都是死的?Dream girl现在随便拉一个成员出去,她叶九如都比不上。屁放大了小心闪着腰。”段爱婷对媒体夸张的报道很不屑一顾。 虽然枕溪现在没有竞争对手是事实,但她叶九如想要登顶,往金字塔底层爬上来,也得先踩过她们的身子。 “我们也是国民一票票选出来的,她叶九如算个什么玩意儿?” “枕溪现在的情况也不好,太火了,无数人盯着,就等着她一朝倒下来好蚕食她的骨肉。她现在就像个装满钻石的玻璃瓶,她一个人,霸占了所有同类艺人的资源。她要是碎了,那些钻石流出来,大家分一分,也够了。”甘如道。 “李河也太偏心,恨不得把所有广告资源都堆在枕溪一个人头上。你看她都代言了些什么,服饰化妆品这些都不说,银行信用卡的广告给了她,汽车广告也给了她,还有奢侈品牌的腕表。她枕溪有驾照吗?开得起豪车用得了信用卡配戴名贵腕表吗?” “我要是广告商我也找她,找她多省事。人气高,粉丝购买力强,国民度好,没黑料没黑历史,为人本分乐观又敬业。站出去就是活招牌。这些广告都是签到组合解散那天,除非枕溪出大事,不然这些资源不可能流得出去。” “她能出什么大事?”段爱婷不屑一顾。 “没谈过恋爱学习又好,她家那点破事大家都知道,永远都在同情她。她还能出什么事,比赛那会儿的都挺过去了,她还能出什么事?” 就连枕溪自己的都觉得,她困难的日子过去了,接下来直至合约结束组合解散之前,她是会一直顺遂走下去的。 但天不遂人愿不是? 她枕溪两世为人也没过过几天安心日子不是? 6月底,云氏集团旗下的一个时尚杂志公司举办了一个慈善晚宴,号召所有娱乐圈有头有脸的人物共同为贫困儿童的就学医疗问题贡献力量。 Dream girl也在受邀之列,且,是规格最高的邀请,由云岭已故之子云笙的妻子岑染亲自发帖。 给Dream girl发了一份,给枕溪个人也发了一份。 听说当天云氏高层和领导核心全部到场,娱乐圈有头有脸的人物皆会出席,是当今圈里层级最高的一次晚宴。 也听说,邀请函被炒到7位数以上。被不少想借此机会结交圈内大佬和名流巨星的小明星奉为圣典,趋之若鹜。 “我当天不是要去国外拍广告?我让队友代替我出席和捐款吧。” “已经推了。” 枕溪嘟着脸,不大高兴。 “那个城市我一直想去,这次的广告行程我期待了很久。” “城市不会跑,这次的晚宴错过……。” “谁说城市不会跑?专家预测,那个岛在50年内会沉。” “你一定可以活过67岁。” 二百、慈善晚宴(上) “我为什么非得去?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实在是枕溪现在太像奇珍异兽,走哪都要被人围观,要求拍照。 她还得配合着咧嘴笑,否则就是耍大牌没礼貌。 “你究竟……” 难得的,枕溪能听到云岫在电话里叹气。 “知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晚宴。” “知道。你嫂子主办的,邀请的全是名流权贵,天王巨星。” “知道还不去。” “我无所谓呀,我本人就是名流权贵天王巨星。” …… 这是老板的老板敲定的行程,枕溪没有拒绝的余地。 所有人都不理解她为什么不想去的原因。 她自己给人解释是人红是非多,就她现在的人气,就该离人多的地方远远的,更别说本来就是是非聚集地的娱乐圈晚宴聚会。 其实她是觉得自己应付不了圈子里的弯弯绕绕。到时候去了,肯定会有人来跟她说话打招呼,这一联系上就要开始交际。不忙的时候,枕溪都觉得圈子里的人际交往很复杂,需要她花费很大功夫来维系,更别说现在忙到活见鬼的程度。 可她还是得去,毕竟大老板亲自打电话来耳提面命。 枕溪满怀忐忑谨慎地赴约。后来她无数次觉得,所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前都有预兆。很多时候,可能是因为自己稍微疏忽不察,以至于大错酿成的时候才追悔莫及。 她那会儿,就应该任性一点跟云岫说,她就想去那个50年内会沉的岛上拍广告。 云氏大少奶奶借时尚杂志之名搞得慈善晚宴,光听名字,就知道充满了筹光交错的绮丽和灯火酒绿下的魅影。 当天去得名流巨星不少,有好些,是只能在各大电影颁奖礼现场才能看到的人物。枕溪只是百十位嘉宾中的一个,和她的队友们一起出席。难得的,束起头发穿了高跟鞋和晚礼服。 现场媒体和主办方给她的待遇和天王巨星一般无二,走到哪,她都能听到有人亲切地管她叫‘丹丹’。 听说今天EJ和叶九如也会到场。但枕溪伸着脖子看了半晌,也没寻到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的身影。 与她跟云岫吹得差不多,自打她在椅子上落座,来找她说话寒暄打招呼拍照的人就不在少数。 枕溪咧着嘴,带着标准的商业笑容配合着拍了半个小时,才等到晚宴的开场。 云氏四大金刚都来了。 云桑携妻子,云歌携男友,云想携妻子,云岫手臂上则挽着今天晚宴的发起人,她已故大哥的妻子——岑染。 云桑是个儒雅的中年男人,他妻子很温柔漂亮。云歌是个保养得很好的年轻女人,她男友很俊朗。云想是个即将跨入中年的帅气男人,他妻子自信又美丽。岑染更是一个各方面都优秀的女人,年纪应该比云岫大不了多少,挽着他的时候,比起嫂子,更像他门当户对的未婚妻之类。 每个人,都体面极了。 不过云岫还是当中最好看的一个。这么看来,他母亲应该是个顶顶美丽的女人。绝对!绝对和林慧长得不一样。 他父亲,云氏董事长云岭缺席,看来命不久矣不是谣传。 岑染说致辞,云家所有人都站在她身后微笑看她。 她是岑氏地产的千金和唯一继承人。不知道是自由恋爱还是商业联姻,嫁给了比她大上5岁的云笙。结婚刚一年,云笙就因意外离世,留下了她一个人,没有孩子。 以岑染现在的年纪,家世,本事,丈夫死了对她的外在影响不大。她想要回家,想要重新生活,重新恋爱,重新结婚,一点问题没有,谁都没有说话的权利。 但她留在了云氏,直到现在,都以云笙妻子的身份活动在大众面前,给云岭和云岫撑起门面。 只要她不改嫁,她就还是云岭的儿媳妇,是云岫的嫂子。她背后的地产集团,就仍旧是云岭和云岫的坚强后盾。 对这个女人,枕溪是敬重的。 她说完开场致辞,大家鼓掌,枕溪鼓得尤为激烈慷慨。 有这么个女人在身边,就算云岭死了,云岫的日子也要好过一些。 接下来就是捐款和拍卖的环节。 枕溪她们这种初出茅庐的小朋友不参加拍卖,就等着晚宴最后到礼宾官那去登记个捐款数额。 枕溪乐呵呵地,看着娱乐圈诸位大佬为副画为张字争得面红耳赤。 上半场结束,预留了休息的时间给各位到场嘉宾social。 cloud今天有高层入席,就着这个时间,带着段爱婷和白晏四处去跟人打招呼。像枕溪她们的小公司,老板不买邀请函,就不可能能进来。 她们几个人坐在一起抱团取暖,聊着只有她们自己关心的话题。 枕溪见到了叶九如,她今天穿了条粉紫色的纱裙,一走起路来宛如仙女下凡。 就是跟云想老婆撞了衣服颜色。 枕溪眼睛忙得不得了,不断地,要在云想,云想他老婆,叶九如之间来回,还要兼顾着云岫和他嫂子岑染。 仿佛全场,就属她最忙。 也不知道云想他老婆知不知道云想和叶九如的那点子事。 看她望着云想的样子,是甜蜜且幸福的。装,应该是装不出来。除非本身心大如海。 枕溪和她的眼神意外地撞上,枕溪有些慌张,小心地,冲她点了点头。 没成想,那个高傲的女人,也冲她点了点头。 看来是认识她。 枕溪又开始膨胀。 叶九如被人带着到云想跟前打招呼。枕溪激动地手心都在颤抖,但两人礼貌客气没有逾矩的地方,连云想他老婆望着叶九如的眼神,都是和善的。 看到没,这才是演技派! 当着自己老婆的面,硬是装出了一副我们不熟的尴尬氛围来。 “枕溪!” 李河突然来叫她,说:“你还坐这干嘛。” “也对,经你提醒,我是该去趟卫生间。” 李河瞪了她一眼,说:“岑小姐想见你。” 岑小姐? 不应该叫云夫人或者云太太? 叫什么岑小姐? 枕溪不得不去,跟在李河身后,别扭极了。 “你这么一副大义赴死的样子做什么?笑开心点。” “我都不知道人家做什么要见我,万一是不好的事呢,也要叫我开心的笑?我可没跟你们签卖笑的合约。” “小岫也在你怕什么?” “小岫?那是你能叫的吗?”枕溪一脸严肃地指正: “叫云总。” “就是他在我才怕呢,谁知道他在人面前都说了我什么。万一他跟岑小姐说我喜欢打人是个暴力的孩子,人对我印象不好怎么办?” “你是个什么性子全国人民都知道,还需要云岫说什么?” “都说了,叫云总!你还有没有规矩。” “你是紧张吧,怎么这么多话。” “我紧张什么?”枕溪耸肩,摊手,痞笑。 “我堂堂1700万国民center,我有什么可紧张的?” 李河顿住了步子,盯着她上下打量。难得的,脸上露出了非古板的嫌弃表情。 “你身上穿着奢侈品牌的当季高定,今天到场的女艺人中,你是穿得最好的人之一。人也挺精神,身材也好,长得也不磕碜,为什么总是露出游戏厅看场子小瘪三的行为举止来?” 李河退后几步,说:“你这样,总让我觉得你手包里藏着烟,腰间别着砍人的刀。今天这样的场合,你能不能淑女一点,别总是一副随时准备打架的样式?” “你怕什么?岑小姐那样的五个加起来也打不过你一个,你怕什么。” “说了我没怕!”枕溪拿手包敲了他肩膀一下,蹬蹬蹬地踩着高跟鞋往前走。 岑染没在会场大厅,李河带着她去了后台的一个休息室。 进去的时候,岑染正靠在沙发背上,手里拿着电风扇对着面目在吹。云岫就坐在阳台藤椅上望着星空抽烟。 看他那做作劲嘿。 “头还很疼吗?”李河问。 “好多了。” 岑染放下风扇站起来,拉住了枕溪的手,说:“你就是枕溪呀。” 不然呢? 她还能是段爱婷。 “初次见面。”枕溪说。 “你是初次见我,我可不是初次见你。”对方说:“整季节目我可是一集不落地追着看,总决赛的时候我也在现场,我是看着你夺冠的。” “谢谢。”枕溪说。 李河在旁边瞪她,那意思是叫她热情点。 她也想热情呀,可这种话她今天听了不下十次。仿佛总决赛那天到场为她加油的粉丝今天全在这,一口一个支持她为她加油,接下来就是要拍合照。 “一起拍张照吧。”岑染拿出了手机,套着一个可爱的粉红色黛丝手机壳。 “一直想找机会跟你见面,可你太忙了。我跟岫说了许多次,让他去出差的时候带上我,他当作没听见。” 岫…… 岫。 岫! 岫? 枕溪偷眼去看云岫,那哥们还是一脸孤傲地仰望着星空抽烟。 枕溪脸上又挂起标准的资本主义笑容,凑到了镜头前。 只不过,相较于之前的活泼可爱,她在手机屏幕里的脸,怎么看都有点僵硬。 二百零一、饮食男女 岑染说她头疼要休息一会儿。 枕溪识时务地告辞。 云岫也掐灭了他的香烟,说去给她找两颗头痛药。 “让小河去吧,你留这。” 小河…… 小河! 枕溪咬着腮帮上的肉去看李河,被他狠瞪了一眼。 “我出去透气。”云岫抓起了椅背上的外套,看了眼枕溪,说: “走。” 枕溪提起裙摆跟着出去。 走出去一段路,到了铺着极软地毯的走廊,枕溪的高跟鞋踩在上面就会凹下去。她追着云岫的步子,走得异常困难。 “你刚才怎么过来的。” 再抬头,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面前。 “李河一路背着我过来的。” 枕溪看到侧面镜子里自己的脸,特别得瑟。 “能走吗。”云岫问她。 “这不是走着吗。” “能稍微快一点吗。” “那你让人把地毯给我拆了,我保证健步如飞走给你看。” “这不是我家。” “那你哪来这么多废话!” “快点。” “快不了,我就这样了。您老先请,不用管我。” 又是一声叹气。 云岫在她面前蹲下了身。 “你干嘛?” 枕溪惊恐。 “快点。别耽误时间。” 枕溪脑内天人交战了有一会儿,反复在顾及大老板体面和自己安逸中纠结。 这双高跟不合脚,别看她踩着走得又稳又狠,实则脚后跟和脚趾磨破了好几处,一脱鞋,肯定一包血。 现在让她走路,跟踩在刀子上似得。 李河才没有那么好,刚才踩地毯过来的时候只是把肩膀借给了她扶着。她就这么随便说了骗人,没想到这人信了。 看上去也是真赶时间的样子。 枕溪在对方第二遍催促说不管她的时候,趴上了对方的背。 云岫起身,双手勾住了她的膝窝。 “云总你老了。”枕溪跟她说:“你以前背我爬楼梯都没喘过,现在背我不扶墙都起不了身。” “你太胖了。” “我不胖,我只是重。我看着可瘦了,只是体脂低。你看我今天这裙子,来个90斤的都不见得能穿。” 云岫推开了侧面一道门,背着枕溪走了进去。 长长得,一眼望不到头的黑暗通道。 “这哪?为什么进来?” “员工通道。我要是背着你走出去,一会儿的热搜就得洗榜。” 确实,这里头有一股子紫外线消毒的味道。 “你帮我把鞋脱了,我脚疼。” 对方没出声,也没动作。 枕溪突然想起什么,朝他喊了一声: “岫?” 对方的步子顿住了,枕溪趴在他背上笑得前仰后合。 “岑小姐真会取名,管你叫岫,管李河叫小河,可逗死我了。你说她管你叫岫,这不知道你名字写法的会不会以为你叫云岫是秀气的秀,或者生锈的锈?李河那模样的哪能跟小河沾边?我看该叫大河。” 她被放在了一个冷冰冰的,类似置物台的地方,这人给她脱鞋。 “流血了。” “哪?”枕溪弯腰抱住了自己的脚,说:“我怎么没看见。” “你能看见什么。你知道你裙子被你撩到腰上了吗。” 枕溪脸色朝着裙子摸去,发现只是往上滑了一点点。 她拍了这人一巴掌,清响。 “你打人真疼。” “我是断掌打人当然疼。” “断掌不是克夫?” 枕溪一脚踹过去,对方握住了她的脚踝,说:“我去给你要两个创可贴,你在这里等一下。” “我不。我在这什么都看不见,我害怕。” “你还会害怕。” “为什么不会。我害怕得可多了,只是不敢说。” “你还怕什么。” “我怕软体的,身上光溜溜的东西。” “蛇?” “蛙类。你知道,之前甘如不小心在镜头前说了句她怕蟑螂。结果讨厌她的人就往我们宿舍和公司寄包裹。一打开,密密麻麻的小蟑螂全部钻出来。当时我就在想,我怕什么这辈子都不要说出来。” “你已经说了很多。” “是么,那就算了。” 枕溪晃着腿,说:“你去吧,快点,一会儿下半场就开始了。” “还有一会儿。” “什么还有一会儿。” “枕溪。” “嗯?” “你脚生得好看。” 嘶—— 这人? 耍流氓呢这是。 “比脸长得好看。” “滚—你—大爷的溜溜球。” 就知道这种人嘴里没好话。 “走吧。”枕溪拍拍他,说:“在这我什么都看不见,跟自说自话似得。” “什么都看不见。当真什么都看不见?” “你知道我们练武的讲究一个什么吗。” “不知道。” “心不动万物皆不动。讲究一个听声辨位。这种环境下,我的其他感官异常灵敏。等于说,就算我看不见,你这样的,我一人能打三!” “是么。” 枕溪刚觉得他识时务,她搭在桌子上的双手就被按住。在自己感到舒心的安全范围内,闯入了一个全然陌生的气息。淡淡的尼古丁混合着薄荷糖的甜苦味,比空气里充斥得杀菌气味还要冷涩三分。 “你还在用牛奶味的沐浴露。” 异常沙哑的声音,像是和烟酒厮混了几个日夜。 “换了吧。” “凭……” 枕溪张口就想怼,却在忽然的瞬间,感觉自己的鼻尖处有了异样。 和什么触碰的感觉。 还有,冰凉镜片抵到眼睑上的感觉。 然后是,炙热鼻息扑在脸上的感觉。 “也不小了。” “滚……” “滚”字的半拉音还遗留在外头,她却是再没有说出来的余地。 柔软嘴唇相触的瞬间,枕溪在满目的黑暗里看见了一道乍亮的白光。 分不清是真实的看见了,还是迷糊脑子中的幻影。 这人的嘴唇太凉。 和各种香甜的糖类均不沾边。反倒有点像浸在柠檬绿茶里的冰块。一点,一丁点的糖分都没有,只有被冰水冲淡的酸和涩。 都说饮食男女,解释地粗浅片面一些,凡事都能跟吃沾得上边。 尤其是在这样一个用来运送食物的通道里,隐隐约约地,还能闻到点食物的香味。 枕溪的鼻孔轻微收缩,耳朵下面的某个位置也紧得发痛。 这种感觉可以和看到成堆柠檬时身体自然起得反应类似。 枕溪是麻木的,是窒息的,是不作所措一脑袋蒙圈的。 因为面前的这个人是林岫,所以她有一段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她把它归结为,眼睛看不见导致得五感丧失。 所以当她后颈被握住的时候,她瞬间就能因为刺激觉醒,手从对方手里挣脱出来,横向绷紧,一个凌厉的手刀扬了起来。 手腕被抓住。 “为什么打人。” “为什么耍流氓。” “你理解的耍流氓是这样吗?” 这人又亲了她一下,手掌沿着她的小腿往下滑,滑倒脚踝的地方,捏住。 “还是这样。” 枕溪仰天笑,屈膝,用力地,一脚蹬了出去—— 落空。 她咬着牙,攥紧了手。 这人能看见她的所有反应,所以不能表现出过多的异样。 无论是蒸腾而起的热气还是剧烈跳动的心脏,都不可以表现出来。 枕溪闭眼,强忍。 牙齿把嘴里的肉咬得生疼。 “你在这呆一会儿,我去要创可贴。” 脚步声渐渐远去,枕溪侧头转向发出声音的方向,其实什么都看不清。 她只是在确定那人离开后,卸掉了所有用来强撑的力气。没有什么体面地,躬下了腰,盘脚坐在桌子上。 她暴露在空气中的身体接触到冰冷的桌案,当即让她抽了一口凉气。 她穿着昂贵精致的高定礼服,坐在放过猪头肉或者酱肘子的桌案上,觉得自己也跟餐盘里的食物没甚两样。 刚才发生了什么? 枕溪终于能够安静地理一理头绪。 林岫喜欢她吗? 她真的从来没有一刻,有这样的感觉过。 那为什么要接吻呢? 虽然只是简单的触碰,好像清纯地都用不到接吻这个词来形容。 枕溪想不明白。 她现在更多的,是在耻辱自己刚才的反应。为什么,不在那一瞬间就扬起巴掌落下去,以至于错过最佳的时间,后面说什么做什么,都显得很没有底气。 原来接吻,是这种感觉吗? 她两辈子都没跟人这样过。 她和饶力群,是穿着衣服在一起同居的动物,所有行为动作的出发点都和动物相同——为了繁殖。 对于人类,男女,甚至是年轻男女的相处交往方式,她是有点不明白。 但就算这样,她和林岫,也不是可以鼻梁碰着鼻梁,嘴唇贴着嘴唇,心脏共振的关系。 那是不是还是可以理解为—— 这个狗崽子! 对自己耍流氓! 枕溪有一瞬间的想杀人,拳头握紧捶在案板上,咔咔作响。 “不疼么。” 枕溪捂住胸口往后瑟缩。 想这狗崽子什么时候回来的?一点声音没听到。 他伸手推了她一把,把她从案板的正中央推到了角落。他自己纵了上来,坐到了她的旁边,掰着她盘起的脚,拉到了一边,搭在他质地优越的西装裤上。 “你是不是觉得我是实验室里摆放得人体标本,可以随你心意720度无限制旋转?” 二百零二、女人都爱八卦 脚后跟发凉发疼的地方被粘上了一个胶质的东西。 在它的上面,又被粘上一个。 空气中第三个创可贴被撕开的时候,枕溪说: “我流的血不足以浪费三个创可贴。” 第三个创可贴,落在了小指上。 其余的四个脚趾被拢到了一边。对方某根手指上的戒指正好就卡在那个缝隙里。胶质的东西缠着她的小指绕了一圈又一圈。 她记得,这人是个死洁癖来着。 “这东西你会用么。” 手里被塞入了一个金属质地的东西,枕溪捏了捏,猜测是口红或者唇釉之类。 为什么要给她这个。 想被忘掉的事情又不争气的窜出来,好在现在光线不明,脸红不红也看不大真切。 捏着盖子拧开,空气灌入,发出了一声好笑的“啵”。 是个唇釉没错了。 “您能闭着眼睛擦这个?” 对哦,她现在什么都看不见。 “回头我去卫生间……” 对方从她手里拿过了刷头,说:“我给你擦。” “不……不用了吧。” 这种死直男,回头捅她鼻子里去。 “这个颜色和你之前的好像不一样。” “你哪找来的。” “岑染准备的答谢礼盒里。” “新的?” “新的。” 香甜味道的刷子带着香甜味道的唇釉被抹在了她的唇上。 面前的人明显是第一次做这事,蹭上去之后,就不知怎么办了。 枕溪自己抿着唇把它抿开抿匀。 “可以了。” 她杵着桌案想要起身。 后腰被拦住,额前的碎发被拨到脑后。对方的手顺势,插入了她束起的头发中。 又想干嘛! “假发和真发的手感不一样。你这次把头发留长,别剪了。” “你管我!” 枕溪伸手,想要打人。 “我是你直属老板,你头发剪不剪,我想我说了还算。” “那你拿把剪子绞了去,当我送你,成不成。把你的手给我拿开!” “你新涂的口红颜色不对,别人看见了,会说的。” “有什么不对,它还能是黑色的不成!” “金色的。” 枕溪暗骂一声,抬起手背就想抹。 这人抓住她的手,说:“当心抿脸上。” 手里又被塞进了一个东西,指腹蹭过。 是眼镜。 这次再没有先经过鼻子眼睑和呼吸的讨论,直接地,唇上一软。 你——大——爷! 这次真的把巴掌高高扬了起来。拍在后脑勺上,这么着,也得落个轻微脑震荡。 唇上的触感戛然而止,她的巴掌也凝滞在半空中。 这是打,还是不打? 就是这犹豫的当口,下巴被抬起。 “口红为什么要做成桃子味。” 准确来说,是水蜜桃味。 甜,腻,还有一点点化工的味道,被带进了自己的口齿间,混合着尼古丁的涩和薄荷糖的辛。 手里的镜片被捏得嘎嘎作响,好像下一秒,就会碎在掌心里。 “哭什么。” 眼睛被捂住。 是起了水汽没错,但跟哭半点关系没有。 她为什么要哭。 这个狗崽子! “杀了你。” 咬牙切齿。 真的是咬牙切齿。 手被拉到他的脖颈上,隔着薄薄的一层皮肤,底下就是突硬的喉结,以及跳动频率夸张的动脉血管。 “杀了我。” 被她按着命门,说得话还狂妄得狠。 她真的压着力气往下按,感觉已经能摸到后面的颈椎,哪里多了一声脆响。 迅速地,仓皇地,收回了手。 杀人是犯法的。 别想骗她。 手掌顺着他的后脑勺往上移,手指插到了他打理整齐的发丝里。 他低下头,任她摸。 撸猫是什么样,她现在是什么样。坚硬板衬的发胶全蹭在了她的手上,有一股淡淡的古龙水味道。 “我一会儿要怎么见人。” 他问她。 “找个马桶把脑袋扎下去,不用见人。” “该走了。” “用你说,把我鞋子给我。” 枕溪把鞋子套在脚上,之前破口的地方因为有创可贴护着,走起路来要较之前好得多。 胳膊被拽住,声音在背后响起。 “你前面是墙。” 枕溪转身,鼻子撞到了对方身上。 “好在你唇上干净,不然我这衬衫……” 唇为什么会干净。 狗崽子! 这个该死的狗崽子! “下半场马上开始,别磨蹭了。” “手机给我。” 朝着看不清的黑暗虚空中伸出手。 “为什么要麻烦。” “手机给我!” 枕溪把手机按亮,终于借着光,看清了面前这人。 头发乱得像鸟窝,领带松散,扣子也被扯开了两颗,领带夹直接不见了。 看着她的样子,和平时很不一样。 是她没有见过的林岫。 “你还用唐老鸭的手机壳?” 翻过了手机,蓝色背景上印了张笑得愚蠢的鸭脸。 “我……” “走。” 她打开了电筒,照着隐隐发青的地砖。 “你在前面带路。” “这扇门出去,左拐直走是大厅。右拐直走是洗手间。” “我先走,半个小时之后你再出来。” “不用这么久。” “那随便你咯。” 枕溪把他的手机放到地上,沿着地砖的缝线,规规整整地码好。 “22岁的人还用这种手机壳。说出去丢得是你们整个云氏的脸,我要是你爸我得活活气死。” “所以。” “重新买个吧,就用我给你赚的钱。” 语落,裙摆提起,冲着那部手机,用尖锐的鞋尖,一脚踹飞出去。 手机呈抛物线碰到墙上,落下,把地砖砸了一个闷响。 就算手机壳好着,手机也是废了。 走道重归黑暗。 枕溪拧开门锁,提着裙摆,踩着十厘米的细高跟鞋,再次踏进柔软的地毯。 她在洗手间见到了岑染,对方换了身衣服,正在对着镜子补妆。 对方看见她,“咦”了一声。 “你妆怎么掉了?头发也散了。” “刚才去吃了点东西,不小心蹭掉了吧。” “难为你了,虽说是个晚宴,但能吃的东西实在不多。” 枕溪客气地点头,洗手,拿出了手包里的唇釉。 “你也用这个?我也挺喜欢这个牌子,这次也准备了些在礼物盒里,一会儿你走的时候去拿一份吧。” “谢谢。” “对了,你有看见小岫吗?我找了他半天。” “没有。我们在电梯前就分开了。” “说是给我拿头痛药,一转眼就找不到人。” “下半场要开始了。” 枕溪重新整理了妆容头发和服饰,和岑染一起走出洗手间。 正好,撞上了从对面门走出来的云总裁。 一丝不苟的完美西服,精致的领扣,袖扣,还有露在袖口外面的,尽是繁杂陀飞轮的腕表。 眼镜捏在指尖,头发半干不湿。 “你头发……”岑染出声。 “有烟味,不舒服,洗了。” 岑染拉住了他的手,说:“赶紧让人去给你重新打理。” “不用了,这样就可以。” “我先行一步。” 枕溪微微颔首,侧过身,从她们旁边离开。 “看上去心情不好的样子。”云岫开口。 “谁,枕溪吗?我刚才问过她,说是饿了。我饿的时候也会这样。” …… 枕溪刚落座,慈善晚宴的下半场就开始。 还是循规蹈矩地拍卖活动,枕溪只负责保持微笑在恰当的时间鼓掌。 只不过,整个下半场,她一句话没跟旁人说。 李静隐说过,她生气的时候很吓人,隐隐透出来的气场会让人不敢跟她说话。 枕溪觉得她现在表现出来的,应该是很生气的状态。 慈善晚宴下半场结束,枕溪和所有成员以Dream girl的名义捐了一个匹配身份的数额。 她跟李河说头疼,想离开。 “现在这晚宴才刚开始,你要去哪?头痛吗?我让人给你找头痛药。” “不用了,谢谢。” 枕溪在座位上坐下。 李河盯着她看了好几眼,说:“你要是实在不舒服,我跟云……” “不用了,我就坐这,要走的时候再叫我。” 枕溪摆弄着桌子上的花卉盆栽,耳边听到有人在窃窃私语。 “你看今天的女主人。” “你说岑染?” “全程挽着她死去老公的弟弟,恨不得整个人都贴到人家身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老公。” “你这话可说我心坎里了。云笙我也见过几面,长得跟云岭可是一点不像。明明三十出头的年纪,这头发也掉了,身材也发福,人看着是又矮又胖。看着跟另外几个姓云的也不像一家人。” “是配不上岑染这个花一样的大小姐。但是,云岫就不同了……” 女人捂着嘴笑。 枕溪看了她一眼。从她的穿着打扮神态举止来看,不像是圈子里的人。应该是云家的哪个商业伙伴或者是上流社会里的某位太太? 原来女人都爱八卦。 无论是市井里的粗妇还是名利场里的太太夫人小姐,议论起男女那点事来,都有无穷无尽的好奇心和窥探欲。 打嘴里说出来得话,也不会因为受过上等的教育而选择隐晦委婉的表达。 议论这种事,讲究的,就是一个直截了当。让听得人,只听上半句,就能猜到后面的所有。 “不和云桑云想比。你看云岫今日站在这明星扎堆的地界里,可输了谁半分。” 二百零三、慈善晚宴(中) “她老公活着的时候。一年时间里,她怕有十个月时间呆在娘家。现在他老公死了,她倒是整天住在云家老宅。云岭可是住在疗养院的,你说那家里,还有谁?现在还有闲情逸致去学什么料理煲汤。你说她这料理要做给谁吃?汤要煲给谁喝?” “那位不是一直挺忙,全国各地到处走。听说回E市也是住在酒店。” “所以啊,我们少奶奶只要听说那位要在哪个城市逗留一周以上时间,一准飞过去陪着。” “啊……嫂子和小叔子,他们这算不算是乱……” “啪!” 枕溪挥手,把红酒杯扫到地上。红色液体混入深色地毯里,一会儿就不见踪影。 这动静不小,她耳里暂时再听不到其他声音。 面前被推过来一杯没动过的果汁,看着像橙子。 “你的脸色打休息回来后就一直不好,喝点甜的吧,距离结束可能还有一段时间。” 跟她说话的是赵青岚。 这是自上次安全通道谈话无果后,这人第一次在非工作时间跟她说话。 “谢谢。” 枕溪拿起杯子,凑到嘴边,一闻,芒果味的。 她吃这个过敏来着。 她看了一眼赵青岚,决定还是不要太破坏气氛。 人家出于善意,她们现在又是这样尴尬的关系,借着这个缓和一下也好。 “我去跟认识的人打个招呼。” 枕溪抿了一口在嘴里,端着杯子起身。 背过赵青岚,她把嘴里的果汁吐到了手绢里,把杯子放在了一个不引人注意的地方。重新找了杯颜色类似的橙汁,在距离赵青岚十多米的地方,在她的注视下,爽快地喝了下去。 和这样子关系的人相处交往是要麻烦一些,自己要想得很多,担心会不会有哪一个步骤招到人家讨厌,连真实的喜好都没法表达。不像和甘如她们几个,她不开心就是不开心,不想做就是不想做,没必要伪装,用不上伪装。 她回到座位上,赵青岚问她:“舒服一点没。” 枕溪点头,说:“谢谢你。” 之后再无话,两人又开始尴尬。 时间一分一秒踏踏实实在走,没有八卦可说,没有八卦可听,没有八卦可看。枕溪只觉得无聊且困。 她打了个哈欠,说:“困了,想回家。” “只是困吗?”赵青岚问她。 “还饿。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枕溪开始看饮品的成分表,用自己的化学知识分析着她们对人体有甚益害。 “枕溪小姐。” 穿着旗袍的礼仪小姐在她面前弯下腰,说:“有位先生请您到后方休息室一趟。” “先生?”枕溪纳闷,”哪位先生。” “他说他姓眭。” 哦,对。今天眭阳也来了,但一直没见到。 “他有说有什么事吗?” 礼仪小姐优雅地摇头。 枕溪起身,说:“麻烦您带路。” “要不要让李河陪着你去?”赵青岚问了声。 “到处都是人,也不是公开的场合,应该没必要。” 枕溪念叨了一句,跟在了礼仪小姐身后。 这种本来就为social准备的场合,她跟眭阳说两句话也没什么吧。 枕溪是真的,真的,没有多想。 她刚离开,一直坐在她附近的一位女士端起了杯子,遥遥地,不知朝着哪晃了晃。然后也站起了身。 这个会场四通八达,礼仪小姐带她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打开了面前的一扇门,按亮了里头的灯。 金灿灿,亮堂堂。 “这是休息室?” 怎么看都是个商务会议室才对。 “请您稍等。” 礼仪小姐为她带上门,离开了。 不是说眭阳在这等她? 为什么还要她稍等? 稍等不是几分钟甚至十分钟的事。 枕溪觉得自己等了快一刻钟,一直百无聊赖地在看会议室里的挂画。 身后门发出响动,打开,关上。 “找我有事还让我等你,你现在可越来越大牌了。” 枕溪笑着转身,随即脸色一变。 “你是谁?” 站在她对面的,是个她不认识但是眼熟的人。看着像保养得当的五六十岁,也可能是未老先衰的三四十岁。总之,是个职业偏向性严重的,大腹便便的成熟男人。 刚才,或者再之前来跟她打过招呼,也可能有拍过照。叫什么,枕溪忘了。 “你好。”枕溪微微颔首表示问候,说:“您应该走错地方了,我正在这里等我朋友。” 那人也不说话,就这么盯着她看。 脑袋大脖子粗脸还红,看上去肝肾都不好,像在酒缸里浸了半辈子的人。 枕老师观相得出的结论,血脂血糖血压应该也不正常。 “那……您有事你在这等,我先出去了。” 枕溪提着裙摆,尽量让自己在地毯上的走得平稳,她绕过那男人,往大门走去。 “欲情故纵?” 那人开口,说话的同时大喘气,让周围的空气在瞬间污浊了几分。 “嗯?” 枕溪面带笑容,脚步不停,朝着大门快速走去。 “宝贝儿,不用来这套,你想要什么直接跟我说,我都给你,全都给你。” …… 被猪压在地上是什么感觉? 给枕溪一个话筒,她能说上三天三夜。 首先,肯定是重。压在自己身上,仿佛五脏六腑都能被挤得从五官里蹦出来。 然后是臭。烟味酒味还有些莫名味道混杂的口臭和鼻息,打在脸上会有让人窒息的感觉。其中,还能混杂着一点香水以及发蜡的味道。 最后,是脏。不管是脸还是手,都像往上涂了一层还没凝结的蜡,好像这个人的每个毛孔都能随着他的呼吸和动作往外喷油。手上摸到的触感,和下过雨后的猪肉案台差不多,那叫一个油光水滑油脂流溢。 也亏得她今日穿得裙子长且复杂,这人扒拉了好一会儿也没找到突破口。 枕溪在缓解了前几秒钟的不适和恶心后,蜷起了手,用自己最尖锐的手肘,朝着那头死猪的颧骨,撞了过去。 …… “各位宝宝们,大家晚上好。” 一张圆滚滚肉鼓鼓胖乎乎的脸出现在手机直播画面里,她的皮肤因为灯光的照射而显得紧绷发亮。 从她的五官可以看出,她年轻,或者瘦一些的时候,应该是个明艳动人的女人。只是随着岁月的流逝和自身的放纵,成了个像濒临爆炸的氢气球一样的女人。 “对呀对呀,今晚来参加云氏的慈善晚宴,见到了好多明星,大家猜猜都有谁。” 她用涂满了艳红色口脂的嘴唇微笑着,跟观看直播的网友互动。 “没错,看到枕溪了,她就坐在我隔壁桌。又瘦又高可漂亮了,刚才和我老公还去跟她合照了,小姑娘特别有礼貌,回头我把照片发网上,大家可得多多点赞。” “拍卖已经结束了,晚宴还有一会儿才散场。我跟这里的前厅经理要了间会议室,找个安静的地方跟大伙儿聊聊天……不用送礼物不用送礼物。我不缺钱,就是想跟各位宝宝们聊聊天。” 女人把摄像头换成后置,显示在手里屏幕里的,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在走廊尽头,是一间房门紧闭的会议室。 女人冲着镜头晃了晃钥匙。 “我老公公司接待客户爱到这家酒店。要在平时,要用他们的会议室都得提前预约。但今天云氏包了场,我老公又跟他们酒店的关系不错,我说借用一个小时,人就答应了。” 女人晃着钥匙,哼着歌,踩着高跟鞋向会议室走去。 刚把钥匙插进去,就听到里头发出一声奇怪的闷响。女人对着镜头说: “里面是有人吗?应该不会,这门是锁着的。我借用会议室的时候经理说了没人。” 女人对着镜头露出疑惑的表情,钥匙一旋,大门打开,露出金灿灿亮堂堂的灯光。 手机直播的画面和她的目光,同时,到达屋内地毯。 女人大叫一声: “老公!” 直播弹幕上出现海量的感叹号,和枕溪的名字。 直播关闭前的几十秒钟,数十万观看直播的网友,看到了身着水蓝色长裙的枕溪拎起椅子砸向地上的人。 地上躺的那一位,看着已经没什么动静,整个人血肉模糊,奄奄一息。 几十秒的视频被上传到W网站,短时间内,转发量以数十万计。热门榜,热搜榜,话题榜在半个小时之内被以枕溪名字相关的内容洗榜。 当时在场的慈善晚宴主办方和到场嘉宾,要比网友晚上那么一段时间才知道有这回事。 女人跪在地毯上,看着眼前鼻血横流的男人,呜咽出声。 “你做什么!” “这是你老公?”枕溪问。 “我问你为什么打他!” “你可以报警。”枕溪说。 …… 云氏的人在收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让人赶到现场处理,并且安排着疏散来宾和封锁消息。 几个人刚到走廊,就听到有位肺活量庞大的女人在哭吼。 云岫埋着头,迈入的步子接近于飞。 岑染小跑着,说:“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别急。肯定能解决的。” 会议室的门大开着,大家第一眼看见的,是王太太抱着躺在地上的王先生在嚎哭。 至于另一位当事人,仔细看了几眼都没找见。 二百零四、慈善晚宴(下) 枕溪就坐在旁边的真皮沙发上。 因为被半扇门挡着,大家是走进了会议室,才看到的她。 小姑娘坐得端正笔直,一只手还搭在扶手上。 目光坦坦荡荡地直视着众人。 如果不是她正在流血的手和裙摆上沾染的血迹提醒,她现在的样子和气势,跟夺冠那天坐上一位宝座没甚两样。 “医药箱!” 云岫喊了一声,朝她走过去,蹲下,低声说: “没事,别怕,我在。” “怎么回事?” 云想开口问道。 王太太泪流满面指着枕溪。 “你问她,为什么往死里打我老公。” “不好意思,我不知他是你老公。我只当普通的登徒浪子对待,他骚扰我,我正当防卫而已。” “满口胡言!我老公怎么会骚扰你?”王太太叫出声。 “他不骚扰我我打他做什么?我不喜欢跟猪打交道。” 枕溪别过了脸去。 “医药箱来了。” 岑染接过医药箱,跟云岫说:“我来吧。” 云岫看了看枕溪,又看了看岑染,让开了身。 “怎么流这么多血。”岑染问。 “没注意,被哪刮到了吧。” “我要报警!”王太太说:“你打人,我要你坐牢!” “王太太,你想好了,这事要闹大,你我脸上都无光。” 一直旁观的云桑开口。 “你还真信那个小贱人说我老公骚扰她?就我老公这样的,多少比她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往上扑,要什么样的没有,为什么要骚扰她?” “那不好意思哦,请您把我从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中划出去。我这个人,看脸得很。你老公再优秀,也只是只品种优良的猪,我还真看不上。” “你你你……” 王太太指着她的手指在颤抖。 “你们两个不会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交易吧?因为条件谈不拢,所以你把他打成这样。你是打算仙人跳讹我老公的钱!” 王太太话锋一转,把单纯的性骚扰和正当防卫带到了仙人跳上。 相较于她的外貌而言,这脑子好使得有些过分。 “王太太,请你注意措辞。” 云岫开口。 “不然要怎么解释。你们孤男寡女两个人关上门在会议室单独私会?” 重点来了! 联系前因后果一想,枕溪瞬间明白过来。 自己被阴了。 这还真不是一个单纯的性骚扰和正当防卫的故事。 她为什么来这,和那头猪为什么来这,值得深究。 “枕溪!” 她的队友过来了,挤在她们面前的,是眭阳。 这事情已经很复杂了,不能把他牵扯进来。 “你怎么样?” “还好。” “怎么这么多血。” 眭阳看着她身上,脸上,手上,衣服上的血迹,只觉得触目惊心。 “那头猪的。” 枕溪朝着地上的人昂了昂下巴。 “解释啊枕溪。你不是觉得自己很光明正大吗?你和我老公为什么在这,你给我说清楚!” “我为什么跟你说?等警察来了,我自然会说。” 枕溪悄声问眭阳:“你刚才有没有让人找过我?” 眭阳看着她,眼睛里在冒火,问: “有人用我名义约得你到这。” “你别管了,这事当不知道,别掺和进来。” “会是谁?” 枕溪也在想,是谁设了这么大一套子给她钻。 看那头猪刚才*攻心毫无理智的模样,应该是被下了药。 为什么是他? 难道这还是个双环套? 能在解决她的同时,也宰掉那头猪。 照常说,如果她是一个没学过武术的小姑娘,刚才遇到那样子的情况,十之八九是挣不脱。那么当他老婆,那头母猪拿着手机直播进来的时候,网友看到就不该是她暴力打人的画面,而是…… 现在母猪也把事情的焦点往她和他老公有什么不正当交易的方向引导…… 就这么巧吗? 要在这个时间到这个地点来直播。 手里还有钥匙。 警察到了,救护车也到了。 医生要先确定病人的伤势。 上衣一拖,上头全是硬币大小的青紫,密密麻麻。 老母猪又开始哭,问:“这是什么东西?你拿什么打他?” 枕溪撩起裙摆给她看,说:“这高跟鞋不错吧。我都没太用力,否则戳进肉里我还不好拔出来。” 在场所有人。 所有人都看向她。 医务人员把那头猪抬上了担架。枕溪小声跟云岫说:“一定,一定要拿到他的血检尿检报告。” “放心。” 那头猪走了,老母猪倒是要留着,说要听调查结果,让警察给她一个交代。 “你都不关心你老公吗?” 那头猪伤成什么样枕溪最清楚。表面上看着奄奄一息血肉模糊,其实就是酒劲或者什么药的功能开始发挥。看上去昏迷,实则睡得像死猪。至于那些血糊里啦的东西,都是皮外伤,能有什么呀?还没她当年被枕晗划一刀来得重。 不过老母猪不陪着去医院? 看来夫妻俩的感情也不像表现出来那么好。 警察例行询问,清走了在场的无关人员。 只留下了当事人双方,今日主办方云氏四大金刚及岑染,还有李河。 “事情是怎么样发生的?”警察问道。 枕溪剔除掉眭阳的部分,把事情发生的经过,事无巨细地说了一遍。 要证明枕溪口供的真实性不难,有人证就可以。 酒店找来了今天参与晚宴的所有礼宾员,让枕溪指认带她到这的那一位。 没有。 几十个身着旗袍的礼宾员里没有那一位。 监控呢?一路上的监控呢? 好巧不巧地,监控,坏了。 现在的情况,变成了所有的事情真相,都是枕溪的一面之辞。 没说的,警察例行公事,请她到警局接受调查。 但是,走不了。 酒店周围,被收到消息赶来的数百家媒体和粉丝围了个水泄不通。 酒店给她安排了一间房,枕溪就只能暂时和一名女警察呆在那。 她开始仔细地回想今天的事情。 她为什么会被算计? 算计她的都有谁? 这件事对谁有好处? 李河手脚麻利地给她请了律师,这会儿,已经坐在枕溪对面跟她沟通。 这人还是个熟人,比赛时就帮她处理过造谣和诽谤等一系列的事情。 枕溪只能跟这位姓钟的律师讨论。 “我要是垮了,对谁有好处?” “你现目前的最直接竞争对手。” 枕溪第一个想到的,也是云想和叶九如。 然后是,无数一边仰望着她,一边期盼着她掉下来的同行。 “假如说,王太太带着直播闯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不是我在殴打王先生,而是……” 这位王太太绝对脱不开干系。不然没法解释她为什么那个时间点会到会议室去直播。 “可以给你透露,刚才收到的消息,王太太在外面找了个小男朋友。最近动了和王先生离婚跟小男朋友在一起的心思。” “那就是了。如果她当时撞破的是我和王先生的奸情。那她就可以昂首挺胸地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潇洒利落地跟他老公要一笔不菲的赡养费,然后离婚。” 枕溪想了想。 “那就是说,这次的事情是利益双方打配合的联手。王太太要和王先生离婚,要赡养费要家产,那就需要一个这样的契机。我的竞争对手,要我身败名裂给别人让位,同样需要这样一个契机。双方一拍即合,心里美得不得了。” “我们初步讨论的结果是,这件事里应该不只牵涉了两方。所以枕溪,你有没有瞒着我们还没说的事情?” 瞒着还没说的事情,就只有眭阳了。 对了,那位礼宾员小姐怎么就知道用眭阳的名义来钓她? 偏偏就是眭先生。 如果是什么李先生王先生金先生,包括云先生,她肯定不会去。 为什么偏偏是眭阳? 有多少人知道她和眭阳现在的关系? 毕竟在D&D的操作下,她和眭阳在公众面前已经完完全全成了陌生人。 今天还发生过什么稀奇古怪,莫名其妙的事? 有没有人对她说了多余的话做了多余的动作? 赵! 青! 岚! “宴会厅收拾了吗?” “应该在收拾,怎么了?” “快!宴会厅的西面,有两根雕花大柱子的那个走廊,青瓷大花瓶的后头放着一杯芒果汁。找到后,拿去化验,要快!” “手绢,对,还有手绢!” 枕溪捂着脑袋,拼命地想,她把那块手绢丢哪了。 “一楼南侧,不,北侧。一楼北侧的女卫生间,从左数第二或者第三个隔间,垃圾桶里,有我丢的一块绣着小猫的手绢,上面有我吐了一口的芒果汁,一定,一定要拿去化验。” 暂时,枕溪也只能想到这么多。 律师告退,她仰躺在床上,想当时她喝完果汁回来后赵青岚跟她说了什么。 不对,是她先说,说她有点困。 然后赵青岚问: “只是困吗?” 不然呢? 还应该有什么其他反应吗? 大门口的媒体和粉丝被疏散,枕溪要动身前往警察局接受调查。 她从房间出去的时候,看到了很多人。 她的队友们,穿着漂亮的晚礼服站在墙边,无助地看着她。 她要是垮了,这个组合就完了,她们也完了。 二百零五、黄金48小时 “信佛吗?” 枕溪走到赵青岚面前,问她。 “不信。” “那是信基督,*,这满天神佛,你总得信一个吧。不然你现在要去求谁?”枕溪笑,说:“也不知道临时抱佛教有没有用。之前比赛的时候有大师给我算命,说我是去春游都能看到仇家在树上自杀的命格。你说,我这次,能不能挺过?” “你……” “你当然得盼着我挺不过去。要不然,等我盘过来,完蛋的就该是你了。” “保重。” 赵青岚低着头,跟她说了这么一句。 “当然得保重。” 枕溪偏头笑了一下,被警察带着往前走。 前面,站着的是云家那一窝和李河。 “我跟着你去,你别担心。”李河说。 枕溪点头,绕过了他们。 “枕溪!” 云岫叫她。 枕溪站定,回头。 “会没事的。”他说。 枕溪笑,说: “多谢云总关心。” …… “到底是谁在网上带节奏?” 时间已过凌晨,云岫把团队召集,连夜开会。 “分明大家眼见为实,看到的都是枕溪殴打王石磊的画面。为什么短短几个小时,舆论会变成枕溪和王石磊进行不正当交易被他老婆撞破。是谁,在带这个节奏。” “是谁,在做这个事情先不讨论。我现在需要你们做的,是改变舆论风向。”云岫开口。 “一般情况下艺人出了这种事,所属公司会发散一些新闻用来转移焦点。但是枕溪的国民度和这件事的属性……” 下属小心翼翼地看眼色,想说现在除非是哪位天王爆出隐婚生子传闻,不然这焦点不可能转移得了。 “现在是凌晨2点22分。后天的这个时候,我要看到舆论的风向完全向着枕溪和我们。或者,各位现在就可以另谋高就。” 云岫敲了敲桌子,起身。 这注定是一个不能入眠的夜晚。 这是枕溪第二次来到这个地方,完全不同的心境。 现在调查的重点在于枕溪暴力殴打王石磊的起因。 究竟是她所说的因性骚扰而进行的正当防卫,还是王石磊老婆一直叫嚣的交易失败导致的栽赃。 双方,都需要证据。 但目前,谁都拿不出直接的证据。 警方能够掌握的,只有双方的口供证词。 枕溪朝着窗外看去,夜是真的深,底下应该聚了不少媒体,闪光灯一直没有断过,把深色的天空炸亮一阵又一阵。 当事人王石磊在医院醒了过来,根据他的描述,他是被礼宾员以枕溪的名义叫到的会议室。赴约是因为感到奇怪和好奇心在作祟。但他坚定地表述,在和枕溪的相处过程中并无任何逾矩的行为。至于枕溪为什么打他,他说自己也不清楚。但会保留对枕溪的起诉和追究的权利。 他太太听完这个阐述之后,又开始哭天抹泪地叫嚣着她老公和枕溪有不正当交易在背着她进行。说自己当时就这么被直播出去,再无任何脸面做人,要求和王石磊协议离婚。 网友的舆论也确实比较偏向她,对一个当场撞破丈夫奸情的女人表示同情。 “很明显的,有专业的团队在网络上引导着舆论的走向。现在还什么直接证据没有,网友已经开始咬定枕溪勾搭人家老公不成,出于愤怒把对方打成重伤。” “这完全就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怎么着,百万粉丝的营销号和水军团队谁还没有养着几个不成?王太太不是要离婚吗,成全她。” 黎明破晓的第一个大料,来自知名企业家王石磊的太太段某某。 这位身形丰满的四十余岁阿姨,在半年前和小自己二十岁的健身教练一起坠入了爱河。最近一直琢磨着要怎么和自己老公离婚,拿着一半的家产的或者丰厚的赡养费和自己的小狼狗一起焕发爱情第二春。 新闻附图,各种贴脸搂抱带着爱心滤镜的合照。 这个新闻一出,网上的风向有稍稍向着枕溪靠拢。但立马,又有大量的正义言论释出。 “王太太的事情,只是她私人的感情问题。和枕溪以及她老公的事情没有半点关系,请各位不要被有心人模糊了焦点。现在我们要追求的是枕溪行凶伤人的真相,以及真相背后隐藏的肮脏交易。” 舆论再次颠倒。 中午12点,某医院医护工作人员出来爆料。昨夜送诊她们医院的王某某先生,就是当前热点事件的主人公。医院在例行对他的血液尿液检查中,查出了某些丙酸睾酮、甲基睾丸素、苯丙酸诺龙、绒毛膜促性腺激素成分。 看起来很复杂的化学成分,看不明白? 看不明白不要紧。 立马有专家出来解释,这些都是常见的*成分,有立竿见影的,催情效果。 王先生的口供出现漏洞。 既然是临时被通知要和枕溪见面,为什么会在之前就先服用上述的药物? 王先生给到警方的解释是—— 不知道。 不知道吃了什么。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吃的。 怀疑有人给他下药。 网上再次有正义英雄出来直言: 枕溪下药的可能性最大。 至于为什么最大? 这么浅显的道理大家自己琢磨去,我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但是,枕溪当日喝过的某杯饮料里也被检查出了某些专用于*的成分。 据枕溪所说。 “当时现场有人给了我一杯芒果汁,我喝一口后觉得不对劲就吐在了手绢上,那杯果汁也被我藏在了花瓶背后……为什么觉得不对劲?为什么喝一口要吐出来?” “我芒果过敏,一整杯喝完,会死人的……为什么要把杯子藏起来?我年纪小资历浅,当时在场的都是前辈,前辈给的东西我不敢不喝,只能背过身吐出来后再把杯子藏起来。” “给我果汁的人是谁?老实说,想不起来了,就记得面前被推过来一杯果汁……你们可以做DNA检查,手绢上,杯口处,都应该沾染了我本人的DNA,没法做假和骗人。” 枕溪开始哭:“我现在想明白了。如果不是我芒果过敏,那时候我就该人事不省。那王太太闯进去的时候,我一个被喂了*和王先生一个被喂了*的……” “我还未满18,不知道是谁那么歹毒要这样作践我。我不知道得罪了谁,挡了谁的道,要平白受到这种冤枉。” 枕溪背过身,瞪大眼睛拿手掌煽风,拼命地,让自己的眼泪尽快往外流。 赵青岚是真的歹毒。不知道云家那几位和王太太给她许诺了什么,值得她这样犯险陷害我。 距离组合解散还有半年时间,我且先忍着,一切等合同到期,再来细算。 警方调查取证的过程和结果被人先一步在网上公开。种种没有证据的,只是据说听说的爆料,因为没有得到警方的否认,变成了所谓的铁证如山,强硬地,给先前只知道埋头痛哭抱头撕嚎的枕溪粉丝打了一剂狗血和强心针。 你毒爸爸! 回来了! 因为枕溪粉丝的强力控评,笼罩在枕溪身上的负面舆论,在发酵了24小时之后,开始回暖并且逐渐向正面倾斜。 几个拥有百万粉丝的推理作家,知名律师开始对这件事发表言论。 “综合目前所能够掌握的信息来看,这件事本身,是一个计划已久的仙人跳。 枕溪本人,才是最大受害者。 那杯因为过敏没喝下去的芒果汁,是最好的佐证。 至于为什么打人? 枕溪作为一个未成年的女孩子,在自身安全受到威胁的时候,运用所学过的武术对自己的生命安全加以保护有什么问题? 不知道大家为什么要对她进行指责。 试想一下,如果当天经历这事的人是你的女儿,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有一个服用*后毫无神智的丑男人朝她伸出肮脏的魔爪时,你会希望她怎么做? 是不知所措的求救,等待着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来的帮助。 还是打掉姓王的头,让他从此改姓土。 在这个方面,枕溪没有任何做错的地方。 她作为一个拥有千万粉丝的偶像,很正确地,像喜欢她的女性粉丝传达了如何正确保护自己的方式。 说实话,国内的武术协会或者未成年人保护机构应该请枕溪去代言不是吗?” 与此同时,枕溪孤苦的家世,凄惨的童年,艰难的求学之路,再一次在网上疯传。 那些比赛时给她带来大量关注和圈了无数热血死忠粉的身世,再次成为了这次舆论扭转的关节点。 在国民center的身份之外,她还多了一重,当代自强不息独立顽强的女性形象代表。 所有曾受过的伤害和折磨,都将会成为你坚强奋进勇往直前的铠甲,会被永远地,和你的荣誉,一起铭刻在你的墓志铭上。 事情发生48个小时之后,枕溪接受调查完成。 她签完字的那一秒钟,她的身份,就彻底地,变成了委托人。 她不是以被告人的身份出现在警局,而是委托警察帮忙调查她被下药的真相。给她,也给所有关注此事的民众,一个交代。 二百零六、公关大战 48个小时。 进来的时候,枕溪是臭名昭著的不要脸小三。再出去的时候,她头上又被冠上了一个优秀女性代表。 短短的48小时,对于枕溪来说,是难熬的两天,没有办法睡觉,也没办法吃饭,时刻,她都要警惕着周围的一切。 对于外面来说,48小时,是翻天覆地的两天。 对信息,对网络,对媒体稍微敏感的人能够觉出,打枕溪出事到现在的48的小时内,网上好像有两股看不见的力量在做无形的斗争。其中一股自不必说,以D&D为首的公关团队。至于另外一股,真的是下了死手,打算借此机会彻底地,把枕溪从神坛上踹下去。 这是一场无硝烟的战争,甚至,绝大多多数人没有意识到它的发生。 最终,这次的公关大战,枕溪及D&D一方,以官媒的一则—— “在这次直播事件中,枕溪无嫌疑且同是受害者身份”的新闻。 宣告大获全胜。 D&D的公关团队,在这48个小时里做了什么,值得探讨。 有专业的社评网站由此做了一篇关于“枕溪背后的公关团队做了什么?”的分析报道。 据该网站的分析总结,枕溪背后的公关团队,即D&D的公关公司,在这48个小时里做的事情确实不少。 整篇文章围绕的中心,也是粉丝最关心的问题是—— 从出事到澄清的这段时间里,D&D为什么不以经纪公司的名义出来回应? 没错,在枕溪出事的这48个小时时间里,D&D只对几个借机造谣诽谤的网友提出了警告。除此之外,再无对这件事有半点的声明言论流出。 那是否就如枕溪粉丝一直责骂的那样,D&D在此次事件中毫无作为? 并不是。 D&D有一个非常成熟的公关团队,他们很清楚的明白,这次围绕在枕溪身上的争议,不应该由经纪公司来出面澄清。 因为一旦经纪公司出来回应枕溪打人事情的经过,就需要回应更多的问题。例如枕溪为什么去那里,为什么要和陌生男人单独见面。这些事,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下,是没法说清的。 于是D&D选择了第三方作为发言代表,即网络上不断出现的爆料方,医院的医护人员,还有所谓的鉴证科某某,通过他们的爆料,向公众侧面展现出这件事中不合理不合情的成分,从而引发争议。 再接着,就是某些拥有超高人气的推理作家,著名律师,社会热点事件评论员的发声,将这件事的时间线和来龙去脉,以及最靠谱的猜测推理展现给大家,给公众留下充分的想象空间,让他们意识到这件事里的蹊跷和猫腻。 然后,就是铺天盖地地,应该花了不少钱的营销。把枕溪被扒了无数次的身世在网上全面铺开,引发民众的怜惜和同情。这时候,再找团队和水军带节奏,强硬指出枕溪在当时环境下的自我保护完全没错。把这件事的性质从单纯的性骚扰往女性保护意识和未成年保护意识的层面引导。 至此,枕溪的形象已经完全趋于正面。 一个和小二十岁健身教练勾搭在一起的已婚妇女,和一个全国人民一步步看着出道的坚强少女各执一词的口供。民众更愿意相信谁,已经不言而喻。 最后,是D&D强硬的发言: 追查到底,绝不姑息。 该网站发出这篇文章时,枕溪还没处理完在警局的手续。他们在文章的最后提出: 如果D&D和枕溪方面想要这场公关大战大获全胜,枕溪就应该在第一时间,接受媒体访问澄清事情真相。 说得俗气一点,就是为自己证明,为自己代言。 该文章下方的网友评论: “怎么说,枕溪也是个未成年的女孩子。再怎么坚强,在经历了这样的事后,还要面对媒体的盘问,是不是太残忍。” “枕溪本身在这件事中没有分毫做错的地方。她有什么必要,要在所有媒体的面前澄清?她需要澄清什么?” “希望枕溪能回去好好休息一段时间,这两天的时间,过得太艰难,真是辛苦了。以后会一直为你加油为你应援。” 一时间,好像所有的人。不管是一直旁观看戏的吃瓜网友,还是一直积极参与讨论的正义路人,还是一路从消沉低迷不知所措到振作崛起引亢高歌为枕溪撑腰的粉丝,都对她表现出极大的同情和怜悯。 他们不希望,也不想看到枕溪再跟这件事有半点的牵扯。 当日等在警局门口的数百家媒体,一直在跟D&D确认,希望枕溪能够在第一时间接受访问。 其实他们心里也大概清楚,现在让一个刚洗脱罪名和嫌疑的未成年少女来接受访问,无疑是在她的伤疤上淋盐水。 但是作为这段时间最受关注的热点话题,可以说是跳脱了娱乐新闻范畴,作为引发全民关注的社会新闻的主人公,他们没法说服自己和领导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们从凌晨就守在这里,从晚上披着羽绒服的苦等,到现在身着汗衫短袖的守候,希望的,就是枕溪能够正面接受采访。 就算没法正面接受采访,这警局四周都簇拥了无数的媒体,只要能第一时间拍到枕溪从警局出来的镜头,他们就能够跟上级和领导交代。 “一个小时前就说办好了手续,怎么现在还不见人出来?该不会走了吧。”一个记者说道。 “不可能。这地方被我们围得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除非她从楼顶坐直升飞机离开。可就算她坐直升飞机,我们也有无人机一直在上面待机。她今天,就不能从我们眼皮子底下离开。” “我们这样会不会太残忍?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 “她是艺人嘛。做艺人,就应该有做艺人的觉悟。她正面的新闻我们一直没少报道。不能说出了负面,就让我们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凡事嘛,都讲求一个有来有往。” “可再怎么说……等等……卧槽!出来了!” D&D的公关部部长,拎着个扩音器站在门口,说:“首先,先感谢各位的关心……” “枕溪什么时候出来!” “让枕溪出来说一下吧!” “有什么话请让枕溪跟我们当面说!” “喂喂。麦克!”部长咳嗽两声,说:“这里是为公众服务的地方,不是私人的场合。我们临时在附近找了一处会议室,请大家移步到那里进行采访,不要妨碍和耽误到我们警务人员的工作。” “枕溪要接受采访吗?” “是的,枕溪及我方愿意接受各位媒体记者的采访,只是希望大家能移步到我们准备的会议室,不要妨碍到我们警务人员的工作。” 部长报了一个地址,说:“请各位移步到那,我们随后就到,希望大家配合。” 数百位记者心里都拿不准枕溪和D&D的意思,会这么容易地接受采访?还是说找个借口把他们调虎离山后,好找机会开溜? 一时间,大家都互相看着同行的眼色,谁都不动。 “国民center出身,这点信誉还是要有的,不然以后怎么面对媒体和公众以及各位支持她的粉丝。” 一位大哥扛起了机器,从人群中往外挤。 “我先去占个好位置,你们各位慢来。” 大梦初醒的感觉。 没有十分钟的时间,大家都撤了个干干净净。 D&D租用了附近一家星级酒店的商务会议室,各位记者到那的时候,酒店的工作人员还来不及布置。只能匆忙地,给大家送上茶水果蔬,让他们稍等片刻。 大家以为,这个稍等怎么也得一两个小时。 5分钟后,D&D的经纪人,常跟媒体打交道的屠经纪人出现,跟各位说10分钟后枕溪会和队友一起出席这个新闻发布会。 “新闻发布会?不是说只是做个简单的采访?” “人家愿意搞隆重一点你还有什么不乐意。在这里吹着空调做采访不比在那人挤人鞋踩鞋脸贴脸地抢新闻来得安逸舒适?” “其他不说,枕溪能成为国民 center红透大江南北不是没有原因,起码,人家是实打实地会做人。” …… “这个采访,你不接受也没关系的。你现在是什么情况,公众心里都清楚,不会责怪你。” 潘姐看着两天没睡,只能靠厚粉底遮盖黑眼圈的枕溪,心疼得不得了。 “我矜矜业业工作,堂堂正正做人。行得正,坐得直,没什么不能说的。” 枕溪对着镜子看了看,问潘姐: “我这脸色不难看吧。” “别人开这种记者会都恨不得往脸上涂*显得可怜凄惨一点,好引起大众的同情。你倒好,非要把自己往精神的样子鼓捣。” “我的粉丝这两天肯定也不好过,受的苦不会比我少。要是在电视上看到我愁眉苦脸可怜吧啦的样子,又……” 枕溪扭了扭脖子,想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点。她和等在旁边房间的队友汇合,说: “走吧,姑娘们,前面可是一场硬战。” “赵青岚!” 枕溪叫住她的名字。 “一会儿的发布会,你最好全程给我闭嘴。我现在精神状态不大好,回头我要受刺激说出点什么,你可别怨我!” 二百零七、新闻发布会 枕溪走出去,站在台前,直面着前方数百位记者和数不清的摄像机,接受了将近十多分钟的闪光灯洗礼。 她心里都有点怕,在这种强曝光的镜头下,自己的黑眼圈和布满血丝的眼睛会无所遁形。 屠经纪把话筒递到了她手中。 “首先——” 枕溪一开口,嗓子是哑的。这声音要听在咽喉科大夫耳里,是肯定要做雾化处理的。 枕溪背过身咳嗽了两声,才再次庄重地开口: “首先,先跟所有支持着我们和一直关注着我们的粉丝朋友和观众朋友们,致歉。” 枕溪一只手牵着段爱婷,一只手牵着白晏,向着正对面,深深地,鞠躬。 鞠躬的动作,维持了三十多秒钟。 等她再起身的时候,就有记者扯着嗓子问道: “为什么道歉?” “作为被国民投票选出的偶像和组合的成员,很抱歉给大家看到不雅观的行为举止,因此而给各位造成的冲击和影响,我深感抱歉,并会在之后的时间里进行深刻的反思。” 枕溪顿了顿,接着说: “还有这段时间因为我倍感困扰和痛苦的粉丝们,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因为我的疏忽大意,给大家看到了不好的一面。一直说,要作为健康的偶像给大家带来积极正面的引导,很遗憾,这次让大家接触到不好的事情,以及传递了太多的负面情绪给大家。” “不好的事情指什么?” 有记者提问。 “但是对于这件事,我觉得我还是有些话能跟大家说。除了让一直关心这件事的朋友们了解到事情的真相外,也是想让所有支持枕溪的粉丝朋友们知道,你们一直喜欢并支持的人,并没有传言得那么不堪。” 枕溪把跟警察说过了几遍的事情发展经过,又向着面前的媒体记者们说了一遍。 “为什么有人约你到会议室你就要去呢?” 这也是警察和绝大多数民众所关心的问题焦点。 为什么要去? “因为《Dream girl 130》这个比赛收获到了很多的关注和喜爱。从出道至今,无论是合作过没合作过的前辈和同行都给予了我本人极大的热情和善意。当天也有很多前辈同行和出席的嘉宾来同我沟通和交流,我从他们身上同样感受到了善意和热情。所以当时被通知到有人找我的时候,我并没有生出过多的想法。这是一个慈善晚宴,我以为到场的,都是善良的人。是我缺乏社会经验,疏忽了。” 枕溪这话的意思是。你们这些演艺圈的人,平时一个二个的捧着我,待我好,我一个十来岁的女孩子,当然想当然地以为整个业内的环境都是这样。再说了,谁能想到在云氏主办的慈善晚宴上会发生这样的事。 说白了,是我太傻太天真,也是你们大人的世界太脏太复杂。 我单纯开朗一点,有什么错? “你觉得在这件事里,你做错了什么?” 记者提问。 “做错了什么?” 枕溪念叨了一遍。 “我外婆说得对,世界上是有部分比例的坏人。不能说我之前没遇上,就当他不存在。我以后会吸取这个经验,更加小心谨慎地做人做事。” “既然你觉得自己没做错,那为什么要道歉?” 至此,枕溪说了本场,也是在今后一直广为流传的一段话。 “我道歉,是基于我本人偶像这个身份。很抱歉,让所有在我身上寄托梦想和希望的朋友们看到我不雅观的一面。偶像这个职业,应该给人以美好的观感和享受。很抱歉,让大家在看到我不好一面的同时,也看到了人性的丑陋和这个社会的复杂。基于此,我再一次跟大家道歉。” 枕溪在满场的哗然下,鞠躬致歉。 “你的意思是,如果你今天是作为普通人的身份来到这里,这个道歉将不会存在?” “如果我今天只是一名平凡的中学生,在遭遇这样的事情后,我出现在各位记者和大众面前的目的就只有一个——” “阐述自己的不幸遭遇给各位予警醒。并且,作为受害者和当事人的身份,协助警方接受调查。” 说白了,就因为她是偶像的身份,她当时动手时都收敛了,不然就那头猪,她能避着要害处往他身上踩出上百个窟窿,把他彻底戳成一个马蜂窝,让他知道肖想自己的下场。 发布会结束,枕溪发表的言论经现场直播被无数观众网友所知晓。 围绕着她的讨论一时半会儿还停息不下来,但枕溪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关注了。 一走到后台,背过所有记者,她就躬下了身,捂着前额跪在了地上。 她的耳边,能隐约听到有人在叫喊着她的名字,只是那声音越来越远,直至完全听不见。 枕溪被救护车拉走的新闻又上了当日头条。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补偿她接受采访所承受的巨大压力,当天媒体关于她在记者会上的报道,全是正面。 D&D没花一分钱,却动员了所有有影响力的媒体,把枕溪给塑造成了一个拥有正确价值观,有独立人格和自我主见,同时具备优秀的职业道德操守和业务能力的,新时代偶像代表。 两天的时间,实在是经历了太多的事情。 她作为被岑染单独邀请的艺人,登上了偶像这个职业所能触及到的最顶端。然后,瞬间摔落谷底,成为万人唾骂的典型。作为第一个登上社会新闻的偶像艺人,被活生生钉在,偶像这个职业历史的,耻辱钉上。结果,意想不到的,她又以所有人都反应不过来的速度,重新爬回顶端,把过去的自己,踩在脚下。 她过去是center,是民选的center。 她现在是center,是被所有新闻官媒验证承认的center。 她以后是center,是符合历史潮流和时代趋势的center。 媒体总结:这个地位,之后有无来者说不清楚,反正,枕溪是做到了前无古人。 媒体口中这个前无古人的偶像,这会儿正在医院里,挂着瓶,望着纯白的天花板,发呆。 因为出事,因为身体过度疲劳导致地昏厥。她之后半个月的行程,全部取消。 从比赛到现在,将近一年的时间,她终于,有了休息的时间。 潘姐在医院陪着她。病房门紧锁,除了医护人员,枕溪谁都不见。 “李河你不见就算了,大老板来了几趟你也不见。” “大老板就大老板呗,又不是上帝,又不是我供奉的神佛,我有什么非见不可的理由。” “不知道你在气什么,这次的公关可做得没有半点话说。你看,谁都没有想到,出了这么档子事,你的身价反而还往上涨了几倍。” “都是生意人,利字当头。彼此之间拿钱和利益说事最简单。怕得是,非要扯上一个人情,让我对他们感恩戴德。有什么说什么,他们为我做的一切,不是应当的么?” “就算是应当的,但也……” “我要是出了事,所有广告都面临着解约,那些高额的违约金,他们赔得起么?就算赔得起,他们舍得拿出这笔钱?” 枕溪冷笑,“他们救我,同样也是救自己,既然都是从各自利益出发,就别说得一副冠冕堂皇,以为自己是救苦救难的菩萨还是佛祖?不好意思,我不信佛。” “你呀……” 潘姐手机响,她接了电话后跟枕溪说: “大老板来了,今天这都是第二趟了,你再不见他,我这工作……” “见吧。”枕溪很干脆,“有些话确实得说清楚,之前确实是因为精神不好,没有故意要避着他们的意思。” 枕溪刚走进卫生间,人就到了。 潘姐跟她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为什么要走也是奇怪,又没有要避着人才能说得话。 “你瘦了不少。” 枕溪低头洗脸,一句话没说。 这人尽说些废话,出了这么档子事还生病住院,她要是好吃好喝还给自己弄胖几斤,那是得有多缺心眼? 枕溪闭着眼去拿毛巾,手被握住,那人抬着她的下巴,给她擦脸。 枕溪一把抢过毛巾,把眼睑上的自来水抹去,饶过他,离开。 她爬上病床,按亮了电视。 “想跟我说什么。” 她问。 “之前为什么不见我。” “精神不大好,没什么说话的力气,觉得抽不出多余的精力来跟你们资本家聊天说话。” “我并不是作为一个资本家来跟你聊天说话。” 枕溪笑,“那不然呢?除了工作,我们还有什么可以聊?” “我们……” “云总请注意,上司和下属之间,用不上‘我们’这个词,您有什么话可以直接吩咐。” 那人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岑染说想来看看你。” “就不劳驾岑小姐,我过两天就出院。” “那件事,她一直很抱歉。” “她抱歉?她为什么要抱歉。林岫,该抱歉的不该是你?我究竟,为什么要被卷进你们的战争中,我,做错了什么?” 对方看着她,不说话。 “那一天,如果我不是芒果过敏,我会发生什么,你有没有想过。” 二百零八、告解 “那样的事,不可能发生。” 枕溪不理解他突然生气的理由。分明最应该生气的是自己才对。 “你说不会就不会吗?也对,在你们眼里,什么都可以作为明码标价用来交易的商品。一个女孩子的清白算什么?比起你们庞大的帝国产业,也太廉价了不是吗?” “我说了,那样的事,不会发生。” 他背着身,枕溪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从他的语气判断,现在这人的精神不大正常。 “OK!你开心就好。” 枕溪也没有再往下说的心情。 他们两人,就这样干坐着,僵持了快十多分钟。 “你从小生活的环境不比我简单,甚至更复杂。你从很小,就懂得如何保护自己。我回家后,连拧开过的矿泉水都不敢喝。你活得比我还要小心谨慎敏感多疑。” 云岫拿着一个苹果在手里把玩。 “所以我很好奇,那杯芒果汁是谁给得你,你能冒着过敏的风险也要喝一口进去。还有,那位不见踪影的礼宾员小姐,是以谁的名义约的你。” “芒果汁是赵青岚给的,我以为你们都知道。我和她的关系尴尬,在公开场合,在外人面前,这个面子我总是要给她。” “为什么不说。” “同组合成员互相陷害,这个新闻要是爆出去,肯定比我被直播还要受人关注。我还要在这个组合里呆半年,她里头就是腐烂得像个沼池,我也不能让外人知道。否则大家都觉得,我也是从沼池里出去的,那我,成什么了?” 枕溪扯着枕头套,说:“收拾她的机会多的是,我不急。” “你是很聪明。” 云岫抬头看她。 “那是谁,约你去的会议室。” “这个重要吗?”枕溪笑。 “这个不重要吗。”他也笑,“如果是什么无关人员,例如眭阳Ian等等等等。你凭什么,要把这个罪责怪在我身上。是我,让你去的吗?” 嚯! 不愧是云家那种豺狼虎豹集聚地磨练出来的资深资本家。 倒打一耙的本事真是了不起。 “你问我,你做错了什么,我为什么要把你卷进我们家的战争中。” 云岫把擦干净的苹果塞到她手里,捏着她的手腕,用指腹蹭着她的动静脉血管。 “当初不是你,让我回家的吗。” 他说:“丹丹,你真狠心。当初是你把我给推进来的,现在反倒要怨我。你可以怨我,可我能去怨谁呢。” 这是枕溪第一次打他的口里听到“丹丹”这个名字。 和所有熟悉亲切的人叫她这个名字不同。这人叫她名字的感觉,和偶然发现电脑屏保被换成了满身脓包的深色蛙类差不多。 她把手抽出来,藏到被子里,死死地,按住了边角。 “你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把这件事归结在我身上。我之前就跟你说过……” “自己的路自己走。感谢你,这句话我到现在都很受用。当时我问你,我为什么要回家,你是怎么跟我说的你记得吗?” 枕溪记得,但她不想拿出来再说一遍。 “我当时18,或者未满18。跟你现在一样,还是未成年的身份。我那时候知道什么。是你一直诱导我,给我描述了一个美丽得不能再美丽的未来,我选择相信你,于是到了今天这步田地。你现在说,这跟你没关系。枕溪——” “教唆杀人,也是杀人。” 养狼为患啊! 养狼为患。 她当初怎么就没看出这狗崽子是个这种狼子野心的东西。 究竟是从哪一步开始就做错了? 是第一次见面时的善意示好。 还是帮他解决他母亲墓地的多管闲事。 是因为想要补偿的处处维护。 还是那个雨天发了疯似得顶着满身泥泞跑去找他。 究竟是,哪里,做错了? 手里被塞入了一个东西。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这人单膝跪在了她面前,把左手放入了她的手中,说: “我有罪,我向你告解。” 枕溪低头看,她手里被塞入的东西,是一根十字架吊坠。 “虚荣,嫉妒,倦怠,暴怒,贪婪,饕餮,*。我犯了所有罪,心甘情愿受惩罚。” 枕溪拿着十字架的手被他拉到脖颈处,最尖锐的地方,就戳着他的咽喉。 “你杀了我。” 他说。 枕溪撑着身子往后退,把手里的东西甩出去。 “你疯了。” 她说。 她的一只手还是被这人拽着,他用两只手死死拉住她,把额头蹭上了她的掌心。 “枕溪,我活着也不开心。” “还不如,死了。” “这……这个世界上,也不是……也不是事事都能如愿的,每个人……每个人都有烦心事,我也有……你看我……” 枕溪张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在抖。 “你参加节目,你出道当艺人,是你,自己选择的。你,没有抱怨的权利。况且,你是开心的。” “是……是这样说没错。” 枕溪伸出手,小心地,摸了摸他的头,说:“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死的滋味不好过的,冷冰冰地躺在地上,你只能感觉到……只能感觉到血,一点点地,从你身体里流出去,生命一点点再消逝,特别冷。真的,特别冷。” “没有,活下去的意义。” “怎么会没有……爱你的人……” “这个世上,无人爱我。” 这人抬头,通红的眼眶,吓了枕溪一跳。 “我在这个世界上仅有的亲人,我母亲,我小姨,还有云岭。你觉得,他们谁爱我。何况,云岭也快死了。” 枕溪见他嘴角扯出了一丝讥讽的笑,一时间,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以前一直觉得,你起码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喜欢我。是你告诉我,沙砾,永远只是沙砾。” “我没这么说过。” 枕溪叫出声。 “我没这么说过。” “是,你没这么说过。”这人笑,“你只是给了我最廉价的。” “我没有。” 枕溪摇头。 “我在你心里,可有一秒钟及得上眭阳,可有一秒钟及得上卢意,及得上你那些多如繁星的朋友。你为他们考虑得那样多,只有我,一直被你往外赶。你,很讨厌我吗。” “我没有!” 枕溪一张口,眼泪掉出来了。 心里委屈得不行。 她真的,没有这样一刻想过。 “你很可怜我么。觉得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比你还要可怜的讨厌鬼。你在我身上,能找到优越感吗。” 枕溪仰躺在病床上,这人撑在她上方看她。她的眼泪水,稀里哗啦往下滚。 “你胡说,我没有。” 这人把她的头发往脑后拨,俯身下来,用手背给她擦眼泪。 “你不能这样说……” 枕溪抽噎着开口。 林岫走了。 枕溪仰躺在床上看天花板,僵持了很久。 她觉得,林岫太过于了解她,知道她的底线在哪里。所以可以一直准确地踩在上头一毫米的位置上,每每将她弄到濒临爆发的地步,到最后,还是只能偃旗息鼓。 他太知道,说什么话做什么事能让她受用。 很恐怖的一个人。 在他身上,枕溪永远,讨不到半点便宜。 确定了后天出院,枕溪还得在这间病房呆上两个晚上。 潘姐家里有事,说今晚可能不能陪她。 “你去吧,我一个人可以。” “真的可以?” “没什么不可以。” 人都说了家里有事,她总不能用自己一个人会害怕的幼稚理由强留人家。 晚上十一点,医院的探视时间已过。 枕溪结束了电视连续剧的观看,准备洗漱睡觉。 还是在卫生间,她闭着眼埋着头洗脸,在看不见的情况下,伸出了手去找擦脸巾。 左找右找,就是找不到熟悉的柔软材料。 然后,手指摸到了一个比毛巾还要柔软的东西。 枕溪捏了捏,瞬间毛骨悚然,身子僵立在当场。 “谁?” 她问。 她如果感觉没错的话,她在卫生间里摸到了一只不属于自己的手。 一点声音没有。 “谁……呀?” 枕溪颤抖着声线,又问了一遍。 她用手背去蹭眼睛上的水,想把眼睛睁开看看情况,但又害怕看到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白天晒着太阳肆意看过的恐怖小说画面在脑海里浮现,一支支都市怪谈的传说在脑海里迅速成型。 不至于吧,住了几天都没事,这潘姐刚走…… “傻!” 带着嬉笑语气的男孩子声音。 “你—大爷!” 枕溪闭着眼睛,顺着来声处一脚踹了出去。 她迅速摸净脸上的水,睁开眼睛一看,站在卫生间门口,手里拿着她的擦脸巾,笑得特别讨厌的人,不是眭阳是谁。 “你来这干嘛?这都几点了?你怎么来的?经纪人知道吗?你什么时候走?有人来接你吗?” 眭阳只是笑。 “说话!” “你怎么这么啰嗦。” “呵!” 枕溪绕开他往外走,说:“你不昨天还在韩国?” “嗯,刚下的飞机。” “怎么来的?” “打车。” “打车?”枕溪不可置信地扭头看他。 “你来这,你经纪人知道吗? “不知道。” …… “你没知会经纪人怎么敢来?” “就是——” “想你了。” 二百零九、良心这个东西 “少说这种恶心吧啦的话。趁着你们经纪人没发现……” 枕溪手指着大门,让他自己识时务。 “我出来的时候给他发了信息,说家里有事。” 眭阳一屁股,已经坐到了她的床尾。 “你们请假都这么随便的吗?” “当然不是,但我承诺明天一早会回去,所以……” 枕溪叉着腰看他。 “你什么意思?” “你知道的,我在E市可一个亲戚没有,我这……” 枕溪把钱包从枕头底下拿出来,把里面的现金全部抽出来给他。 “你怎么过来的,现在怎么给我回去。” “我这会儿回去肯定挨骂。” “你明早回去就不挨骂了?” “明早挨骂是值得的,我现在回去触那霉头做什么。” “那你自个儿去找家酒店。赶紧,消失在我眼前,我要睡了。” 枕溪从钱包中又抽了张卡给他。 眭阳把现金和卡一起装进自己的包里,一点都不客气。 “你开什么玩笑。” 他拿拳头捶了枕溪一下,说:“我的信息在粉丝那里是公开的,我要用身份证订个房,今晚准有人来敲我门。” “那您的意思是……” 枕溪瞅着他。 这人拿脚蹭着地,一副扭捏的小媳妇模样,瞥着枕溪的眼神也是羞中带怯。 肉麻得让人反胃。 “要不,你收留我一晚。” “免谈!你一个男偶像,我一个女偶像,在医院病房里共度一晚算怎么回事?” “不会有人知道的。” “怎么就不知道了?”枕溪纳闷,“你来这的一路可都有监控。” “我翻墙进来的,避开了监控。” …… 服了! “你来做什么。” 枕溪也懒得再跟他计较这些,反正病房里有张沙发,他要不嫌弃就自便吧。 “你说你这话说得是不是没有良心。我来医院还能干嘛?我来看病吗?” “夜间急诊在一楼。” 眭阳拿脚踹她,说:“我在新闻上看到你进医院的消息都吓得手抖。那天要不是有演唱会我一准回来。我上台的时候歌词都唱错几句,你看到了没?” “没。” “看吧,我就说你这人顶顶的,没有良心。” “是是是……”枕溪点着头敷衍着,手里忙着给手机充电。 “我顶顶的没有良心。” 肩膀上一重,眭阳一整颗脑袋砸了上来。 枕溪在白织灯下看他那颗紫毛,觉得被灯光映出了色彩斑斓的感觉。 “为什么不说……” 眭阳问她:“为什么不说是有人用我的名义约你去的那地方。” “这个不重要。” “这个很重要。你这样的性子,如果当时那人用的是其他人的名义,你一准不会去。” “这事跟你没关系,你没必要牵扯进来。” “枕溪,我那天是真怕了……” 眭阳把脸埋在她肩膀上,双手扯着她背后的衣服,拧成一团。 “当时我同事把手机给我看,我只觉得你像个盖世英雄,打人的样子特别威武霸气……” 枕溪冷着脸。 “不会说话就别说,十多年语文学到了狗肚子里,你那是什么形容词……” “你听我说!” 眭阳截断她的话。 “我当时赶着去看你,是想去瞻仰你英姿勃发的气势。英姿勃发,我这词用得可以哈。” “滚!” “但是你一身是血坐在那里……” “夸张了。” “我是真的怕了。我觉得我好像,把你想得过于强大,说到底,你才过完17岁生日没多久。你当年肿着半边脸在火光下看我,哭着求我带你走的事情好像就发生在昨天。你拿柳条把自己抽成棋盘,好像也在昨天。我觉得,我当时对你的警告是没用的。你年纪在长,性子还是一样,你的最终手段,永远都是割肉喂鹰,两败俱伤。” “我没有……” “我们第二天在韩国有行程,当夜就得离开,我没办法……在你最艰难的时候,我帮不了你。” 眭阳把手从背后绕过来,抱住了她。 要不要打掉他的手,枕溪纠结了半晌。 “我帮不了你。甚至后来的事情,我只能通过电视和网络知道。我很担心,出了这么大的事,你的经纪公司会选择放弃你。林岫……说到底,是个商人。” 枕溪闭了闭眼,说:“他不会。他放弃我,就等于要赔偿十多个广告的巨额违约金,他……没这么傻。公关的事情,我从来没有担心过。” “这事是谁在背后操控着你知道吗。” “知道,三方合谋。云想那边需要一个整垮我的契机,于是和王石磊的老婆合作。刚好了,王石磊的老婆也需要一个跟王石磊离婚的理由,我是主动送上门的祭品。还有一方……” “谁。” “赵青岚。” “她?” “嗯。” “她为什么。这对她有什么好处。” “应该是云想和王石磊她老婆给她承诺了不少东西。之前就有人说过,我现在是一个装满了钻石的玻璃瓶,里面的东西谁都看得到,谁都想要,但是拿不出来,除非……” “除非玻璃瓶碎了。” “他们应该给她承诺,如果我这个玻璃瓶碎了,里头流出来的钻石能有几颗给到她。” “其实我猜这事背后应该不止这三方。我身上现有的资源要是流出去,叶九如和赵青岚两人平分也吞不下。” “现在好像所有人,都在眼馋我的玻璃瓶。” 枕溪叹气,“林岫比我更先意识到这个问题的存在。所以这一次,他在着手处理公关问题的时候已经想好,要怎么往我这个玻璃瓶外面镀上一层铝合金。我要怎么跟他说,过满则溢这个道理。” “说不通的。他现在的情况,非生即死,没有可以过渡的阶段。如果他现在弄的这个节目爆了,有一个全新的国民center诞生,你的情况会好一点。” “不会的。”枕溪捂住了脑袋,“不会的。就算这次出了一个三千万center,八千万center,林岫也不会过多地转移重心。他对那些人,本能地,不信任。” 枕溪拍拍他的手。 “你放开我,我跟你说点事。” “就这样说。” “我—很—认—真。” 枕溪和他分坐在沙发的两端。 “你有听过林岫和岑染的传闻吗?” “那是传闻吗?”眭阳笑,“我听到的可不是传闻。” “你……” “林岫是个什么态度我不知道。岑染对他的上心程度可不是一般二般。你猜林岫做《Dream girl 130》的资金从哪来?” “不是云岭给他的?” “班底和团队是云岭的私业没错。但当时林岫做这个节目是背着云家其他人,没法动用云岭的私人资产。是等和KS电视台的合约签下来,所有流程搞定之后,云家其他人才知道有这么回事。不然你以为节目快录制的时候为什么有那么多的大公司跑票。” “所以……” “初期的启动资金,后期的运营资本,都是岑染给得。” “岑氏地产?” “不是,是岑染自己的钱,和她们家那地产公司没关系。她家里的人又不傻,那会儿林岫在云家根本说不上话,人为什么要明目张胆地支持他给自己留话柄?听说,岑染掏了全部私产,还卖了几套房。你看你们那节目初期的制作规格,我猜岑染给得钱肯定不少,不然林岫也不敢在一开始就这么大手大脚地铺张浪费。” “听说?你听谁说?”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眭阳呵呵笑,“就云氏那闺女,那云歌,之前跟我们家一堂哥相过亲,还好了一段时间。要不是我那堂哥后来被个西班牙姑娘给哄走,我现在就得管她叫声堂嫂。” “不过岑染的投资眼光确实不错。这才过了多长时间,林岫就把她投进来的钱给翻了几番。之前的房子卖掉就卖掉了,重新再买就行。” “假如我有一百块,拿出一块钱做理财,那叫投资。可要拿出一千块砸到一个看不见前路的节目里,那叫有病。” 枕溪叨咕着:“真爱啊这是。” “你觉得林岫对她……” 眭阳看她的眼色。 “当初段爱婷追他的时候他是个什么态度你不知道?” “按理说,岑染的自尊心和公主病肯定要比段爱婷来得严重。要林岫按着对段爱婷的态度和法子对她,她还能卖房子卖地给林岫花钱?你们女人是怎么想的,你跟我说说。” 眭阳问她。 “除非她有严重的受虐倾向,不然的话……林岫对她挺好的。”枕溪笑,“上次偶然遇到了,真对她挺好的。” “枕小溪。”眭阳突然问她,“我要是哪天缺钱了你会卖房子给我凑钱么?” “我没房子。” “那你能卖啥?” “大哥!”枕溪耐着性子,“你去韩国培训的那段时间,生活费,都是我给你的。我自己一穷二白连吃麻辣烫都不敢拿肉串,还生怕您在韩国缺营养,让您去吃两百块一斤的大西瓜。你说说,你给我说说,究竟是谁没有良心?” 二百一十、撒谎成性 “去去去!”枕溪赶他,”跟你说话我头疼,我要睡了。” “那我睡哪?” 枕溪拍了拍沙发。 “我一米八几的大个子能挤得进去?要不你把我腿给锯了。” “那要不你去睡床?” 枕溪说这话的意思,是希望他良心发现,顾及一下她这个病人和小姑娘的身份。 没想到这哥们还真不客气。 “好啊。” 好啊? 枕溪目送着他到卫生间洗漱,十分自然地用着她的毛巾,洗面奶护肤品和其他东西。 “有睡衣不?” 这人吸拉着她的拖鞋,半个脚掌露在外头,打开衣柜,问:“有睡衣不?” “没有。” “嗯,这件T恤有点大,我穿应该正好。” “那是我后天出院要穿的衣裳。” “这么讲究做什么?” 这人背着她脱了上衣,露出一大片白得刺眼的脊背。 “这里可有个小姑娘。” 这人把她的衣服往头上套,枕溪能听到一声明显的—— “咔呲!” “哎呀,线蹦了!” 枕溪把抱枕砸他身上。 “你给我滚!” “将就一下啦。” 这人撩开被子,美滋滋地,躺了上去。 “好几天没睡个好觉了。” “那是我的床!” 眭阳侧身,空出了一小块床位。 拍了拍。 “我不嫌弃你。” “你大爷!” 枕溪扯过毯子盖到头顶。 “睡觉!” 枕溪觉得她这一觉是睡到了昏迷的程度。病房里发生了什么,有个什么动静,她一概不知。 第二天早上,她是整个人砸在地上,给生生砸醒的。 她杵着地板四处看,眭阳已经没有了身影,至于她是什么时候睡到的床上,她也不知道。 时间已经过了九点,放在床头柜上的豆浆已经凉透。底下压了一张像是道士画符的字条,枕溪扒拉着眼睛看了半晌,才认出上头写的是三个汉字: “我走了。” 枕溪很好奇,同是人的手,五个指头,怎么就有人能把字给写得这么难看。 稍后潘姐也到了,说去给她买早点,让她去洗漱。 还是同样的位置,同样地,埋头找毛巾时摸到了一只柔软的手。 这种事来几次,枕溪都习惯了。 她淡定地接过毛巾,慢条斯理地擦净水睁眼,想看这次又是哪位大哥闲极无聊。 意外地,看到了一张女人的脸。 中长黑发,白嫩的脖子上戴着一条样式简单的项链。 这会儿正微笑地着看她,乌黑明亮的眼睛闪亮亮,睫毛又长又密。看上去,就是娇养长大的女孩儿。 “岑小姐。” 枕溪开口。 “还以为会吓到你。” “其实有一点,只是我这个人好面子。” 枕溪把岑染从卫生间里请出去。没什么意外地,在病房里看到了云总裁。 看来岑染要来看她,不是随便说说的话。 “听说你明天要出院,所以赶在今天过来看你。”岑染拉着她的手,“上次那事……我一直特别抱歉,是我的疏忽……” “没事儿。”枕溪笑,“我比较抱歉。当时有点气没忍住,应该要等宾客都离开后再动手才对。” 岑染望着她,笑了,笑出一口细白的牙。 “我还以为你会说,干脆就不动手了。” “不不不。”枕溪也笑,“我不是这种人。” “哪种人?” “逆来顺受。别人打我左脸,我还得把右脸伸过去。我外婆一直都说我,说我这种性子不好,特别小气。” “我还挺欣赏你这个性子。那种情况下半推半就的人还挺多,大家都没想到你会揍人。干得真棒,是吧,岫!” 云岫转过头来看了她两一眼,没理会。 看,这个圈子得有多畸形。她对自己理所应当地保护倒成了这个圈里独树一帜的西洋景。 “说到底,是因为我这个主办人的疏忽导致了这件事的发生。”岑染拉着她的手坐到沙发上,说:“我要是能有什么可以补偿你就好了。” 补偿? “没有没有,岑小姐言重了。” “你一口一个岑小姐,好像显得我俩特别生疏。” 那不然呢? 她就是脸皮再厚,也不能拉着一个第二次见面的人,就管人叫老铁吧。 “我虚长你几岁,你要是不介意,就管我叫声姐?你小名叫丹丹?我以后也管你叫丹丹?” “都可以。” 随便吧,反正丹丹这个名字现在是个人都能叫。 “现在看你的精神比之前要好一些,平时的行程很辛苦是吧。” “还好。”枕溪笑,“自己选的路,没有抱怨的权利。” 云岫把头转了过来。 “谁说没有抱怨的权利。”岑染看着云岫,笑,“是不是他跟你说的?你不用理他,他就这么个人。你要有什么想抱怨的可以找我呀。平时没有通告的时候要想约人吃个饭看个电影也可以给我打电话,我随时都有时间。” “有时间的话,一定。” “那就说好了。” 岑染把小拇指伸了出来,要和枕溪做连卢意都会嫌弃的拉钩动作。 “丹丹,我打第一次在电视上见你就觉得特有眼缘,我真是挺喜欢你的。” 是吗? “谢谢。” “枕溪……” 潘姐贸贸然地推门进来,看到屋里的人顿时愣在当场。 “云总。”潘姐尴尬地打招呼,冲着岑染笑,“云太太。” 嚯! 云太太? 哪位云太太? 枕溪好整以暇地去看这两人的脸色。云岫一派自然看不出什么,岑染倒是有略微的尴尬。 “我先生过世很久了。” 潘姐面色紧张,连忙改口。 “岑小姐见谅。” 看看这眼力见嘿。 不过岑染这话说得也很蹊跷。 她先生过世很久了。 很久了吗? 枕溪没记错的话,云笙意外离世到现在,三年都还没有吧。 还有,先生过世了为什么不能称呼她为云太太? 这是…… 醉翁之意不在酒。 哟嚯嚯。 岑染的电话响。她看了一眼来电提醒,跟云岫说: “是爸爸。” 爸爸? 人称代词呢? 谁的爸爸? 岑染出去接电话。潘姐的眼睛在她和云岫之间这么一巡梭,立马说:“我去跟医生商量一下枕溪出院的事情。” 把早餐往桌上一丢,消失没影。 枕溪捧着个包子,刚要张口,就听到云岫问她: “昨天眭阳无故消失了一整晚。去哪了,你知道吗。” “不知道。” 枕溪尽量地,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一些。 “你不问问他今天有没有回去。” “他要没回去你现在还能安稳地呆在这里。不怕CL找你要人?” “我今天让人查了他的身份证信息。他没用证件登记过酒店或者其他。” “查这个……”枕溪抬头看他,“不犯法么?” “你能告诉我,他昨晚去哪了吗。” “我怎么知道。” ”你都住院了,他回国还不来看你。你们不是好朋友么。” “电话问候问候就行了,来看什么呀,有什么可看的,我又没有缺胳膊断腿。” “最近有人来探望过你?” “你和岑小姐。” 云岫手指勾着一个白色的纸袋。 “韩国免税店的购物袋。” 哎呀,大意了。 “潘姐的吧,或者护士落在这的,我没见过。” “枕溪。” 云岫把袋子放下,说:“你现在说谎,连眼睛都不眨。” “知道我撒谎还这么多话。” 枕溪把报纸摊在膝盖上,从头版开始看起。 “他昨晚睡哪。” “谁?” 枕溪翻过一页报纸。 “怎么全是广告。” “需要我提醒你,你的身份证上显示还未成年。” “身份证做得了准?你身份证不也22了?都到了法定结婚的年龄。怎么,我们云总,什么时候结婚?” “什么结婚?谁要结婚?” 岑染推门进来。 “我老板。”枕溪合上报纸,跟岑染说:“听说到了可以结婚的年纪,身边也没见到什么人。要不岑染姐,你给他介绍一个。” 岑染的脸色很不好看,勉强地开口。 “说结婚好像太早……” “也差不多。如果现在有一个女朋友,等过上几年感情稳定了就可以结婚。都说成家立业,先成家,后立业。”枕溪笑,“老板,你现在可以考虑了。像你这样的,不知有多少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往上扑,你可要睁大眼睛好好挑。” “什么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岑染嗓音紧涩,像是急需一杯胖大海来缓解这种情况。 枕溪把报纸放下。 “不好意思,我去趟卫生间。” 她刚关上门,就听到岑染的声音在问: “你要结婚?” “没有的事。” “那她为什么这么说,你刚才跟她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 “还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谁是年轻漂亮的小姑娘。” “没有。” “枕溪肯定是看见了什么才跟我说这个。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人和不知道的事?” “她?她没有这么敏锐。” 我没有这么敏锐? 枕溪真想冲出去一拖鞋摔他脸上。看他还敢不敢要这个脸。 “我不管,我就是最年轻漂亮的小姑娘。” 哎哟喂,这肉麻劲嘿!热恋期的非主流情侣都不兴这样。 “结什么婚,我不答应。” 枕溪呵呵笑,拿消毒液仔仔细细地搓着手。 “这事……” 意料之外地,云岫居然开口。 “你说了算?” 二百一十一、送瘟神 枕溪陪笑了个把小时才把这两人给送走。 转过头来,她跟潘姐说: “把我之后的行程都给安排地远远的。尽量,别在E市呆。” “E市怎么了?” 她是真的怕这位千金大小姐会没事来找她喝茶聊天谈心。 “我看这位云太太对你还挺客气。” “你当面管她叫岑小姐,背地里管她叫云太太,你什么毛病?” “好笑了。和我签雇佣合同的是云岫又不是她,我对她客气是我教养好,她有什么资格跟我蹬鼻子上眼?” “你跟云岫签雇佣合同?” “不……不是。我是跟D&D签得雇佣合同。云岫不是D&D幕后老板么,那自然也是我老板了。” “反正云岫不出声,我爱管她叫什么叫什么,她管的着么她。” “你说她家那背景,她又是云氏儿媳妇,自己本身就挺牛。上赶着巴结她的人肯定不少,干嘛还要跟我一娱乐圈小虾米套近乎?” “你是小虾米?” 潘姐露出一个浮夸至极的表情来。 “行吧,我是娱乐圈大白鲨。可就算我是大白鲨,那也得面临着被人捕捞割鱼翅的风险。那她这是要干嘛?我俩年纪差的也不是一星半点,怎么可能处成好朋友?” “你也别想太多,总归有老板看着不会出什么问题。” “得了吧,你看这次,人要整我根本就不用跟他云岫打招呼。他能做什么?也只能是事情发生后尽力补救。这人呀,还是要靠自己。反正我现在是学聪明了,反常即妖,所有我没法理解的事我都得小心着,谁知道什么时候会再蹦出个赵青岚来。” 潘姐按着她的心意,把她之后的行程都安排在了除E市外的全国各地。 枕溪原本以为,她能有段时间见不到这两瘟神。 出院的当天,经纪人一个没来,来得是云岫。身边只跟着他的一个助理还是什么,一个圆脑袋圆眼睛圆身子的大块头,叫李快。 “你来这干嘛?” 枕溪够着头看他身后。 “你找谁。” “岑小姐呢。” “她没来。” 枕溪松了一口气。 应付一个就足够麻烦,再来一个她还要不要出院。 “你是来接我出院么?” 云岫点头。 “我现在这么大牌了?”枕溪惊呼,“出个院能劳您大驾?” “我要去日本一段时间。” “哦。” “不问我去多久。” “您放心去,这天塌不了。” “我不在的时间里你可以不惹事吗。” “看您这话说的,我什么时候主动惹过事。” “我明天要走,一起吃个饭。” “别,我外婆今天到E市,潘姐已经去接她……” “一起。” “不要!”枕溪瞬间黑脸,“我外婆不要见你。” 这人的脸色也不好看。 “是你外婆不要见我,还是你不想让她见我。” “有区别?” “枕溪,你在害怕什么。” “您现在是高高在上的云氏董事,您父亲是云氏董事长。我外婆常年住在乡下,没有,也不会和你们这样的人打交道。自然,没有见的必要。” 枕溪拿出手机看时间。 “云总,没有别的事的话,我就先走?” “你先出去。” “哦,好。” 枕溪转身提行李,再转身,病房门关上了。那位虎背熊腰的大块头不见人影。 “聊一聊。” 有什么可聊的? 枕溪真是特别烦聊一聊这三字,敢情什么都能通过聊一聊来解决?那还要法律做什么,还要警察做什么。 枕溪抱着行李窝在了沙发角落,云岫坐在那一头,翘着腿,目光直视着正面的白色墙壁,像是要看出朵花来。 “你这个岁数的女孩子,性子都这样起伏。一天一个样。” “您说的那是更年期才有的症状。” “你离更年期,还早。” “有话直说。” “枕溪,你在不满意什么。” “我不满意什么?我不满意得多了。”枕溪撇嘴,“为什么我一个人赚得钱要分做13份,为什么我有跑不完的通告赶不完的行程,为什么我只能拿到8%的收入,为什么我不能自在地交朋友?” “你要钱,我给你。” “你为什么给我钱?”枕溪笑,“你要和我重新签分成合约吗?” “钱不是重点。你想说的不过是最后一条,为什么不能自在交朋友。交什么朋友,男朋友?” “Why not?我们的合约中有明文规定我不能交男朋友?” 云岫笑出声,“说这么多,原来是想谈恋爱了。” “不可以吗?”枕溪问:“我想谈恋爱不可以吗?” “你跟谁谈。眭阳吗。” 云岫笑得特别开心,“你想和他谈恋爱。你不去问问他,他愿意和你谈吗。你不要前途不要未来不要粉丝,他也可以像你一样不在乎。” “我为什么要和他谈?” “那还能有谁。Ian?饶力群?还是我不知道的甲乙丙丁。” “反正不会是你。” “枕小姐顾虑了。我身边尽是年轻漂亮还有钱的小姑娘。你除了年轻,还和什么沾边。” “那就是了,你管这么多做什么。没见过哪家公司大老板会越级这么多层来操心下属的恋爱问题。管好你自己吧,你和岑……” 枕溪咬住下唇,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下去。 “继续说。我和岑染怎么了。” “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你们开心就行。” 枕溪又看时间。 “老板,我真得走了。” “我让李快送你。” “谢谢老板。” 枕溪提起行李起身,手掌压上扶手的时候,她听到这人说: “你别拖累眭阳。” 有病! 枕溪到酒店和外婆汇合。外婆一见她就哭,说她生病也不跟她说。 “没病。”枕溪哄着,“我就是为了偷懒装的病。没有的事,你看我这不好好的?这段日子还胖了些。” “没骗我?” “我骗您干嘛……” 枕溪赶忙地,说起其他事,把这个话题转移掉。 她,外婆和潘姐三人启程去E市最有名的药膳店吃午饭。路上的时候,她接到了甘如的电话,问她是不是今天出院。 “丹,我这边录着个节目,让打电话叫圈里的朋友过来,我这圈里……其他成员不是有行程就是不在E市,你方便的话……你要是身体不舒服就好好休息,我……” “在哪?”枕溪问她,“你们在哪录制?” 甘如报了个地址。 “我这边有点远,可能要个把小时。” “没事,导演跟我说,你要是能来,等多长时间都没事。” 枕溪笑,“行吧,我现在过来。” “干嘛呀这是,刚出院呢。” 潘姐不高兴。 “甘如我太了解,但凡她有别的法子也不会给我打电话。经纪人和公司那边你帮我说一声。” 枕溪搂过外婆。 “您外孙女要去工作,让这位漂亮的大美女陪您吃饭去。” 外婆也没说什么,只是反复确认她的身体问题。 “没事,能有什么事。” “得有人陪你去。”潘姐说:“哪有艺人自己去赶通告的。” “甘如那里经纪人和助理都有,我直接过去就行。” 枕溪在路口和外婆潘姐道别,自己打了辆车往甘如那里去。 路上她给甘如发信息,说自己没带经纪人也没带助理,服装化妆也全没有。 甘如的回答很统一,开头都是:导演说了,制片说了,只要你来,这些都不是事,全能给你安排好。 …… 甘如握着手机,为难地跟导演沟通。 “枕溪没怎么上过综艺,她说她有点紧张。” 导演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说:“没关系没关系。我们会跟主持人说好,保证给枕溪宾至如归的感觉。” “哦。” 甘如应了声,低着头给枕溪发信息回复。 “怎么样?”导演和制片都看着她,问:“枕溪会来吗?” “她说她这会儿没经纪人和助理在身边,服装发型化妆都没法弄。” “这有什么!你跟枕溪说,我们全都能给她解决。造型师我们这里就有,我现在立马,让人给她买衣服去,她穿多大的码?枕溪芒果海鲜过敏是不是?你让她放心,她在我们这里绝对看不到这两样东西。” “你跟枕溪好好说说,我们节目收视率话题度都很高,绝对,配得上她国民center的身份。” “她说……” “说什么?枕溪说什么?” “她说这会儿打车过来。” 导演倒吸一口气,把电话拿了出来。 “部长!对对,有事有事,有事才给您打电话……今天我们节目有个环节是让录制嘉宾邀请自己在圈内的朋友……” “大咖?有大咖……枕溪现在过来……哪个枕溪?国内还有哪个叫枕溪的艺人?没错,就是那位,现在红得发绿的那位国民center……对对,前几分钟才出院这会儿就过来……” “没说没说,谁都没说,现在就我们几个人知道……对对,我明白,这位不上综艺,花钱都请不到……是,是我祖上积德……我就是想跟您说这一期的经费……” “只要合理都给报?部长,什么算作合理……买飞机?我绝对不买飞机……知道知道,谢谢部长支持……收视率……枕溪都来了您还担心收视率?全年收视第一?我尽力,尽力……” 二百一十二、所谓当红 挂了电话,导演拿起了扩音器。以一种所有人都听得出的洋洋得意说: “各位的年终奖,季度奖金,就全看今天。希望各位打起精神,把今天的节目当作第一次录制。来,全都给我笑起来。抬头看看太阳,阳光有多灿烂,就给我笑得有多灿烂。” 甘如在这个节目里是固定嘉宾,今天是这一季的第七期录制。期数已经过半,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节目组全体一心的斗志昂扬。 她知道节目组的这份热情来源于什么,但是其他嘉宾不知道,他们分别打听着,是不是对方叫来了什么了不起的朋友。 “哪位了不起的朋友会来上这种节目?看节目组的阵势,来的这位嘉宾肯定不止咖位大,说不定还能同时担流量和收视。” “现在能担流量和收视的明星有哪些?” “一只手就数得过来。但人家有功夫都去拍广告拍戏拍电影,谁能有空被这么临时喊来上节目?” “甘如那个组合……” “你说枕溪?别做梦了。自从她去年上那个《妄走城市》传出绯闻,他的经纪公司就再没给她接过综艺。这段时间找她的节目可不少,一个比一个开价高,那数字听起来跟开玩笑一样。但人公司说不接就不接。你说怎么就能不动心?明明今年就要解散……” “我要是D&D我也得把架子端足了。枕溪现在跟一行走的楼盘有什么区别?综艺不接就不接呗,人多得是广告商在排队等着。人也不需要靠综艺赚人气赚热度。你说她这粉丝再多,还能多到什么程度。她现在都红成这样了,还能怎么个红法?” “这话是我们两私下说。甘如虽然和枕溪在一个组合,但是这……枕溪现在一个人赚得比她们一个团和另外12个人加起来都多。听说她这段时间因为住院耽误的行程通告费就是一笔天文数字。你说D&D的老总是不是成天在家吃斋念佛,求着枕溪健健康康地熬到组合解散。像我们这种游戏竞技类有受伤风险的节目,她公司根本不可能给安排。” 节目组的人来通知,说临时换了个录制场地。 “换哪去?” “XX度假山庄。” “只是借用某一处还是清场?” “清场。” 小助理摇头晃脑地走了。 “乖乖,这么大阵仗。难道枕溪真的要来?XX度假山庄是说清场就能清场的?” “不知道,先观望着吧……” 枕溪在半道上接到了李河打来的电话,一张口就是: “你现在给我掉头回来,我安排别人去。” “为什么?” “你知道那是个什么节目?” “知道。组队进行的游戏竞技。” “那些游戏很耗体力,还有受伤的风险。何况,要录制两天一夜你知道吗。” “知道。” “知道你还去。” “真奇怪。你们平时只让我睡4个小时的时候怎么不担心我耗费体力会受伤。现在我自愿去录个节目,你们哪来这么多话说。再说,我今天还没开工,现在是我私人时间。” “我不跟你说,我说不过你。你电话保持通畅,等着大老板找你聊。” 就是天王老子,也是这么回事! “不是说跟外婆去吃饭。” “注意!”枕溪提醒,“在外婆前把人称代词给我加上。那是我外婆!” “你别去了,回来陪外婆吃饭。我安排别人去,不会让甘如为难。” “我高兴我乐意。我自愿出于自己本意去录这个节目不可以吗?” “可以。” “那你闭嘴。” “注意安全。” 电话挂了,枕溪懵了。 这反应和这人这段时间的阴阳怪气完全不同,就这么干脆利落地,果断坚决地——挂,挂了? 没什么其它要说了? 她是不是又有什么地方疏忽了。 枕溪简直要被逼出神经病。 想了想,她还是给对方发了信息。 “这没违反合同规定吧。” “没有。” “那我……” “你开心就好。” 开心你妹哟! 这话说出来她还怎么开心?她满脑子都在想,林岫这个狗崽子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这怎么…… 感觉不大对。 节目主持人已经从导演那里知道了大概的嘉宾名单。导演的要求是,为了一会儿的惊喜最大化,这名单他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主持人原本还在想,节目组搞这么大阵仗,万一一会儿来的人不符合大家心中的期待…… 现在听到枕溪的名字,他还觉得导演想红想疯了。 那位刚出了那么大一档子事,前几天都还在医院住着,新闻话题天天都有她名字登上头条。这个时间点,人怎么可能会来录节目。 但导演能看见八颗蛀牙的笑容也很能说明情况。 “我要怎么对待她?像这种十来岁就爆红成这样的小姑娘,我主持这么多年也没遇过一个。” “无非就是娇气一点,有点大牌脾气。她现在红成这样,有什么脾气都不奇怪。你多包容,多照顾她一点。我们部长说了,这期节目如果拿到全年收视第一,一定给您包大红包。” “你不说我也得好好对待她,不然我这社交网站的账号怕是得注销。” “那就拜托给你了。” 录制准备开始。 和甘如一起录了7期节目的一位男团队长小声问她:“你叫了谁?” “队友。” “我也叫了队友,我们组合年纪最小的孩子。但……总担心别人都不认识他。小孩平时在队里都我们宠着的……你就不会有这种担心,你队友全是高认知度的当红偶像。” 甘如看了他一眼。 这位队长叫周意卿,他们组合叫Aurora 7。是个出道两年多的7人男子组合,小有名气,但也不温不火。 七期节目录下来,他们两因为同属偶像这个职业的关系,要比跟其他嘉宾亲近不少。周意卿之前就跟甘如说过,为了他能成为这个节目的固定嘉宾,他们公司着实在背后费了不少的力气。 他本人几乎是零片酬来出演这个节目。 “我们弟弟没怎么上过综艺,但是一直不露面也不行。原本就是很优秀的孩子……” 甘如也说:“我们妹妹也没怎么上过综艺,她是可以不在综艺上露面,但是……” “你们组合还有谁没怎么上过综艺?基本上电视调台都能看到。” 甘如微笑,心想你且看着吧,一会儿吓死你。 录制正式开始。 两个主持人和五位固定出演嘉宾,各自都叫了至少一位演艺界同行。也就是说,等人全部到齐,至少,也会有14个人一起参与录制。 很考验主持人的控场能力。 第一个到场的嘉宾是主持人之一喊来的朋友。当红小花旦孔真真,童星出道,因为出演过家喻户晓的情景喜剧被观众熟知,是一位国民度很高的女艺人。 “哎哟,我们真真来了。” 主持人出面迎接,一一给她介绍在场的其他人。 和甘如打招呼的时候,她说:“我一直特别关注你,当时还给你投票了呢。” 这话一出,就把自己的姿态给端了起来。 “谢谢前辈。” 甘如礼貌应着。 “别别别,别管我叫前辈,都把我叫老了,我只是出道早,年纪比你大不了多少。” 甘如在心里翻白眼,想这艺人真难当。规规矩矩喊前辈人不高兴,不喊又是没礼貌。 真应该按枕晗说得办,谁人气高谁是大爷,就看一会儿枕溪来了之后她还会不会拿腔拿调。 这会儿的枕溪刚在原录制地下车,一看周围渺无人烟的荒芜环境,顿时觉得自己走错了地。 “丹丹。” 背后灵似得声音响起。 一个笑得满脸褶皱的*在她身后,说:“一路上过来,辛苦了吧。” “您是?” “我是这节目的制片。” “您好您好。” 枕溪赶忙去跟人握手。 看着她伸出来的手,那人愣了一会儿,赶紧在衣服上搓了搓。然后轻轻地,握了握她的手指。 “这是……” “我们换了录制场地,担心你找不到,特意在这等你。” “太麻烦了,您跟我说一声我自己过去就行。” “不麻烦不麻烦,你不是还没化妆嘛,我们给你准备好了。” 制片人拿手一指,枕溪就见,在黄沙漫天的荒原中,突然蹿出了一辆房车。 “化妆师造型师都给你准备好了,请!” 枕溪:…… 她这是来录节目还是道士出山捉鬼拿妖? 要不要,这么讲究? …… “下一位嘉宾已经到了,让我们看看,是哪位的朋友。” 轿车在红毯面前停下,一只白色的运动球鞋从里头伸了出来。 在场主持人和嘉宾都够着头张望,想在第一时间看清来人是哪位。 一条尽是破洞的牛仔裤暴露在大家面前。随后,一个明黄色的身影从车子里钻了出来。 现场主持人和嘉宾面面相觑,像是要从对方脸上寻出一点对这个人的认知信息。 周意卿看了一眼大家的反映,默默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扬起笑容,朝着车前的少年招手。 “子藜!” 二百一十三、鲜柠檬 “谁谁谁?” “这是谁?” …… 甘如能听到周围人在小声地交头接耳。 刚从车上下来的少年长了一张很显著的明星脸。是那种往市中心走一圈能收到一沓星探名片的孩子。 就他的相貌,没人会怀疑他明星或者偶像的身份。 但就是,谁都叫不出名字。 甘如要不是因为认识周意卿,平时被他逼着看一些他们组合的MV和视频,她也不知道这人是谁。 国内的偶像市场就是这么畸形,红得人会越来越红,不红得就是没人知道。 周意卿叫来的这位队友是他们组合年纪最小的成员。说是年纪最小,实际也跟枕溪差不多大。 就周意卿给她的介绍来看,他们这位弟弟是比枕溪还要全能的存在。在队里的定位是主领舞和第二主唱,以及副rapper和门面担当。 甘如在圈子里也混了快小一年,见过的偶像明星没有一千也有几百。比这位长得帅的不是没有,眭阳和那位Ian就是男偶像颜值的两座大山,一般人真越不过去。但是比这位还要青春洋溢富含少年气息的,她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出来。 少年气这个东西真是一种可以跟五行八卦相媲美的玄学之道。人人都在说,现在的年轻偶像都太成熟油腻圆滑,应该多点青涩的少年气。 但是这少年气是个什么,谁都说不清。 甘如上一次听到这个词,还是粉丝形容枕溪在handsomeA组里的表现。短发牛仔外套,蹦跶起来就是青春的最好代名词。 但是枕溪是个小姑娘,她本身,离油腻圆滑这些词就很远。 现在走在周意旁边的这位,看上去也就十七八岁的年纪,个高腿长皮肤白,一张脸上满满的,都是胶原蛋白。从侧面,还能看到独属于某类卡通人物的圆形弧度。 脸圆,是稚气未脱带有婴儿肥的圆。眼睛也圆,瞳仁又黑又大,看上去,就是一副人畜无害的少年模样。 像这样的男孩子,就是你分明知道他身高超过一百八十过分,平时举铁练出了一身硬邦邦的肌肉,可就还是会下意识地,管人喊弟弟。 为什么没红呢? 甘如有点想不通。 周意卿拉着这个比他还要高一点的少年,跟主持人和其他嘉宾介绍: “这是我们组合里年纪最小的成员,果子藜。” “姓果吗?还是姓郭?” 旁人吃惊。 弟弟笑得一脸腼腆,说:“姓果,瓜果的果。” 穿着明黄色的夹克外套,站在太阳光底下,显然就是一颗鲜柠檬的形状。 上帝总是不公平的,给了人这么一副得天独厚的相貌后,还赐了一个同等甜甜甜的姓氏和嗓音。 和周围人打过一圈招呼后,周意卿和他一起朝着这边走过来。 少年好奇地看着正对面的摄像机,小声地吃惊。 “好多。” 甘如笑了一声,他立马转过头来看她,眼睛溜圆,自带表情包特效。 “你好。” 立马地躬身问候。 甘如也弯下了腰,想对方才是前辈来着。 “不知道还有哪些明星会过来,你队友来得谁?”周意卿问她。 “不好说……” 录制前导演就跟她说过,让她别把枕溪要来的事给说出去。 “枕溪前辈会来吗?” 鲜柠檬从周意卿背后探出头来问她。 “枕溪比你还晚出道,年纪也跟你差不多……”周意卿叹气,“她怎么会来。” “哦。” 少年应了这么一声,坐直了身子,端正地看着前方。 “枕溪的脑残粉……” 周意卿跟甘如苦笑,“枕溪夺冠那天比他自己出道还高兴。” 甘如也笑。 巧了么这不是。 目前已经到场的嘉宾,还属孔真真咖位最大。她笑语嫣嫣地坐在主持人旁边,自在舒适的仿佛这是她的主场。 “甘如……” 主持人突然cue了她的名字,问:“真真说她出道的时候年纪小,很难交到同龄的朋友。你呢?在娱乐圈里有玩得比较好的同龄伙伴吗?” “队友……” “在Dream girl里和谁关系最好?” “都是从比赛时就一直在一起的,都挺好。” “那我换个方法问,队友里和谁最聊得来,共同兴趣最多?” “枕溪。” 甘如毫无犹豫。她相信,如果这个问题问到枕溪,对方的答案肯定也是自己。 余光里,有个黄色的身影转头看向自己。 是因为提到枕溪吗? “枕溪现在很忙吧……”孔真真开口,“平时还有聚在一起聊天的机会?” “我们有个聊天群,能从起床一直响到睡觉。” “聊天群里都有谁?” “全部成员都在。” 又想挖坑。 怎么说也出道了不短的时间,总不能还看着前面的深坑往下跳。 “枕溪最近的身体……大家都很关心。” 甘如无奈地看向主持人。他分明,是知道枕溪要过来。 “恢复地很好,今天出院了。” 主持人终于转移了话题,甘如也松了口气。 这个当口,又有一位嘉宾到达。 一双黑色红底的高跟鞋从轿车里伸出来,在场的人看了一眼,同时爆发了一小声惊呼。 来人是赵思颜,今年年初刚因为主演的网剧大爆而走入了大众视野。其背后的资本力量十分雄厚,刚蹿红没几个月,就已经手持多个代言和杂志封面,且,马上要拍摄名导的电影。可谓是上升速度最快的当红小花旦。 甘如去看孔真真,她的笑容还真是有点僵硬。 业内传言,原本属意孔真真的两个广告商被赵思颜给中途截胡。两家经纪公司和她们本人及各自粉丝都把对方当成最直接的竞争对手。 有事没事,都喜欢在网上散播点对方的黑料。 孔真真方暗指赵思颜底子不干净,背后有金主力捧。 赵思颜方说孔真真痴迷整容,一心想把自己往流量艺人里靠。 反正双方是有那么点抵牾没错。 这两人现在见面。赵思颜说:“真真也在这呢。” 这口气……分明,她要比孔真真出道晚,资历也要浅得多。 孔真真说:“好久不见了,思颜姐。” 分明这两人的岁数就差了那么几个月不到半年。 赵思颜来跟他们打招呼。 拍着甘如的背说:“我之前也有跟你们组合的段爱婷合作过。” 甘如只能笑。 跟周意卿打招呼就是官方笼统的客气。 等目光挪到果子藜身上时,语气倒是要活泛不少: “这位弟弟是……” “果子藜还是果子狸?你父母真会取名。” 大咖入场,必然是要坐在摄影机的正中心,她们这些辅助嘉宾,只能再往旁边移。 甘如半个身子都快出镜。 “要不我和你换吧。”周意卿跟他说。 “要换座位么?我换吧。” 果姓少年探出头,被他们队长拍了回去,说:“好不容易出来上节目露个脸,你坐那去谁还能看得到你?” “没关系。”甘如笑,“一会儿摄影机都会拍这边。” 反正枕溪是不可能坐到中心去。 之后又来了一些人,有的甘如叫得出名字,有的直接就不认识,于是显得孔真真和赵思颜的地位越发厚重。 会造成这种情况,还是归结于节目组临时的通知。大家都是临时打电话找人,当红艺人在这个时间里根本不会有空档,所以来得,都是三四线甚至十八线开外。 孔真真和赵思颜能出现,已经是个意外。 “最后一位嘉宾还在路上,可能还需要半个小时时间。节目组给各位准备了下午茶,大家先休息一会儿吧。” 导演通知,摄影机暂时关闭。 甘如拉着今天的临时经纪人问:“怎么回事,枕溪之前就说要到了,怎么还要半个小时?” “你问他们电视台。接到枕溪后还让她帮忙录两个节目的问候视频,这会儿还不知道在哪个绿布前背台词。” 甘如:…… 真是活着的的奇珍异兽。 暂时休息,甘如去了趟卫生间。在隔间里,她听到了孔真真在问: “打听到了吗?” “听说是就是队友,但具体是谁,也不知道。” “她们组合的那些,除了前面那几个,其他也不成气候。” 这话里,满满的,都是不屑。 “打听过了,段爱婷白晏那几个高人气的都不在E市。” “那就随便了,反正来得也是洗脚婢,估计比甘如还不行。” 甘如在隔间里望天,想我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一点想笑。 “另外让你打听的那位呢?” “他们那个组合叫啥名我给忘了。那小孩就跟他们队长介绍的差不多,是队伍里年纪最小的一个。今年才17,处女座,歌舞全能。” “看得出跳舞很好,大腿的肌肉……之前交过女朋友吗?” “这个不知道。” “看着应该是没有……眼神一碰到就立马避开,然后脖子耳朵就泛红。你注意没有,他都不敢看我……” 甘如不可置信地捂嘴。 她是听到了什么? 孔真真嘴里说得是果子藜? 她打听那人做什么? “现在好像都流行这样……怎么以前都没见过。”孔真真接着说了句: “还好不红。” 二百一十四、人气高的是大爷 还好不红? 这是个什么说法。 还好不红然后呢,怎么不说了。 卫生间里多了几双脚步声,甘如听到了赵思颜的声音。 “真真也在这。” “巧啊思颜姐,我得去补个妆,就先走了。” 有脚步声离去。 甘如旁边的隔间被推开,然后是冲水的声音。 “阿慧。”赵思颜声音响起。 “公司之前跟我说只有我一个大牌艺人我才来的,孔真真是怎么回事?” “朱哥喊来的,他之前也不知道你要过来。” 答话的声音很熟悉,好像是节目导演组的人。 “今天这期特辑可是专为我一个人量身定做,她孔真真心里有没有数?还跟我摆前辈的架子,她算哪门子的前辈?代言丢了两个还拽什么,换我得捂在被子里头哭。” “就是,你不用跟她一般计较,这个节目还是以你为中心进行。” “你看她今天那脸,不知道去哪家医院打得针,怎么就能肿得跟猪刚鬣一样。她自己还不知道,还以为自己多漂亮呢,一直偷偷地在瞄那小孩儿。小孩儿要知道得晚上吓得睡不着觉。” 女人尖酸刻薄的笑声响起。 “一会儿分队的时候你们可得好好安排,别把小孩儿跟她分一组。人干干净净的孩子回头让头猪给糟蹋了。” “那是,你本来就漂亮,今天站在那群猪精里头就跟仙女似得。我看你刚出场的时候那小孩儿的眼睛都一直粘你身上。” “那小孩儿长得是真好,这气质在圈里也是独一份了,怎么不红呢?” “命吧。”小导演说:“你看枕溪,她要不是命好,她凭什么能红起来?” “搞不懂,你说现在这个圈子是不是丑人当道?越丑得越火,越火得越丑,一个怪圈。” 得了吧,你和孔真真挣得头破血流的广告代言都送不到枕溪跟前,就你们自己当个宝。 甘如想现在的圈里的,这些所谓的前辈,真是年纪越大越幼稚,都这把年纪了,还糊涂着呢。 “不说这个。一会儿我跳舞的音乐准备好了吗?” “当然,您这身段跳舞简直了。肯定把现场那些男的和电视机前的观众给迷得五迷三道。” “一会儿你把那小孩儿的联系方式给我一个吧。” “行,没问题,放心,你就踏踏实实得做好你的主角。今天这节目播出之后,肯定要上热搜,到时候指不定会有多少资源来找你。” 这梦怕是要碎咯。 甘如听见高跟鞋的声音走远,洗手池的水龙头打开。刚才还十分谄媚的小导演用不小的声音说了句: “傻逼!” 甘如差点笑出了声。 她算是弄明白。原来今天这节目这环节就是专门为赵思颜量身定做的,让大家喊来小明星就是为了衬托她。 难怪呢,就她一个人出场的时候是带了全套妆容,服装也特别上档次,像是为了节目特意准备的。 敢情就是特意准备的。 人一会儿还准备了舞蹈表演,兴许是想借着这个节目再涨一波人气。 结果没想到,主持人把和她咖位差不多的孔真真喊来了。 而她,阴差阳错地喊来了今天的压轴大魔王枕溪。 这是摆明了为她人做嫁衣。枕溪要出现在这节目里,观众谁还看她。 好笑! 甘如从洗手间出去的时候,看到了站在太阳底下说话的周意卿和果子藜。 阳光刺眼,皮肤白皙的果子藜站在那,跟隐形人似得。 他们周围围了几个节目组的小姑娘,嘻嘻笑笑地,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甘如看了几眼,想难怪孔真真和赵思颜都…… 这位的外貌气质确实—— 出类拔萃。 录制重新开始。在最后一位嘉宾到达之前,主持人跟大家聊着近况活跃气氛。 没什么意外地,赵思颜直接或间接地,一直在吹嘘她马上要合作的名导电影。 孔真真在旁边笑着,估计心里在骂街。 “问一下我们子藜弟弟……”主持人开口,“有没有想要合作的女艺人?” 赵思颜和孔真真都笑着望着他们这边。 果子藜低头找话筒,主持人说:“话筒别在你衣领上呢。” 大家都在笑,把少年笑得面目通红。 很难想象一个出道了两年多的偶像还会如此害羞腼腆孩子气。 主持人又问了一遍。 果子藜拿眼神去看他们队长,问:“我可以说吗?” “不要看你队长,你队长今天管不了你,想说什么就说。”主持人哄着,打断了周意卿的制止。 小孩挺直脊背,笑得特别坦荡,说: “枕溪前辈!” 周意卿捂住了脸,甘如也在叹气。 这种大咧咧的性子可怎么办哟。 果然,在场女嘉宾都笑得尴尬,尤其赵思颜和孔真真。 “傻孩子。”主持人打圆场,“我们不是一起做节目嘛,你得……” 主持人拿眼神示意。 周意卿小声提醒:“在在场的前辈里挑。” 小孩儿脸又红了,眼睛看了周围人好几眼,也没说出话。 气氛眼看要尴尬。好在,导演组及时开口: “最后一位嘉宾到了。” “好——” 主持人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最后一位嘉宾是我们甘如的朋友。不知道是谁,今天会跟我们一起做游戏,让我们拭目——” 车子在红毯前停下,司机拉开车门,一双黑色的帆布鞋先伸了出来。上面,是一截极白的小腿。 破洞的牛仔裤,上头还有色彩斑斓的涂鸦。 一个高挑纤瘦的女孩子从车里钻了出来,一只手遮住眉间挡住刺眼的太阳。 主持人愣了愣,才高呼: “枕溪!” 现场知道她来不知道她来的人都炸了。 就这个宛如火山爆发的气氛里,甘如还能抽空去看眼鲜柠檬。 少年就看着枕溪的方向,先是惊恐,然后开始傻笑,傻笑中,还带了点羞怯。 “你之前怎么不说!” 周意卿拉了拉她的衣袖。 “导演不让呀……” 枕溪被这耀眼的阳光刺得睁不开眼,下一秒,主持人就到了她跟前,大呼着她的名字,说着夸张的恭维。 枕溪赶忙地,弯腰问候。 两个主持人一人站一边,跟两保镖似得迎着她往前走。 枕溪一路走过去都躬着身跟周围人问候。 反正这些人里头就她和甘如资历最浅。 再抬头的时候,她已经被拉到了正中间。左边坐着国民闺女孔真真,右边坐着新晋小花旦赵思颜。 枕溪伸出了手,人才缓缓地站起来。 枕溪嘴甜,管谁都叫姐,都说初次见面。 主持人例行的吹嘘开始。仿佛全国的主持人都用得是同一套词,无论她出席什么活动,都能听到主持人说类似的话。 枕溪只能谦逊地维持着礼貌的笑。 “虽然大家都知道你是为谁而来。但还是要问问,我们丹丹,你是现场谁的朋友?” 枕溪冲着甘如招手。 “那我就得问问了,在队伍你,你和谁比较聊得来,共同的兴趣也最多?” “都挺聊得来,虽然大家平时都在忙各自的行程,但我们有个聊天群,一整天都能响个不停。我如是我比赛时的班长,我是一直比较依赖她。” 主持人又问过近况和身体情况后,才说让她落座。 枕溪看中间空出来的位置,心里有点抵触。 “我能跟我们队友坐一块吗?” 主持人当然不反对。 只是摄影机随着她的移动开始快速调转方向。 走过去的一路上都有人问好。坐在甘如旁边的是两个年轻的男孩子,她还没靠近,人已经弯腰给她鞠躬。 “初次见面。” 枕溪也鞠躬,在甘如旁边坐下。整个半圆坐席最边角的位置之一。 “好了,我们的嘉宾都到齐了,真是——蓬荜生辉啊。” “丹丹,你来之前我们都已经互相介绍过。所以,在场的嘉宾有哪位是你不熟悉的吗?” 枕溪用手掌小心地指了指对面的一位爆炸头。 主持人跟她介绍,说是作曲人,写过什么什么。 ”您的歌我有听过……” 对方要来跟她握手,枕溪赶紧起身,说: “初次见面,我是枕溪。” 主持人笑,“在场的谁不认识你。还有呢?” 枕溪指了指坐在甘如旁边的二位,说:“一直都只在视频里看到。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真人。” 两位,齐刷刷地,扭头过来看她。 那模样,要多吃惊有多吃惊。 枕溪就纳闷了,这是几个意思? “能叫得出名字吗?” 主持人问。 “当然了。”枕溪笑,“上张专辑我都买了的。音乐播放列表里都有个专门歌单。” 枕溪用手掌指着周意卿,“这位是队长,周意卿前辈,队里的主rapper是吗。” “对。” “这位是果子藜前辈,主唱领舞担当是吗?” 没得到应答。 枕溪开始有点忐忑,想自己是不是记错了。 应该不会才对,这位的声音那么有辨识度来着。 抬头,和对方眼神碰上。虽然人立马移开,但枕溪还是感到了一点点的莫名。 这位看她的眼神…… “你来之前我们问子藜弟弟,他说整个娱乐圈最想跟你合作。” 主持人笑,有点起哄架秧子的揶揄感觉。 她没来之前,是发生了什么? “是吗?”枕溪惊讶。 “我很荣幸。” 二百一十五、同行非冤家 现目前的14个人要分成红蓝两队为后面的游戏比拼作准备。 不知道节目组是以什么作为的分队依据。枕溪甘如,周意卿果子藜,孔真真和主持人朱哥以及另外一个嘉宾分在了一起。 两个主持人各自带队。 朱哥说:“我们丹丹的应援色里有红色,那我们就是红队。” “没关系的。”枕溪赶忙开口. 没人理她。 对面没意见,队伍就这样定下。 开场录制完毕,他们要到更衣室换队服。 “一会儿的游戏你不要勉强,觉得不舒服就说,本来病就刚好。” 甘如看枕溪扶着腰,心里有点后悔让她来这一趟。 “没事儿。在医院躺了几天觉得骨头都不大对劲,正好活动活动。” 枕溪往前看了一眼,问:“Aurora 7那两位刚才看到我为什么那么惊讶?你是不是跟人说什么了?” 甘如也往前看,穿明黄色衣服那位一直拽着他队长的袖子,走一步蹦一下,时不时还回头看。 “黄衣服那位是你粉丝。” “果子藜?” “你还真认识人家?” “不然呢?” “我以为你来之前现背的嘉宾名单。” “至于吗?”枕溪无奈地笑,“我是真挺喜欢他们组合的歌,我手机里真有歌单我一会儿给你看。” “可惜没红起来。” “人在他们那个圈里挺红的,没准哪天就红到主流圈了。人也是偶像组合,业务水平没得挑,就是公司太小有心无力。” “你连我们自己的歌都不听。”甘如哀怨,“还给人别的组合建个歌单……” “就我们那口水歌……听着辣耳朵!” …… 枕溪在更衣室见到了全部女艺人,大家都像跟她几年不见,可劲地,拉着她说话叙旧。 枕溪不适应这个氛围,赶紧换好衣服出来透气。 “导演,听说一会儿有舞蹈环节,能不能……” 一面墙之外,是Aurora 7那位队长的声音。 “没有时间。” 坚定的拒绝。 “我们只要三十秒,不,十秒就够了。就放一下我们的副歌部分……” “赵思颜要一整首歌的时间。枕溪那边也不好说,时间只会多不会少。意卿呀,枕溪来一趟不容易,我们都得紧着她的时间多录点内容。下期,下期我一定给你留时间。“ “可是下期子藜不在,我……” “好了好了。”导演敷衍着,“在游戏里多争取……我们导演组真是挺照顾你们。你看,我都把你们跟枕溪分做了一个组……作为过来人给你个建议,站位的时候离枕溪近一点,这样才容易被镜头带到。” 枕溪悄悄地,回了更衣室。 过了一会儿,导演组的人来跟她商量,说赵思颜那边准备了一段舞蹈,希望她的表演结束后,枕溪能以freestyle或者dance battle的形式出来跳一下。 “说是freestyle,你要是有熟悉的音乐我们可以提前准备。”小导演小心地看着她,“你也有很长时间没跳舞了,你的粉丝都盼着……” 是,自去年跨年晚会结束后她就没再上过舞台。整天跟她打交道的都是广告代言和各种赚钱的商业活动。 “音乐的话,cocobali可以吗?你们从副歌开始放,我能跳多少跳多少。” 小导演忙不迭地答应。 “你们多准备几个音乐吧。”枕溪建议,“万一一会儿真有人freestyle和dance battle。” 小导演一脸莫名,“和谁battle?这能跳舞的……” “现场会跳舞的人挺多,肯定能ba起来。” 小导演高高兴兴地走了。 “cocobali是Aurora 7的主打。你会跳?” “会跳副歌,之前练过。” “你还真是他们组合粉丝?” “我单纯欣赏不可以吗?” “自己的歌不见你跳……” “自己的歌我全程镶边跳什么……” 枕溪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刚才意外听到的话跟甘如说了。 “捧高踩低,见人下菜是这个圈子的通病。我也不是说想要去改变什么……但这不知道就算了,这知道了……” “你应该直接跟导演说喜欢这歌,想看他们两人现场表演,导演肯定不会逆你的意。” “导演是不会逆我的意,但就怕播出的时候给人一剪刀剪没了,那这跳了也没什么意义。我上去蹦哒两下能带几个镜头吧……反正这个舞怎么都得跳,什么音乐都可以,还不如成全人家” 甘如双手抱拳,说:“服气。同行里,比你会做人的,没你红。比你红的……现在也没有比你红的了。” 枕溪笑着打她。 “滚吧!” 第二场录制开始。 主持人巴拉巴拉说完开场词后,提议游戏之前来个热身,于是cue了赵思颜出来跳舞。 赵思颜cover了韩国一个热辣女歌手的舞蹈。 这舞枕溪知道。看着只是性感撩人,其实考验舞蹈功底得很。 赵思颜模仿到了皮毛,没有力度和功底支撑,看上去,就有点不伦不类。 她跳了整整一首歌。主持人和嘉宾全程要做反应。 枕溪鼓掌鼓得手疼。 “怎么样?你们那边能不能来?” 蓝队队长挑衅。 红队队长朱哥把耳朵凑过去。 “你说什么?我们这边能不能来?你在谁的面前说这话!” 蓝队队长看了枕溪一眼赶紧夸张地道歉。 “有请我们国民center——” 朱哥嗓子濒临破音。 枕溪扭了扭脚踝,在所有人浮夸的欢呼中往中心去。 抬眼的时候,意外看到了周意卿苦涩的笑脸。 甘如扯了扯周意卿的袖子,小声说:“准备了。” “什么?” 甘如没再理他。 他看了看甘如,看了正中间意气风发的枕溪,又看了看旁边一脸傻气拍着手笑得特别开心的队友。 心想这个队长真是难当。 他们老板是真想得通,说自己开心就行,不在意外界的看法。 就算再不介意,这不红就是不红。不红,就没法获得别人对于你这个职业和作品的尊重和认可。 他们窝在那个不见天日冬寒夏炎的小练习室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练习是为了什么。 为了省下买歌的钱,他们一个个从零开始学习作曲是为了什么。 不是为了作为一个旁观者看着同行在舞台上发光发热,听着万千粉丝为他们嘶声尖叫。而他们却要为了卖出一张专辑去遍所有人多的地方做街头表演。 坐着公交车,拖着沉重的音响,7个人分着几杯解渴的奶茶…… 不是这样的! “music cue!” 枕溪打了个响指,前几个节奏一出来,周意卿就瞪大了眼。果子藜也不可思议地转过头来。 “哥,那是我们的歌!” 枕溪已经随着节奏动起来。不是跟着音乐的freestyle,而是他们原模原样的编舞。 “哥,那是我们的舞!” “哥,你骗我。枕溪才没有在来之前背我们的名字,她是真的有听我们的歌。” 枕溪已经跳了一半副歌,突然地,她朝他招了手。 甘如一脚踹在了他小腿上,说:“还愣着做什么!” 如梦初醒。 周意卿把旁边还在傻乐的人推出去。和枕溪一起跳了,比他恳求时间还要多得多的舞。 音乐停,枕溪和他们击掌,压抑着喘息往下走。 主持人说:“既然气氛这么火热,不如battle起来?” 音乐再起,枕溪喊了句:“甘如!GO!” A班班长出征,寸草不生。 蓝队除了赵思颜外也有能跳舞的人,一个来回之后,甘如回来。 枕溪按着腰,喊: “果——子藜!” 这人呆愣愣地看着她,仿佛她喊的不是他的名字。 周意卿恨铁不成钢,咬着牙,把他给推了出去。 “66666!”甘如在枕溪耳边说:“全舞种通杀呀这是。” 枕溪原本还担心,担心这位的solo舞蹈会被后期剪掉。 现在看,就人这个舞蹈水平,除非导演眼瞎好吧。 全舞种通杀,一分钟不到的时间里展示了多个舞种,且样样都精通的主领舞,在国内偶像团体里也不多见。且,这位还兼着主唱的职务。 全能地让枕溪羡慕。 Dance battle到末尾,枕溪已经累了。一点,没有想再出场的想法。 节目组没什么眼力见,这会儿放了她们的出道主打《moonlight》。就是枕溪只有6秒歌词,舞蹈镶边,被她粉丝集体封杀的那首。 甘如掐她的屁股示意她动起来,枕溪刚提了一口气,隔壁那位主领舞已经冲了出去。 非常少女的编舞让那小孩儿跳得浑身正气,表情严肃动作规整,跟校广播体操大赛第一名领操员一样。 “有来有往啊……”甘如说了一句。 没办法,枕溪只能被她拖着出去跳了半首歌。 舞蹈表演环节结束,气氛是热烈了,枕溪也是累得够呛。 这幅身子骨是不成了,想当年她参加比赛一天练习十多个小时也没这么累过。 都是林岫那个狗崽子,整天让她拍广告拍广告,这才多长时间,她是意志也丧了精神也颓了,连身子骨都不如从前了。 再这样下去,全国观众都该以为她是广告模特而不是舞台出身的国民center。 承诺的专辑也不发,整天就是赚钱赚钱赚钱。 她什么时候,才能正儿八经地再站上舞台给大家唱歌。 二百一十六、勾心斗角 甘如觉得赵思颜又为她人做了嫁衣。 本来这个舞蹈环节是为她量身打造,好在节目播出后给她造势,毕竟会跳热舞的女演员还真没几个。 但今天同场的嘉宾里,会跳舞的,就有好几个。其中,偶像就占了四个,这四个当中,还有三个本身就以跳舞闻名。 枕溪自然不必说。Dream girl 130的舞蹈门面,单人舞蹈视频过亿播放量的开挂式存在。她属于在比赛期间就已经磨出了自己的风格,那就是跳个广播操,都能有她自己的韵味在里头。 国民center舞台体质不是随便瞎说,只要她站上舞台,她就是所有目光的焦点。何况,她还拥有超高的人气。 但今天现场最炸眼的,还要属果子藜同学。 也不知道小小年纪在哪练就出的成熟表演力和气场。跟他在舞台下腼腆孩子气的性格完全相反,一跳舞,就像变了个人。他们队长看他的表情,十足十得是个喜悦丰收的老父亲。 就连枕溪,都说了句“好看”。 对于她们这种舞蹈担当的成员来说,舞跳得好和舞跳得好看,是两种概念。 甘如是一直被外界夸舞蹈好的成员。但她自己心里也清楚,她跳舞还差了那么点美感。 这个美感不只局限在舞蹈功底上。其中,还糅杂了许多类似舞台表现力,气场,表情管理,舞蹈音乐理解,镜头捕捉力等种种繁杂的项目。 像枕溪和这位果姓同学,就是跳舞好看的那类人。 像赵思颜,就属于自己瞎捉摸走偏了的半桶水。 甘如想,她要是赵思颜的经纪人,肯定得要求导演在节目播出时把赵思颜的舞蹈镜头全部剪掉。她的这段舞无论是放在枕溪果子藜之前还是之后,都是自取屈辱被按在地上摩擦的存在。 赵思颜可能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打枕溪开始比划时,那脸色就不好看。之后,就越来越沉,越来越黑。 她要想找回面子里子,还有一个办法,就是把枕溪和果子藜的镜头全部剪掉只留下她一人。毕竟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但是,枕溪的镜头,她敢剪吗? 第一个游戏开始。 真人版冰壶游戏。 节目组在光滑的地面上划了一条线,让男艺人把坐在转椅上的女艺人推出去,最靠近那根划线的队伍获胜。 是这些年被各种竞技类节目玩烂了的游戏。 刚好了,两边队伍都有三位女艺人。 游戏开始前,大家都在一本正经地讨论,讨论体重能在这个游戏里占到的优劣势。 起头的是赵思颜,针对的,是孔真真。 众所周知,孔真真的身材比例不好,衣服要穿不对就会显得人比较壮。这些年,关于她过激减肥和抽脂的新闻上过几次头条,是人心里最不可触及的痛。 打蛇打三寸。 不知道赵思颜是怎么得出的结论,说体重最重的人应该最先出场。 说是体重最重,实际就是肥胖的另一种说法。 “各位都报一下体重,我先说,我92。” 赵思颜一脸的得意洋洋。搭配她的身高来看,这个体重很符合她一向以好身材示人的形象。 和她们组另外两个女艺人的体重相比,赵思颜确实是力压群雄的瘦。 到了他们这组,孔真真一言不发看着远方,甘如也不敢多话。他们组的男艺人都眼鼻观心,年纪最小的果子藜被他的队长死死拽着,一脸搞不清情况的蒙圈。 “那我先来。” 枕溪举手,“我体重还挺吓人。” “别瞎说。”赵思颜笑,“你看着都快瘦没了。” 老生常谈的话题,由甘如起口:“她只是体脂低。” 枕溪也说:“我大概能有110。” “骗人。” 她现目前165+的身高搭配110的体重很夸张吗? 枕溪是真的不赞同有些女明星有事没事出来说,说女艺人的体重过百就是犯罪,就是对观众的不尊重和对自己的不负责,一副你要是体重超过一百就该剖腹谢罪的口吻。 怎么就没人说说女艺人的体脂应该维持在多少? 体重不过百的女艺人多了,可难说坐下时腹部都有堆积的肥肉。拿这个作为身材好坏的参考? 审美该有多畸形。 “你看着比甘如和真真都要瘦。” 来了,暗戳戳地又想拿她当枪使。 “我肉都长脸上了。” 枕溪笑,快速地钻到了转椅里,不想再给人发难的机会。 孔真真插空说:“那我第二吧,我看着是要比甘如胖一些。” “前辈你是娃娃脸。” 甘如赶忙地,给人找台阶下。 她和枕溪是真造孽。她是新人,虽然有点人气,但总是要看别人的脸色说话行事。枕溪倒是不用看,但她身上挂着个国民center的身份,言行举止都容不得半点闪失。 枕溪窝在转椅里,把无处安放的双腿蜷起来,双手死死把着扶手,控制着自己的重心。 “谁来推?” “子藜来吧,我看他力气还挺大。”朱哥提议。 “我……我吗?” 因为这异常慌张的声音枕溪还回头看了一眼。 她身上是有什么毛病能让这孩子怕成这样? “去吧,加油。” 他队长再次把他给推出来。 这人的手搭上了枕溪身后的椅背。她不用回头,都知道这孩子在抖。 这是—— 什么毛病? “你用力推,可能还会有摩擦阻力什么的,剩下的我自己看着办就好。” “哦……好。” 枕溪伸出手,半侧身,说:“加油。” 小孩儿看她伸出来的手,一脸懵。 枕溪的手就这样僵在半空,还挺尴尬。 她自己把手握成拳,做了个自我鼓劲的动作,那蠢样连她自己都不忍直视。 主持人说游戏准备。 枕溪都没收到什么启动的信号,就被推了出去。 预想中的乘风破浪没有出现,那孩子不知道是缺钙还是怎么的,手抖的不成样子,推她只用了小小的力气。 枕溪只滑行了几米就顿住。之后,只能看着队友和对手尖叫着快速地从她面前经过。 她在一开始,就被这个游戏淘汰了。 枕溪很纳闷,之后的孔真真和甘如也是同样的人同样的操作,怎的她们就能像阵疾驰的旋风。 好在,她们组在这个游戏里还是赢了。 游戏录制要转场,录影暂时中止。 枕溪在移动的过程中问了甘如一句:“那小孩儿是什么情况?” “什么小孩儿?人年纪跟你一样大,顶多比你小几个月。什么什么情况,我之前不跟你说了,人是你粉丝,见到你激动挺正常。” “正常吗?我第一次见到我偶像pink老师时也没这样。” “你和pink老师不是同性吗?” “这还和性别有关系?” “人这不岁数还跟你差不多?要搁学校里,那就是同学的关系。” “甘如!” 周意卿从后面追上来,有些尴尬地说:“刚才谢谢了。” “谢我么?”甘如揶揄。 “谢谢。” 这次是看着枕溪说得。 “谢什么?” 枕溪笑着回头看了一眼,另外的那位队友走在了最后后面,和他队长像是隔了半个银河的距离。 甘如给周意卿使眼色,想让他把有些话闷在心里。以枕溪的性子,要直白坦荡得说出来反而尴尬,她自己也得别扭半天。 周意卿会意,立马转了话题,说:“没想到你真的有听我们的歌。” “是吧。”甘如打趣,“她连自己的歌都不听。” “音乐播放器偶然推荐过,之后就买了整张专辑。你们专辑质量挺好。” 比D&D为了赚钱而打造的口水歌不知要好上多少。 然,她们那张口水歌为主的出道专辑买了几十万张,去年年榜第三。人家这种自己参与定位,作词作曲编舞一手包办的业界良心却连榜单前100都没进去。 枕溪买专辑时看着那个三位数的销售量都觉得心酸。 怎么没红呢? 这大概是所有认识他们人的疑问。其诡异程度和枕溪为什么能红得见鬼相当。 “你就嘴上说说……”甘如搂着她的肩,“你倒是什么时候给人公开提上一句,说不定人音源顺位刷刷刷就往上飘了。” “不用不用……” 周意卿慌张地摆手。 就枕溪现在,那是机场不小心露出袜子都会飞速售罄的程度。就人现在的人气给他们背书? 岂止是不敢想。 “我也没社交账号……”枕溪歪头想了想,笑着说:“要不你一会儿送我张签名专辑,明天我拿着走机场去?” “别开玩笑了。” 周意卿苦呵呵地笑着,眼里的期待却是半点藏不住。 队长就是操心多。反观另外那位,一直乐呵呵地走在后头,还能有点闲情逸致看看花草天空。 甘如拍着胸口,想还好自己当初有听枕溪劝没去竞选队长职务。 “你有社交账号么?”甘如问。 “有。” “那一会儿一起拍张照。” “我们不是拍过很多。” 甘如见着枕溪走远,立住了步子,说: “谁让你跟我拍照了,我还不耐烦呢。你拿着手机去找枕溪,跟她单独合照。拍了之后发出来,保管,能把你转发量整到十万以上。” 周意卿惊恐。 “你这不是让我蹭热度吗?” “枕溪愿意,就不叫蹭。” 二百一十七、人形广告牌 “你怎么知道人家愿意……” “你不是自夸高智商分子,考进了全国排名前几的大学。” 甘如无可奈何地叹气,“她都冒着传绯闻的风险跟你们跳舞了,你还想怎样?你看看她对别人的态度……真是,少读点书多见点人吧。” 甘如瞪了她一眼,忙去追已经走远的枕溪。 录制进行到甘如最喜欢的—— 晚饭环节。 开机之前,导演组给了各位艺人补妆的时间。 “甘如。” 周意卿一手拿着手机,一手牵着他弟,用少见的忐忑语气问:“枕溪呢?” “对,要拍照。” 甘如四处看了一眼,冲着枕溪招手,喊: “过来拍照。” 枕溪小跑着来了. 周意卿把自拍模式调出来,枕溪却说:“我来拍吧。” “对对,让她拍让她拍。” 甘如把手机递给她。想如果是以枕溪为主导的合照,她粉丝应该不会骂得太过难听。 枕溪把手机举高,后头的两个高个男孩还是得弯腰。 她调整了一下位置,还是觉得不对。 “果同学是不是离得远了些。” 周意卿一巴掌拍小孩儿背上,吼:“你躲后面做什么?” 枕溪是真的笑了出来,也手滑按下了拍摄键。 意外地,效果还不错。 “单人单人。”甘如催促着,“快,要吃饭了。” 周意卿把手机给了果子藜,竖着眼说: “去!” 对方没动。 甘如听到周意卿小声威胁:“你这会儿不去以后都没机会!平时总拿几块钱一张的合成照片自个儿傻乐,现在人就在你面前你躲什么。” 甘如认证,这位是真脑残粉。 合成照片? 那是哪个世纪的追星手段。 小孩儿磨磨蹭蹭地过来。 枕溪问:“你拍我拍?” 手机立马被递到她面前。 枕溪无语地笑,举高了手机,贡献了她做艺人以来最自然的官方微笑。 枕溪被导演叫走。 周意卿凑到甘如跟前问: “姐,你说我这微博要怎么发才能少招点骂?” “谁是你姐。” 周意卿拍了她一下,说:“人气高的是大哥。” “你别只发她的照片。你也去跟今天到场的嘉宾拍几张,把和她的合照混进去就行。” “这样?” 甘如想了想,补充了一句:“你发就行,你弟就不用了。” “就他?”周意卿讥笑,“他可怕我们笑话他。多半,会自己躲着看然后傻乐。” “那行。” 晚饭录制开始。 孔真真和赵思颜都重新化了妆。看那口红的厚度和颜色,就知道她们没有吃饭的想法。坐在那,很有女演员高冷贵气的派头。 相比较下来,枕溪和甘如朴实地像是两个乡下过来的亲戚孩子。 赵思颜看了眼桌上的菜色,跟导演说: “听说这里的海鲜不错。” “枕溪海鲜过敏。” 字正腔圆的六个字。 枕溪又急了,忙说她没关系。 赵思颜憋了一口气,说: “请给我一碗白粥和水煮青菜。马上就要拍XX导演的电影了,他对女演员的外貌要求很高的。” 孔真真瞪了她一眼,也跟着要了一碗白粥。 枕溪看她们吃的那些清汤寡水毫无油腥的东西,想这女演员确实不好当。 她举手跟导演示意,说她也要白粥。 甘如推了她一把,问她:“你要白粥做什么,开胃吗?” 大家都呵呵笑。 其实枕溪就是没胃口,她住院这段时间就是天天白粥。 “枕溪刚出院,吃点清淡的也好。”导演呵呵笑:“我让人给你用高汤弄。” 白粥端上来,枕溪也只吃了一点点。 摄像机一关,甘如就问:“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坐在附近的周意卿哥俩都转头看她。 “没有。” “没有你才吃这么点?不舒服你可要跟我说,别硬撑。” “真没有。”枕溪满头黑线,“我跟人女演员吃得差不多,怎么到我这就是身体不舒服?” 甘如呵呵笑,“全国人民谁不知道你一顿要吃两碗饭和一个蛋饼一个肉夹馍,这点粥够你塞牙缝?” 枕溪微笑着在桌子底下掐她,想让她在外人面前给她留点面子。 她就是脸皮再厚,被队友当着两异性同行面说吃得多,那脸上也挂不住。 天黑了,节目组在度假山庄里安排了个篝火晚会,让大家坐在一起聊天谈心。 其实就是想让大家爆点料给节目做效果。 像枕溪她们这种出道没多久的新人自然无话可说,像周意卿他们那种被圈子隔离的小透明也没话可说。 于是,这个篝火晚会成了孔真真和赵思颜的主场。 两人各自围绕着不同的中心展开。 赵思颜主要在自夸吹嘘和引导别人阿谀奉承她。 孔真真则把笔墨着重落在了卖惨这一主题上。 她先是说自己的从艺经历,说着说着,不知道怎么就跑偏到了压力大和失眠上。说现在的观众对演员太苛刻,她都不敢上社交网站,一上去都能看到大家在骂她。说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网友对她有如此深的恶意云云。 一副深受网络舆论和暴力伤害的模样。 说到后来,已经开始怀疑自己有抑郁症的倾向。 她一直哭,主持人和大家轮流哄她。说没有不被责骂的艺人,很多人看不惯你,只是因为你优秀云云。 强行地,要往心灵鸡汤那边靠。 周意卿小声跟甘如说:“只有红的人才有网络暴力,像我们这样的,连负面评论都没有。” 枕溪低头拨弄着地上的青草,一个字没说。 赵思颜搂着孔真真给她擦泪,一副贴心小姐姐的模样,说:“傻孩子,你越是在意他们,他们就越得意。他们要达到的就是这种目的,你别搭理他们。” “枕溪……”赵思颜向她看过来,说:“你也有这种困扰吧。你尽管说出来,可别闷在心里,在场的都是你的前辈,也能给你点意见。” “没有。” 言简意赅,干脆利落。 所有人都朝她看过来,包括之前埋头哭泣的孔真真。 “你不在乎网上的恶评吗?” “平时太忙,没有时间去关注。” “那休息的时候呢,睡觉之前不会想拿起手机看看网上的动态?” “休息的时候得学声乐得练舞。睡觉前要背单词听听力,抽不出多余的时间。” “完全不去看吗?”主持人质疑。 “也能看到一些,但都习惯了。要是别人当我面指着我鼻子骂的话,我可能会有点不舒服。隔着网线,就随便吧。” 枕溪心里很平静。 她在想,今天在场所有人挨得骂加起来,也没她一个人多。 像这次这种大规模全网狂黑的盛况,可能别人一生都碰不到一次。而她,出现在大众眼前才一年多,就已经经历了两次。 要真每个恶评看过去,她还有没有时间去做其他事。 “不愧是我们国民center……”主持人又开始带节奏吹嘘,说难得枕溪小小年纪就能有这种眼界和胸襟云云。 事实上,枕溪本人,包括她粉丝能在全网狂黑浪潮下仍挺直脊梁做人,还是要归结于她行得正坐得端的品质。 孔真真为什么受不了那些恶评? 因为大家说她整容成瘾说她演技差说她轧戏不敬业都是事实。 但枕溪的黑料,全是编出来的造谣。 大家都夸D&D的公关优秀,可要不是她本人人品过硬,D&D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回天乏术。 所以云岫有什么可得意? 他那是公关? 那只是基于事实真相的澄清而已。 枕溪可不觉得自己欠他什么。 今日录制结束。 节目组在度假山庄给大家安排了休息的房间。 这边摄影机才关,临时经纪人就拿着手机过来,递到枕溪跟前,说: “老板。” “哪位老板?” “我们还有哪位老板?” 也对,他们不知道云岫来着。 “你给云岫打个电话。” 李河张口就是这一句。 “why?” “今天录制很开心?” “很开心。” “那赶紧把你这份愉悦的心情跟大老板分享分享。” 枕溪要挂电话,那边的李河像是知道她的想法,说了句:“你要是不打,等会儿我就来接你回去。” …… 电话打通,云总裁说得也是那一句。 “录制很开心。” “开心。” “看起来确实这样。” “看起来?”枕溪够着头四处张望,问:“哪里看起来?” “恭喜你上热搜。” 枕溪心里突然没底了。 这如果是因为好事上得热搜,那她心里清楚。怕就怕这种突如其来的,莫名其妙的。 “为什么上热搜?” “跟人合照的时候没想过?” 哦,是这么个事。 枕溪放心了。 “跟谁的合照上热搜?今天到场的嘉宾基本都有拍照。” “现在热搜第5位,Aurora 7。第9位,果子藜。”那头的声音冷硬如铁。 “枕溪,我把你捧出来,不是让你给人当人形广告牌。你知道你今天的行为,放到广告合同里,能多几个零。” “所以我以后得避开所有的异性同行?”枕溪笑,“恐怕只是异性同行也不行,我同性CP也不少来着。那干脆这样,以后有其他嘉宾出席的活动我都不参加了。” 二百一十八、洗碗这个问题 “这样,你以后给我谈合同的时候,注明,枕溪拒绝所有营业和social。要求同场出席嘉宾,不能和她有任何互动。” “你知道我不是在说这个。” “我知道你在说什么?” “当初你和眭阳传绯闻的时候我跟你说过什么。” “我只是和同场嘉宾拍了照,怎么就能跟绯闻沾边?” “如果我是对方公司的负责人,这种送上门的机会,我不会错过。” “但你不是,你……” 枕溪没再往下说。 电话那头有女性声音在喊他的名字,隐隐约约好像在说‘要带什么’和‘什么东西在哪里’之类。 离听筒有些远,是岑染的声音。 “你不是要去日本出差。什么时候的飞机?” “明早9点。” “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一路平安。” 她没等那边回答,兀自挂了电话。 手机屏幕显示,现在是晚上11点钟。 枕溪和甘如躺床上,一直胡乱地聊着些什么。 甘如很快睡着,她却是一直睁眼望着天花板。 脑袋里乱得不行,偏偏又理不出丝毫头绪。她把这归结为饥饿状态下的精神亢奋。她打定主意,要去找点东西填饱肚子。 深夜,她一个人拿着手机电筒,摸去了晚饭录制时的小餐厅。 她记得那里有个厨房,里头或多或少,会有些可以果腹的东西。 枕溪没想过=到得是,她会在这个时间点在这个地方遇到其他人。 她推开厨房的门,和明亮灯光下暴露无遗的人四目相对。 彼此都被吓了一跳。 她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对方小孩儿却先来了个九十度大鞠躬。 “担……” 她话还没说完,小孩儿的脑袋已经砸在了铁皮桌子上。 生响。 枕溪堂皇地不得了,忙问: “没事吧。” 对方捂着头靠上桌子,看上去不像没事的样子。 枕溪手足无措地站在旁边,一直询问情况。 过了有一会儿,这小孩儿才把头抬起来,面目通红,像在红汤里滚过一圈。 她有点吓到。 “要不要去医院?” 对方摆手。 “真的没事?” 对方哼唧了一声,“没事。” 锅里在烧开水,旁边有拆开的方便面。枕溪看了好几眼,还是开口询问。 “果……前……” 枕溪犹豫了,不知道要怎么称呼面前这人。 直接喊名字会显得不礼貌。对着这么张脸,又实在喊不出前辈来。 “这位……这位同学,泡面还有么?” 果姓同学侧身站地笔直,眼睛也正视前方,手往后指了指,说:“柜子里还有。” 枕溪在柜子里找到了仅有的两包海鲜味泡面,心里有点为难。 “水……水已经烧好了。你……你吃这个。” 对方把已经拆好包装的红烧牛肉推开她。 “谢谢。” 枕溪也没客气,把两个口味的四包面都给弄了。 她把装有海鲜面的碗给一直站着的人推过去。 小孩儿又是一鞠躬,礼貌地说谢谢。 “你才是前辈。” 她提醒。 对方没说话,拉开椅子小心翼翼地在她旁边坐下。 灯光很亮,枕溪一扭头,就能看到对方发红的额头。 今天做游戏也看得出来,这就是个冒冒失失容易跌撞磕绊的小孩儿,很让他们队长操心。 枕溪起身,去冰柜拿了冰块。 “明天还要拍摄。”枕溪指了指他的头,“适当地……” “谢谢前辈。” 枕溪无语,只有低头吃面。 热腾腾暖呼呼的面吃下去,她才觉得心脏和胃脏要舒服一些。 就是这吃面的气氛…… 要是不那么尴尬就好了。 旁边人倒是吃得很快,没一会儿一碗面就见底,看上去是饿极了的状态。 小孩儿先她吃完,不说话也没动作,就这么安静地坐着。 “你有什么话想要跟我说吗?” 枕溪还是问了一句。 小孩儿的目光从桌子划到她脸上,一对上她的眼睛,又飞速离开。脑袋摆动的弧度和频率像是拨浪鼓。 “不去休息吗?” “要洗碗。” 枕溪笑,“我来洗就可以。” “怎么可以?” 好像枕溪说了什么不可理喻的事,对方的情绪异常激烈。 “怎么不可以?” “你是国民center。” 枕溪是真的笑出声来,说:“国民center也要洗碗的。” “不不不。”小孩儿用亮晶晶的眼睛看她,说:“我来洗。” …… 枕溪刚把筷子放下,就被问是不是已经吃好。 她这下巴才动了一下,面前的碗就被收走,那种火急火燎的程度让人费解。 对方利落地倒了汤,放到水池下冲洗。 动作麻利地让枕溪来不及反应。 她只能抱歉地,站在旁边干看着。 “平时常洗碗吗?” 这个岁数的男孩子不都讨厌洗碗? 这孩子的动作是真熟练。 “平时会跟哥哥们打赌,输的人洗碗。我经常输。” 这大概是不忙碌的组合才会有的乐趣。 像枕溪她们平时,别说洗碗,就连等阿姨做顿饭的时间都欠缺。一天到晚,只能吃便捷迅速的快餐外卖。 对方把洗好的锅碗瓢盆按原位置摆好。把桌子上,水池边的水渍给擦干净。连扔在垃圾桶里的纸巾,也被妥善地装到了垃圾袋里,准备带出去丢。 “处女座吗?”枕溪问。 对方点了点头。 难怪。 枕溪先走,对方在后关灯关门。 走出餐厅后,要经过一段植被茂密的花园才能回到住处。 枕溪刚走出去没几步,就听见对方喊她: “前辈。” 她故意板着脸说:“我比你还要晚出道一年,我才不是你前辈。” 小孩儿明显地慌了。嘴巴张张合合,看着想要急切地表达些什么,但什么都没说出来。 枕溪跟他说:“我有名字的。” 对方小跑着把手里的垃圾袋扔进路边的垃圾桶,又小跑着到了她跟前,问:“你能看清楚吗?” “什么。” “不是说有夜盲。” 连这个都知道? 她看了看路灯,说:“还好。” “一起走吧。” 对方说这话时,像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 枕溪能明显地看到他说之前的自我鼓劲和说完后的松一口气。 “行啊。” 直到在住处前分别,他们俩都没再说过一句话。 要分别时,这小孩儿又开始捏着拳头给自己鼓劲。 枕溪装作不知道,等着他开口。 “今天……谢谢您。” 枕溪笑,“晚安。” “晚安。” 第二天一早,潘姐来接她到那个五十年就会沉没的小岛拍广告。 枕溪走得时候甘如还在沉睡,度假村里一片沉寂。倒是快出去时,看到了那哥俩沿着小路在晨跑。 真是自律上进的年轻人。 “要走了吗?”周意卿问她。 已经上了大学的成年人,又是组合队长,情商智商很高,跟她说话也要自然地多。 枕溪点头。 “一路顺风。” “再见。” 路过果子藜时,发现小孩儿正仰头望天。枕溪跟他说再见。 听她说话,人又是一个端正的90度鞠躬。 枕溪哭笑不得。 走出去一段距离,好像听到周意卿的声音在说: “没出息。” 潘姐在车上问她:“这就是昨天跟你拍照的那个?” “昨天跟我拍照的人多了。” “但是上热搜的只有那一个。名字还挺好听,叫什么,果子藜?” “嗯。” “李河都快气死了,今天大老早给我电话,说他们那个组合的哪首歌昨晚突然飙升到了歌曲热门榜前10。” “那是因为人家歌好听。” “好听的歌多了,被埋没就是埋没了。要不是你昨天跟人合照笑得特别灿烂,你粉丝也不会好奇去搜人家名字,给人瞬间刷到热搜前10。” “我有笑得特别灿烂?” “这是李河的原话,但我觉得还好。跟你合照那小孩儿长得多好看,换我,也得笑特开心。” 枕溪想了想,问:“昨天合照出来后,他们接着就上了热搜。你说,他们公司,有没有顺势卖个安利什么的?” 其实枕溪就是想问人公司有没有像云岫说的那样,见缝插针地搞营销炒CP。 “我倒是没注意。热搜点进去都是你的粉丝。也有借机卖安利的,但看着不像营销号。怎么,还不兴人家有几个人情实感的粉丝?” 枕溪倒头靠上椅背,闭眼养神。 “你这次要是把人组合带红了,他们会不会感谢你?” “感谢我做什么。他们要是实力差歌难听长得丑还人品坏,我就是天天把他们挂嘴边都没用。能不能红起来不是你我说了算,市场和资本的选择会趋利避害,谁都做不得准。” “的确,现在国内男团只有EJ一家独大,但那是韩国公司出品。国内资本也盼着能有支血统纯正的本土男团起来。只有分蛋糕的人多了,这蛋糕才能越做越大。” “快了。”枕溪说。 “你说他们?”潘姐指了指窗外,“不见得吧。现在都没出圈,连大众视野都没走进来,谈什么红?” “我们云总的《Dream boy 130》不是已经进展到了一半?听说数据相当不错,有赶超我们第一季的架势。等总决赛前13名选出来组成一个组合,这市场就不是EJ一家独大了。” 枕溪看着窗外笑,“要是中途能有黑马杀出来,就会更加热闹。” “那我们云总得气得睡不着觉。现在国内偶像这块市场都被他一人把控着,要多出个分蛋糕的……” “你说得,分蛋糕的人多了,这蛋糕才能越做越大。” 二百一十九、挑拨离间 在机场见到了特别多的粉丝。 这是她自出事后的第一次露面。也是病愈后第一次出现在大众面前。 现场不止粉丝,也来了好几家媒体。 潘姐拒绝媒体的采访,倒是没有妨碍粉丝跟她说话。 “丹丹,昨天去录节目了吗?” 枕溪点头。 “好玩吗?” 枕溪还是点头。 “玩了什么好玩的游戏吗?” “跳了舞。” 大家吃惊于她会回答问题,更加吃惊于,她跳舞这个事情。 “跳舞了吗?” 问她话的小姑娘捂着嘴,“是之前就准备好的舞蹈吗?” “dance battle。” 哇—— 听见她说话的小范围内都开始躁动。 枕溪看着她们也觉得心酸。这些粉丝肯定也不怎么喜欢看她成天以广告的形式出现在电视上。她们最开始认识她,就是在舞台上。 想到这个,枕溪就只有翻来覆去地在心里把云岫李河以及整个D&D企划部骂上几遍。 “你干嘛跟粉丝说这个?”潘姐问她。 “担心导演把这部分的镜头给剪没。有她们帮忙盯着,就算没出现在正片里,也肯定会作为花絮放出来。” “你跳舞的镜头怎么可能会剪。” “我又不是担心我自己。” …… 甘如醒来时身边已经没人。床头柜上压了张枕溪写得纸条,说她先走。 甘如拨了电话过去,那边已经关机。 所以说,枕溪为什么能火成这样不是没有道理。 出院第二天,就矜矜业业地投入到了新工作里。 反观她,今天的录制结束后就能有三天假期。 对于大部分工作来说稀松平常的休假,却几乎不可能发生在在当红艺人身上。例如枕溪,她要不是这次生病,根本不会有空闲的时间。 距离录制还有一段时间,甘如还不急着起床。她拿起手机,去看了看现下的热搜排行和热门微博榜。 Aurora 7已经掉出了热搜前十,果子藜却还稳稳地挂在上边,比昨晚还热闹了些,到了第6的位置。 至于周意卿发的那条微博,在过去了将近十多个小时后,还依然是24小时热门榜的第一位。 转发评论点赞在昨晚就过了十万。 周意卿昨晚给她发信息,说他全部微博数据加起来也没这次的零头多。 甘如戳开评论和转发,毫无疑问地,都是枕溪粉丝的留言。 明明这条微博里涉及到的艺人有七八个来着。 “丹爷去录综艺了?” “我丹笑得是不是太开心了?分手一秒钟。” “精神看上去要比之前好得多。” “跟我丹合照那小哥哥是谁,长得有点好看哟。” “感谢博主放出照片,我都记不得上次见到我丹自拍是什么时候。” “希望导演好好剪辑,争取这期节目能拿个年度收视或者年度总播放量第一。” “嫉妒使我丑陋!第一次见我丹跟人合照这样开心,眼睛都快笑没了是几个意思。” “甘如能把她看紧一点吗?别总让些莫名其妙的人靠近她。” 甘如有点别扭。虽然早知道枕溪粉丝不会一面倒地说客气话,但看到这种留言,还是要替周意卿和果子藜不忿两句。 什么叫做莫名其妙的人? 眭阳那种本来就是好朋友的人她们要骂。 Ian那种出于合作层面接触的人她们要骂。 连周意卿果子藜这样偶然在节目里遇到一起拍张照留念的人她们也要骂。 就巴不得枕溪是个彻头彻尾的自闭症患者,谁都不要接触。 甘如在餐厅见到了周意卿果子藜,以及带了全套妆容的孔真真。 他们面对面坐在一张桌子上,孔真真在说着什么,周意卿保持微笑倾听,果子藜就干脆看着桌布发呆。 甘如走过去,“前辈好早。” 孔真真往她身后看,“枕溪呢?还在睡吗?” “不是,她一大早就走了。要赶去X岛拍广告。” 孔真真拉着她的手让她坐下,很亲切地挽着她,说:“她这广告可真多,一个接一个,你们公司给她接广告应该都接得手软了。” “确实。”甘如微笑,“送到她手上的广告要过滤很多遍。经纪人那是第一层,企划部第二层,我们老板那第三层,三层都通过了才会考虑合同的问题。” 孔真真惊讶,笑容发酸,问她:“很羡慕吧?同是一个队伍,她怎么就有这么多广告代言可拍。要不要我跟你们负责人去聊一聊?” 这个时候就承认自己是前辈了? 她们组合内部的事,这有她事没她事,管那么多事。 果子藜把头抬起来,认认真真地望着她,周意卿也悄悄给她使眼色。 谁都知道这是个语言圈套。 “我们组合的广告也很多。枕溪的代言都是独立运作,她是被广告商划进顶级明星等级来进行考量的艺人。有些广告她不拍,就会落到同等级的其他艺人手中。怎么,也不会往下降到我们这个层级。” 甘如的意思是,羡慕也没用。 只找A级明星的广告代言会因为某A级明星不拍就沦落到去找F级的艺人? 某A级明星不拍,不还有另外的A级明星吗? 平时有些人特爱跟枕溪阴阳怪气地说话,觉得是她抢走了原本应该属于她们的资源。可是在广告商眼中,她们本来就不在一个等级上,根本不存在任何的竞争关系。 “像她今天要去拍得这支广告。之前因为生病说要耽误半个多月,自愿跟广告商解约并进行赔偿。但是人家不,非得调整时间等着她,这才今天一大早就飞X岛去。” “拍得什么?” “O字母开头的那个皇室香氛品牌。给了枕溪某系列亚太区代言人的身份,过几天就会官宣。”甘如看了她一眼,说:“枕溪是这个品牌在亚洲的第一位代言人。” 她真想直截了当地说,人枕溪是被广告商拉到全亚洲顶级明星代言人里做得考量。她们羡慕能有什么用?她们在国内都还没到顶级呢。 所以像孔真真这样的前辈,总想方设法地挑拨离间她们内部关系,能对她有什么好处。 “你们什么时候解散?” “合同续到了明年二月。” “不是说只有一年期限?那不应该是今年11月左右解散。”孔真真太过惊讶的态度让果子藜把目光挪向了她。 “没办法,国内和亚洲的各项颁奖礼都要在12月才开始。公司想着让我们在解散前多拿几个奖,所以跟我们续约了。” “大家好像都盼着我们早日解散。”甘如看着她说:“连广告商都一直在问,我们的合约要到什么时候。” 孔真真笑,“知道你们什么时候解散,才能确定跟枕溪的合约签到什么时候。毕竟你们这一解散,枕溪……” “不是这样。” “什么?” “广告商没有这样想。”甘如重复了一遍,“他们想确定我们什么时候解散,才好跟枕溪把合约由短期换成长期。现在来跟枕溪聊代言的广告商都不愿意签3个月的短期合同,全动辄半年及以上。就因为这个,很多广告像水似得流了出去。” 所以,就算我们解散,枕溪身上的资源也流不到你们这些人身上。 与其有这点惦记的功夫,还不如想方设法让自己红起来。 你也就只能和赵思颜菜鸡互啄。枕溪是个什么位置,你能把主意打到她头上。 孔真真走了。 东西也没吃多少,说身体不舒服要先回去休息。 她刚一走,周意卿就大大地松了口气。 “姐,可算你来得及时,要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怎么了?” “她说她最近有个戏,有个和子藜形象很适合的角色,说可以推荐他去试戏。” 甘如是知道孔真真在想什么的,忙揶揄道,“我听着这机会还不错。” “是还不错。”周意卿一本正经地说:“但要让这小子去拍戏,还不如杀了他来得痛快。” “哥,我不去拍戏。” 果子藜开口,眼里一派认真。 “没说让你去演戏。你说你能演什么?让你跟枕溪说几句话都要了你的命,你去拍戏能把词念出来吗?” 周意卿把话题转回来。 “孔前辈问子藜要联系方式,说过后联系他。” 这么主动? “给了吗?” “能不给吗?她自己把手机抢过去播了电话。” 甘如咂舌。突然觉得她其实离这个圈子很远很远。 “之后她就问子藜有没有交过女朋友,有没有喜欢的人之类。”周意卿叹了口气,“我越听越觉得不对劲,正苦恼着怎么把这个话题岔开,还好你来了。” “人前辈也是好意。” 甘如逗果子藜,说:“长得多漂亮呀,也比你大不了几岁。” “你……你怎么可以这么说。” 果子藜脸色涨得通红,说:“我不喜欢她。” “那你喜欢谁?” 小孩儿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别过了头去,“我不跟你说。” 周意卿摇了摇头,说:“还不止这些。昨晚,就有另一位前辈给他打了电话,也不知道哪里搞到的联系方式。” “赵思颜?” “你怎么知道。” 两人都诧异。 “说什么了?” “说她要出张单曲,问子藜有没有兴趣去给她拍MV。” “你弟来这一趟真是划算。又是MV又是试戏。我在这呆了七期也没这种机会。” 二百二十、剥削劳工 “子藜,你到厨房给我要杯牛奶去。” 周意卿以队长的口吻吩咐。 “你自己没长脚吗?” 果子藜看着手机,头也不抬。 周意卿倒吸一口气,“我使不动你是不是?我作为你队长作为你哥,还使不动你是不是?” 果子藜不情不愿地走了。 甘如看他们哥俩的相处模式,心里真是羡慕。真的也只有关系好的人才会这样。不像她们,对外一片和谐美好,实际分崩离析地厉害。 果子藜一走,周意卿就一副八卦的样子跟她说:“我真是服了,这小子这辈子是不是什么狐妖转世,桃花真烂得一塌糊涂。上学的时候天天都能背一沓情书回来,打场篮球下来能收到十多瓶水,我们经纪人怕他抵抗不了小姑娘的诱惑,所以天天检查他书包。” 周意卿声音越来越小,“怎么来到这还这样。照理说,各位前辈都是见过世面的,果子藜再好看,也比不过那些功成名就的巨星,怎么一个二个……还好这小子不开窍,没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因为你弟不红。”甘如简明扼要,“他要是能红成枕溪那样,或者眭阳那样,借她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表现出来。” “你有过这种经历吗?或者你认识的谁有,教教我,要怎么处理。” “知道倒是知道,但人的法子你也用不了。” “什么?” “也不是没有过一些莫名其妙的人跟枕溪联系,张口就是让她开价或者说让她更红给她资源之类。” “枕溪怎么处理的?” 周意卿是实打实地好奇。 “她?”甘如想起就开始笑,“她就直接问人家,能给她多少钱。要人真报了价,她就会换算,说自己多少个小时能挣这么点钱,把自己一个季度的收益说给人家,嫌人给的钱少,问能不能涨价。多半人一听,就给吓跑了。” “那说给她资源捧她红的人呢?” 甘如无语地笑,“她现在还要怎么红?还有什么资源可以给她?除了电影电视涉及不到,现在全国最好的资源都集中在她一个人头上。那些人承诺给她的,都是公司看不上给淘汰的。” 周意卿竖起大拇指,“牛牛牛!” “所以枕溪的经历不具有任何参考性。你还是好好想怎么给你弟处理烂桃花。” “我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只能跟公司说暂时禁了他的手机。” 甘如也严肃起来,“你们公司还挺良心。要换做其他,肯定上赶着往前送,或者艺人自己主动。” “没办法。”周意卿叹气,“要人看上得是我,说不准我就从了。但小藜12岁小学毕业就跟着我们一起练习,说是弟弟,其实也跟个儿子差不多。” “其实你们今年应该去参加《Dream boy 130》,以你弟的长相和实力进前13肯定没问题,难说还能是个center出道。反正就签约一年,一年之后就回原公司,不影响什么。” “之前也不是没讨论过,但果子藜不愿意,就算了。” “为什么不愿意?”甘如好奇,“我看这次节目好多已经出道的人都去参加了。” 周意卿哀怨地看了她一眼,“他一个活生生的枕溪脑残粉,从第一期节目追起,看了枕溪在节目的经历觉得太恐怖,觉得自己做不到跟她一样好,怕辜负我们和公司的期望。” 甘如无语,真真的无语。 “整个第一季130位练习生,还有谁的经历能跟枕溪一样。她那是上帝心情不好时专门为她写得剧本,谁还会那么倒霉撞上一个类似的?你看现在播出的第二季。比她惨的没她有实力,比她有实力的又没她惨……” “她是因为积极上进刻苦努力,才不是因为身世。” 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甘如一跳。 拿着牛奶的果子藜绕到她正面,严肃地说:“姐姐,你要客观地看问题。枕溪前辈能第一出道,绝对不是因为身世。” “好……我错了。” 甘如落荒而逃。 周意卿在对方的瞪视里也垂下了头。 “哥!” 周意卿举起双手,“我可没说枕溪半点不是。” 面前被砸下一杯牛奶。少年用生气的声音说:“你的牛奶。” “谢……谢谢。”周意卿呵呵笑着转移了话题,“你怎么还管枕溪叫前辈。你不是说她不喜欢听你管她叫前辈。” “那我要怎么称呼她。” 少年还在生气。 “人有名有姓。” “我们不是可以直呼姓名的关系。” 少年的一本正经让周意卿发笑。 “那你下次见她还管她叫前辈,看人会不会理你。分明没比你大多少,生生让你喊老了几辈。” “哥!” 少年明显的悲伤情绪往外溢。 “还有下次吗?” 周意卿看他这个表情,心里也跟堵了什么似得。以他们现在的地位,想再见到枕溪,几乎是不可能是的事。 “会的吧,等我们红……” “我们什么时候能红?” 少年问得直白又坦荡,其中还带了稚气的天真。像是一把匕首,准确地,扎在周意卿心尖的地方。 …… 枕溪在X岛拍了三天的广告,后转到另一座城市继续工作。前后在外漂泊了一个多星期,终于到了要回国的时候。 她们要在东京转机。 潘姐问她:“难得有一天的时间,要不要在东京住一晚再回去。” 枕溪本意是想早点回国,但是…… “能把酒店定在C吗?” “没问题。为什么想去那里住?” “听说景色不错。” 她就是偶然看到了岑染发得微博,连续几天都定位这家酒店。 不过她照片里的美食确实让人充满食欲。夜景也确实美得让人心醉。 枕溪就是想,去尝尝,去看看。 枕溪一进房间就捂头大睡,到了傍晚,才被潘姐叫醒。 潘姐说酒店附近有商场,让她一起去吃个饭顺带逛一逛。 枕溪穿上帽衫,带上口罩和帽子,把自己捂严实,和潘姐一起等电梯。 电梯到达的时候枕溪正低头玩手机,她听见潘姐惊讶地喊了声: “云总!” 枕溪抬头,站在电梯里的正是云岫和岑染。男的西装革履笔挺,女的红色露腿短裙,手挽着,看着就是霸道总裁和他的漂亮小娇妻。 真是巧啊,虽说住在一家酒店,但也没有说出门就能在电梯里遇到的道理。 “岑染姐。”枕溪说了声:“真巧。” 云岫把胳膊从岑染手里抽出来,问:“你怎么在这。” 潘姐开始跟他汇报枕溪的最近的行程。 云岫默默听完,问:“现在去哪。” “一整天什么都没吃,现在带她去吃饭。” 枕溪站进电梯里,看着电梯往下降,感受着身体失重的感觉。 “你是不是又瘦了?”岑染问她,“看着比我上次见你是要瘦了些。” 潘姐一副特别忧心的样子。 “身体本来就刚好,工作忙又要倒时差,不适应国外的口味,这一个多星期就靠吃点饼干撑着。” “身体不舒服不多穿点?” 云总裁开口,枕溪顺势看了一眼自己的穿着。 上身是长袖oversized帽衫,下身是运动短裤。 这个季节算是穿挺多。 “云总和岑小姐这是要去哪?”潘姐问。 “吃饭。对了,一起去吧。我知道有家特别好吃的中华料理,刚好了,你不是口味不习惯。” 岑染提议,“岫,一起可以吗?” “不用了。”枕溪笑,“我没什么胃口,一会儿买个冰淇淋就行。” “吃什么冰淇淋?”潘姐不满意,“前几天胃疼才好,忘了?” 电梯到达,枕溪抬步往前走。云岫在背后叫她,说一起吃饭。 “好啊好啊,劳云总破费了。”潘姐死死拽着枕溪的胳膊,“大老板让你一起吃饭,你搞清楚情况。” 枕溪被拖着往前走,走过一条街道,就是岑染说的地方。 “丹丹腿真好看。”岑染说:“刚才一路过来好些人盯着。” 云岫从下到上把她扫了一遍,枕溪觉得被冒犯,当即瞪了回去。 到了餐馆,岑染点菜,枕溪只要一碗白粥。 云岫接过菜单快速地点了几个菜,因为对方流利的日文,枕溪抬头看了他一眼。 岑染说要去趟卫生间。 “可以把口罩取下来,这里没人看得到你。” 枕溪摘下了口罩。 云岫当着潘姐的面抬起了她的下巴,眼睛在她脸上看了好几眼,说:“确实瘦了。” 枕溪拨开他的手,低头看手机。意外地,看到了潘姐宛如见鬼的眼神。 对,对于大老板这种堪称轻佻的举动,她确实表现得过于淡定了。 正常情况下应该怎么做? 该把水泼他脸上才行。 枕溪手上回复着群里的信息。 段爱婷说今天录节目又有前辈问她什么时候解散。 “她们究竟是怎么想的?搞不懂。一副我们一解散就会从地球上消失的样子。广告商现在跟D&D签合同,等我这边解散了就跟cloud签,有她们什么事?就只会惦记我手上这两块薄肉,她们怎么不敢去跟枕溪抢。” 枕溪笑出声来。 “跟谁聊天。” 枕溪抬头,“没谁。” 她们13个人的群名叫“D&D剥削劳工,老板何时狗带”。 可不敢给大老板看见。 二百二十一、所谓尊重 “请你先出去。” 云总裁突然发话,枕溪和潘姐都是一脸懵。 “请岑染也在外面稍等。” 潘姐指着自己的鼻子。 “我……我吗?” 云岫取下了眼镜。 潘姐紧张地拍了拍枕溪的背,溜走了。 又来了。 枕溪收起了手机,等着大老板的训话。 不知道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你是偶像,应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这种话,你腻,我也腻。” 知道就好。 她不比他更有做偶像的觉悟? “现在我作为你合同上的甲方跟你要求,希望在我们合同期间,我不用处理你私人的情感问题。” “私人的情感问题?云总具体是指……” “恋爱问题。” “恋爱问题?我跟谁恋爱。”枕溪笑,“我有什么行为给到您这方面的困扰?” “我希望。” “您放心,在我们合同约束期间,这种事情不会发生。无论我私人情感如何,我会尽力控制到我和您的合约结束。” “我可不可以把这话理解为,你现在确实有这方面想法。” 枕溪不说话。 “我可以问是谁吗。” “我拒绝回答。” 枕溪笑,“您也别总猜眭阳Ian和一些莫名其妙的人。这个世界这样大,人这样多。” “你应该为你的粉丝考虑,这是她们厌恶看到的事情。” “林岫。”枕溪敛起笑容抬头,“有些话我提前跟你说。明年2月份和你的合约终止后,我会回学校读书。届时跟这个圈子里有关的事,都不关我的事。” “你放得下。” “没什么放不下。我实话跟你说,太恶心了。我真怕我有一天,会变得跟你一样。” “你觉得我恶心。” 林岫手指沾了茶水在桌上画圈,说:“你拿什么觉得我恶心。” 枕溪深吸一口气,看了眼门,压低声音。 “岑染名义上是你嫂子你知不知道。” “知道。” “知道你出差带上她。知道你们两住在一起。知道你们出门手拉手。你,究竟,还要不要脸。” “还想说什么?心里应该憋挺久。” 林岫笑着看她,“说出来你心里好受,别折磨自己吃一顿不吃一顿,对身体不好。” “你知道外界怎么说你们?连……你家里人怎么想,你父亲怎么想?你以后要怎么在这个圈子,在这个社会立足。” “我守住他家的家业,他做梦都会笑醒。” “无外乎手段?” “无外乎手段。” 枕溪点头,“那岑染呢?她一个女孩子,她有什么错。” “我说过我会跟喜欢的人结婚。我从来没有,给她过任何希望。” “你怎么可以这样。”枕溪心里难受极了。 “你这样,跟那些玩弄感情骗财骗色的无耻之徒有什么区别。你那么聪明,读书那么好,就是为了有一天,把别人的真心和自己的自尊都踩在脚下?” “我没给过岑染任何承诺。我说过,我不会喜欢她。在我这,她和段爱婷,没什么区别。” “段爱婷再怎么讨人厌,她也是真心喜欢你。” “别人喜欢我我就都要接受。那你呢,喜欢你的人你都接受?” “我不会做出伤害人的事情。” “所以你对待饶力群的态度很友好。”林岫笑着指了指她,“满口胡言。” “饶力群不一样!” 枕溪叫出声来。 她捂住了头,眼泪一下子滚了出来。 “他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他和喜欢你的眭阳,Ian有什么不同。” “说了他不一样。” 枕溪把杯子砸到桌上,溅了满身的水。 “你哭什么。” 对方这才意识到她过激的情绪状态, “枕溪,你在哭什么。” “早几年,再早上几年。我每天醒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想去杀了他。这世上我最恶心的人就是他,比恶心林慧林征枕晗更甚。” “他对你做过什么。” “不关你的事。” 枕溪杵着地板起身,摇摇晃晃地开口,“就这样,我不想聊了。我如果有足够的钱能付起违约金,我会跟你解约。” 胳膊被拉住。 “你要钱我给你。” “你凭什么给我钱?”枕溪冷笑,“你算什么。” “你又为什么给我钱。” 林岫从钱包里抽出一张银行卡丢在她面前。 “这几年我往里添了不少钱,足够你用来支付违约金。” 是当初分别时她悄悄塞到他口袋里的那张。 “你拿着这钱,跟我解约。” 林岫指着地上的卡,说:“枕溪。无论是我,云氏还是D&D,都不是非你不可。你可以看高自己。但威胁对我无用。不是你,也会是其他人。” “当初给你钱,是希望你有后路,可以不必太委屈自己。不是……”枕溪拉开他的手,“不是给你在今天用来糟践我的心意。” “你的心意很珍贵吗。” “是了,这笔钱你现在看不上。当初要把它给你,徐姨气得好长时间不理我。我攒点学费生活费也不容易……”枕溪捡起那张卡,“好了,现在你不要,我也不用为今后读书的费用发愁。” “林岫。我,自始至终都不欠你什么。” 枕溪拉开房门,冲外头一脸焦急担心的潘姐岑染致歉。 “不好意思,我先告辞。” “这……” 潘姐眼神慌乱,忙跟岑染说:“岑小姐,那我……” “你赶紧去看看她,别出事了。” …… 岑染走进房间,见云岫整个人背对她坐在地上。 “岫?” “抱歉,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枕溪……” “请!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谢谢。” “我在门口等你。你稍微冷静一下,我们还要吃饭。” …… 枕溪是个很有个性的人。 这是岑染现目前对她最直观的认识。 不对她在电视节目或者比赛里的表现作评论,单说私下见得这几面,枕溪给她的观感和她认识的所有明星都不一样。 性子意外地沉稳冷静。 也因为她这性子,云岫要少操很多心。 枕溪能作为center出道,对于她来说,无疑是幸运的。 云岫煞费苦心打造这《Dream girl 130》,实际核心就在这位center身上。 比赛之前她就想过,要是最后捧出来的是一位年轻漂亮且不安分守己的女孩子该怎么办? 她会不会也每天想法设法费尽心思找各种借口跟云岫联系。联系着联系着,或许就会产生什么别样的感情。 云岫这个人她不担心。 可她还是受不了,一想到有那种心思活络的女孩子整天用各种方式联系他,用着蹩脚的借口说一些含沙射影的话,她就想杀人。 幸好,最后出道的是枕溪。 一个在舞台上反差特别大,私下里却十分文静的女孩子。 天生为center而生的人。 且,枕溪足够的聪明。她太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心里有一把刻度精准的量尺,不会让自己越界分毫。 她很放心。 事实上,枕溪也不会主动地跟云岫联系。就她知道的几次,都要经过李河这个中间人。 她很懂得避险。 但是,上次的慈善晚宴和这次的事不能不让她多想。 枕溪是什么态度暂时看不出来。可小岫,是有点过分在意人家。 这种在意表现得很私密,不是熟识他的人甚至察觉不出。 连她也不得不承认,云岫跟枕溪说话要放肆得多。有些话听在她耳里,是违背他一贯教养极好的作风,显得有些冒犯。 云岫这个人的脾气说不上好坏。她没见过他特别开心,也没见过他生气的样子。无论发生什么,面上永远都无波无澜,好像天生地,缺乏感知情绪的能力。 但刚才,云岫很明显是生气了,或者表达地准确一点,是很难受。 她在屋子外面,能听到里面砸东西的声音,她不知道那是出自谁。但无论是他们俩中的哪位,会表现出这种情绪都很异常。 何况,他们还是上司跟下属的关系。 上司冲下属砸东西? 或者下属朝上司砸东西? 这种事情能够说得通吗? 岑染想不通两人争吵的原因会是什么。在她看来这两位,都有着超乎同龄人的沉着。 他们究竟要为了什么炒成这样。 枕溪刚出来的时候眼睛通红,是拼命压抑泪水才有的表现。 云岫呢? 难得的,见他躬下了背,不愿意以正面面目示人。 “走。” 房门被拉开,云岫出现。面上已然恢复地什么都无法看出。 “走了?不吃饭了吗?” “我叫司机来接你。” “你呢?” “我想回去休息。” “那一起走吧。” 岑染挽上了他的手,小心翼翼地问: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枕溪终究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你都把人气哭了。” 没有任何用于回答表态的声音发出。 岑染自觉尴尬,但还是忍不住那点窥探欲。 “要不我去找她谈?她和我关系还不错。我听过她的意见后再回来跟你说。” “不用。” “小姑娘也挺不容易。有什么事你跟人好好说别凶人家。你看她这回比之前瘦了一大圈,听说胃也有了毛病。这还不是天天跑行程有一顿每一顿给作出来的。” “我会找她聊。” 二百二十二、放下尊严 枕溪跟潘姐说想换家酒店。 “别啊,干嘛呀这是?这点我两还得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去换酒店?你潘姐年纪大可折腾不动。” 枕溪往路边一蹲,仰着头看她。 “你能给我买包烟吗?” “什么?” 过大声音引来周围人注视。潘姐掩着嘴小声说:“你疯了?” “我心里闷。” “再闷也不能抽烟,你是偶像好吗?” “这里是日本,没人认识我。” “怎么就没人认识,你广告在这里也能看到。你……” 潘姐见枕溪满脸的泪水,心慌了。 “你在这等会儿啊。” 直到回了酒店,潘姐才把买到的烟给她。 “你回去休息吧。” “你一个人可以?” “我抽支烟就睡,我也困。” “你……算了!”潘姐叹气,“有什么话等你心情好点再聊。我有可多事想要问你。” 潘姐走了。枕溪把窗帘拉上,遮住了让人心悦炫目的夜景。 潘姐给买的女性烟,枕溪抽到嘴里,没上次林岫那支来得呛人。 一支烟抽到后半,她已经适应。 第二支烟点燃的时候,有人敲门。 林岫站在外头。 枕溪扭头就走。 又敲门,这次手里多了本护照,还有她的身份证。 “什么事。” “抽烟了。” 门被带上,屋里陷入一片黑暗。混合着烟味的房间里,还有突然闯进来的,浓烈的酒味。 这人喝酒了,可能还不少。 “别开灯。”枕溪说:“有话说话,说完请滚。” “我想我们需要聊一聊。” “没什么可聊的。工作上的事你找潘姐,其他事找律师。” 枕溪擦着火柴,又点了一支烟。 “我私人跟你聊,以林岫的名义。” “呵!”枕溪翻了个白眼,“不好意思,你说谁我不认识。” “我跟你道歉。枕溪,我跟你道歉,对不起。” 枕溪真想拿手机查一查今天是天上下了红雨还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这人会道歉? 她该不是在做梦。 哦对,这人喝酒了,这会儿的脑子本来就不正常。 “我可以不接受吗?” “可以。换做是我,我也不接受。” 对方也点了一支烟,在完全的黑暗里,那处红点特别明显。 “枕溪,我不找借口,不让你谈恋爱的理由是出自我个人私心。并且到现在我仍然这样坚持。今明两年对我很重要,我不希望你有任何影响到我的行为产生。” “很自私。” “我没办法不自私。” “我为什么?”枕溪问,“我有什么必须配合你的理由。” “你喜欢我。” 枕溪笑出声来,指着自己的鼻子。 “我喜欢你?你确定你说的人是我?我不觉得我有做过什么给了你这方面的错觉。” “口是心非……” 壁灯突然被按亮,枕溪遮眼避着这骤然袭来的不适感。 指尖还夹着的烟被抽走,眼前有道黑影罩下,壁灯也再次被关上。 屋里又陷入到无法视物的黑暗环境中。 比上次要炙热太多的吻,带了比她嘴里要呛人几倍的尼古丁和酒精味道。 显而易见地,林岫不会接吻。嘴唇相触的瞬间就跟着尖锐牙齿的撕咬,没有一星半点的技巧,就是最原始的触碰。 野蛮且腻味。 枕溪五感都被莫名的窒息包围。 无法喘息无法思考,手腕被钳,也没法打人。 她不知道,这人是怎么在她没有回应的情况下吻得投入。 他松开了手,改为拦住她的腰。 解放了双手的枕溪,手起手落,狠劈了一个手刀。 贴紧她的唇发出闷哼,却也还是在她唇角啄了啄后松开。 枕溪抹了把嘴,把被扯皱的衣服拉好。 “狂犬病?” 枕溪把壁灯按亮,站在沙发上居高临下地看他。 “上次不跟你计较,这次你必须给我个解释。”枕溪指着他,“你什么意思。” “你觉得男女之间接吻能代表什么意思。” 对方戴起眼镜,从镜片后窥探她。 “你觉得我喜欢你,所以吻我。” “你也可以理解为我喜欢你,所以吻你。” “你——” “枕溪,我不喜欢你说脏话。” “你不喜欢我就不说?你以为你是谁。你大爷你大爷你大爷!我不止骂你大爷,我还骂你,狗崽子狗崽子狗崽子!” “你可以再说一遍。” “说就说,狗——” 下一秒,她的视线已经完全颠倒。酒店花纹瑰丽的地毯在她眼里变得畸形。 她想不通,也觉得耻辱。 她一个一米六五还多,体重50多公斤的大姑娘会被人轻而易举地扛在肩上。 “你放我下来!林岫,你他妈的,放我下来!” 枕溪用力拍着他的背,对方无动于衷。 “你快放我下来!” …… “你大爷!” 对方开始在房间里移动。 “林岫你他妈放我下来,我胃疼!” 枕溪在床上躺下,捂着胃滚到了一边。 林岫从身后抱住她,伸手来扳她的脸,嘴里一直道歉,带着酒精的气息呼在她脸上,盖过了这个房间和她身上的香烟味道。 枕溪的背贴到了他的胸膛,突然觉得,这人的心脏再照这样跳下去,可能会英年早逝。 温热柔软的触感落到耳后和脖颈,这人说他错了。 他才不会觉得错。 “你放开我。” 枕溪无力地开口。 “很疼吗。” “很疼,你放开我。” “我没有碰到你的胃。” 你大爷哟! 枕溪无力。 “我送你去医院。” “没到去医院的程度。” “我让人去买药。” “你可以自己去。” “我不去。” 林岫在她背后躺下,脑袋贴着她的背。 “我只要一离开这里,你肯定立马飞回国。” 别说,她还真是这么想。 “我也经常胃疼。”对方把手精准地放到她的胃脏处。 “我给你揉揉。” “不用。” “枕溪,我今天在这里看见你特别开心。我以为你是来看我,不然不会那么巧,都住在这家酒店。要是不吵架就好了,这里的夜景很漂亮……” 这人的酒劲应该是完全上来了,说话开始颠三倒四。 “岑染……岑染是自己跟过来的。云岭不反对她和我来往,我的行程都是云岭……云岭的秘书知会她……我们没有住在一起。今天也是,我到这里之后第一次跟她见面……没想过会这么巧。” “吃饭的时候你对着手机笑得很开心,我问你你不说,我以为……很抱歉跟你生气……你把那张卡还给我。” “林岫,你醉了。” 枕溪正面仰躺,看着天花板。 “我知道。我们之间,总有人要放下尊严。你永远……要活得高高在上。我没办法,有些话平时……说不清。” “你已经22岁。”枕溪说:“这样孩子气的话以后不要再说。” “不是。你知道的,我……我什么,都没办法承担。” “我不想要云氏的家业,我想回去读书。如果,如果当初不回来就好了……枕溪,你为什么让我回来。” “我没办法,云岭把这些东西交给我。底下成百上千个人和他们的家庭都要仰我鼻息靠我生活。我要是完了,他们也……云氏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处,其他地方也没有。” “云岭要我讨好岑染,要我得到岑氏地产的支持。我要怎么讨好……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去讨好她……她说喜欢我,她是我嫂子,她怎么可以喜欢我。” “这些话我不敢跟别人说……她住在我家,我就不敢回家。到外地,没办法去住酒店,怕她知道会过来……我不喜欢这个人,但她家的资本又必须站在我这边。你说,我该怎么办?” “岑染……岑染才不是你知道的那样。你说她没做错什么……她往我水里下过药,如果我没发现水被动过……云岭什么都知道,岑染敢这样也是他默许的结果……我知道他没把我当儿子。只是恰好,他大儿子死了,我的基因和他相同。所以……所以这些东西才落到我身上。” “……他觉得我现在的一切都是他的赏赐,是他让我脱离贫民底层走入上流阶级……他觉得我应该对他感恩戴德,理所应当接受他给我安排好的一切。” “岑染之前跟他说,说想嫁给我。你知道他怎么说……他说,只要他死后的云氏掌权人是我,我们爱怎么样怎么样,他不管。” “你说什么样的父亲会允许自己的儿媳妇和……和另外一个儿子……我偷看过他的遗嘱,其中一条,不许我进云家祖坟。” “他把我母亲的墓给迁走,不肯告诉我……枕溪,我在这个世上无依无靠。我连向上天祈求,都不知道该去求谁。” 云岫拉着她的手,问:“你为什么那么狠心要让我回来。” “那时候我一个人呆在警察局,我没有像现在这样难堪。我知道你不会不管我……你现在跟我说我恶心。枕溪,你不可以这样说。” “你可不可以对我好一点,不用像对待卢意眭阳一样。就跟之前……能不能对我好一点……” 再没任何声音。 枕溪回头,这人歪在她肩膀上睡着了。 枕溪摸了摸他的脸,摸到了冰冰凉凉的水。 二百二十三、都是手机的毛病 毫无预兆地惊醒。 头痛欲裂。 透过指缝望出去,是完全陌生的环境。 不是他最近的住处。 被子里的自己,外套不见,领带不见,手表不见,衬衫最上头的纽扣被解开两颗。 钱包手表手机找到了,就规整地放在床头柜上。 窗户被打开,萧瑟的冷风正往里吹。空气中隐约有点奇怪的味道。 烟味. 但不是他抽得那款。 昨天…… 他昨天喝了不少酒,在还有点意识的情况下来找了枕溪。 他进了房间。 当时枕溪在抽烟,空气中的味道。 和现在残留的烟味相似。 之后好像有争执。 又吵架了。 之后…… 想不起来。 枕溪好像说过她胃疼。 再然后…… 该死,什么都想不起来。 云岫按住快要爆炸的脑袋,给不知关机了多长时间的手机充电。 上百条信息和未接来电蜂拥而至,基本来自岑染,质问他昨晚的下落。 少量来自李快和工作伙伴,说合同和生意。 枕溪。 什么都没有。 如果不是看到酒店写给她的欢迎函放在桌上,他会以为自己昨晚做了个光怪陆离的梦。 这是她的房间没错。 人呢。 李河说她今天清晨的飞机,这会儿已经回到国内。 就这样,干脆利落地走了。 自己昨晚跟她说了什么。 见鬼,完全想不起来。 给李快打电话,让他送身干净衣服过来。 “岑小姐在你房间等了你一整夜。” “我昨天穿得衣服,买套一模一样送来。” “我不记得你昨天穿得什么。” 挂了电话,只觉得脑袋愈发疼痛。 房间电话响,那边早安问候,说加急送洗的衣服已经洗好,是否现在给他送来。 他的外套,领带,全新的衬衣和西裤。 服务生抱歉地说,已经第一时间联系到品牌商,他们紧急送来还是比预定时间晚,没来得及清洗。 他说没关系。 和他身上同品牌同款式同型号同颜色的衬衣西裤,只是没有酒精和女性香烟的味道。 他是该感谢枕溪的体贴,还是感谢自己这整身的名牌容易在东京这样的城市进行复制。 房门再一次被敲响,服务生送来了早餐和醒酒药。 他问这是谁的安排。 这间房子的住客。 他问是不是年轻的女孩。 服务生抱歉,说写下备注的工作人员已经下班,她们无从得知。 枕溪不会说日语,但英文不错。 潘越的英文。 也不错。 洗漱,洗去身上的酒精和烟味,换上干净整洁的衣服,从房间出去,和等在行政酒廊的李快碰面。 “你昨晚去了哪里,岑小姐找了你一整晚。” “她找我做什么。” “你就这样消无声息地不见人影,电话也无法接通。如果你今早还不出现,她就会要报警。” “多此一举。” 云岫把手里纸袋给他,交待:“邮回国去。” “要送洗吗?” “不用。” …… 刷开房门,坐在沙发上的人就跳了起来。 “你昨晚去了哪里?” “不知道。”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走到哪里,随便找了一家24小时营业便利店坐了一整晚。” “喝酒了?” “没有。” 女人不信,走到他面前抱住他,把脸埋在他胸前,细嗅他身上的味道。 他推开她。 “有洗衣液的香味。” 他笑。从冰箱里拿出了一瓶水,再三确认未曾开封过。 “为什么不接电话。” “手机没电。” “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你知不知道我发了疯似得找了你一整晚?” 女人开始哭,声泪俱下。 一点不好看。 “去哪里是我的自由,我没有要向任何人交待的义务。” “任何人?我也算是任何人?” “除非你不是人。现在,请你从我房间出去,我要休息。” “我不走,我就在这里。” 女人哭着摇头,“我真害怕,我以为你离开了。” “离开?” 他笑,“我要去哪。” “回你原来的地方。” 女人小心地打量他,“你一直都想回去。” 他还是笑。 “早就回不去。不可能回得去。” …… 女人说什么都不肯走,他实在疲倦,把卧室门关上,再三警告不要打扰到他休息。 躺在床上,倒是没有睡意。 打开微博随意看,枕溪确实已经回国,粉丝发得全是她的机场路透。 棒球帽,口罩,墨镜。 只有手掌部分能看出是个人的样子。 就这样,她粉丝还是举着长枪短炮,拍了有几百张照片。 一张能看的没有。 通话模式出现在手机界面。 枕溪两个字刺眼地戳在上面。 打过去了要说什么。 昨天…… 枕溪的性子,肯定不会接。或者,他已经和她的私生饭一起躺在了她的黑名单里。 真是手滑。 只响了一声,他就挂了。 看来没进黑名单,也有可能是还未来得及。 突然的震动响起,又是刺眼的枕溪二字戳在上面。 为什么把手机设计成这样。 接听电话的按钮要在最便利的右边位置。 “你好。” “什么事。”那边问。 “什么。” “打电话找我什么事?” “没有这样的事。” “那是电话自动拨号?还是你住的灵异房间闹鬼了?” “什么事。” “什么?” “打电话给我什么事。” 那边凝滞了几秒,磨牙的声音响起。 “你脑子有病吧。赚那么多钱不会花?脑子坏了医脑子。手机坏了换手机。” 电话挂了。 他盯着电话看了几秒钟,准备关机睡觉。 电话又震动,还是枕溪。 这是对方主动打来的,不关他的事。 “X账号多少?” “邮箱。” 电话又挂了。 几秒后,他用于办公的聊天软件收到了一条好友添加信息。 用户名:周扒皮旗下的头号大将 头像是财神。 他这边通过请求,那边就发来一个红包。 拆开,数额不小。 “什么意思。” “给你钱,治脑子。” “不需要,谢谢。” “那就拿去买支新手机。怎么,您很穷吗?上次被我踢坏的手机又捡回来用了?” “没有。” “没有为什么会自动拨号?还是说您真撞鬼了。我就说吧,亏心事少做一些,夜路走多了,总会撞鬼的。” “没有。” 对方发过来一张图片,一只被掐住脖子的唐老鸭。 “什么意思。” “死鸭子,嘴硬!” …… 枕溪关上手机,跟一直斜眼打量她的潘姐撞了个正着。 “您能别这么看我成么?我害怕。” “为什么害怕?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又是这句话。 “是,我坦坦荡荡,什么都不怕。” “你坦坦荡荡?”潘姐嗤笑,“那你解释给我听,云岫今早为什么会在你房间里。” “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他一男的,你一女的,你们同为娱乐圈中人,他还是你老板。” “他昨晚喝多了耍酒疯走错门来着。” “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占了我的床把我撵到沙发,一觉睡到大天亮。” “只是这样?” “不然呢?”枕溪笑,“他那样的,我一人能打仨。” “云总很帅吧。”潘姐吊着眉梢,“年纪轻,又多金,不知有多少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往上扑。” “我可不是年轻漂亮的小姑娘。” 潘姐斜眼看她。 “老子是天王巨星,才不是什么年轻漂亮见钱眼开的小姑娘。再说了,我用得着倒贴他?他现在还靠我赚钱养着呢。” “你牛!”潘姐竖大拇指,“我本来还以为你会被哪个细皮嫩肉的小白脸偶像给哄骗走。你挺牛,跟自己老板混去了一处。” “说了不是你想得那样。我又不瞎,云岫他有什么?无非就是长得帅有点钱智商高年纪轻,除了这个,他还有什么!” “有这些了,还要啥自行车?” 枕溪叹气,“真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哪有那胆子,岑小姐还不活剥了我。” “你知道就好。” “反正我不喜欢他。” “那他呢?” 潘姐就那么顺嘴接了一句话,没想到枕溪真的会回答。 “他喜不喜欢我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像我这样的,喜欢我不是很正常?” “为什么喜欢你就是很正常?” “你看我现在,全是女粉丝,说一句少女大统领不为过吧。连女孩儿都喜欢我,你看……” “你也没几个男粉丝问题是。” “扎心了啊。” 枕溪板着脸不高兴。 “像我这样美貌和才华俱佳,上得了舞台跳舞,下得了街头打架。心地善良能文能舞,会赚钱会读书,智商情商全都在线的女孩子,这世上也没几个了。” 枕溪咳嗽几声,接着说:“反观他云岫,像他这种条件的款爷是不是一抓一大把?且,他现在还不是名副其实的款爷,他还要跟人争家产,一不小心,款爷变乞丐。你说,我看不上他是不是应该?” 枕溪掰着指头说给潘姐听,“还有,他只有个高中文凭,是不是没有文化?” “人家是某知名商学院毕业的高材生,怎么就高中文凭了?” 那是造假的,枕溪想说。 事实上,他云岫就是个高中肄业,没有文化,手上有点钱,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人赶出家门的,那么一个富几代。 她枕溪,可是本本分分读书创业的自营者富一代。 怎么比? 比不了。 二百二十四、不留活路 枕溪参与录制的节目如约播出。 没什么意外地,拿到了同时段第一。制片人给潘姐打电话,说要向枕溪表示感谢。 “哪里哪里,是你们节目本身制作精良,我们枕溪也是沾光。” 潘姐偷眼看枕溪,对方正拼命地冲她摆手。 “已经休息了,对,今天的行程挺多。放心,我一定给她转达……行行行没问题,以后有机会一定多多来往……一定一定。” “人向你表示感谢,邀请你有时间去玩,你一副避如蛇蝎的样子做什么。” 挂了电话,潘姐立马凑过来。 “听说这期节目的重播收视率也很高。” “网络播放量更高,简直逆增长。节目组的人都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有什么搞不清楚的?”枕溪慢悠悠地剥着虾壳。 “不要脸的说,直播收视率高就是因为我,一点毛病没有。但重播收视率和网络播放量的逆增长,跟我关系不大。” “你的意思是……” “果子藜不是爆了吗?播出当夜凌晨热搜登顶。” “凌晨的数据做不得准。但他这段时间的势头确实不错,靠这个节目狠赚了路人好感。”潘姐看了枕溪一眼,“业界现在把果子藜叫做眭阳第二你知道吗?” “嗯。”枕溪点头,“是和眭阳上次差不多。” 都是因为综艺里被大家看到。不同的是,眭阳被注意到是因为他和外貌不相符的呆蠢。这位相反,跳舞的时候有着和腼腆害羞面貌截然不同的狂霸气场。 他跳舞的镜头一刀没剪,该剪辑师和导演贡献了年度综艺里最好的舞蹈剪辑模板。其镜头切换艺术,可以和专业晚会舞台表演相媲美。 枕溪就是因为在网上看到了果同学跳舞的CUT,才想着去看了整期综艺。 只看这段舞蹈的剪切,她会以为是霍林启的手笔。 其节奏把控和抑扬顿挫的剪辑手法,和《dream》系列如出一辙。 然而看完整期节目,导演的把控力和剪辑功底也就上线了这么几分钟。其他的,还是维持了原有的平庸水准。 所以,果子藜能凭着这几分钟的舞蹈视频出现在每个人的首页,并不是偶然。 导演剪辑真是用心了。 顺带着,Aurora 7这个组合也开始出现在大众视野。 枕溪认证的歌好听,那就是真好听。 “我要是他们公司老板,肯定得给你送一大花篮表示感谢。你看你在节目里头,又说喜欢人家的歌,又说期待合作,还跟人一起跳舞。真的,同门师姐也不过如此。” 潘姐不高兴,“你当初要跟我说有这一出,我肯定得让导演全给你剪了。你看看现在网上……他们能有这热度,你粉丝贡献了八成以上。” “我看这位果同学怕是要爆。现在就流行他这种模样气质的年轻人,业务水平过硬还没黑历史,最关键的,人还有个可怜的出身。就他们那公司,跟个作坊没什么区别。” “他们组合要是红起来,最直接的竞争对手就是EJ和即将出道的dream boy 130。一边是你的好朋友,一边是你老板的重金企划。你就这样帮他们培养对手?你是不是有点吃里扒外……” “我说你倒是说话,能别吃了不?” “不能。” …… “那个果,果什么是怎么回事?” 眭阳在电话那头的怨气都要控制不住溢出来。 “我就在韩国呆了一个月,一个月!哪就冒出个小屁孩儿。你还跟人跳舞?你还喜欢人的歌?” “有一句说一句,歌确实好听,比你我公司低价购入的口水歌好听多了。” 眭阳梗住。 他千般万般地想反驳这句话,却发现无话可说。 他和枕溪看不上自己的歌不是秘密。手机里从不保存,平时完全不听。 “就算这样……你也不能胳膊肘往外拐。你知道这个组合的数据在这一周飙升了有多少?比上周上涨了将近700%。再这样下去,我们现目前的人气第一男团怕要让出去。” “人有实力歌好听为什么不能火?凭什么市场充斥的都是我们这些低劣的作品。我要是观众我可不乐意。” “话是这样说,但是……” “但是什么但是。市场总不能让那么一两个人完全把控着,为了迎合部分观众的口味而排斥其他可能性。是,我们粉丝多不在意这个,反正唱什么都有人买账。但不能说我们就是主流吧。”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人作曲作词用心制作的专辑不比我们这种一个月赶制的粗制滥造来得好?你该不是在韩国呆得傻了,什么好坏都分不清。人要是能红,也是给你老板和我老板提个醒,别总想着赚快钱,粉丝可不傻。” “得得得,丹爷,当我没说行不行?当我什么都没说,可不可以?你现在对你的专辑已经怨念到了一种程度。怎么,林岫不给你出专辑?” “你能指望他?你说他除了赚钱还能有什么前瞻性计划?照这样下去,等我们解散开演唱会都凑不出几首歌。” “你跟他谈呀!你现在可是你们公司扛把子,总得来说比他这个老总的地位还高,你怕他做什么?你就直接跟他说你要出专辑。” “你以为我没说过?” “他没答应?” “他说再等等。” “你让他给你个确定的期限,这等一等要等到什么时候?再等你们都解散了,等你回到你以前那破公司,出专辑更没希望。” 枕溪不说话。 “枕小溪,你该不是不敢吧。我说,你从以前就怕他。你怕他什么。” “并没有。” “那去吧。拿出你跟我吵架的气势,让他给你出专辑。” …… “我要出专辑。” 真是被眭阳一起哄,这信息就编辑了出去。 “已经在准备。” “什么时候。” 这种话真不是第一次听到。 “下个月。” “下个月?”枕溪手指在键盘上飞速移动。 “这么着急?该不是又想随便买两首歌糊弄我。我告诉你,再让我唱口水歌,我就拿卫生间的拖把打你。” “近期开始收歌,你可以自己来挑。” “组合专辑吗?” “是。” 枕溪开始不踏实。被害妄想症告诉她,对方来这一出肯定有目的。 她打开电脑,搜索6月,专辑两个关联词。第一个跳入眼帘的新闻,就是彩虹女孩第三次总选的投票专辑将在下个月发行。 售价40的普通专辑里有一张投票券,售价80的豪华专辑里有两张投票券,售价200的限量专辑里有5张投票券。 购买专辑,获得投票券,为pick的彩虹女孩投票,送你心中的少女登顶。 彩虹女孩第三次总选要开始了。 云想铺垫了这么长时间,终于要送叶九如登顶。 “你故意的。下个月彩虹女孩要发三选投票辑,你让我们在同一时间回归,是几个意思?” “就是你想的那样。” “想让我们正面对撞彩虹女孩总选?” “云想这次花了钱,造势很大。他想借着这次机会把那个组合和叶九如送到一线位置。” “所以你想让我们发专辑去打压人家的阵势?大哥!这只是人家的投票专辑,我们打赢人家能有什么用?人的大招,是要在8月份举办的第三次总选。” “我知道。8月16日,CIY网全程直播。” “你知道?你知道个鬼!你不把重点放在她们总选上,去打压人总选专辑做什么?有意义?” “8月16日,《Dream boy 130》总决赛,KS电视台直播。” 她怎么忘了这个? 这人手上就有个现成的项目。以这个节目现在的热度,要是和彩虹女孩总选同一天…… 那边可能要拉灯。 枕溪窒息,想给他举大拇指,高呼666。 “总选结束后前30名要开答谢巡演,10月份开始。” “所以?”枕溪问。 “Dream boy 10月出道。” “你是要把你哥的路都给堵死。一点不给他留活路。” “万一人家改期怎么办?” 枕溪把充满疑问和好奇的信息发出去。 “他改我就改。我有两个国民center,两支国民组合。” 只看屏幕上的文字,枕溪都能想到对方打下这行字的脸。 肯定还是面无表情像刚从坟堆里爬出来。要不是以信息文字来表达,谁能知道这人心里会嘚瑟成这样。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因为要发第二张组合专辑,所有成员的个人行程都有一定程度缩减,要留出时间为接下来的回归做准备。 时隔很长时间,枕溪回到集体宿舍。 她长期全国各地四处跑以酒店为家,宿舍里已经没有多少她的东西。 原本她和李静隐的床铺上被堆了很多杂物。她自己储物柜里的东西和衣服被清出来放在角落,塞了别人的东西进去。 枕溪随便看了看,是赵青岚的。 当时她两还没撕破脸,她跟她说这事时她很愉快就答应。 但现在…… 现下宿舍一个人没有,但大家今天都要回来。枕溪放下随身的行李,就坐在客厅沙发上等着。 说起来,自上次记者会后,她们13个人还没在一起聚过。 就连赵青岚,自那次后也没碰过面。 她这段时间忙得紧,有些事都没时间去想。 她和赵青岚的帐还没算呢。 这么长时间不提,她会不会以为自己给忘了? 哎呀,她不是这种善良的人来着。 要是别人也这样以为,觉得她好欺负该怎么办。 二百二十五、旧账重算 第一个回到宿舍的是段爱婷,她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她,说:“哟,还活着呢。” “劳您记挂着,活得还可以。” 段爱婷提着行李进了卧室,呆了没有几分钟,大叫着出来。 “我那床上都是些什么。” “你平时不是不住宿舍,床正好空出来给人放东西。你看我那床。” “我有答应过吗?等着,我全给她丢下来。” “费那劲做什么,一会儿让她们自己收拾去。我可不费那力气。” “现在常住宿舍的是哪几个?” “不知道。” 段爱婷在她旁边坐下。 “我知道,像我们这种行程通告全排满的人,一个月也回不来一趟。在宿舍常住的,就是没通告只能抠脚的那些。” 段爱婷笑,“我们组合的洗脚婢有哪些?” 枕溪专心削苹果,不说话。 段爱婷掰着手指头数给她听。 “赵青岚肯定是排行第一的洗脚婢尚宫大人。这次组合要发专辑就数她最高兴,这样,她就可以蹭着我们一起上节目。” 枕溪给了她一半的苹果。 “你说她上次做出那种缺德事也没捞到什么好。那位王太太是如愿以偿离了婚,但也彻底成了个穷光蛋,财产和赡养费是一分没要到。听说她那小狼狗知道她没钱就把她给踹了。赵青岚肯定是脑子有病,怎么就能指望这么个货色来带她起飞?” 段爱婷看她一眼,“还不如抱你大腿来得瓷实。我猜她现在晚上肯定天天哭,要是没和你,和甘如白晏她们闹翻,这会儿你们手上有什么资源肯定也得带着她。” “你当初能把她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练习生给生生拖出道,以你现在……不说其他,肯定要比枕晗混得好。你说她是怎么想的?猪油蒙了心?” “我怎么知道。” “这二号洗脚婢,就要属佟雯了,就封她一个……让我想想,封她一个大宫女好了。这人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能出道,完全拎不清。你说我们都忙着勾心斗角抢资源,她哪来的时间和精力脚踏两只船谈恋爱?” 有这回事? 她错过了什么? 枕溪瞪大眼。 “你不知道?也是,她出事那会儿你在住院来着,可能没人告诉你。” “发生了什么。” “她同时跟两个男艺人恋爱,被其中一方发现,威胁要捅出去,被李河花钱把消息给买了下来。 “这么劲爆!” “你说这大姐,年纪也不小,怎么脑子不好使。” “还有,你知道圈里人现在管安斐叫什么?” “叫什么?” “集邮天后。” 枕溪有点懵,问:“什么意思。” “听说同类型的男朋友她换了好几个,横跨偶像歌手演员和模特领域。” 枕溪瞠目结舌。 “真的假的?” “我怎么知道,我也是听说。你说好笑不好笑,我们自己团员的事要去听别人说。如果哪天爆出来……李河又要破费了。” “你说我们这么辛辛苦苦的赚钱难道就是为了让李河拿着去给她们擦屁股?” “不知道。” “等聚在一起开会的时候可得好好说说,洗脚婢就要有洗脚婢的觉悟,我们这些大top整天为了工作东奔西走,她们倒好,还能有时间谈恋爱?还不止谈一个?既然这样,那自己赚的钱自己拿着好了,为什么要分做13份?” 枕溪也想问。 大门推开,又有一个人进来。 正是段爱婷口中的集邮天后,安斐。 “您二位可够早的啊。” 段爱婷看着自己鲜艳亮丽的美甲,说:“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以后是不是还得预约?” “是见你们二位不容易吧。尤其枕溪,要不是这次发专辑,我也只能在电视上看见你。” 安斐回卧室放东西去了。 成员一个个陆续到达。 她们自去年结束后就散开进行个人活动,要聚在一起都是为了工作。 基本,没有这样私下里凑一起说话聊天的时间。 很多人,枕溪都是时隔半年多第一次跟人说话。 去年结束的时候,她是国民center,大家嘴里叫着,其实心里都不服气的那种。 现在再见面,她还是国民center,但是是所有人都心平气和承认的那种。 以前她们之间的差距以决赛票数和粉丝购买力计算。现在她们之间的差距……已经不能用差距来形容。 来得人越来越多,枕溪从沙发上站起来给刚来的成员让位置。结果她起来之后那个位置依然空着。 “你还是坐下。”段爱婷说:“你就这么站着我心里挺不舒服。” “不存在。” “你去参加活动,有你站着其他人都坐着的情况吗?” 老实说,没有。 枕溪坐下。 她这刚坐下,大门被推开。 枕晗和赵青岚手挽手走进来。一看见她,枕晗快速松开了手,喊了声: “姐!” “嚯!不敢当!” 赵青岚一进来,屋里的温度就开始骤降,大家的目光消无声息又明目张胆地来往于她两身上。 她们期待着枕溪的发难,但枕溪就是一眼没看她,当做透明人一般。 时隔半年时间的第一次聚会,唐茵召集大家开会,聊接下来一段时间的合宿和专辑的准备活动。 她还是这个组合的队长,她走到哪去,都以Dream girl的队长自居。同行听到这个都要卖她几分面子。 Dream girl这个组合不仅是国民选出来,具有最高知名度的组合。还在于这个组合的成员包括已经迈入一线明星队伍的段爱婷白晏,以及说是巨星有点夸张,但在资本眼里就是和巨星无疑的枕溪。 唐茵自己一个人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都是公司需要她传达给大家的话。 就是说得过程中不断拿眼睛看枕溪,显得十分没有底气。 “枕溪,你来说点什么。” “赵青岚,我床上和柜子里的东西都是你的吧。给你十分钟,全给我丢出去。” 大家的目光全黏在她身上,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大有一种终于来了的期待感。 “都是我不要的,随你处理好了。” 旁边的段爱婷倒吸了一口气,大概没想到赵青岚敢这么刚。 “青岚,那些东西本来就是你的,你不把它们收拾出来枕溪没法休息。” “关我什么事。” “什么?” 唐茵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能不能休息关我什么事?宿舍不能休息,就去住酒店好了。” 枕溪笑出声来。 “你还真的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反正我现在没有半个通告,跟被雪藏也没什么区别。我光脚不怕穿鞋。但你就不同了,我们center大人。我可以什么都不在乎,你敢么?” “还真不敢。” 这是不是就是常说的—— 人不要脸,鬼都害怕。 “我可以叫家政来收拾,费用你出就好了。” “OK!” 赵青岚答应地很爽快,看着她笑,下一秒说: “反正花得也是你赚来的钱。” 哎哟—— 枕溪那叫一个气呀! 甘如用手撑着她的背,像是害怕她一口气上不来。 “你受合同约束,违约的项目需要付巨额赔偿金。” “我没有。”赵青岚特别耿直。 “要钱没有,不行就起诉我好了,拿不出钱我就去坐牢,无所谓的。” 枕溪心口疼。 “怎么样,你是不是想打我呀?”赵青岚把脸伸了过来,指着自己的脸颊。 “你打吧,你打了之后我就拍照发微博告诉大家你打我。正好,可以蹭一波你的热度。” 枕溪觉得血压正在升高,后脑勺涨得疼。 “我,我不跟你说。” 枕溪拿着手机起身,“我去跟李河说。” “随便你。” …… 李河说这事他没办法,让枕溪去找大老板沟通。 大老板的语气很古板。 “我以为这是初中女生间才会发生的事。枕溪你多大了。” “17。” “已经过了可以为这种事生气的年纪。” “可我就是气,我活这么大没遇过这样子厚脸皮的人。” “那你要怎么办。” 枕溪大叫:“我要是知道我找你干嘛!她是你下属!我管不了她,你作为她老板还管不了她?” “为了她不把放在你床上的东西移开去找她谈话,别的总裁知道了,会笑我。” “这只是她不把放在我床上东西移开的事情吗?不还有之前……” “可你现在就只是为了这件事在生气。” 枕溪把拳头捏得咔咔作响。 “我想扇她两巴掌。” “我没意见。” “但她说如果我打了她,她就会拍下来放到网上给大家瞻仰。” “那我会有点困扰。” “有什么办法,我打她一顿,还让她说不出来。” “雇打手,但犯法。我不建议你去做。我来处理这事的难度大过你直接打她被公开。” “这么说我一点办法没有?”枕溪开始喊:“我堂堂一个国民center,走哪大家都捧着我,再有名气的明星艺人都对我客客气气。结果我在宿舍还得受她的气?我这center还有什么意思?为什么我一点特权都没有!” “你想怎么办。” “改签收入合同,我赚多少钱都是我自己的,跟其他12个人没有关系。” “这个不行。” “那你告诉我!有什么可以!” “我给你找房子。” “搬出来吧。” 二百二十六、搬家 “我为什么要搬出去?这宿舍也有我的一张床。我要是走了,我是不是怂?是不是怕她?” “你可以不搬。你最近几个月的工作都在E市,你住宿舍几个月,每天和她朝夕相对,这样的事还会发生。你要是能接受就继续住着,只是下次别再给我打电话鬼喊鬼叫。我很忙,没空理会你们小姐妹的塑料情谊。” “滚你——” “脏话给我咽回去。” “那我不管,这事你处不处理?你不处理我就不工作,反正有其他12个人赚钱养我。” “我给了你建议。搬出来。” 枕溪抠着手指头。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是不是太特立独行了点,有点耍大牌闹特权。别人知道了会怎么想我?” “你是巨星,可以任性。” …… 枕溪当晚就睡在酒店。她带来宿舍的随身行李甚至都没有拆开,就又被拎到了酒店。 段爱婷也说想住去酒店。 “可以。”潘姐说:“自己出钱,你爱住哪住哪,别人管不着。” 段爱婷闭了嘴。 就她赚的钱还得分作13份,支持不了她任性的需求。 “我要自己出钱?”枕溪惊恐,“那我还是回宿舍吧,将就着在沙发上对付。” “李河说他出钱,你放心吧。” “那段爱婷……” “她就得自己出。没办法,谁让你红。” …… 云岫承诺的房子只用了三天就找好。就在公司附近,方便她每日来往练习。是一处拥有密不透风坚如磐石安保设施的小区,能最大限度杜绝私生饭和媒体的骚扰。 “云总很上心,这地方不错” “拉倒吧,你看他抠得那样。”枕溪对这种说法很是嗤之以鼻,“给我另外找住处难道不是因为酒店不划算?你看人酒店如果说免费让我住,他会让我搬?” 置办家具和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又耽搁了几天。枕溪在酒店住了一个星期后,终于被通知可以搬家。 李河特意给她打来电话,说她新住处的租金家具和其他事项的费用都是他出。所以这个星期的酒店房费就让枕溪自己承担。 枕溪的中指蠢蠢欲动。 她的新住处在21楼,有需要刷卡才能使用的电梯。对于明星来说,不用担心会在电梯里遇到陌生人,有绝好的私密性。 就是这房子,真的小。 就比她在Y市租的那间大一点点。 50平方不到,一个卫生间,开放的厨房和客厅餐厅卧室连接。简单来说,就是一个正方形的空间里有一个小厨房,一张餐桌,一个小沙发,一台电视,以及一张床。 一眼就能看得清清楚楚干干净净。 比她昨晚住的酒店小了不知三倍。 就比她在宿舍的卧室,大了那么一点点。 “你是真抠啊。我不说要你给我找个别墅或者公寓,起码这房子里得能让我装块镜子跳舞吧。就这地,两人站着转身都能撞到。你说我是巨星,原来都是骗我,哪个巨星会蜗居在这种地方?” “跳舞可以去公司。这是休息的地方,你有什么不满意。” “满意满意。”枕溪咬牙切齿,“祝云总福如东海财源广进。你小心有命赚钱没命花。” 挂了电话,枕溪又仔仔细细看了这间屋子。 其实除了小也没什么毛病。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都有,采光也好,她一个人住是够了。 如果她以后有闲钱买房子,她可能也会挑这样的户型。 在这个地段,这样的物管安保和基础设施,这个小区的房价肯定也很吓人。 枕溪把自己的东西归置完就已经是傍晚。储物柜和冰箱打开,里面的东西倒是齐整,可以满足自己做饭的需求。 巨星还要自己做饭。看这个屋子里有洗衣机,巨星还可能要自己洗衣服。还有晾衣杆和熨斗,巨星还得自己晾晒熨烫衣服。 巨星刚把饭煮上,门铃响了。 猫眼里,西装笔挺的云总裁空着手站在外头。 枕溪掉头就走,当什么都没看见。 下一秒,背后传来门开的声音。 云总裁站在门口,已经弯腰开始换鞋。 枕溪:? “你怎么进来的?” “钥匙,房卡,指纹,密码,我都有。” “是么,呵呵。”枕溪脸色一变,“你穿谁拖鞋呢,给我滚出去!” “是你说我抠,说这房子小得没法转身。我过来看看,怎么没法转身。” 云岫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身看她。 枕溪觉得特别气,自己从国外带回来的拖鞋就这么委屈地被他踩在脚下。 枕溪指头都在抖,“你给我出去。” “不行。” “你!” “你可以打电话给物业,让他们来赶我出去。但请你注意,这房子的户主是我。” “你跟谁学得这样臭不要脸?” “赵青岚。” …… 电饭煲传出可笑的提示音。 枕溪一点胃口没有。 “你会做饭。” “不会。” “那砧板上的是。” “摆设。” “你要做什么。” “狗粮。” “我没吃饭。” “滚出去。” “这些全是进口食材,浪费可耻。” “你滚出去,我自己吃。” “你吃不完。” “你这种空着手什么都不拿的人,怎么好意思到别人家来腆着脸蹭饭?” “这屋里的所有东西,包括砧板上那些,都是我买的。” “霍霍,那你真是了不起。” “我妈死后就没人给我做过饭。” “林慧。” “她是做给枕晗和林征,我一向可有可无。” “岑染不是在学料理和煲汤。” “你敢吃么?” …… 枕溪把围裙系起来。 “我真是特别服,真的。你吃完饭赶紧给我滚。” 枕溪手脚麻利地把刚才预想的食谱在锅里实现。 三菜一汤,都是她爱吃的。 中间的时候她听到电视被打开,里头传来严肃的播音员声音,全英文。 如果不是她也要吃,她能把一整瓶盐都撒进去,看咸不死他丫的。 枕溪把饭盛好的时候,这人伸手把它端走。 她回头,问:“你这衣服怎么回事?” 刚才不还是黑色的西服?现在这寡淡的蓝色居家服从哪来的? 这绝对不是她的衣服,她没有这样大的衣服。 “卫生间里。” “怎么可能!” “吃饭吧。” 枕溪看他,“先不管这衣服从哪来。你吃饭为什么要换衣服。” “味道和油渍会沾到衣服上。” 也……也是。 大老板的西服是该体体面面。 枕溪在餐桌前坐下。 “这桌子买小了。”这人说:“太挤。” “我觉得刚合适。”枕溪在桌下晃脚,“管你挤不挤,我觉得舒服就行。” “也是。” 这人吃饭和在以前在家的时候没什么两样,一点声音没有。 为了吃饭,电视关了,枕溪要看手机也被收走。这屋子的隔音异常好,外面的声音一点听不见。 枕溪还以为自己在什么不能发出噪音的精神病院。 这饭吃得别提多膈应。 她就那么随便数了数米饭,再抬眼,盘里什么都没了。 “我吃什么。”她问,“你没见我还没吃完?” 这一根菜都没给她留。 “煮面吧,我也没吃饱。” “你是猪吗?”枕溪问:“这菜全是你一个人吃得,你还吃了两碗饭,这会儿告诉我没吃饱?” “不煮,我宁愿饿着。” “你还吃么?” 枕溪碗里还剩一点米饭。 “不吃。你让我吃什么,酱油拌饭吗?” 这人把她碗里的饭拨到了他碗里,用小勺舀着吃完。然后安静地收拾碗筷洗刷。 枕溪全程目瞪口呆,觉得这人中了邪。 以前在家,其他人筷子沾过的地方他绝对不碰。 枕溪等他把碗筷收拾好,问:“你还不走?” “还早。” 枕溪往窗外看,天色到了深蓝程度,街面上的霓虹灯已经亮了起来。 枕溪看钟,晚上八点多。 “电脑借我收封邮件。” “自个儿回家收去。” “很重要。” 枕溪还是把电脑给了他,他看了眼她的屏保。 “为什么要用这么难看的照片。” 枕溪一脚踹过去,“你才难看,你全家都难看。” “我家只有我一个,不具备比较性。” 枕溪气得仰躺在沙发上抽气。 这是她夺冠时粉丝拍得图,居然敢说丑。 “起来动,小心得盲肠炎。” “你管我。” “枕溪,我想喝牛奶。” “没有。” “底下超市有卖,我刚来的时候看见了。” “正好,一会儿你走的时候可以顺带买一瓶带走。” “我现在就想喝。” “那你自己买去。” “我没带钱。” 枕溪服了,真的服了。 她把自己的钱包找了出来,丢在他面前。 “我在忙。” “那您的意思是?” “拜托你了。” “呵呵。我一个巨星去超市买牛奶像不像话?” “这是高档住宅,也有明星在住,在人家眼里你可能不是。” …… “喝完牛奶就滚么?” “看工作的情况。” 枕溪找了件外套,拿起钱包口罩出了门。 找了好一会儿, 才找到那家便利店。 给那人买了瓶原味,给自己买了瓶草莓味。 刚从冰箱里出来,日期很新鲜。 回去的时候那人正在打电话,手上夹着支烟,说着叽里呱啦特别吵得日文。 枕溪把牛奶给他放下,在他伸手拿的时候又抢了回来。 胃疼还喝冰牛奶,简直有病。 二百二十七、阴雨连绵 把牛奶放进微波炉,不过几分钟,温度就由冻手变为了烫手的程度。 她只把微波炉打开,就走开了身。 云总裁终于打完了电话,问她:“我的牛奶呢?” “没买到。” “我刚看见了。也听到了微波炉的提示音。” 他自己走到微波炉前,端出刚好可以入口的香甜液体。 时针已经指过九点。 枕溪提醒,“您该走了。” 就她这说话的当口,对方手机响。 她还以为又是什么工作伙伴,想让他出去接。可云总裁看了一眼后,丢到了一旁。 “我的工作还有一点收尾。” 手机还在响,太过耳熟的铃声催得人心发慌。 “为什么不接?”她问:“响着好玩吗?” 对方把手机丢过来。枕溪随意瞟了一眼,岑染两个字赫然立在上头。 “你要让她响到什么时候?” 又是这说话的当口,铃声断了。 “您可以走了吗?” 云岫看了眼窗外,说:“今晚要下暴雨。” “让司机来接你,淋不着。” 骤然响起的一声短信音惊了枕溪一跳。完全是无意识地冲着声音来源处看去,就看到了来自岑染的短信。 “你去哪了?” “什么时候回来。” “为什么不接电话。” “我刚煲了汤。” “看到信息给我电话。” “今晚有暴雨,你早点回来。” 密密麻麻地短信纷沓而至,连接地,还有比电话铃声更让人心慌的逼仄声音。 枕溪忍不住动了手,把他的电话切成了震动。 “你真的……” 一道惊雷突兀出现,天空被炸成刺眼的白色,从21楼的窗户看出去,原本隐匿在黑夜里的城市变得无所遁形。 坦白地让人不舒服。 “我这会儿出去会被劈死。” 劈死你最好了。 枕溪打了个哈欠,说要去洗漱,让他赶紧结束手里的事情滚蛋。 她站在镜子前打理头发时,感到了屋里灯光的熄灭,很短暂很短暂,可能只有0.00001秒钟,可还是让她捕捉到了。 同时,电吹风里的电流声让她害怕。 她拎着云总裁的衣服出去,对方就坐在窗子前仰望天空,背影像个在思考宇宙世界和自我本我关系的哲学家。 还挺孤独。 “下雨了。” “你别坐我床上。”枕溪撵他,“穿上你的衣服离开。我要休息了。” 轻微的卡塔声响。枕溪的坏预感成真。 停电了,可屋里还是亮堂。 借着外头映入的灯光,枕溪趴在窗户往外看。真是有细细密密的雨点落到玻璃上,印下了一个又一个好看的水花。 “你睡吧,等雨停了我就走。” 枕溪的床就在窗户旁边,侧过身,就能借着21楼的开阔视野俯瞰整座城市。 原本感觉不到存在的细密雨点突然变为了一颗颗晶莹的固体颗粒。 那些东西砸在玻璃上,只会给人不平静的感觉。 “冰雹!”她说,“窗户会不会裂。” “不会。” “哦。” 她把脑袋放到了枕头上,附近的霓虹灯投映在她眼睑上,色彩斑斓的感觉。 “雨停了就走。” 睡着前最后说得话,是这句。 天气预报说E市将会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进入阴雨天气。 这个消息枕溪要比天气预报更早知道。最近这段时间,腰部已经开始隐隐有些不舒服。 她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练舞,最近开始为了新专辑开始密集训练。 高强度的练习和天气的不配合已经给她造成了些许影响。 按照以往的经验,它必会在一个出乎意料的时间给她警告。 这次来得同样突然,反应在了她黑甜睡梦里的一个翻身。 触电的感觉自腰部传遍全身,当即让她僵持成一个古怪姿势。 “静隐。” 喊出声后才想起自己不在宿舍,能熟练帮她翻身的李静隐同学此刻也没睡在她旁边。 “潘姐。” 对了,她一个人住,潘姐也不在。 枕溪扶着腰,想忍着等这阵疼痛过去。 “怎么了。” 深夜见鬼的声音。让她本就凉透的身体再惊一层冷汗。 夜灯被调亮,从她的身后投映过来,旋即又被遮住。 头顶一个吓人的黑影。 “枕溪。” “说话。” “怎么了。” 这哥们。 不是让他走了吗? “帮我翻个身。” 肩膀被按住。 “要怎么样。” “平躺。” 这人兴许用上了考奥数的细心和耐心,给她翻个身磨出去好长时间。她都能感觉自己的身子在以毫米的差距移动。 在她都快耗尽耐心的情况下,悬空的后背有了实感。 她看了眼正对面的时钟,已经两点多。 “你怎么还没走。” “雨一直没停。” 枕溪挥手让他起开。 “腰疼吗?”对方问她,“药呢?” “没有。” 刚住进来哪来的药。 “以前这种情况是怎么处理。” “能怎么处理。”枕溪苦笑,“忍着呗。疼着疼着就不疼了。” “楼下有药店,我去买。” “这个点哪家药店还开门。” “我让人送来,你吃什么药。” “没用。”枕溪说:“吃止疼药或忍着,只有这两个办法。” 枕溪伸手推他,“你别跟我说话,我一会儿就能好,别管我。” “枕溪,你脸白得吓人,看上去要死了。” 枕溪睁眼看他,想这人莫名其妙地是生什么气。 “我带你去医院。” “不去。”枕溪挥手,“说了一会儿就能好,这病都跟我一年多了我能不知道?你别唠叨了,烦人。” “因为练舞?。” “不完全。阴雨天气都会这样,轻重程度而已,我都习惯了。你能不唠叨了么?” “把主打换了。换成不用跳舞的,你别练了。” “你说了算?”枕溪想笑又没笑出来。 这人确实说了算。 “说了没事了。哎呀你可真烦。” 整个人被圈住,脑袋顶被下巴膈得生疼。这人也是真瘦。 “你跟我说话。” “说什么呀。”枕溪没耐心。 且,她估算了一下这床的剩余空间,想这人必是有一大半身体在外悬空。 耍杂技呢。 真了不起。 “热。” “忍着。疼都能忍,热算什么。” “疼是我愿意的吗?谁不想自己身体健健康康,我他妈17岁一身病。你回去看看你财报上的数字,那都是我用血汗泪给你赚来的。” “那也是你的。如果哪天我死了,那些钱都是你的。” “我呸!祸害遗千年知不知道?你放心,我死了你都能活得好好的。” “不会的。” “不会你个大头鬼不会。你起开,我要睡了,明早我还得去训练。” “不去了,明天我带你去医院检查。” “不去,医生会说什么话我都能背给你听。无非就是不要再给腰部负担,尽量少跳舞最好不要跳舞,将养着最好。你说这话说了能有什么用。我能不跳舞?” “以后不跳了。” “滚……我活着就仨爱好,唱歌跳舞和学习。您倒好,一张口就给我砍掉一个。” “我说你能把我放开吗?我现在好多了,我准备睡了,可以吗?” “你睡吧。” “大哥,你这样勒着我我怎么睡,会做噩梦的。” “我怕我会做噩梦。” 真是满脑子能想起的脏话都到了嘴边。枕溪忍了又忍,没开口。 稍微动了动发现刺痛感不明显后,她就背过了身去。 “不疼了吗。” “嗯。” “睡吧。” “你离我远点。” “我就在沙发。你不舒服叫我。” 枕溪懒得离他。确定安全范围内再没有其他气息后,劳累地闭上了眼。 睡梦中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又想不起来。 直到她一觉醒来。 屋里一片黑暗让人辨不了时辰。 原来是窗帘被拉上了。 正对面的时钟指到11点。 肯定不会是晚上11点。 枕溪一个激灵,从床上窜起来,随即又捂住了腰。 手机被开了飞行模式,闹钟全被关闭。 一看就知道是谁的手笔。 这房子隔音好成这样,真就是除了生物钟,没可能有其他醒来的可能性。 “林岫!” 枕溪叫,这狗崽子做什么! 一眼能看通透的屋里没人。 可他的西服还丢在沙发上。 他该不会穿着那套可笑的家居服去上班。 还有更惊悚地,她无故旷工几个小时,手机里居然没有收到任何质问的电话或信息。 “李河说你身体不舒服请了假。我本来准备过来看你,但他说不严重,让我别来打扰你休息。” 潘姐是这么说的。 “你怎么了?” “没事,昨晚腰不舒服,现在已经好了。” “啊?”那头声音拔高,“那昨晚岂不是没人帮你翻身?我看你还是不能自己一个人住,你看遇到这种事身边连个人都没有。” 开门的声音响起,枕溪回头看,忙跟潘姐说:“就这样吧,有什么我再跟你联系。” “你不去上班?” 枕溪问:“这个点你还在我家做什么?” “我请假了。” “我起早贪黑披星戴月给你挣钱。结果你无故请假?当老板可以这么任性的吗,说不上班就不上班?” 枕溪指着大门。 “你给我上班去,我看见你游手好闲的样子就生气。” 二百二十八、所谓云太太 云总裁看上去很是想清闲一天。大早上他还能有闲情逸致出去逛一逛,好心情地买了点菜和两盆花回来。 “钱哪来的?”枕溪问他。 昨晚不是说没带钱包。 云总裁从他纵深可以的裤包里掏出了一个皮夹。 她的。 “不问自取视为……” “我问过你。” “什么时候。” “你睡着的时候。” “我答应了吗?” “没反对。” …… “中午吃什么?” 枕溪并不想跟他讨论这个问题。她关心的,是他什么时候能从她家离开。 这话从昨晚到现在可能说了不下几十遍,对方耳朵有没有长老茧她不清楚,反正她自己说的挺烦。 她倒要看看他能厚脸皮到什么程度。 一个接一个的电话响起,就算只是震动的模式,还是在这间屋里造成了不小的动静。 枕溪不用去探查都能知道这些夺命连环call出自谁的手笔。 她只是没想到云岫会视若无睹到这种程度。 从昨晚到现在,岑小姐打了可能有几十个电话。 反正在枕溪能想起的时间里,云岫一个没接。 她原本以为,不管心里怎么想,起码这表面的功夫,他是愿意做的。 “云岭的情况不大好,我得回去一趟。” 看过信息后,对方突然开口。 “嗯。” 枕溪看着窗外,表示自己听到了他的话。 “你多休息几天。” 叮嘱的口吻,说的却是完全讨人厌的话。 “这个世界离了你也能转。” 枕溪见他进了卫生间,再出来的时候,身上穿了身陌生的西服。 她看了看对方,又看了看沙发上那件。 “这衣服又是从哪变出来的?” 还有昨天的那套家居服,这都是从哪变出来的? “我走了。” 枕溪听到落锁的声音,立马钻进了卫生间,想看看里面是不是藏了个她不知道的奇怪空间。 不然他这一套又一套的衣服是从哪变出来。 果然,全身镜可以滑动,拉开后面就是个衣柜。 上锁的。 居然还是上锁的。 她家里,莫名在穿衣镜后头多了个衣柜。且,这个衣柜上了锁,她还没有钥匙。 天呐! 多滑稽。 云岫直接去了云岭所在的疗养院,医生护士告诉他云岭一切如常。 即,身体的情况没有恶化也没有好转的迹象。 意思就是,在混日子等死。 这也能说明,岑染在骗他。 云岭听说他来了,让医生来叫他去说话。 平时这地方他一个月也来不了一趟。 云岭躺在床上,比他第一次见他时不知老了多少岁。整个人看着没什么营养,却又异常壮大。 全身都在水肿。脚上的皮肤按下去要好久才能回弹。 不用医生通过一堆数据给他分析,他只用肉眼也能看出,面前这个人命不久矣。 “你来了。” 带着呼吸机的人连说话都费力气。 “怎么样。” “不错。” 这大概就是父子间的默契。在缺乏主语的情况下也能准确明白对方的表达。 云岭在问公司的情况。 云岫回答地自然也是公司的情况。 没人会错意。 正好。 “那边……” “没什么成绩。董事会的人不瞎。” “那就好。岑染那边……有他们家帮助,你会容易一些。” 云岫没说话,他低头看了一眼时间。 “时候不早了。” 云岭用浑浊的眼睛看他,费力地,抓住了他的袖子。 “你……你坐上董事长的位置,就没人管得了你了。” “我知道。” 就是为了那一天,他现在才能说服自己处处忍,处处让。 “你走吧。” 云岭开始咳嗽。 云岫就在旁边默默地看着。 过了好久,对方才能勉强把气给喘匀。 “走吧。你……你对岑染好一定,你大哥……我们家终究是亏欠她。” “是你们亏欠她,不关我的事。” 难得的,他还能从云岭晦暗不清的眼神中看到凌厉的光。 可惜了。 一手开创云氏集团,扩展了云氏帝国产业的版图,在业内,也是如雷贯耳响当当的存在。 到了晚年,只能独自住在疗养院躺在病床上,数着窗外的落叶混日子,不知道明天和死亡哪一个会先到达。 中年丧妻,晚年丧子。 活得不可谓不凄凉。 云岭相信他死后的葬礼一定风光体面,可那时,会不会有人真心为他流一滴眼泪。 他不敢确定。 云岫走了,突然地来,也突然地走。 他知道他来得原因,无非就是确定一下自己是否还活在这个世上,他的身体能不能好转,能不能康复,对他来说一点关系没有。 越是这种时候,云岭心里越发想念先自己过世的大儿子。从小就被当做接班人,由他亲自教导一手培养,却养出了个犹犹豫豫妇人之仁的性子。 倒是林岫,存在了18年才第一次见面的孩子,比这个世上的谁,都像他。 可惜了。 “开慢点。” 车子才刚进入云家老宅的庭院,云岫就开始烦躁。 他是真的讨厌这个地方,讨厌到一步不想踏入。 不知道存在了多久的房子,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充斥着一股腐败酸朽的味道。 深色地板光滑亮堂到可以倒出人的身影,却反射不了半点光。 压抑地过分。 “少爷。” 比云岭小不了几岁的管家从他手上接过外套。压低声音跟他说:“您一晚没回来,岑小姐发了不小的脾气,你快去看看吧。” “嗯。” 他应了一声。 上楼,经过书房,岑染和云笙的新房,现在岑染住的地方,回到了自己房间。 他落了锁,拉开厚重的窗帘,靠在沙发上,听座钟发出沉重的闷响。 这个家,他没有半点喜欢的地方。 刚抽出烟,房门响了。 岑染穿着睡衣,披头散发赤着脚站在门外。 眼睛通红。 “你昨晚去哪了?” 他没理她,转身到阳台上抽烟。 女人从背后抱住他,用胳膊把他勒得死紧,喘息都困难。 “放开。” “我不!你昨晚去哪了?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一整晚。昨晚雨下得那样大,房子半夜停了电,我一个人吓怕了。我拼命给你打电话,你为什么不接。” 云岫吸了一口烟,吐出。 这里也停电了。 这栋房子要是停电,真就一点光没有,只能点蜡烛。是比停电本身还要阴森百倍的氛围。 昨晚没离开是正确的决定。 “你老实跟我说,你在外面是不是有人了。” “外面?什么算作外面,什么又算作里面。” “你别犯傻,外面那些女孩子有什么好,她们都是贪图你的钱,不是真的喜欢你。小岫,这个世上只有我是真心实意地喜欢你。” 呵。 他扯开她,给自己倒了杯水。 要在没下雨之前回去才行。 如果今晚能有一场暴躁但不湿润的大雨倾盆就好了。 要是整座城市都能停电就好了。 算了,雨还是别下了。 “云岫。” 异常战兢的声音。 像是寒冷冬天把双脚扎进冰水里的动静。 他回头。 第一眼看到的是堆叠在鲜艳地毯上的白色睡裙。 他别过了眼。 “把衣服穿上。” 又来了。 这女人是不是有暴露癖。 “小岫。” 女人哭着抱住他。 “我不想再这样,你要了我吧。再这样下去我会发疯,我每天都在患得患失,害怕外面有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会引诱你,害怕你会经不起引诱,她们太脏了。我真的不想再这样下去,你救救我好不好?” 女人垫脚够头吻他。 他避着,想把她推开,却无从下手。 女人拉着他的手往她身上摸。 他抽开手,把整片窗帘扯下来往她身上裹。 “大嫂,请自重。” 岑染僵住了,眼泪还挂在脸上,不可置信地开口。 “你叫我什么?” “你现在在做什么你不清楚吗。” “你不可以这样对我。” 女人开始哭,伸着手来抓他,说:“云岫,你不可以这样对我。” 他耐性尽失,把她往旁边推开,快步走出房间摔上了门。 屋里的岑染跪坐在地上,泪水已经没了,眼里一片猩红,不知道是被什么情绪晕染。 他从楼梯上跑下。管家在背后叫他。 “少爷,你要去哪,下雨了。” 果然,天气阴沉地可怕,豆大雨点砸在喷泉池子里,溅得四处是水。 “少爷!” 他没再理会管家的劝告,顶着雨走到了车里,快速地,把车子驶出这个比天色还要阴沉的地方。 岑染在二楼看着车子驶远直至完全看不见。 她捡起了地上的睡衣穿上。 出了屋,管家就在楼梯口垂头站着。 “少爷有说要去哪吗?” “没有。” 岑染笑。 “又让你看笑话了。” “不敢。” “你说现在这个家,谁说了算。” 管家直视着地面,语气平静沉稳,像个古老的复录机。 “少爷。” “这个家的女主人是谁?” “岑小姐你。” “没错。”岑染抚着头发笑,“只要我还在这个家一天,谁也别想进来。” “就算他云岫以后成了云氏董事长,万人之上。只要我不答应,他永远别想娶哪个贱人回家。” “我一日是云太太,永远是云太太。” …… 二百二十九、食为天 云总裁买回来的花就这样被丢下了。 枕溪很想当做没看见,但又觉得它们可怜。 她去楼下溜达了一圈,买了点工具,回来给它们移盆。 弄好第一株的时候,背后房门被摔得生响。 枕溪带着怒气回头,看到了满身湿哒哒正往下滴水的云总裁。 “我的妈呀。” 她够头看了一眼,窗外确实是大雨天来着。 这人有毒吧。 云总裁宛如蟒蛇蜕皮,就这样边走边脱进了浴室,留下一地的狼藉。 枕溪那叫一个火大,直想出去拉了电闸。 稀里哗啦的水声响起,真叫人心烦。 她连这些娇嫩多姿的植物也不想伺候了。 反正不是她买来的。 她窝到了沙发里,把电视声音调到最大,好让里头人知道这是谁的地盘。 “你的皮。” 她见对方擦着头出来,提醒他注意地上那些蛇蜕。 “还有地上的水!” 这人该不是什么白素贞转世。 云总裁就这么,拿脚踩着那些衣服,把地上残留的水给擦了个干净。 “你……” 枕溪竖大拇指。 “您真6!” 上万块的衣服就这样拿了当拖把使。 她见他把这些衣服全往垃圾桶里扔,说了句: “都是钱。” “太脏了。” “你要不拿它擦地板它能脏吗?” 云总裁不说话,还是固执地把它们扔进垃圾桶里,再把垃圾桶拿出房间。 再回来的时候,他说了句: “尽是岑染的香水味。” 枕溪脸色骤变。 她仔细嗅了嗅,空气中什么味道都没有。 “和岑小姐见面了?” “回了趟老宅。” 枕溪嗤笑一声,“带上你的东西,给我滚。” “外面下大雨。” “你不也淋着雨来得。” “那不一样。”他在她旁边坐下。 “我自己来,和你赶我走,是两码事。” 枕溪大发雷霆,“你能不能不坐我床上?” “我觉得岑染有病。” “你给我起开!我看你才有病,还病得不清。” “她今天又在我面前把衣服脱光。” 枕溪抓抱枕的手僵在半空。 “她让我要了她。这是什么意思。” “啊……啊?” “很恶心。” “恶心?”枕溪古怪地看他,“你确定是恶心?岑小姐身材多好啊,你血赚了好吗?” 云岫板着脸,“你才是脑子有病。” 枕溪一下子想不起自己要说的话要做的事,她就这样呆愣愣地看着对方,问:“你觉得岑染是真心喜欢你吗?” “我之前就说过,她和段爱婷没什么区别。” 是哦,他很早之前就说过,段爱婷喜欢他,是喜欢他年级第一的头衔,觉得牵着他的手走出去能让她在全校女同学面前挺起脊梁。 “那岑染呢,你觉得她喜欢你什么?” “你觉得呢?” 云岫反问她。 “我怎么知道。” “那你喜欢我什么。” 枕溪睁大眼,“我怎么就喜欢你了。” 上次喝醉酒这样说,这下子清醒着也这样说,她究竟是做过些什么才给了他这种诡异的错觉。 “不喜欢么。” “当然不……” 又来了! 枕溪伸手推他。 这次和上次,上上次什么都无法看见的情况不同。 现下是大白天。虽然天气多雨阴沉,但屋里还是一派通明。电视里传出的广告声,窗外摩天大楼LED屏的不断变化,都能让她明确地感知到这是一个开放且透明的空间。 这人的脸和她的距离要以毫厘来算。她能清楚看见对方蹭在她脸上的细长睫毛抖动。 就此刷着她的脸也泛痒。 枕溪把他推开,问:“这是几个意思?” “你觉得男女之间接吻能代表什么意思。”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耳熟。 “因为你喜欢我,所以吻我?” 脑子里自动把当下的情况和上次重叠。 “为什么是我喜欢你?” 看着面前人吸气闭眼,云岫就能知道她在生气。 深呼吸的行为不是要强制自己压下火气,恰好相反,是为了给她自己和旁人一个提醒。 他这会儿要是理智一点,就该离她远一些。 枕溪打人就像小型动物打架,会用尖锐地指甲往你身上挠下一条条疤。 这个时候是应该要服软的。 枕溪是全天下女孩儿中最最心软的人。 “那就假装是我喜欢你好了。” 她愤怒地抬头,藏在头发里的耳朵露出一个小小的角,在光里,是近乎透明的颜色。 她的长头发自接起来就没再剪过。到了这会儿,真头发已经长得跟假头发一样长,不认真打理的话,蓬松起来的头发会比她的脑袋大上一倍不止。她的脸就藏在那蓬黑绒毛里头,势单力薄到有些可怜的地步。 枕溪的脸是真的小,比巴掌也大不了多少。有时候看着她的时候他也会想,她那双眼睛和鼻子能规整地装进这张脸里也挺了不起。 他把手插到了她的头发里,顺着发丝落到耳迹,就轻轻捏了捏,手里的东西就蜷成了一个古怪的形状。 耳朵是真的软。 她缩着脖子往后避,嘴巴里骂骂咧咧,巴掌拍在他手背上也确实很疼。 “你大爷,给我放开!” 他也是真的不喜欢听她说这种话。 和可爱的人接吻是什么感觉。 就是她整张脸都皱了起来表达她的不乐意,可当和你接触的时候还是怕会伤到你。只能一边委屈着一边小心地把自己的尖牙利齿收起来,用鼻子发出的哼哼声来表达自己的情绪。 枕溪之前也没谈过恋爱,可能也分不清小生气和撒娇之间的界限有多么地暧昧和模糊。 这是一个一边叫嚣着自己是天王巨星,一边偏执地远离香水香氛等一切象征成人化的成熟工具,整日和牛奶味护肤品打交道的17岁女孩儿。 17岁,在法律上还是被当做未成年人受到一切的保护,是有时看医生也会被指派到儿科的年纪。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女孩子谈恋爱已经不能算作早恋。 他是一向的厚脸皮,但偶尔也能感到负罪感在产生,就是因为对方身上偶尔散发出宝宝霜味道。 枕溪是一个很抽离的人,她的智商情商会不断在30岁和13岁之间跳跃。 有时候突然冒出来的话会让人心惊。她很有自己的一套生存法则,适用于任何一个领域,即使在鱼龙混杂的娱乐圈里也不会让人过多担心。 有时候又十分地幼稚,幼稚到你和她说话会觉得在侮辱双方的智商。很善于纠结一些没所谓的事情,时常把自己和身边人搞到头痛的地步。 这样子的女孩子, 天生的复杂两面性。 人格独立又天真浪漫。 所以谁喜欢上她他都不会惊讶。 这样子的女孩子,相处久了,谁都会喜欢。 接吻需要什么理由。 喜欢接吻这件事。 喜欢接吻的这个人。 这两个理由共同构成了这个行为的产生。 “我今天去疗养院看了云岭。” 他抱着她,把头靠在她肩膀上,把这话说给她的耳朵听。 “瘦得没有人样。医生让我随时做好准备。枕溪,他要是死了,这个世上就只我一人。” 后背被拍了拍,不熟练地安慰动作。 “有时候也想着,他要是死了,我会少很多麻烦。” “我也不知道我是盼着他早点死,还是盼着他多活几天。” “你会希望枕全早点死吗?” “不,我希望他长命百岁。” “‘为什么。” “好看清楚我这一生能活得有多风光体面。” “心情不好。”他说。 “会过去的。”她说。 “亲一下吧。” “嗯?” “心情不好,所以……亲一下吧。” …… 枕溪蒙着头睡午觉。 她非常不想承认她很努力维持的高冷人设在刚才彻底崩塌。 对于接吻这件事,她一向的原则都是,他要吻她,她就揍他。 可刚才…… 气氛旖旎成那样,她快把手心给掐出血也没能把拳头给握起来。 没有了打人的底气。 连骂人的底气也跟着失去。 她再也不是自己心中的那个高傲如雪的孤胆女孩儿。 特别想抱着头大哭一场。 还有更麻烦的是,以后该怎么办呀。 …… “该吃晚饭了。” “不吃!” 她一脚把被子踹了出去,觉得这个房子里的所有东西都不顺眼,包括面前的这个人。 “你怎么还在我家。” “我今晚住这。” 枕溪冷脸。 “你再给我说一遍。” “反正昨晚也是这样。” 他看着她,“我睡沙发。” “你打鼾,会吵到我。” “我不会,是你会磨牙说梦话。” 对方脸上透着一股很讨人厌的嫌弃模样。 枕溪气,抱着手坐窗户前看天。 “吃饭了。” “不吃。” “行。你愿意就饿着吧。” 这人掏出手机点外卖,还全要念出来。 “麻辣烫……嗯,麻辣烫就算了,不干净。” “给我点一份。”枕溪开口,“中辣。” “你不说不吃。” “我现在想吃了行不行?” “行。过来亲一下我给你买。” “你去死吧。”枕溪黑脸,“我不会自己买?” “那你自己买。把你的手机号码留出去,一会儿自己去取餐。看今晚的热搜会不会被你霸占。” …… “你吃不吃。店家只营业到8点,只剩半个小时不到。” “……吃。” “过来。” 二百三十、不一般的关系 难得的一整天休息时间,到头来除了和云岫吵架也没做其他。 第二天再去公司,发现新歌舞蹈已经完成了一半。她得非常用力地,才能跟上其他人的步伐。 于是心里对姓云的埋怨更深。 编舞老师和经纪人都跟她说没关系。但枕溪就是本能地,讨厌这种落后的感觉。 一到中间休息的时候,就要有人过来跟她说话,聊得都是些天南地北完全不相干的事。潘姐说她们讨好的意图很明显。 这次再聚在一起给枕溪的感觉,和上次完全不同了。 之前大家在一起训练,闲暇的时候,还会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说话,各自憧憬一下未来,对相熟和讨厌人的态度都明显摆在脸上。 现在,大家看上去是一团和气,肉眼根本没法看出谁和谁之间有罅隙。 比起以前,她们现在是更成熟的business关系。 成熟的business,是指除赵青岚之外的12个人。 所有人,都开始自主地,把赵青岚从这个集体孤立出去。 不跟她说话,不跟她打交道,叫外卖的时候也想不起她,就像是她完全不存在一般。 枕溪跟潘姐说:“我从来没有授意过她们要孤立赵青岚。” “大家好歹也在这个圈子混了将近一年时间,看眼色这种最基本的事,都已经摸得很透彻。” “但我从来没有要让她们来看我的眼色。” “可是你红。这个圈子的生存竞争法子会自然而然地教给她们这些事,不需要任何人的授意。” 枕溪头疼。 甘如韩漪白晏李静隐因为看清楚赵青岚这个人而厌恶远离她,和其他人因为她枕溪讨厌赵青岚而厌恶孤立她,是完完全全的两码事。 她对冷暴力和霸凌是到了深恶痛绝的地步,如今却非自愿地成为了这种事的牵头者。 很烦。 还有更烦的是,唐茵来找她说,要不要给赵青岚一点教训。 “什么教训?” “她每天这样安安逸逸地来,再安安逸逸地走,你不觉得太过分了吗。因为她你受了多少苦,连宿舍也不能住。难道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吗?” “那你想怎么样?” “就一点小教训。只要你答应,之后的事不用你操心,保管她以后见到你都绕道走。” “可是我不答应。”枕溪冷笑,“怎么?想拿以前对待我的法子来对待她?是要往她衣柜里洒水还是鞋底里塞钉子?你就不怕她赵青岚一朝爆红成为第二个枕溪?” “我说你可真蠢啊。从我这得到的教训不够,现在还敢再耍这些下作的把戏。我和赵青岚有什么恩怨都是我们自己的事,跟你有何关系啊,我的队长大人。” 唐茵脸色难看。 枕溪又警告了一句,“别想拿我当幌子。要让我知道你打着我的名号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现在不收拾赵青岚是顾及着我们之前的情分。但是唐茵你记住了,我和你可没有半点情分!” …… 潘姐来问枕溪:“上头说要给这次的专辑回归造势,打算给组合接支广告。我来问问你的意思。” “大家都同意我就没意见。” 潘姐有些为难,“我担心组合广告的档次不够,把我们好不容易经营的个人品牌形象给拉低。” “那你督促着上头接支上档次的广告就好了。总不能说大家一起拍广告单把我隔离出去。我现在还在这个组合里,就是成员之一。” 潘姐和其他成员的个人经纪人都十分重视这次的组合广告。除却之前就已经签订了的合同,这次是时隔了很久之后。 大家心里都有其侧重的考量。 其他经纪人关心自己艺人在这支广告里的分量。 潘姐关心公司能不能以组合的形式接到一支不辱没枕溪现在形象的广告。 “广告商得多高兴,签一整支组合的费用还没找你一个人来得多。我们都把身价妥协到了这个份上,希望D&D能多顾及我们一点。” 从铺天盖地的广告企划案里,潘姐看中的,也是唯一看中的,是某国际运动品牌某系列为期半年的国内代言,合同刚好截止到她们解散的前一天。 “他们那边开出的代言费是我现目前看到最低的。但那又怎样,这个品牌本身的档次就放在那里。之前要不是因为他们只签团体代言我都想为你争取。这牌子和你气质简直不要太符合!” 潘姐满意得不得了。然而,组合经纪人,成员个人经纪人,包括公司上层都不答应。 不答应的原因很直观,这个牌子已经在之前和另外一个团体签署了代言合约。如果他们这边也同意代言事项的话,她们就得和另外一支团体共同代言这个品牌。 堂堂的国民组合怎么能跟其他人一起代言同一个品牌。 就算现在dream系列第二季的数据要比她们第一季好,但她们就是第一支国民组合没错。 且,枕溪还屹立在山巅之上呢。 更何况,要合作的另一只组合还是小作坊泥腿子出家,靠着枕溪给背书,沾着枕溪热度不知道怎么回事,莫名其妙红起来的Aurora 7。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等《dream boy 130》总决赛后,出道的组合也是交由D&D打理,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们的心思。他们就是怕你现在曝光消费了热度和话题,他们还等着新组合出来之后让你当奶妈。这第一次的广告合作,怎么也得留给同门师弟不是?想得美!” 潘姐白眼翻到了天上。 “你去跟云岫说,要么给你们接支比这个品牌上档次的广告。要么就让D&D那些吃粮不管闲事的废物给我闭嘴。” “为什么要我去跟他说?” “你们关系不一般呀!” …… 关系不一般,是怎么个不一般。这种话怎么听怎么暧昧,怎么听怎么心虚。 枕溪不敢去探究她话里的意思,也不敢去反驳什么。只得默默应下,回去硬着头皮跟总裁大人开口。 每次只要一聊到工作和业务,她就要平白比对方矮半头,毕竟人是大老板,她只是个打工的。 云总裁穿着花栗鼠的睡衣,坐在立灯下默默听完她的汇报。 “同等级的广告?潘越是一直想给你接运动品牌的代言。同等级的品牌都有长期合作的艺人。这次的广告是难得,但对方品牌只签团体。” “我对这个广告的态度中立,你自己怎么看。” “我没什么看法,但潘姐很在意这个。” “她一手把你的商业价值和品牌评价从偶像拉到巨星等级,不能允许有威胁的因素出现也是应该。” 云总裁揉了揉太阳穴。 “这样,我去跟李河说,这事就按着潘越的意思办。” 枕溪笑逐颜开。想着明天能昂首挺胸给潘姐一个交代,不用再受她的为难。 “公事说完了?” “说完了。” “那我们现在聊私事。” “什么私事!” 枕溪一时间想不到自己最近有什么事情得罪过他。 被迫坐在对方腿上,被迫被从身后抱住,被迫承受对方搭在自己肩膀上的脑袋。 “这次广告要和你的小粉丝见面,怎么样,开心吗。” “就还……还好。” “他三天两头和你的名字联系在一起上热搜。” “这……这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啊。” “这次合作不许跟他说话。” “为什么?” “我不高兴。” “我管你高不高兴哟。要不你把我脑袋砍掉算了,彻底让我说不了话。” 云总裁真的在她脖子上比划,比划了一阵又说: “算了。我只要个脑袋没用,你脑袋又不值钱。” “你说话能不能稍微客气一点,好听一点。” “我说话好听的时候你不是特嫌我烦。” 这人只有在喝醉和某个特定情况下会把话说得好听。 “你长了张嘴就是为了吃饭和挖苦人吗?” “不是,还有吻你。” …… 这个死流氓! 大老板这边一答应,合同那边立马就谈了下来。 没过几天,品牌方就来协商广告的代言的相关事项。 效率高到枕溪觉得他们胸有成竹地肯定她们这边能答应这个合作。 公司同事开玩笑说:“好了,现在国内最火的本土男女团要合作了。” “国内最火?” 枕溪讶异。 “不是。”同事笑,“你们是国内最火女团没争议。人气国民度什么都有,Aurora 7和你们不能比。他们的火,是建立在国内暂没有成器男团的前提下。” “EJ……” “EJ不是韩国出品吗?和本土男团还是有差异。你要说现在在国内最红的组合,那是他们没错。” “主要是这段时间EJ也不在国内活动,所以给了Aurora 7迅速蹿升的机会。最近Aurora 7那果子藜的数据有几项都快逼近眭阳。他们要再不注重国内活动,等下次回来的时候就会发现江上易主。” 果子藜现在这么厉害了吗? 枕溪再次讶异,眭阳在国内男偶像这块市场一直都是一骑绝尘的存在。 这才多久? 已经逼近了吗? “果子藜那小孩儿真是全方位无短板。现在最大的劣势就是还没成年。要等明年18岁生日一过,那盛势……” 二百三十一、任性的理由 因为公司同事的几句话,枕溪准备去了解一下现在国内各个团体的走势。 就W网站上的组合热度来看。女子组合这边她们一骑绝尘,排在她们之后的,就是彩虹女孩。数据比她们少了一倍不止。 再之后的组合,有绝大部分枕溪都没听过名字。 男子组合那边,第一名是许久未在国内活动的EJ,跟在他们后头,数据已经相差不大的,是现在突然爆红走入大众视野的A7。 在他们之后的组合,数据都有幅度的往下递减,但总体情况没有女子组合那边夸张。 枕溪忍不住想,等云岫满怀野心重金打造的dream boy出来后,能不能刚过A7和EJ直接登顶。 她都能预想到又一个赚钱机器的诞生。 合作的品牌方在今天发布了新代言人的广告宣传微博。难得的,枕溪能在与她相关的微博评论热门里看到其他人的名字。 “哇!我们A7,祝贺,真是太高兴了。” “希望我们A7顺风顺水,走出一条独属于自己的钻石路。” “我们阿藜乐疯了吧,这次要跟他偶像和女神合作。” “希望我们小果这个疯狂的迷弟不会吓到丹爷。” “广告片里会有舞蹈合作吗?上次节目的舞蹈视频我一直保存着,每天都要翻出来看上几遍。” 这是来自A7粉丝的留言。 相比较下来,枕溪粉丝的留言就要负面得多。 “那12个拖油瓶还要捆绑我家枕溪到什么时候?” “李河今天死了吗?为什么我丹的代言要把另外12个飞机拖上。” “梦碎女孩不捆绑我丹是接不到代言吗?” “这段时间我丹在公开场合穿了多少次这个品牌的衣服,我也猜着是时候该签约官宣了。结果!我真是无话可说。为什么要以组合的名义来签这个合同?” “枕溪有拖飞机的时间不如去拍杂志封面。实名质问李河,为什么要推掉我丹的个人行程和资源?” “这个组合为什么要续约到明年二月?” 当然,正面的评论也不在少数,但枕溪看到这些还是觉得不舒服。 “今天的局面也是你之前就策划好的吗?” 她问。 “什么?” “我的粉丝完全接受不了这个组合和其他成员。这个形势也是你一早就想到的?” “嗯。” “从什么时候开始?” “出道专辑主打换center是第一步。第二步是MV拍摄让你去跳海。最后是让你粉丝知道其他成员孤立你。” “为什么这么做。” “削弱你粉丝对于组合和其他成员的归属和认同感,把你当做独立的个体看待,只愿意为你一个人花钱,就是俗称的虐粉。原本的企划最快要进行到今年的这个时候,等你粉丝规模成熟壮大后才会让你去发展自身。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 “演唱会的黑海事件直接把这个企划提速了半年多时间。你的粉丝群以所有人和电脑大数据都没想到的规模和速度成型。你和你的粉丝,都是业内奇迹。” 云岫笑了一声。 “现在云想就是想仿造着这个模式把叶九如推起来。” “你是真的把每一步都算得精准。你很相信企划案和大数据吗?” 意识到她语气上的不对劲,云岫把脸从电脑前抬了起来。 “一定程度上。” “所以我是被你企划案和大数据操控的木偶?还是机器人。” 生气了! “求稳而已。我之前跟你说过,center的企划和节目企划是同时在做。无论最后出道的center是谁,都是一模一样的运作。” “所以不是缺我不可,地球离了我也照样转咯,你高兴就好。” 枕溪摊手。 “但是我作为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人,一个拥有独立人格的人,还是有可以任性的权利。现在——” 枕溪手指大门。 “请你从我家出去,不欢迎你。” “你现在这样是希望我放下工作来哄你。”云总裁问,“还是单纯地只是想要任性。” “任性。” “可以。”云总裁抱着他的电脑起身,“我去楼下咖啡厅,你不气了我再回来。” 云总裁说走就走,突然就干脆地不像他这个人的性格。 其实枕溪也不是真生气。这些事她很早就明白,当时就跟对方吵过,吵完之后也能接受。 现在拿出来发挥,纯粹就是闲极无聊,有点招猫逗狗的恶趣味性质。 她也很明白对方不会哄她,只会一本正经地跟她摆事实讲道理。事实上她也不需要人哄,活了两辈子她什么事都能够自己想通。 反正她无缘无故莫名其妙发脾气的习惯他早在之前就知道,也确实在一次次的习惯中磨出了讨人厌的厚脸皮。 他刚出去,枕溪就收到了一条信息。 “你把我指使出去是真的因为生气任性,还是只是想借机让我去给你买东西。” “买东西。” 枕溪给他发了个列表,一看就不是临时起意能想出来的结果。 云岫无奈地笑。 街那边的榴莲酥,小店面看起来很脏,偏偏买的人特别多。 因为不干净要排队味道还难闻的原因,他从来不买。 现在倒是找了个借口。 “买到就可以回来。” “那我就不回来了。” “我现在就叫人来换锁。” …… 广告拍摄的日子和地点确定。她们要去到另外一座城市进行拍摄。 不知是因为巧合还是广告商的刻意安排,她们和A7的成员们搭乘了同一班飞机。 走机场的时候很是热闹,两边粉丝挤在一起,分明每个人都满头恼火心不耐烦,但因为要顾及着各自偶像的体面,只能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笑意迎人。 枕溪和潘姐坐在一起,她坐在靠走廊的位置。 前面是A7的7个人在商量两两分配后多出来的那个人要坐到哪里。 这是广告商给他们订得商务舱机票,经纪人和助理一个没跟来。7个大男孩站在那里,眼神迷茫又无助。 枕溪回头看,她们的经纪人也只只来了潘姐,广告商同样不包经纪人和助理的商务舱机票,潘姐花的,是枕溪的钱。 “我要是没跟来,你也得单独出去和陌生人同坐一起。” “我怎么可能单出来?”枕溪哼哼,“不还有赵青岚吗?” 前面的人已经开始剪刀石头布,每一轮结束都有一个人说再来一轮。于是简单的游戏从三局两胜,五局三胜变为了十一局九胜。 果子藜同学输得最多最全面,被他6个成员哥哥毫不留情地排挤出来。 “挑个座位而已,为什么要那么麻烦?”潘姐小声吐槽。 “这孩子特别认生。”枕溪说:“再说了,人有人的乐趣。难道所有组合都非得像我们成员内部关系一样?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队友,跟我们这种橱窗营业组合不同。” 说话的时候,果子藜同学拿着机票和身份证朝着她们这边走。在走到离枕溪还有两三排座位的地方,突然就是一鞠躬。 身体弯成了几乎对折的状态。 枕溪也只能站起来回礼。 她这腰弯下去后,才发现后头的成员们都坐着。 “前辈来打招呼了。”她提醒。 几个成员反应过来赶紧起身。有几个,还是那样子坐着。 “不用不用。” 果同学挥着手,坐在了她对面的座位上。 “原来要坐在这里。”潘姐说:“说什么认生,分明是和女神只隔一个走廊才紧张。” 他坐在前面的哥哥们都够着头往这边看,那样子很像是初中生起哄班里的早恋对象。 可一见枕溪看过去,又全都面目严肃地转回身。 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枕溪发笑,想现在的小孩儿可真好玩。 “你睡吧。”潘姐说:“到了我叫你。” 枕溪也没客气,耳机眼罩一戴,五秒钟之内就睡死过去。 年轻就是这点好,不会有失眠的困扰。 直到品牌方开事前会议,她们才能有机会跟对方正式地问好打招呼。 当着外人和摄像机的面,她们组合里的成员都一个比一个有礼貌,鞠躬像是在磕头,倒把对面人吓得够呛。 拍摄企划,分镜等一系列东西都是之前就谈好,这次也就是再重复一遍。 枕溪无聊,拿着笔在本子上勾勾画画。 偶尔一抬头,就能看见对面的几个男孩子在看她,很纯粹的好奇。纯粹到枕溪都有点莫名,她是个什么人是个什么性格大家不都在电视上有了些了解,为什么现在还跟看什么稀罕物似得看她。 会议开完,双方经纪人都引着两边人互相问候。 这种环节,她们这边的人都驾轻就熟,枕溪更是熟练于心,拥有一套和圈内艺人打招呼问候的套路。 事实上,大家打招呼都是差不多的套路。 结果她说着“你好”把手伸出去时,她面前那个人,他们组合的主唱之一,看着她的手,发出了一声类似“原来是这样”的感叹。 “哇——” 枕溪手还伸在半空,真是说不出的尴尬。 “哥!” 果子藜从背后踢了对方一脚,对方才反应过来跟枕溪握手,说了句: “参见前辈。” 二百三十二、另类的朋友 参……参见? 这是个什么说法。 他们队长周意卿及时凑过来,不好意思地跟她说: “这孩子有点天马行空,我给你介绍,他是我们队里的主唱……” “我知道。”不想让人太尴尬,枕溪把话接了过去。 “方楩对不对?” 对方的嘴巴一点点咧大,由衷地夸了她一句: “你可真有文化。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念对我名字。绝大多数人都爱管我叫方便。” 他们队长一巴掌呼他脑袋上,说:“枕溪学习很好。” 枕溪笑,“是读过几年书。” 偶像真是一个充满magic的职业。能把一个人舞台上和舞台下的性子给生生撕裂成两个人。 他们队里的这位主唱方楩她有很深的印象。就他在MV和舞台上的形象,是个长了张斯文漫画脸,却又张力十足带点邪魅气息的魅力低音炮主唱。 就看人舞台上的样子,哪能想到私底下会是个这种跳脱的性子。 笑起来傻里傻气跟村里邻居差不多。 之后又跟其他人问候。 一个说是特立独行,一圈下来都这样枕溪就纳闷了。 她之前是给人留下了什么印象,或者她在业内的名声究竟成了什么。这些人见她伸出手都是一副“原来还有这种事”的惊悚感。 听到她说话也是这个样子,很是让枕溪怀疑他们眼里的她,一直是以聋哑人的标签存在着。 唯一正常的,真就只有打过交道的果子藜和周意卿。 就这位果子藜,好歹也是深夜一起吃过泡面的关系,现在见她还是拘谨得不得了,一口一个前辈。 “我为什么是前辈?” 枕溪问周意卿,她分明比他们晚出道许久来着。 “表示尊重。” 队长只能这么回答。 枕溪满脸黑线地去化妆。 她第一个结束,就只能找个地方坐着等其他人。 “之前果子藜跟我说前辈你人特别好我还不信。” 突然多出一个声音,来源于那个天马行空的主唱方楩同学。 枕溪四处看,看到附近没人后才能确定对方是在跟自己说话。 “为什么不信?” “我们之前接触过的其他人,脾气比你大了百倍不止。小果回来说跟你一起录了节目,我们都担心他被你欺负。” 枕溪无语。 就算她的脾气跟她的人气成正比,果子藜一个一米八几的大小伙为什么能被她欺负? “小果说你认识他还主动跟他打招呼,我们都以为他在吹牛。没想到今天见到了,你果然知道我们每个人的名字。” “我是粉丝呀。” 就算不是粉丝,在合作前记住对方的名字难道不是应该的职业操守? 这人为什么一副深受感动的模样? “真的是粉丝吗?” 对方问得非常真挚,所以枕溪也真挚地点了头。 “那我一会儿给你签名。” 枕溪笑出来,想这人真有意思。 “好啊。” “哥!” 果子藜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小孩儿嗒嗒嗒地朝着他们跑来,紧张地在他两脸上四处看。 “前辈,如果……冒昧……” 说了半天,也没能把话整合在一起,最后只能又是一个鞠躬,说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我哥他应该没说什么奇怪的话……” “没有。只说了一会儿给我签名。” 果子藜脸色骤变,踹了他哥一脚,“你怎么能这样说。” “枕溪说她是我们粉丝,我给她签名怎么了?” 果子藜又是一脚。 “叫前辈!” “我不是前辈。”枕溪板起脸,“我上次就跟你说过,我不是前辈。” “就是,大家都有名有姓,名字又好听,为什么不能叫名字?队长不也管她叫枕溪,你怎么不去踹队长?”方楩问。 “队长年纪比她大。” “我年纪也比她大。队里比她年纪小的只有你一个。” 果子藜气得脸都嘟了起来。 潘姐在那边叫枕溪的名字,她招了个手示意,跟面前的人说: “以后要常合作,说话还是方便一些吧,果子藜同学。” 等枕溪一走,方楩立马伸手去拍裤子上的鞋印。 “果子藜你说,你踹我多少脚了?我怎么也是你哥,你无法无天了还。” “哪有你这样的。枕溪有礼貌性格好是她的事,但你不能因为她人好就对她不尊重。” “我怎么不尊重了?她说了是我们粉丝,我说给她签名她还笑了呢。” “那是她跟你客气。” “人是不是客气你怎么知道?”方楩叹气,拍着果子藜的肩膀,“哥跟你说,你不要拿枕溪在节目和舞台上的表现来看待她,人私底下是个很平和温柔的人。你当着人面一口一个前辈,私底下怎么不见你这么称呼人家。” “私底下怎么称呼人家是我的事。” “但她刚才不是说了不让你叫她前辈。反正你要么跟我们一样叫枕溪,要么就跟你私下里一样,管人叫‘我家丹丹’,看人理不理你。” …… 今天拍摄的主要任务就是宣传照和海报的拍摄。 拍摄组把她们18个人组成各种组合,在摄影师的指导下拍摄。 拍摄原则就一个,无条件地青春靓丽活泼自信。 枕溪靠后拍摄,她就坐在场边,听着现场节奏动感的音乐玩手机。 “枕溪。” 暂时结束拍摄的方楩坐到了她旁边,问她:“我们微博可以互关吗?” “我没有微博。” “那我们可以交换电话吗?” 枕溪答应了。 她是真觉得面前这人有意思。 行为准则完全跳脱出了艺人偶像这个框架,自在自信又坦荡。 枕溪让他先给他发条短信,她好把他的号码设置到通信簿里,否则打不进来。 就是为了确认号码发得短信,对方还认真编辑了很久。 发过来的信息枕溪一看就笑。 “我能去炫耀吗?” 跟她要号码就为了去炫耀吗? “你要怎么去炫耀?”枕溪问。 对方苦恼了一阵,“也对,我能炫耀的对象也就几个哥哥和果子藜那个小屁孩。” “你只比果子藜大吗?” “嗯,队里排行第六,上面5个哥哥,底下一个弟弟。果子藜都被宠坏了,所以我才是这个组合最弱势的存在。” 从他的表情能看出,他是真的在苦恼这个事情。 “带专辑了吗?”枕溪问他。 “没有。” “那你要拿什么给我签名?” “哎——” 一声长长的叹气。 “一会儿去音像店买一张吧。”枕溪给他提议。 “音像店怎么可能会有我们的专辑。” 不是说现在很红了吗? 果然还是没进主流吗? 哎哟,可怜。 枕溪没敢把这种情绪表现出来。 对方有些呆滞地直视着远方,突然,说了句: “我们那么红,专辑早就卖完了。” 枕溪:…… “呵……那你们真挺了不起的。” “那是当然。” …… “方楩!” 他们经纪人在那边喊他的名字。 “我先走了。” 枕溪点头。 “你跟枕溪在那说什么呢?”经纪人问。 “没说什么,她问我什么时候给她签名。” “别扯了,她怎么可能要你的签名。” “事实就是这样。我还问她可不可以微博互关。” “她怎么说。” “她说她没有微博。” “虽然她确实没有微博,但这也是一种明显的拒绝。人家现在国内最红,你这样去跟她说话,会给人你在倒贴的感觉。” “她没有觉得我在倒贴。” “你怎么知道。” “我们交换了手机号码。” 旁边正在喝水的其他成员一口水呛了出来。 “真的?”果子藜问。 方楩把手机给他看。 “你背下来也没用,她手机设置过,非通信薄的号码打不进去。” “你别刺激他。” 周意卿一招手把他给薅走了。 “枕溪为什么会给你电话?” “为什么不能给?我对她又没有恶意。” “你们今天才第一次见面。” “你交朋友会在乎今天是第几次见面吗?” …… “为什么跟人交换号码?”潘姐同样好奇这个问题,“不怕再出现个金道勋第二?” “一个人为什么跟你接触你会不知道吗?” “那他为什么跟你接触。” “觉得好玩吧。” “什么好玩?” “性格。” “对方是男偶像。” 枕溪捂住脑袋,“为什么又要拿性别来做划分?我不能超越性别的限制去只跟性格合适的人交朋友吗?” “这话你敢跟云总说?” “为什么不敢?”枕溪纳闷,“他管天管地不能管我交朋友吧。” “对方要是个女孩子他肯定不会说什么。” 枕溪想说你想错了。 你云总心里最在意的人,一个眭阳,一个就是卢意。 她平时给卢意打个电话都会被嘲讽。 “你是她妈?你管她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长个。” “你这个时间点打电话会妨碍到她谈恋爱。” “卢意也不小了,怎么还不交男朋友,她要和你黏到什么时候。” “她和那个秦易安要暧昧到什么时候。让她赶紧去谈恋爱别整天打搅你。” 语气和网上不满她和组合联系的粉丝如出一辙。 “想想我也是真可怜,除了眭阳就没有个能说话的人。偏偏那大哥比我还忙,早上给她发的信息要到凌晨才能回过来。” 二百三十三、人类的天性 潘姐惊讶会从枕溪口里听到这种话。除却开玩笑,她总的来说是一个很少抱怨的孩子。 “你和甘如韩漪她们……” “有些事情你比我要清楚,女孩子的世界……好多人,能同患难不能共享福。赵青岚的事给了我教训,我现在尽可能地避免在她们面前提及工作。” “其实那几个女孩子的性格很好。” “是很好,所以我们能从比赛一直走到现在。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不患寡患不均。她们怎么想我管不了,我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不去刺激她们。我们能很随意愉快地分享生活中的事,但是工作……还是算了,况且我现在的生活和工作本就绑在一块。” “丹丹!” 导演在那头叫。 “得,我该去拍摄了。” 第一组的海报就是和果子藜方楩一起拍摄。 “你们靠近一点。”导演催促着,“表现地自然一点。” 方楩和枕溪的距离倒是刚好,礼貌又不会给人我们不熟的感觉。就是果子藜同学,从头到脚都写着紧张二字。 “我不会吃了你的。” 枕溪试图开玩笑缓解这种氛围。 “来,准备!” 导演一声令下,方楩首先把胳膊搭在了她的肩上,比较礼貌地没有用掌心接触她。果子藜看了一眼,也站得离枕溪近了一点。 这个动作拍了有十几张,枕溪到监视器面前看,还是觉得效果不大好。 主要是果子藜同学的形体太僵硬。 “这小子……” 方楩也看出了问题,说要跟他聊一聊。 “一起去吧。不知道为什么这孩子就是特别怕我。” “也不是怕……” 不是怕,就是害羞。 前面的拍摄效果不好,小孩儿也挺气恼,自己坐在后台台阶上生闷气,头都快垂到膝盖上。 “果子藜!” 方楩喊了一声,果子藜抬头看见她,就说了声对不起。 哎哟,这可怜劲嘿! 枕溪在他旁边坐下,靠他特别近,这个距离已经超过了她本人对于安全距离的界定,膝盖基本是蹭到一起的。 小孩儿想躲。 枕溪揪着他的袖子,说:“我不会吃了你的。” “不是……” “在摄影机面前我们都是艺人,是艺人就要敬业才行。你就算很讨厌我,在摄影机面前也不能表现出来才对。” “不是!” 小孩儿急了,慌张地想要解释。 “不是这样的。” “不讨厌我吗?” “不讨厌。” “那一会儿拍摄的时候我搂你不可以推开我。” …… 枕溪看了眼方楩,想说接下来的话就让他来说。 她先走,去补了个妆。 等再次拍摄时,果子藜看着是要比刚才放松了一些。 导演喊开拍,枕溪立马踮起脚勾住了他的脖子,他被枕溪拽弯了腰,旁边的方楩笑得特别开心。 这张海报总算是能用。 越过了这个坎,之后的拍摄就要轻松不少。 果子藜跟她说话,也从最开始战战兢兢说一句顿三句的“枕……枕溪”,变为了利落干脆的“枕溪!” “就你们这组拍得时间最长。”潘姐抱怨,“你是还兼任什么心理辅导老师吗?” 枕溪没理她,她看着时钟,等着让人心情愉悦的时间到来。 拍摄暂时中止,到了吃饭的时间。 不是油腻的快餐,广告商特别良心地给她们准备了自助。 枕溪刚坐下来,段爱婷就凑到了她身边。 看那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枕溪就知道又有八卦可听。 就是不知道是关于什么。 “你知道吗?我们的集邮天后又出手了。” “安斐?” “没错。我刚才可看见了,她去跟对面那个灰头发要联系方式。” 枕溪转头往A7的地盘看去,灰头发是他们组合的rapper和制作人,叫齐橹。 话说他们组合成员的名字都还挺好听。 “人给了吗?” “这我不知道,应该给了吧,安斐长得又不丑,何况还是个当红组合里的当红女偶像。只是没想到她会喜欢这种类型。” 这种类型? 在枕溪的印象里,这位齐橹是个很有个性的人,虽然组合里的队长是周意卿,但他才是这个组合的核心,一直把控着他们专辑和歌曲的定位,兼任着专辑制作人的身份。 很有才华的一个人。 就是看着脾气不大好的样子,从见面到现在,枕溪也就见他在玩剪刀石头布的时候笑了一下,其余时间都冷着张脸。 眼睛细长皮肤白,又挑染这么一个清冷的头发颜色,确实会给人不好相处的感觉。 “交换联系方式不一定就是有什么,可能只是想着之后有时间联系一下。那位写歌挺厉害,或许安斐就是想认识人家。” 枕溪把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不大信。真的,安斐是个什么性子是个什么人,她和段爱婷都清楚。 “就她?”段爱婷不屑地笑,“我们集邮天后是个什么德行你不知道?从比赛时就最会扒高踩低欺软怕硬。你没红的时候她怎么对你的你忘了?” 枕溪想说你在这方面也不逞多让。 段爱婷像是看出她在想什么,假意地咳嗽了一声,说:“我是什么德行我也清楚,但我和安斐唐茵还是有些许的不同。我讨厌一个人就是讨厌一个人,不会因为她地位的改变来决定对她的看法和态度。” 这么说也确实是这样。 段爱婷在讨厌她的这件事上,真的从一而终。 “说回来!安斐要是对那个灰头发没什么目的我跟你姓好不好?说什么只是想认识一下,就安斐那德行,她会想要去认识没她红的艺人?分明就是想集邮。” “这我们也管不了。”枕溪无奈地说。 “你说她是不是觉得攻略这种冷面男很有成就感?” “可能吧。” “我就是怕她惹出事。要是现在组合解散了我才不管她,就怕她会在合同期限内拖累我们。” “要是人家没交换,我们这会儿说了也没用。” “十有八九是换了,你不信自己去问。换做你是那个灰头发,有个漂亮的女偶像来跟你要联系方式,你会不给?” 难说! “你去打听一下。”段爱婷指使她,“要真换了联系方式,我一定要去告诉经纪人。” “我去哪打听?” “对面不是有一个你的脑残粉?” “尊重一点,不是脑残粉好吗?” …… 八卦大概是人类增进交流的最重要工具。 枕溪不知道的是,对面的七个大男孩儿同样对一系列的八卦问题报以着强烈的好奇心。 “所以你给了吗?联系方式。” “给了。”齐橹低头吃饭,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这么主动的女偶像还是第一次见到。你们有没有觉得dream girl这个组合的成员构成也很奇特?要么像枕溪,平易近人到没有一点明星的架子。要么像段爱婷,眼高于顶根本不把你放眼里。还有一种就是安斐这样的,你完全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周意卿总结,“一个组合能把这些性格的人全凑齐也挺不容易,当初投票的人都挺有眼光。” “我觉得你们真想多了,交换联系方式并不代表就要有什么。”方楩开口,“我和枕溪也交换地特别干脆。” “都说了那是因为枕溪人好!” 果子藜把不吃的黄萝卜扔进了他哥碗里头。 “不是。” 一直没说话的齐橹突然开口,“她是想追我没错。” “什么鬼?”周意卿呛到。 “女生追人的套路都一模一样,没什么新意。” “你又知道了。” “你没被人追过当然不知道。” …… “我们不能谈恋爱的。” 周意卿委委屈屈地开口。 “我有说过我要谈恋爱?” “你知道就行。” 旁边的成员赶紧把话题岔开。 “你们看赵青岚,她为什么一个人吃饭?” “人家喜欢自己吃饭不可以?” “男生当然没问题。但你见过那个女生不喜欢扎堆。说来也奇怪,今天也没见哪个成员跟她主动说过话。” “这么说来确实,在摄像机面前也没有亲密的举动。” “她们是联合孤立她吗?果然女生的世界就是复杂。” “比赛时她不是和枕溪她们的关系很好?她总决赛的center位都是枕溪让给她的,不应该呀。” “搞不懂,可能限定组合就这样吧,反正马上会解散,也不在乎成员之间的关系。” “你说像枕溪,段爱婷她们那几个人气大top会不会一直盼着组合早点解散?” “段爱婷应该盼着吧,她出席单人活动从来不提组合,枕溪倒还好。” “所以网上有传她们组合里有人被包养是真的吗?” “这个怎么会知道?” “她们平均年龄不大吧,有好几个都没成年。” “不清楚,但能肯定的是枕溪,段爱婷和甘如肯定没有。”周意卿开口,“一个眼高于顶,一个爱惜羽毛,一个没有野心,这三个肯定没有。” 齐橹的手机响,他看了一眼后,笑了,把手机给到其他人看。 “这么主动?” 有人惊讶。 二百三十四、未来巨星交流群 枕溪没想到方楩会来跟她打听安斐的事。 “你的队友安斐,是个什么样的人。” 听对方的口气,肯定也是知道安斐跟齐橹要联系方式的事。 她心里好奇得不得了,但又不敢表现出来。 “怎么了吗?” 她装傻充愣,心里巴不得对方把所有知道的事情都说给她听。 她是真的好奇,集邮天后的集邮过程。以及齐橹那种典型猫科盐系男子的反应。 当然,猫科盐系这种诡异的形容词是出自韩漪之口。 短时间内,几乎整个组合的人都知道了安斐勾搭齐橹一事,都抱着一种莫名的兴奋来期待着后续的发展。 枕溪问为什么会兴奋。 “可能是你们的生活太无聊了。”潘姐如是说。 甘如也明里暗里地去问了周意卿,但人周意卿是队长,有损他们成员形象的事肯定不会跟她说。 就在大家都以为八卦信息阻塞的当下,方楩来找她说话了。 “不好说……” 枕溪用力地想着措辞。最后发现,她对安斐这个人就没有过正面评价。 “也不大熟。” “不大熟吗?” 枕溪笑,“是不是觉得我们一个组合还不大熟很诡异?” “也还好,不是每个人都能趣味相投。” 方楩看上去纠结了很久。 “我当你是朋友才跟你说。” 枕溪竖起了耳朵。 “你们组合的安斐跟我哥齐橹要了一系列的联系方式。” “给了吗?” “给了。” 哎哟—— “我哥说安斐不是想作为工作伙伴跟他联系,而是……” 这怎么看出来的? 枕溪好奇,难道说安斐有表现出什么过分的行为? 如果这样,她们不插手是不行了。 “我们不是住在同一家酒店吗?” “没错。” “她给我哥发信息,约他行程结束后一起吃饭。” 那还好,只是吃饭而已。 “我们住的酒店有家特别有名的情侣餐厅你知道吗?” …… 枕溪倒是没有把这些话跟其他人说。只是她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心惊,于是决定打电话跟云总告状。 “小男生为什么跟你说这些。” “小男生?人也没比你小多少。” “才认识一天就交上朋友了。” “我不可以交朋友吗?” “我没这样说过。” “但你就是这样的语气。” “我不会妨碍你交朋友,只要你自己能分清楚就行。” “我要分清楚什么。” “对方跟你接触的目的。只要不是Ian眭阳那种就行。” …… “这事你打算怎么办?” “后果自负。我还挺希望她能弄出点大动静,这样接下来的几个月我也不愁没有大新闻来压制那边。” …… “你不会担心她影响到组合的评价和以后dream系列的运作吗?” “组合的评价不是你撑着?dream系列这就是最后一届。你真当我要做个几十年的偶像选秀。这是短期用来竞争的手段。” “你真是什么都能拿来利用呀。” “这也要别人送机会给我才行,安分守己的人自然无话可说无事可搞。” 枕溪说要挂电话,对方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什么时候回来你不知道?” “知道。” “有病。” 枕溪挂了电话,仔细想了想,安斐的事还是不要多管,反正云总裁两手准备,轮不到她来操心。 甘如来跟她说:“导演说今天拍摄会结束的比较早。我来问问你要不要一起去吃晚饭。” “好啊。” “你。”甘如指了指她,又指了指自己。 “我,还有周意卿,我们仨,可以吗?” “为什么突然想起来要一起吃晚饭?” “周意卿一直跟我说想找个机会当面感谢你,之前怕太冒昧打扰到你,所以一直也没跟你说。” “就在酒店内部的餐厅,你要是觉得不方便就算了。周意卿一直说如果你觉得不方便就算了。” “可以。”枕溪点头,“叫上果子藜和方楩一起吧,算了,我自己去跟他们说。” 潘姐有点担心。 “如果被人拍到你们一起吃饭,回头有什么联谊约会的新闻传出来……” “不会的。”枕溪说:“我会让甘如拍照片发出来,一切都公开透明干净地进行。” 潘姐不答应的话都到了嘴边,又想起枕溪说没人可以跟她聊天。 小小年纪就出道做了艺人,因为红,行程一直都排得比较见鬼,除了睡觉确实也没有其他的休息娱乐时间。 圈内最好的朋友在韩国,行程比她还繁忙,平时也没什么聊天叙旧的机会。和同组合关系好的那几个队友,又因为存在着竞争关系不敢跟人敞开心扉。 “你要是觉得不好我就找借口让她不去。” 潘姐跟地那话那头的人说:“但想一想,小姑娘确实可怜。” “让她去。我从来也没说过要干涉她的交友。” 潘姐在电话面前翻白眼,想现在倒是把话说得好听,也不知道那时候整天紧张枕溪和眭阳关系的人是谁。EJ现在长期驻扎在韩国,很大程度有这个人的私心掺在里头。 “你心里清楚就行,普通交友随便她。如果涉及到其他……” “您放心,只要我察觉到人有想倒贴她蹭她热度或是想跟她谈恋爱等一系列图谋不轨的想法和行为,我一定立马斩钉截铁绝不姑息。” …… 说是吃饭,前半程大家都挺尴尬。基本都是周意卿跟甘如说话,方楩跟枕溪说话,果子藜自己安静呆着。 尴尬气氛的打破是方楩提议他们5个人拉个群,平时没事可以出来聊天吃饭。 枕溪率先掏出手机跟其他人加好友。这个群一拉,氛围就要活泼很多。 “取个什么群名?”方楩问。 “巨星交流群。”甘如先提了一句,随后又说:“可我们之间只有枕溪是巨星。” “哎哟,不敢,您过赞了。” “那就未来宇宙巨星交流群。” 方楩确定了群名,要给5个人论资排辈。 果子藜不高兴按年龄,因为他就是里头最小的没有争议。 “我们组合的座右铭,人气高的是大哥。”甘如开口。 “可这个人气要怎么界定?” “微博粉丝。” “可枕溪又没微博。” “要不按照生日?” 枕溪没意见,她生日月份5个人中最大没争议。之后的排序是甘如,周意卿,果子藜和方楩。 那在群里的昵称,就分别是“丹爷”“如爹”“卿总”“果哥”和“小方”。 果子藜最高兴,从确定到现在喊了方楩几十遍“小方”。 方楩在桌子底下踹了他好多脚,好几次踹偏踩在枕溪鞋上。 枕溪正低头拍灰,就听见一声熟悉且温柔的—— “子藜。” 抬头,骗骗然朝着他们走来的正是上次见过的赵思颜。他们全都站起来给人问好。 “枕溪也在?好巧啊。” 这里五个人她就跟果子藜和枕溪打招呼,什么意思太明显。 “在这里拍广告,结束得早一起吃饭。前辈吃了么?”枕溪笑着答话。 “还没呢。” “那要不一起?” “不了,我还有事。是在那边看见了子藜的背影觉得眼熟,所以才过来的。” “你们这样聚在一起吃饭是被允许的吗?” 这话怎么说的?都说了是聚在一起吃饭,怎么一副她们几个聚在一起从事非法勾当的语气。 “都是好朋友,没关系。” “子藜呀,姐姐之前问你要不要来拍我的MV,你怎么也不给我答复?” “公司那边说没有收到前辈的邀请。”周意卿开口。 也是好笑,邀请人拍MV为什么不经过人经纪公司,现在还来问人为什么不答复? “子藜要是没意见我就让公司拟合同。没有那么麻烦。” “毕竟还是工作上的事,是要慎重一些。” 赵思颜把目光挪到周意卿身上,问他:“你是队长吧,叫什么来着?” “前辈你好,我是周意卿。” “第一次见面。” “前辈记性不好,我们之前一起录过节目的。”枕溪开口,“您,我,甘如,周意卿和果子藜,我们几个一起录了节目的,还有孔真真前辈。” 说话恶心人谁不会。 “那期节目您看了吗?可惜导演没把您的舞蹈剪进去,我看的时候还很期待呢。” “是么……”赵思颜笑得尴尬。 “听说您现在是X护肤品牌X系列的形象大使?” 赵思颜挺直了背,面带得意。 “没错,还没官宣,你怎么知道的,消息还挺灵通。” “我也和那个牌子签了合约,也是还没官宣,之后可能要一起共事了,还请您多指教。” “是么。” 那个品牌的护肤品代言合约很难拿到,她的公司努力了很久也只拿到了某个系列的形象大使身份。 “你签了什么身份?” “亚太区品牌形象代言人。” “亚太区?形象代言人?哪个系列?” “全系列。”枕溪笑,“我到现在也分不大清形象代言人和形象大使的区别。” 有什么分不清的。 枕溪的代言人身份是要拍广告在全亚洲推广。形象大使就只是在专柜开业的时候去站台卖吆喝。 听着好听,人品牌内部承不承认这个大使身份都两说。 而且亚太区,全系列,形象代言人。 以及,国内,某系列,形象大使。 有什么区别一眼就能看出。 二百三十五、tony老师 赵思颜说她有事要先走,走的时候还把他们买了单。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她有事没事爱给子藜打电话发信息,为此他之前那个手机都报废了,只能谎称被公司没收。” “她怎么还把果子藜看做几个月前的那位?老实说,小果现在的人气比她高吧。”甘如问:“她怎么敢的?” “觉得现在还是资本主宰的世界吧。” “小果啊,你要努力啊,争取早日站到山顶上,让这些不知所谓的老女人再也不敢对你生出什么乱七八糟的念头。都是些什么玩意儿。”甘如气。 由赵思颜,枕溪想到了岑小姐。 岑小姐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原因,是不是也觉得她手里的资本可以控制住云岫和他背后的全部? “岑小姐知道你现在整天赖在我家吗?” “赖?” “不是吗?” “房子是我的,家具是我买的,水电燃气费是我交的。为什么是我赖在你家。” “因为你抠门舍不得让我住酒店。” “她要是知道你赖我家会不会找人暗杀我。” “她不知道。” “你不敢告诉她么?” “岑染是个毫无三观可言的疯女人。” “所以你把大别墅让给她住,却来跟我挤一个50平不到的小屋子,心里很委屈吧。” “不委屈。” “我很委屈啊。我赚那么多钱为什么要跟你挤50平的小屋子?” “因为你喜欢。” “我才不喜欢。” …… 广告拍摄结束,她们匆匆忙忙地回去。 早上才从机场出来,吃个饭就赶到公司训练。 枕溪刚把练功服换好,前台就来通知,说有贵客要到。 贵客? D&D哪来的贵客?就算要谈合作也应该找云岫才对,来这小破公司做什么。 电梯门打开,李河跟个门童似得在前面引路。他身后跟了个脚踩高跟鞋,挎着名牌包,穿着紧身短裙的戴墨镜女子。 只看那露出的半张脸枕溪也能知道是谁。 “岑染姐。” 其他反应快的成员也紧跟着问候。 “丹丹,好久不见啊。” “是好久不见。” “我要见你还真难,你行程太满,我给你打电话你总在工作。” “嗯。” 那是故意的。 “所以我只能确认了你的行程后再来见你,不然又要扑个空。” 来找她的? “怎么了吗?” “我过几天生日,要办个party,邀请你和你的队友来玩。” 岑染从包里掏出张请柬。 “也请了一些我在圈里的朋友,到时候给你介绍。” 枕溪看请柬上的时间,后天,她琢磨着要怎么让潘姐赶紧在这天安排个行程。 “我跟你老板说了,让他别在那天安排工作。你就踏踏实实地睡个觉,到那天漂漂亮亮地来。” 岑染取下墨镜往其他人身上一扫。 “你们也来啊,我都跟你们老板说好了。” 这个老板肯定不是指李河。 云岫那个狗崽子又胡乱给她答应了些什么! “你是真忙。不行,回去我得跟你们老板好好说说,让他少给你安排点工作。真是的,这钱什么时候能赚到头。” 岑小姐走了,前后停留没有10分钟,搞这么大一动静就是为了来送张生日请柬? “那天,云岫会去吗?” 段爱婷突然问她。 是了,这边还有个虎视眈眈着呢。 有意思。 真有意思。 “岑染生日我为什么要去?” 枕溪环手坐在窗边,冲着刚进门的人说道。 “她这次生日办得隆重,请了很多圈内举足轻重的人,你去认识一下也好。” “你为什么答应。” “我不觉得这对你有什么坏处。” 腰间环上了一双手。 “拍广告好玩么。” “累得要死你去试试。” “我看甘如发的照片里你挺开心,和男孩子在一起玩肯定更有意思。” “我只有和卢意在一起玩才是最开心的。” “你哪是和她在一起玩。你是把她当闺女陪着她玩。” “你管我!” “不管你。你开心就好。” “哼!” 说得好听。 这人捧着她的脸往后转,说:“亲一下。” 枕溪打他的手。 “滚!” “又生气了,为什么生气。” “岑小姐知道……知道你在外面跟别的女的……女的这样吗?” 对方笑出声。 “外面?别的女的?谁是别的女的。这样?哪样啊?” 枕溪一抱枕呼他脸上了。 “卿卿我我,腻腻歪歪,暗度陈仓,狼狈为奸。” 枕溪每说一个词,他就要笑一下。 “你骂我我是习惯了,怎么还骂自己。” “苟延残喘,明修暗道,臭不要脸。” 这人抱着她,靠在她肩膀上看她。 “不愧是考过七次年级第一的人,还有呢?” “滚你大爷!” “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不许你说这种词。” “你管我——唔!” 脖颈和肩膀别扭成了一个容易落枕的姿势。这人一手捧着她的脸,一手抱着她,以一个居高临下的姿势吻她。 慢慢地,手指就熟练地插到了发丝里,指腹不轻不重地挠着她的头皮。 是在美容院花大价钱才能享受到的待遇。 枕溪把对方推开,从窗沿上摸了把梳子塞到对方手里。 她不想接吻,只想让云总裁给她梳头。 云总裁洗头,梳头按摩的手艺都是一流。有时候枕溪会觉得,云总裁可以不会读书和赚钱,就靠着这幅皮囊和给人洗头的手艺就能在理发店赚到钱。 “为什么又要梳头,梳多了会秃。” 云总裁无奈,往她头发里扒拉了一把,揪出几根掉落的头发给她看,说:“不梳了好不好?都掉了。” “那是假发。” 对方笑,“你怎么分得清哪些是真发哪些是假发。” “我和我的头发有心电感应。” “一会儿你又该睡着了。” 枕溪打了个哈欠,确实觉得困。 她趴在云总裁腿上,看着地上柔软的地毯,说:“岑小姐说了,让你少给我安排工作,我实在太忙了。” “我要让你天天待家里给我做饭你愿意么。” “我为什么待家里就要给你做饭?我不工作不可以出去玩吗?这个世界这样大,我想到处去看看。” “你玩心重,出去就不会回来了。” “我怎么玩心重?我读书的时候是年级第一,比赛的时候也是第一。我都是第一了怎么还玩心重。” “不许去,你得在我眼皮子底下待着才行。” “嚯!”枕溪翻身,“你说了算哟,你是管发签证还是护照?” “我是你老板。” “明年二月就不是了。” “我还是你男朋友。” “吼!谁承认?反正我不承认。我单身17年,没有男朋友。” “那我算什么?” 这人把梳子丢下,把她的头发全拨到了脑后。 “你不是我老板么。” “老板和旗下艺人这样吗?” 他低下头吻她,“这算潜规则吗?” 枕溪捏他的耳朵,“算,我潜规则你。” “怎么是你潜规则我,哪有艺人潜规则老板的。” “你给我梳头我才给你赚钱,不然你上哪去找我这样一座金山。” 枕溪摸他的脸,“我有时候觉得你特像白素贞是怎么回事。” 对方脸色变。 “所以你觉得自己是许仙吗?” “不是。”枕溪表情严肃,“我是小青。你死了,这个天下就是我的,连你老公都是我的。” 枕溪笑得喘不上来气,“岑小姐才是你的许大官人,云想是和你相爱相杀的法海大人。” 云总裁看着她的表情很是嫌弃。 “想洗头了。”枕溪正襟危坐,“头发有点不舒服。” “去吧。”云总裁撤开了抱着她的手。 “我只想洗头,你得给我舀水才行。” “只是舀水?不是想让我给你洗?” “你要是愿意……” “我忙这么一整天就为了回来给你洗头梳头按摩吗。” “你知道我这头发值多少钱?多少人想洗还洗不到。”枕溪放软口气,“我今天4点钟就起床赶7点的飞机,到了这边11点,吃了饭就去练习。现在特别困,想睡觉。” “不吃饭了吗。” “吃过了,想洗了头睡觉。” “你鞋呢。” 枕溪挂在他背上,“要什么鞋呀。” “我还得给你当轿夫是吧。” “不然你长这么大个做什么。” 枕溪被云总裁背着往浴室去。她坐在小马扎上,把脑袋伸进浴缸里,云总裁脱了外套卷起袖子给她调水温。 “你的睡衣为什么这么土?”云总裁问她。 “米奇短袖加夏威夷大短裤为什么会土?你以为你穿花栗鼠的睡衣就很洋气吗?哦——你是见过岑小姐的睡衣后才觉得我穿得土吧。” “穿她身上也土。” “怎么?你想照着她的睡衣样式给我买一件?” “你心眼那么小。” 没等到预想的骂声,低头一看,人已经趴浴缸沿上睡着了。 之后给她洗头发吹头发再把她抱出去都没醒过来,确实是累坏了。 她这会儿比她那时熬夜读书的状态还差。只是可能是在做喜欢的事,所以看着还是开心。 只有他知道,她身上真就是裹了层皮,所以打人才会特别疼,全是棱角分明的骨头。他有时候看着她露出来的胳膊腿,会觉得她很容易地,断胳膊断腿。 二百三十六、意外 岑染的生日会不得不去。 已经说了不会有媒体到场,可大家还是很重视。 就枕溪知道的,段爱婷的礼服就备了好几套。 完全是当做颁奖礼或者什么公开晚会在准备。 她这么重视当然不是为了给岑染面子。 而是知道当天云岫也会在场。 每看到她一脸期待憧憬表情去试衣服,枕溪就想提醒一句: 别太过,要抢了主人公的风头,或者被主人公知道你在觊觎她家小岫,非得给你撕碎了不可。 生日宴晚上八点开始,地点就在云家老宅。 云岫口中那个阴气森森经常停电还有可能会闹鬼的大房子,今晚一片灯火辉煌,外头看着华丽又壮美。 枕溪她们提前到达,被侍者引着往里走。 穿过植被搭建成的迷宫花园,经过豪气恢弘的后现代喷泉,才走到人房子面前。 这房子可真大。 不是一般二般的大,活像电影里才会出现的民国军阀住宅。 所以岑染才敢把生日宴开在家里,只用腾出一楼客厅,就够了。 枕溪今天穿得比较朴素,仿西服制的灰色格子套装,以及一双稍微带跟的鞋子。 这会儿站在宴会厅门口,和里头衣香鬓影的人群抽离成两个世界。和她身后全名牌礼服的队友也形成鲜明对比。 但旁边的女人还是朝着她径直走来,笑得十分开朗,和枕溪印象里的那个人不一样。 女人拉住她的手,说:“可算是来了,小染问了你很多遍。” 枕溪叫她,“云太太。” 云想的老婆。 “你认识我?”对方有点讶异。 “之前慈善晚宴的时候……”枕溪客气地笑。 “对……”对方表情由开心转变为抱歉,“上次的事,都是我们的责任,特别对你不起。” “没有没有……” 枕溪跟人客套着,心里在想这人为什么要跟她套近乎。 这位云太太不可能不知道她是和云岫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 “我带你们去见小染。” 也好,跟岑染打交道肯定要比跟这位舒服一些。枕溪真是猜不透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为了巴结她? 可是巴结她又有什么用。就算她能解除跟云岫的合同跟云想凑做一堆。可那样的话,叶九如要怎么办? 她们费心费力费钱捧出来的叶九如怎么办? 她只要一天还站在这个位置上,叶九如就永远冒不了头。 正常的做法,她和她老公不应该同仇敌忾地把自己往死里踩吗? 想不通,真是想不通。 岑染就呆在她自己的房间里,大家一个个进去跟她问候,这样的流程很像婚礼拜访新娘。 况,岑小姐今日还穿了一条白色纱裙,露出好看的肩背,颈部戴了条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珍珠项链,手指上还有颗硕大的钻石戒指,头发也盘了起来。 完全是新娘的打扮。 唯独缺了个头纱和捧花。 “终于来了。” 岑小姐起身迎她们。 “我还以为小岫又临时给你们安排了什么工作。他这个老板一向黑心,回头我得说说他。” “这是——什么意思?”段爱婷问。 枕溪在她两之间看了一眼,也不明白段爱婷为什么就这样直接把云岫的名字说了出来。 她们组合的人除了她,并不知道云岫是她们直属老板的事实。 “回头让枕溪给你解释吧。” 枕溪一脸问号。 “不要紧了,最近就会出新闻。”岑染笑。 “什么新闻?” “D&D被Cloud收购。” “Cloud吗?” 为什么不是云氏。 这事她完全不知道。 其他人都惊了。段爱婷眼睛瞪得很大。 “所以现在D&D也算作云氏的产业?” “准确来说是cloud的产业。” 岑染很明显不想再跟其他人解释这方面的事情,她兴趣缺缺地岔开了这个话题,说大家一起拍照。 她坐在椅子上,大家站在她周围拍照。 更像新娘和婚礼现场了。 “我见……”枕溪想了一会儿,有点不知道要在岑染面前怎么称呼云想的老婆。 这家里就有三个云太太,谁分得清哪个是哪个。 “我见云想先生的太太在楼下……” 要怎么说? 帮忙? 还是迎客。 人家的身份至于吗。 “你说杜若秋?”岑染小声在她耳边说:“平时也不来往,不知道今天吃错了什么药,非得过来给我当侍应。” 枕溪心惊,岑染怎么称呼怎么看待她那位妯娌是她的事,可她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个? 她们的关系并没有亲密到这个份上。 “要不是顾及着……我根本都不想请他们。本来关系就不好,还上赶着来我的生日恶心人。” “洗手间在哪?” 枕溪赶紧打岔,她不能再听下去了。 她和岑染和云家是什么关系?这种话她怎么能够听到耳里。 枕溪找了借口离开,自己走在二楼幽深曲折的走廊,好半天,都没找到去往楼下的楼梯。 她刚才是怎么上来的? 就记得那楼梯是封闭的。 这里的地毯是深色,壁纸也是深色暗纹的样式。暖色偏暗的壁灯,近乎黑色的房门。墙上挂着一些看着就价值不菲的艺术名画,但那些扭曲的人物风景色彩图像就是会给人惊悚的感觉。 枕溪站在中间,前面看不到头,后面也看不到头。她再一次感叹,这个房子真的过分大,而且布局真的曲折,她都怀疑自己一直在这里头绕圈。 也确实在绕圈,又走过好几分钟后,她再次看到了那张面部畸形扭曲的人物画像。 枕溪有点崩溃。 现在最好的办法是见到房门就敲,要是那间房里有人,就能把她带出去。 可今天来得都是客人,有谁会呆在人家二楼的房间里不出去。 她还是决定试一试,好在二楼的房间不算多。 可敲过去三扇门,也没人回应。 尤其她抱歉着打开房门后,看到里面黑漆漆的环境更觉得心慌。 “对不起打扰了,请问……” 又一点动静没有。 她说着抱歉把手搭在了门把上,想着这屋里如果有个电话就好了。 拧不动,锁死了的。 “倒霉!” 枕溪转身,想着赶紧往下一扇门去,别回头人生日宴开始她还被困在这里。 卡塔! 身后传来声音,那道锁死的门打开了。 一个灰头发的男人出现在面前,头发凌乱,手还揉着眼睛。 “你?” 居然还是个认识的。 “什么事?” 对方问她。 “你……齐橹,你怎么在这?” 这人赫然就是前些天一起合作拍广告的A7成员齐橹。 “你又怎么在这。” “我受邀来参加岑染的生日宴。” “我也是。” “你知道怎么下楼吗?”枕溪问他,“我在这绕了快20分钟。” “第一次来?” 不然呢。 “你等一下。” 对方转身回了屋,再出来的时候手上多了条领带。枕溪这才发觉这人今天身上穿了正式的西服。 “你怎么这种表情?”对方问她。 他们组合一直走hip-pop路线,平时衣服都是大金链子小手表之类,乍然穿得这么正式,枕溪还真不习惯。 她都怀疑这人腰带上别了金链子,只是被衣摆遮住看不到。 这人带着她走到一扇门前,一推开,里头就是楼梯。 不是,这种私人住的房子为什么要把楼梯设置的这么隐秘? 还有,她刚才是走这把楼梯上来的吗。 “去吧。”对方朝她扬了扬下巴。 枕溪往里头看了一眼,又是全暗色的布置。 “你呢?” “时间还早,我不下去。” 说起来这人对这里的布局可真熟悉啊,刚才还在人家的房间里睡觉。 肯定不是云家的什么亲戚就是至交好友。 枕溪点头,往里走。 “等一下。” “你是不是夜盲,能看得见吗?” 枕溪看着他。 “奇怪我怎么知道?我还知道你不吃芒果和海鲜,喜欢麻辣烫。你去我们宿舍看看,冰箱上贴的就是这个。” 枕溪:…… “我送你下去。”对方看了眼她的鞋,问:“方便自己走吗?” 枕溪刚要点头,对方就把胳膊伸了过来。 “巨星应该有的待遇。” 枕溪无语地笑,还是让对方扶着自己往下走。 别说,这地的楼梯还挺高。 还没到楼下,她就听到门响的声音,一个女声在下头响起。 “段爱婷是怎么回事。” 岑染的声音。 “不知道你说什么。” 云岫的声音。 旁边的齐橹朝她比了个嘘声的手势,看意思是要偷听。 这个楼梯太封闭,上楼下楼都有两道门把守,就跟一般的安全通道差不多。 “这道楼梯不许外人走。” 齐橹小声说给她听。 难怪了,岑染也想不到不给外人走得楼梯间里会有其他人。 “她眼睛一直黏在你身上,她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 “真不知道假不知道?她那种狐狸精小贱人我见得不要太多,你是不是和她有点什么。” 枕溪翻白眼,想这是什么迷人的谈话…… “我之前就告诉过你,让你离那些妖里妖气的小贱人远一点。你是不是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你想怎么样。”云岫开口。 “马上把跟她的合约解除,以后不准跟她来往。什么货色都敢往你身边凑。这事你不做就我来。” “随便你。” 轻描淡写。 二百三十七、介绍 兴许是云岫太随意的口气,岑染又有点拿不住主意。 “你什么意思?” “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今天来了很多小姑娘,很多都和你年纪相仿,怎么样,有没有入眼的,我给你介绍呀。” 口不对心的语气。 “你决定。” “什么叫我决定!”岑染的声音徒然放大,好像有点太相信这里的隔音水平。 “你以为杜若秋随口说给你介绍女朋友你就真能安心地去谈恋爱结婚?别做梦了。你要娶谁,以及你结不结婚不是她杜若秋说了算的。” “那是你说了算。” “只要我还活着一天,你就不能跟别的女人结婚,连想都别想。” 云岫说了句什么,枕溪没听清。 但岑染倒是叫出声来: “你说什么?” 云岫没再说话。岑染抽噎的声音响起,说: “小岫,你不能这样对我。我知道我们现在不对,但一切都会好的。我们可以出国。” “我为什么要出国。” “我是我们家的唯一继承人,我把我所有的财产都给你。” 嚯! 枕溪咋舌。 “你跟我走,我把岑氏地产给你。你有了这些,完全没必要再费力气去跟云想争。就算你什么都不做,云氏也是你的。” 云岫会做什么回答枕溪很想知道,但突如其来的敲门声也让这场谈话无疾而终。 “岑小姐,你在里面吗?” “怎么了?”岑染佯装镇定。 “有客人想要见你,我们已经找了你有一会儿。” “我这就出去。” 房门被打开,有明亮的灯光射进来。 岑染和云岫都离开了。 为了避免尴尬的情况出现,枕溪和齐橹还要再等一会儿才能离开。 无缘无故地被迫听了这一程子八卦,枕溪的心情真是说不出的复杂。 不知道旁边这人作何感想。 “走吧。” 枕溪巴不得赶紧离开这个压抑的地方,也没要对方扶,自己快速了走了出去。 岑染的27岁生日宴会正式开始,枕溪也是这时候才知道她的年纪。 比云岫的真实年龄大了8岁。 她挽着云岫站在人群中央,面前置了个好几层的蛋糕,旁边有一个香槟塔。 “翻糖蛋糕,一看就不好吃。” 枕溪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她后头的齐橹笑了出来。 岑染全程挽着云岫说话,切蛋糕,开香槟。隐隐地,有一种光明正大的炫耀。 在场的绝大多数人恐怕都知道她对她老公的弟弟抱有着什么企图心。 敢这样明目张胆,很可能说明已经不在乎外人的眼光和评价。 也是,她刚才都说要用自己的家产换跟云岫私奔的机会。 枕溪想,恋爱中的女孩子是不是脑子都不清楚。岑染有她家的产业做后盾,她就永远都是公主是女皇,还能时不时地拿这些要挟云岫妥协什么事情。 她要是把这些给了云岫,她就什么都没有了。 云岫真的是全身心地厌恶岑染。要真到了那地步,他可能还不如上辈子的饶立群对她。 真的是蠢。 许愿结束,大家散开。 岑染冲着她们的方向招手,枕溪以为是在喊她。 “小橹,今天一整天都没见你,上哪去了?” 齐橹从她身旁走过,走到了岑染面前。 “困了,去睡了一觉。” “我都说让你和那个小破公司解约了,家里那么大的产业不够你折腾?云氏底下也有专门做偶像组合的公司,你干嘛非得去自己瞎闯。” 什么情况? 枕溪竖着耳朵。 “丹丹!”岑染喊她,“我给你介绍,这是我表弟,齐橹。” “姐,我们前些天才一起拍了广告。” “是么?”岑染惊讶,“你都没有跟我说,拍得什么啊?” 齐橹报了品牌的名字。 “你小时候不是一直嫌弃这个品牌的衣服难看吗?” “我们的情况能接到这种广告已经很好了。” “所以让你回来啊,云氏旗下的cloud和马上要兼并过来的D&D都随你挑,不比你那个小破公司好?你看我们丹丹平时接的都是什么资源。” “她红啊。” “她红当然也有自身的因素。但也是云岫绞尽脑汁,倾全公司力气捧出来的。” 岑染不高兴,“你们那MV我也看了,那是什么?为什么那么简陋。” “没钱啊。” “所以说……” “打住,你可别说了。我每次见你你都跟我说这个,你累不累?” “我们家就你一个男孩子。你要当明星我们也没反对,但你也不能瞎糟蹋自己啊。” “我怎么就瞎糟蹋自己了。” “你看你们那个组合,都出道几年了?要在云岫手上早红了。你看现在的dream girl和EJ,红得是不是全国头一份?” “我们不是传统偶像,他那套对我们没用。” “怎么会没用呢?”岑染拽着他的胳膊,“你别总是对他有意见。” “不敢不敢。”齐橹笑,“我哪里敢对他有意见。” 这种家长里短的事,枕溪真不应该待在这里,偏她的一只手还被岑染拉着。 “我可听说了,有个小姑娘勾搭你是不是?” “没有。” “怎么没有?你还跟人交换联系方式了。” “你们谁又往我身边插人了。” “不说这个,这不是重点。” “我不能交朋友?”齐橹问。 对对对,枕溪也想说这个。 这什么都还没发生呢,怎么就是勾搭了。 虽然安斐确实是这种目的。 “不是反对你交朋友。是这个圈子吧,有心机的女孩子太多,怕你吃亏。” “我是男孩子为什么会吃亏。” 就是。 “反正你听姐的话,别搭理哪些目的不良的地摊货。你要交女朋友也得交善良懂事为你着想的,别想着把哪些妖里妖气的小贱货领回我们家。” “你看看,又是那个贱人。” 岑染话锋突然一变,眼神也跟着凌厉起来。 枕溪顺着她阴毒的眼神看过去,看到了段爱婷正跟云岫在说话。 提着裙摆昂着头,笑得特别甜蜜开心,一派少女的天真。 云岫也安静地听着,侧脸显得特别温柔好看。 “那个贱人!” “长得还不错。”齐橹突然开口。 枕溪诧异地看他,想他火上浇油做什么。 果然,岑染扯出了讥讽刻薄的笑,说: “现在的小姑娘还是太年轻,没见过世面没吃过亏,无知者无畏,仗着自己年轻漂亮就以为整个世界都是她的。等哪天毁容就学乖了。” 惊悚! 枕溪终于知道云岫为什么每次和岑染见过面后都要发疯。 “像枕溪这样的就挺好。” 枕溪的鸡皮疙瘩瞬间从脚底蹿到后脑门。 “说什么呢?” 云岫朝着他们走来。 “说现在有的小姑娘真不要脸,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也敢来勾搭我们小橹。” “是么。” “所以我说交女朋友得交丹丹这样的。” “是么。” 云岫朝着她看过来。 枕溪也不说话,心想这种话你自己去跟岑染掰扯吧。 “就是不知道我们丹丹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你看看我们小橹,长得帅家世好还会弹钢琴写歌。” 枕溪无语微笑。 “姐,在我们眼里,枕溪是天王巨星级别的,和我们不在一个档次。” 齐橹开口替她解围。 “再说了,我弟弟多喜欢她,别回头得跟我打架。” 嘶—— 刚夸他给自己解围,怎么又把话说到这上头。 “反正你交女朋友得来问过我,我不答应的绝对不可以。” 齐橹笑了一声没说话。 “枕溪。” 回头,是安斐站在她身后,说:“找了你很久。” “怎么了?” “有点事。” 枕溪跟岑染道别,说想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结果这一转眼,就看到安斐正对着齐橹暗送秋波。 又被利用了! 她是块砖吗?她就想问。 哪里有用哪里搬。 “齐橹为什么会在这里。”安斐问她。 “我怎么知道。” “我见你们一直在跟今天的寿星公说话。” “随便聊两句。” “今天的场合,不是非富即贵的人进不来吧。” “不一定。” 枕溪站定看着她,说:“你不也进来了?” …… 枕溪都能大致猜到安斐这会儿的心理活动。 原本以为人家没钱不红见识短,只是恰好看上眼才勾搭的小哥哥,摇身一变,成了云氏少奶奶生日宴的座上宾。 今天能来参加这个晚宴的都是什么人,不是名流权贵就是当红明星。他齐橹跟当红明星还暂且沾不上边,那就只能是名流权贵了。 枕溪都能看到安斐眼里冒出的火焰。 都不知道人表姐刚才是怎么形容她的。她要是有点眼力见,在今晚这种场合上就该安分一点。 “我和他很熟的,我可以自己去问他。” 因为安斐的这句话,枕溪把到了口边的劝告收了回去。 宴会还在继续,留在宴会厅的人已经不多。听说云家的大花园十分漂亮,这会儿的大部分人都去了外头。 枕溪百无聊赖地坐在沙发上发呆。 “不出去看看?” 突然响起的女人声音,来自云想的太太杜若秋。 “外面好像有点凉。” “后头的荷花池开花了,漂亮得不得了。岑染让人在那周围挂了一圈灯笼,天黑看过去实在漂亮。你想去看看吗?” 二百三十八、特别开心 看荷花? 莫名其妙地看什么荷花? 她都说了外面冷还邀请她去看什么荷花。 枕溪觉得杜太太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看这意思,是想找个僻静的地方跟她说话。 不想去,也不能去。 她和她老公都想搞死自己,谁知道又给了设了个什么局等她往里钻。 “夜风太凉了。” 枕溪笑着,说:“下次有机会再来拜访。” “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机灵聪明。”杜若秋在她旁边坐下,“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小姑娘顾虑多点也是应该。但你看,现在好多人都望着我和你,你要是跟我出去出了什么事,我第一个就脱不开干系。” 是么? “我就是想单独跟你说会儿话,才找了这个看荷花的借口。平时我们也不回这个房子住,这地就岑染一人霸占着,那池荷花她非常喜欢,从来也没让外人去看过。” 是么。 “那是云家的后花园,装了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监控。你要是不放心,找个你信得过的人一起去?” 看这情况是非去不可,也不知道这位太太有什么要紧话要跟自己说。 “哪里的话,云太太是主人我是客人,客随主便,就劳烦您了。” 枕溪起身。 正好,她的队友正结伴从外头回来。 “我请枕溪去后花园看荷花,跟你们说一声,省得你们一会儿找不到人。” 杜若秋先开口,跟她的队友报备了她的行踪。 坦荡成这样,枕溪倒是没什么顾虑了。 “我们可以一起去吗?” 佟雯毫无眼色的开口。 杜若秋看都没看她,只说:“下次吧。” 枕溪跟着她往外走,刚出大门,这位云太太就挽住了自己。 “一直都想和你见个面,但也一直没找到机会。” 这话耳熟,岑染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也说过。 多难得,圈里龙头集团的核心人物一个个都想和自己见面。 “你是Y市人吧。” “是的。” “云岫之前,也在Y市生活过。” 平地一道惊雷,枕溪一下就慌了。 她知道云岫的过去藏不住,有心人费点力气就能挖出来。只是没想到这人会在这个时间点跟自己提出来。 “说起来也奇怪,比起他亲表妹枕晗,你跟他的关系倒是要好上一些。” 枕溪微笑着,不说话。 “你在家的时候管他叫什么,表哥吗?” 很长时间,没听过这个称呼了。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枕溪打算装傻充愣到底。 “听说你的学习很好,要是好好念书,明年就该高考了。以你的能力,考上一所不错的大学应该很容易。” “过奖了。” “我们一直都很好奇,云岫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能让你放弃学业搅和进这个大染缸里头。当艺人要比读书辛苦吧。” 原来他们以为她是为了云岫才来参加比赛出道当艺人。 “小岫长得真是好,漂亮得完全不像云家人。以前上学的时候肯定有很多女生追他。也别说女生了,就连……” 杜若秋捂住嘴,一副不小心说漏了什么的惊慌。 演技真是不好。 就岑染和云岫那点破事,圈里核心的这一层人里谁还不知道。 “你的合约签到明年二月份,怎么样,合同到期后会续约吗?” “我的合约在melon手里。” “练习生合约而已。你要现在跟他们提出解约,保管他们连违约费都不敢跟你要。” “不不不。”枕溪摇头,“我是想回去参加rainbow girls在明年的总选的。” 对方惊讶。 这回是真实的惊讶,没有演技的成分在里头。 “为什么?你这样还去参加总选没有意义。” 有啊,这不是为了恶心你们和叶九如吗。 “一直都很喜欢竞争的刺激感。” 枕溪太好奇,她究竟知不知道她老公和叶九如那些事。 “枕溪。” 一个男生的声音。 “杜姐。” 齐橹走过来,问:“你们要去哪?” “带枕溪去看看你姐的那池荷花。” “正好了,我也想去看看,一起吧。” 枕溪知道杜若秋肯定不愿意,好不容易找了个跟她单独说话的机会,这平白的,里头插进来一个人,什么话都不再方便说。 “行啊。你在前头带路吧。” 居然答应了? 枕溪愈发搞不动这人的目的和企图。 那也算多了个人,这位太太也没再说什么奇怪的话。 “枕溪交男朋友了吗?” “没有。” “17岁正是谈恋爱的好时候,我也差不多是在这个岁数认识的我先生。” “初恋吗?”枕溪问。 “没错。” 杜若秋笑得一脸甜蜜。 看来确实是不知道云想和叶九如的事。 “真了不起。”枕溪真心感叹了一句,初恋就是结婚对象还真了不起。 “刚过法定结婚年龄我们就结了婚。我也觉得这样很好,自由恋爱自由结婚,我喜欢他他刚好也喜欢我,省去了家里的安排。” 这个社会里自由恋爱和结婚不是很正常的事? 对了,岑染的婚姻好像就是家里给安排的。 “说起来你可能会觉得好笑,云家除了云想和还没结婚的云歌,其他人的婚姻都是家里给安排的。也不知道我们小岫以后会娶个什么样的女人。” 说这话的杜若秋正打量她。 枕溪觉得好笑。 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觉得她喜欢云岫,觉得她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云岫,想搓搓她的锐气,想打击她的热情? 以为她听到云岫跟别的女人结婚会生气? 以为她是岑染呢。 枕溪都懒得搭腔。 “杜姐连枕溪的感情问题都操心,不如也顺带操心操心我的?” 一直安静带路的齐橹开口。 “听我姐说您要给云岫介绍女朋友,不如也顺带地,给我介绍一个?” “我可不敢给你介绍,回头你姐看不上眼还怪我多管闲事。再说,追你的小姑娘那样多,何必用我操心。” “到了。” 面前果然一池开得漂亮得荷花。 大红的灯笼映在满池波光里,和着蝉鸣,和周围的黑夜连成一线,只有点点红光点缀。 甭管杜若秋带她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现下目之所及看到一切,让枕溪很满意。 “外人可进不来这里,其实除了打扫的人外,很少有人会来这里。” “为什么?”枕溪问,这里景色这样好来着。 “因为所有卧室的窗户都往这里开。” 杜若秋让她看对面的房子,说:“卧室是很私密的地方,总不能一拉开窗帘,站在这里的人就能看到里头的光景。” 枕溪起先还没明白过来她的意思。 只是她说完这话后,恰好地,有间屋子的窗帘被拉开。 在大部分房间都熄着灯的情况下,这间亮着灯的房间特别引人注目。 “哎呀,那是小岫的房间。” 杜若秋适时地开口。 枕溪心里有声音告诉她这会儿应该把目光移到面前的美景里。 可眼睛就是像被点了穴,只能定定地钉在那里。 她狠自己的视力过分好。 岑染先出现在窗前,整扇的明亮窗户让她的身影在皎洁月光下也特别好看。 云岫在几秒钟后出现,侧身站着望着岑染。 岑染不知道在说什么,情绪有点激动。 突然地,毫无预兆又有点理所应当地,她拉着云岫的领带吻了上去。 枕溪觉得全身一阵酥麻,像是麻筋被人打到。 云岫什么反应都没有,没有推搡也没有更近一步,就跟个木头人似得站在那里。 岑染退开,跟他说了句什么,又再次吻上去。 这一次,枕溪能看到他的手搭上了对方的腰,脸也侧了过去。 他的眼镜也被抽走。岑染勾着他的脖子,把他拽得弯下了腰。 男才女貌,像对热恋的情侣或是新婚的夫妻。 浓情蜜意,干柴烈火,吻了可能有十来分钟。 枕溪都替他们累得慌。 吻完之后,两人还抱着耳鬓厮磨了许久。 窗帘被拉上,过了一会儿,灯也暗了。 “真是抱歉。让你们看到这个。” 杜若秋打破沉默,一双眼睛死死黏在枕溪脸上。 她想看出什么? 是了,她觉得自己喜欢云岫,觉得她乍然看到心上人跟别的女人接吻,会气急败坏肝肠寸断以泪洗面。 “我什么都没看到。”枕溪开口。 “这荷花是真好看。”齐橹也这样说。 “时间不早了,回去吧。” 枕溪把手搭在了齐橹肩上,说:“这路不大平。” 杜若秋看着她,露出似是而非的笑容。 笑什么? 她什么都没表现出来好吗。 她来时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她没有被影响,没有情绪起伏,好吗。 做什么这样看她。 喧哗声一点点入耳,终于到了人多的地方。 枕溪把手从齐橹肩上拿开,随手端了杯果汁。 “谢谢云太太招待。” “不客气。” 枕溪径直朝着她队友走去。 她们不知道在聊什么,嘻嘻哈哈一派热闹。 枕溪走过去,问了声在说什么,随即便开始跟着笑。 笑出声来的那种。 特别开心。 特别特别开心。 二百三十九、最佳女主角 “怎么样?” 见杜若秋和枕溪分别,云想便凑了过去。 “成了。”杜若秋感叹,“真沉得住气,面上什么都看不出来。难怪人家能火。比叶九如有出息多了。” 云想没接后头的话,只问:“面上什么都看不出你怎么知道成了?” “枕溪是个什么性子你不知道?白给你研究她那么长时间。要强又倔强,把尊严看得比什么都重,这样的女孩子要真稀里哗啦大哭一场才不正常。” “最好她心灰意冷彻底跟云岫划清界限才好。” “划清界限不好说,但肯定不会给他卖命了。”杜若秋嗤笑,“喜欢的人背着她跟自己嫂子那样……她要是还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这几年的圣贤书就算白读。” “这次也是赶上。岑染原本只是想刺激那个段爱婷,所以让人来叫她,要不是被我知道拦下来,枕溪这会儿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云想搂着她,笑,“我们老婆大人就是有本事。要不然以枕溪那个刀枪不入的性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让我们找到空当。” …… 枕溪笑累了,距离晚宴结束还有一会儿的时间,她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下,让走得时候再来叫她。 刚才在热闹的地方不觉得有什么,这会儿一安静下来,满脑子都是刚才的旖旎画面。 比满池的红灯荷花都要亮丽。 她想起第一次见岑染,她要跟她合照时掏出的那个粉红色黛丝手机壳。 以及后来云岫手机上的那个蓝色唐老鸭手机壳。 情侣的图案,情侣的配色。 只有幼稚的情侣间才会用到如此幼稚的情侣手机壳。 云岫口口声声厌恶岑染,惧怕岑染,却还是和她用了情侣款式的东西。 如果自己当时没有一时意气砸了那个手机,还不知道会用到什么时候。 说起来,他对岑染是什么看法什么态度,一直以来也只是他的一面之词。 就刚才偷听到的谈话,现在再来想,也可能只是小情侣之间的打情骂俏。 是她太相信对方的叙述,所以主观代入了某些名为厌烦厌恶的情绪。 现在取下滤镜来看,其实也不全是那么回事。 关于云岫的一切,他的生活,事业,他这些年的遭遇。他的困境,他的企图,他对未来的期望。 都只是他的一面之词。 他经受的苦难,他面临的窘境,他陷入的沼泽,经他巧言令色的加工后,很可能都是假的。 只有野心是真的。 枕溪发笑,突然觉得自己并不了解这个人。 这么看,她和岑染也没什么区别,都是对方利用的对象,是他手上的棋子。 他需要岑染及她背后资本势力的帮助。 需要自己为他打江山坐江山拓展事业版图。 那他用来哄自己安分听话的手段,是不是同样也适用于岑染。 确实也有想不通的事情。 岑染警觉他身边女人已经到了疯癫的地步,却唯独对自己态度良好。 她什么都跟自己说。 什么都不顾忌。 什么,都不顾忌! 云岫在她面前说岑染是个恐怖的疯女人,又会在岑染面前怎么形容她。 能让岑染放下女人戒心对她敞开心扉的言词,会是什么。 枕溪不敢想。 想了就恶心。 其实云岫从来都没变过,从头到尾,他都是一个样。 从她刚认识他的时候起,他就知道怎么让她心甘情愿帮忙处理他母亲墓地的问题。 还有后来的种种,他很懂得怎么利用她让自己活得很好。 或许在她喜欢他这件事上,他比她还要早知道。 在刚刚有点苗头的时候。 他那样精于算计,她向着他走近的这一路上,这每一步,都有可能是设计好的。 经过他缜密大脑的大数据整合推算出了一种最万无一失的方案。 自己了解他,万没有到他了解自己的千分之一程度。 枕溪安慰自己,没关系的。 和上辈子不同,她现在什么都有,有钱有能力有粉丝,缺了谁,她都能活得好好的。 她没必要委屈自己,没必要妥协,没必要忍让,她可以完全凭着自己的性子,怎么痛快怎么来,怎么解气怎么来。 没关系的。 她手里要有颗*,她肯定炸平这里。 让所有等着看她笑话的人都灰飞烟灭。 “怎么一个人坐这。” 抬头,是段爱婷。 “脸色不好的样子。”段爱婷笑,“该不是要挂了吧。” “刚才你和云岫说什么了?”枕溪问。 段爱婷笑,有点少女的扭捏娇羞。 枕溪深吸气,笑,“看你的样子就是藏不住话,早等着我问你了吧。你要不说我可走了。” “你求我我就告诉你。” “我求你做什么,我对你们的事才没有兴趣,你爱说不说。” 她和段爱婷也是搞笑。 她嘴上说着不想听,心里却祈祷着段爱婷赶紧告诉她。 段爱婷嘴上也推拒着,心里恐怕也求着枕溪再给她找两个台阶。 “我问他D&D和cloud的事。他承认了D&D要兼并的事。” 枕溪抿着嘴,就怕自己着急地问出那句“然后呢。” “我说他以后是我老板了,我能不能请他吃饭。” 段爱婷看她,恼气地问:“你怎么不问结果。” 她猜到了。 看她的表情就能猜到。 “他说可以。” 又是一个可怜人。 三个女人一台戏。 枕溪还在这台戏里担任了女一号的职务。 她们三个人,只有她是知道另外两个人的存在。 岑染知道段爱婷,不知道她。 段爱婷最可怜,谁都不知道。 按照一般的狗血剧本,她是不是应该先下手为强神不知鬼不觉地整死这两人,好早日坐上正宫的位置。 可她的身份不是整日沉迷痴男怨女的闺中怨妇。 她是巨星。 做这种事,甚至升起这种念头,都掉价。 Low! 段爱婷被人叫走了,枕溪还安静地坐在那,她看着云岫朝她走近,问:“怎么自己在这,外面很热闹。” “换了身衣服?”枕溪问他,“刚才那身挺好看,为什么换了。” “沾了奇怪的味道。” 枕溪还是笑。 “无聊可以先走,我让人送你回去。” 枕溪点头,问他:“你今晚回去吗。” “不好说,这边不知道要进行到几点,你别等我。” 云岫招来了管家,说送枕小姐回去。 枕溪起身,歪头看他。 “为什么这样看我。” 对方笑,伸手想来摸她的头。 枕溪往后避,还是看着他。 “刚才去哪了,一直没见你。” “和齐橹在聊天。” 对方脸色一变,说:“不许跟他来往。” 看看,演得多好啊,不愧是巨头电影公司的接班人。 “只是朋友。” “岑染说要把你介绍给他做女朋友,还只是朋友。你朋友那样多,不缺他一个。” “也对。” 管家过来说,说车子已经安排好。 对方说送她出去。 “不用了。” 枕溪看了他许久,脸上一点点带了笑容。 “为什么这样看我。” 他也笑。 开朗坦荡的笑容。 “口红印擦一下,左边衣领上。” 脸色瞬间阴沉,手指快速地抚了上去,然后才想起他换过衣服这个事情。 “逗你玩呢,傻不傻。” 枕溪冲他摆手,说:“我走了。” 这人的脸色有所缓和,但还是难看得厉害。 “路上小心,到家给我打电话,知道吗。” …… 枕溪上车,看着窗外闪过的浮光掠影,特别想哭。 可前面开车的人不聋也不瞎,。要回头跟人说,说枕溪在车上哭得不像样子。 要是让云想那边知道了,还不知道要怎么笑话她。 “您把我送回宿舍吧,我有点事。” “可是少爷说……” “没关系的,我本来就住宿舍。” 司机拗不过她,把她送去了宿舍。 这会儿的宿舍没有一个人,屋里一盏灯没开,空气中有爆米花独有的焦香甜味。 枕溪往沙发上一倒,眼泪就滚了出来。 原本只是压抑的低泣,逐渐变为无法控制的抽噎。 电话铃声在寂静黑暗的空间里很明显。 枕溪这会儿不想跟任何人说话,可在看过来电显示后,还是接了起来。 “枕小溪!” 分明是低沉的嗓音偏又要用喜气的语气说话。 “我后天回国。总算是能回来了,韩国这泛着脚臭味的泡菜真吃得我想吐。” “你要不忙请我吃饭呗。你那未来巨星交流群是怎么回事?我怎么看里头有两个小白脸长得不错来着……你怎么不说话?一听我说要你请吃饭就给我装聋作哑?你至于吗赚那么多钱还小气。” “说话,枕溪!你看你那抠门劲。” 枕溪吸了一下鼻子,那边愣了一秒,语气骤变。 “怎么了。” 声调瞬间从云端跌倒地心,这种质问的语气让枕溪害怕又心安。 “说话,怎么了?” 枕溪眼泪淅淅沥沥地往下掉,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跟对方说这么难堪的事。 “没死就出气。你不说话我现在就订机票回来。” 枕溪躲进卫生间,试着张了张口,嗓音和气息抖得完全没法正常说话。 “失恋了。” 所有碎在地上的自尊心黏合起来,就只是这样一句话。 简单,又不简单。 二百四十、来自眭阳的洗脑 “跟谁。” …… “说话。” “林岫!” 那边骂了句脏话。 “什么时候。” 枕溪没应。 “我问你什么时候开始的。” “最近几个月。” “为什么失恋。” 枕溪慢慢地,把一些自尊范围内允许的事说给他听。 对方边听边骂人。 中文英文韩文的脏话互相交杂着。 他听完,问她:“你应该没吃亏吧。” “嗯?” 枕溪一时没反应过来。 “那小子没占你便宜吧。” “没没没……没有。” “那还行。” 那边换了个语气跟她说: “哭什么,别哭了,有什么可哭的。两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还不满大街。你就是年纪小不懂事所以才一时鬼迷心窍,谁都要有一两次这种经历。全当买教训,过去就算了。” “我真挺难过的。” “难过什么难过,你分得清什么是喜欢?我看你就是觉得自己自尊心受不了,觉得委屈。要真让你打林岫一顿也就消气了。” “这……这样吗?” “你听我说,跟我这哭完就算。一会儿洗个澡好好睡一觉,你能喜欢林岫什么。长得没我帅没我好看还没我有钱,有什么值得你喜欢。” “不是这样的……” “什么不是。哥跟你说,我见过的小姑娘都够你们再办好几年的dream girl 130。你能知道什么,你才17岁,要你这会儿27岁跟我说喜欢人家我能信。17岁,以前也没谈过恋爱,看这样子也没喜欢过人,容易把一点点的好感当做喜欢。” “不是这样的……” 她是三十岁的灵魂,以前也喜欢过的人。 能分清喜欢和好感。 “你要有点出息,以后就别理他,过段时间就好了。你现在的心态就跟小姑娘追星似得,一副要死要活海誓山盟非他不爱的架势。你看卢意,之前她喜欢那个男明星爆出恋情的时候她不比还难过?那哭得一栋教学楼都听得到。这过了有没有一个月,就喜欢别人去了。你现在也这样,过段时间就好了。” “是……是吗?” 这他妈是安慰? 分明在洗脑和传销。 “你让他跟他嫂子跟段爱婷那个恶毒女人鬼扯去。我们不理会他们,好么生生养大的姑娘,长得漂亮学习又好,现在还是个大明星。未来前途不可限量,为什么要跟他们搅和在那个烂泥塘子里,搞得自己一身臭。现在醒悟了也好,省得哪天烂泥塘子变粪塘更搞得自己一身臭。” 听他这么一说,枕溪都觉得身上发痒。 “行了,别哭了。小年轻谈个恋爱这样挺正常,谁还能十来岁的时候谈恋爱奔着结婚去的。话说,你没想过要嫁给他吧。” “没有。” “那行。咱也不吃亏,好歹也是个有头有脸的,长得也不难看。这要是去相亲得交小十万会费,就当练手了。” “你说得那是什么话。” “我这不怕你钻牛角尖想不通,才好了几个月有什么了不起。你看李明庭和钱蓉都谈几年了还整天干架。你别想他是不是骗你什么,你就当一直喜欢的偶像爆出了恋情。我呸,他也不配当你偶像。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你别把自己姿态放低。全国长那样的小白脸多得是,国民center就你一个,喜欢你的人能从你家门口排队到釜山,咱看上他是给他面子,不是你上赶着喜欢他,知道吗。” 屋外有脚步声响起,应该是队友回来了。 “不跟你说了。” “不哭了吧。” “不哭了。” “我后天回来,记得请我吃饭,带上你那个什么巨星交流群,我倒是要看看是哪几个巨星。” …… 枕溪洗了一把脸,出门。 队友看见她都挺惊讶. “赵青岚,给你十分钟,把我床上的东西弄走,我今晚要睡在那里。” “想睡觉自己弄去,我凭什么迁就你?” “你是不是觉得我拿你的厚脸皮没办法。” “你要有办法还会搬出去?” 手起手落,枕溪扇了她一巴掌。 周围队友全都瞪圆了眼。 “你!”赵青岚指着她,“我现在就拍照发微博,说国民center无故打我。” “去吧。” 枕溪环着手,“发完微博记得把我的床给收拾干净。” “做梦吧你。” “顺便跟你说,当初下了药的那杯果汁杯子上有你的指纹。我要是哪天不高兴就带着杯子去报警,说想起了当时递给我饮料的人是谁。你下半辈子就去监狱里过吧。” 赵青岚不说话。 “你也别想着坐牢就坐牢,无所谓。你要是进去了,我一定给你狱友送钱,让她们按着三餐欺负你。不知道监狱里欺负人是什么样子就多去看几部电影了解一下。你要发微博就尽快,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分钟,七分钟后,我要看见我床铺上干干净净。” 赵青岚进了她的屋,把床上的东西砸得声声作响。 “早这样不就行了,为什么还搬出去。”段爱婷问。 以前觉得自己可以稍微依靠一下别人。现在发现,人还是只能靠自己。 电话响,云岫打来的。 枕溪去卫生间接电话,对着镜子调整了半天表情,才不显得那么狰狞。 “司机说送你回了宿舍。” “嗯。” “为什么回去。” “看赵青岚不顺眼,特地回来收拾她。” …… “仔细想了想,我1700万出道的国民center,红翻全宇宙的人气巨星,我凭什么要委屈自己迁就他?他算个什么东西。” “她又怎么得罪了你。”那边带着笑音叹气,“你们小姑娘一天一个主意。” “还有哪个小姑娘?”枕溪讥笑,“你不是记错了吧。全国就我一个center,站在山顶的也只有我一个。谁还比我更有任性的权利。” “你什么时候回家。” 回家? 她家在Y市的小村子里,早年漏风又漏雨,前些年才重新修整过变成可以遮风挡雨的温暖的家。 “我手机没电,挂了吧。” 枕溪什么都不想再说。她明天有个发布会,她要养足精神投入到工作里去。 “嗯,晚安。” 枕溪把手机按了,关机。 再出去的时候,她床上的确什么都没了,就是地上全是被赵青岚扔下砸碎的东西。 枕溪视若无睹,就这样踩着过去。 “明天让阿姨把这些破烂收走。”枕溪站在所有队友面前,说:“以后谁再把破烂放我眼皮子底下,我就让她和破烂一样,彻底给我滚蛋。” …… 眭阳的运气好,他回来的那天枕溪没有行程,只有为专辑安排的练习。 她说她不参与晚上的练习,段爱婷也说不参加。 “我和云岫约了今晚吃饭,你说我穿什么去。” “你高兴就好。” 枕溪没再理她,换过衣服后就走了。 为了顾忌他两的偶像明星身份,吃饭的地点定在了一个比较注重私密的地方,当然价格也不便宜。 枕溪有将近两个多月时间没有见到这人,她到的时候那人已经等在那。 不再是乱七八糟五颜六色的头发。 黑色短发和运动外套,安静坐在那的样子一下就让枕溪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清晨。 他站在树下,看着还沾着牙膏渍的她朝他跑过去,问她去考试为什么不带书包。 “又哭!” 眭阳皱眉,“能不能不这么晦气,一见我就哭。” 枕溪坐他对面,抓着他的手,呜呜啦啦就开始哭。 “像怎么回事,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 “我心里难过行不行。” “行!你愿意哭就哭,但先说好,哭完也得结账。别想着靠这种办法逃单。” 枕溪把他的手一扔,抽了餐巾纸擦脸。 “你有点骨气行不行,当年缝针的时候也没见你哭成这样。” “点菜!” 枕溪翻开了菜单。 “你怎么回来了?” “我休假行不行?” “你们还有休假呢?” “回来见导演,经纪人都跟着来的,这会儿在酒店。” “见导演?什么导演?” “电影导演。公司让我去拍戏,说我这张脸不拍戏可惜。” “确实。”枕溪承认。 这人还没出道前就有一股巨星范,出道后倒开始低调收敛。 “回来几天和导演见面,顺便试镜。” “应该没问题。” “那必须没问题。金道勋都接偶像剧去了,我跟公司说我不拍偶像剧,要接就接有质感的电影。正好,国内这方面找我的资源挺多。所以你看我把头发都染回来了。” “嗯,看着正经多了。” 眭阳打她的手背,“你会不会说话。” “不是我说,你之前那些头发跟圣地亚哥鹦鹉一样。” “黑头发看着太乖巧了。总有人觉得给我颗糖就能把我骗走。当偶像还是要生人勿进一点。” 枕溪想起果子藜,问他:“也有什么前辈调戏你吗?” “什么调戏?我还能让人给调戏了?你想什么呢。你知道韩国有打歌节目,回归期每周都要去电视台,男偶像女偶像乌拉拉一大堆,去趟卫生间都会有人给你递小纸条。每天都有认识的前辈来问,谁谁谁加你聊天软件行不行,谁谁谁要你号码行不行。烦人!” 二百四十一、恶有恶报 “看来国内外都是一个样。” “什么一个样!哪个小瘪三敢跟你要电话!” 枕溪被吓了一跳,忙摆手,“不是我!” 于是把自己知道的那点八卦说给他听。 “总觉得安斐有一天会出大事。” “不用管她,连累不到你。” 服务员给她们上菜。 “不是让你带你的巨星交流群来。” “干嘛非得见人家。甘如你也认识。” “谁要见甘如。群里另外那三个,昵称卿总,果哥和小方的那几个。” “人忙。” “再忙能有我忙,能有你忙?你分明就是不想给我介绍。”眭阳呵了一声,“我又不会吃了人家。” 枕溪把盘子举起来对着他的脸,“你看看你这会儿表情,你还不会吃了人家?你们还是竞争对手来着。” “莫名其妙交了几个异性的朋友,还一来就玩那么好?我总得看看,万一人品不好怎么办。” “你所谓的人品不好是指……” “有目的的接近你。你现在红成这样,换古代就得立成金身给所有想走这条路的偶像供奉。谁知道接近你的人都有着什么目的。” “哪就有你说得这么严重。”枕溪自嘲,“我虽然眼瞎,但也没瞎到这个份上。人对我是个什么态度我还能不知道?” “反正在我离开前得见一面,你看着安排。” 枕溪无语。 这顿饭吃完已经天黑。 这个会所占地面积相当大,经营的范围也广。一楼是餐厅,餐厅还分中餐西餐甜点和小食区。 二楼有着各种娱乐项目,KTV,电玩城,游乐厅,电影院一系列。 专为高消费的年轻男女提供私密性最好的娱乐场所。 也因为价格高昂的原因,基本没什么人。 吃完饭,两人说上二楼溜达一圈。 眭阳要去卫生间,让枕溪找个地方等他。 她打开微博搜索自己的名字,想看看有没有关于她在这里吃饭的路透。 一点消息没有。 看来这里的私密性真没有吹牛。 就是奇怪一晚上没遇到一个明星。 “枕溪!” 太过惊讶的声调已经剥离了她本身的声音,导致她在第一次听到时没认出来。 “枕溪。” “岑染姐?” 旁边还跟着她的小表弟,齐橹。 这回换枕溪惊讶了。 这是造的什么孽,为什么在这种地方都能遇上。 ”你怎么在这里。” “来吃饭。” 枕溪讶异岑染跟她说话的语气和表情,她那样子,活像七月半鬼门开闸放出来的怨鬼。 奇怪,分明前几天还和她是亲亲热热的样子。 怎么一下子…… “跟谁?” 岑染的声调完全低了下去,一双眼睛死死钉在她脸上,掐在手包上的指节泛白。 枕溪觉得那用力到畸形的手会在下一秒打在自己脸上。 “我—问—你!跟谁来吃饭!” “有人跟我姐说,云岫带了个女人来这。” 枕溪瞬间福至心灵,快速喊了一声: “眭阳!” “我跟眭阳来吃饭。” “他人呢。” “卫生间。” 岑染脸色稍霁,问她:“有没有看见云岫。” 枕溪疯狂地摇头。 心想不会这么倒霉吧。 云岫跟段爱婷吃饭也来得这? 岑染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跟我去看看,是哪个小贱人这么不要脸。” “不……不了吧。我朋友,这……我还得等他。” 枕溪给齐橹使眼色,让他劝劝他疯狂的表姐。 这里头有她事没她事,干嘛拉上她。 回头两拨人一见面,她是要做个什么反应才好。 岑染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已经拽着她往前走,细高跟鞋踩在地上,掷地有声。 眭阳是掉厕所里了?怎么这么半天还不出来。 倒是来救救她呀。 枕溪让岑染生拖着四处走,一双如鹰的眼神四处在看。 “你们两也给我睁大眼,看见云岫和那个小贱人立马跟我说。” 救命啊! 一直穷凶极恶的岑染停了下来,眼睛正正地直视着前方。 枕溪顺着她目光看去,心口也跟着绞痛了一下。 前面是娃娃机的天地,云岫正专心致志地攻克着这个难题,旁边站着一脸笑容的段爱婷。 她手里抱着好几个娃娃,看样子战果颇丰。 岑染死死抿着嘴,像是要通过这种方式把眼泪逼回去。 “哭就输了。”齐橹说。 枕溪瞪他,想干嘛呀,火上浇油呢这是。 其实枕溪也想哭来着。 她知道段爱婷今天要跟云岫吃饭的时候还去问了他今晚的安排。 公司有事。 这是他给她的答复。 公司有事,和漂亮的小姑娘在这抓娃娃。 真了不起。 岑染仰头深呼吸,成功地把眼泪逼了回去。 再低下头时,已经恢复了老娘才是本宫的架势。 她剁了一下脚。细高跟踩在大理石砖上的动静非常明显。 段爱婷最先看了过来。 看到她,看到岑染,看到齐橹站在一起,眼里只有奇怪和莫名。 真是可怜的孩子,什么都不知道。 “枕溪!” 她先喊出声,然后云岫才看过来。 眼睛从齐橹,岑染扫过,最后落到她身上。 脸色阴沉得紧。 “走!” 岑染拽着枕溪往前走。 枕溪要是胳膊长点,她都能扒着那根大柱子不动作。 尴尬了,尴尬了。 “岑……” 段爱婷刚说了一个字,岑染的巴掌已经呼了上去。 动作快到任何人都没反应过来。 她应该是最近才做的指甲,又尖又长又漂亮。段爱婷白皙漂亮的脸蛋上立马就被划了几条血痕。 枕溪心惊,死死抓住了岑染的手。 “贱人!” 段爱婷捂着脸,眼里的不可置信荒唐无措逐渐被恨意掩盖。 枕溪想,她独属于女人的第六感应该在这会儿觉醒,不需要任何人提醒说明,就能快速掌握现在的情况。 她盯着岑染看了一会儿,含泪拉了拉云岫的袖子,颇为懂事地说:“我们走吧。” 云岫没说话,他这会儿的眼睛钉在枕溪头顶,像是要剖开她的天灵盖研究她大脑的构成。 恐惧。 枕溪看着地板,不敢抬头。 “要去哪?”岑染问:“你这个小贱人有没有一点羞耻心。” “岑小姐,请你说话放尊重一点。” 枕溪暗自摇头,觉得段爱婷还是没把握情况。 这会儿就该安静地忍着骂。 果然,下一秒,又是一个巴掌声响起。 “这样算不算尊重?”岑染问她。 哎—— 她为什么平白要卷进到两个女人的斗争中来。 “云岫!” 段爱婷带着浓重的哭腔喊了一声。 “适可而止。” 一直静默的云总裁开口。 “适可而止?什么叫适可而止?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有没有警告过你,我说过我眼里揉不得沙子。你现在是什么意思?” 岑染也开始哭,“要不是有人告诉我你带她来这,我还什么都不知道。” “有人告诉你。谁。”云岫问。 “你甭管是谁!” “枕—溪!” 段爱婷咬着牙开口,“是你!” 枕溪委屈。 “我什么都不知道。” “今天的事我只跟你一个人说过。” 所有人都朝着她看过来。枕溪都能脑补出每个人的OS。 云岫大概在想:你知道她要跟我吃饭。那问我今晚安排就是故意。 岑染大概在想:你知道这件事,你知道他们两的关系,你居然不跟我说。 齐橹大概在想:枕溪原来你是这种人。 “你是跟我说过今晚有饭局。至于对方是谁和吃饭的地点,我并不了解。” “你为什么在这。” 这话是云岫说得。 “跟朋友吃饭。” “哪位朋友。” 刚好电话响,枕溪把来电显示给所有人看。 “抓娃娃机这里,你过来吧。” 谁也不说话,只有段爱婷和岑染的抽泣声,气氛冷冰尴尬到极点。 “这是……” 掉厕所里的眭阳终于出现,从岑染手里扯走了枕溪。 他目光一转,迅速把握情况,说:“我们先走。” “不行。”岑染开口。 “为什么不行。岑小姐,这只是你私人的事情。” 岑染又抓住枕溪,真挚地看着她,“你得陪着我。” 我为什么? 枕溪心里把白眼翻到了天上。 这群人里最应该哭的人是她好吗? “段爱婷,从这一刻起,你和D&D和cloud已经没有关系。如果你以后还有从事娱乐行业的打算,我劝你最好放弃。我保证,你会接不到任何的资源。” 岑染好像突然想起了她的身份,脑子开始清楚,说话开始正常。 “凭什么?” 果然是段爱婷,这都敢硬刚。 “因为我是云太太,在云家,我还是说了算的。” “岫!” 段爱婷开口。 “给我闭上你的嘴!” 因为一个称呼的问题,岑染又开始歇斯底里,握着枕溪手腕的手收紧,掐出了一个红印。 “我可以走了吗?”枕溪再没半点耐心,“我对你们的事没有兴趣。” “枕溪!我们是队友!” 枕溪不知道段爱婷为什么要把希望寄托在她的身上。 “嗯。”眭阳开口,“明年二月份就分道扬镳的队友。段爱婷,回去仔细想想,你和枕溪在这些年的情分,就你以前做的事……” “恶有恶报。” 他说。 枕溪要走,半边身子已经转了过去,听到云岫的声音响起。 “站住。” 云岫看着她,问: “你为什么在这。” 二百四十二、女人能有多疯狂 这种质问的语气。 枕溪一股恼火直往脑门冲,想问他是不是没搞清楚现在的状况。 岑染和段爱婷这会儿为什么撕得焦头烂额他不知道? 他管她为什么在这呢。 “吃饭。” “这么巧。” “不巧。”眭阳说:“家里亲戚的地方,在这吃饭能打折。” 这位也是满嘴的胡话。 打折? 打什么折? 刚才不她结的账? 连零头都没抹能打什么折。 “你们两个。” 云岫望着他两。 “以什么身份来得这。” “地下恋情。” 嘶—— 枕溪一眼瞪过去,想眭阳这哥们不是吃多了撑着。 这里头有他事没他事。 自己上赶着搅和还把她给拖进去。 “很好。” “所以云总,我们可以继续去约会了吗?” 云岫盯着枕溪。 “你怎么说。” “你们的确需要点时间和空间处理自己的事情。我看我们就先走。” “等一会儿!”还是岑染开口, “云岫,你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清楚,你和这个小贱人来这干嘛。” “吃饭。” 耳熟的语气耳熟的话,枕溪眼观鼻鼻观心,忍着不露出嘲讽的姿态来。 “两个单身男女来吃饭?来这么隐秘的地方?” “不可以?”云岫问她,“我跟谁吃饭,去哪吃饭,是我的自由。” “好好好!” 岑染边点头边流泪,突然地,一个纵身朝着段爱婷扑过去。 把她手里提着的玩偶丢在地上狠踩,然后在枕溪的瞠目结舌中扯住了段爱婷的头发,把硬皮亮片手包打在人头上了脸上。 下了死力气。 段爱婷双手抱头,不敢还手。 “姐!” 齐橹上去拉架。 眭阳扯着枕溪往后退,说:“要误伤就吃亏了。” “你闹够了没有!” 云岫手腕一用力,岑染一个没站住跪坐在了地上。 段爱婷弓着腰,小心地躲到了他后面。 “我要……我要报警。” 段爱婷眼泪婆娑地开口。 “闭嘴!”云岫看了她一眼。 岑染不可置信地在地上坐了一会儿,指着段爱婷说给齐橹听:“你……你给我去把她的脸划了。只要不死,残废不计。” 枕溪和眭阳两个听到这话同时往后退,觉得目前的形势已经不容他们吃瓜看戏。 “姐,现在是法治社会!” 岑染高傲地抬起头,咬着牙,说:“没关系,无非就是赔钱。打死她,我也赔得起。” 岑染拉着齐橹的手起身,走到云岫面前,看着他。 “让开。” “你够了没有。” “不够!”岑染歇斯底里地大叫,“我今天非弄死这个小贱人。不是说杀鸡敬百吗?正好让所有人都看看,勾搭你会是个什么下场。” 不知道是不是枕溪错意,岑染说完这话后,云岫朝她这边看了一眼。 当即就给她吓了个激灵。 她扯眭阳的袖子,说:“趁现在咱溜吧。” 眭阳不为所动,脸色挂着戏谑的表情。 “急什么,这会儿正热闹呢。” 这人! 真爱折腾。 又是一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云岫动手,打在了岑染脸上。 “需要我送你去精神病院吗。” “你……” “你是岑氏地产的大小姐,是云氏的太太,你看看你现在。你还有没有一点羞耻心,有没有半点体面可言。” “云岫!” 齐橹不高兴,“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你有时间,带你姐去看心理医生。” 岑染像是突然冷静下来,把脸上的泪水抹去,说:“我们谈一谈,我们三个坐下来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眭阳觉得之后没戏可看,说:“走吧。” “等等,我跟你们一块。” 齐橹开口,“姐,你们找个地方好好坐下聊,别生气了,我就在楼下等你,有事给我打电话就行。” 枕溪不乐意了,这哥们为啥又要横插一脚进来。再说了,刚才她姐一副要疯的样子,他这会儿能放心离开? 但这会儿想离开的求生欲战胜了所有其他念头。 “怎么回事?”背过其他人,枕溪问了齐橹一句。 “我姐收到匿名短信,说云岫今天带了个漂亮小姑娘到这吃饭。我也是倒霉,当时在她旁边,就这样被抓来了。” “匿名短信?谁这么无聊。” 云想那边应该是做不出这种幼稚的把戏。 “不好说,等着看他俩笑话的人太多了。” 眭阳手插腰包,拿手肘怼了枕溪一下。 枕溪见他突然端起的巨星姿态,忙跟齐橹说: “我给你介绍,这位是……” “认识。”齐橹伸出了手,说:“初次见面。” 眭阳和他握了一下,非常冷淡地说: “眭阳。初次见面。” 枕溪看他那德行,心想装什么高冷呢。 他是个什么调性不都在电视上曝光了。 “刚才说得是真的?”齐橹问她。 “什么?” “地下恋情。” “嘿——” “真的。”眭阳开口,“不然夜深人静孤男寡女来这干嘛。你觉得云岫和段爱婷也是普通关系来吃饭?” 要不是顾着他现在日渐成熟的逼格,枕溪真能当着人面一脚踹上去。 “别听他胡说!” 三人找了个茶餐厅坐下。 其实枕溪是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但齐橹要在这等岑染,眭阳也没有想走的意思。 “你觉得我姐会怎么收拾段爱婷?” 诧异齐橹会问她这个问题,枕溪稍微想了想,“她刚才不都说了。” “她那是说了吓唬她。段爱婷这会儿要退团,会影响到云岫的事业。她不可能那么做。” 岑染果然,当代第一情种。 “但她又不是个能忍的人。” “看得出来。” 就刚才那样,真不是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家闺秀能有的做派。她要是稍微能忍一点,绝对不会让自己这样寒酸。 齐橹的电话响,岑染让他上去。 “那我们就先走。” 枕溪生怕又出什么变故,赶紧地,把自己的立场摆出来。 齐橹看了他两一眼,点了点头。 枕溪拉过眭阳就跑,半点没顾及到他两现在的身份。 “跑什么啊,要我说就该上去看热闹才对。” “看什么热闹啊。”枕溪嘴一瘪,“我心里都快难过死了。” “打住,你别装!你难受什么难受,看你那暗自幸灾乐祸的样。” 枕溪捂脸抽泣的手放下,颇为遗憾的说: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你说林岫会把哄人的重点放在哪?段爱婷还是岑染。” “不,他今晚绝对会来找我。段爱婷和岑染的事情都可以稍后再议。不把我这个移动房地产哄高兴了耽误他赚钱。” 枕溪笑,“你且看着吧。” 眭阳不高兴,“我真是不想你再跟他多牵连。林岫这个人太复杂了枕溪,不是你能玩得转的。” “怎么说他也是我老板,在协议期间这关系总不能闹僵。回头他砍我资源怎么办?你把心搁回肚子里,我自己心里有数。” …… 眭阳只把枕溪送到了宿舍门口,就马不停蹄地离开。 枕溪推开宿舍大门,里头一片漆黑,看上去一个人没有。 都这个点了宿舍还没人? 大家都在忙什么。 一点心理准备没有,在打开开关的那一秒,被沙发上坐着的人给吓了一跳。 云总裁时间这么充裕吗? 还能比她先到这里等她。 枕溪意识到自己表情有点僵硬,忙借着换鞋的动作调整表情。 “玩得高兴么。”对方问她。 枕溪不出声,换了拖鞋径直往里走。 “我们聊一聊。” “等我换件衣服。” 枕溪锁上了卧室门,对着镜子端详自己。 她在想,她要怎么做才行。 要么一会儿出去和人彻底撕破脸,以后桥归桥路归路。 要么一会儿把他的所有解释听到耳朵里,不计前嫌,以前什么样以后还是什么样。 要么装作听进去他的解释,装作不计前嫌,一切等合约到期再说。 第一种最痛快,也最符合她的性子。 第二种最窝囊,是上辈子的她能做出的选择。 第三种最麻烦,需要耗费大量的精力和时间来维系这个谎言,能不能骗过对方还不好说。 头疼。 枕溪把被夜风吹凉的外套取下,换上了自己的家居服,对着镜子沉着地深吸几口气,才推门走了出去。 她自己拎了张椅子在对方面前坐下,也不说话,就低头玩着手指。 “今天的事……” 过了很久,对方才开口。 “和段爱婷吃饭,是计划好的。给岑染的匿名短信是我发的。” 听到这话,枕溪真是惊了,想这又是什么骚操作。 他跟段爱婷吃饭给岑染发匿名信息做什么。 “我希望岑染能把注意力转移到段爱婷身上。” 是么。 她是不是该挤出两滴眼泪来表示对对方的感谢。 实际上她也确实哭了。 努力瞪大眼睛调动起了这段时间所有的委屈难过郁闷生气。 这一逼迫,眼泪就掉出来了。 砸在她棉麻质地的睡裤上,开出一朵漂亮的小花。 “枕溪。” “我要说的话,你会相信吗。” 相信。 这是枕溪真实的想法。 但是相信归相信,能不能接受,是另一种说法。 这跟她的粉丝以爱为名去攻击其他艺人一样,说都是为了她,她相信。 但她,绝对,不能理解和认同这种做法。 二百四十三、表演这门学问 云岫望着面前低头默默流泪的人,心里感到特别无助。 有些事,有很多事,他没办法光明正大直截了当地摆在台面上说给她听。 他知道对方活得有多骄傲。岑染总说她眼里揉不得沙子,其实枕溪才是最忌讳肮脏膈应的人。 他要是真把有些事说给她听,她会嫌脏。 可是没办法,目前的死结根本没办法解开。 除非他真的成为云氏董事长,再也不用看其他人的眼色,受其他人的威胁。 为了这一天,什么都必须忍受着。 没办法。 “我知道你今天要跟段爱婷吃饭,也知道你们去吃饭的地点。眭阳今天回来,原本是约在其他地方,是我要去那。” 枕溪还是低着头,她担心这会儿一抬头,对方就能看到她眼里的厌烦。 对于胡编乱造说瞎话的厌烦。 就在走出门看到对方的那一刻,她就决定了要怎么把这个游戏进行下去。 她一直都说,她不是那种别人打她左脸她会把右脸也伸过去的人。 她一向的做人准则,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如果真被打,她只会有两种做法。 要么当即打回去。 要么忍着这口气以后翻倍打回去。 所以枕溪也想不明白,林岫作为一路看她过来的人,甚至是亲身参与其中的人。 在见过枕晗林征和林慧后,为什么还会有想要解释想要缓和想要挽回的念头。 她枕溪是什么人,他不清楚吗? 不管他跟她说了多少不切实际的谎言,给她构筑了多少精致壮丽的海市蜃楼。 他喜欢她这一点,倒是不假。 在感情这回事里,谁投入得更多,谁先放低姿态服软,谁就输了。 这是枕溪活了两辈子才能悟出来的道理。 她是相信对方的一切出发点都是为了自己。 可是,她重活一辈子,就没有委屈自己这一说。 趁着现在还没喜欢到钻心蚀骨的地步,赶紧地斩钉截铁弃暗投明才是正事。 “我倒是要去看看,你和她吃饭能有多开心。” 枕溪又挤出一滴眼泪,抬头问他,“抓娃娃好玩么?” 云岫这才看清她的表情。 很明显的,慌了。 左不过是未满20岁的男孩子,不知道怎么熟练应对女孩子的眼泪。 “对不起。以后……” “没有以后了。” 对方表情僵硬。 “以后不许跟她吃饭了,见面也不可以。” 对方看了她半晌,说了一个“好”字。 “我累了,想休息,你走吧。” “你跟我回去。” 枕溪暗暗皱眉。 “等我和赵青岚的恩怨了结我就回去。我这会儿离开她又该说我怕她。” “好。” 对方蹲在他面前握住了她的手,说:“我最近要去外地出差。” “嗯。” “过几天就回来。” “嗯。” “你给我打电话。” “嗯。” “我走了。” 枕溪把他送到门口,门一关,门里门外两个人的表情同时骤变。 枕溪烦躁地把脸上泪水抹去。 云岫望着紧闭的大门沉思很久。 脸色比乌云蔽日不见月光的天色也不逞多多让。 …… “枕溪……” 李快见自家老板的脸色实在难看,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开口。 他也觉得云岫这会儿需要个人跟他说话。 “段爱婷实在不争气。” 云岫闭眼靠在椅背上,取下眼镜拿在手里。 “跟岑染碰到一起除了哭就没其他办法。” “毕竟年纪还小。” “她的心机远远超过她的年纪。是她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以为我会为她出头。也是岑染太穷凶极恶,让人没有办法。” 云岫捂住了脸,沉闷的声音像是自胸腔发出。 “挑错了人。” “那枕溪这边……” 李快小心地看眼色,刚才接到人的时候,是他第一次见老板的脸色那么难看,生气恐惧和不知所措交杂在一起,完全不似他平日给人的冷硬印象。 强迫着李河把宿舍所有人清走,就为了能跟枕溪说上一两句话。 “话说得不多,一直在哭。” 李快松了一口气,说:“还能哭就还好。我的经验,女孩子当面哭就是示软的表现。” 云岫笑了一声,扭头望着窗外。 “你知道枕溪的眼泪有多值钱。” “什么?” “你现在要捅她一刀让她去医院缝针,无麻醉的那种,她可能都不会哭。她从来,都不是受点委屈心里难过就要哭哭啼啼的人。尤其是,还当着不想示弱的人面前。” “那这是……” 对此,李快也是两眼一抹黑。 “缓兵之计。心里估计想着怎么整死我,但应该还没想到好办法。” “不……不至于吧。” “今天这事,比往她脸上打一巴掌还让她难过。枕溪这个人,是非分明得很,她不会去跟岑染段爱婷计较,只会把这帐算在我身上。” “那怎么办?” “算漏了一步,满盘皆输。我以为段爱婷和她水火不容,决计不可能把事情告诉她。是我错估了女孩子的虚荣心。枕溪一直很阻止她跟我来往,我突然答应吃饭的事,她自然要去炫耀。是我没想清楚这一层关系。” 云岫叹气,“一步错,满盘皆输。” “我觉得不一定。起码岑小姐这会儿的精力都集中在了段爱婷身上,枕溪这边她应该暂时顾及不到。” “不好说。她之前能对枕溪放下戒心,是我透露给她枕溪有喜欢女孩子的倾向。但今天眭阳当着她的面说了跟枕溪的恋爱关系,枕溪没否认。岑染之后会怎么想……” 云岫捂住脑袋,“头疼。” “还是得重新找个人。找个能跟岑染势均力敌的,不能再像段爱婷这样,遇事只知道哭。” “起码,在岑染那巴掌打过去的时候,能知道理直气壮地打回来。” …… 段爱婷一夜没回来,第二天出现在练习室时,半边脸还是肿得。 大家连同工作人员都面面相觑,没一个人敢开口询问。 段爱婷把枕溪叫到卫生间,恶狠狠地威胁她,让她不许把昨天的事说出去。 “你想多了。” 我对你们家长里短宛如老奶奶臭脚的狗血关系毫无兴趣。 “你不好奇之后的事?” “不好奇。” 以云岫的本事,肯定是两边都能哄好。至于以后能不能相安无事,就不好说了。 “你一点女人的天性都没有。”段爱婷这样说她。 枕溪要走,段爱婷拉住她,强迫她听她说话。 “他让我放心,说以后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岑染以后不会再为难我。” 枕溪看她脸上那笑嘻嘻的模样,真是可怜她。 云岫为什么会这样说? 他敢这样说的前提难道不是答应了岑染什么? 保不齐就是以后不再见她,不再跟她说话之类。 枕溪真想叫她现在打个电话给对方,看这会儿还能不能打得通。 “你还是离云岫远点吧。” 枕溪还是没忍住劝了一句。 “为什么?” 段爱婷一脸不理解。 “岑小姐……” 段爱婷脸上浮现出吃了苍蝇的表情。 “别提那个恶心的女人。我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世界上还会有这样不要脸的人活着。” “她弄死你,跟弄死一只蚂蚁差不多。” “我巴不得她来找我茬,这样我才能去跟云岫告状。她越是为难我,云岫心里就要更偏重我一些。岑染搞不清楚这里头的关系,以为强势地隔绝云岫身边女人就是最好的办法。可哪个男人会喜欢强势的女人?何况她还是一个死了丈夫的寡妇,自己拎不清自己的身份。” “这么说过分了。” “我说错了?她不就是死了老公寂寞难耐所以才肖想自己的小叔子?要我说,云岫就是看上你,也不会看上她。” 枕溪笑,想说你们这些凡人哟。 真是一无所知。 云岫绝大部分的私人财产是存在自己当初给他的那张卡里,那张卡属于徐姨,也间接属于她。 她要是哪天心气不顺冻了那张卡,云岫就能瞬间成个穷光蛋。 她和岑染争什么呢争得天花乱坠。 云岫有喜欢她们两其中的一个吗? 等他哪天愿意买个房子把你藏起来你再来跟我说这话好吗? 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当做个宝贝还来她面前炫耀。 搞不懂。 “你和眭阳真在一起了?”段爱婷问她。 “没有。” “也是。我觉得人就算瞎了也不能看上你啊。他以前在学校那些个女朋友,你都没人脚指头长得好看,他再掉价也不至于退而求其次到这个份上吧。” 嚯嚯嚯! “你以为长得好看就是一切吗?” “不然呢?” “岑染可比你好看多了。” 段爱婷脸色巨变,“可她是个老女人。” “谁都会到27岁,等你到27岁的时候能像人一样整天烦恼着怎么花钱吗?” “我老公会给我花得。” 枕溪笑,说:“岑染昨天打你的那只手。手腕上戴的那块价值七位数的百达翡丽手表就是云岫送得。他有给你买过两位数以上的礼物吗?” 段爱婷脸色极度不好看。 “你看看你自己,你也没资格说我。” “也对,我现在的衣服首饰自己可做不得主,那都是赞助商花钱买关系捧到我面前求我看一眼。七位数的手表,乍听上去有点吓人。那你猜,我现在的身价能到多少?” 二百四十四、事端 枕溪自问不是一个喜欢炫耀的人。 矛盾的是,她热衷于打脸。 每当有到她面前嘚瑟还要顺势踩她一脚的情况出现,她就想用巴掌沾着水摔人脸上。 那声音,清脆又灵动,要多好听就多好听。 “你知道岑染为什么区别对待我和你?因为有些时候我穿在身上的高定HF,她有钱都买不到。” 枕溪拿手指戳了戳她的肩膀,“你是有点名气的小明星,可以任人打任人骂,走到哪都要看眼色。我又不一样,你问问你大老板云岫,他敢不敢给我气受。” 段爱婷把卫生间的垃圾桶踹在了地上,很是一通大动静。枕溪当做没看见没听见,扭身走了出去。 眭阳今天要去见电影制片,刚才给自己发了信息,说到了某星级酒店的餐厅,这会儿还在等着制片过来。 “也就是我了,要是今天见面的是你,看他还敢不敢放鸽子迟到。” “我也不可能去试镜影视剧啊。” “为什么?” “我这样的要怎么去演戏?” “你上次和金道勋那广告不就拍得挺好。” “那是导演剪辑和后期的功劳。你看金道勋现在去拍偶像剧还能维持之前的广告水准吗?那一帧帧的,都是钱好吗?” “之前我让人打听了一下,说这位制片有特殊的性取向。” “男的女的?”枕溪问。 “男的。” “那也不能代表什么。现在这个时代,我们要尊重个人的选择。只要人客气礼貌就行。” “来了,我一会儿跟你说。” “等你的好消息。” …… 枕溪刚热完身,经纪人就过来说这张专辑的主打要换,且有可能会延后。 “几个意思?”枕溪问:“为什么突然来这么一出。” 她们这舞蹈都练了多久? “准确来说是双主打。这首歌还是主打,只不过要把专辑里的一首抒情歌提上来。” 一听这话,枕溪就觉得云岫和李河又在搞幺蛾子。 她直截了当地问:“是不是要换center?” 眼下的情形不要太熟悉哦。 “不不不!”经纪人着急否认,“你还是center,两首歌都是center。” “那这是什么意思?换首抒情歌做主打有什么意义?” “抒情主打打算拍成叙事向MV。” 枕溪立马反应过来,问:“男主角是谁。” “不好说。” “什么叫做不好说?你们都决定了肯定能有个具体的规划吧。” “要看公司准备捧dream boy里的谁。” “不管是谁。这个叙事向的MV我不参与。” “你是center。” “我只是舞台center。” 枕溪懒得跟他废话,直接给李河打了电话,把自己的意愿说给他听。 “为了配合这张专辑的发行我推了一大半私人行程和工作,现在告诉我要延后,请问我空下来的这段时间要怎么安排?” “拍MV。” “又想故技重施让我去炒CP给男方拉人气?这种手段你们玩得不烦吗?” “不是这个意思。” “总之,专辑推迟发行既然已经决定,那我尊重。但是如果计划着让我去炒CP,不好意思,我不配合。” “你等小岫跟你说。” 天王老子来说都是这个样。 反正枕溪的心理就是,我红我怕什么,我还不能任性了? “这支MV是和云氏的广告部联合拍摄,不是为了捧dream boy里的人,是为了捧最近新签的导演。所以这个广告得你来拍,男主角是谁倒无所谓。” “行,我拍可以,男方模特我来挑。” “眭阳不行。” “嚯!”枕溪惊讶,“你居然想让大明星眭阳来给你拍MV?就算你是人代理经纪公司老板也不能这样任性吧。人现在都要跟大导演合作去拍电影了,谁有空给你拍MV,做梦呢吧。” “我管不了你的揣测,管不了你思想衍生。只是希望你心里有疑问的时候能主动问我,很多事,不是你想的那样龌龊和卑鄙。” 是么。 “行,挂了吧,我还去练习。” “枕溪。” 枕溪用肩膀夹着电话,问对方还有什么指教。 “我来Y市出差,明天有半天的时间……要我去看看外婆吗。” “别!”枕溪的脊梁一下挺直了,“你别去。” “为什么。” “那是我外婆。” “你也有很长时间没见她了吧。” “我们平时会视频,就不劳烦你了。” “我以你男朋友的身份不可以去拜访她吗。” 枕溪脸上一点表情没有。 “你是林慧的亲侄子,林慧是害死她女儿害死我妈的罪魁祸首。如果你善良一点,请不要出现在她面前,会让她想起不好的事。” “我们上次也在一起过年,你带我回去的。” “我很后悔。” “你再说一遍。” “拜托你,不要去见我外婆,也不要去见我其他的亲朋好友。她们和你,并没有关系。” “你知不知道你说这些话,很恶毒。” “如果冒犯到你的话,我跟你道歉。” “我明天回来,见个面吧。” “不是换了主打?我要练习。” 有短信提示音进来。 “挂了。” 枕溪挂了电话。 “我觉得那个制片人看我表情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 “刚才我去卫生间的时候他一直盯着我的腿看。” “你腿确实长。” “对我的态度还特别好。” “人礼貌还有错了?” “总之不对劲,一会儿要情况不对我就溜。” “保持联系。”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枕溪都没再收到眭阳的信息,她发过去的信息也石沉大海。 她心里开始发慌,给对方打电话。 关机。 是,他刚才说了他手机快没电。 枕溪上网查了他吃饭那家酒店的电话,服务员告诉他眭阳已经离开。 “自己走得?” “和一位先生。” 枕溪抓起外套,“我有事,先走,跟经纪人说一声。” 她打车直奔那家酒店,见到了刚才接她电话的人。 “人去哪了你知道吗?” “不好意思,我们不方便透露。” “我找他有急事,耽误了你能负责吗?” 服务员拿不准主意,叫来了大堂经理。 大堂经理在她的威胁下透露给她那位和眭阳吃饭的先生是他们酒店的住客,房间没退。 “哪间房?” 枕溪问。 “不好意思,这个不能透露,我们得……” 枕溪没听他废话,她也知道在这个方面,无论她说什么人也不会把客人隐私告诉她。 她给云岫打电话,说这事。 “你别急。” “我怎么可能不急?这都过去多久了?出事了怎么办?” “我现在联系他的经纪人,你别急。” 枕溪挂了电话,想了想,给李明庭打去。 让他查那位制片人的身份证信息和酒店入住记录。 那边倒是快,立马把房间号给了她。 枕溪去前台办入住,只要制片人所在楼层的房间。 她知道自己贸贸然冲上去会引起注意,难说还没上去就被安保逮住。 看见她递过去的身份证,前台小姐一直盯着她看。 “请快点。” 房卡刚到手,枕溪就走,礼宾说送她,她不要。 刚走进那间房,就听到里头叮叮当当一阵响。 枕溪一下凉透了心。 顾不得还在走廊的其他客人,忙扑上去敲门。 “眭阳!眭阳你在里面吗?说话!开门!” 里头的动静停了下来。 枕溪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房门被打开,上身赤条的眭阳出现在门后,身上有些古怪的痕迹,印在他白皙皮肤上特别显眼。 “先进来。” 枕溪被他拉了进去。 走过玄关,就看到地上蜷曲着的人影,身上盖着的白色床单上全是脚印,隐隐还有些血迹。 眭阳看着一点力气没有。一进去,他就在沙发上坐下。 “没事吧。”枕溪问他。 “你看看他死了没有。” “什么?” 枕溪怀疑自己的耳朵。 “你看看他还有没有气。” 枕溪撩开被子,看到了底下浑身赤条的男人。双手抱着头,一只眼睛青肿,脸上全是血。 枕溪把手指伸到了他的鼻孔底下。莫名觉得对方的鼻息会有阴沟味。 “有,但是虚。” 眭阳松了口气。 “怎么回事?” “让我跟他来房间拿剧本,然后给我水里下药,喝得不多,还是头晕。一睁眼就看见这孙子在我身上忙活,我揍了他一顿。下手没轻重,椅子打坏一把。以为被我打死了。” “那现在怎么办?”枕溪说:“我让云岫来处理。不行,他不在本市。” “你把手机给我,我给我姐打电话。这孙子挺嚣张,林岫应该不好处理。” 眭阳在电话里只简单说了情况。 枕溪问他:“要送他去医院吗?回头不会死了吧。” “没事,喘着气就死不了。” “算了。你还是跟林岫说一声,让他家的人来认尸。” 枕溪说得同样简洁,让云岫赶紧派个能管事的人过来。 “知道了,这事我会处理,你立马离开那里。” 枕溪当没听见,挂了电话。 “你去那孙子口袋里摸摸有没有烟,我这头晕的厉害。” 枕溪拿起他的衬衣,说:“你还是先把衣服穿上吧。” “没力气。” 二百四十五、较量 枕溪捡起他的衬衣,慢条斯理地,把他的胳膊和头塞进去。 眭阳看着正在系纽扣的枕溪,说:“我以后要是有个老婆,应该就是你这样。” 枕溪头也没抬,顺嘴接了一句,“我以后要是生个儿子,应该也是你这样。” 脑门上挨了一爆栗。 枕溪捂住脑袋倒抽一口气。 “不是说没力气么,打人这么疼。” …… 他们两都没想过,最先到达这里的,会是对方的人。 听那敲门的动静,枕溪都能想到门后的人会是什么样。 果不其然,四个花臂壮汉簇拥着一个小个子女人进来。 她看见地上的人,捂住嘴惊呼了一声,随即掩住眼睛开始哭。 枕溪和眭阳对视一眼,想说这人哭得好假,一派做作。 “您是?” 枕溪想打破沉默,她这一说话,四个壮汉全看向她,那阵势确实有点吓人。 “你们对我老公做了什么?”女人发问。 老公? 这肥猪似得孙子还有老婆呢? 形婚? “你们对我老公做了什么?” 女人咄咄逼人地追问着,“为什么把他打成这样。” “你老公是个什么德行你不知道?”眭阳问。 他是不想把那些恶心人的事再说一遍出来恶心自己,他给枕溪使眼色。 “您看现在是怎么办,先把他送医院我们再谈,还是谈完以后再说。” 女人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说:“我认识你,你是那个枕溪。” “幸会!” “我要报警。我倒是要问问你们为什么把我老公打成这样。” “劝你不要,事情闹大了对谁都不好。还是那句话,你老公是个什么德行你不知道?” “你们打人还有理?” “你可以报警。你来之前我已经搜过你老公的衣服和包包,找到了一些沾着他指纹的东西,正好可以交给警察。” 女人脸色一变,朝旁边的花臂壮汉示意。 枕溪暗道不妙,忙开口,“打我一顿也没用,东西我藏起来了。” 枕溪拖延着时间,想云岫叫的人怎么还没来,再耽搁一会儿,这黄花菜都凉了。 “妹妹。”女人站到枕溪面前直视着她,“混这一行没多久吧。什么规矩都没搞清楚你们公司是怎么教你的?” “这不劳烦您操心。您还是关心一下您老公的生死问题,再耽搁下去,他要是死了您也有一个拖延不救的嫌疑。” 正正好的,房门被敲响。 枕溪猜测应该是云氏来人了。 终于是来了。 结果门一打开,走在当前的是云想。后头还跟着他老婆杜若秋。 枕溪掩着惊讶,想云岫怎么把这两个瘟神来叫来了,这不成心添乱呢吗。 要按照云氏集团内部的体系来划分。枕溪应该属于云岫的亲闺女,眭阳就是干儿子。 他们这要是落到云想手上,能落到一个好? “怎么回事?” 云想进来的第一句话,就是直奔着枕溪和眭阳的质问。 “见制片,被下药,正当防卫。” 这是眭阳的说辞,简洁明了,一清二楚。 云想两口子和小个子女人的表情都不好。 “你说我老公给你下药?”小个子女人又是浮夸的惊讶,“怎么可能?” “可能不可能也不是你说了算。我被下药的杯子上有他的指纹,我也在他身上找到了剩下的药粉,一会儿交给警察就行。” “胡闹!” 云想黑着脸开口,“陈先生和我司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合作关系,担任过我司多部电影的制片人,他的为人我十分信得过,绝对不是你说得那样。” 啧啧啧! 臭不要脸。 “那请问我是给自己下药吗?”眭阳抬起手,“我现在都不太有力气。一会儿我可得去抽血做个检查,别回头有什么有害成分伤到我的脑子中枢神经之类。” 眭阳看着云想笑。 “云总,我这算不算工伤?公司给不给报销?” “嬉皮笑脸,成何体统。”云想这么说他。 “说吧,这事打算怎么处理?我看还是先去医院。他死没死不要紧,我可得好好检查一下。” 云想和杜若秋一商量,也觉得先把人送医院去比较好。 枕溪看着云想,一派天真地问:“云总,酒店门口会不会有记者。等我和眭阳一出去就对着我两脸拍个不停。然后今晚就出一些莫须有的新闻。” 这绝对是云想能做出来的事。 “我怎么知道。” 心虚了。 “那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你们先走,我和眭阳过一会儿再离开。” “你拿什么身份跟我谈条件?”云想问。 “谈条件?不,我怎么敢跟您谈条件。我只是行使我作为一个公民的自由权。我想我去哪,我什么时候去,我自己说了还算。” 云氏还没兼并D&D呢,他云想用什么身份来跟她拿腔拿调。 “枕溪,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不好意思,还没成年,不喝酒。” “可是枕溪,你怎么会在这?”杜若秋适时地过来说了一句,把话题给岔开。 “以后也是一家人,我也不瞒您。是来见我男朋友。” 枕溪摆弄着手机,伸出手指随意地指了指眭阳,“他过几天又要回韩国,难得今天有空,本来是在餐厅等他,结果一直没等到,这才……” “男朋友?”杜若秋诧异,“你说眭阳是你男朋友?” “怎么了吗?”枕溪笑。 “怎么可能。” 枕溪看她片刻流露出的惊慌失措,心里觉得痛快极了。 她之前觉得自己喜欢云岫,所以设计引着她去荷池边看了那一出。以为把她玩弄在鼓掌中,一副胜券在握的骄傲样子。 可是不好意思,她枕溪不是上帝,没有成人之美的癖好。她平生最讨厌别人欺骗设计她,事情万万没有按着哪个人剧本发展的必然性。 杜若秋兴许觉得自己看到那一幕后会心灰意冷跟云岫撕破脸。真是好笑,她和云岫怎么样不都是她们自己的事情,断没有,断没有!让外人看笑话的事情道理。 想看她笑话? 等着吧,过段时间送她一份大礼。 “虽然说偶像谈恋爱不好,但合同里也没规定不是?再说了,这事我大老板是知道的。” 枕溪笑,看谁能恶心死谁。 “你说云岫?云岫知道这事?” 不可能吧。 枕溪哪能多出一个男朋友? 他和云岫都同居了。 杜若秋去看另外一位当事人眭阳,对方却是没什么异常的反应,反而是笑得一脸傻兮兮。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还不等杜若秋再进一步探究,李河就到了。 “酒店门口都是记者,你们两别轻举妄动,等我们的安排。” 果然! 李河跟云想说:“麻烦三少去医院看一下对方的情况,我们这边稍后就到。” 李河一来,有人控制着场面,云想所有明里暗里的计划都没办法再落实,只能先行离开。 “怎么回事。枕溪说得是真的?” 一出门,云想就跟杜若秋询问道。 “不知道。”杜若秋若有所思地摇头,“我们的情报应该不会出错。他们都住在一起了……枕溪还说她和眭阳的事云岫知道?” “你等等,我给云岫打电话。” 云想掏出手机,给云岫打电话。 “哥!” “你知道我在酒店里看到了谁?” “什么酒店?” 云想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你别跟我装,出这么大的事公司都传遍了,我也是为了云氏好,立马就赶过来处理。你猜我在房间里见到了谁?除了眭阳之外。” “不知道。” “枕溪!”云想拉长声音,“她为什么会在这?” “不奇怪。她和眭阳是男女朋友恋爱关系。她跟我说过,眭阳过几天要走,她今天来跟他吃饭。” “你知道?” “我不可以知道吗?” 云想给杜若秋使眼色,匆匆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云岫无声地笑,过了许久,才把手机从耳旁放下。 打开手机,语音信息的第一条,就是刚才枕溪和杜若秋的对话。 看来云想那边的消息是要比岑染还灵通,但就算他们什么都知道又有什么用? 废物永远是废物。 “这下要怎么办?”云想问。 “我们先去医院,尽量说服他们把这事抖搂出去。只要眭阳和枕溪一完,云岫就失去了最重要的两只手臂。最好是,他们能报警,把眭阳和枕溪告上法庭。” “枕溪本就有前科,就看她这次,还能不能有那么好的运气。” …… “对方要是报警怎么办?”枕溪问李河:“就算他们把事实真相原模原样地说出去,可眭阳的形象要怎么办?” “无所谓啊,反正我没吃亏。”眭阳倒是一派的悠闲,“还报警?呵!” “我之前跟他们说有证据证明是对方有不法行为在先。但那是缓兵之计是骗他们的。那人摆明了是个熟手,眭阳杯子上的指纹都被他擦得干干净净。身上也什么都没搜到。” “你不是抓着那孙子的手往杯子上戳了几个指纹吗?”眭阳问。 “只戳了指纹能有什么用?你喝水的杯子是在洗手台上找到的,那绝对是洗过了,里面除了自来水什么都检查不到!” 二百四十六、眭阳姐姐 “先去医院。”李河说:“外头记者撤得差不多。” “一会儿到医院你能乔得住吗?”枕溪问他。 “小岫订了最近的飞机,正在赶来。” “话说云想和他老婆为什么会出现在在这?” “应该是在我们中间插了人,回头得好好查查这事。” 枕溪对这个不关心。 到了医院,眭阳经过一系列的检查化验,在输了液后,眩晕感和无力感就减轻了不少。 另外那边,那位姓陈的的制片人倒是要严重一些,什么哪里骨折哪里软组织挫伤,哪里怎样怎样,听着让人头疼。总之不会死也不会影响日后的生活,但总归这段日子不会好过就是。 眭阳休息了一阵,等那边的诊断结果确定下来,就说开会。 刚好,云岫也到了,连同CL公司的国内负责人,都在现场。 陈制片家人的态度很强硬,开了一笔巨额的赔偿金要眭阳支付,并要求他彻底离开娱乐圈。 “不可能。” 云岫和CL的负责人异口同声。 “眭阳在这件事里充当的只是正当防卫的角色,顶多就是防卫过当。你们没有资格要求他做出赔偿并提出其他过分要求。” 云岫的态度很强硬。 “笑话!”小个子女人昂头挺胸一派的小人得志,“所有的什么潜规则,我老公给他下药呀,都是你们的一面之词,有证据吗?” “眭阳的检查报告已经出来,他身体里确实残存着*的成分。” “那跟我老公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说这药是他笑得。”小个子女人涂着鲜艳的红唇,一笑起来特别吓人,隐隐有种吃了小孩子觉得塞牙的阴森感。 “要我说,现在的年轻人都浮躁,不肯踏踏实实地脚踏实地。保不齐就是一心想往上爬,看中了我老公的地位背景和影响力。这种人我又不是没见过。” “你说我吗?”眭阳指着自己的鼻子,“你家那头猪有什么背景地位影响力?” “那你今天为什么要跟他吃饭?” “今天原本约的导演。导演临时有事,才轮到了你家那头猪。我要提前知道是他,你看我来不来。劝你,有点自知之明,娱乐圈论资排辈也轮不到你。” 小女人脸色难看,声音尖锐。 “总之,要么他退圈且赔钱,要么我们就报警。” “随便你。” 枕溪瞪眭阳,想他怎么到了这会儿还能嬉皮笑脸。 他作为一个艺人,且是一个当红男艺人。不管他有没有理,一旦牵扯到这种潜规则新闻里头,还是同性潜规则新闻里头,会造成什么后果他不知道吗。 以后别人会怎么看他,他在这个圈子里还混不混了。 “目前我觉得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这样,眭阳赔钱退圈,及时止损,不至于连累到EJ的其他成员。” 云想暗喜地开口。 “不可能!”云岫还是那句话。 “云岫,哥可跟你说,EJ虽然和cloud绑在一起,但也是云氏的一部分。马上,你的dream boy 130的总决赛就要来。你不能让这个负面新闻影响到最后的总决赛,那得损失多少钱。” 这不是你期望的吗? 枕溪连白眼都懒得翻。 “陈太太提出的处理办法,我是同意的。你要是拿不定主意,明天开会让董事会的人来表决。” “首先,眭阳是我司的艺人,不管是cloud还是云氏,都只是代理的协议。这事要怎么处理,眭阳要承担什么,只有CL说了算。” 一直闷声的CL负责人开口,彬彬有礼又掷地有声。 “这位太太提出的条件我们均不接受,且,眭阳拒绝道歉。我们接受您报警的要求。请您安排好律师在最近和我司接洽。” 虽然这话说得很正直,但枕溪还是觉得报警的法子不妥。 要这只是眭阳打了人,那是没问题。 可是这其中牵扯了花边,就…… 而且CL一个韩国公司,在国内和地头蛇打官司的胜率…… 枕溪去看云岫,想问他这事要怎么处理。 “报什么警!” 随着一个陌生女声的突然响起,病房门也被推开。 当头一个穿着运动服,面容憔悴的女人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小阳!” “姐。” 枕溪起身给人让位,那个和眭阳面容有七分像的女子把病床上的眭阳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问他: “你没事吧。” “检查过,没事了。” “这位是?”小女人问。 “我姐。” “哦。” 大家都很不当一回事地别过了脸去。 “你怎么来了?”眭阳问。 “我一接你电话心就慌了,急急忙忙从健身房出来,订了最近的机票就过来。你姐夫在外省,他马上也到了,你别怕。” “我怕什么。”眭阳冷哼。 “那个畜生呢?”眭阳姐姐脸色一变,“死了没?” 眭阳摇头。 “怎么说话呢?你弟弟打我老公还有理了?” “你谁阿?” “都说了,你弟弟打得我老公,你听不懂人话吗?” 眭阳拉了拉她姐的袖子,说:“这位要让我赔钱和退出娱乐圈,说不照做就把我告上法庭!” 眭阳姐冷笑,“你让她去告!” “她说我见钱眼开,说是我为了资源自愿爬上他老公的床。” 眭阳姐脸色难看到极点,问小女人,“这话你说的?” “我说错了吗?口口声声我老公想要潜规则他,你觉得你弟弟很优秀吗?像你弟这种,怎么说,鸭子吗?我也不是没见过。” 这话说得实在难听,枕溪脸色也变了。 “陈太太,请你说话放尊重一点。”枕溪开口。 “装什么装,他是鸭子,你以为你就干净吗?和鸭子配对的是什么,是……” 陈太太的话卡在喉咙没说完,紧跟着的,是一声尖叫。 眭阳姐把包摔在了她的头上,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扑过去揪住了她的头发,朝着她的脸啪啪扇了两个大嘴巴子。 “你再给我说一遍!” 目光猩红。 枕溪觉得这画面眼熟,莫名地,就想到了岑染。 但岑染的战斗力在这位面前,也就是个渣渣。 看看人在健身房练出的一身漂亮肌肉,虽然观赏用比较多,但打陈太太这种一米五不到的小个子还是不在话下。 “好啊,你敢打人,我今天非……” 陈太太的话又没说完,又被眭阳姐扇了一巴掌,这次把鼻血都打了出来。 “姐,差不多行了,打多了手疼,还脏!” 眭阳笑嘻嘻地开口,丝毫没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妥。 枕溪眼明手快地把眭阳姐扶到一边,给她倒了杯水,说: “姐你消消气。” “怎么样?我打了你三巴掌,想叫我赔多少钱?”眭阳姐平复了一下气息,说:“我告诉你,我一分钱不会给你。你要报警要上法庭随你便,我保管,让你赔得倾家荡产!” “好啊,你等着!我这就叫人来,我看你能嚣张到什么时候!”小女人指着她,骂了句很脏的脏话。 枕溪一个没拉住,眭阳姐又窜了起来,这次直接抄起病房的椅子往她身上砸。 不愧是眭阳亲姐,打人的方式如出一辙。 但小女人不比她皮糙肉厚的老公,这椅子砸下去不是开玩笑。 眭阳姐刚拎着椅子过去,被云想拦住了。 “你谁!” 眭阳姐挣脱他的手,脸上很不高兴。 “这不是可以给你撒泼的地方。”云想说。 眭阳姐突然就笑了,问他:“你说谁撒泼?” “这位大姐,我理解你心疼弟弟的心情,但我们正在开会,你这样闯进来不分青红皂白地打人,会让我们和你弟弟很难做人。” “很难做人就去做猪好了?你是个什么东西在这跟我说话?” “在下云想。” “云想是谁?”眭阳姐问。 “云氏集团董事。” 这话是云想自己说得。 “云氏集团又是个什么东西?” “这位太太,不知道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总之不管你认不认识我先生认不认识云氏,现在请你离开。” 杜若秋站出来说话。 “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真的,要轮起趾高气昂目中无人,岑染加杜若秋都比不上眭阳他姐来得浑然天成。 “我为什么要离开?这是我弟弟的病房,现在,请你们所有人,给我滚出去!” “不可理喻。”云想说,“粗俗无知野蛮无礼,跟没受过教育的人没法沟通。” “没受过教育,你说我吗?”眭阳姐问。 “你觉得在场还有第二个人比你更粗俗吗?” “对,我粗俗,所以我一向能动手绝不动嘴。” 语罢,已经把眭阳的病历本挥到了云想头上。 带垫板的那种,一声闷响。 “不知道哪里来得野鸡,也敢在我面前说学历说教育。我家出资办学校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玩泥巴。难说你爸都是我们家资助过得贫困生,你算个什么东西在这跟我说话。” 踢到铁板了吧。 枕溪真不想承认自己这会儿在幸灾乐祸。 眭阳平时虽然吊儿郎当,时常整一个金刚鹦鹉的造型,说话流里流气招猫逗狗。 但人在家,真真是少爷。 二百四十七、名不虚传 杜若秋心疼地捧着他老公的脑袋看,像是要看出一朵花来,又像是要看出点什么名堂好跟眭阳姐算账。 眭阳这个姐姐枕溪之前就有所耳闻,她的名字跟眭阳如出一辙,叫眭喜。听说是比眭阳大了10岁不止,说是姐姐,其实也像他半个妈。 就眭阳的口述,他小时候也是个文文静静的男孩子,也不喜欢嚣张跋扈打架斗殴,在幼儿园都喜欢玩点剪纸拉花什么的。但就因为他过于清秀,没少被同龄的男孩子欺负。 那时候她姐也刚上高中,自己也是一半大孩子,看她弟被人欺负,这火就不打一处来。风风火火闯到幼儿园扒了所有欺负他的小男孩的裤子,让他们赤条条地在走道上狂奔,并拍下可以用来侮辱人一生的,耻辱照。 眭阳说他不喜欢舞刀弄枪跟人打架,是他姐觉得他过于孱弱,逼着他去学了些跆拳道截拳道泰拳之类。 反正身子骨练扎实了,就不喜欢跟人啰嗦。他第一次跟人打架就给人鼻梁揍骨折。对方家长哭天抹泪地来他家告状,当时他父母都是小心地跟人赔礼道歉,就他姐搂着他站在二楼往下俯瞰,说: “下次遇到这种事还揍他丫的知道吗?出了事姐给你扛,不怕!” 当然这种承诺没有落实,眭喜一去读大学,眭阳就没管。打架斗殴鸡飞狗跳之后,回到家挨打挨骂的还是自己。 不过眭阳自己总结,他能养成今日这样的流氓脾性,她姐在里头,居功至伟。 他这位姐姐枕溪是一直想见的,但人基本不回Y市,回来的时候也因为各种原因错过。所以这次也是她认识眭阳好几年后,第一次见到他这位传说中的姐姐。 果然—— 名不虚传。 “你这个女人有没有教养?动不动就打人?是不是觉得法律不能约束你? 杜若秋还自持着自己大家闺秀豪门太太的身份,拼了命的,想要控制住自己的脾气。 “去告我,我等着。” 眭喜把手一摊,坐到了沙发上,翘着二郎腿蔑视众人。 枕溪想了想,要她是杜若秋或者那个小女人,这会儿非得气得跳脚不可。尤其杜若秋家的条件还不错,兴许她长这么大,都没见过眭喜这样的人。分明事事都自己在理,却拿对方没有半点办法。 这一会儿小女人也打完电话回来,指着眭喜的鼻子叫骂: “你等着,我今天让你走不出这家医院。” “这是要码人打群架?你多大了?”眭喜笑,“还活在高中时候呢。再说了,打群架也不是你这样的啊。” 眭喜站起来,眼疾手快地又扇了对方一巴掌。 “好了,现在你可以叫人了,就说我打了你。” “把医院的保全叫来,把这个疯婆子给我扔出去!”云想开口,“就没见过这样的人。” “那是你活得年头短,等你再活个几年,就什么都能见到了。不过前提得是你不短命。” 这种带诅咒性质的话引起了杜若秋的不满,她趁着眭喜没注意推搡了她一把,怒叫:“你说什么呢?” 枕溪赶紧扶稳眭喜的身子,说:“姐,你别跟他们计较。” 眭喜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说:“也是。我犯不着跟你们生气。一切等我老公来了再说。” 语罢,就在眭阳床边坐下了。 “我姐夫要来吗?”眭阳问他:“他那么忙,你劳动他做什么?” “不然我要把爸妈叫来吗?爸要知道这事得气得吹胡子瞪眼,还是让他老人家省点心吧。” 眭喜叹了口气,“也怪我们家在E市没亲戚,不然这事发生的第一秒钟就能捂住。” “没所谓。”眭阳说:“我都说了让他们去报警去找律师,一群人在这咋咋呼呼干打雷不下雨,也不知道在吓唬谁。” 云想和小女人一听这话,又恼火了。 正正好,小女人之前打电话码得人来了。小女人指着眭喜跟当前一个壮汉说: “哥,就是她,刚打了我四巴掌,你可得给我打回来。” 壮汉眯着眼就朝着她们走来。 枕溪起身挡在眭喜面前,说:“现在是法治社会,医院到处都有监控摄像,你们不能乱来。” 手指被人扯了扯,眭喜跟她说:“枕溪你让开。我倒是要看看他要做什么,这世上敢动我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壮汉问她:“你打得我妹妹?” “嗯。” “那就没什么好说了。” “什么叫没什么好说,你们这么多人欺负我一个女人像话?你等等,我老公马上就到了,要打要骂还是怎么的,到时候你跟他说去。” 看上去小女人的哥哥要比小女人讲道理,听完眭喜的话也认同,就说等一等。 这一等就等了半个多小时。 云想耐性告罄,说要先走。 “慢着。”眭喜说:“眭阳的事还没商量出个章程呢,你走什么?” “怎么就没章程?赔钱雪藏有什么好商量。” “我不答应。我弟在不在这个圈子里混,什么时候由你们说了算?” “就是。”CL的负责人附和了一句。 打眭阳姐一到,仿佛整个不乐观的局面都被她瞬间控制住。他和云岫准备得一大通谈判说辞万没有人家几巴掌来得有用。 所以在人强势的威压下,他和云岫只能退居二线成为旁观和辅助者的角色。 “所以你觉得你弟把人打进重症监护室还有理了?”云想问。 “什么重症监护室?” 一个低沉厚重的男声在病房外响起。眭阳眼睛一亮,喊了声: “姐夫!” 病房门被推开,一个穿着及膝风衣的高个挺拔男子走了进来。锐利的目光往在场中人扫过,最后落到了眭喜身上。 眭喜憋着嘴,说:“你是从北极飞来的吗?” “航班延误。眭阳怎么样?” 眭喜捂着嘴,要哭不哭地说:“你再不来,我们姐弟两都要让人从医院撵出去了。” 眭喜指着屋里的几个男人,说:“他们是要逼我们姐弟去死。” 枕溪眼鼻观心,想眭阳姐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比自己还要娴熟几分。 突然地,枕溪有点后悔留在这里。 眭阳之前也没跟她说过他姐夫是这位。 就是不常关注时事政治的枕溪也能认出这张脸。网络上有很多关于他的讨论,说这样的年纪能爬到这样的位置实在了不起。 反正这人一进来,除了躺着不动的眭阳和老神在在的眭喜,其他人都站起来了。 “这是国立医院,他们说了不算。” 男人抽了张纸巾给眭喜,像是安慰的,安慰了一句。 “你知道小阳受了什么苦?”眭喜这话才问出来,眭阳就配合着垮了张脸,一脸凄惨。 “你跟我说了。” 眭喜激动地站了起来,“知道了你还是这幅表情?你是不是不把我弟,不把我放在眼里?行!我现在就让我爸过来。果然外姓人就是靠不住!” “我没有。”对方的声调要比刚才高一些,“你知道我脸受过伤,能做得表情不多。” 说白了,就是面瘫。 眭喜指着小女人她哥,说:“他刚才说了要跟你打架,你们出去打。顺带,把这些小鸡小鸭给我弄出去,医院没装空气净化器,空气里都是一股子排泄的味道。” “出去聊。” 小个子女人他哥立马就弓了腰,说:“不敢不敢。” 总之眭阳他姐夫一离开,这屋里的所有人都跟着出去了。 枕溪别扭地跟眭喜说:“姐,我也走吧。” “你别急,等你姐夫回来,我送你回去。” 你姐夫? 你! 姐! 夫! 枕溪差点跪在地上大喊,不敢啊,饶命啊。 她们家往上数十代,别说祖坟冒青烟,就是祖坟被陨石砸到也攀不上这关系啊。 她只是个自力更生,凭着努力和命好才成为大明星的普通人。可不是那种自带光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几代,权几代。 “就是,你急什么。”眭阳哼了哼,趾高气昂地努努嘴,“你给我削个苹果去。” 话落,眭喜一巴掌就狠拍在了他大腿上,说:“还没红上天呢就这样?你有什么本事在人枕溪面前说这种话。” 眭阳委屈,“我不是病人吗?” “那你是缺了胳膊还是断了腿?要都好好的要不要我给你打断?” 说起这个,眭喜开始兴奋。 “我之前看新闻,说你们韩国有些练习生成年后为了长个子会把腿给打断,让他在重长的过程中骨质增生好把身高拔高几厘米,有没有这回事?” “怎么可能?你少看那种小道八卦。” “我觉得你可以试试。” “我觉得我挺高。” “比你姐夫还是差点。” “他不是早年真的断过腿?难说就是骨质增生显得高。说不定没断腿之前也跟我差不多。” 说完这话,脑袋就挨了他姐一巴掌。 说话的这会儿,病房门推开,他姐夫出现。 “简单聊了下,他们没提要求,说看我们方便。” 什么叫人前人后两张脸,枕溪算是见识了。 “眭阳有什么要求,可以跟他们谈。我看现在都能谈得下来。” 二百四十八、所谓窗户纸 眭喜撑了个懒腰。 “得,有什么要求你们两商量吧,我送枕溪回去。” 枕溪慌张地忙摆手,说:“不用,不用麻烦了。我自己打车或者让经纪人来接就可以。” 眭喜的个子没有她高,偏还要固执地踮起脚搭上她的肩,说:“打什么车,好歹也是个大明星,就坐着你姐夫的车回去。” 感受到眭阳姐夫投过来的目光,枕溪是话也不敢说头也不敢抬,就这样呆若木鸡地被眭喜搂着往外走。 一出病房门,就看到了云岫。 他正看着她。 眭喜问了句:“这是……” “我老板。” “哦。”眭喜点头,跟对方说:“我送枕溪回去,你放心吧。” 云岫礼貌地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枕溪坐进那辆牌照特殊的车里,觉得自己的小心脏还是在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眭喜问了她地址后就吩咐司机开车。 枕溪双手搭在膝前,腰杆挺得笔直,耐心地等着对方问话。 总不能这么费事地,就是为了送她回去吧。 “这几年你的名字在我耳朵里听得简直要长茧。” 终于,在车子驶出去一段距离后,对方开口。 “是么。”枕溪佯装纯真地呵呵笑。 “之前也只见过照片,照片上倒是个清秀的小姑娘。” “不是P过吧。”枕溪问。 “也一直想要见见你,但都没机会。” 又是这话,继岑染杜若秋之后,枕溪又在第三个人嘴里听到了这话。 “我也一直想要见见您。” 不同于和其他两个人打交道的小心翼翼。眭喜这个名字也在眭阳嘴里听了不下几百遍,总觉得她们虽未曾谋面,也该是熟悉的关系。 “我知道眭阳那个臭小子跟你说了我什么坏话,在你心里,我的形象应该是那种骄纵跋扈野蛮任性的大小姐吧。” “确实有一点。” 没想到她会如实地说话,眭喜转过头来看她。小姑娘目光直视着前方,背脊还是挺得笔直。是上学时候见惯了的三好学生模样。 “你想不想知道你在我心里是个什么样子?” 枕溪有点慌张,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知道,肯定想知道。但就怕评价不好惹得气氛尴尬。 “我弟把你夸得天上有地下无,估计女娲要活着,就该是你这个样子。” “夸张了。”枕溪忙应着。 “我以前也觉得夸张,总说找个机会见见你。结果这还没见到,你就上了电视。” 枕溪不出声,等着她接着往下说。 “就电视里看到的,确实没什么可以被指责的毛病。你能得第一名,能有那么多粉丝,肯定是有道理在里头。” “也是因为运气好。” 眭喜看了她一眼,说:“确实运气好,我弟长到19岁,我也没在他嘴里听过别的小姑娘的名字。” 枕溪的心脏猛的向上一抬,觉得这次谈话的重点来了。 “你现在和眭阳是怎么回事?” “嗯?” “我弟说要娶你你知不知道?” 枕溪一口气喘不上来,觉得这车里的氧气被抽空,一秒钟,就能让人窒息。 枕溪笑得僵硬,说:“他开玩笑呢。” “你为什么会觉得他在开玩笑?这话虽然没跟我爸妈说过,但他跟我,是认真说的。” “我们一直都是特别特别好的朋友。” 眭喜笑了一下,说:“你也17岁马上成年了。看你在节目里表现出来的样子,心智也不止十七八岁的样子。你会觉得男女之间能有单纯的友情吗?” …… 这个问题就是社会学家,两性情感专家都不见得能回答。 她怎么能回答得上来。 “眭阳很喜欢你你知道吗?” 枕溪犹豫了很久,还是没说话。 说是完全一点感觉不到也太鬼扯,但真的能百分百确定到男女之间的喜欢层面上,她也有点拿不准。 “他不会没跟你说过吧。” “没有。” 这是真话。 眭喜仰天嘲讽地嗤笑了一声,“那他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来跟我说结婚是什么鬼话?” “开玩……” “别说开玩笑。”眭喜打断她,“我亲弟跟我说话是不是开玩笑我能不知道?” 枕溪无言以对。 “行!”对方叹气,“那我问问你,你是怎么看待眭阳这个人?可别跟我说什么好朋友,我不信这种鬼话。” 怎么看待眭阳这个人? 突然出现在她阴暗生活里的一束光? 一个自己可以无所顾忌坦诚相对的知己? 一个可以牵着她的手带她走出迷雾的领路人? 还是说是一个给予自己极大自信和勇气去面对生活工作和未来的同行者。 不好说。 但她知道自己今日能活成跟上辈子截然不同的勇敢自信坚强独立,眭阳在其中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如果当初他没有出现在黑暗的巷道,没有看见火光后鼻青脸肿满脸泪水的自己,没有听进去她的请求,没有带她走出黑夜,没有不耐烦地出现在清晨的街道。 那现在,什么都不一样。 或许,她就会因为错过入学考试而失去读书的机会,在林慧的安排下去打工,走上和上辈子相同的道路。 或许,比上辈子还不如。 “枕溪!” 眭喜的声音把她从阴沉的角落喊回来,问她:“你喜欢眭阳吗?” 喜欢……吗? 如果问题换成,你在乎眭阳或者你们重视眭阳吗? 她的回答肯定刚正不阿斩钉截铁。 老实说,她没有想过自己身边会缺了眭阳这么个人。 她们平时可以因为工作繁忙,因为公司干涉不联系。但是枕溪没法想象自己有一天会打不通那个电话。 那她的所有心事要去跟谁说。 这个世上还有谁,是在自己委屈时听到对方声音就能痛痛快快哭出来的人。 可是男女之间的喜欢吗? 她和眭阳能像她和云岫那样相处吗? “没想过这个问题,一时也说不清楚。” 枕溪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眭喜好像还想说什么,枕溪庆幸着车子到了宿舍门口。 她几乎是如释重负地,说了句:“我到了。” 她要下车,眭喜拉着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说:“我真挺喜欢你。枕溪,我们家是特别好的家庭。这个特别好不是说背景家世什么。你看我和眭阳就能知道,我们是在爱的氛围中长大的孩子。跟我们这样的人相处,你不会累。” 一语中的。 这也是她这样子出身的人最最缺乏的东西。 充满爱的家庭氛围是什么样,她两辈子都没经历过。 “在眭阳出院之前我会一直呆在E市,你不忙的时候,约我吃饭吧。” 枕溪点了点头,也顾不得礼貌,立马跳出车小跑着回去。 眭喜看着她的背影,有些为难地摇了摇头,跟司机说: “老李,你说现在的小年轻谈恋爱为什么那么麻烦?当初我跟老祁也没这样啊。” “您和祁先生门当户对性格又和洽。” “你要说门当户对我爸第一个不同意,他当时第一次见老祁就嫌弃他,觉得他打小生活在部队里,没读过多少书还一身兵痞味,行为举止包括说话语气都古板呆滞,和我们家的人像是活在两个世界。” “至于性格,我和他的性格哪就和洽了?我这么活泼机灵人见人爱,他那种愣头青和我配什么?不都是我迁就他才迁就出来的。” “是是是。”司机擦了擦额前的汗。 “老李我跟你说,你不能因为他是你的领导就一味的拍马屁。你是跟在他身边时间最久的人,你要成为他的一面镜子,让他知道自己的所有不好。你看都是你们这些人给惯的,他回家才敢跟我耀武扬威摆他领导的架子。你可不能惯他这些毛病,有什么都要及时说……” …… “赔偿金按他们原先提的翻倍,你住院期间的费用另算。另外,他们答应你试戏的这部电影制片换人,男主角由你担任。” “别啊姐夫,我可不喜欢那个男主的角色,我还是喜欢我准备试戏的这个。” “那按你说的办。” 眭阳眯着眼凑过去,问:“这会不会有点太欺负人,那头死猪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呢。” “正常程序。他们如果也按正常程序走,所有事情也不会发生。” “你没威胁人家吧。” “我为什么要威胁人家。” “刚才你老婆一进来呱呱就扇了人几个大嘴巴子,人也没说要算账?” “小喜的性格很好,肯定是他们那边的问题,不然不会动手打人。” 眭阳埋汰地说:“这个世上只有你一个人觉得我姐的性格好。你知道我妈怎么形容她?说她是混世魔王哪吒转世,是她上辈子造了孽,这辈子才被安排到她肚子里用来惩罚她。” “岳母也这样说你,也这样说我。” “得亏她嫁了你,你能忍。要换做别人……” “不可能有别人。” “行!当我没说。” “刚才跟小喜出去那个就是你说的女孩子?你跟你姐说以后要结婚的那个。” “怎么样?” “一直低着头,没看清。” 眭阳呵笑,“有什么看不清的,你打开电视随便看,广告出现频率最多的小姑娘,就是她。” 二百四十九、运动会 眭阳姐一直强调地再见面和吃饭没有实现。实际上枕溪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突然忙得不可开交。 起因是国家体育局为了倡导鼓励青少年运动,要在最近举办一场明星运动会,要求现下在青少年和学生人群中享有知名度和有影响力的明星参加。 D&D在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说要给她们安排工作。然而,体育局的人亲自找上门来,指名让枕溪必须参加。说哪怕因为身体原因不参与项目,她也必须去那坐着。 反正比赛除了运动员还有裁判和解说员的职位给她挑选。 体育局的人应该筹备这个项目蛮久。这会儿所有的准备都已到位,就等着运动员到场。 现场的裁判都是国家级裁判,解说员也是国家体育台的解说员,就连播出平台,也是国家电视台。 “听说别的公司都在找路子送自家艺人去参加这个运动会。” “毕竟体育局主办,国家电视台播出,是很好的露脸机会。而且我们这边一答应参加,那就连流量都有了。” 那没办法,枕溪和其他队员只能一脸懵的坐上去临市的飞机。 潘姐特别担心,让枕溪报一些简单的项目,千万别让自己受伤,这马上就专辑回归,她现在可金贵着。 到了场地才知道,这次运动会有100位明星参加,被分为了4组进行比赛角逐。节目组和体育局的人来说,希望她们能有竞争精神,因为第一名的奖牌是镀金的,且获得第一名的队伍还有赞助商提供的巨额奖金。 枕溪和工作人员也是这时候才知道她们被摆了一道。因为这场运动会的赞助商,有一半以上都是枕溪的合作对象。主办方瞒着枕溪和D&D知会了她要来参加的事,然后等所有赞助到位的时候才来跟她谈这个运动会的事情。 一副你现在是青少年偶像,必须为他们做表率的样子。 “那为什么不早说?这样子突然地通知……” “要早说了公司这边就有计划推脱或者规避,就是要这样出其不意,搞得所有人都没有办法。” 她们组合13名成员被分在了A组,其他12名成员则来自其他团队。枕溪的老熟人A7占了7个名额,另外的五人则是单独的3男2女。 运动会开幕前小组成员见面,枕溪和方楩一碰面,就是一声叹气。 “没想到你会来参加。” “你们也是临时通知被拉来的吗?”枕溪问。 “不,我们是一个多月前就知道了。为了来参加还推掉了好几个商演。果子藜报名了标枪,从一个月前就开始练了。你呢?你报了什么项目?” “还没决定。” “没决定?这明天就比赛了你还没决定?” “我要跟你说,我要来参加运动会的事我是前天晚上才知道的,你信么?” 方楩拍了拍她的背,表示同情。 这边开完会后,她们才有空回去商量各自参加的项目。 总之一般学校运动会有的项目这里都有,学校运动会没有的,这里也有。 为期三天的运动会,确实和校运会没什么区别。 她们组员内部商量后,枕溪决定参加一个跳高,一个4乘200米的短跑和1500米的长跑。 潘姐不同意,说这三个项目都有受伤的危险。尤其是跳高和4乘200,更是高危的运动项目。 “这些项目总要有人来,她们不愿意,那就只有我了。” “凭什么?”潘姐问。 “我是center,还是青少年偶像,你没听体育局那些人给我戴了多高的帽子,我要是只重在参与没什么成绩,他们又得有话说。这三个项目我还算有把握,到时候的结果应该不会太难看。” 运动会早上九点正式开始,和所有校运会一样,他们各组还得组成方队入场。 枕溪就是她们A组的旗手,同时还是这次明星运动会的运动员代表,一会儿要举着拳头到国旗前去宣读运动员参赛宣言。 等从后台走出去,枕溪才看到了观众席上坐满的观众以及从她们口里发出的尖叫。 怎么还有观众呢?看这样子还不少,也不知道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动员到这么多的粉丝。 枕溪看着写有自己名字的大旗在半空挥舞,心里想着这次比赛还真是不能马虎,当着其他家粉丝的面,怎么也得让自己粉丝的面子过得去。 走完入场在绿茵场上站定,看着其他方队的人先后入场。枕溪又觉得她们和D&D被骗了。说什么参加的都是在青少年和学生人群里有影响和号召力的明星,实际就枕溪粗看过来,今天到场的100位明星里头,也就她们,A7和彩虹女孩有点名气。 到场的粉丝,也基本都是她们三家的人。 俗话说不是冤家不聚头,叶九如居然是B组的旗手。 她现在可不得了了。 彩虹女孩儿第三次总选的专辑已经在前两周开始贩卖,相应的,她们第三次总选的投票也开始。 每周一次的票数汇报已经进行了两周,在这两次的公告里,叶九如都以一个惊人的票数和一起绝尘的优势领跑其他人。 媒体都说,叶九如的登顶已经没有悬念。现在观众和媒体的关注焦点在于,她是否能凭借此次登顶成为第二个枕溪。 这是最开始的报道,说话虽然狂妄但也还好。 现在的通稿已经变成,独属于枕溪的垄断时代即将结束。国内女子偶像的新领域,将会由叶九如的登顶重新开启。 一看,就是出自心比天高的云想手笔。 为此,枕溪的粉丝没少和叶九如的粉丝吵架。 到目前,两家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程度。 “你看那个叶九如,都快把头抬到天上去了。” 段爱婷在她后头不忿地说了一句。 枕溪想说人现在确实有嚣张狂妄的资本。她现在的网络脱水数据已经超过了dream girl的大多数人,目前和段爱婷白晏持平,各自互有长短上下。 但事情不能这么看。 段爱婷和白晏是限定组合的成员,一旦组合解散,人气和数据下滑是板上钉钉的事,等于说,她们,包括自己都是在往下坡路走,只不过节奏的快慢不同。 自己这样的,属于不大看得出来,所以给大家的感觉都是,她枕溪依然站在顶上。且不知道哪个节点又会突然爆发,再次带着自己的数据刷新历史记录。 但人叶九如是稳稳扎扎在走上坡路的人,而且云想还倾尽自己的所有力气来捧她。 枕溪有时候也会想,其实云岫的骄傲很没有道理。因为自己的爆红是不合逻辑的,是没法用大数据解释和分析的。刨除她来看,dream girl的第二人气梯队,即白晏段爱婷李静隐枕晗几个,人气都已经逐渐被叶九如拉近甚至超越。 如果自己没有爆红,说不定没等到dream girl解散,叶九如就会全面超越甚至小幅度碾压这个团队。 现在再让枕晗像当初那样跟叶九如讲话,她是绝对不敢了。 “她们的拉票会是不是和我们的新专辑正撞在一起?” “没错。” 这也是云岫要延迟专辑发行的原因。 公司里头说要全方位压制彩虹女孩的第三次总选热度。其实换一种说法,就是提前防爆。 就目前彩虹女孩第三次总选的票池和热度来看,虽然不至于火成《dream girl 130》第一季那样,但也是有极大的可能爆一下。 就这一会儿,叶九如已经带着A组站到了她身边。 枕溪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想现在果然是红了,整个人的气质和气场都不一样了。 就连外表,也要比之前看着更漂亮自信。 其实云岫要彻底弄垮彩虹女孩也容易。枕溪之前就问过他,为什么不直接把叶九如和云想的事情捅出去。 万千宅男心中的清纯女神和自家已婚老板有一腿,这个新闻基本就能奠定今年的热门排行榜第一。 但云岫说:“你不了解杜若秋,那是一个比岑染还要疯狂的女人。我还是担心一旦把事情捅出去,最后造成的局面会没法收场。” 所以枕溪也在想,云岫如果知道杜若秋引着自己去看他和他嫂子的暧昧场面,会不会也心一横转送给对方一个大礼。 反正这口气枕溪是咽不下来,比起云岫,枕溪更厌恶云想两夫妻的设计。这是在知道她的心意后,仍旧蛮横地把她丢到泥里踩碎的恶意,且还带着满满的嘲笑和讥讽。 现在只要一想起杜若秋跟她说她和她先生的相识相爱结婚,以及心心相惜要共度余生的甜蜜,枕溪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恶趣味。 她想把自己高价买回来的偷拍照片摔在她面前,好让她知道别人的心意不可以随意糟蹋,否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孽力回馈到自己身上。 她觉得云想很爱她吗? 枕溪也想知道,在云想的心目中,给他守江山的杜若秋,和给他打天下的叶九如,哪一个更重要。 想到这,枕溪就冲着叶九如笑了笑,问:“师姐这次报了什么项目?” “只有一项4乘200。” “好巧,我也是。” 二百五十、小纸条 开幕式结束,大家暂且在原地休息等着主办方的安排。 枕溪刚把手里的旗子递给工作人员,就被涌来的人群围住。 都是今日参与运动会的艺人,有好些,枕溪都叫不上来名字。她们手里拿着手机,问可不可以拍照。 “没问题。” 枕溪顶着灼人的太阳,跟人拍了前后有十几分钟。才慢慢地向着她们队友走去。 这会儿大家都坐在干净的绿茵场上,人手一把大黑伞,围坐在一起聊天。 枕溪刚坐下,果子藜就递过来了一瓶水. “没开过。” 枕溪道了声谢,扭开喝了。 自从慈善晚宴的事情发生后,现在递到她手里的水和零食,一旦被开过,她就不会再碰。 云岫也是这样。 都说不上来他两谁比谁更可怜。 “枕溪,我跟你换位子吧。”安斐突然说了这么句。 枕溪的位置背对着观众席,按理说一向喜欢被人关注的安斐应该极其讨厌这个位置才对,这会儿主动提出跟她换座位? 枕溪四下一看,明白了。 敢情齐橹就坐她旁边。 不是,这大庭广众之下,前有好几台摄像机拍着,后有上百位粉丝的眼睛看着,他两坐一起是能搞出点什么花样来? 还有,齐橹对安斐是个什么态度枕溪到现在都没弄明白。 她摇了摇头,表示拒绝。 他们私下怎么样是他们自己的事,要当着自己面摆到台面上来,就是不行。 没想到她会拒绝,安斐脸上的表情是既尴尬又生气,还悄悄用委屈的眼光去看齐橹。 枕溪叹了口气,拿出手机给坐旁边的齐橹发了条短信,问他的意思。 要是他也有这个意愿,那就换呗。 “别理她。” 人是这么说的,枕溪也就当没看见安斐的表情。 运动会正式开始,枕溪在第一天没有项目,就充当着她们队伍里的拉拉队长和后勤队长的职务。 一下子,她就觉得自己回到了上学的时候。 可是她明年合约到期回学校,除非她留级,否则她是没机会再参加高中时期的校运会。 所以她心里是有点感谢这次明星运动会的举办,可算是,圆了她的一个心愿。不然三年高中,一次运动会也没参加过也不像话。 上午的比赛以铅球项目的结束而告终。 她们A组的果子藜同学,以在男子铅球比赛中的骄人成绩为他们队伍拿下了第一块金牌。 “这孩子怎么回事?”枕溪问方楩,“他平时在宿舍都干嘛了?他不是歌手吗?铅球丢得那么好是怎么回事?” “他就是那种天生为运动而生的人,跟运动沾边的事情都能做得好。平时在宿舍,那是闲着没事都会举着椅子练下蹲的人。” 枕溪瞠目结舌。 “所以你看我,分明年纪比他大,却还是在队伍里地位最低的一个。” 枕溪表示同情。 他们说话的这会儿,果子藜同学已经站领奖台上领完了奖。 在他走过来的过程中,方楩就跟她说:“完了,今天肯定又要收到很多小纸条。” “什么小纸条?”枕溪一时不明白。 “你不知道?”这下子换方楩诧异了,他盯着枕溪看了一会儿,若有所思的说:“也对,你不参加那些拼盘的演出和综艺,不知道小纸条也正常。” “所以你不打算跟我解释吗?” 方楩背着粉丝,从裤兜里翻出张叠好的卫生纸给她,“就这个咯。” 枕溪打开一看,柔软纸巾的正中间上赫然写着几行字。 “方楩同学你好,我是XX团队的XXX。一直都特别欣赏你在舞台上的表现。” 下面写了一串数字,附文: “这是我的联系方式,请多多跟我联系吧。” 枕溪瞪大眼,想起了她们第一次参加打歌节目,在后台休息室和EJ的成员们碰面,有些成员们私底下的那些暗度陈仓。 “现在……都这样吗?” “也是我们现在红了,所以成员们或多或少都能收到。只有果子藜是一开始就有小姑娘追他,现在更多。” 正好果子藜过来,枕溪就笑着问了他一句:“你的小纸条呢?” 小孩得脸瞬间涨得通红,说话也支支吾吾。 “什……什么纸条,我不……不知道。” 这孩子为什么说话又这样啊? 枕溪头疼。 他们巨星交流群平时的联系也算密切,群里随时都有人在说话互动,但就这位果子藜同学,很少,几乎是不怎么发言。 只有在大家说起果子藜同学是不是已经退群时,他才会光速出现说声“我没有”。 时间一长,大家也就知道他热衷潜水。 枕溪和他也有彼此的联系方式,因为舞台表演的路数风格接近,平时也都会互相分享一些好看的舞台好听的歌曲之类。 那时候交流都没问题,怎么一见面又…… 枕溪叹气。 “吃饭去吧!” “我们两就这么跟你一路走,会不会被你的粉丝diss?”方楩问。 “那你离我远点吧。”枕溪伸手跟他拜拜,这边跟果子藜说:“我两吃饭去,不理他。” 吃饭的地方是个开放式的自助餐厅,这次参加比赛的一百位明星都在这里吃饭。 枕溪一进去,就见里头坐了不少人。 火速地拿完食物,就说找个地方坐下。 果子藜端着盘子四处看,好像对哪里都不满意。 枕溪和方楩站一旁,问他:“怎么了。” “得去个女孩儿少得地方。” 枕溪一看,女孩儿少得地方基本没有。 方楩拍他的背,用腻人的台湾口音说:“你放心啦,有枕溪这尊门神在哦,那些女孩子都不敢跟你说话得啦。” 枕溪瞪了他一眼,拉着果子藜找了个角落的空位坐下。 正对面,就是四个年轻漂亮又充满活力的小姑娘。 枕溪一个都叫不出名字,只能傻乎乎地笑。 在落座之前,她先跟她们点头致意,介绍自己: “初次见面,我是枕溪。” 四个姑娘心安理得地受了她的问好,也没回应,只是看着他们笑了笑。 枕溪理所当然地,就以为她们是先出道的前辈。 只是她们不跟她介绍自个儿,枕溪也实在不知道她们是谁,叫个什么名,也就没法进行正常的交流谈话。 果子藜一落座,就认真地埋头吃饭。像是抬眼就会看到什么不干净东西,那叫一个紧张急促不知所措。 对面一个小姑娘眼神落在他身上半晌,被周围姑娘怂恿着,先开了口。 “果子藜同学……” 果子藜抬头看了她一眼,立马,又低下了头。 “我……我给你的纸条,你有看到么?” 枕溪和方楩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兴奋。 他两现在置身八卦的现场。看上去正低头吃饭,实则耳朵竖得高高,眼睛也不安分地四处乱瞄。 这可和赵思颜孔真真那样的情况不同,对面说话的正是适龄的小姑娘,可爱又漂亮,这空气中,都充满了费洛蒙的味道。 “没有。” 枕溪吃惊地看了一眼旁边的果子藜。她认识他到现在,还是第一次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生人勿进。 对面小姑娘咬了咬下唇,说:“那我现在可以跟你要联系方式吗?” “不可以。” 怎么跟人说话就这么流利了?枕溪纳闷。 “为什么?” “我不喜欢没有礼貌的女孩子。” 这话就说得严重了。从刚才到现在人家也没表现出什么不礼貌的举动来。 “我……” 小姑娘气得眼睛通红,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正好是这个当口,从隔壁桌过来一个大长腿,把便签条拍在了他们吃饭的桌子上,说:“果子藜,看一下。” 嚯嚯嚯! 枕溪一眼,就看到了上面的电话号码和社交账号。 这是运动会,还是动物世界? 这次的开幕词不该是什么“在这个太阳高照天朗气清的时候,我们的运动健儿们正昂着自信的脸庞,迈着矫健的步伐向我们走来……” 而是—— “雨季到了,又到了动物交配的季节。大象在泥里打滚,公海龟趴在了母海龟的身上……” 枕溪的眼睛沿着对方笔直纤细的大长腿落到了对方的脸上。发现那是一个留着短发的女孩儿,脸上充满着朝气自信,在和枕溪眼神对上时,眼里还有点挑衅。 枕溪满脸的问号,想问她跟自己表示出敌意做什么。 她都不认识人家。 果子藜一句话不说,还是认真埋头吃饭。 枕溪面前的女孩儿皱了皱眉,用中指指节敲了敲桌面,问:“喂!你听到我说话没有?” “不好意思,我不跟没礼貌的人说话。” 这是果子藜的回答。 女孩子一巴掌拍到了桌子上,动静引得周围人都看过来,也弄洒了枕溪餐盘里的酱汁,溅到了她的衣服上。 因为这种原因被围观被注视,让枕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果子藜迅速地起身,小跑着去拿了纸巾和湿纸巾过来。 “没事。” 枕溪还怕吓着人小姑娘,一直笑着说没事。 “看不出来,你还挺装啊。” 突然地,人就用带着方言口音的语气跟她说了这么一句。 “你在说我么?” 二百五十一、死猪不怕开水烫 枕溪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这才发现这个她眼里的大长腿女孩儿,刚才需要她仰视的大高个,其实和自己身高差不多。 就档线来看,自己腿还要比她长些。 这个发现让枕溪觉得开心,但又碍着现目前的情况没法表现出来。 “高兴就是高兴,不高兴就是不高兴,你装什么装!” 这下子枕溪才确定对方在针对她。 奇怪了,今天才第一次见面,她有得罪过对方什么? “没有不高兴,你也不是故意的。”枕溪还是笑着说了这么一句。 下一秒,对方就把塑料小盒子单独盛放的酱料泼她身上了,深棕色的酱料在白色的卫衣上凝滞了一会儿,才慢慢地,往下滚落。 因为是胸前的位置,旁边拿着纸巾的方楩和果子藜都是一脸的为难。 枕溪随便抹了一下,让它不再往下滴答。 她问:“你什么意思?” 这下整个餐厅的人都在看着她们。 枕溪就搞不懂了,面前这姑娘是不是脑子里生了霉,怎么敢在这样的场合这样。 “我最讨厌装X的人。” 对方嘴角轻佻,满脸的不屑,是枕溪最讨厌的那种表情。 “我也讨厌你,所以我也可以做伤害你的事情?”枕溪问。 对方斜眼看她,“你敢吗?你知道我爸是谁么?” 嚯! 这种传说中的事也能叫她给遇上? “不知道。” 枕溪淡定地开口。 在见过眭阳他姐夫后,枕溪不觉得自己还会被什么人给吓到。 “红星建材知道么?我爸就是红星建材的老总。” “不知道。叫洪兴的,我只知道香港电影里有个黑帮叫洪兴。搞建材的,没听过。” “全国500强的企业你不知道,还真是浅薄。” “是么?” 呵呵。 全国500强? 云氏一个搞娱乐产业的都不止全国500强。 那枕溪现在就明白了,这位嚣张跋扈没有礼貌骄纵任性的大小姐,原来是个富二代,还很有可能是个暴发户二代。 像这样得人,家里有钱,从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来混娱乐圈就是图个光鲜亮丽和好玩,觉得这个世界上谁都不能逆她的意,所以愈发瞧不上像枕溪这种草根出生比她红的同行。 她也不是不认识这样的人,家庭背景比她雄厚的,像马子瑜。人要想出道当明星也是可以在整个圈里横着走。就这样,人也没有这么恶劣的脾性。 说到底,还是教养的问题。 “行了,你道歉吧,道过歉这事就算了。” 枕溪肚子饿的咕咕响。实在不想再跟这种半大不大,三观尚未健全的小屁孩纠缠下去。 “你觉得可能吗?”对方用不知道哪里学来得古怪表情哼了一声,“你也不看看你自己。” “我不用看我自己,这事也是你的错。我占理,你就得跟我道歉。” “我不道歉又能怎么样?” 枕溪把电话掏出来,给潘姐打了电话,然后换了张桌子接着吃饭。 “对不起。”果子藜低头跟她说了这么一句。 “为什么道歉?”枕溪问他。 “好像是因为我的关系。” “你是她爸还是她妈,她自己没有教养跟你有什么关系?” 这话声音不小,周围人都听见了。 “枕溪!” 那高个跋扈姑娘大叫了声她的名字,说:“我今天要你死。等会儿我让你跪在地上给我舔鞋。” 枕溪翻了个白眼,问方楩,“平时都看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脑子里都装了什么?这种话是时下年轻人能说出来的?怕不是还活在上个世纪。动不动喊打喊杀,以为她爸是警察局长?” “哎。”枕溪戳了戳旁边的果子藜,“刚才你为什么说坐我们对面的小姑娘没礼貌?” “你才是前辈。你先跟她们打招呼,她们坐着不动,也不主动问好。” “你怎么知道她们比我晚出道?” “号码牌上写着,前面几位数字就是出道的年月日。” 枕溪一看,果然是。 现在的年轻人都怎么了? 枕溪暗自在想,她们出道时都红成那样了,在各种场合和其他艺人遇上,都是一口一个前辈,一步一个鞠躬。枕溪直到现在,在礼仪这个方面都没让人挑出毛病。 今日来参加运动会的这些艺人,不要脸的说,她枕溪100位里最红没争议吧。她都老老实实跟人打招呼问好,那些不出名没人气没粉丝的小艺人凭什么拿鼻孔看人。 想一想,也难怪红不起来。 这个时候潘姐到了。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枕溪在电话里就跟她说吃饭时出了点麻烦。 为此,她把屠经纪人也叫了过来。 老屠一看她衣服上的污渍,就厉声问怎么回事。 枕溪是个吃饭很规矩的人,不可能把自己搞得这样不体面。 枕溪把刚才的事说给他们听,两人的脸色都是越来越黑,黑如锅底。 “谁?” 枕溪用手掌指了指那位高个女孩儿。 “吃完了么?”老屠问,“吃完跟我去见主办方。” 枕溪吃完最后一块鸡排,站起了身。 潘姐去到高个女孩儿面前,说:“这位小朋友,你是现在跟我们走,还是等你经纪人过来再说。” “你哪位?” “枕溪的经纪人。” “走就走呗,我倒要看看你们能把我怎样?” 老屠扯着枕溪的袖子,说:“一会儿到主办方面前你少说话,一见人就哭知道吗?” “我为什么要哭?” “你都被人欺负了为什么不哭?” “你行行好。我比那位早出道,还比她红,就因为她的越级碰瓷越级挑衅我就得去主办方面前卖惨?你不要面子我还要呢。” “那你说,怎么办?” “他们一直给我戴高帽子,你就不会有样学样也给他们戴?就说没想到体育局主办的活动上还会有霸凌的情况出现,说枕溪是个苦命的孩子,从小就被同龄人欺负,没想到出道了,在国家层面的活动上还会被欺负。说枕溪这样的人没法给青少年和学生朋友做表率,让他们另请高明。” “我们这次来参加活动可是义务的。分文未收还给他们拉了一大半赞助,我要撤了,看他们这活动怎么办下去。” 老屠给她竖大拇指,说:“你现在是练出来了,猴精猴精的。” 那是! 枕溪拨了拨自己的头发,想说你大老板都是我给带出来的。 到了主办方的会议室,枕溪一句话不说,就坐在沙发上孤僻的看着天空。 潘姐和老屠添油加醋地把餐厅的事说给人家。一副我们再不离开,我们枕溪还不知道被怎么欺负的架势。 偏偏高个女孩儿还一副我没错,我无所畏惧,我就是仗势欺人了你们能拿我怎么办的态度。 主办方头疼地把他的经纪公司喊了来,问枕溪这边有什么要求。 对方无论是经纪公司,艺人,还是其他方面都跟D&D不在一个档次,他们能要求什么? 只说要道歉,其他事情主办方自己看着办。 人经纪公司代表过来,听说事情经过后也很诚恳,当即要求那个叫张璇的女孩儿道歉。 没想到张璇连他们经纪公司代表都不放在眼里,拒不道歉,还威胁着要让枕溪吃不了兜着走。 主办方就说了,要是不道歉,张璇及其经纪公司旗下所有艺人都会被主办方永久拉黑,被主办方拉黑,就是被国家体育局和国家电视所有传媒平台拉黑。 一个得不到主流媒体承认的公司,基本就是废了。 要是不出事还好,要稍微有点什么纰漏,会被所有跟这次主办方有牵扯的媒体往死里踩。 之前被这样打击过的艺人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人经纪公司一听,慌了,立马就要求张璇道歉,不道歉就要解除合约。 “解除就解除,你以为我看得上你这个小破公司?” 经纪公司代表面如死灰,表示自己也没办法。 “这样吧,你把你父亲的联系方式给我,我跟他谈。”主办方的大佬发话。 张璇洋洋得意地把她爸的姓名公司联系方式全说给了人家,还是一副你能拿我怎么办的样子。 电话一接通,人在把情况说明之后,就跟张璇她爸说:“你闺女如果还是拒绝道歉,我就让我税务局的朋友在最近来你公司一趟。” 枕溪暗自在想,人这才是不动声色的装X。 反正张璇把电话接过去后,没过几秒钟就开始哭着大吼大叫。 “枕溪去看比赛吧。他父亲说一会儿过来,亲自拜访给你赔罪。” “不敢不敢。”枕溪汗颜。 “应该的。你是个什么孩子我们都清楚,好孩子就是该光明正大的活在太阳底下,万不能被人给欺负了。” 枕溪满头满脸的大汗往外跑,生怕走晚一步又会被人给戴上什么高帽。 爬得越高跌得越惨,这个道理她一直都明白,也是真的怕哪天,就应验到了她自己头上。 老屠和潘姐出来跟她说:“看今天这事的处理和主办方的态度,你现在还真是符合核心价值和ZZ正确的偶像。有这样的背景加持,哪怕是再突然爆红出来一个竞争对手,我们也不怕了。” 二百五十二、赵青岚的心思 不不不! 这不是枕溪的想法。 她不想做什么ZZ正确符合价值核心的偶像,她戴不了那么高的帽子。她和其他同龄的女孩子一样,只是这个世界渺小但又独一无二的一个人。 枕溪心里越发坚定了明年合约到期要回去读书的念头。 过满则溢。 她得让时间把这份热度降下来。 回到比赛场,因为刚才餐厅的事,往她身边路过的艺人都在悄悄打量她。枕溪猜,他们也是没想到她一个红成这样的艺人还能受这种窝囊气。 枕溪也没想到,没想到在这个最讲究情商智商的圈子里,还会有像张璇这样不讲道理的人。 几个小时过后,主办方让人来叫她,说张璇的父亲到了。 枕溪跟潘姐说,让她做代表就好,她才不想去跟别人的父亲碰面。 “主办方为什么把人亲爹叫来?不就是为了给你找面子。你要是不去,你让人怎么收场。” 没办法,枕溪只有跟着潘姐后头去了。 张璇的父亲是个肥头大耳的中年人,脖子上戴着一条极粗的金链子,跟枕溪想象中的暴发户形象一般无二。 旁边站着的张璇哭得像只花猫,嘴里反反复复念叨着的,都是她为什么要道歉,她凭什么道歉,她绝不道歉。 她父亲,一边谄媚着向她们露出镶了金牙的笑容,一边用手拽着他闺女的胳膊,手里不断施加压力给以警告。 中间的过程枕溪不想再赘述,无非就是她们冷静旁观着,看着张璇拒绝道歉大哭,被他爹打,然后再大哭,他爹又哄的过程。 听在枕溪耳朵里,全都是张璇那魔性的哭声。 总之,一个小时过去后,张璇答应道歉。只敷衍地说了声对不起,枕溪就说算了。 要真让人好好道个歉,还不定得浪费多少时间。有这点功夫,她不如去看绿茵场上奋力奔跑的少男少女。 枕溪要离开,从张璇面前走过。看到她用十分阴毒怨恨的眼神盯着自己,心里不免一阵烦躁。 想教训她,这事从头到尾都是她的错,她枕溪才是被害者。想叫她知道没有教养的女孩会有什么糟糕后果。但又想到以后不会再见面,自己无论说什么都是多此一举。 她不知道的是,这次因为对方碰瓷而展开的闹剧,会在之后给她带来什么影响。 之后她总是在想,是不是她在这次事件的处理中表现得太过软弱随和,才会让对方觉得她好欺负,以致于一而再再而三地往她脑袋上爬! …… 赵青岚比完了自己的项目,满身汗水地回到休息室更换衣服。 这次的运动会,她们组合的13名成员共同享有一间休息室,是所有参与这次运动会艺人里最好的待遇。 这种待遇从何而来,大家心里都清楚。 所以她才觉得枕溪这人十分讨厌。 一面说着不喜欢特殊化,一面又享受着主办方给得照顾。连带着,其他队员都要沾她的光,还要对她表现出一副感恩戴德的姿态来。 张璇那日在餐厅对她说得话,实在不假。这每一句,都说到了赵青岚的心里头。 枕溪就是装! 偏自己不承认,还不许别人说。 自己现在拿她是一点办法没有。她带领所有成员孤立自己,连带着,工作人员都对她爱搭不理,仿佛就熬时间等组合解散,然后妥妥当当地把她送走就行。 她也想过要反抗,想借助粉丝的力量让自己在这个组合中心位置占有一席之地。 只要传出来枕溪联合其他成员孤立霸凌她,她就能顺势卖个惨好得到大家的同情。 但这个组合的其他人员,在枕溪的影响下,也十分的做作虚伪。当着镜头和外人面前,和她有说有笑勾肩搭背,一副关系融洽的样子。 包括和她芥蒂最深的枕溪,也是这样。 可一旦镜头关闭,外人离开,她们就能立马变脸,把自己当做个透明人隐形人。 平时没有通告集体训练的时候,一天到晚24个小时,自己能一整天不说一句话,也没有人跟自己说话。 负责给她们点餐的工作人员也是,从来不会问她想吃什么,就随便地,那么多点一份,最后其他人挑剩下的,就是自己的。 也不管自己爱不爱吃。 全公司的人,甚至夸张一点,所有的合作方,都记得枕溪的喜好,知道她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吃什么过敏。因为她不吃芒果,所以送到她们面前的果蔬饮料中就从来没有芒果这个选项。哪个人想单独喝一杯?不可以! 回头弄混了怎么办? 网络上都说枕溪是D&D,是李河的亲闺女。实际哪是亲闺女,是十八代祖宗才是。 可能就是供奉自个儿祖宗,也没有这样夸张。 今日自己参加了800米的中长跑项目,她们小组里只有她一个参加,站在起跑线时,其他组的组员都会给她们组的参赛选手加油鼓气。只有自己,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等到枪声响起,这满场震耳欲聋的加油声里,只有从粉丝席传来的零星一两声“赵青岚加油”属于自己。 对比之前枕溪跑1500米,所有组员自动分了两批,一批在起跑线上给她加油,一批在终点线给她加油。跑起来的时候,全场都是带有节奏韵律的响亮加油和欢呼呐喊。到后来她有些松劲时,A7的那位果子藜和方楩还在内圈陪着她跑了一段。 最后,也只是个第五名的成绩。 就是这个第五名,大家庆祝地跟她夺了冠一样。 再看自己今天,800米拿了个第三,站到了领奖台上,也没有得到其他人的祝贺。 想到这,她就恨得心肺巨疼。她回头看了一眼枕溪的衣柜,想着要不要趁现在,趁着休息室里没人,悄悄地,打开她的衣柜,拿出她的跑鞋,往她鞋里洒一把钉子进去,好叫她跑接力时被尖锐钉子戳断脚。 最好还是生锈的钉子,难说还能让她落个破伤风。 还是算了,枕溪现在要出事,第一个被怀疑的就是自己。她要是不好了,以她的歹毒性子,是绝对不会放过自己。 在合约没有到期之前,她就是当着李河的面拿刀子戳自己,也不会被制止和责骂。 她红,她就是上帝。 赵青岚从休息室出去,一开门,就看到了迅速消失在拐角的身影,莫名地,有些偷偷摸摸鬼鬼祟祟。 看衣服和身形,好像是最近才和枕溪有了瓜葛的张璇。 只是,她们组的休息室在另外一个场馆,和这里隔了千八百的距离,她来做什么? 赵青岚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休息室,眼睛不可控地,落到了那个属于枕溪的衣柜。 因为休息室的门需要密码才能打开,所以成员们各自的衣柜上就没有多余的锁。大家贵重的东西都交由各自经纪人保管,放在这的,也只有衣服鞋子。 张璇来这的目的? 赵青岚想了想,松开了锁门的手。 这里的门会自动上锁,跟电梯一样,到了时间,她就会自动关上。除非,门缝间有什么做阻挡。 赵青岚转身回了休息室,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一盒牛奶,迅速的喝光后,抱着成堆的衣服和空的牛奶盒出门。不小心地,把牛奶盒掉在了地上,不小心地,被脚踢到了门缝间。 她蹲下身系鞋带,再次确定了有这个牛奶盒做阻挡,这扇门就没法自动关上。 她松了口气,心满意足地,抱着东西离开。 在她走后没多久,有一个粉色的身影悄悄摸了过来,看到没上锁的门后,露出了欣喜若狂的笑容。然后悄悄地,打开门潜了进去,呆了十分钟后,又悄悄地出来。这次她主动地踢开挡门的牛奶盒,让大门,理所当然地,上了锁。 …… 比赛进行到最后一天,枕溪只剩下最后一项四乘200米的接力还没进行。另外两项1500米和跳高,都拿了一个不怎么丢人的第五名成绩。 她很满意。 这次参加4乘200米接力的人有她,韩漪,以及不属于她们组合的另外两名女生。 时间差不多,她们要去换上颜色统一的制服和跑鞋。 枕溪把鞋子从衣柜里拿出来,在将将要穿上之际,心里突然觉得不大舒服。 她把鞋子翻过来看了一眼,鞋底还算干净,只有在跑1500米时蹭到的灰,其他什么都没有。 她把鞋子在长椅上磕了两下,见没有什么东西掉出来,这才放心地,把鞋穿上。 对于自己这种胆战心惊杯弓蛇影的毛病,枕溪也深感头痛。只盼着离开这个圈子后,自己能逐渐活得正常一些。 女子4乘200米的接力马上开始,枕溪跑她们小组的最后一棒,和她站在一条线上等候的,是她的老冤家叶九如。 “我短跑不错的,以前拿过校运会200米第一的成绩。”叶九如跟她说。 “是么?我的短跑不大行,但我觉得我开始跳舞后,肌肉和爆发力都得到了显著提高,希望能运用在跑步里。不过今天就是最后一天比赛,大家重在参与嘛。” 叶九如看她一眼,说:“你的粉丝都看着呢,你不能随便敷衍了事吧。” “在舞台和工作上不敷衍就可以了。” 二百五十三、报复 这位叶九如也真是奇怪。 大家都喜欢说她枕溪的爆红没有道理,是天时地利人和掺杂着玄学的结果。 要她来说,这位叶九如的爆红才是没有道理。 她枕溪再怎么,那也是去年最热门综艺出来的冠军。是全国人民看着,用自己血汗从70多名爬上来的励志典型。 是,就她的外貌来看,除了那双逆天大长腿,其余都跟女生偶像的标准大不同。和软软糯糯娇滴滴的小姑娘相比,她是偏了硬朗和男子气一些,就是留了长发,大家夸她,还是会喜欢用英气这个词语。 但那又怎么样,她红了之后,模仿她的人就多了起来。她见过最明显的,就是那天来找茬的张璇。看那位的打扮妆容,几乎就和她在比赛期间如出一辙。当时枕溪觉得眼熟,但一时半会儿也没想起来。现在看,除了她甚少穿露腿的裤子裙子之外,这人的其余打扮都像足了她。 想清楚了这一点,枕溪只愈发地想笑。所以说,那位张璇同学为什么还看她不起? 她不是也全身心地,拼尽了全力地,要向着她靠近。 但就这位叶九如同学,长得也算好看,放在普通人里,也能是个班花的水准,这些年在重金的包装下,也能混成个级花得水平。但放在美人扎堆的娱乐圈,就显得稀松平常了一些。 枕溪自己,还能吹一下业务水平不错。这位叶九如,却是连业务水平都吹不了。她们组合到现在,只要跳舞就一定假唱,一旦真唱,就是车祸现场。其中水平拔尖的,也就是矮子个里挑将军的叶九如,可能也比不过她们组合里实力垫底的安斐和枕晗。 人起码也是,比赛几个月真刀真枪磨出来的。 所以叶九如的通稿一般都在吹她世界第一美人的称号,这个不知道谁评出来的,有无专业性可考的榜单,被她的营销团队从去年吹到了今年。 靠着砸了重金,她金主云想倾尽所有的力捧,终于在今年,红了。 照理说红了就红了呗,她和她的幕后团队都不安分,其野心和目标都要剑指明年退队就回去读书的枕溪。一副不把她踩下来就誓不休的做派,很是败了些路人的好感。 反正现在在各大平台搜索叶九如,关联最高的,都是枕溪。随便一点开,就能看到各种的比美贴。枕溪的外貌,被叶九如和其营销团队按在地上踩了千百次。然而,对枕溪而言,倒是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影响。 说什么这次登顶就能取代她的位置。 枕溪可以不要脸的说,她就是天天拍广告出席商业活动可劲捞钱不干正事,她就是每天都有海量粉丝脱粉。可她只要站上舞台,给她三分钟的时间,她就能把所有都拉上正轨。 那这位叶九如,她的粉丝真能直视她的业务水平吗? 枕溪扯了扯嘴角,没再跟叶九如说话。 在全场所有人的屏气凝神下,一声枪响突兀地打破了平静,接力赛的第一棒出发了。 在第二棒交接之前,她们A组和隔壁的B组已经把和另外两组的距离拉到了一个不可忽视的地步。照这样的势头看,最后的冠军队伍,就会在她们两组之前角出。 原本没报太大希望的枕溪,在看到这种场面后,心里也燃起了对于冠军的胜负欲望。 难怪说接力赛是最具有观看性的项目,就枕溪这样远远地看着,也能被现场的气氛搞得全身热血沸腾。 接力棒马上就要交到第三个人手中,枕溪扭了扭脚踝,准备马上到来的冲刺。 哎呀,她们组的接力棒掉了。 还好,韩漪反应快马上捡了起来,和对方的差距不大。 “运气真好。”旁边的叶九如说了一句。 “是么。” 枕溪笑了笑,开始颠着步子准备。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脚心有点刺疼的感觉。 接力交接的队员越来越近,枕溪盯着韩漪手里的接力棒,顺势往前跑了几步。 不是错觉,刺痛感越发明显。 在她旁边的叶九如率先拿到接力棒跑出去。枕溪一边回头张望,一边向前跑着,等着韩漪的到来。 当那个带着体温和汗水的东西落到她掌心时,枕溪立马调动起全身的肌肉往前奔去。 她紧盯着前面的叶九如,脑子里一点杂念没有,就是想要追上她。 前面就是一个弯道,最好的机会。 叶九如为了转弯开始放慢速度,枕溪却是一点停顿没有,沿着内圈道,用身体的力量和平衡感压制着各种物理情况的牵制,在转弯的时候,追上了叶九如。 前面是一百米的直线,一条红色的彩带拉得笔直。 枕溪咬着牙,调整着呼吸,再次加速,超越了叶九如。 直到冲过那条红线,她耳里才听到震耳欲聋的尖叫加油。 来自她声势浩大谁都不服的粉丝军团。 但枕溪脸上没有半点比赛胜利的喜悦。冲过终点线后,她的步子就逐渐慢了下来,失去了抓地感后,那种仿佛扎在心尖上的疼痛立即传遍全身。 她的冷汗一下就下来了。 她慢慢地在地上站定,忍受着疼痛,却是一步都不敢再动。 队友跑来给她庆贺,看见她的脸,很是惊讶。 “你怎么了?” 肩膀被碰了一下,她的重心往前倾,立马,那种钻心蚀骨的疼痛就要逼着她跪下。 “别碰我!”她吼了一声后,才平静下来,说:“别碰我。” “枕溪,你怎么了?” 甘如担心地问。 她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前头观众席上探出头的粉丝,她们看见她,脸上的表情也由喜悦瞬间转换为惊恐担忧。 不行,不能给她们知道,会引起骚动的。 这里这样多的人,不行! “我现在往后台走,给潘姐经纪人和医生打电话。” 枕溪咬着牙,把腿抬起来,向前迈出第一步。 上刀山是个什么感觉,她现在算是明白了。 她每走一步,都能感觉鞋里的东西往她脚心扎进一寸。没落下一步,那些东西就会深深钉在她的肉里。 密密麻麻,密密麻麻。 枕溪走到入场口,确定粉丝看不见后,便双膝往前跪在了地上。 跟着她过来的所有人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都大声地叫着她的名字。 枕溪把头埋在地上,眼泪一下就出来了。 生理性的泪水。 天啊,她鞋子里究竟是什么?为什么会这样疼! “我走不了了。”枕溪说:“让人过来接我。” “我抱你过去。” 果子藜的声音,同时,膝盖被人挽住。 “脸,遮一下脸。” 她怕后台会有记者,一会儿拍到她狰狞恐怖的表情。 脑袋被一件外套包住,她这才被抱起来。 对方很有力气,每一步都走得坚实有力。枕溪听到潘姐和老屠的质问声,听到主办方的惊呼,感受到外套外面色彩光线的变换。 抱她的人终于停了下来,她被小心地放到了一张椅子上。 外套一拿下来,就看到了潘姐和老屠那张扭曲吓人的脸。 枕溪猜是自己现在的表情和状态吓到了他们。 “你怎么了?” “脚!” “脚怎么了?” “像是被针戳到了肉里。” “被针戳至于这样?”潘姐问:“你老实说!” “像是被上百根针戳到肉里!” 潘姐脸色惨白,立马蹲下身给她拖鞋。 鞋带才解开,潘姐握着鞋跟才往后一拉,枕溪就发出了惨叫,她拼命的捂着嘴,眼泪还是控制不住往眼眶里滚出来。 “这……” 赶来的医生一看,说:“别生脱,拿剪刀把鞋子剪开。” 潘姐和甘如蹲着给她剪鞋,在这过程中,她们哪怕再小心谨慎,枕溪的眼泪还是哗啦啦往外掉。老屠在身后抱住她,不让她挣扎乱动,她把对方的胳膊都掐出了拇指印。 甘如那边先把鞋子剪开,原本好好蹲着的她,一咕噜就坐到了地上。她手里拿着剪开的鞋子,眼里看着面前的那只脚。 所有人,现场的所有人,都爆发出一声冷抽。 在大家的眼里,枕溪的脚已经被鲜血浸染得不像样子。有些血迹已经开始干渴,更多的是,从脚后跟滴落的鲜红血液。 她的鞋虽然已经脱下,但鞋子里的鞋垫,还是紧紧地贴在她的脚心。 那只鞋垫原本是什么颜色没人知道,这会儿展示在大家面前的,是近乎黑色的红。 潘姐也终于把鞋给剪开。那只脚,也是一模一样地,鞋垫黏在脚上的样子。 没有人问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大家都看得到,在枕溪半抬起的脚上,鞋垫的背面,也就是冲着大家的那面上,有不好数清的圆形金属,有些被沾染了血迹,有些就是散发着金属独有的冷涩感。 没人不知道这玩意儿。 圆形的银色金属。 那是图钉。 可以说,枕溪现在,是被十多颗甚至二十多颗图钉把脚心跟鞋垫钉在了一起。 意识到这个的人,都别过了眼,一眼都不敢再看。 枕溪看到自己脚的情况,也被吓住。她万万没想到,自己脚下的情况会是这样。 “叫救护车赶紧送医院,这得打麻药才能取下来!” 恍惚中,枕溪听到了来自医生的惊吼。 二百五十四、人心能有多歹毒 “我麻醉不耐受,到了医院也得生扯。”枕溪说。 所以她一直很小心地避免自己受外伤。缝针开刀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起码卫生安全能够保障。” 在等待救护车到达之前,老屠清了场,把无关人员都请了出去。 果子藜离开前看着她,说:“会没事吗?” 枕溪扯出一个苦涩的笑,说:“会没事的。” 无关人员一走,潘姐就瞪红了眼,把坏掉的鞋子摔在地上,问:“这是谁做的?谁那么歹毒!” 没人说话。 枕溪从面前队员的脸上一个个看过去。 “休息室的门需要密码才能打开,除了我们自己和少部分工作人员,没人知道。” 枕溪的目光落到了赵青岚身上,问:“你?” 在场的除了她好像没人有这样大的胆量。 “我为什么?”赵青岚笑,“你该不是得了被害妄想症。” “所有人里,唯你最恨我。” “别说这种话,要说起恨你,谁都比不上你亲妹。” 枕溪的目光落到枕晗身上,问她:“是你么?” “不是。我早就学乖了。” 枕溪信,枕晗太知道她枕溪骨子里头是个什么样的人。在被她骗到X镇过后,她确实不敢在明面上对她怎么样。 “门口有监控,一调就能知道。” “那你去调吧。”赵青岚说:“你那么小心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发现不了鞋子里的图钉。该不是你自编自导自演吧?” “给我闭上你的嘴。”潘姐怒斥。 确实,她在穿鞋之前检查过鞋底,也抖落过里头的东西,都没问题。 她觉得自己已经很小心,却还是没想到有心人会把图钉钉在鞋垫底下。这双跑鞋的气垫看上去有点厚,软弹的效果能起到最好的减震作用,所以把图钉钉在气垫背面是发现不了。就是她穿着这鞋走到运动场去也没发现什么。 她人瘦,正常走路给不了气垫什么压力。只有当她剧烈快速地跑步时,气垫才会被最大程度地压扁,藏在里头的图钉才能借着压力戳到她的肉里。她跑得越快,受得压力越大,图钉戳得就越深。到现在,这些图钉已经把她的肉和气垫钉在了一起。 “你知道我恨你。”赵青岚突然开口,“这事要我做的,我一定得在这些图钉上抹些能通过血液传染的病毒细菌。例如——” “艾滋病,你说是不是?” 她这话一出,潘姐老屠都瞪大了眼,枕溪脸色瞬间惨白,牙齿间是藏不住的哆嗦。 从小上过的生理卫生知识告诉她,艾滋病的传播,只要有针尖那么大小的病毒接触血液就可以。现在她脚上,有那么多那么多的图钉。 艾滋病会让人变成什么样? 上辈子的林征活灵活现地浮现在眼前。 枕溪颤抖着去拉潘姐的手,问:“这里的医院可以做阻断吗?” 潘姐摇头,不知道是表示不知道,还是不可以。 “回E市,E市可以。”枕溪杵着椅子就要下来,脚掌接触到地面,当即疼了个激灵。 “回E市,赶紧回E市!”枕溪大叫。 她这辈子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她不要活得生不如死。 “你冷静点!”潘姐握住她的肩膀,“她只是瞎说的。” 枕溪看着她,问:“你知道人心可以歹毒成什么样?我之前经历过的事还不够警醒?那人都能往我鞋子里藏那么多图钉,再往上面抹点艾滋病人的血液怎么了?” “不会的。”潘姐安慰她。 “你不是我!”枕溪大叫,“你不会明白我现在有多害怕!就算不是艾滋病,万一是其他血液疾病呢?乙肝?丙肝?梅毒?只要沾染上一个,我这辈子就完了!” 枕溪挥开她的手,大叫: “我才17岁你知不知道?” “我现在就联系,我们马上飞E市,你别怕!”老屠跟她说:“我会让医院做好准备,你别担心。” “报警!”枕溪说:“报警!让警察把这些东西带去化验。” “一个恶作剧你至于吗?”赵青岚问。 “恶作剧?”枕溪边笑边哭,“这是什么恶作剧?这是谋杀!做这件事的人最好祈祷手脚干净不被发现,要不然,且等着吧!” 枕溪让医生给她做了消毒处理,也没等之前叫的救护车到,就坐上了通往机场的汽车。 主办方和随后到达的警察都是一脸懵,在知道事情发生的经过后,才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严重程度。 在国家体育局主办的活动里发生这种事,要传了出去,所有人面上都无光。 主办方一边让警方抓紧时间调查,一边忙着封锁消息。 可关于枕溪出了事情的新闻还是传了出去。原因是她的粉丝拍到她夺冠后的难看脸色,以及夺冠后并未出现领奖的情况。 枕溪并不关心这件事引发了什么样的影响。她全身心,都被恐慌所笼罩着。所有人跟她说话,她都听不进去。 她恨,为什么她没有长一双翅膀,能够直接飞到E市的医院里去。 她更恨,那些想法设法想要置他于死地的人。 飞机在E市降落,她被老屠抱着走下飞机直接进了救护车。 在车子里头,她看到了云岫和岑染。 “你们离开。”枕溪说:“我不想看到你们。” “丹丹,我们也是万分焦急。”岑染开口。 “请你们离开!”她大叫,“我不需要你们的关心和同情!” 她的情绪太激动,医护人员也不建议云岫和岑染留在车里。 他们下了车,由潘姐陪着她。 医生检查了她的脚,还是决定到医院再处理。 “要不要通知你外婆?”潘姐问。 “不要,她可能都不知道艾滋病是怎么回事。” “你别多想,不可能是那种病的。等你脚上的图钉取下来,我们立即就拿去化验,你别怕!通知你外婆,只是觉得你需要人陪着。” “我不需要。”枕溪捂着眼睛默声哭,“这个世界上只有我外婆一个人是真的在乎关心我,不可以再叫她担心。” “不是这样的。”潘姐拉着她的手。 “我出生的时候只被我母亲和外婆期待着。我母亲已经不在了。我不想在这种时候,让我外婆伤心。” “赵青岚只是吓唬你,你别理她。” 才不是!她是正正好给自己提了个醒。 如果这事真是她做的,那她说这话就不是吓唬。如果是云想那边做的,他们的初衷也不是想在她的脚心扎几个小洞。 无论做这事的是谁,她总得往最坏的方向想。 现在还总有社会新闻在说,确诊了艾滋病的病人为了报复社会,会到人多的场合用沾了自己血液的针筒扎人。或者主动地,去献血。亦或到温泉池泡澡,把自己已经溃烂的皮肤,浸在里头。 对普通无辜的人尚且这样,何况对待像她这样结了怨挡了道,遭人妒忌的。 现在的人心能歹毒成什么样,谁都说不准。 “你情绪太不稳定,我还是觉得你身边得有个你信得过的人在,我们现在跟你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 …… 救护车到达医院,枕溪被担架抬了下来,她的脸上盖了潘姐的外套,以避免被人看到。 视线被挡住什么都看不到,枕溪只觉得越发害怕。她像是冬日一个人被丢在了冰窟窿里,全身冷得发抖。 她被浸泡在冰水里,头顶就是出口,但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挣脱不出去。 她的手指把身下的被单拽得发皱,那种窒息感已经远远超过了她脚上的疼痛。 她觉得越来越喘不上气,突然地,手掌被拉住。 一个纤长柔软且陌生的手包裹住了她,手心还带着余温和汗湿。 “哎哟,这样的脚还是第一次见到。” 眭喜的声音。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她的声音,枕溪会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好像突然,就能够呼吸。 “眭阳运气不好被堵在了路上。这下就能看出取名的学问。你看我叫眭喜,做事就是要顺利一些。” 脑袋被摸了摸。 “哎呀这一脑门子的汗,跟蒸过桑拿似得。果然年轻就是好,像我这个年纪出汗都不大容易。” 担架停了下来,面上的外套被拉开。枕溪一眼看到了刺眼的白炽灯,然后才是面色红润的眭喜。 要比上次见她的脸色好了不少。 眭喜拍了拍她的脸,说:“哭成这样了还是好看。” 枕溪鼻子一皱,眼睛就开始发酸。 医生说要先把这些图钉取下来。 “你说你麻醉不耐受,这……” “生取吧。”枕溪咬牙说。 “这得多疼!”医生为难。 “也没办法。” “化学不行不还有物理的吗?”眭喜说。 “什么物理?” 医生这话刚落,枕溪就感到后劲一疼,随即眼前就完全黑了下来。 刚赶到的眭阳,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姐!” 他叫着冲过来,怒气腾腾地问:“你干嘛打她!” “不然呢?让她清醒着被拔钉子?” 眭喜示意他看枕溪的脚,“你忍心我都看不下去。小姑娘又用不了麻醉,不然你说怎么办?” 眭喜拍了拍自家表情难看的弟弟,说:“你放心啦,我这招是跟老祁学得,我心里有数。” “我怕你心里有数手上没数!” 二百五十五、所谓敌人 在迷糊中醒过来,只觉得后颈酸疼得厉害。眼前是静白到让人心发慌的天花板,空气中一点点声音都没有。 整个环境都是让人不安定的存在。 枕溪想起了她为什么在这里,也想起了先前发生的事。意识清醒的最后一秒,是自己那双鲜血淋漓的脚。 这会儿试着动一动,能感觉到疼,也能感觉到脚被什么包裹住。 看样子是处理完了。 让她意外的是,没有打针。 她撑着身子,想让自己坐起来。 还是不怎么行,身体一动作,就会扯到脚,一瞬间的刺疼就能让身体失力,手上不大好使力气。 她四处看了看,找到了呼唤铃。 还没等按下,病房门就被拉开。 “祖宗,您醒了。” 说话真是讨厌。 眭阳放下手里的东西过来,恭敬地在她面前弯腰,搭着手,一副内务主管的做小伏低样。 “你怎么在这?” 她清醒的时候分明只见到了眭喜姐。 “您老真是健忘。您忘了,您哭着喊着给我打电话。” 这人娇嗔地看了她一眼。 枕溪想起来了,之前潘姐说她情绪太激动,说希望找一个她信得过的人陪着她,所以她给这人打了电话。 现在冷静下来还真有点后悔,这还不知道这人以后会怎么笑话她。 “您有什么吩咐?” “我想坐起来。” 枕溪的本意,是让他搭把手让自己借个力,结果这人勾着她的膝窝,以一个公主抱姿势,把她抱了起来。 “看不出来,还挺熟练。” 眭阳脸色变了变,说:“我姐以前摔断腿,都靠我这么抱上抱下。” “还挺孝顺。” “孝顺?”眭阳歪着头看她,“这词怎么那么别扭。” 等她吃完一个苹果,眭阳才正经起来跟她说她昏迷中的事。 “伤口已经处理完,医生说伤势还好,不会影响到你以后的活动。” “活动?” “就是说你以前什么样,以后也什么样。你要想去跳舞蹦迪,只要好好养伤都没事。” 眭阳看了她一眼,接着说:“你要求的阻断也做了,之后按着医嘱吃药就行。取下的图钉也交给了警察,检查化验的结果会尽快出来。” 手被拉着,眭阳摸着她手背上浮起的青筋,说:“不会有事的,你别怕。” 枕溪就低头看着被子,不说话。 “我姐夫问过他在这方面是权威的医生朋友,人家说哪怕是因为其他高危行为有被感染的可能性,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进行阻断,成功率会非常高。” “如果不是艾滋,是其他……” 手被握紧,眭阳跟她说:“你放心,我都跟医生说过,能做的都做了,你别怕。” 枕溪看了他一眼,小心地问:“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在大题小做无理取闹?” “不是的。” “不是的,枕溪。你做得非常好,非常非常好。在当时那么混乱危急的情况下你能想清楚这些事,对于你这个岁数的女孩子来说,非常了不起。”眭阳笑了笑,“我姐夫知道了,都夸你沉着又冷静。” “我当时太激动,都吓坏了身边的人。” 头被摸了摸,眭阳跟她说: “应该的,你也不是圣人。” “她们都觉得是赵青岚在吓唬我,我过分夸张把她的话给当真。但是她们不是我,她们没经历过慈善晚宴的事,不知道我连打开过的矿泉水都不敢喝。” “你做得是对的。” “她们不知道我以前经历过什么,不知道我有多爱惜自己的性命。” 眭阳的手搭在她的脸上,给她蹭去了将将滑落的眼泪。 “现在人的心那么复杂,我……” “我知道。” 眭阳拥住了她,用手给她顺着头发,手指蹭着头皮慢慢往下,能起到安抚的作用。 “我知道,别哭了。” “什么事都不会发生。几天之后,你还是那个光鲜亮丽的国民center。” 枕溪捂着眼,抽噎和着声音一起往外蹦。 “可是我不想做什么国民center。我害怕,我想回去读书。” “那就回去读书。” 眭阳拍了拍她的脑袋,“枕小溪那么聪明,读书也特别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 眭阳感觉枕溪的脑袋完全搭在了自己肩上,轻微洒在他耳后的呼吸也变得均匀。他侧头看了一眼,确实是睡着了。 他又抱了她一会儿,才慢慢把她放下。 枕溪翻了个身,面目朝着窗户,看上去睡得很熟。 …… “怎么样?” 眭喜看到好半天才出来的弟弟,知道枕溪醒了。 “情绪还算稳定。” “那行。”眭喜看着他,“韩国那边不是一直催你,你回去吧。枕溪我看着就行。” 眭阳皱起了眉头,“还是等警察那边的结果出来再说,现在走……我也不放心。” “你相信那些图钉上会被抹了东西?不说是小姑娘间的恶作剧?” 眭阳看着他姐,叹了口气。 “你老公不知道怎么养的你,快三十的人还活得像是幼稚园的儿童。”眭阳掏出一支烟,看了看禁烟的标识,往安全通道走去,眭喜就跟在他后头。 “枕溪和我的担心,最主要就是不知道做这事的人是谁,怕就怕是云岫的竞争对手。那边整她一向都是下死手,不可能说拿图钉戳她几下就是为了让她疼几天。你说那么点伤口,养几天后连结疤都看不出来,人费那么大力气干什么。” 眭喜听完,脸上的表情也很复杂,她看着她弟,问:“要真……” “要真什么?”眭阳叼着烟笑,“要真染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病?那你得让我姐夫给我搞点*。” 眭阳吸完最后一口,“我得去把整个云氏炸了才行。” …… 眭阳再回去的时候,正好看见了刚到门口的云岫和岑染。 “哎!”他叫了一声,说:“两位止步。” 云岫定定望着他,那种讨厌溢于言表。 “枕溪怎么样了?”岑染问了句。 “没事。之前醒了,吃了点东西又睡了。” “那就好。” 说着,岑染就伸手去推门。 “岑小姐。”眭阳按住了门,说:“枕溪在休息。” 言外之意,您哪凉快哪呆着去。 “我去看看她。” 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拒绝,岑染觉得脸上挂不住的同时也有点生气。 他算什么东西! “枕溪在休息,下次吧。” 眭阳还是这么一句。 “我和枕溪是好朋友,我去看看她不可以?” 岑染昂着头看他。 眭阳扯着嘴角笑了笑,说:“我没听她说过有你这么一个好朋友。” “那你又是谁?你凭什么代表枕溪在这跟我说话。” “男朋友不够资格吗?”眭阳问她。 “男朋友?”岑染拿惊疑的眼神去看旁边的云岫。 “您真是贵人多忘事,这事上次不就跟您说过。” “真的?” 她扯了扯云岫的袖子,问:“他说得是真的?” “你先离开,我有话跟他说。” “什么?” 岑染以为自己听错了。 “请你先离开。”云岫重复了一句。 岑染看了看云岫,又看了看对面微笑着好整以暇的眭阳,咬了咬嘴唇,提着包离开了。 “聊一下。” “我们有什么可聊的。” “那我进去跟枕溪聊。” 眭阳耸了耸肩,朝安全通道做了一个示意的手势。 “聊就聊咯。” “我是她男朋友。” 门刚合上,云岫就说了这么一句。 眭阳愣了有几秒,才笑出声来。 “我没听她说过有你这么一个男朋友。看样子你和岑小姐真是一对,连说话,都一模一样地,没有逻辑性。” “我们现在还没有分手。” “你们都没在一起过哪来的分手?你不是酒喝多了还没醒。” “你可以去问她。” 云岫点燃了支烟,透过缭绕的烟雾看他。 眭阳也点了一支,笑,“你就以为我没问过?” “你问过就知道我说的是真的。” 眭阳的笑容越咧越大,“不如你一会儿当面问她,你看她会不会承认。” 眭阳看着他,说:“你不敢问吧。” “无论她承不承认,事实都摆在那里。” “什么事实?你自己胡扯的就是事实?” “我们同居了两个月。” 云岫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地,笑了出来,“你不知道?我还以为你什么都知道。怎么,她没跟你说吗?就是你开演唱会的那段日子。” 云岫吸了一口烟,缓缓慢慢地吐出。 “她房子里的东西也全都在,什么都没少。”云岫凑近他,“这样了,你还是觉得我和她是清清白白的关系?” 下一秒,云岫就偏过了头去。眼镜掉在地上,听那动静,应当是碎了。 他把嘴里突然涌起的血腥味咽下去,摸了摸脸上被戒指刮破的地方。 “想收传单?” “告我,我等着。” 眭阳摔门而走。 云岫看着摔上的门,脸上的笑容也一点点掉在地上。他看了看落在地上已经不能用的眼镜,慢慢地,用鞋底把它碾得更碎。 …… 枕溪看着怒气腾腾摔门进来的眭阳,手里的苹果差点没拿稳。 “谁招你了?” 话音刚落,眼里的世界就变了个样。 静白天花板出现了一秒,就被另一个景象完完全全遮盖。 二百五十六、刺激 枕溪不知道眭阳出去了一会儿为什么就变成这个样子。头发凌乱眼睛血红,太阳穴的青筋明显,像是随时要挣脱脸皮蹦跃出来。 她的肩膀就掐在他的手里,透过炙热的温度,掐得她,隐隐有些疼。 恐怖的样子。 “怎么了?”枕溪放轻声音问他,帮他把掉在额前的头发理了过去。 她是不是该感谢对方按倒她的同时还顾及到了她的伤脚,否则她现在绝对能因为疼痛和他打架,不可能还好生生地在这跟他说话。 “不说话就放开我,我还吃苹果呢。” 枕溪伸了手去推他,手掌刚搭在他胸前,就感觉到了沉重又快速跳动的心脏。这频率…… 像是马上要被她的掌心从胸腔里吸附出来一样。 枕溪慌张地拿开了手,问他:“你到底怎么了?哪不舒服?” 她捧着他的脸,着急地说:“眭阳,你别吓我。” “你就当我吓你……” 古里古怪的一句话,还没等她转过神来,这人的脸就在眼前骤然放大。近距离地和她贴近,能看到皮肤后头透出的红。 枕溪意识到了不对劲,但没来得及反应。 鼻尖是浓重的尼古丁味,她知道眭阳抽什么烟,那种烟无论是外形还是气味都不温和。 但是,这种略微带有刺激性的味道就在她鼻尖缓存了几秒,就被这人身上独特的,仿佛全世界专为他一人定做的,她找了很久都没找到的,那种在北极冰山上打坐的老和尚味道所取代。 不近人情,冰冷刺骨。 这种味道的洗脑程度,比一首全球大爆的神曲还要来得猛烈。 从很早时候开始,她只要和眭阳呆上几个小时,不,只要有十几分钟,她身上就会被迫染上这种味道。之后,可能有几天甚至十几天,这个味道便会严丝合缝地尾随着她,怎么洗澡怎么换衣服都没用。 她从来没有想过她有一天会和眭阳接吻。 她刚认识他没多久的时候,就曾在天台目睹过他和漂亮姑娘在一起的画面。她很理所当然地以为,能和他在一起的女孩子,至少,至少也要漂亮到那种程度。这样两人一起站在太阳底下时,才不算辱没了眭阳这身备受上帝恩宠的好皮囊。 脸颊被什么东西蹭得很痒,她顺手一模,就摸到对方那条银色的细长链条耳坠,手指在上面打了个圈,一勾,对方就吃疼地哼出了声,并在下一秒松开了咬着她的唇。 眭阳这人,读书的时候就因为这个白皙的皮肤很让全校女生羡慕,这会儿低头看着她,窗外的婆娑光影打在脸上,显得整个人都不真实,偏嘴唇又鲜艳渗红,让他这个人在这会儿看上去,有种带着妖气的绮艳。 过分得漂亮了。 他看着她,不知道实际的目光落在哪里,却给了枕溪一种要将她整个人网在眼里的侵略紧逼感。 有汗水从他的额间滑落,沿着他的下巴,正正地,砸在了枕溪眼里。 她吸了一口气,伸手去揉眼睛。 在什么都看不见的情况下,下唇被轻啄了一下。 比之前少了些逼仄压迫,多了些缱绻。 一下一下,又一下。 枕溪烦躁地笑出声来,觉得这人完全是在逗着她玩。 原本剧烈跳动着的心脏也逐渐平缓下来。 掐了他看起来弹性很好的脸一把,说:“走开!” “枕小溪!” 眭阳把脸埋了下来,用明显带着撒娇口吻的低沉语气说: “不把我当好朋友看了好不好?” …… 警察挨晚一些的时候来了,当时病房里只有枕溪一个,他们要做笔录,枕溪很茫然。 他们要求她把最近经历的事事无巨细的讲给他们,可实际上,枕溪能想得起来的不多。印象里,就是运动会场上漫天的热闹喧哗和眼前快速闪过的急速奔跑身影。 “休息室外没有监控吗?”枕溪问。 “你也说了是休息室外的监控,拍不到休息室里的情况。” “除了我们成员和工作人员外,没有别人进去过吗?” “有一位,据我们的了解,她确实也很你有些过节,你们之前不是在餐厅剧烈争吵过。” 枕溪想了想,问:“张璇吗?” “对。” 枕溪脸色冷下来,问:“她怎么进去的?” “门没关。” “门怎么可能没关,那是自动落锁的。” “之前有人掉了盒牛奶在门缝里,卡主了门,关不上。” “那么巧?”枕溪差点因为无语笑出来,“谁掉的牛奶?赵青岚是不是?” “对。” 就知道。 “张璇为什么要去我们休息室她有没有说?” “她说为了跟你道歉去找你,看见门没锁就自己走了进去。” “她在里面呆了多长时间?” “13分钟。” “当时休息室里除了她还有别人吗?” “没有。” “所以她一个外人,为什么要在我们休息室单独呆13分钟?” “她说进去了之后发现不知道谁把果汁打翻在地上,她就顺手帮忙给收拾了。监控里显示,她出来的时候手里确实拿了一堆用过的纸巾。” 张璇那样的人,会主动帮她们收拾打翻的果汁? 骗鬼呢。 不过枕溪心里真是希望她这事是赵青岚勾结着张璇做得。整她的原因,也是纯粹地为了报复私怨,和云想那边没有牵连。 “张璇现在是最大的嫌疑人吗?”枕溪问。 “是。但是没有确凿的证据。” “什么证据。” 病房门推开,云岫走了进来。枕溪看到他那张脸,着实地吓了一跳。 这是什么情况,和人打架还是摔了一跤? 怎么能半张脸都是青肿。 “请问图钉的检验结果出来了吗。” “还需要一点时间。” “麻烦你们了。刚才在说什么,什么证据。” 警察拿眼神看着枕溪。 “这位是我老板,可以跟他说。” 云岫默默听完了警察的调查结果,只说了句: “知道了,谢谢。” 他起身,替枕溪把人送了出去。 “你的脸……” 犹豫了半晌,枕溪还是决定问上一句。 “难得,你现在还会有多余的关心施舍给我。” 这话怎么说得?谁看到他这张脸不得问上一两句。 他拿了一个苹果到手上,慢条斯理地,削着。 在枕溪逐渐适应了这种尴尬陌生安静的氛围时,他突然开口问了句: “哪里错了。” “什么?”枕溪没听明白。 “哪里开始错了。我们为什么会成现在这个样子。” 枕溪不说话。 “我仔细想了想,应该是岑染生日那天的事。从那天起,你就住回宿舍再没回去过。哪天发生了什么,我可以知道吗。” 枕溪挑了挑眉,一脸的无辜。 “难道不该问你自己,你哪天做了什么?为什么突然就有这样的想法,你心虚吗?” “哦。” 对方拖长音,说:“我和岑染……你看见了。” “你和岑小姐怎么了?我要看见什么?” “枕溪,别装。”云岫说:“我两谁都骗不了谁。” “所以我才问你,你和她做了什么?我要看见什么。” 对方捏着鼻梁低头看了地板好久。 “我可以解释。” 枕溪笑,“你要解释什么?奇怪,我从刚才起就听不懂你说话。还有,你为什么要跟我解释?我们是什么关系用得着云总跟我解释?” “恋人关系,至今尚未分手,不是吗?” “笑话!”枕溪瞥了眼天花板,“我们什么时候在一起过?哪里说得上分手?” “接吻是恋人之间才会发生的事。” “所以你跟岑小姐接吻也是因为恋人的关系?” 这话一出口,枕溪就后悔自己没沉住气。 果然,对方笑了笑,说:“你果然是看见了。” 枕溪别过了头去,表示自己不想再说话。 “为什么不问我。” “没什么需要问得。” “不想知道我那么做得原因。” “跟我没关系。” “现在想起来,你当时的表情,很难过很伤心?还是生气委屈不知所措。” “你想多了,并没有。我看你跟岑小姐,跟看大街上金发碧眼的老外抱在一起没有什么区别,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 “我说了,我可以解释,你应该要听我的解释。听完之后,你或许会少一些对自己的质疑和否定。” 枕溪的鬼火蹭蹭就往上冒。 这人说得都是什么鬼话! “是因为看到了我和岑染接吻,觉得自己被欺骗,所以才想在眭阳这里得到安慰。” 枕溪把枕头扔了过去,指着大门让他滚。 云岫把枕头给她捡了起来,拍了拍灰。 “觉得带着他出现在我面前会让我觉得难堪,想借此来成全你的自尊心?你希望在我这里看到什么反应。” “林岫,你要点脸!” “你有跟眭阳说了那件事吗?” “什么事?我没有什么事要跟他说。” “我们在一起同居了那么长时间,你还是未成年的身份。或者你可以带他去看看我们住的地方,让他看看那张睡在一起都不好翻身的床。你觉得他会不在乎吗?你是不是……” 云岫冷笑。 “有点太高看你自己了。” 二百五十七、结果 真的是太熟悉的人,才知道怎么戳她最疼。 “说这些话刺伤我会让你觉得很开心?” 她也知道这人最听不得什么话,但她始终是心软。 这人安静地看了她一会儿。 “不是。” “所以说这些的目的是?” 云岫慢慢地站起了身。 “原来你也会难过。” 枕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啪叽一下,掉到地上,摔得粉碎。 “林岫,你没有指责我的资格。路是你自己选的,你铁了心要往下走,就该做好承担一切的准备。” “你并不想听我的解释。” 枕溪叹了口气。 “我大概知道你想说什么,也知道你说了之后我肯定会相信。但是相信你口中的事实不代表我会接受,我活在这个世上,不是为了迁就和妥协。” “哪怕我是不得已?” “哪怕你是不得已。” 云岫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 枕溪咬了咬牙,将心里涌起的负面情绪全往下压。 “希望未来的半年,我们能作为工作的伙伴,和平友好地相处。” “半年之后呢。”云岫问她,“去另外一家公司,成为我的直接竞争对手。” “不会。”枕溪看着他的眼睛,“我跟你保证,明年合约到期,我会回去读书准备高考。我会彻底地消失一段时间,足够你再捧出一个国民center。” “你有没有想过,你走了,上位的人就是叶九如。” “那不是我能控制的。我不可能永远像冲锋的战士站在最前面给你挡枪眼打天下,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说实话,你和云想的竞争已经很严重地影响到了我的生命和生活。” 枕溪靠在抱枕上看着天花板。 “云岫,我很害怕。” “对不起。” “以后,不会了。” …… 云岫走后半个小时,眭阳才骂骂咧咧地进来。 “不知道怎么开车!大马路宽成那样都能蹭过来。我说了有急事要先走不需要他赔偿,他偏不,非得把交警叫来。这一耽误,粥都凉了。” “饿了吧。”眭阳问她。 “还好。” “我离开的这段时间没有谁来过?” “云岫。刚走一会儿。” 眭阳脸色骤变。 “他来做什么?” 枕溪不大想谈论这个事情,只随口应付了句: “警察来做笔录,他作为我的直属老板过来了解调查情况。” “之后呢?” “骂了我一顿就走了。” “为什么骂你?” “谁知道。他现在性子愈发的阴晴不定,搞不懂。” “枕溪,你有想过跟云岫解约吗?” “解约?”枕溪扭头看他,“为什么要解约,我还有半年合同就到期。” “他在限制你的个人发展。” “我也没有什么可以发展了,好像什么都走到头。现在就是等合约到期,我好回去读书。” 枕溪想了想,又补充了句。 “何况合同牵扯到的巨额违约金,实在吓人。” “你要是想解约,这笔钱我来出。” 这会儿枕溪是真的认真看他,打量他,端详他。心里默默猜测他问这话的原因。 “我为什么要解约?我对现在的公司没有不满。” 看她表情严肃下来,眭阳就知道这个话题不能再继续。 “吃饭吧。”他把粥推了过来。 “我不是很想吃。” “我跑很远的地方买的。” 哎—— 自刚才的事发生后,枕溪是真不知道要怎么和眭阳相处。 她想当个玩笑糊弄过去,对方偏不让她糊弄。一副认真的样子要她给个说法。 什么说法? 多年至交好友突然要往恋人的方向走? 想想就觉得很头痛。 她需要眭阳这个朋友,远远超过她需要眭阳这个伴侣。 她只要一想到成为恋人后,她们两能因为情侣间的鸡毛蒜皮吵架,甚至有可能吵到不可开交的地步,她就觉得焦虑。 或许到了那天,想重新退回到朋友的界限。 会发现连朋友都没得做。 “再说吧。” 幸好,眭阳也没再追问再说的时间和意思,他就坦然地接受了这个结果,并一个人傻乎乎地乐。 枕溪暗自在猜他理解的这句话和自己不是一个意思。 可她是什么意思? 她自己都不大晓得。 “你什么时候回去?” 眭阳把她漂亮的苹果给削成了多边形,枕溪眼里觉得惨不忍睹,嘴上又不好打击人家积极性。 眭喜姐说他在家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 “回哪去?” “大哥!你现在是亚洲当红组合的当红偶像。我没记错的话,你已经有将近半个月时间没有工作,你经纪人不催你?” “我跟他们说我生病了。” “你有什么病?” 唇红齿白面色红润,看上去不要太营养过剩。 “*后遗症。” “……什么症状。” “总是头晕。哎呀呀,你看我现在就不大舒服。” 这人头一歪,歪到了她的腿上。 “你看上去像是中风,建议你出门做个核磁共振。” “好啦,不开玩笑啦。”这人挺直身子,“等你的检查结果出来我就差不多该回去了啦,不然我的经纪人会想杀了我得啦。” “能不能好好说话?” 枕溪抖掉一身的鸡皮疙瘩。 …… 检查结果比枕溪预想得还要快出来。 “就是普通的图钉,连锈都没有。”警察如是说。 枕溪深深地,深深地松了口气。 旁边是反应过度仿佛拿下年末大赏的眭老师,一副欣喜若狂到大喜若悲的戏精样。 于是显得枕溪的反应十分地冷静。 看来这事十有八九就是赵青岚勾结着张璇做得没错。 警察那边抱歉地说调查还是没有进展,他们也询问过张璇和赵青岚,两人均不承认。 换句话说,就是没有直接证据。 而没有异常的图钉也将这件事的性质由谋杀变为了蓄意伤人。 枕溪跟他们反反复复的道谢,感谢他们这段时间为她这事的东奔西走,也感谢他们为自己带来重获新生的消息。 至于这件事本身,只要知道是谁做得,就可以了。 剩下的,她自己来处理。 这边的事情结束,枕溪的伤势也没必要再浪费着医院的资源。她选择回宿舍养伤,眭阳也在经纪人的夺命狂催下,动身去了韩国。 她在潘姐的陪同下回了宿舍。因为脚伤的问题,现在还没法投入到舞蹈的练习里去。她就每天坐在镜子前看她们跳舞,尤其是看赵青岚跳舞,脑子里都在想这件事要怎么处理。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之前顾及着这个组合,顾及着自己的体面和之前的情分想说等组合解散再说。可第二次很快就发生。显然,赵青岚把她的宽容当做了忍让和无可奈何,于是一次又一次地触及她的底线。 既然这样,那就新账旧账一起算好了。 …… 专辑回归的日程越来越近,MV的拍摄也提上了日程。 关于之前说好的抒情MV,公司的人一直了来问枕溪有没有确定好男主角的出演者。 并没有。 事实上这段时间里出了那么多的事,枕溪根本抽不出空来考虑这个事。 云岫来找她谈,给她的建议是—— 果子藜。 “为什么?” 从对方口里听到这个名字让枕溪倍感诧异。 “整个娱乐圈没有比他气质更贴合这支MV的人。” 这支MV的企划案枕溪看过,走和第一张专辑相近的伤痛青春路线。 整体笼罩着一股明媚忧伤的氛围。 男主角是个活泼青春的少年,果子藜确实最合适。 “我去问问看。” 自受伤之后,知道这件事情的人都非常关心。方楩和周意卿每天都有几个电话询问情况,就连只愿意和她打字聊天的果子藜,也打了很多个慰问电话。 他们一直都说来看她,但因为行程太满,一直也抽不出时间。 正好,她的脚已经恢复到了能正常走路的程度。知道了A7在E市有行程,她就想说去让他们看看自己的伤势情况,顺便跟果子藜聊一下这支MV。 某棚内综艺的录制现场,枕溪到得时候,他们还在拍摄中。这次同行的拍摄艺人中,还有枕溪意料之外的熟人—— 张璇。 果然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万万没想到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又见面了。 说起来,这次受伤的事,她一直都把重点放在了赵青岚身上,倒是有点忽略了这位始作俑者。 枕溪原本打算安静在后台等待。这会儿看见张璇,倒是改变了主意。 她大咧咧地在现场找了把椅子坐下,就坐在摄像机后面,正对着录制现场。 他们要看摄像机,就必然能看到自己。 果然,张璇的目光和她在半中遇上。 对方的表情十分地不自然,枕溪倒是礼貌地笑了笑,别过了头去。 中场休息,录制暂停。 “不是说了我们这边结束去找你,你怎么来了?” 摄像一关,方楩就径直朝着她走来。 “你怎么过来的?” “飞来的。” 方楩盯着她的脚,问:“能走了吗?” “不然你觉得这一路我是被人背过来的?” “你……” 还有几步,张璇和她的队友就要从枕溪身边走过。 方楩还想说什么,枕溪打断了他。 “等等再说。” 二百五十八、教你做人 枕溪紧紧盯着张璇的动作,在她来到自己面前时,快速地站起身来,朝着对方一鞠躬。 旁边的导演组和工作人员全都大眼瞪小眼,不知道她来这一出的原因。 “你做什么?” 张璇皱着眉头,飞快地往后蹦了几步。 枕溪笑逐颜开,恭敬地说了声: “前辈好。” “你有病啊,谁是你前辈。” 张璇叫出声后,才意识到现在的场合和正在围观的人员。她急迫地想走,被眼明手快的潘姐挡住了去路。 “不是前辈吗?” 枕溪无辜地望向潘姐。 潘姐瞬间明白过来她的意思,应和道: “怎么不是前辈。你忘了上次跟她打招呼的时候……” 潘姐的话戛然而止,留给周围工作人员和在场艺人无尽的遐想空间。 她们可能挖空脑袋也想不到,在当今娱乐圈,还有人会在枕溪面前拿腔拿调,甚至是一个无甚名气的新人。 “你不要乱说。”张璇用警告的语气跟她说话。 “前辈,我做错了什么吗?” 枕溪紧紧攥着拳头,眼里带着惊恐,不安地,一直看向潘姐。 “都是因为你的事害张小姐被警察打扰,你还不快道歉!” 潘姐也用警告的语气把这话说给枕溪。 枕溪会意,又是恭敬的一鞠躬,说:“前辈,实在对不起。” “警察?什么警察?” 终于有好事的人问了出来。 张璇死死瞪着枕溪。枕溪暗自笑了笑,对着说话的人摇了摇头。 “就是运动会受伤的事。”这话出口后,她急急忙忙地接了句:“不过肯定不关张璇前辈的事,你不要再问了,我不会瞎说的……” 跟潘姐混久了,她也学会了这一手炉火纯青的戛然而止。 旁边看不下去的导演出来说话。 “丹丹,张璇比你要晚出道,你才是前辈。” “是吗?” 枕溪调动起自己的所有表情,充分地展示了一张迷茫惊恐脸。 “可是上次……” 上次怎么了,自己去想吧。 “让开,我要去休息。” 这样了,张璇还是摆出了一副拿鼻孔看人的架势来。看来上次的事情并没有给到她什么警醒,她还是一如既往地目中无人我行我素。 枕溪往后退了一步,在她从她面前走过时,悄悄把重心放在了一只脚上。窜到脑后的刺痛感让她惊呼出声,眼泪也瞬间涌上眼眶。 她往后退了几步,被果子藜扶住。 “为什么踩我!” 她面对着张璇,脸上无辜又委屈,“你要是讨厌我……你知道我脚上有伤,为什么还这样对我。” 这一眨眼,眼泪就掉了出来。 周围的人全都慌了。 你说人枕溪好不容易来探个班,原本还打算好好招待人家拍几张照发通稿宣传节目,这会儿来这么一出,还把人给弄哭了? 什么玩意儿! “张璇,你什么情况?快跟丹丹道歉!” 导演面目通红地发话,看上去是真的动了肝火。 “你老眼昏花吧,你那只眼睛看到我踩她了?” 哟哟哟!张璇果然是属炮仗的,一点就炸。 一个新人,还是名不见经传的新人,敢跟导演叫板,这圈子还有没有王法了。 全体人员噤若寒蝉,约有几秒钟的时间只能听到大家拼命压抑的呼吸。 “导演——” 还是枕溪先开口,尾音拖得又长又慢,像是有天大的委屈藏在里头。 “你别生气,都是我的错。” “你有什么错!”导演喘着生气的粗气,“她踩人还有理了!年纪不大,一点礼貌教养都没有。” 这话就说得严重了,张璇当即红了眼眶。 “你说什么,再跟我说一遍!” “我说你,一点礼貌教养都没有,不知道你父母是怎么教育的你。” “用得着你管?你个死秃头!” 嚯嚯嚯! 枕溪埋头看着鞋,拼命想要掩饰住脸上浮起的喜悦表情。 “你知道我父母是谁你在这跟我哔哔!你信不信我让你在这个圈子混不下去!”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没有教养,眼界浅薄,不知天高地厚,一直都是枕溪对张璇这个人的评价。事实证明,她也没看走眼。 她怨人家不知道她父母是谁。可她也没在说这话之前调查一下这位导演的背景。 枕溪敢把这位导演拉到她和张璇的私人恩怨中,敢把人搅和下场,就是知道这位是圈里根正苗红正儿八经的星二代。 人父亲是圈里举足轻重的老艺术家,什么艺人协会主席头衔挂了一大堆。他儿子因为个人兴趣爱好出来做综艺导演,这事知道的人不多,但也不是没人知道。 说起来这位导演和枕溪还有点交情,他们上次就在岑染的生日宴会上见过。他当时极力邀请枕溪来参加他的节目,她也答应了。 “那就请你这样做!” 导演冲着他的制片人招手,说:“送这位张小姐离开,今天的合作就到这里。” 制片人面露为难,“节目还没录完……” “没办法再合作下去,前面有她参与的录制我会看着剪辑。” 张璇面露凶光地朝他呸了一口,说:“这个破节目谁在乎?” “让您屈尊降贵,真是不好意思。” “你笑什么笑!” 张璇把目光戳到了枕溪脸上。 “你这个贱人很得意吗?” 枕溪满耳朵都是来自周围的小声惊呼。 “你这么说话真显得很没有教养。”方楩开口。 估计也是忍了很久,一点面子不留。 “关你什么事,你多什么嘴,娘娘腔一个。” 方楩一摊手,无奈地说:“OK,对牛弹琴是我的不对。你连人话都听不懂能懂什么教养。” “管好你自己吧,死……” “请你住口。” 这回说话的人换做了果子藜。 张璇的话卡在嘴边,吐不出吞不下,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枕溪以为又会从她嘴里听到什么低俗下流的说辞。意外地,她反复张了几次口都没说出话来。反倒是眼睛越来越红,直到眼泪掉下来。 是了,她喜欢果子藜来着。当初很让枕溪欣赏的自信满满意气风发,如今完全消失在她的脑海里。留下的,只有对这个姑娘自大臭屁心肠歹毒又刻薄的印象。 “你说什么?” 颤抖着,张璇问出了声来。 “这里的人都不欢迎你,请你离开。” 当面被喜欢的人这样说,对于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而言,再没有比这个更大的羞辱了。 张璇狠狠地把脸上的泪水抹去,撞开她面前的潘姐,快速地跑走。 导演让大家暂时休息一下调整情绪,录制才继续开始。 枕溪又等了将近两个小时,录制才结束。 时间刚过晚上10点,正是吃宵夜的好时候。 “走吧,火锅还是烧烤?” 不知不觉地,她也染上了这个圈子,甚至是所有圈子的共有习惯,在饭桌上谈工作。 “你经纪人说警察因为你的事找张璇是什么意思?” “我的脚……警察调了我们休息室门口的监控,除了我们成员和工作人员,只有张璇进去过,单独呆了13分钟。” 周意卿大惊,“是她做得?” “不一定,并没有直接证据指向她。” 枕溪百分之百能确定这事是张璇做得。只是在果子藜看过来的时候,她想起了她和张璇矛盾爆发的开端。要承认了这事是她做得,也不知道这小孩儿会不会钻牛角尖以为这事和他有关。 “总不可能是你的成员和工作人员吧。”周意卿自以为幽默地说了句。 “怎么不可能。你知道有句话叫做知人知面不知心吗?” 几个人都面色难堪。 枕溪笑出声来,“逗你们玩呢,一个二个还当真了。” 他们成员是从年少微末时期就一起扶持着过来的,一起挤过地下室大通铺的感情,和她们这种充满了竞争和塑料友情的限定组合不一样。 “那……” “谁知道呢,还好不影响什么,以后小心点咯。” 潘姐给她买了个高考安检专用设备,以后穿衣穿鞋先拿出来扫一遍再说。 小心驶得万年船,老人的话果然全是道理。 “你说有事找子藜,什么事?还非得请我们吃饭。” “谁说我要请吃饭了?一会儿账单下来大家AA。” 方楩面目五官全皱了起来,“你赚那么多钱,要不要那么抠。” “我到手的收入只有8%,我还得负责我经纪人奢侈的花销,飞机只坐商务以上,酒店只住国际五星,我……” “得得得!”方楩摆手,“我请客,你闭嘴,可以吗?” 枕溪高高兴兴地开始点菜。 “不会呀。”方楩想了想突然转过弯来。 “听说你现在的广告代言费都上了8位数,哪怕你只拿8%,还是比我们一个组合的身价高。” 方楩板下脸来,“更何况,你还不止一支代言。” “我日常花销大。” “你有什么花销?你的衣食住行都是赞助,一分钱不用你掏。就你身上这件衣服,我见你穿了不下三次了,你有没有作为一个大明星的觉悟?说到底,你还是抠。” 枕溪把菜单拿下来,苦兮兮地说:“得做慈善啊,不然赚这么多钱可睡不着觉。” “那你不如慈善一下我,认识你也不少时间,一颗糖都没从你那得到过。” …… 二百五十九、好戏开锣 饭过三巡,枕溪把MV企划案从包里抽了出来,双手递到果子藜面前。 “果同学,考虑一下啊。” “这什么?” 方楩抢过去看。 “MV?谁的MV?” 枕溪指了指自己。 “你要出solo?” 不知道是不是枕溪的错觉,她觉得听到这话的果子藜同学,眼神十分明亮。 “我们的MV,新专辑,主打。” 方楩顿时没了兴趣,把文件还给果子藜。 “你们现在还凑得在一起发专辑?” “可不是。” 要不是云岫要搓彩虹女孩的锐气,她们13个人怎么可能凑得在一起训练发专辑。就这点功夫,要少赚多少钱,想想都觉得不划算。 “知道你们最近忙,整天都全国各地四处跑。” 枕溪殷勤地给果子藜同学倒水。 EJ现在的发展重点放在了韩国和日本,于是A7暂时成为了这片土地的老大。 果子藜又是王牌中的王牌,代言商演节目综艺都要跑,确实忙得不可开交,据说一天都睡不到4小时。 所以云岫跟她说可以邀请果子藜的时候枕溪也有很多顾虑,这首要的,就是人能不能把行程协调出来,再就是,要人面子上抹不过去,牺牲休息时间来打工怎么办? 再者,这是一支以学生时代暧昧情愫为主题的MV,是一般的人气偶像都会尽力避免接触的工作,怕播出后引起粉丝反感。尤其,她和果子藜本来就有CP党粉丝这种生物的存在。 所以枕溪今天来找他,也是想了很多。但凡她脑子里能找出一个比果子藜更适合这支MV的艺人,她也不会想着来麻烦人家。 “你认真考虑,觉得合适就跟公司商量,要是不喜欢就直接跟我说,咱们不勉强好不好?” 枕溪问他。 “哎哟,真贴心。” 方楩在旁边笑得一脸古怪,搞得枕溪一直在想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不妥当的话。 她和果子藜也算朋友吧,应该没太必要官方客气的说话,吧? “快,看现在的热门,有好戏。” 潘姐敲门探出头,一脸兴奋的手舞足蹈。 大家静默着同时掏手机,切入W网站,热搜的前几条都被张璇承包。 原因是刚才那位导演发了微博,实名指责张璇在片场的不礼貌行为。 按理说,以张璇的名气,哪怕是爆出了丑闻,也达不到承包热搜的程度才对。 枕溪点进去导演的微博看。 他的重点是,张璇在今天来探班的真大牌艺人面前装大牌。分明比人晚出道,却要求对方鞠躬喊前辈,并且,对人家的问候毫无回应,接受地理所当然嚣张跋扈。 那么,网友都在猜,这位来探班的真大牌艺人是谁。 【导演微博刚关注了枕溪后援会,会不会……】 【天!张璇一个十八线开外的小透明敢这样?那可是枕溪!要说是什么段爱婷白晏之类我能信。那可是枕溪!枕溪现在的地位说在娱乐圈横着走也不为过吧,张璇敢?】 【你永远不知道小透明为了红会做些什么】 【最新消息,我朋友在XX电视台门口偶遇了枕溪,这个导演的节目是在这个电视台的摄影棚拍摄没错吧】 【我丹去探班?不是说运动会受伤一直在休养,前几天还有人发过她在医院的路透】 【她去探谁的班?她在娱乐圈能有几个朋友】 【最新消息,今天的录制嘉宾里有A7全体成员】 【emmmmmm……】 【我丹是不是傻?她跟一个没出名的小透明鞠什么躬问什么好】 【侧面说明了枕溪能红不是没有道理。整个圈里,可能比她红的没她会做人,会做人的,又没她红】 【实名为我丹打call,始于才华,忠于人品。不愧是被国家电视台盖章的优质艺人偶像】 【是不是扯远了。这事的重点难道不是在张璇耍大牌给枕溪脸色看?】 【最新消息,导演又发了一条微博】 导演最新微博: 【顺带一说,张小姐在走时还踩了我这位大牌艺人一脚。众所周知,大牌艺人前段时间因为脚伤没有出现在大众面前。不知道张小姐小小年纪为人怎么可以这么恶毒。】 这话一出,就是坐实了枕溪是这位大牌艺人的身份。 张璇的置顶微博在近半个小时时间里被寻踪过去的枕溪粉丝把评论辱骂到10万以上。 枕溪想,这会儿要张璇控制不住再火上浇油一下就好了。 果然—— 【各位枕溪的脑残粉能不能专注自家。这里是我跟我粉丝的交流平台,不是你们大放厥词的地方。真好笑,是不是全国百分之八十的脑残都去喜欢枕溪了。】 哗——! 因为张璇的新微薄,整个微博平台都炸了。 枕溪去卫生间给云岫打电话。 “有什么物料赶紧放啊!这是人送上门的热搜不要白不要。要宣传什么紧着现在赶紧放,过时不候好吗?照我看,你操作好了,这波热度能维持个三四天。” “你现在比我更像个商人。” 枕溪表情瞬间垮,对着那边大吼: “你骂谁呢!” ……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好戏登场,枕溪也没什么吃饭的心思,一再叮嘱果子藜同学不要勉强后,兴奋地让服务员打包,把这些食物拎回去就着八卦下饭。 云岫放出的第一波物料,就是运动会那天发生的事。 当时因为张璇道歉枕溪也接受,所以他父亲花了很多财力物力赌口,将那天发生在餐厅的事彻底捂住。 所以普罗吃瓜群众,到现在也不知道那天有什么事情发生。 张璇发完挑衅微博不过10分钟,就有某黄V但不知名的艺人出来爆料,说了运动会那天在餐厅发生的事。 把张璇当时对枕溪的辱骂,原封不动地还原了出来,且得到了某些当日在场艺人的实名认证。 这下不止是枕溪的粉丝恼怒,就连一开始准备吃瓜看戏的普通观众,都忍不住出来说话。 【不是我说,枕溪怎么着也是全国人民1700万票选出来的国民center。虽然我平时总说她只知道拍广告捞钱不干正事,但也不至于被这么个货色给欺负成这样。】 【枕溪还有没有一点作为国民center人气巨星的觉悟?这种情况下难道不是该一巴掌甩过去,她好声好气跟她说什么话。读那么多书不是让她用在这种地方。】 【老话说得好,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枕溪混到这个份上还能被欺负也是很魔性。】 【她说她爸是谁来着?这熊孩子不坑爹呢嘛。】 在枕溪粉丝开始着手扒张璇家世的时候,云岫放出了第二枚重型*。 枕溪运动会受伤之谜。 当时在场的粉丝都很奇怪,枕溪明明跑了个第一,最后却没出现领奖。而且冲线那一刻的表情也很诡异。 如果只是单纯崴脚,D&D不可能讳莫如深避而不谈。 挑起这次争端,一直战斗在第一线的导演又出来说话。 【当时枕溪的经纪人不小心说了一句,说因为枕溪受伤的事,害张璇被警察打扰。枕溪受伤警察为什么要找张璇?】 一石激起千层浪。枕溪的粉丝都害怕往里想更深层次的原因,只一味地,要D&D出面为枕溪受伤的事给个说法。 而D&D还是避而不答,无论粉丝怎么逼问,甚至到公司底下静坐,他们都没出面正式回应。 就在大家都以为这个瓜要销声匿迹的时候,某医院的医护人员出来爆料。 【枕溪当日到我们医院挂得急诊,当时脚是这个样子。小号爆料,希望大家不要扒我身份。】 配图,打了*,但依然触目惊心的受伤图片。 那些图钉,当即就让密集恐惧症患者直呼受不了。 枕溪再次微博热搜登顶。 D&D也终于出来说话。 “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我们就送枕溪去了医院急救,也在第一时间报了警。我司和枕溪都对调查这次事件的警务人员给予充分的信任。请各位网友不要再肆意传播这件事给社会造成负面影响。我司和枕溪始终坚信,我们的国家充满着正义和阳光,这种个别的事件,不应该作为典型被大家知道。” 毫无疑义,D&D又被枕溪的粉丝和全体网友辱骂,指责拍马屁和无作为。 业内人士却说,D&D这是非常高明的公关手段。 枕溪从出事到现在,他们从没有出来说过一句话,不给大众以卖惨的观感。只是在爆料出现之后,才出来就自己和枕溪的态度作说明,这自然而然地,就站在了道德制高点上。 只是这些爆料的人,真的是遵从自己良心的正义者吗? 这就不得而知了。 D&D这一波的套路有没有很熟悉? 请参照枕溪比赛时第一次被全网狂黑,请参照枕溪前段时间的直播打人事件。 每次都看似山穷水尽,到了却峰回路转。 可以说,枕溪和D&D的公关部是相互成就。D&D公关一次次把枕溪从悬崖边上拉回来。枕溪一次次把D&D公关部送上行业翘楚的地位。 可以说,国内也没有几个艺人像枕溪这样,无论出什么事,都有公司保驾护航。 也可以说,国内没几个公司像D&D这样,艺人红透半边天,不出事则以,一出事,必要搅得这个圈子有段时间不得安宁。 国内那么多的公关公司,也没几个能有幸到,处理枕溪这个级别艺人的公关事件。 二百六十、粉墨登场 D&D借着这个契机,透露了dream girl新专辑即将发行的消息。 得,营销费都省了,再没有比现在更好的宣传平台。 在这个关头,张璇单方面在微博上发了给D&D和枕溪的律师函,要告他们诽谤。 枕溪看到这条微博,刺激得差点没把口中的珍珠奶茶喷出来。想张璇是不是云岫最喜欢的那种猪对手。如果云想能被张璇感染到失去一半智商,说不定云岫早当上了云氏董事长。 “我们从未表明过对张璇女士的态度。我们一直,并始终相信警方的调查。” 这是D&D的回应。 这就有意思了,这话一出,就等于直接肯定了张璇在警察的调查范围内,是这次蓄意伤人事件的重点嫌疑人。 看到这条微博的枕溪粉丝炸了! 她们也不多花功夫在辱骂张璇这件事上,她们很深刻的知道,要想彻底整垮像张璇这样的人,还是应该把重点放在她引以为傲的亲爹身上。 于是,让所有业界瞠目结舌的骚操作诞生。 枕溪的粉丝自发组织了一个调查小组,调查张璇父亲在从业过程中有无违法犯罪的行为产生。 她们用了几天时间,把张璇父亲涉及偷税漏税,疑用慈善洗钱避税,涉及操纵股票和商业诈骗的证据提交给了相关部门。 在舆论的压迫下,相关部门也在最短时间内成立了专案组进行调查。 没人知道她们是怎么找到得这些证据。大家只能猜测,她们在许多个的夜晚,不眠不休,埋头在电脑前,就网络上能查到的不多数据中,一点点,一点点地从中分析寻找对方的漏洞。 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难道是因为爆棚的正义感吗? 大家心里都明白。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一直都是鹤顶红的做人原则。 这事发生后的一段时间,网友互相攻击时都喜欢说: “祝你早日上毒姐的死亡笔记本。” 得罪谁,也不能得罪枕溪,更不能得罪枕溪的粉丝,成了之后一段时间的流行语。 几个月后,张璇父亲在经济上被确认有过违法犯罪的行为,且也达到了获罪的标准。 张璇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承认了当日蓄意伤人的行为。这桩因为没有确凿证据而一直没有结果的无头公案,终于可以宣布结案。 张璇在向枕溪道歉的微博中承认,她因为年少无知的一时冲动产生了不好的念头做了违法犯罪的事情,她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巴拉巴拉,以后一定会改正巴拉巴拉。 洋洋洒洒写了可能有一两千字。 枕溪粉丝和网友皆不买账。 看到这样的势头后,张璇又接着发了一条微博。 “有一句说一句。当时休息室的门是自动落锁,没有密码根本打不开。我去了几次都因为开不了门作罢。所以,最后我是怎么进去的呢?你们觉得这事就只跟我一个人有关系?我难道没有帮凶吗?只不过我不知道帮凶是谁罢了。” 就此,枕溪粉丝和网友又开始如火如荼地讨论帮凶的问题。 枕溪当然不可能等到大家帮她把帮凶找出来。 她既然知道帮凶是谁,就不可能若无其事地糊弄过去。 张璇时间发酵的第三天,正是网络讨论最激烈的当口,枕溪跟赵青岚说: “我保证,你的下场会比她更惨。” “我父亲又不是知名的某某,你的威胁对我没用。” “是么?”枕溪看着她,“你当真就什么都不怕吗?” “我要是怕死,你还能杀了我?” “那倒不至于。”枕溪笑。 “努力一下,还是能做到让你生不如死。” 时势造就人才。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枕溪觉得自己现在就是活得*逸,才收起了埋在骨子里的恶毒。 她现在但凡能有一点点跟林慧枕晗生活在一起的警觉和野心,也不可能让赵青岚,和其他人,踩着她的脑袋往上爬。 赵青岚的帐。 云想和他老婆的帐。 不算是不行了。 慢慢来,一个一个来,在她合约到期之前,一定要把这笔账给彻底了清。 云岫因为各种顾虑不敢做的事,那就她来好了。 …… 新专辑回归倒计时。 脚伤无恙后,枕溪就全身心地投入到了新专辑的准备中。录音,MV拍摄,海报拍摄……她每天,都要和赵青岚呆一起超过十多个小时。真正做到了,抬头不见低头见。 所有工作人员都觉得枕溪在经历过上次的事情后会变得异常敏感和小心谨慎。事实上,每日活得胆战心惊的人成了赵青岚。 她不止一次跟经纪人抱怨过,甚至还给李河打了电话。说枕溪的骚扰已经影响到了她的正常生活和工作。 李河没办法,只能找枕溪谈。 “你和她的私人恩怨能不能私下进行,不要影响到你们双方的工作。” 枕溪嘴上答应着,转过身来,就当着所有成员和工作人员的面跟赵青岚说: “还跟领导打小报告,你是什么小学生吗?” 很难想象,能从枕溪嘴里说出这些幼稚的话。 她是认真想过的,以前和赵青岚吵架为什么都自己生气?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自己把她当做了自己的同龄人,一个有着两辈子为人经验的成熟人。可赵青岚,就是个刚成年的半大孩子,成年人那套理智的说教对她根本没用。 枕溪用30岁人会害怕的事情吓唬她,她作为一个18岁的女孩子,当然不怕。 所以,那就一起幼稚好了。 “你说谁打小报告!” “谁是告嘴婆我说谁。” “那你倒是看看你自己做的事!” 枕溪在最近做了什么事会让赵青岚烦躁到找领导抱怨的地步。 可相比较赵青岚给予她的实质性伤害,枕溪的这些把戏就跟小学生打闹差不多。 她会在赵青岚换衣服换鞋的时候专门凑过去说一声: “也不知道鞋里藏了钉子还是衣服里扎了针,或许是线头被剪掉,一会儿你的衣服就会在大庭广众之下碎掉。” 赵青岚很相信这些话,立即就会花大功夫把这些衣服鞋子检查一遍。 或者是,在她要吃东西要喝水时,枕溪也凑过去,说:“现在网上购物那么便利,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买得到,你说这也没装监控,谁能保证食物里有什么。” 于是赵青岚什么都不敢再吃,水也不敢再喝。她们一工作就是十多个小时,她如果没有自备零食,就会生生饿上一整天,渴上一整天。 通常这个时候,枕溪就会到准备食物的工作人员面前说一句:“青岚都不喜欢你们准备的食物,她一口不吃,你们是不是不太用心。” 这话还要当着赵青岚的面说,让她气得跳脚又没法反驳。 如果有的时候枕溪不在,这种落井下石的任务就会落到潘姐身上。当然潘姐说话要比枕溪刻薄上几万倍,时间一长,赵青岚就开始身心俱疲精力交瘁。 当然,枕溪为了整她也还是花了点钱。她花钱找了人,在每天深夜,给赵青岚的手机和各种APP账号里发恐怖血腥吓人图片和威胁信息。 拉黑关机都没用。 甚至,找的人黑掉了她的电脑,只要电脑忘记关机,就会在深夜突然地,莫名其妙地播放女人的笑声。 赵青岚晚上无法入睡,白天提心吊胆,没过多少日子,整个人瘦了一圈,面黄肌瘦和艺人偶像完全沾不上边。 “你这样是恐吓你知道吗?”赵青岚问她。 “我怎么恐吓你了?” “我手机里哪些恐怖信息和图片不是你发的?” “怎么就是我发的了?万一是讨厌你的anti粉丝或者狂热的私生饭呢?不能说因为你不红,就吸引不到变态的关注。” 赵青岚气得脸色泛青。 枕溪也不怕她去报警。这种无从查起的骚扰,一概可以归给私生饭这个群体。一旦涉及到艺人的粉丝,就连警察出面,也很难处理。 赵青岚再次告到李河那里,李河又来找她谈。 “不知道。我没做过。跟我没关系。别给我乱扣帽子。有这点时间关心小女生的拌嘴,不如多关心一下你公司的业绩。” 赵青岚想多了,她的咖位和重要性根本不值得枕溪亲自给她发骚扰恐吓短信。 她确实也买了个经过处理没法查到定位的手机,不过那是给真正的大咖,杜若秋准备的。 给赵青岚的骚扰只要花点钱就行,给杜若秋的骚扰,那就得枕溪自己出马。 她在繁忙的日程中,还能每天抽出点空隙给杜若秋发条信息。 第一天发的是: “你觉得你老公真的爱你吗?” 杜若秋的回信是: “你是谁?” 然后枕溪在晚上跑完行程后,无论到了深夜多少点,都会在卫生间里给杜若秋打去一个电话。电话接通了枕溪也不说话,就让对面听她洗脸刷牙的水声,并在对方的质问声中为她播放一段诡异的小孩儿笑声。 第二天,这个号码就被拉黑。 拉黑了,就重新换个号码,还是一样的做法。 “你和云想结婚这么多年为什么没有孩子?” “关你什么事!” 深夜,枕溪又给她打去电话,她不接,她就一直打。她要是关机,她就把她的号码发布到那些乱七八糟的网站上,逼着她换号码。 然后,再重复相同的套路。 二百六十一、开胃小菜 枕溪骚扰杜若秋的第三天,就收到了来自云岫的警告。 “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现在收手!” 她不知道云岫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事,更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能立马把这事联想到她身上。但她既然已经开始行动,就没有收手的道理。 她堂堂一个国民center,当红人气巨星,难道就游手好闲到每日给人发骚扰信息打骚扰电话的份上? 这不最近她忙嘛,没精力和时间搞大动作。包括赵青岚也是,这些无关痛痒的骚扰,都是开胃小菜罢了。 真正的重头戏,都在后头呢。 且等着吧。 …… “为什么生不出孩子,造孽太多吗?” 这是枕溪刚发出去的信息。 信息发出后,她就放下手机忙自己的事,等所有事情整理好,已经过了将近半个小时,手机里也收到了杜若秋的回信。 “等我查到你是谁,你会死得很难看。” 枕溪笑了一声,拿着手机去了浴室,她今天为杜若秋挑选的晚安音乐,是一段长达6分钟的,小孩子呼唤妈妈的声音。 难得的,她在洗完脸后发现杜若秋没挂电话。那应该是,听完了她放的整段录音。 岑染给的信息果然没错。 据她说,杜若秋和云想结婚后没多久就有了孩子,那个孩子在杜若秋肚子里长到快8个月的时候被确诊畸形。双方家庭在知晓这个情况的当下,决定放弃这个孩子。8个月的孩子,基本已经成型,就是这个时候生下来的存活率也非常高。杜若秋舍不得,说要留下这个孩子。 曾经也成为过一个母亲,枕溪太知道足月的孩子在母亲肚子里是个什么感觉。 “这个孩子生下来,以云家的家底,负责到底也没什么大问题。” 这是枕溪的想法。不管那孩子是畸形还是有其他毛病,总归是自己的一块血肉,且已经养到了八个月大,是会在她肚子里舒舒服服伸个小懒腰的程度。 “现在的医疗技术也很发达。说不定能治呢。” 岑染当时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很明显地,在嘲笑她的天真。 “我们这样的家庭,怎么可能允许一个畸形的孩子出现。我们是时刻要暴露在镜头下的体面人,任何的一举一动都会给老百姓和群众留下话柄。” 这种自持身份的说法真是很让人恶心。 他们这样的家庭?他们什么家庭?往上数三代难说都是贫民。她就不信他们云家,他们杜家,他们岑家从秦始皇那辈就是天潢贵胄。还老百姓和群众,她谁啊她,谁给她的脸把每一个社会的合法公民称之为老百姓和群众。 枕溪整理了一下表情,避免把过分厌恶的情绪显露出来。 “你继续说。” “当时杜若秋都跪下来了,求着说留下这个孩子,但双方家长不同意。她就去跟云想说,说跟这个家断绝关系,她们夫妻两自己带着这个孩子出去讨生活,但云想那个人……” 岑染脸上露出十分浅白的恶心表情。 “他让杜若秋不要太天真,说就算生下这个孩子后他们两单独出去过日子,也负担不起这个孩子日后的高昂医药费。说让杜若秋听劝,孩子以后还会有的。其实他就是舍不得现在的锦衣玉食和荣华富贵。” “当时我还没到云家,这些事都是云笙后来说给我听的,可能连小岫都知道的不清楚。听说杜若秋拿自杀要挟都没保住这个孩子。当时云想他爹已经过世,是云想他亲哥云桑拿得主意,给杜若秋的水里下了安眠药,趁着人事不省的时候拖到私人医院做了手术。等杜若秋醒过来的时候肚子已经瘪了。” 枕溪默默闭上了眼,心里念了一声南无阿弥陀佛。 对于一个母亲来说,没有比这更沉重的打击了。 “所以直到现在,杜若秋每次见到云桑还是会拿杀人的目光看他。云桑和云想名为亲兄弟,这些年因为这件事,他都不怎么敢在明面上跟云桑来往。” “这事之后杜若秋就有几年时间精神不正常,总说晚上会听到孩子哭着喊她,问她为什么不要他。后来去国外休养了好些日子才正常一些。我才到云家的时候,云笙和他爸就严厉警告过我,不许我在杜若秋面前提孩子的事情,也真是好笑……” 杜若秋一脸的不屑,“听说孩子畸形是因为云想之前抽*……你说杜若秋明明知道云想吸毒,就算*在有些地方不被列入毒品范畴,可那也不是个好玩意儿吧。她都知道这些,怎么还能指望生出个白白胖胖的健康孩子。” “反正听说当时做手术的时候伤到了哪,杜若秋后来就一直没怀上。全世界各地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生育技术都尝试过,她都给送子观音立了座金身,就差找人代孕,这怀不上,就是怀不上。” “你是不知道我新婚那会儿杜若秋整天都跟我说些什么,说什么我还年轻不急着要孩子……我年轻不要孩子干嘛?等到她这个岁数生不出来了到处求神拜佛?不过我和她谁也别笑话谁,她生不出孩子,我老公死了,谁比谁惨也说不上来。” “反正她现在是彻底变态,见不得别人有孩子。你看云桑和她老婆那么多年也没孩子,为什么,就是出了事后被杜若秋威胁,说他们要好生生的生个孩子出来她一定掐死他。被他这么说,云桑那两口子能生也不敢生,杜若秋是真做得出这种事。” 枕溪默默接受了这些信息量巨大的信息。当时岑染跟她说这些话,是抱着分享八卦拉近双方距离的目的。那会儿枕溪对云想两口子的恶心程度还没到现在这个地步,听完杜若秋的遭遇,竟还有些同情她。 现在,正好了。知己知彼以后,她才知道怎么做能把刀尖正正扎进杜若秋的心里。 说起来在这件事中充当重要角色的云想也是个不折不扣的恶心人。他如果没有瘾君子的爱好,她老婆很大程度上是会生出一个健康的孩子。 因为自己的坏毛病,这个未出世的孩子成为了不被两家人待见的祸害,他不维护妻儿不说,还成了他哥的帮凶。枕溪就不信云桑下药打掉这个孩子的事云想不知道。以他的品性,很可能也和其他人一样,觉得这个孩子是耻辱是祸害是后生人的罪孽和拖累。兴许他心里比任何人都希望这个孩子不要降临在这个世上。 他之后要好好待杜若秋也能说得过去。但他这边说着甜言蜜语,给杜若秋构造了一个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美好梦境,那边跟比杜若秋小了近10岁的年轻姑娘在一起,挥霍着夫妻双方的共有财产想把这位小娇娇送上巨星的位置,为此可没少做些龌龊的勾当。 想一想杜若秋也真是可怜,她兴许也一直相信着云想对叶九如,是对手下得力干将的态度。也可能被云想哄骗着,一直都没怀疑过叶九如出现的时机和她的身份。 如果她是个善良的女人,枕溪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配合着云想的谎言,成全她这个虚无的美梦。 可他们两口子对她,那也是下了死手的。 慈善晚宴的事,岑染生日宴的事。 第一次想要弄死她这个人。 第二次把她的自尊完全放在地上踩。 他们夫妻两那么恶毒,配得不要不要的,枕溪才不要为她们顾虑那么多。 那现在既然有了机会,就来吧。 杜若秋踩碎她的自尊,她捡起来修补修补还能用。就看对方的自尊也被踩碎时,她还能不能捡补起来。 “你知道你老公一天跟你说得话里,有90%都在骗你吗?” “你有没有想过你老公借故工作不回家的夜晚都去了哪?” “云想身边年轻漂亮得小姑娘那么多,你凭什么觉得年老珠黄的你能留住他的心。” “你有没有去看看他的遗产分配里有没有写你的名字。” 逐渐的,信息发得多了以后,杜若秋也不关机换手机,有的时候她忙,到很晚还没抽出时间发信息,还会收到对方的询问。 “你今天又想说什么?” 她晚上打过去的电话,对方也全都会接,安安静静听完,也不会中途挂掉。 枕溪知道,杜若秋开始对她的话起疑。 一旦她打心里开始接受枕溪的这些说辞,就说明她对云想的信任出现了裂缝。 最后,就是等待着最沉重一击的出现。 不过枕溪忙,还要兼顾着赵青岚这边的事,暂时没空给她下猛药。况且,她也比较喜欢温水煮青蛙。 就在赵青岚要疯不疯,杜若秋也要疯不疯的时候,dream girl这张专辑的抒情主打MV要开始拍摄。 为此,果子藜同学特意在繁忙的日程中协调出了两天的时间。 拍摄地在一个废校。 又是废校,枕溪只要听到这两个字,就觉得脑袋疼。 而且她也有不好的预感,觉得这次的拍摄会有些不稳妥,临到出发前,她眼皮还跳得厉害。 二百六十二、鬼影重重 两日的拍摄主要以MV中的剧情为主,只有的一半成员要去拍摄地。 从他们公司到那所废校,整整行使了三个小时的时间。 赵青岚和枕晗坐在枕溪后座,一路上,她都能听到赵青岚跟枕晗在讲那所废校的传说以及各种流传的鬼故事。 开头都是,听说那学校死过人…… 枕溪想把耳朵塞住,她们今晚要在那所废校的废宿舍留宿,她这会儿听了这么多鬼故事,也不知道晚上要怎么才能睡得着。 废校在一个小山坳上,一眼看过去,除了那所破落的学校外,就只有茂密到遮天的树林。车子开不过去,她们只能步行往里走。这会儿正是太阳最好的时候,可走在那些树下,枕溪还是觉得脑袋顶发凉。 废校就真的是座废校,哪怕因为要拍摄MV进行过修整,还是显得很破败,整体看上去,像是上个世纪的东西。 不知道是因为出发前的不好预感,还是这座学校的整体环境氛围,枕溪打心里,莫名地,不喜欢这里。 果子藜同学稍后也到了,随身,只带了一位经纪人。 一切准备就绪,导演助理带着他两去看一会儿拍摄的取景地。 从走廊走过去的一路上,窗户被灰尘还是什么东西敷了厚厚一层,迎面向着太阳都不大透得进光。大白天正中午,导演组在室内还要开灯。 “为什么找这么个地方。” 枕溪说这话时,脑袋顶的破吊灯正因为哪里刮来的邪风,被晃得摇摇欲坠。 “我们摄制组看过很多地方,还是觉得这里的布置最适合这支MV的氛围。” “什么氛围?”枕溪真有苦说不出。 “不说是青春伤痛MV吗?干嘛挑一个像是随时会闹鬼的地方。” 听完赵青岚的危言耸听后,她还不相信地上网查了查,她们用于拍摄的这所废校,还真是本市最出名的10个灵异景点之一。 枕溪站在原地叹气。 “你害怕吗?”身旁的果子藜突然问她。 枕溪点了点头。 “都是骗人的。” “什么都是骗人的。” “鬼。都是假的。” 枕溪看着他,想说才不是勒。你面前这位的本体是个什么还真不好说,要按照古人的说法,她还真算个借尸还魂的孤魂野鬼。 MV拍摄正式开始,枕溪之前有过广告和第一支MV的拍摄经验,对于这种要暧昧不暧昧的气氛拿捏地还算比较恰当。她和果子藜同学一起拍摄的戏份也不多。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各拍各的,最后再通过后期剪辑粘合起来,最后音乐滤镜一到位,一支成熟的青春伤痛MV就成型。 今天的拍摄任务要比预想中结束地早。时针刚指过十点,导演就宣布收工,说其他的收尾内容放在明天拍摄。 “宿舍我刚去看过,收拾得还挺干净。”潘姐看着她,“你自己一个人能不能行?” 其他带了经纪人的成员都和经纪人住一间,没带的会和其他成员凑一起。枕溪这边,因为今日来得都是平日里有矛盾或者互看不顺眼不相熟的成员,她没法和人住一起。而她的经纪人潘姐又是娇贵的体质,她宁愿在这个时间驱车一两个小时去住酒店,也不会委屈自己下榻在这种地方。 “要不你跟我一起走算了,明早拍摄前又回来。” “大家都在这住,我要是一个人走了,又该被说耍大牌。” “你本来就是大牌。” “我邀请来得果子藜都住这呢,我还能撇下人家自己去找安逸?算了,左不过一晚上,对付一下就过了。” “你确定没问题?” 潘姐再三跟她确定没问题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于是枕溪今晚,要一个人住一间宿舍。 工作人员带她到住的地方。这里从外头看上去倒也还好,干干净净,灯光也亮堂,有独立的卫生间,只要窗帘一拉上,氛围也不算奇怪。开着灯的话,也能对付过去。 枕溪把外套脱下来,准备洗漱。 在开卫生间的灯之前,她把手机调成了拍照模式。 这本来是她一个很稀松平常的习惯,每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在洗漱或者方便之前,都会打开手机拍照模式检查一下,以确保她艺人的私密性能得到保障。 这习惯她从出道保持至今,从来也没发觉过什么异样。所以今天她把手机打开,本也是抱着例行公事的目的。结果,意外地,在手机通黑的屏幕里发现了一个红色的光点。 位置就在卫生间天花板的角落里。 这就有意思了。 一个废弃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学校,居然能让她在一间临时借用的宿舍里发现针孔摄像头的存在。 枕溪冷静地又检查了一遍。发现卫生间里的针孔还不止天花板上的一个。还有一个,正对着卫生间里的蹲坑。 装这两个摄像头的目的,很好猜了。 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收起了手机。 从卫生间出来,熄灭掉宿舍的灯,还是打开手机检查,这里倒是一片黑暗,什么都没有。 看来就只在卫生间装了那些东西。 做这些的人,肯定是为了偷拍她换衣服或者洗漱方便的私密镜头。 可拍到这些镜头后呢? 拿来要挟她什么? 或者直接把这些东西散播出去让她声誉俱损颜面扫地。 做这事的人会是谁? 是今天一起来到这里的赵青岚? 还是正在远方操控着的其他仇家? 之后还会有什么阴谋阳谋等着她? 她要现在就揭穿吗? 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等等看。 枕溪后悔让潘姐离开,她这会儿连个能商量事的人都没有。 她想去洗把脸,好让自己的头脑清醒清醒。 一捧凉水泼在脸上,才觉得身体松活不少。 正对着面前的镜子擦脸,突然地,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她想了想,把指尖戳到了面前的镜子上,看到了自己的指尖,和镜子里反映出的指尖在接触时,一点缝隙都没有。 嚯! 这个卫生间还真是藏龙卧虎。看来给她准备的还不止两架针孔摄像,还有这面可以从背后透视过来的双面镜。 房门突然被敲响,枕晗的声音出现在门外。 “姐,你休息了吗?” “没有。有事?” “你能把门打开吗?” 枕晗站在外面,说:“我们看时间还早,打算玩个游戏,你要参加吗?” “什么游戏?” “这里不是闹鬼吗……” 枕晗的话没说完,枕溪倒是明白了。 “招鬼游戏?” “嗯。” 这些死孩子胆是真大。 “哪些人?” “今天来的成员都参加,也邀请了果子藜。” “谁发起的?” 枕晗小心看她眼色,说:“赵青岚。” “行啊。” 她痛快答应。正好了,她也想去看看赵青岚那边的情况。 走出去一段距离后,枕溪跟她说: “我能去你们宿舍上个卫生间吗?” “你刚才怎么不……去吧,快一点。” 枕晗帮她打开门。 枕溪掏出手机仔细检查了一遍,真一点问题没有。且,洗手池上面根本没有镜子。 看来她房间的那一整套都是为她一个人给量身准备。 枕晗带着她去了教室。她到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等在了那,果子藜同学单独坐在角落,离她们远远的。 “怎么突然想玩游戏?”枕溪问。 “马上组合就到期解散,大家很关心未来的发展。赵青岚说这里很特殊,成功的几率很高。” 所以要靠招鬼问前程?果然是小孩子的逻辑。 “玩什么?” “你要玩吗?”果子藜惊讶地问她。 “难得的机会。” 她就不信赵青岚会有那么好的兴致拉大家玩招鬼游戏。 她到底抱着什么目的,也要玩过游戏才知道。 “你不是……” 果子藜想问你不是特别怕这个。还有,你的前途问题有什么可操心。 枕溪没看见他脸上的忧虑。 她拉开椅子坐下了,问:“玩什么?” “笔仙。”赵青岚在她面前坐下,“敢么?” “可以。” 面前的桌子上被铺上一张白纸,教室的照明被熄灭,只在桌子旁点了一根随风摇曳的蜡烛。枕溪和赵青岚的手交叠在一起,共同握着一支笔。 “可以开始了吗。”赵青岚说:“马上就过12点,过了12点会招到孤魂野鬼。” 枕溪心里冷笑。 “开始吧。” 赵青岚闭着眼开始念她的咒语,古里古怪一大堆,要换做平时,在这么个阴森的地方玩这种招鬼游戏,枕溪能生生被吓死。但现在想到卫生间里那些东西,她就觉得赵青岚做这些事是有目的。 而她抱着目的做的事,怎么看怎么搞笑。 “笔仙大人,如果您已经来了,请在纸上画圈。” 好半天没有动静。 赵青岚睁眼看向她,说:“你心不诚。” 枕溪微微一笑,学者她的口气念: “笔仙大人,如果您已经来了,请在纸上画圈。” 过了一会儿,枕溪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一股牵引力拉着开始移动。而她手下的笔,也在白纸上拉出一条黑痕。 在旁观者惊讶又害怕的叫声中,这条黑痕,在纸上划出了一个圆形的形状。 二百六十三、四角游戏 “是不是你手在动?”赵青岚问她。 真贼喊捉贼。 枕溪佯装害怕,颤抖着声音。 “没有,不是我。” “别玩了。”果子藜在旁边开口。 赵青岚瞪了他一眼,“笔仙大人已经到了,现在怎么能够半途而废。” “笔仙大人到了,你有什么想问的赶紧问。”赵青岚催促着她。 她有什么想问? “请问笔仙大人,我会长命百岁吗?” 手下的笔又开始移动,渐渐在纸上划了个叉。 天大的笑话! 枕溪一脸的惊恐,浮夸地出声,“怎么会?” 肩膀被按住,果子藜同学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假的,都说了是骗人的。” 她当然知道是骗人的。没看她问出这个问题后赵青岚那微微上扬的嘴角,估计她这个问题问到她心里了。 “笔仙大人。”赵青岚咳嗽一声,开口:“请问我以后会越来越好越来越红吗?” 笔动,在纸上画了个圆。 赵青岚现在肯定特别开心。她手上一点力气没有,很容易地让人控制着力道画出任何的形状。 赵青岚喜笑颜开,又问道:“能有多红?” 笔在纸上拉出了一个箭头,正正指着枕溪。 这意思是会比她红? 有这点做梦的时间不如多去自家祖坟前除除草,保不齐哪天一个惊雷劈中就冒青烟。 轮到枕溪问问题的顺序。 “请问笔仙大人,我讨厌的人什么时候能死?” 她问出这个话后,所有人都瞪大眼看她。 她的手上开始使力,和赵青岚的力气角逐,很用力地,在纸上写下了一个阿拉伯数字“3”。 “还有三年吗?”枕溪失望地问。同时,手上开始加力气,又在纸上写下一个歪曲的“2”。 “还有两年吗?” 赵青岚死死咬住牙齿,想把握笔的力道和方向控制在她手上,可她还是拗不过枕溪,笔在纸上写下了数字“1”。 “我知道了。”枕溪笑,“笔仙大人的意思是,我讨厌的人在下一秒就会死吗?” 话音落,枕溪膝盖用力,把面前的桌子撞倒在了地上。蜡烛掉到地上熄灭,那张写着预言的纸也被撕得粉碎。 整间教室充斥着小姑娘的惊声尖叫,她们前赴后继地朝着大门奔去,再前扑后拥地挤出去。 这整栋楼,都是她们的惊叫声,估计要真有鬼,也得被她们吓死。 赵青岚站在一旁,看着她,“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枕溪笑着看她。 “恶作剧吓人有意思吗?” “怎么就是恶作剧了?笔仙大人不是你请来的吗?” “你这样亵渎神灵会遭报应的。” 枕溪无言地笑了笑,问她:“还玩吗?” “不玩了。”这话是果子藜说得。 “玩!”赵青岚的表情很坚定,“我的问题还没问完呢。” 她说去把跑走的那些人叫回来。暂时,教室里只剩下枕溪和果子藜。 她把布满灰尘的窗帘拉开,顿时,就有月光洒进来。 “你没被吓到?”枕溪问他。 她觉得自己刚才真是下了功夫吓人。 “我不信这个。再说——” 果子藜笑,“我看见了你的小动作。” “那你看见了赵青岚的小动作吗?” “看见了。” “你觉得赵青岚这个人怎么样?”枕溪问他。 “不了解。” “你不是看了整季dream girl 130的比赛?” 月光下的果子藜同学表情别扭。 “也不是每个人都看。” …… 不知道赵青岚花了多少功夫安慰她们,刚才明显吓破胆的人都被她哄回来了。 她宣称笔仙大人已经被枕溪触怒,这个游戏是没法再进行下去。 “那怎么办?” “还有一个游戏,刚好我们人多可以玩。” “什么?”枕晗问出来。 赵青岚一脸的神秘叨叨,“四角游戏,知道吗?” 有的人知道,有的人不知道,果子藜知道,枕溪不知道。 他给她解释:“在夜晚,最好是凌晨12点前后,找一间方形的房间,将所有光源熄灭,保证大家都看不到对方。然后,选四个人,分别站在房间的四个角落,面朝墙角,不要回头看。” “然后?” “游戏开始后,其中一个角的人向着另一个角的人走去,接触到她后,拍拍对方的肩膀示意,并站在那个角落。然后原本那个角落的人向着下一个角落走去,重复之前的步骤。游戏就按照顺时针或者逆时针的方向进行。” “这样有什么意思?”枕溪问他。 “因为大家都在运动中,所以一轮游戏结束后,第四个人就会走到第一个人最开始站的角落,因为那时候第一个人站在了第二个人的角落,所以第一个人的角落就没有人。这时候第四个人碰到空着的角落就要咳嗽一声示意,然后朝着下一个角落走去,碰到人后再重复之前的步骤。之后也都这样进行。” “这个游戏为什么是招鬼游戏?”枕溪不理解。 果子藜为难地看着她,“你就随便玩吧,反正也是假的,不用知道原因。” “为什么不用知道?我得知道会发生什么才行。” 否则可不就被赵青岚给牵着鼻子走。 “据说——”果子藜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缓慢地开口:“据说这个游戏玩到后面,在场的四个人就会发现突然听不到了咳嗽声。” “听不到咳嗽声能代表——” 枕溪突然明白过来,顿时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 四个人的游戏,因为总有人在运动中,所以必然会有一个角落空出来。而无论是谁,只要碰到空着的角落都要咳嗽示意。如果没有人咳嗽,就说明没有空着的角落,那就说明—— 四个人的游戏莫名其妙地变成了五个人在玩,那么—— 多出来的那个人是谁? 枕溪抖了抖身子,想这个游戏还真不是开玩笑。所有光源一灭,那当真是什么都看不清楚,要有人遇到空角落不咳嗽,势必就会引起大家的恐慌。 赵青岚如果想要作妖,她只要在遇到空角落时不咳嗽就可以。 “你别玩。”果子藜跟她说:“你不是看不见。” “所有光源一灭,我看不见,其他人就能看见?” “你不是害怕?” 枕溪笑,“我才不怕。” 要不把这些装神弄鬼的人给揪出来,她才会怕到晚上无法入睡。 “开始吧!”枕溪问:“哪四个参加?” 果然,赵青岚举手。 除她之外,还有枕晗和佟雯。 窗帘再次被严丝合缝的拉上,外头皎洁明亮的月光没有半点能透进来。 赵青岚拉开门,说:“不玩的人就出去。快的话,半个小时之内就能结束。果子藜,出去吧。” 果子藜看着枕溪,枕溪冲他点了点头。 “明天还有拍摄任务。” “结束了我就回去休息。” “那我在外面,你要是……” 赵青岚推了他一把,说:“你是她男朋友吗操心那么多。要操心也轮不到你好不好。” 果子藜面色难堪。 “有朋友关心总比没有的好。”枕溪跟她说:“只有一事无成的人,才会把自己的未来寄托在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上。” “你不信?” “不是不信。只是比起相信什么鬼神,我更信我自己。” “那你为什么要玩这个游戏?” “因为我想知道,我的命,到底是由天,还是由我。” 教室门被合上,枕溪站在距离出口最近的那个角落,她的前方角落是佟雯。后方角落是枕晗。 游戏开始,屋子里果然什么都看不见。 枕溪也真觉得自己心大,她对于真相的求知欲已经超过了她对于未知事物的恐惧。 不管这个游戏是真是假,会不会玩出“第五个人”,也不管这游戏过程中会不会有人捣鬼,可这里的地理位置—— 一座荒废了不知多少年的废校,被前来探险过得人评为了本市最佳灵异地点top 10。 这种地方要放在平时,没有工作上的牵扯,就是在太阳最好的大白天,花钱请她来走一圈,她都会拒绝。 可现在,时间刚过凌晨12点,传说中鬼门关大开的时候,她在这所废校,和另外阴气较重的三个姑娘在一间伸手不见五指的废旧教室里,玩一个久负盛名的招鬼游戏。 枕溪忍不住想,或许都没等到赵青岚捣鬼,就会把真的“第五个人”给招来。 她害怕吗?当然害怕!怕得要死。 她当年去鬼屋,明知道那全是真人扮演的尺度不大,还是会吓得要死。 现在…… 真不知道是不是该说赵青岚给了她勇气,能让她在直面生活的同时,还能直面未知世界和领域给她带来的恐惧。 “记住!游戏不能擅自结束。我会看情况,如果我觉得游戏不能再进行下去,我会倒数321,然后我们大家一起喊游戏结束,知道吗?游戏千万,千万不能擅自结束!” 赵青岚一派正经地警告道。 游戏开始。 枕溪摸着墙角往前走,碰到了站在她前方角落的佟雯。她拍了拍她的肩,能明显感觉到她的瑟缩。枕溪留在了原地,而佟雯朝着下一个人走去。 一会儿之后,第一声咳嗽声响起。 二百六十四、装神弄鬼 又一轮游戏开始,第二声咳嗽声响起。然后是,第三声。 也没有人仔细数过总共响起过几声咳嗽。总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一段时间,她们都没再听到咳嗽声的响起。 枕溪的肩膀被人拍了拍,身后是枕晗压抑且颤抖着的呼吸,仔细听,或许还能听到牙齿打颤的声音。 枕溪也不好说在赵青岚设计的这个游戏里有没有枕晗的参与,毕竟现在组合里还在跟赵青岚有来往的人不多,枕晗就是其中一个,而且,从来,没有安分过。只不过是她见识过自己的手段,现在也不敢轻举妄动。 游戏还在继续,逐渐地,教室里越来越冷越来越冷,枕晗后面搭上枕溪肩膀时,她都能透过外套感觉到对方手里的寒凉和湿气。 一声又一声闷重的喘息声响起。枕溪觉得不耐烦,想这个无聊的游戏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3——” 终于,赵青岚惊慌的声音响起。 “2——” “1——” “游戏结束!” 大家异口同声地喊出声来,枕溪能明显听到其他人如释重负的声音。她刚好站在窗户边,拽着窗帘的边角,用力一拉,月光洒了进来,能清楚看到教室的全貌。 枕晗和赵青岚挤在一个角落,枕溪和佟雯分站一边,有一个角落空着。 教室门被打开,果子藜和其他人出现在门口。 “怎么样了?”有人问。 “刚才是怎么回事?”赵青岚开口,声线还没完全冷静下来,微微带着点颤抖。 “什么怎么回事?” “是不是你们谁多走了一个角落?”赵青岚瞪住枕溪。 “不明白你的意思。” “为什么没有人咳嗽?” 听到这话,不了解当时情况的其他人,都面面相觑。 还真的出现了“第五个人”? “还能为什么?鬼出现了呗。”枕溪说:“这不是招鬼游戏么?鬼出现不正常?你这幅要死不活的表情做什么?” 赵青岚和枕晗对视了一眼,不说话了。 “解散吧。”枕溪说:“真没意思。” “枕溪,我跟你说过,你亵渎鬼神会遭报应,你今晚小心一些。” 赵青岚在远处幽深地看着她,眼里像是藏了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你也小心一些,毕竟,鬼是真的出现了。” …… 果子藜送她回去,问她:“刚才是怎么回事?” “第五个人出现了。” “真的?” 枕溪停下步子看他,“怎么,不相信?” “你看起来完全不害怕的样子。” “我有什么害怕的必要?不是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行得正坐得端为什么要怕?” “其他三个人都快吓死了。” “那是她们该!” 哪个女孩子敢大半夜在灵异学校玩招鬼游戏?她就不信枕晗和佟雯真的想通过招鬼来问自己的前程问题。也不知道赵青岚给她们灌了什么迷汤,能让她们忍住胆怯和害怕来演这出戏。 “你故意的。” “嗯。”枕溪重重地点了下头,“我在第一次遇到空的角落时没咳嗽就径直走了过去。” “可如果这样,下一个人还是会遇到空的角落,还是会咳嗽,你们不是有好长时间听不到咳嗽声而结束游戏。” 果子藜想了想,“如果其他人也按照你的方法,她们不至于吓成那样。” “那是因为我在拍完前面人的肩膀后,又退回去了原本的位置,这样就不会有人遇到空的角落。” 果子藜看了她好一会儿,没说话。 枕溪步子顿下,停在了她宿舍旁边的屋子前。 “到了吗?” “这间屋子怎么没有人住?” 大家都住在同一层,其他几个房间都是相连,只有她屋子旁边空了一间出来。 对了,她卫生间的旁边就是这间空屋子。如果那面镜子是双向镜,那镜子后面肯定需要一个空间。 这间屋子刚好。 “到了。”枕溪说:“你回去吧。” “你一个人……” “我不怕。” …… 枕溪没去卫生间洗漱,她直接和着衣服躺到了床上,拉上被子,熄了灯。 她就不信之前的什么招鬼游戏都只是为了吓唬她,之后,肯定还有什么花样在等着。 既然知道背后操控的都是人,她怕什么! 枕溪睡着了,迷迷糊糊之间,还做了个梦。梦见自己被困在这所废校里,一直在某个走廊重复打转,一直走不出去。 半梦半醒之间,她好像听到了小婴儿的哭声。 她强迫着自己从睡梦中醒过来,耳里是真的能听到哭声,断断续续,和她给杜若秋听得那些差不多。 枕溪从床上坐起来,侧耳认真听了一下,发现这声音来自卫生间。 打开手机看时间,凌晨3点十分。 她坐在原地,认真想了一下眼前的事情要怎么处理。 是给经纪人打电话让他们立即过来处理? 还是直接报警? 要让经纪人处理的结果,很大程度会息事宁人说服枕溪以工作为重,到了,这个事情很可能不了了之。 如果直接报警,她要跟那边说什么?说自己遇到了灵异的事情请人过来调查?人会搭理她吗? 枕溪想了有七八分钟,脑子里突然蹦出了一个诡异大胆的想法。 她下载了一个直播软件,飞快地注册了账号。 她打开了直播。 “各位观众朋友大家好,我是枕溪,现在在我们MV的拍摄地发生了一些奇怪的状况,所以想跟大家分享。” 这句话她每隔几分钟重复一遍,看着观看直播的人数从0到了一百。 满屏的弹幕都是问号。 “等人数再涨一点,我带大家去探秘深夜的废校。” 又等了将近20分钟,人数涨过了1000,从弹幕里可以知道,她的粉丝已经收到消息,正往这边刚来。 “好,我现在安静,给大家听一下这个房间的情况……” 枕溪静默了一分多钟,安静的空间里只有婴儿的哭声伴随着夏日的蝉鸣透过手机传送出去。 满屏幕的问号,有让她赶紧离开的,有让她赶紧叫人过来的,更多的,是希望她继续下去。 “这个声音从我所住房间的卫生间传来,现在!我去那里看看。” 枕溪打开了手机电筒,把手机换成了外置摄像头,打开了夜拍模式。 在满屏幕让她离开的呼喊声中,她打开了卫生间的门。 没有开灯。 让大家直观地看到了黑暗卫生间里闪烁的红点。 【那些红点是什么】 【看上去像是针孔摄像】 【为什么要在卫生间装针孔摄像头】 【细思极恐】 【我丹快离开】 枕溪置若罔闻。她仔细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发出婴儿哭声的东西。 奇怪了,声音肯定是从这里发出。她一进入这里,那些阴森的哭声仿佛就响在她的耳畔。 逐渐地,枕溪把目光移到了正对面的镜子上。 她的直播镜头也随着她的目光移了过去。 十几秒过去,从镜子的最上方开始渗血,起先只是一点点,随后是汹涌澎湃的红色液体从镜子里往外渗,哗啦啦流过镜子滴在地上。 【那是什么】 【我的天!丹丹求你快离开】 【有谁知道怎么联系枕溪的经纪人】 【已经报警】 【我丹你快翻转摄像让我看你一眼,要不你说句话,别吓我】 枕溪定定地看着那面镜子,深红色液体从镜子上流过后,突然出现了几个字。 “枕溪,死死死” “字可真丑!” 枕溪对着直播说出来。 就在她说话的当口,镜子里隐隐有光透了出来,在前面鲜血的映衬下,整个卫生间都被映成了一滩红色。 小婴儿的哭声变换成了女人尖锐的大笑。 在枕溪受不了想要堵住耳朵的时候,镜子里的光一下变得刺眼,她没控制住别过了眼去。等她适应过来时,就看见镜子里出现了一个披头散发满身血腥的女人,她的旁边,还点了两根蜡烛,随着她嘴角越咧越大,枕溪周围的刺耳大笑到了极致。 “各位,社会主意核心价值观是什么?知道的同学给大家背一遍!” 话音落,枕溪抄起卫生间的拖把就朝着那面镜子撞过去!一声巨响后,镜子碎裂,后面出现了一个大黑洞,在手机电筒的光下,能看见黑洞后头是个破旧的空间,木质地板上有无数的刮痕,一个穿着红衣的人在所有人的视线里仓皇跑走。 “装神弄鬼!” 枕溪带着手机从那个黑洞钻过去,到了一个和她寝室格局一模一样的房间,这会儿房间的大门正大开着。 枕溪在地板上捡到了一个手机和扩音器,就是这个玩意儿发出的婴儿哭声和女人大笑。 她回到自己寝室,打开了房间的灯,在明亮的光线下把直播镜头对准了自己。 在满弹幕“66666666”中,缓缓开口: “各位,我们一定要相信科学,坚信唯物主义。很抱歉刚才的事情吓到大家,但也是想通过这件事告诉大家,装神弄鬼的人远比鬼神要可怕许多。希望大家以后都能堂堂正正地做人,不要被这些虚晃的事情蒙蔽了双眼。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这件事的后续情况会在之后通过正式渠道告诉大家。” “谢谢大家,再见!” 二百六十五、暴雨前夕 枕溪刚关了直播,房间里就一窝蜂地涌进了一大波人。不知道是因为听到了她撞镜子的声音,还是收到了她在直播的消息。 枕溪沉稳地坐在椅子上,接受一个又一个人过来对她的瞻仰。 “怎么回事?” 老方满脸的不理解,问她:“祖宗,这个点你又干嘛?” 枕溪没理她,因为大老板打了电话过来。 问得也是那句话,“怎么回事?” “有人装神弄鬼想要吓唬我,你要想知道完整的事情经过就自己去看直播回放。还有,我住的地方,在卫生间里被人装了好几个针孔摄像。” 枕溪忍住怒气,问他: “云岫!你是怎么做事的?” …… 后续的处理枕溪完全不管。她找了地方,倒头就睡,明天还要进行MV的拍摄工作,她得把精神养足才行。 意外地,这一觉睡得特别黑甜,也没有人中途来打扰过她,等她自然醒过来的时候,被告知警察已经来了有一会儿。 老方满脸的苦不堪言,跟她说:“娱乐圈再没有哪个艺人像你这样成天跟警察打交道。你说说你才出道多久,都在警察局做过多少份笔录留过多少个档案?” “那你们倒是把事情做好啊。旗下艺人住宿的卫生间里被人装针孔,说出去你们很光荣吗?你这几天出门小心一点吧,当心轮胎又被人扎破!” “这事本来可以我们自己处理,你为什么非得大动干戈直播惊动警察?” “自己处理?”枕溪撇嘴笑,“我现在可以合理怀疑这些针孔就是你们装的,我凭什么相信你们?” “你……” 老方气得手抖,“我们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谁知道呢?就算不是你们装的,也有一个监管不力的责任在吧。住宿是你们安排的,房间也是你们打扫的没错吧?这样的情况下我的卫生间被人装针孔,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被拍到会怎么样?” “还有!”枕溪问她:“为什么就独独我的房间旁边没有人住?” “那是因为那间房间的电路有问题根本没法住人。” “所以你们在我住进去之后也没仔细检查过我周围的情况。你们连我的人身安全都保障不了,我还能指望你们什么?我告诉你,我要是胆子小点,保不齐我在昨晚就被吓死了。” “你现在还能好好地站在这里跟我说话而不是去殡仪馆处理我的丧事,你以为是为什么?是因为你做得很好?是我枕溪自己争气好吗?” 枕溪掉头就走,去跟前来调查的警察反映昨晚跑走的那个红衣人的外貌特征。 “直播我们都看过了,你做得很好。处变不惊,应对得也非常合理。感谢你跟你的粉丝说要相信科学,否则引起慌乱我们还真不好处理。” 对于警察同志的夸奖,枕溪也就礼貌地笑笑表示客气。 “吓我的人和装针孔的是同一批人吗?” “还不好说,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疑惑?” “就是在想,要是针孔能拍到我的什么私密画面,那还有什么吓我的必要。” 把那些照片抖出去,她这辈子都没法在人前抬起头来。 “那些针孔的源头在哪里?” “顶楼天台,我们在那里找到了电脑。很幸运地,上面有指纹。等和镜子上的指纹比对过之后,就能知道是不是同一批人。” 对于枕溪来说,是不是同一批人根本不要紧。 现在能确定的是,装神弄鬼吓唬她的肯定是赵青岚。为了这个事,她当真是做了很多铺垫。 最开始,是在她们来的一路上讲这个学校流传的鬼故事,在枕溪心里埋下恐惧的种子。然后是撮合大家玩招鬼游戏,让枕溪觉得这里真的有鬼,好叫她害怕。这些都是为卫生间的那出大戏做的铺垫,好让她在面对镜子时的害怕达到最大限度。 她要是之前没发现这个卫生间和这个镜子的秘密,难说真的会被这一出给吓得精神失常。 可惜了,因为发现了针孔摄像头的存在,所以在愈发小心谨慎的情况下发现了那面双向镜子的存在。 现在知道了。 和她私怨最深,处心积虑想要弄死她得人,只有赵青岚和云想那边。 无论这次事情是不是这两方干得,或许他们双方都不知道彼此的存在,就是那么恰好得遇上。 但对于枕溪来说,这次的事情就是当头的一棒。她能慢慢等时间机会的就位,别人可不愿意,这是一场和时间的角逐赛跑,先出发的人肯定会有优势。 那不管吧,她一定得在对方下次下手时,先一步把她们给清出自己的世界。 首当其冲,赵青岚是绝对不能再留。 …… 稍晚一点时间,云岫和李河到了拍摄现场。当时枕溪正在拍摄,多余的视线都没给过他们。 “这次应该是特别生气了。”李河说道。 “是我们的疏忽,如果不是她自己警觉……生气也是应该。” “你说她年纪才多大,怎么就有那么多的心眼。” “她要是一点心眼没有也到不了今天。” 李河看着他,迟疑地开口: “你们两……” “越来越糟糕了。” “没有转圜的余地吗?” “等我什么都有,什么都能掌控在手里的时候,应该吧。” “那现在……” “好像没什么办法。” “眭阳……” “他们两以朋友的身份相处了太长时间,枕溪一时半会儿适应不了角色的转变,眭阳又长期不在国内。” “所以你觉得他们两成不了。” “我不能让眭阳以男友的身份出现在她身边。他如果在她身边站稳位置,我就什么机会都没有了。” “所以你这次才这么努力地想要促成枕溪和果子藜的合作?” 眭阳远远地看着枕溪和果子藜对戏,问李河: “如果你是枕溪,你会喜欢果子藜这样的人吗?” “什么人。” “一点杂念没有的,全心全意喜欢你。在热烈的喜欢中,还多了份个人的崇拜和尊重。你一点都不用害怕,因为他的目光永远向着你。” “促成她们两个对你有什么好处?”李河不理解。 “不是眭阳就可以。” …… 枕溪知道云岫和李河到了,可她半点都不想搭理他们。就在昨晚上,她都起了想和对方结束合同的念头,哪怕要赔偿要打官司都可以。 不是说D&D和云岫对她不上心。相反地,他们已经为她做了能做的所有。她能到今天这步,与云岫殚精竭虑步步为营的策划和D&D全心全意的保驾护航完全分不开。 但是,她只要还和云岫站在一边,就会自动被他的竞争对手视作死敌。 他们拿云岫没办法,所以所有的腌臜招数都往自己身上招呼。 云岫不可能把每一秒每一刻的精力都集中在她身上。她要想从这种困境中挣脱出来,最好的办法,就是和他撇清关系。 可他们两现在完完全全绑在了一起,就算不存在私人的交情,也还有数十张包含巨额违约金的商业代言合同。 一旦有违约情况出现,把她卖了,把云岫的家当完全掏出来,也都赔不起。 他们两现在真是命运共同体,同呼吸共命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根本没辙。 “能谈一谈吗。”云岫问她。 “不能。” …… MV拍摄结束,大家一起乘汽车离开。 在车上的时候,赵青岚一个人坐得远远地,和她们所有人都分离开。 枕晗坐在她的旁边,一直跟她聊昨晚的事情。 枕溪应付的十分疲累,想将她赶走好落一个清净,可又顾虑着有事情需要她帮着做。 她中途接了一个电话,听完之后,生气地把手机给摔了出去。 “怎么了?”枕晗问。 以她对枕溪的认识,她很少会有情绪外露的表现,尤其还是生气的状态,尤其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不关你的事。”枕溪把脸别向了窗外。 “你心情不好可以跟我说的,虽然……但我两也是骨肉至亲。” “说了你也不理解。”枕溪十分地不耐烦。 “有什么不理解的?我们不都在一个圈子里呆着。” 枕溪还是不说,她嘴倔又暗自生气的样子让枕晗起了疑心。 她暗自记了下来,在私下里自己打听。 花费了很多精力财力物力打听到的消息是: 枕溪有了转型的念头,最近在接触一部电影,虽然投资不大,但是题材很新颖,枕溪很喜欢,她的工作团队觉得这部片子有很大程度的爆相,最近一直在极力促成枕溪和这部片子的合作。 但是枕溪自己不争气,试镜了几次的结果都让导演和制片方不满意。她生气,就是导演决定放弃她,说哪怕她枕溪红得翻天,他的电影也不会用一个不适合的演员。 什么电影制片和导演那么狂妄? 又经过多方的打听,枕晗终于知道了那部电影的具体信息。 《公主18岁》。 一部只听名字,就和枕溪气质外貌所有都完全不相符的电影。 难怪一直试镜不上。 二百六十六、公主18岁 枕晗自己倒是动了念头。 以枕溪和她团队现在眼高于顶的姿态来看,她们能看上并重视的资源,肯定是好东西。 导演看不上枕溪,她自己倒是可以去接触一下。 她让她的工作人员去打听,对方打听回来的女主角标准,第一条,就让枕晗气得不轻。 必须成年。 “可惜了,其他条件都很合适。” 有一定的知名度和人气基础,外形甜美可人,气质文静淡雅。 枕晗讥讽地笑,想她枕溪也太看得起她自己。她究竟是和甜美可人沾边,还是跟文静淡雅挂钩。 真是好可惜,枕晗咬牙。 枕溪试不上的电影,如果她试上了,肯定能把对方气死。 等等,能气到枕溪的好像还有一个人。 …… 枕晗把资料放到赵青岚面前。 “你好好考虑,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你想,枕溪那么重视的资源,会差吗?” “枕溪试不上我就可以吗?” “人家不愿意要枕溪也说明不是看重她的人气。就外貌气质来说,你可比她合适多了。” 赵青岚有点动心,枕晗及时地补充了一句。 “如果不是人家表明女演员必须成年,你以为这种好事会落到你的头上?” 赵青岚把这话听到了脑子里,但心里还是有顾忌,她想不明白,以枕溪现在的人气和地位,完全可以到大导演的大制作里先打个酱油慢慢磨练,犯得着去这么一部没什么投资的小电影里当女主? “我觉得她是想圆自己的公主梦。毕竟她从小到大都活得像个乞丐,难得现在有机会,可以通过拍戏来成全自己的梦想。” “我会考虑的。” 枕晗非常反感她的墨迹,跟她说:“你慢慢考虑吧,反正就这么一次机会。你要是试上了,枕溪能活生生把自己气死,不比你花功夫装神弄鬼地吓唬她来得容易?” 枕晗见她还在犹豫,又说:“还是那句话,枕溪和她团队看上的东西能有差?保不齐这部电影爆了你就能追平她。她现在为什么敢心气不顺就当着经纪人和大家的面打你?还不是因为她红。” “娱乐圈不是有个说法吗,电影演员的咖位大于电视剧演员大于歌手大于偶像。你还想在偶像这个领域里被她压多久?” 这话正正好戳到了赵青岚的心坎里。马上组合就解散,她还能依靠着dream girl这个组合的时间也没剩多少,是该为自己考虑考虑。 在女子偶像这个领域,只要枕溪一天不倒,别人就没有出头的机会。没看现在也挺红的那位叶九如,不也还是被枕溪压着好几头。她手上的资源,都是枕溪和她团队看不上的。要以后还想在这个圈里混,确实该考虑转型的事情。 赵青岚悄悄地,让她的经纪人去打听了这个电影的事情。 除了是一年多前的备案,导演编剧制片都不知名外,其他手续都正规。 也除了不知道枕溪为什么会看上这个电影外,其他都很正常。 “要是枕溪试镜通过,她拍摄肯定带资进组,最后呈现出的效果肯定不差。我们没有这样的条件,这部电影最后……” 经纪人很想劝她两句,没有那个金刚钻就别揽那个瓷器活,枕溪试不上的电影,赵青岚试上的几率也不大。 而且,就剧本来看,就是一般的玛丽苏校园言情剧,最低成本的那种,幼稚且可笑。她也完全没看出有什么出类拔萃的地方。 经纪人总觉得里头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但赵青岚很固执,让她尝试着去跟导演和制片接触。 接触起来也很顺利,导演在看过赵青岚的照片和资料后,答应了让她来试镜。 为了不让试镜的事情外露,除了她们几个人外,公司的其他人谁都没有告诉。要去试镜那天,赵青岚是装病跟黄经纪人说去医院才找到了时间出来。 她们陪着赵青岚去试镜,试镜的现场也很正规,导演看过了她的表演后,说: “外貌气质都很合适,但我这边觉得不行。” 为什么不行?导演也说不出具体的理由,但就是固执地说不行。 赵青岚愁眉苦脸地从试镜片场出来,觉得自己的前途仍就黯淡无光。 过了几天,导演突然打电话来,说当日试镜的时候制片人不在。对方在看过赵青岚的试镜资料后觉得她很合适,想让她再来试镜一次。 赵青岚喜上眉梢,觉得山穷水尽疑无路,不禁追问道什么时候。 “他最近忙着出差,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等他回来的时候会第一时间通知到你。” 赵青岚又等了些许日子,马上,再过几天,她们组合的新专辑就要发行。要到了那时候,大家都会忙得不可开交,可能就抽不出时间去试镜。 赵青岚每天都要给导演打电话询问,问制片人什么时候回来。 在新专辑预告发行的前一天,赵青岚终于接到了导演的电话,说制片人要在E市停留3个小时,只有这个时间能够见她。 “现在?” 现在倒是没什么事,大家都在排练舞蹈,找个借口就能离开一会儿。但是经纪人和助理都被叫到了顶层开会,手机关机根本无法联系。 “怎么了?心神不宁的样子。”枕晗问了一句。 这件事只有枕晗知道,除了她也没有其他可以商量的人。 “你还等什么?机会错过就没有了。我听说枕溪最近在跟她的团队商量,想把这个剧本买回来请其他导演来拍。” “真的?” “你看潘姐这段时间是不是不常跟在枕溪身边,她就是在忙这事。你看枕溪最近是不是脾气特别不好?她也心急。” “那我就离开几个小时,你帮我打一下掩护。” “没问题。” 赵青岚借口去卫生间后,偷偷地,溜出了公司大厦。 她穿着帽衫带着口罩,在路边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往导演给她发的那个地址赶去。 枕溪见她走了之后,拨通了手机朝着那边说: “她走了。” …… 试镜的地点是一家小酒馆,从外面看上去倒是干干净净。赵青岚怀着忐忑的心情往里走,看到了坐在里头的男人,整个酒馆这会儿只有他一个客人。 看上去五十左右,穿了立领Polo衫和西装裤,背对着她坐着的脊背岣着,看上去十分苍老。 “请问,是孙制片吗?” 赵青岚轻声地问了一声。 男人转过脸来,脸上有一块白色的印记,不知道是白化病还是胎记之类。 男人看见她,眼睛亮了一亮。 “赵同学?” 赵青岚点头。 “坐吧。” 男人让她在对面坐下,问她要吃些什么。 赵青岚感觉很急促,忙说: “我不饿,看您也赶时间,我们还是谈正事,我的时间也不多。” “但是我一直等着你也没吃饭。” 男人一张嘴说话,就能看到他嘴里被烟熏黄的牙齿。还有冒着臭酸的口气泄出。 赵青岚觉得恶心。 “我想喝杯柠檬水。” 孙制片叫来了服务员,给赵青岚要了一杯柠檬水。 她一口气喝下大半杯,才觉得心里堵着的那口气舒服了些。 男人开始吃饭,赵青岚只有等着他。中间的时候,男人问什么她答什么。 例如今年几岁,家是哪里的,家里有哪些人,父母是做什么的. 都是跟试镜和电影无关的问题。 已经出来了很久,她如果这会儿还不回去势必会引起公司的注意。她想跟对方说先行离开,可她发现自己突然间说不了话,舌头像是舔过千百颗花椒,麻得津液直流。而她身上也逐渐没了力气,脑子昏昏沉沉什么都想不清楚。 对面的男人也看着她笑得特别恶心。 赵青岚意识到了不对劲,想大声把服务员呼喊过来,可是她的身子一歪,整个人就倒在了地上。 她看见对面的恶心男人蹲在了她的面前,用擤过鼻涕的手摸了摸她的脸,说:“年纪真小,应该还是个雏。” 他大声叫了服务员过来,然后和服务员一起抬着她,往阁楼走去。 再之后,她就没了意识。 …… 经纪人开完会,到舞蹈练习室向她们传达这次会议的要点,即专辑回归的工作。 数了一圈人,唯独少了一个。 “赵青岚呢?”老屠问。 “她说去上卫生间,可……”舞蹈老师看了看时间,“也去了一个多小时。” 老屠看向赵青岚的助理和经纪人,问:“她人呢?” 两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 “还不去找!” 赵青岚的手机关机,整个公司被翻了一个底朝天,最后通过大楼监控,看到了疑似她的身影从大厅溜了出去。 “她去了哪你们知道吗?” “她走之前好像跟枕晗说话了。”枕溪开口。 “没有!”枕晗面色泛白,“她只是跟我说了肚子不舒服要去卫生间。” 枕溪摊手,表示不知道。 赵青岚就这么消失了。公司的人找了一整天,甚至联系了她的家人朋友,大家都不知道她的行踪。 李河急得要报警,惊动了云岫。 大老板下榻分公司,目光从站成一排的人面上扫过。落到了唯一窝在沙发里玩手机的枕溪脸上。 二百六十七、往事如烟 “赵青岚去了哪里?” 把自己单独叫来办公室,就是为了问这么句话? “她父母家人朋友都不知道,我又怎么会清楚。” “不要做冒险的事。” “什么叫冒险的事?” “之前枕晗的事我就警告过你,不要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所以无所畏惧。” 枕晗的事…… 那仿佛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现在提起,还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那我也是那句话,你要是有证据就报警抓我,我等着!” …… 整个公司找赵青岚找得快要崩溃。 因为要顾忌她明星的身份,很多找人的办法没法使上,公司只好把所有能动用的人都被指派了出去。 她们的工作只能暂停,安静待在宿舍里等消息。 打赵青岚失踪到现在,枕晗一直都维持了一种坐立不安的惊慌状态。一张脸白得吓人,任谁看,都不相信她一点不知晓赵青岚消失的事情。 但枕晗这个人大家也都清楚。极端地自私自利,她是最怕有任何对自己不利的事情出现,也更害怕承担责任。所以,无论经纪人和上层领导怎么询问逼迫,她都坚称自己毫不知情。 这会儿大家都坐在宿舍客厅,段爱婷便问了一句: “枕晗,这会儿没有外人,你老实说,你是不是知道赵青岚的下落?” 枕晗看了一眼枕溪,“你去问她好了。” “我要知道赵青岚的下落就好了。”枕溪苦笑,“她消失耽误了工作都我背锅。倒是你,最近这段时间看你和她来往十分密切,平时也能看到你两凑在一起说话。说得什么?要不要告诉大家?” “你确定要我说?” 枕溪耸肩。 “我问你。”枕晗站起身盯住她,“你前段时间是不是去试镜了一部叫公主18岁的电影?” “什么?”段爱婷吼出声来,“你说她去试镜什么电影?” “公主18岁。” “哈哈哈哈……”段爱婷大声夸张地笑出声来,“我没听错?那是什么鬼电影?你真的去试镜了?” “我没有过想做演员的想法。”枕溪如实回答。 “骗人!你前段时间分明就去试镜了。那部电影的导演和制片还看不上你!” “看不上我?请问是哪位导演?” 枕晗报了一个名字。 “不认识。” 枕溪掏出手机搜索,“网络上都查不到的导演,你确定这人是真实存在?” 枕晗恍恍惚惚好像想明白了一些什么。 “还有,你究竟有没有脑子!那什么公主18岁,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去拍?” 枕晗无言。的确,一直以来困扰在她和赵青岚心中最大的疑问,就是现在红透整片天的枕溪为什么会看上这部什么都不出众的小成本电影。 但这的的确确是来自枕溪身边工作人员的消息。且联系她试镜不通过那段时间的传言,她脾气暴躁的时间点也对应得上。还有,一直跟她形影不离的潘姐在最近也很少出现,大家都说她出面去帮枕溪买剧本谈导演。最最关键的,是她许多次看见过枕溪用pad在看剧本,每次都是皱着眉头的样子,看上去是十分心急没错。 这如果是枕溪当面跟自己说她喜欢这部电影想要出演,那她绝对不会相信。就是因为这些细节上的东西,所以才能确定枕溪对这部电影的上心程度。 否则哪至于这么偷偷摸摸地在背地里进行。 可她还是不承认,且一脸地坦荡无知,真是装得浑然天成。 “最近有段时间没见潘姐,她去哪了?” “关你什么事。” 枕溪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向着她看去。 照理说,潘姐现在相当于枕溪的整个左膀右臂。要缺了这位,枕溪就有很多事情不能进行。现在经枕晗一提醒,她们才想起,确实是有段时间没有见过潘姐。 “是帮你去买剧本?还是联系导演和制片?或者直接帮你牵线电影公司?” “呵!”枕溪笑,“我拍电影为什么需要自己去联系导演制片和剧本?云岫说了,我要拍电影的话,云氏手上的剧本都随我挑,角色都任我选。我把国内最大的电影公司摆在一边,为什么要去做你说得那些?” “他真这么说过?” 枕溪看了段爱婷一眼,想她这种恋爱脑还真不会抓重点。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 “那你说,潘姐去哪了?” “请假回家省亲不可以?” “没听说过在职经纪人可以请那么长时间假回家省亲。” “你要真想知道也可以,但你要确定有承受真相的强大心脏。” “大言不惭!你现在还有什么事能刺激到我们?”安斐问:“无非又是多了个代言,你觉得我们会很羡慕吗?” “你一个个人代言没有的人有什么底气跟我说话?” “你……” “你还是说清楚潘姐去了哪。” “下个月!ES品牌成立百年庆,在巴黎有个晚宴,邀请我去参加。潘姐现在在巴黎跟人聊相关事宜。” 这话一落,好半天没人说话。 要说之前枕溪那些广告代言还能让人生起羡慕嫉妒的心思,现在从她嘴里听到ES的名字真是一点想法都没有了。 世界五大蓝血贵族奢侈品牌的百年晚宴! “吹牛!你花钱去的吗?” 现在不是花钱就可以去走电影红毯? “你买一个我看看。” “你有邀请函吗?” “有。前些日子ES亚太区董事亲自送过来的。” “在哪?” “云岫手里。估计裱起来挂在了云氏总部,听说我是这次晚宴被邀请的亚洲唯一艺人。” 其实枕溪就是故意说了刺激她们,真相真没有这么夸张。 虽然亚洲唯一艺人和ES亚太总部董事亲自送邀请函是没错,但人邀请她也不是因为她现在的人气和地位云云。当然,这些也是考量的标准。但最主要的,是眭喜在其中牵了线。 枕溪到现在都不知道眭喜在做什么工作,只是听眭阳提过一两句,说她在时尚圈还是有点话语权。能帮她牵线拿到ES百年晚宴的邀请函,那是只有一点话语权的水准? 再往深了,枕溪不敢想。 但现在也不是说这个时候。 “所以,你可以告诉我们赵青岚去了哪里吗?” 枕晗还在支吾,老屠的信息却已经发了过来。 “找到了。” “怎么样?”唐茵问了句。 “不太好,回来再说。” “不太好?什么不太好?”唐茵问她们,“不会出什么事吧。” “莫名其妙消失了快24小时,她要只是溜出去玩,现在等着她的就是李河的怒火和巨额的违约赔偿,平白也耽误了我们许多工作。她最好是有合理的借口来解释这个事情,否则……” 段爱婷冷着脸开口。不知道是真的生气赵青岚莫名消失的事情,还是仍然沉浸在刚才枕溪轻描淡写的炫耀中。 又等了一个多小时,宿舍门终于被打开。 意外地,跟在赵青岚身边的人不多,只有她的经纪人,助理,以及老屠和老方。 现在8月中旬,在这么热的天气里,她裹了一件高领的长款羽绒,被她的经纪人和助理一人扶着一边往前走。 其实说是扶着,倒不如说是掺着她拖着往前走。她的脚上一点力气没有,像是连鞋子都穿不稳一般。 面色也苍白得厉害,那是在冰柜里冻过许久的死白,真一点血色没有,透着满满的死气。 看见她这个样子,段爱婷到了嘴边的质问也没出口,反倒惊讶地说了声: “赵青岚你怎么了?” 听到声音,赵青岚的眼睛才缓缓地从地上挪起来,像是上了发条的机械产品,每挪动一寸都要耗费掉她的所有的力气。 “少说两句!先让她去休息。”老屠斥责地开口。 段爱婷不高兴了。 “我关心她还关心错了?那好,她倒是给我解释解释,为什么要自己偷溜出去,消失的这段时间都去干嘛了?我们耽误的工作要怎么处理?” 赵青岚的眼神缓慢苍老地从她们身上一个个扫过,在枕晗脸上停留地最久,直把枕晗看得低下了头。最后飘到枕溪身上,然后彻底停住。 枕溪和她对视,扯了扯嘴角。 赵青岚接受到她的信息,突然宛如疯了一般挣脱开身旁的人,在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反应的情况下朝着枕溪撞过来。 枕溪看着她渐渐朝自己逼近,那双瞪到极限的眼睛里布满血丝,好像连眼白都透着一股将死不死的灰意。 在旁人的惊叫声中,她依然站在原地没动。 从去年4月份认识赵青岚至今,也有一年半的时间。她们在节目里一起相处了将近150天,一起从无人认知的小透明成长为红透全国的大明星。 枕溪忘不了在准备等级评价的日子里,看到周围人懈怠放弃,被许多人告知在这个节目里只有长得好看才是唯一要紧事时的迷茫。 她想到深夜自己佝偻着脊背从A班门口经过,听到里头脚步统一的练习声。她想到自己怀着期待紧张的心情从门口探出头,羡慕看着练习时的情景。 “枕溪。” 二百六十八、所谓栽赃 前尘往事似云烟,通通散落在空气里,透过呼吸窜进了她的脑袋,占据了她现在的所有思维。 赵青岚这会儿叫她的名字,和她第一次叫她时完全不同。 她那时看到从门后探出头的自己,喊出她的名字时,是让她觉得兴奋和害羞的。 在那时,A班的同学都是高高在上的存在,枕溪没想过,除了韩漪,还会有人认识自己。 赵青岚那时看着她,问:“你怎么还不去休息?” 就是因为这句话,她走入A班和她们一起练习,最后成为了令人骄傲的A班一员。 她们一起组队表演,一起在深夜的练习室挥洒汗水,一起被段爱婷和枕晗带头排挤,次次拿小组竞赛最后一名。 她们那时躺在床上,都在担心下一次会不会被淘汰。 她总是拉着她得手问:“枕溪我该怎么办啊?” 后来,突然地,她因为onetake的缘故走入大众视线,从此围绕在她身上的淘汰阴影消散了不少,她开始期待着进入前13名,出道。 A班的成员一个个被淘汰,最后留下来的只有她们四个。就是在那个时候,她很急切地盼望着她们四个能够一起出道。也是那个时候,她被十万人联名要求退赛。 她从医院回去的时候她在门口等她,看见她,过来抱着她,张口就开始哭,说A班不剩几个人。她那时安慰她,说最后留下的这四个,一定能够一起出道。 她给她承诺。 在总决赛之前,她终于排名登顶,有了可以安排所有人舞台part的机会,她把最最珍贵的center位给了她,尽管她整季比赛下来没有站过一次中心。 她心里遗憾得不得了,但更怕她没有办法出道。 最终的结果,她第一名center位出道,而她,是同样令人骄傲的第11名。 安森老师宣布完结果的时候,她抱着她一直在哭,一直在哭,嘴里喃喃地,都是能够一起出道真是太好。 对,能够一起出道真是太好。 她亲手把她送入出道13人的名额,成为国民女子天团dream girl的一员。 时间过了多久?矛盾爆发的开始,是眭阳出道那天,她和她一起看了他的出道直播,她对他在舞台上的表现赞不绝口。 她问她能不能要眭阳的联系方式,她答应了。 她说喜欢眭阳想要有进一步的发展,她拒绝,并要求经纪人没收了她的手机。 她在综艺录制的节目现场说她耍大牌爱炫耀,当着许多人的面,把她说得一无是处。 那时候段爱婷说她,会咬人的狗不叫。 她和她开始冷战。 她答应云想和那位太太的要求,在慈善晚宴现场,以缓和关系为借口,给她递上了一杯加了*的芒果汁. 她给张璇开门,让图钉钉满自己的脚,跟自己说上面沾染了艾滋病人的血液。 她精心策划了一出闹鬼大戏,想在深夜吓唬自己。 她觉得不能再容忍下去,于是开始反击。 枕溪始终想不通,她们两个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步田地。韩漪这种不懂事的小姑娘说是因为眭阳,其实不是。 眭阳再能耐,也只是一个人,敌不过赵青岚心里埋藏住的,名为野心和贪婪的魔鬼。 说她以爱之名做出这些事都是亵渎,她就是自私,她就是自利,她就是想靠踩着她获得通往巅峰的捷径。 很奇怪,当初比赛时,明明是她一直告诉自己,只要努力…… 现在她最看不起的,也是努力。 当初只要她喝下了那杯芒果汁,云想答应的资源,那位太太承诺的金钱利益立马就能实现。 确实,是要比虚无缥缈的努力快捷许多。 赵青岚的手掐住了枕溪的脖颈。后面的经纪人看见此情形,都着急地向着她们跑过来。 枕溪去掰她的手,没掰动,在想要掐死她的这件事上,她真是下了死力气。 “放……放开。” 她在已经有了窒息感觉的情况下,还是劝她松手。 “放……放开吧,都……都过去了。” 赵青岚的手愈发收紧,“你去死吧!你去!死!” 她歇斯底里的嘶吼刺痛了枕溪的耳膜,她咬紧牙齿闭上了眼,告诉自己,她认识的那个赵青岚,已经死了。 她提起膝盖,朝着她绵软的肚子撞了过去。 她吃疼,松开了掐在她脖颈处的手,捂着肚子,倒在了地上。 她一直裹紧的羽绒大衣也就此松开,露出了一直被遮掩的身体。 旁边看到的人都在第一时间捂住了嘴,但还是没忍住那声惊呼。 甘如喊了一声“青岚”,眼泪水就没控制住地流了出来。 她跪在地上,手指颤抖地想去抓她的衣服,想把身体给她遮上,但好半天,都没使上力气。 还是她的经纪人冲过来推开了甘如,手脚麻利地再次把她衣服裹紧。 “你是不是太过分了?”她对着枕溪吼。 “正当防卫。” 枕溪只说了这么一句就别过了头去。 赵青岚的身子她看得清楚,尽管早在之前就做过心里准备,可还是觉得目不忍视。 她能忍着这身伤回来,确实了不起。 “是你!” 赵青岚躺在地上看她,“都是你!都是你陷害的我!” 枕溪挥了挥手,“她现在脑子不清楚,让她先去休息,有什么之后再说。” 赵青岚在尖叫嘶喊声中被经纪人和助理拖进了房间。 “这是……” 好半天,才有人开口。 “今天的事不许说出去!”老屠严厉地警告。 “究竟是怎么回事?”段爱婷问:“她这个样子……她这个样子不应该报警吗?不应该送医院吗?带回来宿舍做什么?” “这种事能够报警能够送医院吗?被别人知道了怎么办?”老屠怒吼。 “可是……” 老屠深吸了口气,“已经安排了私人医生,一会儿会过来给她检查。” “怎么找到的?”枕溪问。 “她自己打得电话,说了地址,我们赶过去的时候……当时不知道情况,一群大男人推门进去……当时在场的工作人员,除了我和老黄以及她的经纪人和助理,都会被调离这座城市。” “是谁?哪个畜生?”甘如含着泪问。 “说是个电影制片人,姓孙,拍什么公主18岁让她去试镜……” 枕晗第一个朝着枕溪看过来,随后是其他人。 “还真有这部电影?”段爱婷惊讶。 “怎么了?” 枕晗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说了出来。 “怎么可能?她的行程精确到分钟,哪有时间去试镜什么公主18岁。”老屠开口。 “可是……” “这么说,是你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打听来的野路消息,怂恿着赵青岚去试镜?”枕溪看着她,“什么都不明确的三无电影,你怎么敢怂恿着她去试镜?” “不是……我……” “她今天会这样,都是因为你!” “才不是!”枕晗大叫,“如果不是你先接触这部电影……” “我没有接触过!”枕溪打断她,“我早跟公司说过,我没有半点想要拍戏的想法,我连客串都不接为什么会去试镜电影?你说这些消息是从我身边工作人员嘴里打听到的,那你告诉我,是谁,叫出来当面对质!” 枕晗支吾,这些消息全是零散消息的汇总,并没有直接到哪位工作人员的身上。 “枕晗,赵青岚究竟得罪了你什么,你要这样作践她?” 枕溪一字一血地开口。 “我没有!”枕晗把眼泪挤了出来。 “我问你,这部电影的信息是不是你给的她?所谓的导演和制片人是不是你给介绍的?是不是你怂恿的她去试镜?” 枕晗哑口无言,半晌,说了句。 “是你在栽赃我,这一切都是你一早下好的套。” “我下了什么套?所有的一切,什么公主18岁,都是你自己编撰出来的玩意儿,然后怂恿着赵青岚往火坑里跳。我问你,我去试镜那个什么公主18岁电影的事,谁会相信?” “可是你明明……” “经纪人也说了,我的行程精确到分钟。要不咱们报警,把我这段时间的行程整理一下,看是我有时间还是你有时间?” “报警?报什么警?” 段爱婷眼睛一亮,看向说话的人,一个云字已经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等赵青岚身体好一些就可以问她。”云岫开口,“问她,是不是枕溪跟她推荐的这个试镜。” “表哥!”枕晗红着眼睛,“枕溪是个什么货色你分明知道得很清楚。” “自重。” 枕晗咬着下唇,“那就报警好了,让警察好好调查一下这其中究竟是谁在捣鬼。” 她的话音落,枕溪就给了她一巴掌。 “赵青岚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你不知道?你想报警是不是逼她去死?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样恶毒的人。” 枕晗捂着半边脸瞪她,一只手高高举起朝着她扇过来。 扬起的手被拦截在了半空,枕溪反应快速地又给了她一巴掌。 “之前问你赵青岚的下落你为什么不说?你如果早把知道的事情说出来,赵青岚会出事?” “是吗?” 二百六十九、蠢货出笼 “是吗?” 赵青岚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房间走了出来,换了身体面的衣服,就倚在门栏上看着她们。 “青岚你听我说,都是枕溪……” 枕晗迫不及待地开口。 “我消失的这段时间,你什么都没跟他们说吗?”赵青岚打断了她的话。 “我是怕……” “你怕什么?你是不是觉得保全自己最重要,其他的,例如我的人身安全,跟你一点关系没有。” 这话就说对了,枕晗就是这么想的。 “不是,我只是……”枕晗越是着急反驳,越是不好开口。 “只是什么?你姐说得没错,是你一直怂恿我去试镜,说是要我试上了,就能把枕溪气死。” “你瞎说!”枕晗一边看大家的眼色一边大叫。 枕溪微笑,心里什么都能猜到。 “李总云总,你们看这事要怎么处理?”赵青岚脸上挂着一行清泪,“我变成现在这样,都是因为枕晗!” “才不是!好!”枕晗点头,“就算是我怂恿你,可决定是你自己做得。昨天是你自己决定在不知会公司和经纪人的情况下自己偷跑出去见那个所谓的制片人。” 蠢货! “各位,你们可都听到了,我现在这样,都是因为枕晗!” 赵青岚在经纪人的搀扶下向着她们走来,当头给了枕晗一巴掌。 “你不得好死!” 枕晗到这会儿已经被打了三巴掌,心里一直憋着一股邪火,现在听赵青岚这样乱说一气,心里气不过也打了她一巴掌。 “还不是你听说导演看不上枕溪才动了这个念头。如果你自己不去跟导演和制片联系会出事?我看这不是强J是你自愿献身换资源吧。” 真是蠢货! 没学到她妈半点的精明狡诈,就学了一身蠢气。 这话听在谁耳朵里都觉得刺耳,旁人都还来不及开口劝阻,赵青岚就揪住了她的头发,死命甩了她几个大嘴巴子。 到了这时候,经纪人才赶忙把两人分开。 枕晗捂着脸大叫,嘴里骂的都是不堪入耳的内容。 枕溪掐着手指,她真是没想到枕晗会蠢成这样。现在倒好,她预备的善后方案都用不上,省劲了还。 “够了。”云岫制止住了这场双方你来我往的谩骂嘶嚷,他问赵青岚:“你想怎么样。” “云氏今年投资最大的电影,我要当女一号。” “不可能。” 枕溪也觉得她在痴人说梦。 “那我这就去报警,把枕晗诱骗我的事说出去。”赵青岚恶狠狠地威胁。 这位也是脑子不清楚。她什么身份云岫什么身份,她凭什么威胁人家? “去吧。”云岫靠在了沙发背上,把眼镜拿了下来。 “因为你们损害的组合商业代言,我会在违约合同里找回来。” “这种丑闻传出去,你觉得整个组合,包括D&D可以独善其身吗?” “组合散了,我就把组合代言都转到其他人身上,我一分钱不用赔。倒是你们,需要支付我两笔不菲的违约金。” “那这件事,就这样算了?”赵青岚不可置信地问,嘴唇也被她生生咬出了血。 “你们的事可以商量,只要不牵扯组合和其他人。” “怎么商量?” “在组合合同期间,把枕晗的那份收入给你。” 枕晗大叫着做梦,赵青岚倒是没再说话。 “以后枕晗的个人资源也要给我。” “只要合作方没有意见。” “我凭什么?”枕晗怒吼:“我就要报警,你说我怂恿你,你有证据吗?” “我有录音。”赵青岚平静了下来,“我第一次找我谈话时,我录了音。” 嚯!这会儿倒是聪明了。 托枕溪的福,枕晗一听到录音两个字就打怵。 “录音里还有你诽谤枕溪的内容。” 枕溪微笑,赵青岚真是分毫必争地想拿她当枪使。 这是她和枕晗的个人恩怨,跟她没有关系,她才不上当。 云岫起身,“想好就找李河改合约。” 这人也是冷血得可以。 “枕溪,跟我出来。” 枕溪装作没听见。李河在后面推了她一把,把她给推了出去。 枕溪坐上车。 “有什么赶紧说。” 云岫让司机下车,问她:“从头说起。” “说什么。” “从什么时候开始布的局,怎么布的局。”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和你上次作弄枕晗的手段,如出一辙。”云岫想了想,接了句:“也有些细微的不同,上次你给枕晗留了后路,所以她有挣脱的机会。这次的赵青岚,她说喝了杯柠檬水后就没了意识。你给她,下药了。” “云总说话小心,成年人要对自己说得话负责任。” “大概的经过我知道。那部电影的备案在一年多前,之后就没了消息。你买了下来?” “不知道你说什么,我为什么要花钱买剧本?” “然后找了个假导演演戏,赵青岚手机里的导演电话已经无法打通。你是怎么跟那位孙制片说得,说送个年轻貌美还无后顾之忧的小明星给他?” “不认识什么导演孙制片。”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让枕晗和赵青岚同时相信你对这个什么都没有小电影感兴趣。” “都说了没有这回事,我身边不都你的人?我做什么你不知道?”枕溪开始烦躁。 “你给自己留了什么后手用来威胁赵青岚?拍照了吗?还是录了视频。” 枕溪伸手去开车门,她一秒钟都不想在这个车里待下去,她觉得窒息。 她一直觉得整个计划完美到找不出一点点瑕疵,可面前这人仅凭着一点点的线索,仅凭着对她的了解,就能把过程猜得差不多。 还知道她有后手。 枕溪觉得很恐怖,好像自己有点什么秘密都不能瞒过他。 “我是你老板,你要相信我,万一出了事……” “你也是枕晗和赵青岚的老板。” “你和她们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你和枕晗还有血缘关系呢,是吧表哥?” 云岫面目表情僵硬,枕溪拉开车门,说:“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不用操心太多。” “杜若秋的事。” 对了,还有杜若秋,那位也要抓紧了。 “她和赵青岚枕晗之类的不一样。” 确实不一样,所以她从攻心开始。 “你太冒险。” “我没时间了。”枕溪说:“明年我就离开这个地方,以后可能就没机会碰到她们。” “我会处理。” “为什么要你处理?”枕溪笑,“这是我自己的事,我亲爱的表哥。” …… 枕溪回去的时候,赵青岚说想要和她单独谈。 她们走入房间锁上了门。 “我知道这事是你做得。” “那就去报警,让人抓我。” “你知道我不可能报警。” 赵青岚看着她笑,这个笑容没有半点的少女气息,成熟沧桑地像是苦了半辈子的女人。 “你是不是觉得我会因此备受打击一蹶不振?我告诉你!”赵青岚握紧自己的拳头,“我不怕!不就是……没关系的,我不怕。” “你自己能想通就好。” “我没有什么想不通。这不,枕晗的收入和资源都到了我手里,我……我还赚了。” 枕溪看她,想真是死鸭子嘴硬一派倔强。 “以后我什么都不怕了,你还能怎么对付我?倒是你,你给我小心一点,下次……下次就不会那么好运了。” “赵青岚,我从头到尾没有对不起你。” “没有对不起?那我现在……”赵青岚低下头看自己的身子,眼泪哗哗往外掉,“我现在……” “不关我的事。” “什么叫不关你的事?”赵青岚大叫:“分明就是你骗枕晗来骗我!” 知道就好,要是你们两都不上当我还真一点办法没有。 “我说了,你有证据,就去报警,我等着。” “我总有一天,要踩在你头上,拿鞋子抽你的脸。”赵青岚含着眼泪,恶狠狠地开口。 “怕是没这个机会。” 除非她在合同结束前爬到这个高度。 可能性,没有。 “马上你和D&D和云氏的合同也要到期,你就要回到那个什么都没有的melon,他们现在的精力都在叶九如身上,你觉得他们会管你吗?” “你可能不知道,我和melon只是练习生的合同,我想什么时候解约,就什么时候解约,他们还不敢跟我要解约费。你就知道没有大公司跟我联系?你知道云岫给我开了什么签约条件?他有跟你联系过吗?” 枕溪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问:“吃药了吗?” “吃什么药?” “紧急避孕药。不怕哪天发现自己肚子大了起来?” 赵青岚面如死灰不敢说话。 “还有,HIV的阻断是越早越好,你有时间在这跟我背书说大话,不如赶紧上医院去?不过你拿什么借口去跟医生说要做HIV阻断?” “你说什么?” 枕溪惊讶,“难道你能确保对方没病?高危性行为可是HIV传播的重要途径。” 她替她拉了拉衣服,“总得好好活着才能想拿鞋子抽我脸的事对不对?别回头机会有了,你倒是没命花了。” 二百七十、鬼迷心窍 新专辑发行的日期和彩虹女孩第三届总选的拉票会在同一天。 对于同时喜欢dream girl和彩虹女孩的人来说,这无疑是幸福并痛苦的一天。 Dream girl时隔9个月再发新专辑,算是本月娱乐圈的一桩大事。一个月前,dream girl的新专辑开始预售,截止到正式发行前,预售量已经突破70万张。是今年预售量最高的专辑。她们在去年发行的出道专辑销量位列了年榜第三,今年会不会创造什么新的成绩,大家也很期待。 当然对家粉丝也在嘲讽,说预售不等于实体售卖,保不齐到专辑正式发售的时候连预售零头都卖不到。 总之不管别人怎么说,dream girl全体成员推了一大半工作促成的这张专辑,总算是要发行了。 发行的当天,她们会在彩虹女孩拉票会开始的同一时间,举办粉丝见面会并直播。直播的平台,也是彩虹女孩拉票会直播平台的对家。 云岫抱着个什么心思,很是昭然若揭,几乎恨不得写大字报知会所有人,dream girl和彩虹女孩要打擂台。各位观众有钱捧个钱场,没钱捧个人场。 也不知道云想那边会不会气得跳脚。 这段时间为了和她们专辑发行以及dream boy130 的总决赛错开时间。他的拉票会和总选日期是一改再改,但是他改,云岫也改。所以两边的粉丝不到最后一刻,也不知道具体的时间。 枕溪猜云想现在也没办法,就想着硬着头皮上。如果能在和她们的竞争中撞出火花,或许彩虹女孩也就能从此扶摇直上。 前提是,云岫能给他这种机会。 粉丝见面会开始前两个小时,她们预先到了场馆后台做准备。 预料之外地,云岫和李河也到了现场。 枕溪看见他两就头痛,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你来做什么?” “你时隔9个月……” 枕溪打断他,直截了当地问: “甭说废话,你到底来做什么?” “现场监督。” “有什么可监督的?” 之前也不是没有比这个更需要谨慎小心的活动,当初dream girl 130的总决赛都不见他的身影,今天只是区区一个粉丝见面会,他来做什么。 “你是不是又瞒着我准备了些什么?” 云岫顾左右而言他,反倒说:“你知不知道赵青岚和那位还有联系。” “哪位?” “孙制片。” “什么鬼?” “八卦杂志把偷拍的照片寄给了我。” “她为什么?”枕溪难以置信。 “鬼迷心窍。” “说不定对方给她承诺了什么。” “承诺什么?那个制片人我调查过,除了贪财好色一无是处,他能在这个圈里混,能当上制片人难道不是因为他老婆的关系?” 枕溪压着声音道:“赵青岚想拍电影为什么不找你?你手上那么多大制作的电影企划,随便给她一个小角色也比跟着那个什么都没有的制片人靠谱吧!” “我的电影为什么要让她去演。”云岫淡淡地笑了笑,“我和她的合约会在明年结束。” 是这样说没错,但是…… “她对你做过的事,你忘记了,我还记着。” “我怎么可能忘记!”枕溪哼了一声,对方这样说显得她十分缺心眼 。 “时隔很长时间上舞台,好好去准备吧。” 枕溪问他:“哪些照片呢?” “我买了下来,花了不少钱。” 枕溪松了口气。 “所以一直在想怎么挣回来。” “你……”枕溪瞪大眼,“你想做什么。” “本来不想花这个钱,但又觉得前段时间爆出来会影响到这次的回归。” “你把那些照片给了谁?” 云岫给她理了理帽子,说:“今天该开开心心才行。” “我怎么开心。” “我会处理好。” “你……” “云岫!” 枕溪的话被突然找过来的段爱婷打断。 她看着他们,问:“你们在说什么。” “一会儿的舞台。”枕溪先开口。 “真的?” “呵!”她翻个白眼掉头就走。 刚刚转过拐角,她就听到段爱婷问了句: “你很长时间不接我的电话,为什么。” 她步子顿了顿,听到了云岫的回答。 “段小姐,你应该是误会了些什么。” 枕溪快步往前,讲段爱婷的下一句话抛在了风里。 …… 因为云岫的话,枕溪心里一直都不安定,她的不好预感一直十分灵验,她就是觉得今天的粉丝见面会上会出事情。 在待机室的时候,赵青岚一直在摆弄她手腕上的翡翠镯子,自己自言自语:“我这个镯子会不会跟一会儿的衣服不搭。” 别的成员看到了,就随口问了句:“这镯子可真漂亮,什么时候买的。” “别人送的。”赵青岚笑得特别喜悦,“我说太贵重不想收,他非得送给我。” “价值不菲吧。” “听说要7位数。” 旁人小声惊呼,问她:“谁这么大方?粉丝?” “追求者。” “有的时候也真是佩服你,前段时间发生的事就给这么忘了?当初哭得要死要活现在一副没事人的样子。你的那位追求者知道你身上的那些破事吗?” 枕晗开口。 自上次的事情后,她已经超越枕溪成为了赵青岚的最大对头。她现在的收入要给她,个人资源要给她,除了粉丝比她多,其余都在为赵青岚作嫁衣裳。 “你管人家在不在乎。”赵青岚慢悠悠地开口,“我可不像有些人,有个杀人犯的妈和一个吸毒犯的哥,走到哪,都抬不起头。” 枕晗把梳子摔在地上,起身指着她:“你说什么?” “我说错了?上次在练习室犯毒瘾被警察带走的不是你亲哥?” “不管我哥和我妈怎么样,我自己是干净的。哪像你,破烂玩意儿一个。你究竟要不要脸有没有羞耻心?我要是你,现在早跳河自杀了,省得活在这世上遭人白眼。” 赵青岚终于被激怒,把手上的风扇一扔,迈着大步就朝着枕晗走来。 “你还敢说!我是因为谁!” “好了好了,马上就上舞台,大家都少说两句。” 唐茵见情况开始不受控制,立马开口制止。 其他成员也把她两分开。 枕晗一瘪嘴,就哭了,边哭边骂,说赵青岚臭不要脸。 赵青岚倒是绷住了,一脸洋洋得意跟枕晗说:“你以为自己很了不起?你的广告给了我,广告商一点意见没有。你的综艺由我接手,导演主持人也都欢迎得很。看来你平时也不是很会做人。” “那是李河逼他们的,不然就凭你这个贱人?” “李河为什么逼他们你不知道?反正我现在无所谓,全团收入平分,我一个人拿着两份钱,收入比枕溪都高。说起来这都要感谢你。” “你以为你还能得意多久?” “我的经纪公司只有我一个偶像艺人,我回去了他们都得捧着我。反倒是你,回去了原本的公司还要和其他人争,你觉得你能争得过现在的叶九如?就是没有叶九如,枕溪唐茵可都和你一个公司,你凭什么觉得你能越过她们两个去?” 赵青岚撇嘴,“明年的事谁都不知道呢。现在看来,还是我的情况要好一些。起码我有愿意送百万级别礼物的追求者,你有吗?” “有什么了不起!你不也是个出卖自己身体的贱货!你知道你这种人叫做什么?鸡!” 赵青岚的巴掌扬了起来,想了想,又收了下来。 “马上上舞台,打了你会看得出来。再说,带着这个镯子打你真是给你脸了!” “你也别说我,你不也为了勾搭那几个土豪粉丝甩了你出道前的男朋友?人家上次来找你,都给你跪下了,你还是不愿意搭理人家。怎么?你那几位土豪粉丝给你承诺了什么?今天给你买个包明天给你买条裙子?你卖得这么便宜?” 还有这一出? 枕溪一脸懵。 枕晗跟周炫分手了?什么时候分得手?周炫还来找过她? 完全不知道。 这么看这两位之前关系是真不错,彼此都知道对方那点底细,所以现在撕起来才能准确戳到对方的痛点。 还有! 枕晗真狗改不了吃屎。 以她现在的德行,看来还是会跟上辈子一样勾搭上某些煤老板,成为人家的小三小四小五,平白地消耗青春落下一身脏病。 “别吵了!”甘如说话:“今天是专辑回归的日子,你们为了什么出道都忘了?当初比赛时每天练习十多个小时就是为了今天在男人面前卖个好价钱?你们要不要脸。” “那是因为你卖不出去,就你长得那样,有人追你让你卖吗?” 枕溪从化妆镜里看出去,听到这话的甘如闭上了眼,默默地松开了拉着赵青岚的手,一脸的心如死灰。 枕溪想去安慰她,但想了想,甘如是该知道娱乐圈不是她理想中的乌托邦。这个圈子,好的人会被带坏,坏的人会越来越坏。所谓初心梦想都是假的。只有红和钱,才是真的。 “不知道你在得意什么。说什么7位数的镯子。”段爱婷抓住了赵青岚的手腕,面露不屑。 “你给我一万块,这样的货色我能给你买一沓。” 二百七十一、调和 赵青岚挥开她的手,笑着说:“我很知足,有这样的就够了。不像有些人,丑小鸭想变天鹅,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也不看看自己在对方眼里是个什么东西,跟你说过话人家都要往空气里撒消毒剂。就这样了,你还痴心妄想呢?” 段爱婷脸色剧变,咬牙切齿道: “你说什么!” “大老板每次出现你眼睛都黏在人家身上,你看人有正眼看过你或是单独跟你说过话吗?说起来,你这种倒贴还不如直接去卖,起码还能赚到点东西。你现在这样,除了丢脸,还有什么?” “你知道什么!” 段爱婷大叫着朝她扑了过去,被其他人拦腰抱住,说:“你冷静一点,马上就上舞台了,千万别出什么事。” “赵青岚你也够了!你是不是非得把所有人得罪完才开心?” “我无所谓,反正你们早就在枕溪的授意下孤立我,怎么现在说得一副是我得罪了你们的样子。” “枕溪为什么孤立你你不知道?” “我没有孤立她。”枕溪开口,“我只是看着她觉得恶心。” 原本! 原本她还想在今天工作结束后拉上甘如跟她聊一聊,看能不能把她从悬崖边上拉回来。她才刚满18,只要现在醒悟的话,一切都来得及。 但看她刚才说得那些话,她打心眼里不觉得自己现在有问题,把依靠男人上位当做了理所当然且唯一的手段。同时还鄙视着其他认真努力上进的孩子。 真没救了。 其实从给她下药这件事来看,赵青岚骨子里就是坏的,是烂的。是她自己异想天开,觉得她还有被拯救的可能。 上次制片人的事,是她想错了。女孩子的名誉清白和自尊根本威胁不了赵青岚什么。反倒是,给了她破罐子破摔的彻底堕落理由。 就这样吧,合同到期后大家桥归桥路归路,以后也别互相搅和了。 “如果不是你芒果过敏,你今天还能站在这里跟我说话?” 看吧,这人真是坏透了。 “都说了有人给我算过命,说我是去春游都能看到仇家吊死在老槐树上的命格。从比赛至今,我经历过的够多了吧,我今天为什么还能坐在这里跟你说话你没想过?” “是,你的确命好。” “命好?生母早亡,生父抛弃,后妈虐待的命好?” “那是你活该!” “嗯,我活该。所以你赵青岚能有今天,意料之中,太正常不过。” 原本只是由赵青岚炫耀引起的枕晗不满,逐渐地,把段爱婷和枕溪也给拖下了场。 枕溪说完自己的话后就不再理人,枕晗段爱婷还是依旧在跟她嘶嚷。唐茵见情况不对,出去叫来了大老板和二老板。 颇有种小学生靠打小报告来获取老师好感的狗腿子模样。 可惜了,云岫最讨厌这样的人。 他们进来的时候三人还在争吵,云岫默默在门外听了一会儿,才出声道: “听诸位的口气,我这尊小庙真容不下各位。大家把违约金交了吧,我成全各位海阔天空的梦想。” 所有人都安静了,段爱婷看见他出现,一直憋着的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滚落出来。 楚楚可怜。 “在吵什么。”云岫拉开椅子坐在枕溪旁边,“说来我听听。” 大家垂着头皆不说话。 “要是把情绪带到舞台上可不好。今天到场的粉丝都是从昨日夜里就开始排队。” 还是没人说话。 “她们吵什么。”云岫转头看她。 嘶—— 这人! “我怎么知道。” “队长说。” 唐茵一脸正气地站出来,把事情发生的前因后果全抖了出来,连彼此争吵的内容都还原了七八成。 难为她有这么好的记性。 “我看看。”云岫朝着赵青岚伸手,“我还没见过上百万的镯子。” 拉倒吧!岑染生日你送得那块会开花的陀飞轮手表就不止百万,都够买几个镯子了。 装什么装。 “李河,你来看看。” 云岫用手帕垫着手指抬起赵青岚的手腕,示意李河来看。 李河对着灯光看了好几眼,说: “品相真好,估计没有个两三万拿不下来。” 段爱婷破涕为笑,“我就说吧,翡翠哪有这么死的水头。” 赵青岚抿着唇把手收了回去,估计觉得李河在乱说一气。 枕溪电话响,她起了身要去接电话,也是想顺便避一避现在的风头,别一会儿又把是非扯到她的身上。 “去哪?” 云岫问她,段爱婷也向着她看过来。 “电话。” “马上要上舞台。” “是我外婆。” 云岫朝她挥了挥手。 “徐姨,怎么了?” 每次接徐姨电话她都有种忐忑的心情,生怕从她嘴里听到外婆哪里不好的消息。 “没事,就是在电视上看见你发专辑的事情,你外婆让我打个电话给你。” 电话换了外婆来听,一张嘴,就是问她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脚上的伤有没有好,工作会不会累云云。 枕溪听着窝心,眼泪水也在眼眶里打转。 “丹丹,钱永远没有挣到头的时候,你看你一直在出事,外婆……你要不要回来读书,你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要读书才对,你母亲之前也是希望你在读书上能有出息。” “嗯,这边忙完我就回来。” “最近呢?很忙吗?” “有点……” 她的工作排到了下个月末,几乎每天都有行程。 “有在Y市的工作吗?” “好像没有,怎么了?” “……没什么,外婆就是……就是想你了。” 枕溪的眼泪再没控制住地掉出来,她跟电话那头说: “等我没通告的时候我就回来,一定回来。” 外婆也哭,把电话给了徐姨。 “丹丹,不忙的时候回来看看,你外婆是真的想你了,还有我。” “外婆身体好吗?” 那边好像在说什么话,过了一会儿,枕溪才听到一声: “好。” 又说了几句,电话才挂断。她等眼睛恢复了常态才回去,屋里的情况看起来已经协调地差不多。 反正段爱婷看起来挺高兴,枕晗和赵青岚的怨气也少了不少。 “差不多了,准备吧。”工作人员过来通知。 枕溪跟着大部队往外走,云岫站在她身后,跟她说: “你需要心理辅导吗。” “我为什么需要?” “哭过?想家了。” “你什么时候给我放假。” “你如果带我回去,随时。” “我为什么?” 云岫没有回答,只是摸了摸她身后的头发。 “和果子藜那样的孩子多在一起玩,你和他在一起还挺开心。” “什么鬼!” 枕溪回头看他,发现对方真不是开玩笑的口气。 “莫名其妙!” …… 新专辑回归舞台正式开始,枕溪乘着升降台缓缓上升,满耳朵,都是来自全场粉丝的尖叫。 上一次上舞台,好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甘如说得没错,当初每日不眠不休练习的目的是什么,她们已经忘了。 她之前还会抱怨着云岫不给她出专辑,现在提得反而少了。 舞台对她来说有她想象中的那么重要吗? 枕溪自己也不确定。 再站上舞台,她少了一份紧张忐忑,却多了份从容自信。 她的底气,还是来自于全场一半以上人手里举着的红黄荧光棒。 现场呼喊她名字的人,比其他所有人加起来都要多。 第一首歌表演完成,她们13个人站在台前跟大家问好。久违地: “大家好,我们是dream girl,以后请多指教。” 粉丝见面会不是演唱会,不需要一首接一首的精彩舞台。比起表演更注重地,是和粉丝的互动。 她们在第一首歌结束后,要在现场公布今日的专辑销量和音源排行。 不出意料地,双榜第一。 销量截止到前几分钟,售卖出了43万张。 主持人激动地说她们创下了当日专辑售卖量最高纪录和女子组合专辑售卖量最高记录。 很让人骄傲的成绩,枕溪心里却很平静。 从比赛至今收获得太多,已经让她忘了最初的快乐来源于什么。甚至现在,她也不知道会因为什么而感到全身心的兴奋开心。 当初那种因为排名上涨一个数字的简单快乐,已经没有了。 又是两首歌的表演后,到了粉丝提问环节。提问的粉丝由后台随机滚动选取。 第一个被抽到的,就是枕溪的粉丝。 没什么意外,她的粉丝基数大,按照概率来说,抽十个人能中五六个。 “想问丹丹,这次的主打MV你不是和A7的果子藜合作了吗?想请问你对这次合作的感受以及请你简单评价一下果子藜这个人。” 什么意思? 她的粉丝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果然,这位粉丝的提问一出,顿时引发了现场大规模的不满,嘘声四起,有人说:“我们不关心这个问题,换一个。” 主持人看着枕溪,如果她给示意,他就会终止这个问题。 “对,这次合作了。”枕溪拿起话筒,“和果子藜同学在之前就认识,一直都是好朋友,大家也都知道我们有个未来巨星交流群。” 甘如举起了手。 二百七十二、失控 “之前也聊过这个MV剧本的事,公司和成员都觉得果子藜同学的气质和形象特别合适,所以在两方公司的努力下促成了这次合作。合作得很开心啊,果子藜同学敬业又认真,在很急促的拍摄周期下还是圆满地完成了拍摄,非常感谢。” 拍这支MV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不都直播了出去? 她开不开心大家不知道? 枕溪断定,这人是黑粉没错了。 听说今天的见面会,除去真运气好抽中门票的粉丝外,其余都是花高价买黄牛票进来的。据说,前面几排的座位都炒到了三四万。 这位被选中的朋友不知道多遭人羡慕,结果是个来砸场的。 可惜。 之后的提问环节就比较顺利,主持人照着台本走,粉丝也比较配合,台上台下一派和谐,大家都开开心心。 又表演完两个舞台,到了和粉丝互动的游戏环节。 这个环节的粉丝人选不知道是按照标准什么挑选出来,因为既没有征求她们意见,也没有拟出一个详细的规程。 最后选出来的13位粉丝,倒是正正好对应每个人的属性。 这13位粉丝中,除了枕溪和赵青岚是女性粉丝之外,其余都是男性。 而赵青岚的粉丝又更加突出,和其他十多岁二十来岁的年轻粉丝不同,自我介绍说是赵青岚粉丝的这位,是一位保养不错的四十出头,她自己说一直很关注赵青岚,但枕溪就是觉得她在说这话时满脸的戾气,看着赵青岚的眼神也不大友善。 而赵青岚又比较不会说话地,管人叫阿姨。 就甭管人家多大岁数吧,何况人看上去也和年老沾不上边。既然人家喜欢你愿意花钱来看你,这嘴巴总得甜一点。连主持人,都知道管人叫姐姐,偏偏她赵青岚…… 大概就是从这个时候起,枕溪开始非常留意她们那一组的动静。 第一个游戏是互推手掌的游戏。 就是和粉丝面对面站在一起,互相推对方的手掌,谁先挪动步子算谁输。 比较其乐融融的一个游戏,起码其他组在做这个游戏时,底下都是粉丝羡慕的尖叫。 枕溪的粉丝是个刚大学毕业的姑娘,但看上去比她还要瘦弱一些,站在她面前,小小的一只。 枕溪觉得可爱,就摸了摸对方的头,然后底下又开始撕心裂肺地尖叫,她面前的姑娘也捂着脸低下了头。 至于吗? 总之,她们组也开开心心地结束了这个游戏。 最后是赵青岚那组。 枕溪把舞台让出来给她们,刚说去后面等着,余光就不小心瞥到了站在舞台侧面的云岫和李河。 她脑子一下就开始发蒙,联想起之前云岫跟她说得话,她那心里…… 最后还是选择站在了主持人旁边。 她们两人的游戏开始。看上去赵青岚也是抱着一种随意的态度来对待这个游戏,满脸都是嘻嘻哈哈漫不经心。 但游戏一开始,她对面的人就用力给她推了一个大马哈。 底下粉丝还是尖叫,但是性质已然不同。 坐在地上的赵青岚有些懵,也有些生气,但还是忍住了。 枕溪把她搀起来,打着圆场说:“看样子我们青岚是没准备好,要不要再来一次?” 游戏重新进行,赵青岚明显地打起了精神,但不知怎么回事,她一个年轻的小姑娘力气就是比不过人家,还是让人家用力给推到了地上。 这下子满场都是不满的嘘声。 而更糟糕的,是赵青岚倒地时用手撑了一下,只听一声脆响,她那个不知是上百万还是三四万的镯子,碎了。 看到这一幕的枕晗和段爱婷都捂着嘴背过了身。 赵青岚一看她的手,怒气就窜上了眉间。甘如一边去扶她,一边小声提醒着: “这么多人看着,不能出岔子,有什么稍后再说。” 赵青岚还是忍住了,尽管表情还是僵硬,但总之不会给观众留下生气的观感。 她接过主持人的话筒,开玩笑似得问了句:“阿姨你真的是我的粉丝吗?我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呢?” 她把话筒拿到了对方嘴边,对方看了她一眼,不客气地说: “我为什么要知道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赵青岚脸色骤变,现场的气氛也瞬间降到冰点,偏这个时候,对方又补充了一句: “给你花钱不就行了。” 轰—— 在枕溪都还有点懵的情况下,现场炸了。 有粉丝开始往台上丢东西,让那位粉丝滚下去。 主持人明显是没经历过这种情况,当即愣在原地瞪着双眼不知所措。 枕溪一把抢过他手里的话筒,让大家稍安勿躁。 真是糟糕,这个粉丝见面会还是直播的情况,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人看到了这一幕。 “粉丝姐姐真会开玩笑。”枕溪打着哈哈,让大家先冷静一下。 枕溪把对方请到自己旁边,问她:“姐姐今天是第一次来参加这种活动吧,有没有什么话要跟大家说。” 她的意思是让她说点可以转圜现场尴尬状况的话。 人一把从她手里抢过话筒,这说得第一句话,就彻底把枕溪搞蒙了。 “赵青岚!” 掷地有声的三个字,完全不似粉丝称呼偶像的口吻。 枕溪在这会儿就意识到了情况的不对,她想把话筒抢过来,但对方已经开口。 “做小三是不是比你当偶像更有成就感?” 这下现场一点声音都没有了。枕溪双脚打颤,第一时间拿眼睛示意现场的摄像赶紧关闭,别把这些事情直播出去。 “勾引别人的老公,是不是比你在几万人面前唱歌表演还要刺激?” 赵青岚脸色惨白,紧紧咬着唇看着枕溪。 枕溪去抢话筒,对方一个侧身避过她,接着说: “你如果觉得委屈可以解释可以辩驳,就当着你的粉丝和我这个原配的面。” 现场炸了,有粉丝开始往台上冲,安保按都按不住。 枕溪绝望了。 “怎么回事?赵青岚!说话!” 有厚重的男粉丝开口。 “不可能!假的!” 也有粉丝哭着喊道。 “你知不知道你手上的那个镯子是我的?” 赵青岚捂着碎了一小半的镯子往后退。 “是我老公从我首饰盒里拿了给你的。”这位笑了笑,“原本这么便宜的货色我不会放在眼里,但他总归也是我的不是?不问自取就是偷对不对?没想到你一个大明星会把我看不上的破烂当宝贝。” 枕溪纳闷,为什么还没有保全人员上来把这位拖下去。 她拿目光去寻云岫和李河,两人就站在舞台侧边,好整以暇地,用欣赏艺术作品的眼光看着这边。 “我买了下来,花了不少钱。” …… “所以一直在想怎么挣回来。” …… 枕溪明白了。 为什么云岫会出现在今天粉丝见面会的现场,为什么还要带上李河。 他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说不定这人能作为粉丝代表上场也是他安排过的结果。 这么做的目的…… 当然是为了今天新闻版面的头条,她们新专辑回归粉丝见面会的现场,实时直播的情况下,某成员被原配当众质疑小三身份。 这则新闻一出,那边彩虹女孩的总选拉票会算是一点水花没有了。 难怪他要花钱把那些照片买下来。 原来是为了今天,为了这一刻。 难怪没有人上台来及时制止这件事情。 难怪这种情况下进行直播的摄像机依然开着。 都是被授意安排好了的。 “我没记错的话,你也刚成年,请问18岁,作为正在花季的你,给一个四十多岁老男人当情妇的目的是什么?” 赵青岚全身哆嗦,一点力气没有。 “这位……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枕晗唯恐天下不乱地开口,生怕这位太太遗漏了些什么。 “误会?难道要我把那些不堪入目的床照公布出来才不算误会?” 枕晗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藏着笑容闭了嘴。 现场再次鸦雀无声。从观众席看过去,满脸泪水不敢置信的应该都是赵青岚的粉丝,其他抱着或同情或看戏或事不关己态度的,就都是其他人的粉丝。 真一出好戏。 那位原配走到了赵青岚面前,看着她:“你跟我老公说,说我是个黄脸婆大肥猪母老虎,除了有钱一无是处。说我恶心,说我身上有老人臭,让我老公要到了我的财产后再跟我离婚。” “你跟我老公说,说我女儿长得丑是遗传了我基因的缘故,说你以后能给他生一个更漂亮的孩子,让他把给女儿的生活费拿来给你买包。” 听到这些话,枕溪原本还想制止挽回的念头彻底打住了。 能恶毒成这样,真该说是报应。 “我也是读过书的人,学历比你还要高一点。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除了比你年轻漂亮还比你有钱。我活了快半辈子,也没被人这么侮辱过,所以我觉得,我要是只是口头说说也太对不起你口中黄脸婆大肥猪母老虎的身份,你说是不是?” 女人说完话,当着现场两千多名观众的面,把话筒摔在了赵青岚头上。 一声闷响后,是刺破所有人耳膜的高频噪音。 二百七十三、梦碎 这位太太的力气从她刚才和赵青岚做游戏时就能看得出来。 她打赵青岚的时候,旁边也站了其他成员,但只要有人上去劝阻,就会被她大力推开。 最后,只能看着她揪着赵青岚的头发一巴掌一巴掌地往她脸上掴,下手的力气和枕溪羞辱似打她的那种完全不同。没一会儿,赵青岚的口鼻都开始出血。 奇怪的是,坐在底下的赵青岚粉丝也都只是大哭看着,没有一点想要制止的动静。 “安保!” 枕溪大喊,拿眼睛朝着云岫的方向看去。对方这才点了点头,有安保人员装作紧张地冲上来,控制住了这位太太。 赵青岚头发散乱满脸血迹地跪在地上,看那样子,比她受辱那天回来时还要凄惨许多。 是了,她那时候还能用破罐子破摔说服自己,这一会儿的她,应该是知道自己前途尽毁。以后的日子,她再也不能以偶像明星艺人的身份出现在大家面前。 去年的这个时候,她以600多万票数第10名出道时的风光,枕溪已经记不清了。 她捂着眼睛不让观众看到她掉出的泪。 赵青岚被工作人员扶下了场,枕溪和其他成员就这么站在舞台上,旁边就有刚才从赵青岚鼻孔里滴出的血。 甘如第一个没控制住哭出来,然后是韩漪,白晏,李静隐和其他成员。 “不要哭!不要哭!” 刚才还绷着的粉丝一看她们的状态也跟着大哭出声。 “很抱歉……” 枕溪手里被唐茵塞进来一个话筒,她只能打起精神跟大家说话。 “很抱歉让大家看到这一幕……我们……暂时休息十分钟可以吗?我们……我们调整一下。” 在全场除赵青岚粉丝的安慰声中,她们彼此搀扶着,跌跌撞撞地往下走。 刚到后台,甘如就哭着问了她一句: “枕溪,我们以后该怎么办?” 没办法了,以后大家提到dream girl这个组合,大概率想到的都是今天的丑闻和赵青岚的小三身份,她们那么辛苦维护的组合声誉—— 彻底倒塌了。 云岫的最终目的到底是什么,枕溪也搞不明白了。 她强逼着自己镇静,在10分钟后和其他成员牵着手走上舞台,跟大家致歉,然后强打精神完成了之后的舞台。 准备了那么久的舞台,终究还是完成了,在被巨大丑闻笼罩和缺了一名成员的情况下。 枕溪真的觉得太抱歉,分明今天到场的粉丝才是最受伤害的,反而再最后还要鼓起勇气安慰她们。 真的,太不容易。 粉丝见面会和直播结束,其他成员都迫不及待地打开手机看动态,枕溪却是不敢去看。 比起大家会怎么看待和诟病赵青岚这个人,她更怕看到那些从比赛初期就支持她们,相信她们梦想并为她们加油鼓气得人失望。 “我们聊一聊。” 云岫来待机室看她们,枕溪主动提出要和他聊一聊的要求。 “有什么可聊的?” 段爱婷横插进他们中间,说:“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能做的就是相信公司的公关能力,我觉得没有什么可以聊得。” “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枕溪问她:“赵青岚出事你很高兴是吧?” “那是她活该!她如果不去勾搭有妇之夫怎么会出事?她有脸做这种事的那天就该预想到这个结果。怎么?她以为自己能一边藏着自己的肮脏行为一边还光鲜夺目地出现在大家面前做她的国民偶像组合艺人?世界上有这么好的事?” “她活不活该,是不是报应,是她自己的事。但是你落井下石的嘴脸,很那看。” “我难看?”段爱婷指着她,“别告诉我你心里就没有一点幸灾乐祸的感觉。赵青岚当初怎么对待的你,忘了?还是说你天生想做圣母,宽恕所有的人所有的罪,你以为你是谁?” “我当然不是圣母,我也无数次希望赵青岚赶紧去死。但我得站在组合的层面上考虑,今天的事情一出,以后组合要怎么办你有没有想过?一直支持这个组合的粉丝,不是你段爱婷和我枕溪的个人粉丝,而是一直喜爱dream girl这个组合的粉丝,要怎么跟人家交代,你有没有想过?” “反正马上就要解散了,管那么多做什么。” “我不想跟你说,你让开!”枕溪伸手推她。 “我不准!” 枕溪疑惑地抬头看她,“你不准什么?” “我不准你们单独聊天。” 枕溪无语地笑,“你拿什么身份跟我说这种话?” “那你呢?你又拿什么身份要求跟老板单独说话?” 待机室的所有人都看着她们,像是在看笑话。 “D&D的首席摇财树,dream girl这个组合的center,这个身份,够不够?” 枕溪一把推开她,自己摔门出去了。 云岫起身,走到她旁边,说:“段小姐,你管得,好像有点多。” “枕溪居心不良!”段爱婷拉着云岫的袖子,义正言辞地开口。 “我倒是希望她居心不良。” 在对方耳边小声说了一句后,云岫扯开她的手,出了门。 …… 枕溪找了间空房间,坐在里头等他。 “怎么办?”她直接问:“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我会让赵青岚退团。” “那以组合名义签的那些代言合同算不算违约?” “算。但那是赵青岚单方面的违约,违约金由她自己承担。” “她要是支付不了怎么办?” “那也不关我的事,更不关你的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枕溪崩溃大叫,“你知道刚才坐在底下的观众是拿什么眼神在看我?” “你没有做错什么,不需要自责和内疚。赵青岚咎由自取,和你不相干。” 云岫蹲在她面前,拉着她的一只手,说:“我什么都想好了。你别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会害你。” 枕溪偏过了头,说:“就这样吧。今天会出这样的事也有我的一份责任在里头,如果不是我……” “不关你的事,只是赵青岚咎由自取。以后她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 “她以后……” “那是她自己的事,她自己做得选择,她自己承担。” “我做那件事之前没想过会变成这样。” “我知道。” …… 她们从见面会场馆往宿舍走,大门口堵了几百家媒体,个个扛着长枪短炮对着她们。她们坐在车里,步履维艰。 “刚才看那边的拉票会也结束了,可是后台采访的时候一个记者都没有,原来都到这里来了。” “你很骄傲吗?因为丑闻受到关注会让你觉得面上有光?”枕溪盯着段爱婷,“你觉得自己不会被她连累是吗?” “怎么可能……” “你以为你的广告商是看中了你的个人能力而不是dream girl组合成员的身份?你觉得你个人的商业价值已经大过dream girl这个团体了?你信不信明天就会有广告商跟你解约?” “你又好到哪里?” “不好意思,赵青岚真影响不了我。现在要有解约的广告商更好,等我从ES的晚宴回来我的身价还能再往上涨,到时候签新合约正好。” 枕溪转头看着所有人。 “请你们各位记住,你们首先是dream girl这个组合的一员,其次才是你们自己。这个组合不是我一个人的组合,不是我走到哪里介绍一声我是dream girl的枕溪就能提升组合和你们的价值。” “除了我之外,离开了这个组合的你们,什么都不是。希望你们,能把这个组合放在第一位考虑,不要做出辱没她的事情。今天的事情再有一次,我会退团,到时候各位就自生自灭吧。” 当天夜里,D&D就发了关于赵青岚从dream girl退团的声明。虽然对粉丝造成的伤害已无法弥补,但起码稳住了各路广告商。 枕溪看着赵青岚空出来的床位,一整晚都没睡着。 她们还是蹿红地太快了,没吃过什么苦所以不懂得珍惜。 她一个人拖着这个组合往前走也实在累。 很快了。 还有不到半年的时间组合就解散。 到时候就轻松了。 …… 这件事发生后,枕溪和其他成员有一段时间没有出来露面,一是想让事情的热度冷却下去,再有也是想给粉丝情绪缓和的时间。 D&D时隔很久再公布她们的集体行程,就是即将到来的dream boy 130的总决赛。 8月28日,也是彩虹女孩第三届总选举办的日子。 她们全体12名成员将会出现在现场观看比赛,见证又一个国民组合的诞生。 这一天不仅事关两个组合,dream boy和彩虹女孩的命运。也关乎着两个人,节目第一名center和叶九如的命运。还关乎着两个公司,D&D和melon的格局。 以及,云氏董事长的最后人选。 二百七十四、暗潮 表面上风平浪静,大家都相安无事一派祥和。 但枕溪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到来前的平静。 马上,云氏的新一届董事会就会召开,云岭现在的身体已经适应不了董事长的职务。届时,云氏的新任董事长就会诞生。 云岫等这一天等了很久。 云想等这一天也等了很久。 他们想要确保自己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利于不败之地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弄死对方。 枕溪都明白的道理,那两位不可能不知道。 云岫手上还有一张王牌—— 云想和叶九如的关系。 但云想手上是否掌握着云岫的弱点,枕溪不得而知。 她明显能感觉到的是,随着8月28日的逼近,她身边的工作人员开始增多。 工作人员的借口是云岫给她的,实际上,没有哪个艺人身边会跟着十多个身高体壮宛如职业打手的工作人员。而他们的工作,就只是跟在枕溪身边不让旁人接近而已。 云岫是个什么目的,很清楚了。 “你要怎么做?” “等了太久……8月28,送他们一份大礼。” “你真要把云想和叶九如的事给抖出去?” “否则?”云岫笑着问她:“你每天给杜若秋发信息不也是抱着这个目的?杜若秋现在整日疑神疑鬼精神濒临崩溃,就差最后的,一点点。” “她知道了会怎么做?” “不知道。”云岫想了想,“以她的性格,不会放过这两人。” “你那有什么?如果只是他们两呆在一起的照片……” “照片肯定有,但照片是给观众看得,对杜若秋不一定适用。” “那……” “今年是她和云想结婚10周年,过段日子,就是结婚纪念日。前段时间云想秘密买了一个红宝石戒指被杜若秋知道了。杜若秋一直以为那是送给她的纪念礼物。” “其实……” “其实那宝石戒指在叶九如那,是云想准备给她的登顶礼物。这是其一。” “其二呢?” “云想有个私生子养在国外,今年已经3岁。” 枕溪捂住了嘴,压抑住自己差点脱口而出的惊呼。 对于杜若秋来说,可能宝石戒指的出现会让她觉得难堪,但也不会到无法忍受的地步,何况以云想花言巧语的水平,这事很可能会轻易地被他搪塞过去。但如果他有个孩子…… 如果他有个孩子! 后来的事,枕溪不敢想。 “云想手里有你什么把柄?” “不知道。可能是我母亲的身份,我过去的生活。无伤大雅,这些事董事会的人都清楚,要介意也不会容我走到今天。” “这么……简单吗?” 云岫看她,“我不会连累你。” “你的合同是完全独立,就算云想成为云氏的董事长也掺和不了你的事情。合同期限一到,你想回去读书自然可以回去读书。” “你放心。” 放心是不可能的。 云岫猜测得没错,关于他的身份,最近就总在花边杂志上出现。 云氏几乎以一天几封律师函的频率对这些杂志媒体提出警告。 但人收了钱办事,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半途而废。 于是,关于云岫有无继承权的话题又一次被摆到台面上。 这是云想发起的第一次进攻,也按照云岫说得那样,无伤大雅。云岫本人也不是公众人物,大众最多,觉得他长得帅会对他稍微感兴趣一点之外,也没什么了。 云想发起的第二次进攻,是对dream boy 130这个节目里人气最高,最有出道可能性的几名选手进行无底线的黑料散步。说是无底线,是因为很多新闻一看就是编排出来,以对对方进行人身攻击为目的的诋毁,用词之脏之龌龊。 但好就好在,云岫和D&D在这一年被枕溪身上发生过得各种爆炸新闻和荒唐事件历练过,处理起还未出道练习生的事情,也不那么棘手。 且,这一季人气最高,最有可能C位出道的练习生,是一个家境良好底子干净透亮的人,在他身上,不会出现枕溪在上一季的那种大规模诋毁诽谤事件。 所以对于这些练习生,云岫也比较放心,他也相信云想的目的不是拿这些还未出道的练习生下手。正如他知道对方弱点在叶九如,那自然,对方也知道怎么打他最痛。 在总决赛的前一天,网络上突然爆出了,枕溪和云氏董事长的公子,即云氏现任董事云岫的同居绯闻。 绯闻说得有鼻子有眼,说安保不止一次目睹过二人一同在某小区同进同出,目睹过他两一起深夜逛超市买计生用品的刺激画面。 “扯淡吧!” 看到新闻的枕溪只能这么说。 先不说她和云岫那段时间的关系能否界定为同居。枕溪能拍着胸脯保证,他两就从没一起进出过小区,更别说一起逛超市。还有,云岫留宿的时候也是睡沙发,他两为什么会用得到计生用品这种扯淡的东西? 花边杂志爆出来得照片,也是他两单独进出小区的照片,这能说明什么请问? 顶多说明他两住在同一个小区。 何况那地方枕溪有好长时间没有去过。 但花边新闻说得有鼻子有眼,枕溪也在瞬间登上热搜榜第一。 这事的炸点有三。 一是枕溪未成年的身份。 二是枕溪是偶像艺人,对方是国内娱乐传媒巨头的董事,也是下一任董事长的候补人选。其中的牵扯,不言而喻。 三是两人年纪差距不大,男方有钱有权还长得好看。 枕溪粉丝最介意的,就是第三点。 据她们的说法,是害怕枕溪被对方以恋爱的名义诱拐成不正当的交易。 李河跟枕溪说,在绯闻爆出来的当下,他就接到过不止一个来自广告商的问候。 枕溪和广告商的代言合约中有明文规定,在合同期间,因枕溪方面问题导致的大规模的粉丝群动荡和脱粉行为会被视作违约,由枕溪方来承担违约金的赔偿。 老实说,她之前出得奇葩新闻也不少。可哪怕是她深夜直播撞鬼10次的影响,也不足这次的几张照片来得严重。 D&D只能出面否认,说枕溪在该小区买了房,在宿舍装修期间暂住在那,并在宿舍装修完成后第一时间搬了回去。至于绯闻中提到的云氏董事的情况,他们一概不知,只能说是巧合。 云氏发表的,是针对他们董事长公子的绯闻声明,和D&D声明枕溪的一般无二。 和枕溪住在同一个小区,纯属巧合。 刚好了,云岫当天有个报刊采访,被问及此事时也就说了两句。 “……不出这个新闻也不知道和枕溪住在一个小区,毕竟平日里也没遇到过……觉得很奇怪,据我所知,入住该小区的名人非常多,不知为何就把我和枕溪牵扯到一起。” 顺便地,也就通过房管局晒了一下房产证,房子登记人的姓名是他父亲云岭,登记的时间也是很多年前。那个时候,枕溪还不知道窝在哪个角落刻苦读书。 那房产证枕溪看了,根本不是她住的那里,甚至都不是同一栋。 媒体又发声,既然云岫那边能证明自己确实是该小区的住户。 那枕溪呢?不是说也在那里买了房子?房产证呢? 枕溪哪里来得房产证? 云想也是这么想,他们一早就调查过枕溪,包括其家人,她外婆,她父亲,她继母,她哥她妹包括她死去母亲的信息,皆没有在那小区有过房产登记。 枕溪这会儿真要是能晒出一个房产证,若那户主名字和她完全没有关系,也根本说不清楚。 可是李河就真的晒了一份房产证出来,登记人的姓名是—— 徐美玲。 徐美玲是谁? 没人知道。 反正枕溪的亲戚里就没有一个叫徐美玲的人。 媒体又问了,这个登记人和枕溪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 从小看着她长大,现在跟她外婆生活在一起,没有血缘关系但已经是亲人般存在的徐姨是也。 包括枕溪的粉丝也这样认为。 徐美玲是谁?不知道。 但要说徐姨,大家就都明白了。 那现在就可以结案了,云岫和枕溪确实住在同一个小区没错,但也只是住在一个小区了。 经过公证媒体采访,物业也证明枕溪在很久之前就搬了出去,也能对上宿舍装修的时间。而之后因为繁忙的日程也再没回去过,这一点小区的监控和行车打卡记录可以说明。 好像没什么可以解释了。 “你是不是想到会有这一天才用徐姨的名义买了房?” “是。” 对于这个人的谨慎和心细,枕溪真的很服气。估计他在那个小区买房也是因为云岭在那有过登记的缘故。 能想得那么长远那么细致,枕溪真不该说他是谨慎还是恐怖。 这场莫名其妙突如其来的绯闻也莫名其妙突如其来地消失。 再过上一天,就没有人再关心枕溪是否跟人同居的新闻。 但对于枕溪来说,她在这件事里困扰的时间是要比所有人都久,因为,岑染来找她了。 问得也是这个问题。 她根本不相信枕溪和云岫住在一个小区纯属巧合,她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云岫在本市没有回家的那段时间,恰好也是枕溪因为宿舍装修而搬出去的日子。 真的,会有这么巧吗? 二百七十五、汹涌 “你想让我说什么?” 她和岑染面对面坐着,每人面前一杯咖啡,看上去像是好闺蜜随意聊天,其实谈论得都是汹涌澎湃咄咄逼人的话题。 “问你。没有什么想跟我解释的?” “没有。”枕溪漫不经心地搅动着咖啡,“你有疑问为什么不直接去问云岫?” “你知道他不会跟我说实话。” “所以你想从我这知道什么?” “同居的事,真假?” “假。” “撒谎!” 岑染把墨镜扔在了桌子上,露出了她经久失眠多梦的黑眼圈。 “我说实话你也不信,你还问我做什么?” “他是怎么跟你说得?承诺会娶你跟你结婚?哄着你心甘情愿?漂亮话说得一堆有一堆,他有实际给过你什么吗?” 实际? 他全部的私人财产算么? 但你应该不在乎这个。 云岫有说过娶她吗? 不记得了。 他知道她不爱听这些。 说了也无用。 “别傻了,像你这样的女孩子我见得太多。”岑染表情十分不自然,像是说出口的话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你想太多。” “你看段爱婷,她不比你漂亮吗?她跟在他身边什么都没得到过,现在小岫都不再理会她,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没有利用价值了呗,还能因为什么。 枕溪看着她,想说等他成为云氏董事长,保不齐你也是下一个段爱婷。 哦,她明白了。 原来是因为害怕了,才来找她说这些话。 “我帮不了你。”枕溪说。 “我好歹虚长你几岁,见过的人见过的市面也比你多,我给你一句劝告你要不要听?” 枕溪耸耸肩,表示说不说都无所谓。 “像云岫这样的人,身材,外貌,性格,没有一点不吸引女人的。喜欢他的人,追他的人,倒贴的人那样多,知道为什么一个都留不下来吗?” “因为他除了外貌身材性格之外,还有个优点——聪明。他知道什么样的人对他是有用的,像他这样的人,只会选择有用的女人而不是喜欢的女人,知道吗?” 枕溪看着对面的人,只想笑。 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用这么高的姿态来说这么卑微的话。 “所以你是有用的女人,不是他喜欢的女人?” 枕溪给她概括中心思想。 “他会喜欢我的。” “那现在就是不喜欢咯?” 枕溪仿佛在岑染身上又看到了一个何媛,但可惜就可惜在,云岫不是饶力群。 岑染脸色难看得紧。估计这些话她自个心里也清楚,但一直也没人敢当面跟她说出来,所以一直以来都自欺欺人着。 “你为什么会觉得他不喜欢我呢?” 岑染安静了好一会儿,不知道想通了什么,这么问了她一句。 “你能打通他的电话吗?” 岑染一巴掌把咖啡掀在了地上,服务员远远地看着,不敢过来。 枕溪抽纸擦了擦自己被溅到的脚踝。抬头看到对方想哭又死命撑着的倔强模样,心又软了。 “不是你想得那样。” 她还是解释了这么一句。 “不是我想得哪样?” “随便你怎么想咯。” 枕溪想起身告辞。 “那你给他打个电话,当着我的面。” 无理取闹。 枕溪不想理她,岑染却是得寸进尺地抢过了她放在桌子上的手机。 正好了,她刚看完信息还没锁上,岑染拿过去,就开始翻起来。 “岑小姐,自重。” “说话的口气都和他一模一样,还说没关系?”岑染笑,先是翻了她的通信薄,看到里头存得姓名是云岫二字后明显松了口气。 “请还给我。” 岑染不理她,接着翻了信息箱。 里头只有来自私生饭的骚扰,岑染只随便看了看。 “请还给我!”枕溪加重语气朝她伸出了手,再次没有得到回应后,她有了想动*回来的念头。 岑染及时制止她。 “这里的服务生可都看着,你跟我动手是不是很难看?” 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着? 人不要脸鬼都害怕。 适用于任何阶级的任何人。 岑染又把其他的所有翻了一遍,突然地,松了口气。 “看来他也没有那么喜欢你。” 枕溪嗤笑。 “可以还给我了吗?” “好啊。” 说完这句话,岑染就拨通了云岫的号码。 枕溪刚伸手去抢,那边就接通了。 速度之快让人咋舌。 一般来说,她主动打电话过去不开口的话,对方也不会开口。 于是,对方沉默。 岑染沉默。 枕溪也沉默。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被谁按了暂停按钮。 就在枕溪开口要让对方挂机时,那边突然声音沙哑地说了句: “我好像生病了。” 岑染脸色大变,握着手机的力道像是要把它掐碎。 “好像真的生病了,头疼得厉害。” 云岫又说了一句。 根本没发现听筒这边的不对劲。 “不想打针也不想吃药,该怎么办。” “小岫。” 岑染咬着牙笑着开口。 那边静了好半天,问:“你想怎么样。” “我和枕溪在喝下午茶,你要是身体不是特别难受的话,要不要过来?” “地址。” 电话挂了。 岑染把手机扔了回来。 “你们真是好样的。究竟——” 她抬头深呼吸,像是要把眼泪逼回去。 “究竟背着我做了多少事?” “我可以走了吗?”枕溪问她。 “云岫不是要来吗?” “我很忙。” 岑染把钱包扔到了她面前。 “我买你的时间。” 枕溪一股邪火窜上了心头,有了想拿咖啡泼她脸上的念头。 “我很贵。” “再贵我也买得起。”岑染轻佻地看她,“整个岑氏地产都是我的,买你,绰绰有余。” 枕溪不想理她,拿起包,起身。 “我知道你外婆住在哪里?老人家晚年都讲究一个清静,你也不想你外婆被打扰吧。” “你想做什么?你有什么冲我来!” 枕溪杵着桌子看她,“你伤害我外婆我不会放过你。” “你能拿我怎么样?你以为和我起冲突云岫会护着你?” 枕溪想问她,是不是对自我认知有问题。 她好像把她自己在对方心中想得过于重要。 ”枕溪镇静地坐了下来,“我警告你,理我家人远一点。” “要不你跟我打个赌?要是你赢了,我就只针对你。” “你要赌什么?” “一会儿我两一起哭,看他过来的时候会先哄谁。” “我为什么要哭?你当宝的东西不一定我就看得上。” 明后天就三十的女人了,为什么还这么浅薄的幼稚。 “不敢么?” “我用不着哭。”枕溪突然笑了,问她:“为什么不像对待段爱婷那样对我。我不就在你面前吗,为什么不直接一个巴掌打过来?你知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不会还手的。为什么对我就客气了?” 枕溪学着她的口吻,“不敢么?” 岑染看了她一会儿,手在扬起来得同时,被服务员告知有位男士到了楼下。 她立马敛起了脸上狠毒的表情。眼睛一眨,快速地,哭了出来。哭之前,还自己扇了自己一个嘴巴。 枕溪被这骚操作搞得有些发懵,等反应过来后只有笑得份。 这得卑微到什么程度,才会想出靠自虐博关注的法子。 也对,云岫说过,这位在家里的幺蛾子更多。 门被推开,那位还穿着家居服和拖鞋,头发没有打理过,软塌塌地垂在额前,除了表情恐怖外,看着就是个二十岁的男孩子没错。 枕溪双手交叠放在膝前,安静坐着不说话。 一边是岑染肿起的半边脸和满脸的泪水。 一边是坐得端正不阿,浑身透着体面的枕溪。 “手怎么了。” 开口说得第一句话,是枕溪藏着没露出来的手。 “打人打疼了。”枕溪说。 “你打她了。” 枕溪没说话。 “你打她做什么。” “我没有。” 云岫转头,“脸怎么了。” “她打我。”岑染捂着脸,呜呜哭。 “她说没有。” “她说没有就没有吗?” “没有。” 云岫坚定开口。 岑染的眼泪黏在假睫毛上,怔怔地看他。 “所以报道都是真的,你们同居?” “没有。” “那你这么关心她做什么?” “枕溪是外人。” 枕溪是外人! 枕溪笑,“跟你说了你不信。现在听人亲口说该信了吧。” 岑染还有点愣,但表情明显开始高兴,她拉着云岫的手,晃啊晃,晃啊晃。 “那你刚才接她的电话为什么说生病的事。” “没看来电显示,不知道是谁打来。” “我可以走了吗?”枕溪问。 云岫看着她,面上什么都看不出来。 枕溪也笑着,说:“都是开玩笑。” “是啊,我和枕溪开玩笑的。我陪你去医院吧,你去看病我去看脸。” 枕溪起身,手插在包里看对面的两位。 “我走了。” “手怎么回事。”云岫又问了一遍。 “没事啊,能有什么事。” 枕溪笑了笑,绕过他两往外走。 出门,伸手拦出租,坐上车。要关门的时候云岫出来了,手上拿着她遗落的手机。 “谢谢。” “你的手。” 对方皱眉看她。 “手怎么了?”枕溪问他。 “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的事。” “别逞强。” “你真的——” “想太多。” 二百七十六、澎湃 枕溪看了看自己的手,觉得没问题。 能有什么问题? 她不就是一直藏着没露出来吗,云岫凭什么觉得她的手有问题。 比起她的手,难道不是岑染的脸更吓人? 也对,她是外人来着。 关心外人确实是最基本的礼貌。 没什么可难过的。 …… 总决赛当日。 枕溪一夜无眠,从时针指过凌晨12点的那一刻,就开始不断地刷新着微博,生怕错过什么要紧的大事。 这个时间点还和她一起熬夜的,只有期待着dream boy13人诞生和彩虹女孩总选登顶的追星粉们。 相较于她们对于未知未来所保持的好奇心,枕溪心里是要沉稳很多。她大概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只是不知道具体的时间。 她的信箱里还躺着刚刚发送给杜若秋的信息。 “结婚纪念日的礼物收到了吗?宝石戒指很漂亮吧。” 杜若秋没有回她,她倒是破天荒地又给对方发了第二条信息。 “今天的总选你会看吗?期待叶九如登顶吗?” 对方还是没回。 正是周末的日子,枕溪等到天际擦白,也没看到任何关于云想和叶九如的消息,她觉得自己撑不住,就先睡了。 今天,她们还要到dream boy 130的总决赛现场待命,和万千观众一起期待着最新国民男团和又一个国民center的诞生。 再次被叫醒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吃午饭的时候。 来叫她的枕晗一脸兴奋,说: “叶九如出事了!” 枕溪一听,一下子激灵了。她从枕头底下翻出手机,切进微博一看,现目前的大热门就是叶九如和某陌生男性私自约会夜不归宿的新闻。 几张照片,都是深夜拍得,人脸看不清楚,就连背景都模糊。 还不如她花钱买来的那几张。 云岫到底在搞什么! 彩虹女孩总选当天,最有望,也基本可以确定登顶的人选叶九如居然爆出和异性约会的绯闻。这无疑是给了当日兴致勃勃期待她登顶的粉丝们当头一棒。 在枕溪的印象里,Melon的公关部像是第一次上线。他们飞快地发了律师函,强烈地否认了照片中的人是叶九如本人。 确实,就那个渣到窒息的画质,实在也没法看出来照片里的人是猫是狗,是人是鬼。只凭着爆料媒体的一面之词,确实有失偏颇。 但这个公关,枕溪只能用一个蠢字来形容。 不知道云氏的公关部是不是都被云岫一人把控着。 否则,云想怎么就能做出这么愚蠢的公关举动。 如果现在否认了照片里的人是叶九如。万一,一会儿有更清晰的照片爆出来呢?是不是啪啪打自己脸给粉丝造成二次伤害? 枕溪给李河发信息,问为什么选择那么几张模糊的照片进行爆料。 “照片不是爆出来给公众看。” “那要给谁看?” “杜若秋!” 真诛心啊,枕溪想。 公众尚且猜不出照片里的男性是谁,但作为和云想结婚十年的妻子,杜若秋不可能认不出。 只要她聪明一些,联系上这段时间枕溪给她发的骚扰信息内容,就不可能猜不到这里头的事情。 接下来,就是等待着杜若秋的反应。 枕溪猜,云岫会根据杜若秋的反应来筹谋自己之后的计划。 确实,他也没再接着往下爆料,枕溪期待的打脸照片没有出现。 看上去,叶九如的这桩丑闻是被压住了。 可实际上呢? 在枕溪吃过晚饭为登台做准备的时候,新一轮的爆料来了。 也不能说是爆料,因为该新闻有理有据简洁明了,大家都不用进行猜测,一看就能明白。 云氏现任董事云想四岁私生子浮出水面。 一个充满了浓浓八卦气息的新闻。 当然,这个新闻的热度也没法跟叶九如的绯闻比。但云岫明显是花了钱,让这个和娱乐圈关联不大的新闻,生生压过了今天的几桩大事。 dream boy的总决赛,彩虹女孩的总选,叶九如的绯闻,赵青岚退团后dream girl的第一次亮相。 压过了这些大热门,成功登顶。 看着照片里那个和云想几乎长得一模一样的孩子,以及同时爆出来的DNA鉴定书,云氏很长时间都没有回应的通稿出来。 就在云想有个四岁私生子的事情板上钉钉时,网上开始被人有规模地带节奏。暗戳戳中,有人爆料,叶九如的绯闻对象,就是这位被爆出私生子传言的云氏董事云想。 马上,彩虹女孩的总选直播就开始,这迎面的当头一击,几乎是致命的。 在这个紧要关头,Melon再一次出来否认。 只是这次的否认通稿一出,网上立马就爆出了叶九如和云想勾肩搭背手牵手的正面,高清照片。 枕溪听说那边总选现场立马就炸了。几千名观众高喊着要求退票还钱。 现场一片混乱。 Dream boy这边的热度被生生,抢去了一大半。 枕溪一眼看过去,好像所有人都低头看着手机,关注着这个和赵青岚小三事件并列今年最爆炸新闻的进展。 距离直播开始还有半个小时。 网上最新热门动态来自云想那个年满四岁的私生子。据传言,那个孩子很可能,是叶九如未出道前所生。 枕溪看到这里,只能愈发佩服云岫的缜密。 她分明记得他跟她说过,那个孩子今年才三岁。 但现在爆出来是四岁的年纪。 为什么? 因为三年前叶九如已经出道,没有怀孕的可能性。 只有是她未出道前发生的事,才具有隐秘性和八卦性。 真一石二鸟。 不对,一石三鸟。 杜若秋现在的心情肯定十分微妙,除非她不上网。 “她不上网也没用,孩子前几分钟进了云家大门。就那个长相,杜若秋一眼就能看明白。”李河跟她说:“云想刚急匆匆地从总选现场赶回去,那边现在一个能镇场的人都没有。不出意外的话,小岫过会儿也会被喊回去。” “那总决赛这边……” “你在前台看着,我在后台看着,出不了大事。” “我为什么要替你们看着?” “这次云岫要是输了,你首当其冲,就是第一个被宰的羔羊,用来杀鸡儆猴的那种。” …… 彩虹女孩总选的情况不知道,她们这边的总决赛倒是准时开始了。 枕溪坐在嘉宾席,看着霍林启在舞台下忙得团团转。 底下的观众席全是女粉丝,手里举着支持的练习生的应援横幅,大喊着要他出道的口号。 一下子,她就感觉自己回到了去年比赛的时候。 那种对未来的期待,对梦想即将成真的热情,那种全身上下血液都在沸腾的激动感。 不知道现在在后台等待的练习生们能不能感同深受。 在摄像机拍不到的地方,她用手机开了对面彩虹女孩总选现场的直播画面。 和这边人声鼎沸满场欢腾的状态不同,那边观众席的荧光棒都稀稀疏疏。看上去,晃动着荧光棒的人也没什么力气。 比水军都不如。 两边的舞台表演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开始。和预期彩排地一样,镜头总会过多地给到最有可能登顶的那个人。 这边,是云岫口中那个底子干净不需要操心的孩子。 那边,就是叶九如。 看得出来她情绪起伏很大,镜头扫过去时脸上表情异常僵硬,一副笑不是笑的模样,连舞蹈动作都错了许多。 弹幕都在刷,让她还钱,让她下台,让她滚蛋。 叶九如应该看不到弹幕,但肯定能感受到现场观众对她的态度。 直播开始之前,满场的灯牌里有近乎一半是她的名字。直播开始后,写有她名字的灯牌几乎看不见。 枕溪都怀疑,支持她的粉丝已经因为直播前的打击而选择了离场。 毕竟,宅男冷静又薄情。 少了她,也还会有无数个漂亮的姐姐妹妹顶替上来。 如果不是总选投票持续了将近一个月时间,她叶九如的票数遥遥领先。按照现目前的情况,今夜将会是彩虹女孩改朝换代的那天。 之前那些一直被叶九如压着冒不了头的姑娘们,现在应该特别庆幸着她的陨落,看她们在舞台上那欢快愉悦又活泼的模样,大概也是期待着自己在最终成绩和叶九如这个王牌ace的倒塌。 以后的彩虹女孩的天下,是她们的了。 真是残酷。 枕溪看了一眼坐在她周围的成员们。 她们难说也抱着同样的想法,内心期待着她枕溪早日从神坛上跌下好给她们腾出位置。说不定真到了那时候,她们用来踩她的力度还会比踩赵青岚时重上几分。 娱乐圈就是这样残酷,没办法。 彩虹女孩那边的舞台结束地比较早,一百多位姑娘在舞台上落座,由主持人拿着选票结果开始宣布各位的名次。 而这边的舞台表演,还在进行。 主持人巴拉巴拉说着话,不断地煽动起台下粉丝的情绪,让她们心甘情愿地拿出手机投票。 “枕溪!” 突然地,主持人就cue到了她的名字。 台下几千名粉丝,齐刷刷地,扭过头来看她,几台摄像机也移过来对准了她的表情。 “作为前辈,有没有什么话送给这些马上要出道的练习生们?” 二百七十七、浮光掠影 有没有什么话想要说给即将要出道的练习生们? 想告诉他们这条路其实不是他们想象中的那样。 现在的他们应该也和当初的自己一样,期待着梦幻绚丽的舞台,期待着人潮汹涌的热情尖叫。 但出道之后,等待着的,只有跑不完的商业通告,拍不完的广告,出席不完的各种发布会。没有时间睡觉,也没有时间唱歌和跳舞,逐渐地,大家认识你,是从电视上那一个个精致的广告中。 到了那个时候,你是为了什么而出道,已经忘得差不多。 周围人的奉承,同行的羡慕嫉妒,各种喧扰纷杂的声音会钻进你的耳朵里,告诉你呆在这个圈子里,坚持所谓的梦想是一件很可笑也很遥不可及的事情。 只有不择手段地往上爬,才是真理。 初心是什么? 不存在的。 枕溪拿着话筒想了有一会儿,现场陷入莫名的沉默中。对于正在直播的节目来说,静音3秒钟以上就算做放松事故。 “枕溪?” 主持人脸上露出焦急的表情,霍林启也在显眼的地方给她打手势。 枕溪笑了笑,千言万语只能汇成一句话。 “加油吧!” 主持人没敢再让她多说两句,他飞快地岔开了话题往下一项行程推动。 “你怎么回事?怯场?不至于呀。”段爱婷看她,“那些练习生和他们的粉丝可都期待着从你这个练习生之神嘴里听些好话,你就让人加油?” 段爱婷瞟见了她打开的手机。 “你倒是一心两用,怎么,等着看那边是谁登顶?也对,明年你回去melon,今日这个登顶的人就是你最直接的竞争对手,是该关心一下没错。” 枕溪没理她,她自己接着说道:“话说你还真打算回去你那个破公司?我就不信现在没有什么行业巨头来接触你。怎么样?看上哪家了,要不要跟我说说。” “你说的那家小破公司同样挂名云氏。你才应该关心一下今日是谁登顶,毕竟以后都是同事。” “什么?”段爱婷没反应过来,“melon和云氏有什么关系?” “D&D和云氏是什么关系,melon和云氏就是什么关系,只不过没对外公布。” “那叶九如……” “以后你要还呆在cloud,分属melon的叶九如,和你也算同门。” “那倒好了……”段爱婷笑,“看今日的势头,叶九如最多也就风光这一晚。” “她倒了,还会有其他人往上爬。” 如果最后的赢家是云岫,melon和彩虹女孩到他手里,他肯定经营地要比她们认真。 那才是可复制的长线流水赚钱工具。 她们说话的这会儿,这一届dream boy 130的第12名已经产生,台上台下哭成一片。 那边总选第7名也公布出来。 两边的名次公布速度几乎等同,通常是这边刚宣布过,那边也有位姑娘被叫到名字起身。 叶九如坐在人群最前面,腰杆挺得笔直,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目视着身边一个又一个姑娘被叫到名字封上名次。 她心里应该很清楚,无论今天发生什么事,她是本届总选的第一名是绝对错不了。或许,心里还在期待着,等今夜登顶之后好好用心花钱经营,她倒塌的声望和流失的粉丝还能回来。 毕竟她背靠的是云氏,一个能把枕溪那样一个槽点满满的普通人捧到今日如日中天地位的强大公司。处理一下她身上那些微不足道的绯闻,应该不成问题。 想到这里的叶九如又挺了挺脊背,端庄地微笑鼓掌,目送着又一位队友离开。 她们只是得到第五名第四名就高兴地像是拥有了全世界。可她,是要登顶的人,是要被记录进彩虹女孩总选历史,是要带着这个团队打开偶像新纪元的人。 她就是应该大大方方地迎接今日属于她的荣誉。 什么绯闻,什么传言,什么造谣诽谤,云想都会处理好的,她只要负责漂漂亮亮地戴上属于第一名的王冠,掷地有声地宣读自己的登顶感言就好。 看枕溪,经历得比她多多了,不也一样挺过来了。 没事的。 “本季dream boy 130的一位练习生,总票数获得39004208票的,我们dream boy的center位练习生是——” 枕溪瞪大了眼。 她知道这一季节目的收视和热度都非常高,数据比她们去年都要好。本来,追星的主力军就是女生居多,这一届以男性练习生为主打的节目更受女孩子关注也正常。 但是,第一名center的票数比她去年登顶时的1700多万翻了将近一倍? 要知道,她去年第一名出道的票数是压了第二名白晏将近600多万。 她是现象级的选秀艺人,如果有一天要以选秀节目为主题展开讨论的话,她枕溪就是那个最具代表的人。 但是现在要center位出道的这位…… 据说还没出道就替云岫赚了不少钱的这位…… 现在以将近4000万票数出道的这位…… 现在的枕溪,满耳都是粉丝肝颤寸断地呐喊尖叫: “瑾瑜!” “怀瑾瑜!” “恭喜——”安森老师微微一笑,目光坚定地看着下方,一字一字地喊出了这个夏天让很多女孩子魂牵梦萦的那个名字。 “怀瑾瑜练习生!” 轰—— 现场沸腾了,场馆里开始有漂亮的金色彩片飞下来。 枕溪站起身鼓掌,看着那位center和其他人拥抱接受祝福,表情是真的高兴,梦想成真的感觉。 枕溪看着飘洒下来的金色碎片,伸手抓了一把,打开—— 什么都没有。 充满了梦幻的,浮光掠影。 她眼睛扫了一眼手机,那边的主持人,也从信封中拆出了今日总选第一名的女生名字。 “Rainbow Girls第三届总选,排名第一,总票数获得321009.1的是——” 32万的选票,按照一票40来算,也是1000多万的收益。 当然前提是,这些票全是粉丝花钱的结果。 “恭喜——” “叶九如!” 枕溪的手机没法开公放,不知道那边现场是个什么气氛,是否也和这边一样,洒满了选手和粉丝的眼泪。 听到结果的叶九如低下了头,用手捂住脸遮挡眼泪,食指上一个大红宝石戒指熠熠生辉闪烁着璀璨炫目的光。 不知道杜若秋此刻有没有坐在电视机前,有没有看到这个本应该作为结婚纪念礼物出现在她面前的漂亮戒指。 叶九如在旁人或真心或假意的祝福下往舞台中央走去,这会儿的眼泪已经收敛了下来,满脸,都是年轻人的意气风发和志在必得,十分像是一只炫耀自己漂亮羽毛的孔雀。 她也确实有这个资本。 从今以后,她就是彩虹女孩的第一人,就是这个组合的绝对王牌和top,整个组合的资源都会优先集中在她身上。她还有云想和云氏做靠山,前途不可限量。甚至,等dream girl解散,枕溪再没有光环可依仗后,她叶九如,或许能成为国内女子偶像第一人。 确实值得骄傲。 枕溪关了直播,没再看她的登顶感言。 或许可以说,她关注那边的情况,就是为了等待叶九如那个昂贵戒指的登场。 今晚要发给杜若秋的信息,她已经想好了。 现场的庆祝还在继续,被这个氛围感染,枕溪也高兴起来。看着底下一个个年轻活力充满朝气的男孩子,心里会觉得他们能走出一条和她们不同的路。 她们没有成全的梦想,他们或许可以实现。 枕溪去跟节目组里相熟的工作人员打招呼,时隔很长时间,再次见到了当初一直负责她的葛导演。 “您这回带谁?”枕溪问她。 “刚诞生的center。” 旁人听到了,直夸葛导演命中带红,两季比赛负责的练习生都是center位出道,大top中的大top。 “带他还好,没有带你累。” 枕溪勾着她的脖子,笑得特别灿烂。 “是了,我就是调皮又作怪,当初让您操心了。” “先说好,过段时间我要开新节目,你一定得过来给我坐镇。” “呵!你不是说新center比较和你心意?干嘛还要我一个旧人给你坐镇?” “你这说得什么话。瑾瑜你也听听,你以后可不能学得跟枕溪一样没皮没脸。” 枕溪赶忙回头,就见新center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们身后。 枕溪和他问候。之前从电视上看不觉得,刚坐在嘉宾席看也不觉得,现在近距离看,才觉得这人确实是值得这个4000万的center位。外貌气质一点毛病挑不出,身上带着股云岫初期冰冷孤傲的气质,但又没他棱角多。 看得出家境和家教都非常不错。 难怪云岫说这位center不用太操心,想必有些事不用他出手人家里都会自己解决。 难怪红成这样也没什么丑闻被爆出。 比起她来说,确实是不用操心。 二百十七八、惊梦 枕溪在后台见到了云岫。 不是说被家里人叫回去了? “怎么样?”枕溪问他。 “全家人都过去,以为她会大闹一场。” “但是!” “她一直盯着那孩子看,也没怎么说话。后来直播开始就让我们离开。” “你就这样走了?” 反常即妖知不知道? “云想走我也没留着的必要。岑染陪着她,有什么会告诉我。” “你们什么时候开董事会?”枕溪问他。 “下周。” “那祝你好运。” 枕溪朝这次随行的工作人员招手,示意离开。 “枕溪!” 云岫叫住她,说:“下周就尘埃落定,什么都会结束。” “是吗?” “以后的事,我能做主。” “是吗?”枕溪还是这句话,“恭喜恭喜!” 枕溪祝福着从她身边经过的人,没怎么把云岫的话放在心里。 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将近凌晨三点,她掀开被子倒头就睡,打算等明天把精神养回来再去关注叶九如那边的情况。 临睡前,她把编辑好的信息发给了杜若秋。 “红宝石戒指可真美啊。老实说叶九如的手真没你的好看,那个戒指要带在你手上肯定更加漂亮。不过你老公肯定不会给你送红宝石的戒指。” “为什么?” 杜若秋居然给她回复了。 “红宝石的物语是什么不知道吗?” “炙热的爱情。” “你老公还爱你吗?” 枕溪连发了三条信息,没收到杜若秋的回复就关了手机睡觉。 她觉得,今晚会在疲累的状态中睡一个黑甜的觉。 正迷糊时,卧室门被人砸得巨响,枕溪从睡梦中惊醒。 “谁?” “姑奶奶!” 潘姐的声音。 枕溪看了眼时钟,4点多钟。 下午四点多钟? 沉闷发蒙的脑袋告诉她,应该是凌晨四点多钟,她刚睡不到一个小时。 “你不是在法国?” 枕溪给她开了门,吸啦着拖鞋往床上去。 “出事了!你手机为什么不开机?” “我睡觉为什么要开机,能出什么事?有事明天再说,我很累。” 潘姐扯住她的胳膊。 “你现在赶紧换衣服跟我走。” “去哪?”枕溪满脸不耐烦,“这个时间点能有什么事?云岫是不是想弄死我?” “不是云岫!”潘姐盯着她的眼睛。 “是杜若秋和云想。” …… 枕溪根本没法站稳,潘姐费力地搀着她上车。 “假的吧。”她问:“你骗我的吧。” 潘姐拿手掌给她抹眼泪,说:“别哭了,打起精神来。” 枕溪过了好半天才应了一声,“我为什么要去?” “岑染要你必须去!” “我为什么要去?” 枕溪一直反反复复地念叨着这句话,潘姐心疼她一直往外掉的眼泪,又不能说让她回去休息,只能长长叹出一口气。 车子开到了云家老宅,还没到门口,枕溪就看到了独属于警车的刺眼灯光和周围拉起的明黄色警戒线。 她手指死死抠着座椅,无论潘姐说什么都不下车。 潘姐拿出手机不知道给谁打电话。 过了一会儿,云岫从房子里出来了。 他皱眉头看着潘姐。 “她来做什么。” “岑小姐要求她……” “胡闹!” 云岫伸手来拉她,用轻柔的声音说: “你回去休息。” 枕溪一把抓住他的手,看了他好半天,才颤抖着问出口: “杜……” 云岫飞快打断她的话,用不容置喙的口吻跟她说: “不关你的事。” 然后又放缓声音。 “我会处理,你很累了,现在回去休息。” “告诉我。” 过了好半天,云岫才摇了摇头,说: “没抢救过来。” 枕溪觉得连接自己心脏的哪根筋不对了,扯着她五脏六腑都疼,眼前一阵阵发黑,像是被阳光灼伤眼,根本没法睁开。 “枕溪。” 云岫搂住她,出声: “你别急。” 怎么可能不急。 两条人命。 活生生的,两条人命。 “枕溪怎么了?” 她听见了岑染的声音,还有云岫生气的怒斥。 “你把她叫来做什么。” “分享一下。” “分享?” “对于我们来说,是好事啊。” 枕溪张大嘴,觉得自己喘不上气。 原来自己是这种人吗? 原来她是这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吗? 身子被抱起,她听见云岫说: “枕溪不是你。” “医生呢?” 身子被被放到了一个柔软的地方,有人拿着手电来扒她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说: “情绪不稳定,要休息。” 袖子被撩开,手臂被橡皮筋之类的东西捆住,皮肤被刺破,有冰冰凉凉的东西流了进来。 窒息的感觉一点点消失,脑袋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没过一会儿,她就没了知觉。 “你为什么把她叫来。” 云岫给她拉上被子,转身看向岑染。 “她该知道。” “她该不该知道不是你来决定。” “她就是一时间适应不了。等她醒过来,让她想想云想和杜若秋对她做得那些事,心里指不定多高兴。” “她不会!” 云岫深吸了一口气,压下沸腾上的怒火。 “她不是你,请不要用你的思想来揣度她。” 岑染把手臂环了上来,说:“我是真的高兴,今日睡觉前我还在担心着下周的董事会。现在……” 岑染把脸埋在了他的胸膛上,“小岫,以后没人可以跟你争了。” 云岫推开她,“我并没有觉得高兴,我没想过我的胜利要建立在两条人命上。” “都是这样的。”岑染拉着他,说:“你爸弄死了他爸,他们弄死了你哥,都是这样的。” 岑染注视着他的眼睛。 “没有干干净净的胜利。” “我不是!” 云岫低吼着甩开了她的手,眼眶通红,“我没有!” “你只是一时接受不了。”岑染抱住他,“你早知道把叶九如的事告诉杜若秋会发生什么。她那样的人……她那样疯狂的人,都是预料之中。” “我没有。” “无所谓了,云想死了,杜若秋也死了。”岑染捧着他得脸,缓缓开口: “以后整个云家都是你的。” …… “枕溪交男朋友了吗?” “没有。” “17岁正是谈恋爱的好时候,我也差不多是在这个岁数认识的我先生。” “初恋吗?” “没错。” “真了不起。” “刚过法定结婚年龄我们就结了婚。我也觉得这样很好,自由恋爱自由结婚,我喜欢他他刚好也喜欢我,省去了家里的安排。” …… 枕溪看到了那红灯笼下的满池荷花和那时笑意阑珊的杜若秋。 杜若秋带着炫耀的意思跟她说话,凡一张口,第一句都是: “我先生……” “真羡慕。”她敷衍地说了这么一句。 “不是谁都能有这么好命。” 杜若秋站在荷塘边望着她笑,嶙峋的红光和着水纹映在了她的脸上,漂亮温柔得不得了。 “枕溪。” 她张口叫她。 这一开口,枕溪只能见到汹涌的血液从她嘴里涌出,从她眼里鼻里涌出,像瀑布似得淌在地上,沾湿了她的鞋底。 她被蔓延过来的鲜血逼到了荷塘边。她回头望,那满池的荷花全被染成了鲜艳的红色,连那池水的颜色也不正常。 “枕溪,你高兴么?” 杜若秋把脸凑到她面前,问她:“我现在这样,你高兴么?” “没有……” “戳破我的梦你觉得痛快吗?” “我没有,我只是……” 是你教我的,我只是…… 只是…… “以后会安心吗?” “你以后会觉得安心吗?” “你不会睡不着吗?” “你半夜睁眼看见我站在你床头会开心吗?” “你以后会经常梦到我吗?” “不会!” 她撕心裂肺地尖叫,“才不会!” “枕溪!枕溪!” 脸颊疼痛。 杜若秋满脸鲜血的脸蛋在她眼前消失,换做了潘姐焦急的脸。 “做噩梦了?”潘姐给她擦额头上的汗,紧紧拉着她的手,说: “没事,都过去了。” 枕溪盯着嵌了壁画的天花板,问: “这是哪?” “云家。” 是,她是昨夜过来的。 她还看到了警车和警戒线,看到了云岫和岑染。 她记得,云岫跟她说,杜若秋和云想都没抢救过来。 “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枕溪摇头,问:“云岫呢?” “刚才去了警察局,不知道回来了没有。你别管了,好好休息,一会儿我就带你回去。” “家里有谁?”她问。 “岑染好像在。” “我想见她。” 潘姐死握住了她的手,“别见了,没什么可见的。” “我要见她!” 潘姐盯着她叹了口气,开门出去了。 岑染来看她,身上还穿着睡衣,头发盘起没有化妆,眼睛下有明显的黑眼圈,像是没休息好,脸色倒是不难看。 “忙一夜刚睡下……” 岑染抱怨着在她床边坐下。 “什么事?” “昨天……” “昨天的事你都知道了。要我说你的胆子也太小,居然到了要打镇静剂的地步,就这样还当艺人呢?” “云想和杜若秋……” “都死了。” 那种窒息和心脏抽痛的感觉又来了。 岑染看着她,淡淡地说: “医生没在,你要再来昨晚那出可没人帮你。” “究竟……” “究竟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二百七十九、红衣与荷花 “还能为什么?杜若秋本来就是个疯子,之前也得过精神病,我看那时候就没治好,一直也疯疯癫癫神神叨叨。” 枕溪捂着眼睛,说了句:“已经是故人,说话注意点吧。” 岑染不以为意地嗤笑了一声,说:“你和云岫都一个臭毛病,人活着的时候也没见你们有多尊重。好了,现在人死了倒是一个个满口的仁义道德,假模假样装给谁看?” 枕溪头疼欲裂。 “昨晚,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真想听?”岑染问她。 枕溪沉重地,点了点头。 “能怎么回事。云桑两口子有事,云歌也有事,他们只把那小孩儿给带走,把杜若秋丢老宅里让我陪着,我就陪着她看了会儿电视。” “Rainbow Girls的总选?”枕溪问。 “就是云想为了捧他那个小女人搞出来的节目。杜若秋一直安静看着也没怎么说话,后来是那小女人出来,拿了第一嘛,说话也狂妄点。”岑染笑,“我就找话跟杜若秋说,说她手上那宝石戒指的成色挺好,杜若秋当时瞪了我一眼就关了电视。” 岑染哼了一声,继续说:“她回房间休息,我怕她心情不好还陪着去,跟她说话。呆了有一会儿后,云想急急忙忙地回来了,我见他回来就撤了。再过了一会儿,小岫也回来了。我看他们都没事,就回屋去睡觉。” “刚睡下的时候我还担心他们两口子打起来,所以一直竖着耳朵听动静,听了有一会儿没什么异常后就睡着了。到了后半夜,突然就听到噗通一声,一下就给我惊醒了。我以为是什么东西砸在地上,赶忙就披了衣服出去。刚到走廊,就遇到了小岫,他身上衣服还没换,看样子是还没睡下。” 岑染想了想,接着说:“他问我有没有听到什么,我就把听到的跟他说了。他当时脸色一变就朝着云想的房间过去。我跟在他后面……” 岑染说到这就停住了,拿眼神打量着她,问:“你确定还要继续往下听?你昨晚什么都没看见呢就已经要打镇静剂。” “接着说!” “不是我吓唬你。云想那两口子住三楼,刚好就在楼梯边上。我和小岫上去的时候,那血,从门缝中溢出来,都顺着楼梯往下流,全浸在我们家那地毯里,完全没法下脚。” 岑染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看上去倒不十分害怕。 “小岫当时就打电话叫了救护车,不过我跟他说,人流这么多血多半活不了。我那时候还以为是两口子吵架云想朝杜若秋动了手。我还担心进房间去撞上他,还是让小岫拿了个高尔夫杆才推得门。一进去……” 杜若秋又顿住了,像是在脑子里飞快地搜索着可以用来描述当时境况的形容词。 “门才一推开我就往后退了几步,那个味……那个味真的特别恶心,我长这么大从没闻过那么刺鼻的味道。小岫当时往里头看了一眼,手里的高尔夫杆就掉在了地上,过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匆忙地给报了警。我躲在他身后往里看了一眼……” 岑染皱起了眉,非常不想再回忆起当时看到的画面。 “云想光着身子躺在床上,心脏的地方插了把刀……心脏上插了把刀倒也还好,主要是身上被拉开了几十个口子,肠子器官都看得见,那些血也是从那里头往外冒。天花板,墙壁上,桌子上都被溅了血,他身下的床垫也全被血给浸透,那股味道……” “我当时就被吓得叫出了声,小岫还走过去探了探他的鼻息。我当时就跟他说,让他别去,留这么多血肯定是死了。他探过鼻息又摸了摸云想的脉搏,回来跟我说云想没气了,还问我云想以前是不是做过心脏手术。” “当时……我们把管家和阿姨叫了过来,问他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他们住在一楼,更是什么都没听到。” 岑染叹了口气,说:“当时也是吓糊涂了,我和小岫都没反应过来,过了有一会儿,他才问了句。” “问了句什么?”枕溪开口。 “他问杜若秋呢?” “确实,没看见杜若秋。一家人这才急急忙忙地到处找,把屋子里都翻遍了,也没找到她的身影。当时还想说她是不是从家里跑出去了,又到外头去找,还给她父母打了电话,可能找了有快半个小时,管家才过来说找到了杜若秋。” “我们跟着他过去,到了我们房子后面的那个小花园……谁能想到她能跑那去。那地方平时都没人去,也就荷花开的那一会儿我会过去看两眼,那地方对着我们卧室的窗户,平时都不允许人过去……” “我们过去的时候,杜若秋已经被捞上来了,就躺在那个池子边上,脸色白得过分。管家说他是抱着侥幸的目的才过来看一眼,结果就看到池子里头有件红衣服飘在上头,这才赶紧下去捞。捞上来的那秒钟就做了急救,但是……” 岑染杵着额头,“你说她杜若秋想不开寻短见怎么不到她自己家里寻去。这地她一年半载不来一回,一回来就又是杀人又是跳池子。那池子就正对着我们窗户,她还穿条红裙子往里跳,你说这房子我们以后还住不住了?真可怜那一池子荷花,还没开透彻呢,就有个人淹死在里头。” “救护车是先到的,当时医生就跟小岫说没有救活的可能性,说人已经死透了,但小岫不相信啊,还是让人抢救。再过了一会儿,云桑两口子和云歌就过来了,一看见他弟那样子,云歌就晕了。云桑凶神恶煞地过来踹了小岫一脚,说是小岫把云想搞成的那样。我当时就不高兴,说她们家自己娶个疯媳妇关云岫什么事。然后云桑和他老婆就指着我骂不要脸。骂着骂着,警察就来了。” “初步的检查结果,是云想被下了药,在昏迷中让人往身上捅了几十刀。床头柜的杯子上只有他和杜若秋的指纹。就他身上插得那把刀上,有杜若秋和我们家厨师的指纹。可那刀就是厨房里的,都厨师平时在用,有他的指纹不是很正常?警察这么一检查,是个什么情况就很清楚了。” “他们初步推测,是杜若秋在云想水里下了药,然后在他昏迷以后动手杀了他,杀了他之后又自己跑到后花园跳了池子。就他们检查,杜若秋身上也没有外伤的痕迹,但最终的结果,还是要等到尸检报告出来。人警察已经说得够明白了,云桑不信,非说是小岫杀得云想和杜若秋,让警察把他拷回去调查。” “问题云岫一直在开视频会议,在七八个下属的见证下哪有时间去杀人。警察都说了,云岫不在场证据很充分没有杀人的可能性,云桑还嚷着,说云岫有最直接的杀人动机。这不,刚把他给叫走了,让他去警局接受调查。” 岑染一脸的不忿,说:“有什么可调查的?云想已经是手下败将了,有什么杀他的必要?云桑两口子和云歌还瞒着警察杜若秋有精神病的情况,还好,家里有她以前的病例,我赶紧翻出来给了警察,人看过之后就说了,基本可以断定杜若秋杀人又自杀的情况。” 枕溪一句话不说,呆愣愣地,看着天花板。 “我们家三楼现在还被封着,有警察在上面取证,你想不想去看看?” 枕溪转头向她看过来,过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从房间出去就可以看到,云家到处都是穿着警服的警务人员在忙碌。 “我们的房间全被锁了,只留了几个他们检查过没问题的房间给我们休息。反正这房子死了人,以后我也不会住。要怎么样,随他们便。” 枕溪跟在岑染背后走,穿过了那条曾经让她害怕的怪异走廊,到了楼梯间的入口。 门一打开,她就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道。 岑染捂着鼻子往后退,说:“现在已经散了些,昨晚的味道比这会儿还要浓上千百倍。” 枕溪跟着她上楼,在警戒线之外站定。岑染指着前面的地毯给她看,说:“你知道那地毯原本是什么色的吗?” 枕溪摇头,她只能看见那地毯现在是接近黑色的深色。 “原本是米黄偏棕的颜色,现在都被血给染黑了。” 被警戒线和经过的警察阻止,她们只能掉头。岑染推开了一间没有被警戒线封锁的房间,带她来到窗户边,指着下面的池塘给她看。 “就是淹死在那里头。” 上次见这池塘还是晚上。印象里只有红灯,波光,花香,蝉鸣以及偶然窥到的窗边一景。 现在再看,一台抽水机哼哧哼哧运转着,正把池子里的水往外抽。 “明年怕是活不了了。”岑染说了句。 “什么?” “我那池子荷花,也是用心养了的,被他们这么一弄,明年怕是活不了了。杜若秋这个人,活着的时候招人讨厌。死了以后,还要祸害这些花花草草。” “花花草草来年春天还会再长,人……”枕溪仰头,“人死了,就没了。” 二百八十、遗书 “你知道那个传说吧。” “什么?” “听说人在自杀的时候穿上红衣,再在兜里揣上一把仇人的头发。这样子死了之后,就能化作厉鬼去报复自己恨的人。” 枕溪不受控制地抖了抖,岑染察觉到,笑话她。 “你怕什么?你又没得罪过她。看她这样子,肯定是接受不了云想背叛她。我猜她死之前最恨的两个人,一个是云想,那位已经被她几十刀给捅死了。另一个……” “另一个是谁?” “还能有谁?叶九如呗。她要真成了厉鬼,第一个肯定要去找叶九如。你看她跳池子之前还去换了条红裙子,肯定也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我要是叶九如,现在一准搬寺庙里呆着,住个一年两年的再说。” “她也是真狠,自己亲老公,青梅竹马又是初恋,就这样让她活生生给捅死了,你说她这是爱人家还是不爱人家?” “爱。” 因为枕溪异常坚决的口气,岑染看了她一眼,问:“为什么。” “云想死得时候感觉不到痛,他是在安稳睡梦中死得。杜若秋怕他疼,才给他下得药。” 岑染沉默了好半天,才缓缓说了句: “真是疯子。” 楼下大门被推开,云岫出现在门口,看上去十分疲惫的样子,身后跟着他们家管家。 “小岫回来,应该是定案了。” 岑染拉着枕溪下楼,问:“什么情况?” 云岫看着枕溪,问她:“怎么样了,身体。” 枕溪看见他就想哭,忍了又忍,忍住了。 云岫在沙发上坐下,抖着手,给自己倒了杯水。 “到底什么情况?”岑染又问了一遍。 “差不多可以定案了。” “确定了?” “确定了。” “杜若秋杀人然后自杀。” 云岫点了点头。 “为什么?”枕溪问。 岑染以为她还在问因果,不耐烦地,应了句: “都说了杜若秋是个疯子,从那个畸形孩子没生下来的时候就疯了。” 云岫却是知道她问什么。 他说:“法医尸检的时候,发现云想的心脏缺了一片。” “缺了一片?”岑染声音放大,“怎么缺了一片?” “我不知道。”云岫声音很低,“法医说是被利器挖掉了一片,很可能,就是用插在他胸口上的那把刀。” “你是说,杜若秋把云想的胸膛剖开,把他的心脏拿出来,挖掉了一片,然后呢?” “把他的心脏塞回去再缝了起来。” 岑染皱起了脸。 “她是个什么变态杀人狂吗?” “为什么是杜若秋?”枕溪问。 为什么能确定这些变态恐怖的行径都是出自杜若秋的手。 云岫看着她,没说话。 “为什么?”枕溪问。 “法医在杜若秋的胃里,发现了还没消化的,属于云想丢失的那一片——” “心脏。” 岑染大叫出声,枕溪死死拽着拳头,强迫自己承受着心脏撕裂的疼痛。 “你是说,杜若秋挖了云想的心脏后,吃了下去?”岑染缓慢地,夸张地开口。 云岫点了点头。 “吃下去没多久后,她就自杀了。” “这是什么恐怖故事还是灵异传说吗?杜若秋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她很爱云想。”枕溪说。 “因为爱他就杀了他?因为爱他所以吃掉他心脏?”岑染开口。 “还有呢?”枕溪没理她,她看向云岫,“杜若秋有没有什么话留下。” “没有。” 当时看云岫的表情,枕溪就觉得他有事瞒着自己。事实上,他确实瞒了自己一些事。最重要的,就是杜若秋写了封遗书。 遗书用塑料纸包着放在了贴身衣服里,直到尸检的时候,才被法医发现。 她的家人尊重她的遗嘱,把这封信公布了出来。 枕溪也是和众多网友一样,在网上看到了这封遗书的全部内容。 …… 最近这段时间每日给我发信息的人, 你好! 在我无数个失眠的夜晚里,我给你打过无数的电话,很可惜得是,你的电话从来打不通,所以我们也失去了通过语音交流的机会。 每一日,我都在等待你的信息,你应该是特别忙,有时候我等到了深夜,手机都不曾响起,那个时候,我就会特别害怕。 我不知道你是谁,为什么会认识我,但我猜,你应该是我熟悉的人,有些事,知道的人不多。我也不知道我有什么地方得罪过你,因为你写给我的每一个字,都包含了你扎人的真心,我能感受到你在敲打这些字时的愤怒,因为我看到时,那些文字上都沾着鲜血。 你问我的问题,有的我能回答,有的我回答不了,有的我起初能回答,后来回答不了。例如,关于我老公是否爱我的问题。 记得你第一次给我发信息时问我这个问题,我是不屑一顾的,我以为我老公爱不爱我,全天下人都能知道。但是后来,和你接触时间久了,我开始有了疑惑。关于我老公爱不爱我,我还是能给你肯定的答复,他爱我,非常爱。但是你又问了,他是否像我想象中的那样只爱我一个,我现在也能给你肯定的答复了。 不是。 我想我是接受不了这个答案。在我们结婚之前我问他,这辈子是否只爱我一个人,他给了承诺,说是。 后来孩子没有的时候我又问他,这辈子是否只爱我一个人,他还是给了承诺,说是。 我觉得他很狡猾。我第一次问他的时候,我什么都有,他要是当时能给我一个不确定的答案,我或许就不会理他。 我第二次问他的时候,我觉得我什么都没有,他当时要是能给我一个不确定的答案,我或许那会儿就干干净净死了痛快。 可是他这个人,总是爱哄我,哄得我完全相信他说的话,都是真的。 其实我也要感谢你,你给我打了那么长时间的预防针,所以在看到那个孩子,看到叶小姐出现的时候,我心里居然有了种,终于来了的庆幸。 那也怪不得我。当初要结婚的时候我问他,如果做不到只爱我一个人怎么办。他说,他要把心剖给我看,让我把他的心给吃到肚子里。 后来第二次我再问他的时候,他还是这样说。 我觉得你说得对,他是擅长哄我,说这些话可能就是为了让我高兴。可是我是个特别较真的人,我会把他说得所有话当真。 当初他跟我说,让我不要嫁给别人,等他来娶我,我答应了。他说让我给他生个孩子,我也答应了。 现在,他说让剖开他的心,说让我把他的心给吃到肚子里,我觉得我可以做到。 现在想跟你说,我杜若秋,从小都是一个特别骄傲的人。从来,都只有我看别人笑话的道理,这个世界人没有人可以嘲笑我。 从来,只有我践踏别人的自尊心,没人可以羞辱我。 你做到了,你亲眼看着我的骄傲和自尊在地上摔得粉碎。 不过那有什么关系,以后生生世世,我老公都要和我在一起。出于这个层面,我觉得你没有得逞。 最后一句话送给刚刚人生圆满的叶小姐。 云想是我的男人,永远都只是我的男人,如果我真能变成厉鬼,我想我不会放过你。 还有给我发信息的某位,我猜也是位小姐,希望你永远,不要让我知道你是谁。 杜若秋,绝笔。 …… 这封遗书在网络上引起的轩然大波丝毫不亚于云家的杀人惨案。杜若秋点名的这位发信息的人也成为了大家的重点关注对象。 杜家和云家都要求警方彻查这个人,但努力了很久,还是没有头绪。 甚至这个人是否真实存在过,也成为了大家讨论的重点。 杜若秋有精神方面的疾病,谁都知道。 云桑还是和云岫过不去,说这一切都是云岫的策划,是他亲手把云想夫妻推到死亡的悬崖边。 云岫默默承受一句话不说,是岑染出面指着云桑的鼻子大骂: “杜若秋的精神病是怎么得的你不知道?当年如果不是你给她下药弄晕她再把她拖到医院,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弄死她的孩子,她会接受不了导致精神失常?你!”岑染指着他,“你云桑才是杀害亲弟弟和弟媳的罪魁祸首,你身上可整整背着三条人命!” 云桑气得病倒了,连云氏最重要的董事会都无法出席。 说来也荒唐,尽管云家出了这样子的大事,云氏的董事会还是要如期举行。 董事会举行的当日,有数家媒体开了专栏报道,他们关注的重点在于,二十出头的云岫,能否成为云家新一代的领军人和云氏最年轻的掌权人。 这好像是毋庸置疑的事情,云想出事后,云氏再没有一个可以和他抗衡的人。 于是大家更多的关注放在了,云岫掌权云氏后,会给云氏的未来,带来什么? 早上9点,云岫从云氏集团大门进入。 中午1点,云氏对外宣布,云氏董事云岫,从他父亲手中接过了云氏董事长的职位。 下午5点,云氏再对外宣布,云氏已完成对D&D和Melon的收购计划,从今以后,D&D和Melon都分属云氏子公司,D&D旗下的dream girl和dream boy组合,以及Melon旗下的Rainbow Girls组合,也正式成为云氏旗下艺人。 二百八十一、尘埃落定 云岫就任云氏董事长的第二日,云氏再对外宣布,云氏前任董事长,云岫之父云岭于昨夜凌晨病逝。 圈内人都在猜测,以之前了解到云岭的身体情况来看,他能撑到现在已属奇迹。 而他之所以能撑到现在,很大程度上就是为了亲眼看到云岫掌权云氏。 之前一直也有传言,云岭之子云笙的车祸,跟云想和云桑脱不开关系。其他传言,云氏第一任董事长,云想云桑父亲云影的意外离世,也跟云岭有很大关系。 当然,传言之所以是传言,就是缺乏能够问罪的直接证据,于是,传言只能是传言。 云岭的葬礼办得风光体面极了。他刚刚掌权云氏的小儿子亲自为他操办,入殓那天,娱乐圈凡有头有脸叫得出名字的人全都到齐,共同送这位为云氏打下帝国江山的娱乐圈教父最后一程。 下葬当日,公墓门口集聚了大量的记者。他们的关注点,永远和大家不同。在普罗大众关心有多少名人出席的情况下,记者先一步发问。 云岭长媳岑染为什么没来? 云氏现目前最当红的艺人枕溪为什么没来? 岑染缺席的理由,圈里好八卦的都能猜到一二,这从云岭墓碑上的刻字也能大致看得出来。 云岭墓碑上,只刻了三个人的名字。 长子,云笙。 长媳,岑染。 次子,云岫。 云笙的名字被框了起来,表示故人已去。 长媳岑染的名字和云笙并列,和云岫整整隔了一行。联系圈里一直有的传言来看,这两个名字隔得何止一行,而是跨越不了的万水千山。 云岫对他这位长嫂是个什么态度,已经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表现在了墓碑上。 至于另一位缺席者枕溪,听说是身体出了问题。 最近一个月,她推掉了全部通告,完全没出现在公众面前。就连她的粉丝,也只能从她的航班信息推测她回了Y市。对此,一向公关得力的云氏也没出面回应过枕溪现目前的状况。大家只能猜测,她的身体确实到了没法进行活动的地步。 媒体记者不约而同地开始为云岫担心,如果枕溪身体真的到了不能进行通告的地步,那随之而来的大量商业活动和广告代言的违约金—— 不知新任董事长是否应付得了。 办完葬礼的当夜,云岫要从云家老宅搬出去。 “这个房子的全部,包括地契,全部给你。我只要我的私人物品和曾叔。” 岑染坐在沙发上看他,不说话。 “你随时找律师来跟我办交接。属于我哥的全部给你。父亲名下的财产,就按着遗嘱来。” “你以为我稀罕?”岑染冷笑,“怎么。一朝得势后就要抛弃旧人了?” “就这样。”云岫把文件放在她面前的桌上,“你没改嫁之前,我们还是一家人。” “什么一家人?”岑染看着他,眼泪摇摇欲坠,“我们有血缘关系么?怎么就是一家人。” “怎么想是你的事情,我的立场就是这样。” “什么立场?”岑染眼泪还是不受控制地掉了出来,她朝着管家曾叔和李快摆了摆手,“你们先出去。” 两人都看向云岫,看到他点了头后,才放下手里的东西离开。 云岫点了支烟,问她:“你想说什么。我时间不多。” “云岫,你可真狠啊!我就是件衣裳,也没有用完就扔的道理吧。” “我没把你当过衣裳。” “那是什么?”岑染怔怔地看着她,“别跟我扯他妈什么一家人,我们才不是一家人。” “你要不想做一家人。”云岫语气轻松,“也可以。” “什么叫也可以?我留在你身边是为了什么?不是让你这会儿跟我说一家人两家人。想做一家人也行。”岑染抹了一把眼泪,坚定地看着他。 “你娶我。” “不可能。” 云岫摸着火机上的花纹,头也未抬,“你是我大嫂。” “去你妈的大嫂。我从一开始就跟你说过我喜欢你,你当时怎么不说我是你大嫂?我卖房子卖地把钱给你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我是你大嫂?现在你什么都有了,开始说我是你大嫂了?这话你敢去你哥灵堂面前讲吗?” “你是不是……”云岫看着她,“误会了什么。” “你是我大嫂这件事,大家都知道。我为什么,要整日挂在嘴边。在我没坐上这个董事长位置前,我们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你帮我,情理之中。”云岫笑了笑,接着说: “我确实很感谢你在经济上的支持。我当时也跟你说过,你的投资,我乘以三倍还你。现在市面上,应该没有比这个投资回报率更高的理财项目。” “所以我还赚了是吗?”岑染死死揪住自己的裙子。 “你卖掉的房子和地产,我全买了回来。你以前有多少,我翻了一倍给你。”云岫看了看时间,说:“我觉得你需要好好看下你的地契。或许,我可以介绍个理财顾问给你。” “是这样算的吗?那我投入的感情呢?你要怎么还我。” “你到底——”云岫皱眉看着她,“有什么误解。我不觉得我有在这方面给过你暗示。我当着你和父亲的面说过,我只会娶我喜欢的女人。我不喜欢你。这话,我不止一次跟你说过。” “那你吻我呢?这代表什么?” “这个。”云岫想了想,笑着开口,“确实需要跟你道歉,喝醉了酒,把你认成了别人。” 电话响。 “就这样。”云岫站起了身。 “你要去哪?”岑染问他,“这个时间点,你要去哪?” 云岫没理她,开始整理起桌上的文件。他给李快打电话,让他过来拿东西。 “订了机票?要去哪?”岑染含着眼泪笑,“Y市?” 云岫没说话。 “去找枕溪?” 云岫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后又麻利起来。 “你藏得可真好啊!”岑染拉着他的袖子,“你和云想有什么区别?你拿着我的钱把枕溪捧到今天的位置,还一直骗着我,说枕溪是外人?” “对于你来说,她确实是外人。” “我还对她那样好,什么都跟她说。她也够贱,比叶九如还贱。” “不一样。”云岫拉开她的手,“枕溪和叶九如不一样,你也不是杜若秋。” “是,我是没有杜若秋杀人的胆量。” “不是。”云岫微微摇头,“云想和杜若秋是夫妻,他跟叶九如,只是玩。没有叶九如,也会有其他人。” “我不一样。”云岫看着她笑。 “我爱枕溪,只爱枕溪。” …… “不是我!” 枕溪尖叫着从床上窜了起来,一摸额头,全是冷汗,后背也湿漉漉一片。 房间灯被打开,外婆和徐姨出现在门口。 “又做噩梦了?” 外婆拿着手绢给她擦汗,搂着她轻声地说:“没事的,什么都没有,你在家里,我和你徐姨都在,没有其他人。” 枕溪把头歪进外婆的颈窝里,眼泪哗啦啦就往外流。 “外婆。” “哎。” “我难受。” 外婆的眼泪跟着流,“你这样成夜成夜做噩梦没法睡觉,饭也吃不进去。” 她一只手就能轻松圈住枕溪的手腕。 “才回来一个月,都瘦成这样了。” “丹丹,要不还是去看心理医生吧,你这样……”徐姨开口。 枕溪摇头。 “我不去。” 去了要把心里话都说出来给别人听,她心里藏着的事情,没法说出来。 “你现在不出门,窗帘整天拉着,卢意她们来看你你也不见,你这样……” 枕溪躺倒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过段时间就好了。” 这话说出来,也不知道是安慰别人还是安慰自己。 她心里隐隐觉得,这道坎是过不去了,她现在只要一闭眼,就是杜若秋泡得发白发肿的脸和云想被开膛破肚的身体。 杜若秋留下的那封遗书,她只看过一遍,却被完整地记在了脑子里。她现在只要一安静下来,那些字就会被拆开,一个一个地往她脑子里蹦。 她现在特别害怕安静,但更害怕见人。她整日整日开着电视,就固定在一个频道上,然后这样熬一整天。 天只要一黑,她就躺在床上,睡不到一个小时就会被噩梦惊醒,然后一整夜都无法再入眠。 她用来打发黑夜的办法,是在网上看到的,在黑暗里洒下一把弹珠,然后摸着黑把它们一个个找到,等找齐的时候,天就亮了。她也能稍微地,睡上一两个小时。 她理解外婆和徐姨的担心,她现在的身体走几步都气喘吁吁满身虚汗,平白坐着,都会眼前发黑。 她真的觉得自己,命不久矣。 房门被敲响。 这段时间总是有人来拜访她,卢意几乎每天都来,还有李明庭和钱蓉,以及从前的朋友。知道她回来了,都来看她。 她一个都没见过。 徐姨去开门,枕溪听到她惊讶了一声: “你?” 徐姨探出了头跟她说: “是林岫,你要不要见?” 她犹豫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二百八十二、公事公办 枕溪动手开始换衣服。 外婆看她解个纽扣都没什么力气的样子,担心地说: “你要出去?别去了,你这个样子……你们在家聊,我和你徐姨出去。” 枕溪想了想,点了点头。稍微把自己收拾得体面一些,坐在椅子上等云岫。 工作上的事总该交待清楚才行。 她只开了一盏小夜灯,可视范围很小。可云岫见到她,还是吓到。 “你……” “恭喜你啊。” 他就任云氏董事长那天她就回了Y市,至今也没跟他道喜。 “我带你去医院。” “心理问题,没用。” “那就去看心理医生。” “没用。”枕溪还是那句话,“治不了。” 云岫走到她面前,半跪着拉住了她手,问: “你怎么瘦成这样。” “会瘦也会胖,不是什么大事。” 云岫伸手来摸她的脸,问:“你是不是在自责。” “我只是害怕。” “我带你回去。” “回哪去?这才是我的家。” 云岫把脸埋在她的膝盖上,没一会儿,枕溪就感觉膝前的裤子湿了一块。 “枕溪。” 他颤抖着声音跟她说: “我现在,什么都有了。” “恭喜你。”枕溪还是这句话。 他拉着她的手,问她:“你能不能……” “聊工作吧。”枕溪开口,“我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没法再工作。” “我都会解决。” “不,你解决不了。”枕溪看着他,说: “解约吧。跟dream girl的合约,跟melon,跟云氏的合约,你开个价。” “为什么要解约。”云岫问她:“你不是一直想发专辑想唱歌想上舞台。我已经联系好了国际知名的音乐制作人,只要你身体好一些……枕溪,现在我能做主了。” “不!”枕溪打断他,“我只想解约。” “你是想解约,还是想逃离我。” “都有。”枕溪说:“不想再跟你们家,跟云氏,跟你,再有牵扯。” 云岫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知道你身上背负着的广告合约,所涉及到的违约金有多少。” “我知道,天文数字,就算云氏出面赔偿也不容易。” “你可以跟我解约,但这些广告商,你要怎么应付。” “我研究过合同,因我个人问题导致的违约行为由我个人承担。” “你要怎么承担,你身上有十多支个人广告和十多支团体广告,你连一支广告的违约金都支付不起。” “以你现在的能力,再找一家经纪公司不是难事。但你要知道,没有哪家经纪公司会愿意为你支付这些巨额违约金。” “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枕溪从旁边的抽屉里掏出一份文件,“我仔细看过合同也咨询过律师。这里,因我个人问题导致的违约行为里,不包括健康问题。也就是说,如果我身体健康出现了不能履行合约的问题,我只需要支付合约金的十分之一。” 云岫在她对面坐下,问她:“我可以抽烟吗。” “不可以。” 云岫还是抽出了一支烟,但没点上。 “那请你现在告诉我,你的身体出现了什么不能履行合约的健康问题。” 枕溪又掏出了一份文件递给他。 “重度抑郁症焦虑症。” 云岫先是看了她一眼,才接过了那份文件。 文件躺在他膝盖上好半天,他才打开。 手指有点颤抖。 反倒是全部看完后松了口气,人也放松下来。 “你连医院都愿意去,这份诊断证明是从哪里来。” “这你不用管。上面盖的章确实是正规医院不是?能具备证明我有重度抑郁症和焦虑症的权威性就行。” “如果甲方需要你到指定医院再就诊呢。” “不会的,我会让他们相信我手上的这份证明就是真的。” “你要怎么让他们相信。” “这你不用管。其实,我没有很担心我和甲方的合约问题。我现在是问你,我和dream girl,和melon,和云氏解约需要支付多少违约金。” “合同上有。” “这么点?”枕溪无力地笑,“你还是商人吗?违约金就这点钱?不怕旗下艺人和公司员工跳槽?” “云氏是国内最大的娱乐公司。” “是!”枕溪笑着点头,“你现在是云氏董事长,自然不把这点钱放在心上。” “你如果能解决和甲方的违约问题。你和我解约,我不要违约金。” “不了。”枕溪摇摇头,“还是按照合同来,一板一眼公事公办得好。我本人,是想干干净净地跟你解约,以后,也不希望有其他牵扯。” “干干净净?合同有法律的束缚是可以干净。”云岫看着她,“那你要怎么跟我交待。” “我需要跟你交待什么。” “我提醒你枕溪,我们现在是还没分手的状态。” “我们都没有再一起过哪里谈得上分手。” 下巴突然被捏住,或许是觉得她现在瘦得过分,枕溪只有一瞬间的疼痛,之后云岫就卸了力气。 “我们接吻很多次。” “我年纪小,不是很懂,我不觉得两个人接吻能代表什么。我和别人……” 云岫一巴掌擦着她的下颚骨过去,落在了脖子上。 “你要点脸。”他说。 枕溪把头偏过来,看着他。 “你打也打了,我就当你消气了。” 云岫不说话看了她好久好久,像是完全不认识她一样。 枕溪把那份诊断说明塞到他手里。 “你拿着回去跟广告商谈,他们要是相信最好,要是不信……你就跟我说一声,我这边会处理。” “好自为之。” 房门被摔得巨响,好像要把顶灯都给震落下来。 也是难得,一向好涵养爱体面,现在又是大集团董事长的人能被她给气成这样。 枕溪摸了摸自己的颈侧。 不知道这人是不是第一次打人,打偏了位置不说,还没多少力气,比个小姑娘都不如。 云岫走了之后外婆和徐姨也都回来了。 她们可能也没走远,就是站在楼下喂蚊子。 徐姨回来问她:“你都跟人说什么了,林岫那孩子下去的时候把眼睛都给气红了。” “那是他熬夜熬出来的,跟我没关系。” …… 几天之后,云岫再次登门,身后跟了个律师,手里抱着厚厚一摞文件。 “全部甲方都联系过,全对你的精神证明持有怀疑,要求你到指定医院接受检查。” “嗯,想到了。”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公事公办,还能怎么办?全部违约金加起来有多少?”枕溪问。 “超过9位数。” 枕溪掰着手指数了数,笑了。 “我现在这么值钱?” 云岫摆了摆手,让律师暂时出去。 “你想跟云氏解约,可以,你的这些代言合同我都会搞定,你一分钱不需要支付。” “直接说条件。” 无利不起早,资本家就是资本家,枕溪又不是没见识过。 “你跟我登记结婚。” 云岫看着手指,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一瞬间,枕溪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你跟我到国外登记结婚。这些合同我搞定,违约金我出。以后云氏有你一半,你想做什么做什么。” “哦。”枕溪点着头,说:“求婚啊,戒指呢?” 她就是随口这么一说,没想到这人真从包里掏出个首饰盒。 “要我跪下吗。” “不用。”枕溪说:“没想过要嫁给你,留给别人吧。” 云岫转手,就把戒指从窗外扔了出去。 干脆利落,不愧是大集团董事长。 他让律师进来,继续跟枕溪谈违约金的事,就好像之前发生的,都是枕溪自己想象出来的一样。 “今天不想聊,你明天这个时候再来找我。”枕溪疲惫地摆了摆手,“我累了,现在请你离开。” 云岫立马起身,像是十分厌恶这个地方和面前的人。 外婆和徐姨回来,徐姨手上拿着个深紫色的首饰盒。 “捡到个好东西。” 枕溪一看,正是云岫刚才从窗户丢出去的那个。 枕溪没忍住,还是打开看了看。 真有钱! 大集团董事长就是有钱! 比什么陀飞轮腕表贵多了。 戒指内圈还刻了她的名字。 估计戴上都抬不起手。 阔太太的生活真好啊。 这个戒指一戴,这辈子都不需要奋斗了。 枕溪又看了一眼,才把首饰盒合上跟外婆说事。 “你的什么文件需要我回乡下去拿?” “一份合约,关系特别大,特别紧急。你看林岫三翻四次来找我也是为了这个。” “那让你徐姨回去拿,或者让你徐姨陪着你我去拿。” “别啊,徐姨又不知道我家的摆设。你要一个人去我也不放心。” “可是你……” “我最近真好多了,你看我昨天今天都吃了不少饭,你们明早去,第二天回来,我一个人没事的,晚上我会让卢意过来陪我。” 外婆犹豫了。 “真的没事?” “没事。那份合约要不赶紧拿到才会有事。” 外婆信了她的话,第二天一早给枕溪做了早饭后就和徐姨离开。 枕溪睡了这段时间以来最踏实的一觉。是在听到敲门声后,才慢悠悠地起床。 二百八十三、再也不见 她把云岫和律师迎了进来,让他们稍等,自己去洗漱换衣服吃早餐。 可能因为昨夜睡得不错,现在整个人都显得有精神得多。 她换了件纯白的衬衣,站在厨房边削苹果边跟他们说话。 “我之前就想过处理的办法,你们不用太担心。” 云岫盯着桌子没说话,律师倒是回头看了她一眼。 “我之前就在网上搜索过,如何证明自己是个重度郁抑症和焦虑症患者。” “怎么证明。”律师问道。 “答案点赞最多的是——”枕溪想了想,把苹果刀丢进了面前的一个盆里,从抽屉里重新掏出了一把刀。 “什么。”还是律师问道。 “你手机有电么?”枕溪突然问了一句。 “有啊。” “那就好。说回之前的话题,怎么证明自己是个重度抑郁症和焦虑症患者,点赞对多的答案是——” “自杀。” 云岫一下从沙发上起身,刚一转头,就看见枕溪拿着把程光瓦亮的刀往自己手腕上抹。 “不要!” 血一下,就飞溅出来溅到脸上。 他朝着她跑去,看见她满脸泪水龇牙咧嘴地拿起一块白布捂住伤口,骂了一声: “真他妈疼啊,谁想出来的鬼主意。” 枕溪见他愣住,烦躁地喊了声: “叫救护车啊大哥!等着我流血身亡是怎么的?” 他接过她的手给她按住伤口,男人的力气要比小姑娘大得多,枕溪疼得骂骂咧咧,眼里全是泪水。 但是,哪怕他按得特别紧,那血还是会源源不断往外冒,枕溪拉自己这一刀,真是下了死力气。 没一会儿,白布就被鲜血染透了。枕溪不知道从哪又翻出一块,示意他按在上头。 “都……都是消过毒的。” 她嘴唇白得厉害,说话也颤颤巍巍,以她现在这个身子板,再流一会儿就该虚脱了。 “我……想得多周到……连……连自杀的刀我都消毒了。”枕溪虚弱地靠着他,“你要……要体谅我的心意……之后的事……之后的事要给我处理好……不然……不然我就白疼了。” 救护车来得特别快,让云岫觉得这个时间点都是枕溪计划好的。 闯进来的医生和护士看见枕溪的脸,惊得违背医护原则地叫出了声。 “怎么会这样?”护士问了句。 估计是枕溪的粉丝,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云岫把牙齿咬了又咬,忍着心口翻腾上来的血气应了句: “重度抑郁症焦虑症。” 枕溪你真棒! 你真的,太棒了! …… 不到半个小时,枕溪因为重度抑郁症和焦虑症困扰在家割腕自杀的事就传遍了全国。 抢救她的医院门口在瞬间集聚了一大波粉丝,手里捧着蜡烛,哭着喊着要医生把她救过来。 不到一个小时,网上已经出现了三波关于她抢救无效死亡的新闻。 人心惶惶,几乎每个人新发的微博里都带上了祈祷祝福的字眼表情。 直到枕溪进入重症监护室,云氏才对外声明,抢救及时,枕溪已经暂时脱离生命危险。 大众在为枕溪加油祝福的同时,也开始讨论起艺人的压力和心理承受问题这个话题。 粉丝整理了枕溪从出道至今的密集行程和所遭受的一些重大事件,都觉得她其实已经被心理疾病困扰了很久,并相信她最近一个多月时间没有出现在公众面前,也是因为心里和身体都到了崩溃的临界点。 到了这个时候,粉丝和大众对枕溪的期望只剩下一个。 健健康康,开开心心。 其他的什么乱七八糟都不重要了,只要她活着,哪怕回去做一名普通的学生,都好。 “真狠啊!”律师跟云岫说:“谁能想到她说的法子是这个。” “不是第一次。” “什么?” “不是第一次了。” “有给自己胳膊拉一刀的决心做什么不能成功?难怪能红成这样,十多岁的小姑娘,未来不可限量。” 律师叹口气,“自己想得还挺周到。知道给刀子消毒,给自己准备止血的纱布,知道家离医院近,什么都想到了,难怪不怕。不瞒你说,我当时吓得手都抖了,生怕她有个什么闪失,你说她家里就我两人,回头警察找上门……” 云岫甩开他往前走,问:“怎么样了医生?” “情况基本是稳定下来了,多亏抢救得及时,你们要晚发现一会儿……孩子的心理问题还是要多关注,现代人的……” “我可以进去看她吗?” “看吧。还好缝针的时候昏迷着,不然又得多遭一通罪,这孩子的命,也真坎坷。” 云岫胡乱地点了点头,不想再跟他聊下去。 “只是这手。” “手怎么了?” “以后可能会留疤。” 云岫愣了愣,然后绕过他推门进去。 枕溪还躺在病床上,手腕上裹着厚厚一层纱布,口鼻处带着氧气罩,脸色惨白得吓人。 他把手搭在了她的大动脉处,确定底下有跳动的脉搏才缓缓地,松了口气。 …… 枕溪醒来的时候是先看到了纯白的天花板,然后才闻到独属于医院的消毒味道。 闻到这个味道她就安心了,知道自己得救了。 “还知道自己活着么。” 旁边的云岫问她。 她取下了氧气罩,冲他点了点头。 云岫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开口问她: “你现在很开心吗。” 枕溪又点了点头。 “因为什么。” “我以后……” “自由了。” 云岫也重重地点了点头,说: “没错,你以后自由了。” “我想坐起来。”枕溪跟他说。 “你现在不难受?” “心情不错,所以身体上,也还好。” 云岫把她的病床摇了起来,枕溪的视线逐渐和他平行。她看着他,开始笑。 “你不去公司守着公关发通稿,在这看着我干嘛。” “等你家人来了我就走。” 枕溪脸色骤变,“你通知我外婆了?” “你还知道怕。” “我把她们支走就是不想让她们知道,你干嘛多管闲事多此一举。” “这件事闹得这么大,不可能不知道。” “我会跟她说是我不小心划得。” “你觉得她会相信。” 枕溪又开始笑,“你觉得我现在像是有精神疾病的样子?” “像。正常人不会没事往自己手上拉一刀。” “我这不是没其他办法吗。” “所以宁愿割自己一刀也不愿意嫁给我。” 枕溪不说话。 云岫把目光挪到她手上,“医生说以后会留疤。缝了几十针的手,不知道会丑成什么样。枕溪。” 他看着她。 “以后不会有人想娶你了。” “没有就算了,我自己一个人也挺好。” 嘭—— 病房门被撞到墙上又反弹回去。眭阳怒气冲冲的脸出现在门口,后头跟着大声警告的护士。 他把护士往门外一推,回身锁上门就朝着枕溪走来。 “你来……” “自己划的?” 枕溪意识到他情绪不对,刚点了一下头,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和云岫那种假模假样的把式不同,眭阳这一巴掌是下了真力气,枕溪偏过了脸,口里也尝到了血腥的味道。 “我警告过你什么。” 枕溪紧紧抿着嘴。 “你让我姐给你弄精神证明的时候,是不是就已经想好了要给自己来一刀。” 枕溪没声气。 “说话!” “是。” “枕溪,你真能耐啊!” 眭阳绕着她转圈,“我以为你年纪渐长会越来越懂事,没想到你除了胆子什么都没长。还以为自己还是十二三岁小孩?你把自己搞成这德行谁会心疼你?” 枕溪还是不说话。 眭阳把炮火转移到云岫身上。 “你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划自己一刀?” “是!” 然后云岫脸上就挨了他一拳。 “你是来打人的?”枕溪跟他说:“这里是医院,你想打人请出去!” “我打人?我现在炸了这里的心情都有!” “你真的!”眭阳指着她的鼻子。 “一点出息没有。” 云岫把自己碎掉一块的眼镜扔到了垃圾桶里,站起身说: “我走了。” 枕溪看着他。 “希望这是最后一次见面。”他说。 好半天,枕溪才点了点头。 “以前,谢谢你。” 枕溪感受到自己从心底泛起的酸气,还是点了点头。 云岫走了。 从今而后,他是他高高在上的云氏董事长,是这个圈子里万人巴结的对象。而她,和他的合约到今天就全部结束。以后她只是枕溪,相较于他来说,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陌生人。 “哭什么。”眭阳问她。 “难过行不行。”枕溪抹着眼泪。 “你拉自己一刀的时候怎么不难过。” “那又没得选择。” “你现在有选择,追出去啊。” 枕溪往后一倒靠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呜呜哭。 “我又一次失恋了。” “你自己作,怨不得别人。” “跟他在一起我不开心。” “现在就开心了?” “也不开心,但是轻松。” 枕溪从手指缝里看他。 “以后我就是个普通人了,你没事少来见我,回头我被你粉丝堵路上群殴。我以后没粉丝了,没人为我浴血奋战了。” “甘心?”眭阳问她,“好不容易实现的梦想,就这样放弃了?” “当然不甘心。”枕溪稀里哗啦地哭。 “全国火成我这样的能有几个?我就算从头来过也达不到我现在的高度了。” “行了,反正还年轻。”眭阳呼噜了一把她的头毛。 “从头来过就从头来过。” 二百八十四、巨星落幕 枕溪退团退圈好像已经是意料之中的事,可真当云氏就枕溪退团退圈作出声明时,大家又突然觉得接受不了。 枕溪回归学生身份声明出来的当日,线上几乎有头有脸的媒体都做了专栏报道,多次引用到“巨星”“时代”“落幕”“陨落”等词。 毫无疑问,枕溪以一人之力开辟了明星偶像选秀的后辉煌时代。很难说自她之后,国内是否还能再诞生一个像她这样一举一动都能牵动万千粉丝心弦的巨星偶像。 枕溪的成绩的璀璨耀眼夺目的。她用一年的时间走完了别的明星艺人需要奋斗五六年甚至七八年的全部过程。她在她领域的成就做到了前无古人,并且,也很可能后无来者。但同时,她的辉煌也很短暂,她从走入大家视线到突然宣布隐退,其实也才一年时间而已。 大家都很替她惋惜。云氏才刚刚并购了melon和D&D,只要她坚持下去,哪怕dream girl这个组合解散,云氏也会为她好好规划。只要她坚持下去,她还是站在山顶的center,前途不可限量。 前提是,只要她坚持下去。 很明显,枕溪无法再坚持这份工作,于是她很果决地,选择退圈回去读书。 业内人都说,就枕溪身上的这份坚定和干脆,就注定了为什么,她是一百多位女孩中脱颖而出的那一个。也就注定了为什么,她是千千万万追梦女孩中最具代表性的那一个。 能被写入偶像行业教科书的枕溪隐退了,带着她满身的金光熠熠无数荣耀和还未来得及参加的,ES百年晚宴亚洲唯一女艺人的辉煌,退出了这个她曾经浴血奋斗过的战场。 从此,国内偶像女艺人的这片天地,也将由枕溪的一骑绝尘变为群雄逐鹿的战场。下一个枕溪或许不会出现。但大家会期待着,国内偶像市场将由一枝独秀变为百花齐放。 枕溪出院。 出院当天经由医生护士的手收到了许多来自粉丝的信件,信里说,大家尊重并支持她的所有决定,今后也会尊重她的学生身份。只要她能健康,只盼着她能开心。 如果有一天你还想回来,会发现我们依然站在原地。 因为每一句我爱你背后,祝福的其实是你整个人生。 她的粉丝说到做到,她出院当天,医院门口没有一个无关的人,无论是粉丝还是媒体记者,都选择了尊重她今后作为普通学生的身份选择。 枕溪很感谢。 出院的第一件事,就是带着徐姨和外婆出国旅游。 她现在是重度抑郁症和焦虑症患者,曾有过自杀倾向,出国散心,理所当然。 这是她中考完那个夏天给外婆的承诺,但因为突如其来的彩虹女孩练习生选拔,她去了西瓜公司做练习生。接着,就是练习比赛出道。 这个承诺,整整晚了两年的时间。 她要走得那个夜里,果子藜来看她。 不知道怎么知道的她家地址,也没跟她联系,也没上来敲门,就在那个楼下站了一整晚,要不是外婆早晨出门锻炼,枕溪都不会知道这个人来过。 “那个和你一起录过节目的孩子,很俊的那个,在楼下。”外婆这样跟她说。 枕溪拉开卧室窗帘,一眼就看见了他。 “怎么不上去坐?”枕溪问他。 “觉得你应该不是很想见到我。” “怎么会。” “我一直不知道你生病的事。” “我也没跟其他人说过。” “你出事的时候我在国外公演,大家都瞒着我。” “也不是什么大事。” 果子藜看着她还裹着纱布的手。 “疼么。” “还行。” “怎么可能不疼。” “现在不工作反而轻松了,觉也能睡到自然醒。”枕溪微微笑了笑,跟他说:“我今天就要走。” “去哪?” “和我家人出去散散心,这两年太忙,错过了很多事情。” “你会好起来么?” “会的。” 果子藜看了看她,突然伸手抱了过来。 枕溪有片刻的晃神,然后笑着拍了拍他的背。 “孩子长大了,还是说出国历练过后没那么害羞,你以前……” 枕溪的话困在口中,她感觉趴在她肩膀上的小孩哭了。 “对不起。” 枕溪一下下拍着他的背,说:“没什么对不起,人有开心的时候,也总有不开心的时候。活在这个世上,还是不开心的时候要更多一些。” “对不起……没有在你难过的时候陪在你身边。” 枕溪的手掌愣在半空中,好半天,才沉沉地落了下来。 “好了,你现在是大明星,被人看到大白天在大街上抱着一个女孩子,回头该出绯闻了。” 小孩吸了一口气,把情绪往里收,但说话声音还是沙沙哑哑。 “我一直看着你往前走,我……” “对不起。”枕溪摸了摸他的头。 “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粉丝。” “我也不是一个合格的偶像。” “你病好了还会回来吗?” 小孩红着眼看她,表情委屈地仿佛实际年龄只有五六岁。 “现在没想过,以后……” “以后再说吧。” …… 枕溪带着外婆和徐姨在国外胡玩了一个多月,过了两辈子都没享受过的安逸生活。 回来的时候比离开前胖了不少,甚至达到了最近两年的体重巅峰。飞机上空乘人员和周围乘客看见她,盯着她看了好半天都没敢相认。 只是飞机降落后有乘客想要拍照,被漂亮的空姐拦住了。 这一个多月的快乐生活还真得感谢云岫。是他为她在广告商那边争取到了最低限额的赔偿金,让她在赔偿违约金后还能余下一笔可以安逸生活的费用。 从国外回来之后,枕溪选择回七中读书。 她自高一就开始请假休学,现在她的同班同学已经升至高三,即将,要参加明年的高考。 校领导班主任和外婆徐姨都建议她降级重读。枕溪想了几天,还是决定按部就班地进入准高三,努力备战明年的高考。 学校老师说给她单独补课,她没答应。她现在也不过是一名简单普通的高中生,没有享有特殊照顾的权利。更何况,她现在也不必再为生计发愁,是可以,为自己请最好的家教老师。 枕溪回学校上学的那天,是真的有种幻如隔世的感觉。 她重新穿上了校服背起书包蹬上脚踏车。旁边跟着已经亭亭玉立脱胎成为大美人的卢意,以及她现在的男朋友,帅得不得了的秦易安同学。 当年的好朋友好像都在,只有李明庭和钱蓉学毕了业考上大学。 “你这缺了两年的功课可要怎么办啊?”卢意是真的为她担心。 她因为文化课成绩不好的缘故已经早早决定了走艺考生的路线,今年马上,就要去参加艺考,打算以后从事编导方面的工作。 “你要是参加艺考……”卢意给她出主意,“你要是去参加艺考,文化课的压力就要小上很多。” “我去参加什么艺考?考电影学院还是音乐学院?” “你应该都没问题。” “再早两个月,我或许都不用参加高考,拿个特招生的名额就能进去。但现在,我前脚因为生病退圈后脚又往圈子里扑?我是为了挨骂才这么折腾吗?” “你又没有病。” “大家又不知道,我可不想这么折腾。我先复习着看呗,情况不错就报国内大学,不行我就出国留学,问题不大。” “啊……出国留学?你想去哪啊?” “说不准,还早呢,以后再说。” …… 在之前,枕溪就已经预想过自己重回学校要面临的状况。 不管她现在是普通学生还是精神病人的身份,她在之前,在两个月前,还是站在娱乐圈顶端的大明星。 这么突然地要转变身份融入学生群体,别说同学们不适应,连枕溪自己都不习惯。 去过最高颁奖礼,拿过专辑大赏,在万人面前开过演唱会的枕溪,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不适应别人注目打量的目光。 经历过万人联名事件,集体黑海事件,各种那种舆论事件的枕溪,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接受不了来自旁人的指点议论。 自她踏入学校那一刻起,就感觉周围人的目光都钉在她的身上,她努力地想要挺直脊梁装作什么都没发觉,可还是在有人过来问候时匆忙慌张地回避。 无论这种打量议论和直接冲上来的问候时善意还是恶意,枕溪都不习惯。她理想中的校园环境,是大家都把她当做陌生人来看待。 可事实上,根本不可能。 同学不是粉丝,不会对她的经历遭遇产生共鸣和同情,她们看她,不是看一个有着心理问题的普通学生,而是一件活生生摆在她们面前的,娱乐大新闻。 “看什么看,有什么可看的。” 面对一直凑上前来的同学,卢意难得地发了脾气。 “大明星了不起啊。”有人这样说。 “哪里有大明星?”卢意四处扭头,“眼睛有病赶紧就医。” “面前这位不就是。枕溪,怎么?自杀好不好玩。” 二百八十五、校霸 她都还没走到教学楼,就被人给围住了。带头堵她的女生枕溪并不认识,只能从她的校服推测是高中部的同学,至于是几年级,不好说。 “这是我们学校校霸,李卉如。”卢意趴在她耳朵边小声说。 校霸? 枕溪上下打量了面前姑娘一眼,个子比她稍微矮了一点点,人偏瘦,长得也挺好看,但就是脸上的嚣张跋扈很败气质。 校霸不都是眭阳李明庭那款? 七中怎么败落到让一丫头片子作威作福的地步了。 “高二的。”卢意又说了一声。 “学妹。”枕溪客气地打招呼。 “谁是你学妹!”对面那个叫李卉如的姑娘大叫:“我可没有得精神病自杀的学姐。” 没法沟通。 枕溪断定,面前这人天生恶毒。 教不好。 “平时在电视上就看你可劲装,假模假式,该不会自杀也是骗人吧。”说着话,就伸手来扯枕溪手上的纱布。 枕溪往后避,可身后也站满了人,连卢意和秦易安都被人群给挤开。枕溪势单力薄,缩在人群里头死死握住自己缠了纱布的手腕。她知道那道疤有多狰狞和丑陋,她自己能接受不代表就愿意展示给别人看。 早知道当初做病情声明时就该说自己是重度躁郁症和反社会人格。否则也不至于现在窝窝囊囊地让学妹给欺负了。 “做什么!” 庄重威严的声音在人群外响起,李卉如来抓她的手愣了一愣,枕溪赶忙抓住空当从人群中挤出去,想往教室跑。 背后书包被人拉住,回头,发现刚出声的人是饶力群。 How old are you? 怎么老是你? “会长。”周围同学开始跟他打招呼。 饶力群现在都是七中学生会会长了? 看来以后的麻烦还真不少。 “你们刚在做什么。” 他又问了一遍,依旧带着学生会长的威严。 “跟学姐开玩笑呢。”李卉如笑着说了句。 难得,校霸还要卖学生会长的面子。 这届校霸真不行,眭阳当年可是谁都不放在眼里的。 “你学姐不想跟你开玩笑,以后没事别成群结队在校园里晃悠。” 饶力群又训斥了几句才让她们离开。 李卉如离开前枕溪朝她看了一眼,恰好,就看见了她书包上挂着的一串相片。 一般学校门口小卖铺都会卖的那种,印了十来张明星照片串在一起做得挂件。 她书包上挂得是谁枕溪没看清,但要是以前对家的粉丝…… 那就完蛋了。 “你就站着让人欺负?”打发走了那些人,饶力群才松开扯住她书包的手。 枕溪低着头唯唯诺诺,努力表演得像一个心理精神出现问题的人。 饶力群微微叹了口气。 “我们换了教室,你跟我走。” 枕溪朝卢意和秦易安摆了摆手,跟在了饶力群后头。 饶力群先带她去见了班主任,说了刚才的事。 班主任看着一直低着头的枕溪,嘴里的叹气也是一声接着一声。 “你是班长,又是学生会长,你多上点心吧。” 饶力群帮她抱着新书新课本,带着她往教室去。 “以后我是你同桌,在教室在学校,在我眼皮子底下,我会尽力护着你。” 怎么又是同桌! 给她安排个温柔可爱的小姐姐不好吗? 先不说这哥们跟她有无法调节的血海深仇,就是这哥们那戏多的女朋友,还有他这爱管闲事又聒噪唠叨的属性…… 头疼。 到教室的时候里头已经有了不少人,估计是尖子班要高考的压力,大家都埋着头认真读书,见饶力群和枕溪从前门进去,最多,也就多看了几眼。 枕溪微微松了口气,在靠窗的位子坐下。 “大家都是同学。”饶力群跟她说了这么一句。 是了,在她没参加比赛之前大家也在一间教室里上过不少课,对她这个人的认识,肯定和外面那些透过电视节目和八卦新闻了解到她的人不一样。 饶力群在她旁边坐下。他比她上次见他长高了不少,往她旁边一坐,几乎就能把她给挡个严实。 出于这个层面,枕溪觉得这是他作为同桌来说最有用的一个地方。 上课铃响,老师进入教室,开始上她返校后的第一堂课。 或许是咨询过专业人士的意见,来她们班上课的老师都没对她表现出过多的关注,也没就她返校上课说过多的话,好像枕溪就是这个班级里的一个普通学生,不是明星,也没有心理疾病,和大家一样,都是为了高考在做准备的考生之一。 这种态度让枕溪觉得异常舒服。来之前她就特别怕,怕任课老师搞那一套欢迎鼓励加油的模式,把所有人的目光焦点都集中在她身上,她怕她在这种环境下呆不了两天,就会因为恐慌再一次选择休学。 还好,还好,老师都是好老师,同学都是好同学。 下课也没人找她聊娱乐圈的事情打听娱乐圈的八卦,顶多,就是同学聊起哪个明星时会朝她看过来几眼,但都被饶力群给严严实实挡住了。 枕溪还算心平气和地上完一早上课,到了要去食堂吃饭的时间。 “你要是觉得不自在就呆在教室,一会儿我给你打上来。” 枕溪摇摇头,“也不能一直都不去,还有好几个月。” “老公!” 一听这声音,枕溪就知道何媛来了。 她拿着保温壶出现在她们班教室门口,然后旁若无人地走进来。 “看着比电视上胖了一些。” 枕溪非常诧异,诧异何媛能平静中带着调侃地跟她说话。她记得她们上次见面吵得很严重,她训斥了对方一顿后不欢而散。她以为对方会跟她不共戴天来着。 “嗯。”她淡淡应了一声。 “去吃饭?”何媛问她。 “我等卢意。” “那行,你等着吧。”何媛挽着饶力群的胳膊,“我看今天食堂发布的菜单不错,有好几个我爱吃的菜,我们先走,别一会儿没有了。” “等卢意来一起。”饶力群开口。 枕溪见何媛脸色开始不好,求生欲蹭蹭上线,赶忙说:“没关系的,我还不饿。” “还是一起吧,别回头落单又被李卉如堵到。” 是哦,这也是个问题。 “李卉如?”何媛问了声。 饶力群把今早撞见的事讲给她听,何媛表情稍缓。 “你别理她,她就是个脑残粉,全学校人都知道她痴迷果子藜。之前就放话说等你回来要整你,我看她也就是说说,真要什么……她不敢的。” 原来是果子藜的粉丝。 这比对家粉还要严重些。 眭阳,Ian,果子藜,这三位都是合作过又传过绯闻的,枕溪还如日中天的时候就是他们部分狂热粉丝的眼中钉,只是当时除了在网络上咒骂她外也没其他办法。现在…… 枕溪想起之前给她们办公室和宿舍寄蟑螂,寄被开膛破肚的小动物,以及各种肮脏污秽东西的人。还有这几年持之不倦给她写血书的那些极端粉丝,不知道平时都生活在社会的哪个角落。 要是她们学校也有几个…… 头疼啊。 “枕溪!” 卢意到了,身边跟着秦易安。 “走吧。” 前面四个人都两两走一起手挽着手,枕溪一个人落在后头,突然有了种自己是空巢老人的心态。 在娱乐圈活跃的这两年,何止是走完了别人五六七八年的道路,这心态,也瞬间成熟苍老地不似正常人。 她面前的这些孩子,天大的烦恼,可能就是即将要面临的考试。经历过最大的痛苦,可能也就是些考试不及格或者失恋之类。 哪像她。 被人下药跟人打架被直播给上亿人看,经历过了。 被人在卫生间装监控深夜撞鬼,经历过了。 几千万的广告,几千万的合约每个月都要签一两个。 动辄六七位数的赞助,天天都往身上穿。 今日担心着被人算计,明天就精心策划着算计别人。 还不是小打小闹,都以巨额金钱,前途,甚至生命安全作为赌注。 赌输了的下场,要么赵青岚,要么云想杜若秋。 相比较她们来说,她算是全身而退地比较体面的。 她失去的,也不是她本来就拥有的。 还好还好。 只不过看着面前这些无忧无虑的少男少女,她还是会羡慕。 如果当初自己没有选择成为练习生,没有去参加比赛出道,就在学校好好读书。她现在,可能还是次次占据成绩排行榜前列的高能学霸。可能会跟干净清爽的少年谈场简单的早恋,不至于涉及到家族企业,权谋地位的斗争。不至于牵扯到两条活生生的人命。 如果她认识交往的人都是卢意钱蓉李明庭,或者饶力群何媛这种,更差一点,是段爱婷赵逸磊李卉如这种,或许她永远也不会深刻了解到人被欲望贪婪侵蚀后变得有多恶心。 可能像饶力群何媛这样,或者没进圈前的段爱婷那样,在现目前再坏,也不可能坏成赵青岚那样。 所谓时势早就人才。 时势能造就的,何止人才。 时过境迁,真,什么都不一样了。 二百八十六、霸凌 枕溪觉得自己想得还是太少。 校园霸凌这个事,不只是体现在上下学堵人用言语奚落这个层面。更多的,被渗透进了生活中的一点一滴。 例如,早上到教室会发现书桌里被塞满垃圾。学校公告栏里随时都有她的丑态截图。她的书本作业本会时常丢失,然后过几天,又会一团糟地出现在她面前。 这些情况饶力群跟学校里反映了很多次,校领导也十分上心地加强了监管力度,但,见效不大。 枕溪都开始怀疑这个学校里集聚了很多讨厌自己的人,或者说,校霸李卉如的势力确实强悍。校园霸凌这种事,只要有人起个头,之后的共同排挤之类,就很顺理成章了。 对于自己能沦落到这个境地,枕溪也觉得十分无语。人总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排挤霸凌这种事,是她在最势力的娱乐圈都没受过的待遇,现在贸贸然降临到她身上,一时半会儿,她还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她想着找个机会去跟李卉如聊一聊,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解决的办法。可还没等她找过去,她倒是先被人给堵到了。 因为身体不舒服的原因,她在晚自习上请了假。独自一人从学校出来往家里去。刚踏上自行车没多久,面前就冲出来了四五个女生。 她把急刹车一捏,胸口就撞到了把手上。 李卉如叼着根烟,校服纽扣开得极低,慢悠悠地晃着步子从树底下走出来。 “走一趟吧,我们大明星。” 枕溪被两个壮实的女生从自行车上揪下来,两人一手拽着一边她的胳膊拖着走。李卉如坐在她的自行车上,一边吸烟,一边让人给她推着车子。 山大王似得。 枕溪被带到了学校后头的废旧俱乐部。 这地方…… 还真是有很多回忆啊。 她被人一巴掌推到了墙上,有人把她的书包扯下来,哗啦啦把她的课本全抖在了地上。 枕溪闭了闭眼,自己都不忍直视。 她有一天怎么就能怂成这样。 说来说去,可能还是因为刚从娱乐圈出来没多久,身上还是带着公众人物的自觉和偶像包袱。 她也是担心这会儿和人打起来,明天又得上头条。 关于她被校园霸凌的事,网络上已经有了些风言风语,她的粉丝一直很担心,但又不知道该找谁出面解决这些问题。 只能自己干着急。 “你挺能耐啊,整天跟在会长三步以内,我还一直找不到机会弄你。” “有事么。”枕溪问她。 “有事?当然有事,没事能把你叫到这来吗。” “什么事。” “就是见不得你,想打你一顿消消气。” 得,完全没办法沟通。 “我会报警。”枕溪跟她说:“你要是打了我,明天你就得被开除。” “放你妈的狗臭屁!我还会被开除?谁敢开除我!” 没教养还嚣张,满嘴脏话,实在没法沟通。 “你今天打了我,明天你的照片和身份信息就会见报,连同你家人一起。迫于舆论的压力,学校肯定会开除你,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 对方边笑边做出凶恶的表情。 “你以为自己还是那个大明星?你以为你现在做什么还有人会关注?” “但我的朋友都是大明星,我受了委屈他们会帮我发声。” 李卉如望着她,问:“你有哪几个大明星朋友。” “很多。各种报刊杂志的主编就认识不少,记者也有很多关系不错。” “我问的是明星!”李卉如开始不耐烦。 “你想知道什么?” 终于,她终于把话语的主动权掌握在了自己手上。只要占据了主动位置,就有可以谈判的可能性。 “我他妈就想问你!”李卉如把烟蒂扔到她的脚前,声音扯地很响亮。 “你和果子藜是什么关系。” 果然。 “朋友关系。” “什么朋友?” “好朋友。” “放你妈的狗臭屁!好朋友会闹出绯闻?果子藜带自拍的五条微博里有四条是关于你,这个你要怎么解释?” 枕溪抬眼看向她,想问疯狂追星的女生都这样吗? 连对方的面都没见过。或者说,对方连有她这个人都不知道,她就自己把自己代入了对方女友的身份? 她现在质问她的口气,和当初的何媛,如出一辙。 可人何媛真是饶力群的女朋友,面前这位又算怎么回事? “可能是他不爱自拍。” “你们私底下是不是有联系?” “没有。”枕溪坚决否认。 青春期陷入热恋,准确说,自认为陷入热恋的中二暴力少女,她可惹不起。这个年纪,做出多幼稚脑残疯狂的行为都不奇怪。 “放你妈的狗臭屁!不联系你们那个破交流群怎么来的?” 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嘴可真脏。 “甘如和周意卿关系不错,我和甘如关系不错,所以……” “你有他们的联系方式?” “没有。” “手机拿出来!” 见鬼! “手机拿出来听见没?” 李卉如使了个眼色,枕溪旁边那个像是练过铅球的女生就把胳膊扬了起来。这巴掌要是打到脸上,她未来一个多星期绝对没法见人。 枕溪妥协,掏出了手机。 “手机不错啊,挺贵的吧。” 这位对她以前的收入是有什么误解? “赞助商送的。” “密码。” 枕溪没出声,她旁边的女生立马,一膝盖顶到了她的肚子上,顿时,她的胃部就有了翻江倒海的感觉。 想吐。 枕溪真的开始恼火,她迅速扫了一眼周围,又默默垂下了头。 这会儿势单力薄,要真打起来还是她吃亏。 “密码!” “0328。” “谁的生日?” 枕溪没回答,李卉如这会儿也没空理会她,她已经开始翻阅起她的通信薄来。 这个她倒是不担心,果子藜周意卿包括演艺圈里这些知名的人在她的通信薄里都没有存原名,就是怕哪天手机掉了给人添麻烦。 不是跟她熟悉的人根本猜不出谁是谁。 李卉如翻了一会儿,眉头越皱越深。 “说了私下不联系。”枕溪开口。 “等等,阿珍,你猜我看到了谁?” 李卉如突然喜笑颜开,冲着枕溪旁边那位,刚才怼了她一膝盖的铅球女生喊了一声。 “谁?” “你老公。” 叫阿珍的女生一瞬间笑得眼睛都藏到了肉里,问: “真的吗?” 李卉如把手机给她看,上面赫然写着齐橹二字。 真糟糕。 因为岑染的关系,这位的名字一直没改。 “你,你快把号码记下来,以后你每天都可以跟你老公说早安晚安么么哒。” 真是够了! “明星的手机都处理过,陌生号码没法联系。”枕溪冷静开口。 两个女生的脸色马上就垮了。 “没关系,以后你用枕溪的手机打就好了。” 呵呵。 “人家会拉黑名单的。” “那你现在,现在赶紧给他打一个。” 说话间,李卉如已经按了通话键。 枕溪感到绝望。 因为岑染,因为云家那些事,她和齐橹的关系突然就很尴尬了,有很长时间,他们都没有联系过。这会儿突然打过去,人指不定还以为她又在发什么疯。 “枕溪?” 这个声音一出,枕溪就听到了来自周围女生的尖叫。 她听着都异常刺耳,更别说听筒对面的齐橹同学。 等她们尖叫够了,对方才问了句: “怎么回事?” 阿珍开始边哭边对着那头诉说自己对对方的爱恋,说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人家,听了哪些歌,买了多少专辑,海报一直贴在床头等等等等。 声音聒噪且刺耳。 “这是枕溪的手机是吗?” 对方安静听她说完话才开口问了一句。 阿珍一愣,就被李卉如抢过了手机,用同样刺耳聒噪的声音喊: “二哥!果子藜在你旁边吗?” 齐橹对内年纪排行第二,这位自称果子藜夫人的同学,当真不客气。 “在。” “我能跟他说话吗?” “你先回答我,这是枕溪的手机是吗?” 李卉如向她投来了阴毒的一眼,然后不甘心地应了声。 “她人呢?” “在旁边呢。”李卉如突然开朗,“我们是特别特别好的朋友。” 可去他妈的吧。 “你能让她接电话吗?” 李卉如还在犹豫,那边就说了句: “我跟枕溪说句话就让果子藜来听。” 李卉如把电话递了过来,用眼神警告她不许胡说,旁边的阿珍也拿肥壮的胳膊圈住了她的脖子。 “嗯。” 枕溪应了声。 那边突然就安静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说: “明天我们在Y市有活动,大概下午就能结束,见一面吧。” “不……” 枕溪一个字刚出口,脖颈就被勒紧了,李卉如拿手指着她的眼睛,仿佛那尖锐的指甲在下一秒就会戳进她的视网膜里。 “嗯。” “叫上果子藜。”李卉如那口型跟她说话。 “你一个人?”枕溪问。 “其他人也会来。” 李卉如满意地笑了,她把手机接过去,刚喊了一声“二哥”,那边就把电话给挂了。 李卉如的心情还是很好,示意阿珍松开了枕溪。 “表现不错,今天就先放过你,明天一起去哈!” 二百八十七、恶毒的嫉妒 李卉如带着她的鹰犬爪牙走了,同时带走的,还有她的手机。 枕溪自己蹲在地上捡那些被踩脏的书,心里有种莫名熟悉的感觉。 当年,林征和他女朋友也这样对过自己。 至于他们的下场…… 这位李卉如同学,是真的不了解她。以至于不知道她当年的丰功伟绩。 可能还是得向管教枕晗那样,认真教一次,就乖了。 问题是像她这样的女孩子,会怕什么呢? 头疼。 …… 要个A7见面的时间和地点,还是李卉如通知的枕溪,一副你敢不去你就死定了的架势。 李卉如和阿珍,以及她们另一个叫思琪的小伙伴早早来家里找她,因为一会儿要见偶像和梦中老公的缘故,几个人都打扮地十分用心。 枕溪把她们叫到卧室,随手锁上了门。 “你家够大的啊,看来当明星是真赚钱。” 就凭着这句话,枕溪猜测李卉如的家境不算好。她现在住得房子就是普遍的三室两厅格局,无非就是房子的面积要大一些。 这三个人一进来,就非常不客气地翻她房间里的东西。 她的衣柜,护肤化妆品,几乎每一样,都能让她们惊叹个一两声。 当然,看中的东西也理所当然地被她们收到了自己的包里。 “这些裙子可真漂亮。”阿珍看着她衣柜里的衣服,遗憾地说:“可惜我都穿不上。” “挺贵的吧,这些衣服。”李卉如问她。 “赞助商送的。” 她退圈之后,甘如把她在寝室里的东西全寄了过来,这些衣服就占了很大比重。甘如的意思,是不要便宜了宿舍里那些痴心妄想的人。 毕竟这些衣服裙子,有好些花钱都穿不上。 “我看你现在也穿不上了吧。” 枕溪看她那明显琢磨着什么的表情,还以为她要把这些都拿回自己家去。 问题是她能穿得进去? 下一秒,李卉如从她的笔筒里抽出了剪刀,大笑着,疯狂地,和另外两个人一起把她衣柜里的漂亮衣服裙子给剪了个稀碎。 真,我得不到也不给你。 枕溪看了看那满地的碎片,心里头还真有了心疼的感觉。 不说这些衣服代表了多少的名誉地位,就她本身的价格。 都是钱啊! 到了要出门的时候,枕溪的衣服都是李卉如给她挑得。从衣柜最最里面,摆了不知多少年的,洗了发白的牛仔裤和发着陈旧灰色的T恤衫。 估计都是从那个家里带出来的老古董了。 那T恤往身上一穿,她的肚子都能露出一截来。 裤脚更是,短了好长一截。 阿珍的目光一直在她小腹上来回,时不时,还看看自己藏不住的肚子,说她:“你怎么那么骚。” 枕溪转头看了眼穿衣镜。 当明星的好处,就是把落落大方和自信的气质磨了出来,还有她这比例她这腿,再难看的衣服穿她身上,都能吹一句时尚。 最后,李卉如还是让她把校服换上,且,不许她洗脸化妆。 她十八岁的皮肤就算不洗脸化妆又能有多大影响。李卉如估计也这么想,拿阴影粉给她脸上扫了好几层,枕溪看镜子中的自己。 真,灰头土脸。 出门,李卉如不想挤公交,要让枕溪拿钱出来打车。 她们四个人挤上了一辆出租车,李卉如单独坐在前面,枕溪和两个壮实女生挤在后座。这两位,一个像是铅球选手一个像是举重选手,一坐下来,肚子上的肉都能堆成几层。 枕溪吸了吸鼻子,她仅有的一瓶香水,还是眭阳去法国公演后给她带回来的,这三人拿走就算了,也不知道往身上究竟喷了多少。 在窗户没打开的时候,整辆出租车都弥漫着她们身上混杂着体味和香水味道的窒息气味。 “你……”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里打量了她许久,问:“你是那个枕溪吗?” 枕溪没说话,李卉如替她应了。 司机高兴了,说:“没想到还能拉到个大明星。之前走哪都能看到你的广告,市中心最大的那个广告牌前段时间还挂着你的手表广告,怎么这段时间换别人了?” 看来这位司机师傅不知道最近发生的事。 “你不知道啊?”李卉如惊奇地开口,“枕溪已经不当明星了。” “啊?为什么呀?” “因为她有精神病,之前因为自杀进了医院。医生说治不好,担心她哪天想不开去杀人,所以不让她做明星了。” 司机师傅踩了一脚刹车,枕溪的额头撞到了前面靠背,当即就红了。 之后就是漫长的尴尬和沉默,等到了目的地,司机师傅连钱都不要就走了。 “看来人人都怕精神病。”李卉如说。 齐橹订的地方是本市一家非常高级的餐厅。视野开阔的半透明房子,阳台外头就是一大片湖,养了不少天鹅。 旁边三个人大呼小叫地厉害,一直拿着手机拍个不停,吵得枕溪耳朵疼。 侍应生说距离齐先生预约的时间还有一阵,他可能稍晚才会来,问枕溪要不要吃点甜点。 “好啊!”李卉如问:“你们有什么。” 菜单递上来,李卉如一翻开脸色就不好。 “怎么全是英文?” 枕溪没理她,自己跑到阳台外面去看天鹅。 齐橹进来的时候,和其他人一眼看到的,就是盘腿坐在湖边的校服少女,裙摆刚刚遮过膝盖,露出了一截好看白皙的腿。头发垂在身后,几乎快要触及到木质的地板,她的手上捧着个小碗,面前围了一圈的白色天鹅。 “啊!” 因为有个姑娘猝不及防地叫出声来,阳台上的少女回过了头来,肩颈拉出了一个特别漂亮得弧度,是长期练舞才能练就的线条。 齐橹特别惊讶,那个背影确实和枕溪一模一样,但他又不敢在第一眼看见时就确认。 他有多长时间没有见过枕溪? 现在这位和印象里的人完全不一样。 以前那种锋芒毕露的绮丽,那种胜券在握的气势全都没有了? 眼前这位安静平和中又带了点冷锐的人是枕溪? “来了。” 少女从地板上站起,把刚才玩水撩起的袖子放了下来。一眼,齐橹就看到了她左手手腕上缠着的白色绷带。 听说当时割得特别深,缝了有好几十针。 意识到枕溪顺着他的目光往自己手上看去,他赶忙地错开了眼,问了句: “这几位是?” 还能是什么! 要不是因为她抑郁症患者的人设,她真想匍匐在地高喊一声,各位大爷行行好,赶紧把这几个什么果子藜夫人,齐橹女友和方楩老婆的怪胎收走吧。 “你瘦了。”方楩揉了揉眼睛。 “胖了。”枕溪说。 “瘦了,脸色特别难看。” 开玩笑,小半盒阴影粉在脸上呢。 枕溪在心里翻个白眼,朝着打刚才开始就一直特别端庄乖巧的三位一挥手,“这几位是……” 她抛砖引玉,剩下的自我介绍她们进行。 毫无疑问,说着说着又开始哭,说着说着嗓门又无限放大。 周意卿听她们说一会儿,要转眼过来看她一眼。那意思分明在问,这几位是什么情况。 “饿了。”枕溪开口。 “点菜吧。”齐橹把菜单推了过来。 枕溪顺手,往李卉如的方向推去。 “你想吃什么?” 全英文的菜单,里头有些内容连她都看不懂,更甭提这几位不学无术的人。 李卉如假模假样翻开菜单,脸色难看得厉害。 齐橹戳了戳她,在桌子上写下了一个“月”字。 枕溪知道他什么意思,轻轻摇了摇头,对方立马会意。 枕溪装作咳嗽,捂着嘴小声跟他说: “一会儿看眼色。” “我随便好了。”李卉如故作轻松地把菜单推出去,“我也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 枕溪瞥了一眼齐橹,他立马嘴甜得开口。 “我们按照三位美女的喜好来。” 三人喜上眉梢,尤其阿珍,脸红的宛如面粉做得寿桃。 “子藜。”李卉如轻声问:“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你不是饿了么,想吃什么?” 越过方楩,果子藜向她看过来。 枕溪捂住脸,这小孩还是一如既往地,不会看眼色。 “谁请客。”齐橹开口。 看看,这才是混过娱乐圈的觉悟。 “我……”果子藜才说了一个字,大腿就被方楩拧了一下。 “三位美女请么?”方楩笑着看向对面的思琪。 “啊?”思琪一边享受在方楩的温柔笑容中,一边又很纠结请客这个事。 “没问题啊。”话是李卉如说得,说的时候还瞪了枕溪一眼,“想吃什么随便点。” “那就不客气了。” 齐橹翻开菜单,说着他地道的牛津腔,哗啦啦点了十来个菜。 枕溪随便听了听,全价格不菲,然后,还点了一瓶年份不小的红酒。 偏对面的三位都沉浸在他流利英文的帅气面容中,对于那些价格不菲的食物一无所知,或者是根本没放在眼里,觉得反正最后有枕溪。 可是枕溪一会儿就要溜了。 等菜全部摆上来,枕溪确定红酒已经没法退回去后,跟李卉如说: “我出来没跟外婆说,你能把我手机给我打个电话吗?” 二百八十八、逐梦演艺圈 李卉如阴阴邪邪瞪了她一眼,说得话像是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中挤出来。 “对哦,你的手机忘在我这了。” 枕溪出去没一会儿,另外四个人也从房间里出来。齐橹说找了工作上有问题的借口出来。 枕溪不管他们找了什么借口,她问: “今天有粉丝眼生的经纪人,助理或者工作人员跟来吗?要可靠的。” “我家亲戚,今天才入职,怎么了?”周意卿问。 “正好。”枕溪抽了张名片给他,“让你家亲戚在门口等着,等她们出来的时候,装作星探的样子把这张名片给那个比较瘦的女孩。” 周意卿看了看名片,上面写得人和经纪公司都没有听说过。 “你这是做什么。” “不做什么。” 这张名片上的人,就是当初成就赵青岚演戏梦想的那位。 这三位不是爱做梦吗,她就送她们去做梦。 点了一桌子菜,点了一瓶年份不小的红酒,他们几个一口没吃,像是被什么追着似得,蹿上车就走了。 枕溪想了想,那三位把所有零用钱加起来也付不起刚才那桌菜的账单。照枕溪猜想的,她们仨的家庭条件,能为她们买单的可能性也很小。不管李卉如最后怎么跟餐厅协商,这笔钱她是肯定要出。如果这个时候,恰好地,有个星探找上来,说几句漂亮的话,以李卉如当时的委屈愤怒和虚荣,以及急需用钱的紧迫,不可能不上当。 她不是一直说枕溪只是运气好,如果她有同样的条件…… 那就送她去逐梦演艺圈好了,看她能不能像赵青岚那样“幸运”地,遇上一个孙制片。 不过在那之前,得把剪坏她裙子的钱还回来。 对了,还有昨天捅到自己肚子上的那一拐头。 “枕溪,枕溪!” 方楩连叫了两声,才把枕溪的目光从窗外唤回来。 “你饿么?” 枕溪摇摇头。 “方便在前面找个路口给我放下就行。” 四个人都脸色难看地看向她。 “你们也忙一天了,快点回去休息吧。” “我们是为了陪你演戏才来跟你吃饭的吗?”齐橹开口。 “哥!”果子藜扯了他一下,“你别这么说。” “你退圈,不想再跟娱乐圈有牵扯,不想见我们可以。但果子藜没做错什么吧。因为网络上你被校园霸凌的传闻,我弟整天急得睡不着觉。” “你都说了是传闻,假的。” 齐橹一下,把她的刘海撩了上去。 “你这额头怎么回事。” “刚才坐车,不小心撞得。” “那三位看着就不像什么正经姑娘。我没看错的话,其中一位手上戴着的,是方楩今年生日送你的手链吧,你自愿给的?” 枕溪都没注意到她们在自己家打砸抢了些什么。 生日礼物的话,得要回来才行。 “昨天一直接你电话的是她们当中谁?今天要不是我们,你这手机还要不回来吧。” 方楩皱着脸看她,说:“你现在怎么能怂成这样。” 不然呢?在退圈热度都还没冷下来的时候搞出几个社会新闻来? “我会处理。” 齐橹冷笑了两声。 “行,我也不愿意多管闲事。你也没吃饭,果子藜也饿着,我给你两找个地方吃饭?” “哥!” 齐橹一眼瞪过去,果子藜闭了嘴。 真说到做到,车子把她和果子藜往饭店一丢,立马就消失了。 除开上次深夜不期而遇的泡面,枕溪还是第一次单独跟果子藜吃饭。 尴尬。 小孩儿倒是很开心的样子。 “你看着比上次胖了一些。” 是吧,就方楩眼睛瞎。 饭吃一半,果子藜从桌子底下推了个东西来她面前。 “这是什么?” “卡。” 她当然知道这是银行卡。 枕溪叹气。 “想你生活得舒服一些。” “我现在很舒服啊。” “可是你支付了违约金,之前还去国外呆了一个多月,听说还买了房子,我觉得你……” “我现在活得很好。”枕溪笑,“况且上学也没什么需要用钱的地方。” “这是我的心意。” 小孩儿瞪着眼,一脸固执地看向她。 “嗯。”枕溪还是笑,“现在赚钱了。之前不是说赚了钱要给父母买房子?钱给了我怎么办?” “房子。”小孩儿不好意思地笑,“已经买了。” 是吗?看来是真赚了不少钱。 “这是我自己攒下来的零用钱,不多。” “行了,收回去吧。”枕溪摆摆手,“我怎么能收未成年的钱。” “明年我就18了。”果子藜板着脸。 “所以你可不可以不要再把我当做小孩来看待。” …… 枕溪算是领教了果子藜这孩子的顽固程度,反正这卡不收下,这顿饭就没法吃完。 拗不过对方,想着放着也能收点利息,收下了。 要走得时候,对方问她: “我平时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不会耽误到你学习。” “你不忙吗?”枕溪问他。 “我不忙的时候可以来这里看你吗?” 这孩子这段时间肯定又蹿了不少个子,现在站在同一水平线上看他都累得慌。 肩宽腿长,站在她面前都能把她完全挡住,确实不能再给对方冠上小孩的固有印象了。 …… “你可算回来了,电话一直没打通。” 推开家门的一瞬间,是徐姨着急中带了点古怪意味的脸。 “怎么……” 枕溪的话没说完,因为徐姨侧开身子,她就看见了坐在客厅沙发上的林慧。 “你来做什么?” “丹丹!”刚喊了一声她的名字,林慧的眼泪就刷刷往外掉。 和枕晗哭得一模一样,非常讨厌。 枕溪去看外婆,她杵着额头还算平静,像是已经看过好几出这个样子的阵势、 “什么情况。”枕溪拿口型去问徐姨。 “有好戏看。” “有话说话,我家不欢迎你。”枕溪干脆拉开了大门。 林慧狠抹了一把眼泪。 “你爸他!” “不是人!” 嚯!敢情今天才知道呢? 枕溪靠着外婆坐下,林慧开始她涕泪纵横声泪俱下的诉苦。 她嘚吧嘚说了十来分钟,大致意思是,枕全和一年轻寡妇勾搭上了,在外面租了间房子,成天成天和那个小贱人呆在一起不归家,还给人养着野种,说要把那个野种当亲生儿子,供人上大学。 “枕全他,真不是人!” 枕溪听完,真是没忍住地笑出声来,说了句: “该!” 林慧呆愣地看着她。 “对方有哄着我爸跟你离婚吗?” “那个小贱人!”林慧表情瞬间切换到恶毒的状态,“不知道给你爸灌了什么迷魂汤。” “你想和我爸离婚吗?”枕溪问她。 “怎么可能!休想!” “那你来找我干嘛。” “你能不能劝劝你爸。”林慧态度放软,“他也老大不小了,还和一个寡妇勾搭上,现在邻居都在看我的笑话。” “我要劝他什么?”枕溪笑,“他要跟你离婚,我得买一千响的炮仗放个三天三夜。” 枕溪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林慧,你也有今天!” “当初我妈怀孕的时候,你那时候勾搭枕全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样一天?你有什么资格指责人家是贱人不要脸?人也没在你怀着枕晗的时候见缝插针啊,我看你现在也没因为这事落个抑郁症什么的。何况,人也没苛待你的宝贝林征和枕晗,说什么我爸要给人家养野种,他确实,是养了林征不少年,你还有什么不知足?” “你以为那贱人看上他什么?还不是他这会儿出手阔绰。要不是你,他哪有钱去找那个贱人?” “我给我爸钱有什么问题?”枕溪摊手,“老实说,我之前赚那么多钱,我拿出一部分孝敬他老人家没错吧。至于他拿那些钱去做什么,我也管不了啊。” “你故意的!”林慧指着她。 “我就是故意的。我爸长得帅又精神,现在也不老,还有两个当大明星的女儿,他凭什么要跟你这个黄脸婆过一辈子?看来我得找个时间去看看我爸,让他赶紧跟你离婚。反正房子在我爷爷名下,他的钱都我给的不算共同财产。跟他离婚,你一分钱都拿不到。” “你现在已经不是明星了,但我的晗晗……” “拉倒吧。”枕溪笑,“她也出道了不短的时间,我们都结算了好几次,她有给你寄过钱吗?她的钱,今天买件衣服明天买个包,结算没多久就能花个干净还得跟我要。”枕溪看着她咕噜噜转的眼珠,说: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就指望着枕晗在圈里攀个高枝钓个金龟婿好让你也跟着飞黄腾达。我告诉你,甭想!确实,年轻又漂亮的小姑娘往上扑谁也拒绝不了,但真高枝真金龟婿谁能看得上她?跟她,也就是白玩。” 枕溪呵呵笑,“你以为枕晗跟的那些人都你在电视上看到的那些穿西服的俊朗小伙?我跟你说,就我知道的几个,年纪比我爸都大。你们还真是母女两嘿,脾气秉性一模一样。要我说你闺女还没你会算计,起码你当初还能骗着我爸跟我妈离婚。我看你闺女现在,也就为了个包啊表啊项链的跟着人家,你说那些东西,也不是经典款,过期掉价的速度比你人老珠黄啊,快多了。” 二百八十九、好事成双 看来也只有在羞辱林慧枕晗这家人的时候,她的嘴皮子才能这么利索。 林慧再没一句话说得出来,只能灰头土脸地,走了。 “怎么想的?来找我诉苦求助?”枕溪问徐姨,“她以为我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可能也是觉得走投无路,想着干脆破罐子破摔,万一你傻呢。” “你说我要是不知道这事,那还好。我要是知道了,我能忍住不去落井下石?我等这天真可等太久了。” 枕溪笑嘻嘻地撑个懒腰,“我今晚得睡个好觉,明天我就提着果篮拜访枕全去。” 林慧不是说离婚不可能吗?她得推波助澜添把柴去。 要是和枕全离了婚,林慧和她那个吸毒的儿子就喝西北风去吧。 还想指望枕晗?指望枕晗还不如指望菩萨。 一夜无梦,第二天醒过来的枕溪,是神清气爽的枕溪,她感觉很长时间一直堵在自己心里的那口气,彻底释放了。 “外婆就别去了,看见枕全还糟心。我自己看笑话去。” 枕溪准备了件体面的衣服,退圈到现在,她还是第一次把自己按着明星的架势捯饬。 “我得让枕全觉得他后半辈子能依靠上我。这个婚,他必须得和林慧离了。” “虽然林慧确实不是个东西,但我觉得你爸也没好到哪去。”徐姨开口。 “当然,什么锅配什么盖。他枕全能娶到我妈是他祖上冒青烟,你看看他之后找得这些人,什么玩意儿?” “那你以后还给你爸大笔钱花,让他安稳幸福地度过后半辈子?” 枕溪搂着徐姨,呵呵笑。 “我现在也不是明星了,还支付了大笔违约金,我还哪来的钱呢?我今后也得靠学校补助过日子了,以后每个月,我最多只能给他四百了。” 徐姨笑,给她竖起大拇指。 …… 枕溪在路边摊随便买了个果篮,自个儿朝着打听到地方去。 开门的是个三十来岁的小女人,皮肤细腻且白皙,有着南方人的玲珑娇俏。 也不怪枕全突然看林慧不顺眼。 确实不能比。 “哎呀。”说话也软糯得很。 “我爸……”枕溪笑着开口。 小女人一下紧张了,冲着房子里喊了声: “老枕!” 枕全擦着手从厨房里出来,这是枕溪太熟悉不过的场景,只不过换了个地,旁边换了个人。 “你怎么来了?” “我能进去坐吗?” 小女人打开门,热情地邀她进去。 枕溪看到了趴在桌上写作业的男孩,十二三岁的样子,和小女人长得像极了,几乎看不出生父的样子。 “爸!”小男孩脆生生地喊了句,“我饿了。” “哎哎哎,马上就好了。”枕全又往厨房钻,“还有你最爱的红烧排骨。” 真是机灵的孩子。 难怪枕全上赶着给人当爹。 “吃了么?”小女人问她。 枕溪摇摇头。 “老枕,多弄一些,丹丹还没吃饭。”小女人冲着厨房喊,然后又转头看向她,问:“我可以管你叫丹丹吗?” “可以。” 反正这个名字都被人叫烂了,也不外乎多她一个。 “我可以管你叫姐姐吗?” 小男孩偏头看她。 “可以啊。”枕溪笑。 反正以后也不来往。 这母子真会来事,林慧现在的段位,确实不行。 等一桌子菜全部上来,枕溪才开始说今天的来意。 “昨晚来我家又哭又喊,惊得我外婆一整夜没睡好觉。我也只听见她骂人了,其他什么都没听明白,就想着今天过来看看。” 气氛尴尬,只有小男孩默默地吃饭。 “你别理她。”枕全晦气地开口,“那个疯女人。” 看来离婚的决心很深刻了。 “这屋子是不是太小了?没装空调是吗?感觉有点热。” “临时找得,确实不行,委屈小何了。”枕全说。 “也不能太委屈自个儿啊。我也是自己找了住处后才发现,我爷爷那房子是真好,又宽敞又明亮,采光也好,冬暖夏凉。” 枕全表情微动,估计是想到这么好的房子现在就林慧一人住着。 “听说聚众吸毒的场所会被封,您不在家,万一林征……” “他敢!” 枕全缓口气,“我过两天就搬回去,那是我的家。” 嗯,对,有这个觉悟最好,千万别便宜了林慧和她儿子。 随便吃了点,枕溪就说要走。她掏了个红包出来递给那个小男孩,说:“初次见面,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 “别别别!”小女人推辞着。 “是给孩子的。”枕溪把红包塞到小男孩包里,“得好好读书,做个正直善良的人。” 十二三岁的孩子,聪明一点的话,能懂很多东西了。 “是,我一定好好读书,将来给爸和妈买大房子。”语罢,补充了一句:“还有姐姐。” 枕全笑得欣慰极了。 这孩子是真聪明,真心眼不少。 “我得走了。”枕溪心疼的看着枕全,“您钱还够花吗?” “够!你之前给了那么多。倒是你现在,读书还顺利吗?” 哟!枕溪瞪大眼,都知道关心她了。 还是深刻意识到了她财神主的地位。 “还好。” 枕溪拉开房门,意外地,和门外的人撞到了一起。 林慧来了! 枕溪激动地搓手。 有好戏看了,有好戏看了。 “贱人!”林慧推了她一把,径直朝着屋里的小女人去,一把就揪住了对方的头发,啪啪几个耳光甩上去。 小女人尖叫,她儿子也尖叫,枕全发出雄狮般的怒吼。 枕溪已经迈出门的脚,又悄悄收了回来。 枕全把林慧扯开,小女人已经披头散发地抱着她儿子跪坐在地上。 “枕全!你不是人!” 不知什么时候,林慧和枕全厮打在了一起。起初,枕全还让着她一些,到真被林慧甩了几个耳刮子后也不客气地甩了回去。 枕溪避着她们的拳脚,嘴上说着: “别打了别打了,有什么好好说。” 心里恨不得鼓掌助兴大吼一声: 撕!尽情撕!再撕得响亮一些。 两人越打越激烈,把桌子上的锅碗瓢盆都掀翻在地上。 枕溪觉得事态到了差不多的地步,毅然决然地,打电话报了警。 以枕全死要面子的偏执程度,要夫妻打架闹到派出所,这婚保管离定了。 听见警车声音后,枕溪走了。 当天晚上,枕晗就给她打了电话,问: “爸妈要离婚你知不知道?” “注意!是我爸要和你妈离婚。我知道啊,我很赞成。” “他两离婚对你有什么好处?你这样上赶着吆喝。” “没什么好处。”枕溪想了想,呵呵笑起来,“可是我高兴啊,我今天开心得不行,简直比拿奖的时候还开心。我爸要和林慧离了婚,她就得露宿街头。” “怎么可能!”枕晗声音尖锐,“我怎么可能让我妈露宿街头。” “那你给她钱啊,你给她多少她全拿给林征去吸毒你信不信?” 那边不说话。 “你那些好哥哥好叔叔好爸爸要知道给你钱是让你拿给亲哥吸毒,他们会不会觉得你特别孝顺啊?还是觉得吸毒犯的妹妹肯定也不干净。” “我不会让他们两离婚。” “是哦,他们两不离婚,我给我爸钱,也就顺带养着你妈和你哥。你一分钱不出还落个轻松。反正在我这边,这个婚肯定得离。” “管好你自己吧。”枕晗摔了电话。 …… 星期一去上学,毫无意外地,碰到了李卉如和她的小跟班。 她这会儿看着枕溪,脸上已经少了之前那种嫉妒到要发疯的表情。 “我要出道了你知道吗?” 那人动作那么快? “哦。” “那天我遇到个星探,他说我长了张电影明星的脸,让我到他们公司去试戏。昨天我见了他们公司的老板,对方说我天资出众,正好他手上有个片子,保管能把我捧得比你当初还红。” “恭喜你。” 李卉如昂着头,“你以为你们那天走了我就没法结账?我告诉你,我老板不仅给我结了账,还给了我一大笔钱。” “很好。” “但我还是要跟你说,那天我很生气,现在我要打你一顿消气。” 李卉如使了个眼色,那两个铅球举重妹子又来拽她。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枕溪喊了一声,“你要想当明星想出道的话,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得罪我比较好。” 李卉如一脸,看你怎么鬼扯的表情看她。 “这个圈里站在顶层的那些人我认识不少,拍电影的话,我认识出品人制片和宣发,都是这个行业的翘楚。我也认识不少记者媒体,你要是想当明星,这些可少不了。” “我老板说他会搞定。” 李卉如又使了个眼色。 “我可以给你介绍跟云氏合作。”枕溪快速喊出声,“云氏你知道吧,国内最大的电影传媒集团。” “有了云氏的助力,你的路会走得顺畅一些。” “你会这么好心?” “我只是希望能安静地读书,还有。”枕溪看着举重妹子卡到*里的手链,“这是我家人送的生日礼物,可不可以还给我。” 二百九十、世纪离婚 李卉如这人她还真没看走眼。 又坏又蠢,说得就是她。 天下没有白吃午餐这句话,她以为三岁孩童都知道。 但李卉如是真的觉得她遇到了贵人,马上要拍电影出道成为大明星。 她让周意卿亲戚递过去的名片上那位,就是圈里专业拉皮条的。 给有钱人介绍小明星,也给想出头的小明星介绍有钱人。两边收钱办事,两边都不耽搁。 有的时候还收第三方钱,例如枕溪的。 她当时要的,就是让他给赵青岚介绍个有钱有势还胆大包天的。 她现在要的,还是让他给李卉如介绍个胆大包天的。 毕竟赵青岚是当红明星,李卉如是毫无社会阅历只知道逞凶斗狠的蠢笨少女。 她只希望李卉如立马去逐梦演艺圈,别再出现在她眼前。 枕溪用处理过的手机跟对方联系,问他给李卉如介绍了个什么人。 “拍电影的,她不是想拍电影吗?” “什么电影。” “你说呢……呵呵。” 对方笑得刺耳极了。 “别太过分了。” “你放心,她只要拍上一部,这辈子都……她可跟我借了不少钱,她不去拍电影怎么还我钱。” 电话那边的人啐了一口,“你知道那个小丫头片子跟我借钱签的谁的名字吗?枕溪!她说让我去找枕溪要钱,我可去他妈的吧。” “万一枕溪不认识她不给钱呢?” “她说她能把枕溪骗出来拍裸照。说拿这些照片去威胁枕溪或者卖出去,都是一大笔钱。” 真的枕溪在电话这头无语,刚才生出的一点点怜惜愧疚的心,荡然无存。 坏孩子就是坏孩子,难以拯救。 “我胆大包天敢去找人家枕溪?就算她现在不在娱乐圈混了我也不敢去找人家啊。要是让上头知道,以后我还混不混了?” “什么上头?” “枕溪退圈的时候云氏对内发了个声明,不许任何媒体任何人去打扰枕溪,一经发现……” “一经发现怎么?” “自己想去呗,肯定不是好事。” “等我出名了,第一件事就是包养果子藜,让他天天给我唱歌跳舞。”李卉如冲着她的两跟班呵呵笑,“到时候把方楩给你,把齐橹给你。” 枕溪在心里默默替被点名的人默哀两句,揣上刚刚要回来的手链,转身走了。 …… 下午课上一半,班主任跟她说,有人打电话到办公室找她。 “我现在在家,林征也在,你立马回来。” 以这种命令式口吻说话的人,正是枕晗。 昨天不还说工作忙,今天就回来了? 枕溪是有点不想搭理她,但又怕错过什么精彩大戏。 跟老师请了假,她回去了。 门一推开,林慧坐在沙发上哭,枕全坐在窗台边抽烟。 枕晗看了她一眼,说:“离婚的事我坚决不同意。” 枕全看她一眼,深吸了口烟,说:“晗晗,爸跟你妈真过不下去了。” “是啊,勉强在一起对谁都不好。”枕溪开口。 “你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地。”枕晗瞪她。 真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要离婚也可以,钱给到位就成。” 林征要不说这话枕溪都没发现他。他缩在角落,整个人都快瘦没了,一说话就又是哈欠又是鼻涕,一副毒瘾随时可能犯起来的模样。 “你要多少?”枕全问。 “小几千万得有吧。” “你做梦?” “你姑娘可是享誉全国的大明星。怎么着也红了一两年,赚的钱肯定不少吧。” “我赚的钱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爸不是要跟我妈离婚吗?这抚养费得有吧,还有青春劳损费,精神补偿费等等,加起来也不少了,不能这些年都给你们家白干活吧。” “那就按照法律来,怎么判怎么说,但这房子是我爷爷的,我爸很多年没上班,没收入,所以没有夫妻共同财产,只有共同债务。” 浅意思,一分钱也别想得到。 “那小贱人怎么还没到?”枕晗开口。 枕溪这才知道他们还喊了那小女人。 也对,以枕晗的性子,绝对不会错过羞辱人的机会。 小女人和他儿子才进门,枕晗就问了声: “她?” 得到林慧答复后,冲上去就给了人几巴掌。 真和林慧一模一样。 小女人被打蒙了,好半天没回过神来,她儿子把她护在身后,冲着枕晗大喊: “你干什么打我妈?” “你是她儿子?正好了。” 语罢冲着人也是几大巴掌。 “干嘛打孩子。”枕溪拦了一下,“大人的事别牵扯小孩。” “爸!” 小男孩冲着枕全喊了声。 “你叫谁爸?”枕晗又凶狠地扬起了巴掌。 枕溪扯住她的手,“说了别打孩子。” 枕晗反手,就推了她一把。 “你以为你是谁?这家里你说了算?” 枕溪见她扬起手臂,问:“怎么?想打我?” “这些年你可没少打我。哥,你给我抓住她。” 枕溪被林征扯住手,枕晗朝着她一步步靠近。 “妹妹,你要给我钱,我就放了你。” 林征亲切朝她开口。 枕溪没理他,她就盯着枕晗,说: “你敢打我一个试试。” “怎么?还以为自己是那个不可一世的枕溪?现在可没人护着你。云岫不在,眭阳不在,连你的粉丝也不在,我岂不是想怎么打你就怎么打你。” 枕晗一巴掌扬了过来,枕溪踩着林征的脚往后避,她的指甲就堪堪从她的鼻尖擦过。 划破了。 “哥!你给我拽紧她,回头我给你钱。” “好嘞!” “你敢!”枕溪怒目而视,“你敢打我,我要你死!” “你看我……” “怎么了?” 小女人进来时没关门,此时被人轻轻一推,开了。 枕溪一看来人,喊了声: “眭喜姐。” “哟,你这是怎么了?” 眭喜往里进,身后跟了个提着果篮的兵哥哥。 “怎么抓人呢?”眭喜说了这么句,兵哥哥放下果篮就把林征拽开了。 “你稍等一会儿,我处理下家事。” “好啊。”她在沙发上坐下了。 枕溪揪着枕晗的衣领,用力地甩了她两巴掌。 “我刚跟你说过什么?” “你敢打我!” “我怎么不敢打你!” 枕溪抓起旁边的笤帚往她身上抽,“我是你姐,我现在教你怎么做人!” 枕晗满屋子逃窜,可无论走到哪,都会被那个兵哥哥挡住去路。 林征干看着不敢插手,枕全顾着被打的小女人和她儿子,林慧只有嚎啕大哭的份。 枕溪打得气喘吁吁,这才松手跟眭喜讲话。 “姐你怎么来了?” “回来看我爷奶,也来看看你。去学校找你,你班主任说你回来了,我就过来看看。”眭喜眼睛一扫,“这是怎么了?” “有好戏可看。”枕溪小声说。 “是吗?” 眭喜露出期待的表情。 眭喜一来,她就有人势可仗。 枕溪快刀斩乱麻,表明自己的两点态度。 婚必须离。 钱一分没有。 小女人哭够了,跟枕全说: “我好像是有了。” 枕全还没反应过来,问:“什么有了。” “弟弟。”小男孩说了声。 小女人含羞带燥,“刚才去医院检查……” 枕全大喜过望,“真的?” “枕全!”林慧大吼一声,朝着小女人扑来,一脑袋顶到人肚子上,给人撞到了地上。 枕溪没料到这一出,赶忙叫了救护车和警察。 林征一听她报了警,立马就溜了。 枕晗顾及她明星的身份,只能咬牙说,敢离婚就和枕全断绝关系。 “要走?”枕溪问她。 “不然留这干嘛?我忙着呢,今晚还有个发布会。你以为谁都跟你似得。” “站住!”枕溪端详她,“脸上好像不太明显。” “什么?” “我说刚才那两巴掌扇脸上好像不大明显。” 枕溪起身,揪着她,又甩了几巴掌。看到她脸上现出鲜明手指印后,才收手。 “记住!我是你姐。永远是你姐!这个家有我在一天,就我说了算。你永远,也别想越到我头上去。在我面前嘚瑟的时候好好想想,想想你有多少把柄在我手上?以后,少出现在我面前,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枕溪松开抓住她衣服的手,“滚吧!” 枕溪跟着眭喜出门。 “还以为你的性格比较文静,刚才看下来,真有我当年的风范。” “不敢不敢。” 她也就只敢打打枕晗赵青岚这类人,跟眼前这位,还是有差距。 “怎么?听说你在学校让人欺负了?眭阳知道我要来给我打了多少个电话,他生怕问你伤你自尊心,让我过来打探打探。” 枕溪满头黑线,“都解决好了。” “是吧,我就说你这样的孩子不能随便就让人给欺负了。”眭喜指了指身后的兵哥哥。 “小字常年跟着我爷奶,你在这地要有事尽管找他。你别看他文静柔弱了些,一个人打十个八个小流氓还是不成问题。” 文静柔弱? 枕溪看对方快挣脱制服蹦跶出来的结实肌肉和晒得黝黑粗糙的脸庞。 想这位都是文静柔弱的话,你弟就该算骨瘦如柴弱不禁风了。 二百九十一、自食苦果 当晚,枕全给她打电话,说林慧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了。 “这么干脆?” “哪能啊。我跟她说,不签字,我就跟警察说林征贩毒的事情。他一直都有前科,这次要再进去,可能就真出不来了。” 枕溪动了心思,问:“林征还敢贩毒?” “可不是,在酒吧卖*那些乱七八糟的。之前在家里被我搜出那些东西,我就把他赶了出去。” 看来是可以查一查,争取早日把他送进去别活在外头碍眼。 枕溪要挂电话,枕全在那边叫住她。 “丹丹,之前是爸爸对不起你。也是活到了现在,才知道谁是真的对我好。” “哎,说这些干嘛。” 枕溪忍住心头涌起的反感,想再让你高兴一段时间好了。 “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有空你多回来,爸给你做饭,你看你瘦的。” 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 看这话说得。她那会儿自杀新闻漫天飞时,这位可没给她打过一个电话。 慢慢来吧,收拾完林慧和林征就该他了。 现在有的是时间和精力,一个一个来,谁都跑不掉。 …… 李卉如有好几天没来上学,听说也没请假,学校联系了她家长很多次,说再继续缺课就会被开除。 他父亲常年不在本市,家里只有她奶奶和继母。继母不管她,奶奶也更重视继母生的小孙子,对于她的下落,也就随便敷衍着。 嘴上说女人读太多书没用,不如早早出去赚钱养家。 大概全学校知道她下落的,只有枕溪一个。 李卉如去试镜的第二天,枕溪就收到了对方的邮件。 大尺度的,不堪入目的照片,她只看了一眼,就给关了。 “下药了?”枕溪问。 “没有,哪能啊,昏迷状态下我们也没法拍不是?起先不愿意,听说报酬还不错后,就半推半就地应了。” 那边还有些晦气地说:“也不是什么干净的孩子,她自己说初中的时候就跟人……这样也好,放得开的总比拘束得好。但那边说了要重新谈价钱,以前给得价,高了。” 这样? 枕溪挂了电话,没再多问。 又过上几天,李卉如突然又出现在了学校。 穿着漂亮得衣服,整个人透着一股莫名的精深焕发。要不是枕溪见过那些照片花絮,还真以为她面试上了多了不起的大制作电影。 她洋洋得意地站在枕溪面前,说:“我试镜通过了。” “是吗?” “你什么时候给我介绍云氏的人?”李卉如垫脚揪住了她的衣领。 近距离下,枕溪能看到她厚重粉底掩盖下的倦色。 这样的孩子要真跟云岫见面说话,可能整个云氏大楼都要拿消毒水洗上个把月。 “我会尽量安排。” 李卉如的眼睛一转,说:“这周末跟我去个地方。” “什么?” “要见个外国制片人,你英语不是很好,去给我当翻译。” “我英语一般。” 李卉如推了她一把,“让你去就去,哪那么多废话!” 枕溪不信什么外国制片人的鬼话,以李卉如这个人的心思,让她出门绝对不是好事。 她猜得不错,皮条客突然联系她,问她给介绍了个什么人。 “她说这周周末能把枕溪给我叫出来,让我准备好东西。” “准备什么东西?” “拍裸照拍视频要准备什么东西?你说她说的是真的假的。” “不知道。” “或许是同名同姓也不一定。但这小姑娘是真狠心,让我准备*,然后找三四个人到时候一起……说照片视频都拍一些,有了这个,她就可以把钱还给我。就算不是枕溪是别的小姑娘,她这……” “我知道了。”枕溪说:“你按她说得准备……事情结束后,钱我给你。” 看来李卉如和她那些狐朋狗友真留不得,越留越出乱子。 想了想,她给眭喜介绍的那位兵哥哥打了电话。 “字大哥,周末有空不?” …… 周末,当李卉如和她的小伙伴准时来敲枕溪家房门时,发现开门的是一个一米九出头的黝黑壮汉。 看到这位,原本准备好的指责谩骂,瞬间说不出口。 “叔叔,枕溪在吗?” “她要做作业。” “我们就出去玩一会儿。” “不可以。 壮汉说着话就要关门,李卉如用手撑了一下,当即就看到了对方凶狠的眼神。 仿佛带着漫天弥漫的血腥硝烟味道。 “我……我能跟枕溪说句话吗?” “正在做作业,没空!” 壮汉一把关上了门,回头跟枕溪说: “为什么是三个丫头片子?” 是了,她让他来的时候,是说让他帮忙制止前来骚扰的人,也没说是男是女。 联系起前些日子在她家看到的情景,字胥很难想象她会被三个小丫头片子骚扰。 “这下怎么办?”阿珍为难地看着李卉如。 “能怎么办?今天是不行了,只能去跟他们说一声,等下次了。” 不可能有下次了。 几个小时后,枕溪接到了对方的电话,说事成了。 “高清*,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脸也拍得特别全乎。等我剪辑剪辑就给放网上去。” “你这么做,算犯罪吗?”枕溪问。 “你这话说得,这些都她让我准备的,我全程录了音的,我按照她的吩咐做事我犯什么罪。” “我给你打电话你也录音了吧。” “大姐!”那头喊了一声,“你全程开着变声器跟我说话,IP又全在国外,还每次都不一样。你这电话我录音有什么用?” 对方呵呵笑了两声,“也不知道她原本是想要算计哪个倒霉催的小姑娘,这得有多大仇!” “万一真是枕溪呢?” “就算真是枕溪,借我们千百万个胆子也不敢招惹啊。不过她也算自作自受,原本给人准备的全套,现在全她自己享受了。” 又一个多小时后,枕溪收到了对方发来的链接,戳开一看,就是今晚拍摄的小视频。 李卉如躺着出镜,另外两位,阿珍和思琪或站着或坐着出镜。 这个视频在流量最大的时间段被公布在流量最大的网站上,瞬间引起了轰动。不到半个小时,影片中露脸的小姑娘的身份信息就全被起底。 因为她在影片中一直处于闭眼的状态,网友还担心这些视频中是否存在犯罪事实,有正义的网友,还拨打了报警电话。然而,一个小时后,网上有了这位姑娘的另外一套照片。虽然重要部位都打了码,但也能看得出这些照片的尺度有多大,重要的是,小姑娘在这里头是兴高采烈的状态。 “原来是这样啊。” 网友的注意力被瞬间转移到了,这位年纪不大的小姑娘是如何锻炼出了如此不知廉耻的厚脸皮。 七中突然地,上了热搜。 这个因为在去年诞生出几个大热明星而在全国享有知名度的学校,突然地,因为某位学生的丑闻,上了头条。 枕溪猜想校领导肯定一夜不能睡觉,因为第二天,七中就李卉如,陈珍和茅思琪三位同学在网络上引发的争论做出了说明。 说明很简洁。这三位同学本来就有处分在身,平时也做了不少不符合学生身份的事,且逃课时长也达到了开除标准。再因为最近的事,学校决定予以她们三位开除处分。 处分是公布在七中官网上的。皮条客看见声明还给枕溪打了个电话。 “七中?那三个丫头真是七中的?这么说,枕溪还真的就是那个枕溪?”那边的人大舒了一口气,跟枕溪说:“钱您也崩给我了,这次要不是你我就完了,要真招惹了枕溪……姑奶奶,你以后就是我的嫡亲姑奶奶,我……” 枕溪毫不客气地挂了电话。 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枕溪收到了来自周意卿,齐橹方楩和果子藜的问候。 全清一色的问号,比起网络上吃瓜吃得热闹的网友,这几位可是跟那几位有过一面之缘的。 枕溪才不管他们心里怎么想,全装作没看到。 那三位是被开除了,以后在学校里也见不到。但怕就怕,她们三成了无业游民后反而有了大把时间。 枕溪觉得自己又要破费了,找了几个地痞流氓小瘪三,有空没空地去威胁人家,让她们不准在七中附近蹦跶,否则…… 总之,这钱花得比较值,这三位是彻底消失在了她的面前。 不过她没想到的是,她未来有一天还能有跟李卉如碰面的机会 只不过那时候,她的身份已经不比从前。 这一系列事情处理下来,枕溪觉得自己做得还是比较全面和隐秘。她都没让身边人插手,全都是花钱找了专业的人。大家银货两讫,谁都牵扯不到。 但,还是遭人怀疑了。 饶力群就一口咬定,围绕着李卉如的这一系列事情,全出自枕溪的手笔。 “你现在的手段可比之前狠多了,不愧是在娱乐圈历练过。那时候你设计枕晗时还留了一手,现在是真把人往死里整。” 饶力群跟她说这些话时,表情语气里还若有若无地流露出一些佩服和欣赏来。 “又干脆又利落,完全让人抓不着把柄。你现在是不是觉得谁都不能得罪你?” 二百九十二、落井下石 “那倒不至于。”枕溪笑,“就是心眼小比较记仇,不会错过任何一个,可以落井下石的机会。” 关于落井下石这件事,枕溪是真的认真想过。 林慧已经从那家里搬了出去,听说自己在外头租了个小房子和林征住着。她也想过,要不要花点钱再找几个地皮小流氓每天去跟林慧打个招呼问个好。 可她也就是停留在稍微想了想的阶段,当时她忙着李卉如的事也不大顾得上。倒是枕晗给她打电话,不由分说就是一顿骂,问枕溪是不是找了人去骚扰她妈。 “还没来得及。” 枕溪也是这么跟枕晗说,“谁做的啊?我可真得谢谢人家,我这段时间忙,还没顾得上。” “你这个人!” “你不会以为我跟你,跟你妈的仇就嘴上随便说着玩?从我12岁踏入那个家门的那一刻起,你和你妈,包括林征对我做过些什么我全记着,记得一清二楚。” 枕溪冷笑,“前两年,是因为忙着读书,忙着出道没空也没精力理会,现在我有钱有时间,你且等着吧。” 枕溪想了想,除了自己,还有谁跟林慧有深仇大怨。目前看来,除了她,也就只有那两母子了。听说林慧往人肚子上撞得那一下,还真给人撞小产了,就这么看来,那边是要比自己急迫一些。 打听下来的结果也很明显,尽是些拿石头砸人玻璃,往家里丢炮仗粪便的幼稚玩意儿。不过幼稚是幼稚了些,林慧也忍受不了家里三番五次地被这样骚扰。 枕溪某天在学校里被人叫住。喊她的,就是那个小女人的儿子。 这位也在七中读书? “成绩好得很,你不知道?”卢意悄声跟他说。 就这个孩子展现出的机灵心眼来看,读书考试对他来说应该不算难事。 看着他,枕溪就有点想起最最初的林岫。只是相较于这孩子过多展现出的野心,林岫的表现要内敛沉稳得多。 所以人现在成了云氏集团最年轻的董事长。拿这孩子跟人比,委实夸张了。 “姐姐什么时候回来吃饭?爸一直念叨着你。” “马上要高考,确实忙。” “姐姐不喜欢我么?” 她表现得很明显吗? 她确实不太喜欢过于机灵的孩子,或者说是不喜欢演技不好的机灵孩子。 当初林岫…… 怎么又想到林岫了。 那位的演技在某些时候,是可以媲美影帝的存在。 “姐姐一次没问过我的名字。” 是吗? 这孩子叫什么来着?她是没问还是忘了。 “姐姐我叫星辰。”为了打破目前的尴尬局面,对方主动开口。 “何星辰吗?” 她好像记得那个小女人姓何来着。 “不!”这孩子看着她笑,笑得枕溪毛骨悚然,他这像是稚嫩的身子里装了个苍老的灵魂。 “现在叫枕星辰了,姐姐。” 因为枕这个姓的缘故,他们家很容易把名字取得很大。所以她们家两姑娘,只敢用溪字和晗字。 但是面前的这位,枕字后面跟的,可是星辰大海。 不是说名字取得太大会折寿吗?这位改姓时为什么不顺便改个名。 “爸一直说姐姐学习特别好,我功课上有问题可以请教你吗?” 他们很熟吗? “我也有两年时间没上学,很多知识忘记了,现在也是一头雾水。” 枕溪很迫切地想要结束和对方的谈话交流。因为这位给她的感觉非常明显,就是想要从她身上得到什么似得。 她现在还有什么可给人家企图? 枕溪落荒而逃。 林慧被骚扰的事愈演愈烈,已经到了闹到派出所的程度。有媒体听到消息来采访,顺便地,挖出了枕晗父母离婚的消息。 林慧还顾及着她姑娘的体面,没在媒体面前乱说,倒是有人私底下给记者爆料,说枕晗哥哥在偷偷贩毒。 枕晗气急败坏地给她打电话,张口就是带着脏字的骂。 枕溪自己也有点蒙,因为一般这种事都是出自她的手,可这次,如果她没失忆的话,她确实是没做过。 如果不是她做的,枕全又不爱凑热闹,那就只剩下那两位了。 小女人看起来是个没什么出息的,那最大的可能,就只有她儿子。 今年才刚上初一的小孩儿,挑拨离间借刀杀人玩得简直不要太溜。 枕溪不想卷入他们的恩怨里,只好抽空找了那个叫枕星辰的小子。 “你爱怎么样怎么样,爱怎么做怎么做,不要牵扯到我。” “姐姐不是也很讨厌林慧?” “那是我自己的事。我提醒你,你和你妈现在都靠我养着,你千万,别得罪我。” 枕溪觉得自己的警告起了作用,因为她确实过了几天安生日子。可好景不长,某天深夜,睡梦中的她接到了来自枕晗的夺命连环call。 那边以命令的语气跟她说,让她带着钱马上到医院去。 “我哥好像出事了,我妈刚才给我打电话,说他已经被送进了医院,情况很紧急。” 枕溪一听到这种好消息,睡意就消了一半。 “哪里出事了?” “好像是眼睛。” 枕溪嗤笑一声,“别担心,我跟你保证,你哥除了瞎掉不会有其他问题。” 上辈子就是这样,在酒吧跟人打架,被人用碎掉的啤酒瓶戳瞎了一只眼。 “你现在立马给我到医院去。” “我凭什么?你哥和你妈关我什么事?” 枕溪挂掉了电话,美美滴躺倒了被窝里,可这翻来覆去好半天也没睡着。 这个时间点是不是太巧了些?联系上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怎么就刚好…… 枕星辰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又出现在她面前。 林征出事,会跟他有关系吗? …… 在枕全给她打第十个电话的时候,枕溪还是去了医院。 林征的手术已经做完,确定左眼是瞎了。 枕溪没进病房,就站在走廊上和枕全碰面,意外地,小女人和她儿子也在。 “叫我来什么事?” “我也不想管他们,但晗晗……”枕全看着她,“林征的手术费是一笔不小的数字。” “所以。” “你能不能先给填上,不然这住院……” 枕溪笑出声来,“爸,我现在是个一穷二白的学生,连上大学的费用还没攒齐呢。您另一个闺女可是大明星,银行里的流水可都是成百万计数。林征是她亲哥哥,这救命钱为什么我来出?” “晗晗说她最近手头比较紧。” “再怎么紧,她一个明星的入项也比我多吧。她要手头紧,可以跟公司预支可以去找朋友借,干嘛把主意打我头上?我实话跟您说,我就是有钱,也不给林征。我话放到这,他死得那天,我捐十所希望小学庆祝,林慧死得那天,我捐二十所!” “你说什么?” 林慧幽幽地站在她身后。 “聋了吗?”枕溪问她,“要是聋了可怎么办,你和你儿子,一个瞎一个聋,以后只能沿街乞讨相依为命了。你说你养个闺女有什么用?好歹一个大明星,之前沾着我的光也挣了不少钱,现在他亲哥等着救命钱,她说她拿不出来?” “她只是暂时拿不出来!”林慧冲着她叫。 “行啊,你让她把她的首饰包包抵押在我这里,这个钱,我可以给。” 枕溪望着她笑,“现在知道了吧,在你闺女眼里,那些首饰包包比她亲哥的眼睛和命都要重要。说出去谁信?大明星的亲妈亲哥住在四十多坪的小房子里。这样吧,要不我给你联系一下什么真情节目组,让你上节目去好好诉诉苦?” “我说了,她只是暂时拿不出来,明星的收入多,支出更多。”林慧咬牙切齿,也不知道说这话是给她听还是自己听。 “暂时没有?你闺女之前为了买个包可陪着人家睡了不少,怎么现在为了她哥又不愿意了?” “你瞎说!” “我瞎说?”枕溪笑,“他哥都瞎了一只眼要死不死了,她怎么也不回来看看?” “她忙!” “她的经纪人我全认识,要不要我给你要张她这两天的行程表,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在‘忙’?” 枕溪翻着手机,“我今早刚查了她的行程。她哥昨天夜里出事,她今天还能有闲情逸致跟人去马尔代夫?别跟我说什么为了工作,经纪人助理可没一个同行的。你不信打她电话,看她现在是不是在飞机上。” 林慧不说话,枕全脸色也难看,只有小女人和她儿子一直看着她这边。 “这住院费今天交不出来是不是就得强行出院?” 林慧不说话。 “那行,你给我跪下磕三个头,我可以考虑拿钱给林征续命。” 林慧瞪了她十多秒钟,啪嗒一声,跪下了。 枕溪眼睛一下就红了。 林慧这个人再坏再丑陋,对她两个孩子真是没话说。她当年能为了林征给别人跪下,现在也同样能给她跪下。 林慧匍匐在地上,啪啪三个头磕下去,一头一个闷响,扎实地砸在医院的大理石地面上。 “真好。”枕溪说:“我要不给点,显得我不讲信用是吧?” 二百九十三、家破 枕溪从钱包里掏出了五角钱丢到她面前。 “拿去吧。” 林慧抬眼瞪着她,那目光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了。 “姐姐。”枕星辰开口,“现在打赏乞丐都得一块了。” “是吗?”枕溪又给她丢了一块钱过去。 “够了吗?” “贱人!我杀了你!”林慧一头子从地上窜起向她扑过来。 枕溪轻而易举地躲了过去,问她:“你当初拿斧头砍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林慧像是一条垂死的母狗,趴在地上吐着舌头喘气。 枕溪从她身边走过,一眼再没看她。 …… 枕溪从新闻上了解到林征住院的情况。 不知道是谁,把林征的事捅给了Y市当地的媒体,经他们报道后,引起了广大媒体记者的关注。 枕晗的亲哥被人戳瞎一只眼在医院急救,因付不出医药费随时有被终止治疗的可能性。 枕晗的亲哥这五个字,真天大的新闻! 付不出医药费? 枕晗人呢? 去哪了? 有人爆料,刚在马尔代夫看见了枕晗,身边跟着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 还有人爆料,枕晗的母亲要求由枕溪来支付她儿子的这笔医疗费用。 爆料人一带上枕溪的名字,这则新闻的热度立马就呈几何倍数往上涨。 大家都在说,枕溪自己还被痛苦的精神疾病折磨着,枕晗自己的家事能不能自己处理? 这个节点,云氏究竟为什么要给她安排工作。 枕晗粉丝把锅甩给云氏,云氏同样甩锅甩得麻利迅速,几乎在同一时间,就对外发了声明。 “出了新闻才知道这事。” “最近没给枕晗安排工作,马尔代夫是她的私人行程,公司不过问。” “现在会立马着手解决此事。” “请各位媒体记者和粉丝朋友不要再把焦点集聚了无关人员身上。” 出了这么一档子丑闻,枕晗手上的大部分代言广告和商业活动都受到了影响,有部分广告商提出解约,其他商议后决定合约期满不再续约。而现目前正在启动的项目也全部作废。 按照云氏的合同来看,枕晗去马尔代夫这一趟,起码要往里搭上几千万。 林征瞎了一只眼,以后彻底成了个废人。 枕晗因为个人行为造成的合同违约,需要由她自己承担赔偿。 林慧一直拼命给枕晗维持的风光体面彻底宣告瓦解,经此一役,全国人民都知道枕晗是个什么德行。 这三件事合拢在一起,变成了一件天大的喜事。 枕溪高兴极了,连饭都比平时多吃了一碗。 对了,还有一件喜事。 在差不多的时间段,她的生活中还发生了另外一桩大事—— 饶力群的父亲饶厂长因贪污被捕。 听说有关部门是在深夜冲进的他家,拿着逮捕令和搜查令,二话不说就把饶厂长给拷走了。 饶力群和何媛为此好几天没来上学。 再见面的时候,是饶力群半夜来敲她家们,带着一脸的胡子拉碴,求枕溪帮忙救救他爸。 “我能有什么办法?” 饶力群能把这事求到自己头上,看来确实也是走投无路。 “你做明星的时候不是认识很多有权有势的,你可不可以请他们帮帮忙。” “可我已经不是明星了。再说,帮忙?怎么帮?你父亲贪污是被冤枉的吗?如果真是被冤枉,难道不应该去找律师?找有权有势的达官贵人有什么用?” 饶力群不说话,他心里也清楚他父亲的钱,和他的优渥生活从何而来。 “你能不能,帮我求眭阳帮帮忙。” “我为什么?”枕溪翘腿坐在沙发上,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来,想叫饶力群自己识相走人。 “如果是你去求他,他一定会帮忙的。” 这人开始自说自话。 “我为什么要去求人?”枕溪问他,“我为什么要帮你忙?” 饶力群抬头看她,眼睛里全是鲜红的血丝。 “我父亲对你不是很好吗?” “是。”枕溪承认,“所以我也没落井下石不是吗?” 她手上早就有饶力群父亲贪污的证据,就是顾念着他父亲一直对她不错,要不然早在看饶力群不顺眼时就把证据匿名寄出去了,还能让他滋润地活到今天? 噗通! 饶力群在她面前跪下了。 最近也不知怎么着,三天两头就要有人给自己下跪,还都是喜闻乐见的那种。 “我求你。” 这句话,一字一字地,裹挟着他全部自尊从牙齿缝里挤出来。 枕溪紧紧攥着手不叫自己失态。 只是跪下求人就受不了了吗? 她当初做得比这多得多得多,也没见这人起过什么怜惜同情的心思。 “为什么求我呢?我能帮的有限。枕晗认识不少你说得那种人,她又是你前女友。” 他们两才是一丘之貉。 “所以你不肯帮我是不是?” 枕溪别过脸,表示送客。 “我不知道你究竟为什么那么讨厌我,从我们见第一面的时候起,你对我的讨厌对我的恨像是嵌在骨子里,我一直不知道有什么地方得罪过你。” “那你当我是与生俱来地讨厌你吧。” 饶力群从地上站起来,又恢复成了俯视的姿态看她。 “你是不是觉得我从今以后就算完了,没了我爸,我就成了个一无是处的废物。” “你只是失去了政治权利而已。” 不能从政,还可以去经商做生意,上辈子他就这么起来的。 没法再谈下去,饶力群要走。 想了想,枕溪还是问了他一句:“何媛以后怎么办?” “你是不是操心得太多了。” “她为你做得够多了。” 饶力群摔上了门。 她也会想,饶力群走上了和上辈子相同的道路,那一直陪着她的何媛,是否会成为上辈子的自己。 随着日后饶力群越来越膨胀的野心,他是否还能看得起这个对他事业毫无帮助没什么背景的女孩儿。 饶厂长被判处监禁二十年。以他现在的年纪,很可能活不到出狱那天。 判处结果出来的第二天,饶力群就来学校办了退学手续。 校领导和老师都对此结果非常惋惜。除却他父亲的事来看,饶力群本身也是一个优秀的孩子。成绩优异还是学生会会长吗,如果能参加高考,肯定也是七中大红榜上的一员。 但大家也都清楚,因为他父亲的事,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有进入机关事业单位的机会。他的未来,要么给别人打工,要么自己独立创业。 以他家现在的情况来开,读大学无疑是一件奢侈且耗费时间的事。或许他选择退学另谋出路,会是一个好的选择。 饶力群退学要到沿海的城市去,何媛也要跟着退学,这是枕溪意料之中的事情。 从初一到现在,何媛也喜欢他了有6年时间,算一算两人在一起的时间,也有了好几年。以饶力群现在的困难情况来看,何媛是绝不可能让他一个人去面对未知的未来。 就这个退学的事情,何媛的父母和何媛在校办公室大吵了起来。 枕溪因为功课问题正接收着数学老师的辅导,于是也把这场混乱的争吵一字不落地听到了耳朵里。 何媛父母的立场很坚定,退学不可能,最好能和饶力群断绝关系。 何媛的立场也很坚定,不可能跟饶力群分手,他去哪,她就去哪。 “你敢退学跟着饶力群走,我们就彻底断绝父女关系。” 和天下父母的苦口婆心相同,何媛父亲也是这样说,而且也只有这一项可以拿来威胁何媛的东西。 “断绝就断绝!有你们这样不开明不尊重我的父母干涉着我的人生,我活得也不开心。” 何媛父亲被气得捂住了后脑勺。 不得已,学校老师只能把饶力群给叫来。 何媛父亲一看饶力群出现,就张牙舞爪地扑上去想要打他。 “你想干什么?” 何媛推了她父亲一把,把饶力群护在了身后。 “我问你,是不是你哄骗着我闺女退学跟你私奔?”何媛父亲的手指指在饶力群的鼻子上。 “退学?”饶力群像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你要退学?” “嗯。” 饶力群皱起了眉,问:“为什么要退学?” “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去Z市。” “不是一个人,还有我妈。” “我女儿说要跟我断绝父女关系跟你私奔,这事你怎么说?” “我没有过这样的想法。”饶力群烦恼地看了一眼何媛,然后淡淡开口。 枕溪大致能猜透他的想法。他现在是一穷二白要到Z市找出路淘生活,要照顾他母亲已经很有负担,要是再多上一个何媛…… 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没有社会阅历没有文凭,要出去闯社会连份像样的工作都找不到。如果再和她父母断绝关系,那就说明,他一个人的收入要养着两个闲人。他母亲是没有办法,何媛就完全可以避免掉。 以饶力群一贯的精明自私来看,他绝对不可能带着一个毫无用处的何媛到Z市去。 饶力群直接就跟何媛说了。 “我以后的日子会很苦,给不了你想要的生活。” 二百九十四、18岁生日 饶力群的意思真的很明显,只不过何媛听不出来。 她脑子里估计还在幻想着怎样陪饶力群吃苦创业获得成功,然后过上几年他风光迎娶她的小说情节。 “我不怕,有你在我就不怕!” 说这话的何媛真是笑得特别开心和幸福。 一直在旁吃瓜看戏的枕溪很想跟她说。 现实是很残酷的。以她上辈子的经验来看,饶力群这个人功成名就的第一时间,就会彻底跟自己苦涩难堪的过去画上句号。 到时候人有钱年轻还长得帅,真是不知道有多少有用的小姑娘往上扑。那时候你是要钱没钱要青春没青春,人家踹你,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现在的何媛,还不如上辈子的她。但就这样,她都落了一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现在放弃一切跟饶力群走的何媛,就是自寻死路。 何媛和她父母又开始茫无止境地争吵,吵到最后,饶力群不耐烦地说了句: “我过几天就走,你们自己看好女儿。” …… 何媛被她父母锁在了家里,在饶力群离开前,不许她出家门一步。 枕溪以为这场大戏到这个份上就该宣告完结。但,青春期陷入热恋的少女能作出多少妖,根本没法想象。 何媛就给她打电话,可怜巴巴说整日被锁在家里简直要疯,希望枕溪能陪她去说说话。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出了问题,还真的抽空去她家和她见了面。 “你想个办法帮我逃出去。” 枕溪刚落坐,何媛就跟她说了这么句,当即,就让她她冷了脸。 “不可能。” 噗通。 又一个人在她面前跪下了,并声泪俱下地跟她诉说着没了饶力群自己如何如何不行。 枕溪在装没看见和多管闲事间多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本着人道主义精神劝上了一两句。 “饶力群真没你想象得那么喜欢你。” “他喜不喜欢我你们怎么知道?不管你们说什么,我自己心里明白就行。” “你跟着他私奔,他要过段时间就把你给抛弃了呢?他要是和别的有钱女人勾搭在一起呢?你要怎么办。” “不可能!” 何媛说这话的口气,跟回答1加1的问题答案一样,坚定果断地不行。 枕溪叹气,掏出了手机。 “我现在给他打电话,如果他让我跟她去Z市,你能不能死心好好准备高考?” “不可能!他早就不喜欢你了。” 枕溪扯着脸笑了笑拨通了电话。第一句,就问他:“你什么时候走?” “怎么?准备来送我?” “原本还打算问问你对高考填志愿的意见……” 那边安静了一会儿,突然说:“考虑一下Z市?” “为什么去Z市?” “我准备在这里生活几年,你要是过来读书,也挺好。” 枕溪冲着何媛努了努嘴,问了那边一句,“我在Z市人生地不熟,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饶力群已经飞快说道,“我也人生地不熟,正好,我两相依为命。” 枕溪挂了电话,问捂嘴强忍抽泣的何媛,“怎么样?跟我说的话是不是比跟你说得好听得多?” “那是因为他本来就喜欢你。” 之前还说已经不喜欢她了呢,这人惯会自己哄自己。 “他能有多喜欢我?无非就是我现在有钱,还认识不少人,他要是自己创业我能给他帮上忙。” 枕溪笑,“之前他因为他爸的事来求过我,当时跪在我面前,我两闹得不欢而散,他心里肯定恨我去死。但他现在就能为了以后的利益暂时放下这些私人情绪。这样子有野心有谋略懂得取舍能踩着自尊往上爬的男人,你不觉得恐怖?” “他对我才不会这样!” 枕溪无语,拎着包就起身。觉得自己弄这一出全在对牛弹琴。 要离开的时候,何媛冲着她的背影喊: “你们都在羡慕嫉妒我,我肯定会活得比你们都幸福!” “那祝你——” “美梦成真。” …… 饶力群离开的那天枕溪还是去了火车站送他。 原因无他,当初在自己很困难的时候,饶力群他父亲确实给了自己很多帮助,其中就有钱财方面。 十张一百块,就悄悄塞到了自己的书包里。因为对方的拒不承认,这钱枕溪也一直还不回去。 饶厂长是真的对她非常好, 所以她才一直很怨念着他作为饶力群父亲的身份出现于她这辈子的人生中。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的长辈…… 枕溪见到饶力群和他母亲,一直存在在她记忆里那个嚣张跋扈的女人,突然就疲了。 “你来做什么?” 枕溪从包里抽出一个信封。 “这是你父亲借给我的一千块钱,这些年算上利息,现在还给你。” “有多少?” “一万。” “不知该说你是大方还是小气。借一千还一万,利息高到吓人。不过以你之前日进斗金的程度来看,这点钱对你来说应该只是皮毛。” 这是赤城地,嫌钱少。 枕溪把口罩拉起来,“给你钱没有其他意思,就是希望能够两清。” “两清?这么容易吗?” “这是我和你父亲的事。如果有一天还能见到他,我会尽我所能感谢他,但这跟你没关系。” 枕溪最后看了眼他和他母亲,说:“保重。” …… 不知最后想出了什么办法,何媛还是跟着饶力群私奔了。这事在大家为了高考玩命学习的时间里,成了一则可供大家闲暇时间交流探讨的八卦话题。 距离高考还有三个月时候,活动了18个月的限定组合dream girl宣布解散。在缺了center,只剩下11名成员的情况下,举办了盛大的告别演唱会。 枕溪收到了五六张成员寄过来的演唱会门票,她转送给了别人。 组合解散的一周后,云氏宣布在原dream girl的成员里,只跟段爱婷和白晏续约。 其他有自己经纪公司的都回了自己经纪公司,像原本属于melon的枕晗和唐茵,就需要另谋出路。 在大家都为dream girl解散惋惜,为枕溪不能出现在演唱会现场表示遗憾的时候,枕溪本人正埋头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直至深夜。 距离高考还有一个月的时候,枕溪和自己聘请的高考智囊团一起开了个会,就她现在的成绩能否考上国内一流大学进行了深入探讨。 答案是—— 不能。 且因为这段时间dream girl的解散热度,又给她本人带来了很多关注。 大家都在问,下一个枕溪何时出现。 问着问着,就问到了,枕溪的病什么时候能好。 如果没有去到校风特别严谨的学校读书,她本人的自由和隐私将不能得到保证。 智南团的建议是,出国。 于是确定国家和学校就成了刻不容缓的事情。 枕溪的意见还是希望呆在亚洲城市,她不想和外婆离得太远。 最后,也就定在了那几个文明程度高的发达城市上。 距离高考还有十来天的时候,她18岁的生日到了。 晚自习结束。谢绝了卢意想要给她过生日的愿望,就自己买了个小蛋糕回家。 一推开门,就看见一颗绿不绿蓝不蓝的脑袋在白炽灯底下发着怪异的光。 “哟!可算回来了。你怎么读个书比你当明星时候还忙?” “你不是在准备新专辑回归?” “我就是在准备火箭登天,这日子也得回来是不是。” 枕溪把蛋糕放在桌子上,疲倦地说: “赶快,唱完生日歌就给我走,我可累死了。” “外婆你看她!” 眭阳拉着她外婆,一副委委屈屈别别扭扭的小媳妇样。 枕溪十分见不得。 她把蜡烛点上,在眭阳外婆和徐姨的歌声中,完成了她18岁成年礼的许愿。 眭阳从桌子地上抽出了一把烂俗的红玫瑰,旁边还有瓶包装精致的香水。 “我不喜欢玫瑰也不喜欢香水。”枕溪开口,“这种娘们唧唧的东西。” “你懂什么,在韩国过成人礼都得送这个,玫瑰,香水和……” “和什么?” 吧唧! 吧唧! 吧唧! 眭阳抱着她脑袋,响亮地亲在了她额头和两边脸颊上。 “还有吻。” “枕小溪,祝贺你成年。” 枕溪都没来得及有其他情绪反应,赶紧地,慌张地,就去看外婆和徐姨的反应。 还好,两人都笑得…… 比较欣慰? 确实,这种大狗舔人般的亲吻方式也让人生不出其他旖旎的遐思来。 枕溪送他下楼。 “你没什么跟我说的?”眭阳问她。 “我生日又不是你生日,我有什么可跟你说。” “我刚才可是都看见了,你把三个愿望都许了。我去年生日的时候忙到死,生日没过上不说,连愿望都没许。我原本以为你会留一个给我的。” “我最后一个愿望说了,希望家人朋友的愿望都能成真。” “这样一点都没诚意,上帝不会受理的。” 枕溪斜眼看他,“上帝受不受理你怎么知道?” “他会给我托梦。” “我又不信耶稣。我的愿望只要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和观音菩萨能听见就行。” “但你过得是国外生日。王母娘娘是不会管吃蛋糕吹蜡烛的小孩儿的。” “滚吧你。” …… 二百九十五、愿望 “你留学的学校定了吗?” “还没有。” “要不要听听我的建议。” “你的建议没什么可听。好像这个世界上除了韩国再没其他国家了。” “韩国有什么不好?” “韩国不是排华?” “是有一点。但你要真混出头来,他们也会尊敬你。” “你今年也出道第三年了。”枕溪看着他,“你的工作重点也应该快转移到国内了。以后你成天呆国内,你让我到韩国去干嘛?” “你以为我让你去韩国是出于我自己的私心?”眭阳嘟着嘴,“虽然确实是出于我的私心,但我也为你想了特别多。” “你想了什么?” 眭阳咳嗽一声,那模样一看,就是要起范了。 “我们曾经的巨星枕溪同学,因为胆小怕事选择以抑郁症为借口躲出了演艺圈。在活动期的一年时间里,拍了将近三十个广告,出席了将近五十场商业活动。然而,专辑只发了两张,其中一张,全是口水歌。另外一张,刚发行就因为成员丑闻宣告活动终止。” 枕溪皱眉看他,“你想说什么?” “你别急啊,我还没说完……” “出道至今,站上过的最大舞台就是出道答谢演唱会。全国人民,有一半知道你,是因为你比赛时的center身份,另一半知道你,是因为你整天出现在电视上的各种广告。真正看过你舞台表演的,只有你的粉丝。然而到后期,你粉丝更多关心的,是你能在商业上取得什么成就让她们面上有光。对你的舞台,你的表演,她们也不再有过多的兴趣。” 枕溪脸色难看,眭阳说得这些话,真是—— 字字扎心。 “你得承认,你在舞台上的表演时间加起来,还没你最看不起的叶九如多。” “可闭嘴吧你,我也就是没什么机会。但我实力吊打彩虹女孩几百号人有问题?你说这话是在侮辱谁?” “你现在觉得满足了吗?”眭阳问她,“当初为了要出道吃了那么多苦,结果在活动期尽拍广告了。你那会儿拿冠军时有想过会这样吗?” 枕溪一个字不说。 “你的大学专业想好了吗?你对你自己的未来有规划吗?你有别的,想要从事并喜欢的工作吗?” 目前来说。 没有。 选择大学,也是以语言方向为主。 一个算是鸡肋的专业。 “去韩国看看吧。”眭阳拍着她的肩,“看看以娱乐产业为主,全民都是练习生的地方是个什么情况。” “你想说什么?”枕溪还是问他。 “我们老板想要见你。” “你们老板?” “不是云岫……是CL现在的总制作人,赵荣真老师。” “为什么见我?” 那位在亚洲娱乐圈的地位可不是开玩笑的。CL从创立至今,几乎所有的大热偶像团体,都是出自这位的手。 “亚洲最大的娱乐造星公司,拥有亚洲最多热门团体的公司,跟国内培养企划运营模式完全不同的公司。” “不想了解一下吗?我们枕溪同学。” …… 枕溪送他到坐车的地方,这一路上,就听他夸张地在吹嘘CL和赵荣真。 枕溪觉得好笑,好像就是三年多前,她和这人坐在天台上,当时他因为被CL邀请去试训把她给羡慕得不行。当时这人还在犹豫,是她一直一直地劝他,说CL多么多么好,以后他的星途会多么多么敞亮。 时过境迁,现在她变成了那个被洗脑的人。 “总之,等你跟赵老师见过面再说吧。” “我为什么要跟人见面?” “我都跟人拍胸脯保证了,你要是放鸽子的话,我会很没面子。” “你好好说话行么,别扭来扭去跟一神经病似得。” …… 眭阳回家了,他也没说要留几天,但也没有之前那种着急忙慌火急火燎的状态出现。 枕溪满脑子被他强塞进的海量信息占据着,感觉自己眼前都开始发蒙。 她走到楼下,跺了跺脚,想把声控灯给弄亮。 这灯一亮,她就被楼道前站着的人给吓了一跳。 黑衣带着鸭舌帽的高个男人,就悄无声息地站在那。枕溪当即,就防备地往后退了几步。 “你出去了吗?” 全身带着萧瑟冰冷气息的男人,意外地有个清凉的少年嗓音。 “果……果子藜?” “见你房间熄着灯,还以为你睡了。” “你什么时候来得?” “不到五分钟。” 果子藜取下帽子,笑得特别开心地冲她走来,说: “生日快乐!” 然后,她就被拥住了。 “喂……” 小孩儿拍着她的背,抬起头,说: “飞机晚点,差点以为赶不上了。” “也不是什么重要……” “怎么不重要!”对方一脸的坚定固执,“不是成年礼吗?” “生日而已,每年都要过的。” “但这次是18岁的生日,一生只有一次不是吗?” 枕溪见他有点小急眼,忙配合着说: “没错呢!” 小孩儿这又才笑了起来。 “自己一个人来的吗?”枕溪问他,“怎么也没提前说。” 对方没说话就只是望着她。眼睛又圆又大,在不大亮堂的灯光下简直亮得惊人。 真是怪异,身材是袋鼠的身材,偏偏脸又长得像仓鼠龙猫一类。 看身材,觉得这是个勤于健身爱举铁的成年人。 看脸,又是个什么都还懵懂着的青涩少年。 一张口说话,就是虎头虎脑不懂事的小学鸡。 “要上去坐吗?” “不是有家人在吗?” “吃饭了吗?今晚住哪?什么时候离开?” 枕溪问他,且清一色地得到了否定的回答。 小孩儿看了看她的眼色,缓缓开口: “最晚,可以到明天晚上再走。” “今晚住哪?” 小孩儿摇头。 “你要是用身份证订酒店的话,你的粉丝马上就能知道吧。” “嗯。” 嗯什么嗯。 这可真难办啊。 “你不用为难,我随便找个24小时便利店坐一晚就可以了。” 装可怜卖乖真是世界一流水准。 枕溪叹气,“你在这等一会儿,我上去拿点东西。” “嗯。” 这孩子…… 真头疼啊。 …… 枕溪和他并肩走路上。 这会儿的时间已经算晚,街上没什么人,否则以旁边这位扎眼的身材…… “不问我带你去哪?” 为了打破只有他一个人不知道在傻乐什么的尴尬场面,枕溪主动开口。 “不知道也可以的。” “不怕我给你卖了?” 小孩儿傻兮兮笑出一口牙,“那就卖了吧。” 一辆开得极快的车子从旁边驶过,枕溪被一把拽了过去。 小孩儿竖着眼睛看了眼已经驶离的汽车,把她让到了马路里面的位置。 “你来这……你哥哥们和经纪人都知道吗?” “知道。” “不反对?” “明天没有通告。” 又陷入了一段时间的沉默。 “我给你的卡你都没有用。” 枕溪疑惑看他。 她用没有他怎么知道? “我都没有收到过消费记录的短信。” 这样吗? 小孩儿又悄悄地看她眼色,说:“我们经纪人哥哥每天都能通过消费记录的短信知道他女朋友吃了红豆面包喝了乌龙奶盖。” 枕溪失笑,“我都吃食堂的。” “以后就不是了。” “什么?” “不是要参加高考了?上了大学以后就会有更多的时间,到时候可以自在地想去哪里去哪里。” “你不参加吗?” “嗯,放弃了。比起读大学有其他更想做的事情。” 真好。 有明确的可以奋斗的目标。 真好。 “你要去哪里读大学?会上艺术院校吗?” “不会。”枕溪顿了顿,说:“要出国,正在申请学校。” 小孩儿一下就停住了步子。 “要去哪个国家?” “日本或者……” “韩国吧。” “哦,不远。” 小孩儿笑着往前走。走出一段距离后发现她没跟上,又蹬蹬蹬地跑了回来,刘海也被夜风吹得乱七八糟。 “如果我……”枕溪为难地开口。 “我是说如果,如果我还想当歌手的话,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 “真的吗?” “只是如果……” “你听到我去年生日许的愿望了吗?” “什么愿望。” “希望在我死去之前,还能看见你站在舞台上!” …… 把小孩儿安置在了曾经的出租屋。 当初租这个房子的时候没想过会一直续约到今天。尽管房东因为她明星的身份一直上调租金,她也还是一直租到了现在,并见鬼地每周安排小时工打扫。 明明平时并不会住来着。 当然,有这种怪异举动的不止她一个,先带头的,是曾经住在对面的人。 枕溪把准备好的洗漱用品给他,看了看时间,真的很晚了。 “我得走了。” “我送你。” 小孩儿也站起了身。 “二十多分钟的路程,你送我回去再回来得浪费多长时间?而且,你记得路吗?” “你一个女孩子,不可以。” “我会武术。” “会武术也不可以。”面前人又露出了固执坚持的表情。 真的是因为长得可爱,说这种话才不让人讨厌。 “而且我还没有给你过生日,马上就过12点了。” 二百九十六、高考 又要再来一遍。 枕溪认命地往沙发上一坐。 “要给我唱生日歌吗?” 对方从他巨大的背包里掏出了iPad,打开了其中一个APP。 “本来想给你买蛋糕,但是飞机晚点,蛋糕店都关门了,只能……” “没关系。” iPad上出现的平面蛋糕*上了十八根蜡烛。在对方的生日歌中,枕溪又重复了一遍刚才许过的愿望,然后吹熄蜡烛。 “生日礼物。” 送到面前的,又是一瓶包装精致的香水。 “我没有买到玫瑰。听说成年礼物要送玫瑰,香水和……” “和吻是吗?”枕溪打断他的话,“这是韩国成人礼才送的东西,我们国内不讲究这个。” 小孩儿红了脸,支支吾吾,“可是……” “没什么可是。”枕溪摸了摸他的脑袋, “谢谢你的心意,姐姐真得走了。” “我送你。” 对方还是这句话。 枕溪又开始和他推诿,推诿了半天,谁都没用妥协的迹象。她赌气地说:“那我在这睡沙发可以吗?” “我睡沙发。” 枕溪把鞋一踢就进了卧室。反正沙发够大,委屈不了他。 这一夜没怎么睡好。 一整夜,枕溪梦里眭阳说得那些话和那位只在电视上看过的,属于赵荣真老师的脸。 满脑子都是眭阳和一些不认识的人在问她。 枕溪你甘心吗? 枕溪你满足了吗? 头痛欲裂。 第二天一起床,她就火速给果子藜订了机票让他回去。 小孩儿一大早就不知去哪里买了束玫瑰。她让他走,他别别扭扭地问她: “我可以把昨天欠你的吻补上吗?” 枕溪严肃看着他,不说话。 “可以吗?” “车子已经到楼下。你到机场给我发信息,下了飞机给我发信息,见到方楩或者周意卿让他两给我发信息。” “我已经不是小孩了。我上次就问过你,可以不再把我当小孩看待吗?” “可以吗?” 枕溪还是板脸看着他。 “姐姐——” “可以吗?” 枕溪一直努力板着的公事公办脸,没控制住咧了开。 面前这人和这句话的甜度简直可以超过世界上任何一款主打香甜口味的奶茶或者冰淇淋。 “我走了。” 枕溪点头。 她打开门,让小孩儿出去。 小孩儿走下几步台阶,然后又转回来拉了拉她的手,看着她像是鼓足勇气要说什么,结果只有一句: “加油!” …… 送走果子藜没多久,眭阳打来了电话,让她去吃饭。 “不吃。不想吃。” “让你来你就来哪那么多废话?现如今是你枕溪狂妄了,还是我眭阳提不动刀了?你不来我就把菜给摆你家去。” 枕溪只洗了个头就去了。刚到门口看见餐厅规格还挺埋怨眭阳的破费。结果一进到里头,整个餐厅就没其他人。 在显眼的位置只坐了眭阳和一个身着西装的男人。 听到动静两人都抬起头来,枕溪和那个穿西装的男人对视,当即心脏就跳得紧绷起来。 “给你介绍。”眭阳拉着她,“我们公司的总制作人赵荣真老师。” 枕溪还愣着,对方却已经起身给她鞠躬问候。 枕溪一边慌张地问着好,一边拿眼神询问眭阳。 他昨天跟她说赵荣真想见她,她还以为这人满嘴跑火车。结果今天就坐一张桌子上吃饭了? 枕溪手脚都不知道该摆在何处。对面这位,可是一手缔造了现亚洲最多当红团体的人,说声造星教父真不夸张。 他现在穿了一身稍微不合身的西装,背脊有些岣嵝,显得整个人已经是上了岁数的状态,不过脸倒是长得慈眉善目,看上去很好说话的样子。 眭阳用他半桶水的韩文在他两之间充当临时的翻译。 简单寒暄过后,对方就说了意图。 邀请枕溪到CL公司试训。 “你没跟他说我现在的情况?” “人从你比赛时期就关注着你,你什么事情人家不知道?” “那为什么……” 让她一个已经出道并大火过的艺人去CL当回锅肉? “赵老师说看得出来,你的野心不在这里。” “那在哪里?” “赵老师说,国内市场虽然大,但作为歌手活动的市场又太小,比起亚洲比起全世界来说。” 好大的口气,但因为说话人的身份,又显得特别合情合理。 “我可以问问吗?为什么是我?” “CL以四年为一个周期,以今年作为初始元年,打算在四年之后,推出一个放眼亚洲放眼全世界的顶级女团,现在正全世界挖掘合适的人才。” “可是我的身份……不怕我作为成员出道会抢走属于组合和其他成员的视线吗?” 以CL的长线企划来说,这是不好的事情。 眭阳翻了个白眼。 “你想太多。你就是曾经红了顶天,也只是在国内。在亚洲其他地方,你也就是有点知名度,这还是因为你拍摄了一些广告的缘由。出了国,谁知道你是歌手还是什么广告明星。” 又扎心了。 “况且四年后,谁还记得你?你真当自己吃节目老本能吃一辈子?” 枕溪差点没把后槽牙给咬碎。 眭阳接着说:“邀请你去试训又不是直接跟你签合同,你以为你拍过几只广告就了不起?难说训练了四年也没出道的机会。我早跟你说过,CL出道组的选拔赛比你们那个什么鬼节目困难一百倍。你看看我的资质,就我这样的,都是吞着骨血一步步从出道选拔中杀出来的。” 赵老师见眭阳自己巴啦啦说了一大堆,枕溪脸色还越来越难看,急忙问他在说什么。 枕溪咬着牙齿微笑,想要不是当着外人,她这会儿就能把这盆仙人掌掀他脸上去。 这人说话怎么那么欠? “赵老师说了,为了这个女团正满世界挖掘人才,你只是其中一个。” 眭阳自己补充着,“也就是说,你这样的,CL最少也有二三十个,比你知名的也不是没有。你凭什么觉得自己就是其中最出类拔萃的那个?” “因为我活着,就是优秀二字。” 枕溪没忍住,怼了回去。 “你优秀什么优秀?就云岫家那点破事就能把你吓得往自己手上拉刀子。要真来试训怕是天天得以泪洗面,我看还是算了。” “再这么说话信不信我抽你!” “而且你的表演实力也就能在国内这种良莠不齐的环境里吹一下,充其量,就是矮子个里拔将军。真到了CL试训,你可能都挺不过选拔第一轮。我看,算了吧。” “我们赵老师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今天为了跟你见面还专门去买身西服,完全多余。”眭阳摸摸她的脸,“反正你钱也赚够了,下半辈子是可以轻轻松松活得像条咸鱼,没必要再拼命了哈。” “你再给我说一遍。” “我看你现在也很安于现状的样子,梦想什么的也没必要。好好找个大学随便读一读,等毕了业就嫁给我,这辈子都衣食无忧。” 枕溪把胸前的餐巾一扯,推开椅子就站起身来。然后,头也不回地推门离开。 “这是……”赵荣真问。 “应该是成了。像枕溪这样的人,你不逼她不激她,她很难想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枕溪把眭阳给拉黑了。准确来说是把手机彻底关机,专心致志地备战高考。 最终,在那个炎热的六月,她成为了高考大军的一员。 “不用太紧张。不是已经申请了韩国的学校?你好好发挥肯定没问题。” 徐姨给她煮了两鸡蛋,说祝愿她全考一百。 她都没跟她说,好多科目的满分不止一百。 两天的煎熬后,枕溪结束了她两辈子唯一一次高考,也结束了她只实际只读了一年时间的高中学习生涯。 毕业聚餐的时候大家都在哭。有对过去的不舍,但更多的,是对未来的忐忑。 相较于他们来说,枕溪要从容有底气得多。 她现在有了比上辈子多很多的财富,也有了还健康陪伴着的家人,她确实是有比上辈子,比面前这些同学多得多的追梦底气。 她现在18岁,四年之后,22岁。 十年之后,也才28岁。 她28岁的时候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从事着一份自己简单普通的工作,每天三点一线的忙碌着? 或许已经结婚,已经有了孩子,开始为柴米油盐酱醋茶和育儿忙碌着。 那是她希望的生活吗? 还是说就去搏最后一把,看她在28岁的时候能不能站上最耀眼的舞台,让亿万观众看到她的表演。能不能像那些被她羡慕敬仰的前辈一样,把一年中的大部分时间花在世界巡回演唱会上。几乎每天,都能和不同的人相遇,见面。 她希望她在28岁的时候,不会成为眭阳口中那种守着固有财富虚度光阴的人。 她想,老天给她重活一次的机会,是让她成全之前所有错过和遗失的梦想。 “你去韩国读书,会不会以后就找个韩国人嫁了留在韩国?也不知道下次再见到你会是什么时候?”同学说道。 “不会的,以后应该会经常见面的。” 在电视上,在新闻里,以堂堂正正的,歌手身份。 二百九十七、奇遇 枕溪在机场和前来送机的人分别。 “不是还有两个月才开学,你去那么早做什么?”李明庭不理解。 “得先和公司那边的人接触,得去找住处安顿,得适应新的环境,有好多事情要做。” 李明庭不高兴,“你这不是瞎折腾吗?在国内都红成这样了,干嘛要去到陌生的环境重新开始?” 钱蓉怼了他一拐头让他闭嘴。 “甭理他。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你年轻又有钱,不需要有后顾之忧。” “是不需要。反正我阳哥说了娶她,她确实什么都不用担心。” 枕溪一个斜眼瞪了过去。 李明庭咳嗽两声,说:“你这待遇不行啊,当年我阳哥去得时候可是有个工作人员一路陪着的,怎么你就自己一个人?” “还没到公司规定的时间,我只是想先去看看。” “那你是不是也等我阳哥把南美巡演忙完?你现在去,人生地不熟……” “我自己一个人可以。” 登机时间在即,枕溪和大家拥抱告别。 跟眭阳走得时候哭成一片泪海满嘴担忧挂念的人不同,现在她离开,大家都是笑着欢送。 想做什么就去做。 好像是每个人都挂在嘴边的话。 “您注意身体。” 枕溪唯一的后顾之忧就是外婆。好在,有徐姨陪着和她作伴,她也能放心不少。 外婆捧着她的脸,说:“我们丹丹,只要健康开心就可以了。” “是。” “外婆永远支持你。” 在又一次登机提醒的时候,枕溪带着简易的行李转身离开。 枕溪坐在窗边看飞机在云层间穿梭,一大片看不到边的蔚蓝就在眼前,仿佛连太阳都触手可及。 以前因为工作搭乘飞机来往世界各地时,好像从来没有这样的闲情逸致。 飞行进入稳定的阶段,有人开始在过道上行走。 几乎每一个从她身边经过的人,都会向她看上一两眼。 枕溪猜测不是因为自己之前的明星身份,现坐在商务舱里的乘客,几乎全是韩国人,认识她的可能性不大。 他们看她,应该是因为她的年纪,单独出行,以及旁边空出来的座位。 之前有位韩国乘客见她旁边空着要求调换座位时,被空乘人员告知那是一个“有主”的位置。 这位乘客看这架飞机属于国内航空公司,想用自己外国人的身份来胁迫空乘人员给他调换座位。其实商务舱的座位并没有什么区别,这位的目的,也就是想通过这样的为难来寻找优越感。 那个位置确实空着,空乘人员来询问枕溪是否介意让那位韩国乘客把座位调换过来。 知道了大致经过的枕溪表示拒绝。 “坐飞机不喜欢旁边有人。” “可是您旁边的这个位置……” “这个位置是我用别人身份信息定的,在这段航程里,我只想一个人坐在这里。我可以给你看订票信息。” 空姐检查过她的信息后,只能去跟那位韩国乘客解释。 那边的小姑娘,一人买了两张商务舱机票。 坐一个,空一个。 于是全商务舱的韩国人都知道了这个事情,总找各种理由从她身边经过,看她。 想看看大陆钱多人傻的土财主是个什么样子。 临时被卢意放鸽子的枕溪,只能看着旁边空出的座位以及白白浪费掉的钱心疼。以及,在那些韩国人看过来时表现出一副高傲的样子来。 “这位美丽的小姐……” 在她看着舱外的时候,旁边突然落座了一个年轻的男人,嘴上说着带着口音的肉麻中文。 “刚在你上飞机时我就注意到了你,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枕溪从他的眼神中确定对方完全不认识自己后,十分想把空姐叫过来跟她确定一下现在的年代。 都什么时候了,为什么还会有人说这样烂俗的开场白。 “你到韩国是去旅游吗?我可以为你做导游。” “呵呵。” “能够遇见像你这样漂亮的女孩子,我也很开心。” 这位中文说得这样溜,难道还不知道呵呵在中文里的意思? “我叫朴志勋。”对方给她塞过来一张名片,“是CL公司在中国的市场运营部经理,你知道CL吗?” 乍听到这个头衔,还真让枕溪有点惊讶。 等在看过手上的名片后,她也就愈发想要呵呵。 CL公司的职员名片都是统一格式,她见过眭阳和赵荣真的,就能断定这位朴先生是骗子。 “你的天资十分出众,不知有没有兴趣到CL公司参加练习生试训?像你这样,以后一定能出道并在全世界范围内走红。” “那你真是好厉害哦。” 枕溪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对方大喜过望,以为枕溪被他的说法打动。 “我这次也带了*练习生到CL试训,如果你感兴趣,一会儿下了飞机……” 飞机要准备降落,空姐来提醒他回到自己座位。 枕溪随手把那张名片往哪里一塞,以为这只是这段航程上的一个搞笑插曲。 飞机在韩国的土地上降落。 枕溪从飞机上下来,一眼,就看到了EJ的免税店广告。眭阳和Ian并别站在最中间的位置上,非常显眼。 在等待取行李的时候,她又遇到了那个叫朴志勋的男人,对方看到她,特别热情地跟她打招呼,跟她介绍跟在他旁边的两个姑娘。 “她们两个比较文静不爱说话,你不用太在意她们。” 和她差不多大的年纪,挺清秀的两个孩子。站在朴志勋旁边有些缩头缩脑,眼睛也一直小心地四处观望打量,看着还有些胆战心惊。 不知道是该形容为胆小还是不大方。 没有一点星相。 想要当明星的人,不管外貌怎么样,起码那点自信是要有。 所以朴志勋说这两位是他准备送到CL去试训的练习生时,枕溪是不信的。 在朴志勋取行李的时候,其中一个姑娘小心地拉了拉枕溪的手。 枕溪看了她一眼, 从她的眼神中领会过来。 “你认识我?” 见朴志勋看过来,小姑娘立马转开了眼,但还是拉着她的手,用手指轻轻地在她手心写字。 “求——文?” “救?” 小姑娘冲着她眨眼,枕溪从那双水润的眼睛里看到了深深的恐惧以及—— 期望? “怎么了?” 朴志勋又看了过来,脸上虽然笑着,眼里却闪着凶狠的光。 枕溪摸了摸自己的喉咙,那个小姑娘立马在她手心画了个叉。 不会说话? 枕溪朝另外一个姑娘看去,面前姑娘拉了拉她的手,小心地碰了碰自己的耳朵。 这是听不到的意思? 枕溪晃动着脚,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来,心里却已经七上八下得不行。 朴志勋不可能是CL的工作人员,但他带着*女孩儿,一个聋一个哑,他想做什么? 拐卖? 非法交易? 这事怎么就让她给撞上了? 那个听不到声音的小女孩儿一脸单纯懵懂地看着她,把枕溪的眼泪都差点给看出来。 两个聋哑孩子在异国他乡,被一个陌生男子掌控着。没法跟人交流,就是会写字,要遇不到同胞也没办法。 现在看来,这两人的身份信息,护照签证之类肯定都在那姓朴的手上,这…… 也是这位姓朴的十分见钱眼开,看自己年纪小又有钱看起来好骗才起了来巴结搭讪的心思,要不然这两孩子都接触不到其他人。 她一点韩文不会,现在去找机场工作人员也说不清楚话。 还真不能太冒失。 枕溪见小姑娘一直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只能捏捏她的手,让她放心。 取到了行李,枕溪一副头疼得样子说:“第一次来韩国,真不知道……” “怎么了?”姓朴的立马过来问道。 “你能送我到繁华一点的地方去吗?我一点韩文不会都没法打车。等到了地方,我给你钱。” “可以啊,我们也要到那去。” 韩国繁华的地方多了,他怎么知道自己要去哪。 男人帮她推着行李,路过EJ广告牌的时候,枕溪停住了步子。 “怎么了?” “你说你是CL的什么经理是吧?” “没错啊。” 枕溪指着眭阳的脸,“你能让我见到他吗?我给你钱。” “没问题啊,这是我们公司艺人。而且我不是邀请你去CL公司试训吗?” 枕溪和他们三人一起坐上了出租车,姓朴的让她单独坐在前面,估计是怕那两个姑娘跟她交流。 枕溪听他跟司机师傅报了个地址,从她手机翻译出的内容看,不是个穷乡僻壤。 只要去了人多的地方,就有办法了。 枕溪杵着窗沿,看着窗外的风景,突然地,就大哭起来。 姓朴的看她,司机也看她。 “怎么了?” 枕溪把自己刚编好的身份背景说给她听。 说自己因为迷恋眭阳想来韩国找他,但是她的父母非常反对不同意。说这次她是瞒着家里人单独自己出来的,她爸妈这会儿肯定到处找她。 姓朴的一听到这种说法,立马就露出了个很迷的微笑。 他要是相信了最好,最好能把她当做个智障少女对待,最好能对她卸下防备,只有这样,她才有办法拉这两个孩子一把。 二百九十八、亚马逊的蝴蝶 出租车送他们到了一个看上去还算繁华的地方,街道上来往行人很多,四周高楼耸立。 枕溪抹了抹眼角的泪水,装作不知所措地问向朴志勋。 “接下来要怎么办?” “当然是先安顿好。刚好,我朋友……” 枕溪截断他的话,指着眼前最高的一栋大厦说: “那今晚就住这吧。” “你要住这?”朴志勋跟她说:“这是国际五星酒店。” 枕溪皱了皱眉,“不是国际五星我还不住呢。” 朴志勋的眼睛瞥到了旁边两个姑娘身上,脑子里像是百转千回盘算着诸多想法。 “一起吧。”枕溪说:“她们两个可以陪我去住总统套,我一个人有点不敢。” “这不好吧。要不我们另行安顿,你自己……” “为什么要另行安顿?”枕溪烦躁地开口,“你不是明天要带我去找眭阳,你要是跑了我去找谁?我在这人生地不熟语言还不通。”枕溪作势要哭,“我和她们两个住总套,你自己挑间房间,我出钱。” 语罢,她就拽住了朴志勋的胳膊。 不知道是因为人生地不熟语言又不通,还是她说她出钱。朴志勋看上去十分不情愿,但实际只随便推脱了一下就接受了。 办理入住手续时,枕溪注意看了一下,那两姑娘的身份证护照之类确实是被朴志勋给拿着。 礼宾员带着她们往各自房间去。在要进到房间的时候,朴志勋叫住了那两姑娘,说有话要跟她们说。 枕溪不耐烦地站在拐角处等着。 等那个不会说话的女孩儿再过来时,她看到了对方脖子上的红印和眼里的泪光。 肯定,是被威胁了什么。 为了打消朴志勋的顾虑,她只能装作没看见并对两个女孩表示出嫌弃。在进房间之前,她问了一句:“她们两不会有跳蚤吧,能不能让她们离我远一点?” 朴志勋乐呵呵说不会,脸上的紧张倒是松泛了下来。 大门才合上,两女孩就在她面前跪下了。 “别这样。”枕溪一边搀扶着她们一边说:“你们放心,我马上就能联系大使馆送你们回去。” 枕溪的第一通电话,打给了CL中国练习生部的负责人,跟对方说了现目前的情况,和自己预备做得事情。 对方知晓了她的住址后,说马上就能到。 第二通,打给了大使馆,说得内容大同小异。 第三通,用酒店电话打给了前台,直接要求和该酒店房务总监对话。 她的要求有三:希望他们报警。希望马上安排安保人员保护他们。希望他们能看住朴志勋等警方过来。 酒店安保人员最先到达,站在总套门口不让其他人接近。 随后是酒店经理和房务总监,前来安慰她们并介绍报警的情况。 枕溪很满意,这也是她为什么选择国际五星入住的原因。 能用英文交流,在涉及到犯罪的问题上不会偏帮,以及你花钱多你就是老大的中心原则。 半个小时后,CL中国练习生部的负责人和其他工作人员到了。其中一位姓唐,枕溪之前和对方有过简单通话。 紧接着,大使馆的工作人员也到了。且比较贴心地,带上了手语翻译人员。 那个不会说话的,叫小慧的姑娘,这才在手语工作者的帮助下开始跟大使馆的工作人员说明情况。 和枕溪猜想的情况大致相同,乡下偏农村的孩子,因为想要赚钱被人蛊惑,等意识到情况不对时已经被完全掌控。 据她说,原本还有一位身体健康的陈姓姑娘跟她们一道,就因为中途试图逃跑,就被拐骗她们的人打断腿卖给了山里一个上了年纪的鳏夫。 姓朴的威胁她们,如果敢逃跑,下场会比那个姓陈的姑娘还惨。 就这样,她们被一路带到了韩国。 听说原本打算从边境偷渡过来,但因为下家出了问题,才临时改乘飞机。 也是这两个姑娘运气不错,如果真是偷渡过来,就真的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大使馆的人从枕溪手上接过了这两位姑娘的后续处理工作。随后,正安逸享受着晚餐的朴志勋也被突然闯入的警方逮捕。 没有什么紧张刺激扣人心弦的事情发生,在这过程中,枕溪做得好像就只有演戏装无脑和花钱。 事情到了这一步,也就可以宣告完结。 但现在的她还不知道,这个因为飞行途中的偶遇所引起的见义勇为行为,会在日后对她产生什么影响。 也因为出了这档子事,她提前到达韩国准备自己到处走走看看的计划被迫终止。姓唐的负责人要求她退掉这里的房间去入住CL的练习生宿舍。 “我们要为你的安全负责。” 枕溪没有任何可以反驳拒绝的理由,只能提着行李跟人离开。 “你胆子很大。”在路上的时候,姓唐的跟她说:“我在CL工作快十年,还是第一次有练习生在踏上这片土地的同时就开始惹事。” “只是遇上了。” “飞机上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挑中了你?” 因为她露富了。 确实是这个事实。在商务舱买了两个座位,因为突然爆发的民族自尊心还是其他什么,让整个舱的人都知道了这个事情。当时看着那些吃瘪说不出话的韩国人,心里头痛快是痛快了,但也确实太高调了。 她来韩国,又不是来玩的。 “我明白了。” 车子停下,面前是三栋房子组成的凹字形结构。 唐先生跟她介绍,左右两边稍微高一些的,就是练习生宿舍,男女各一栋。中间只有三层的建筑,就是练习生训练区。 “有很多练习生吗?” 看这宿舍规模跟一般的学校宿舍差不多了。 “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有很多试训生过来,三个月后就会离开一半以上。” 惊人的淘汰率。 “我们公司现在出道的所有艺人,都是从这两栋房子里走出来的。” 肃然起敬。 “可以不住宿舍吗?”枕溪问出了心中疑问。 “可以。”对方回答地很干脆,“不强制性要求。只是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都会选择住宿舍。” “为什么?” “免费吃住,离练习室近。”唐老师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不是人人家境都像你这么好的。” 她也是从每日三块零用钱过来的好吗? 她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好吗? “等你去读书的时候想要住大学宿舍也可以,只是你每日耽误在行程上的时间,已经足够别人练完好几支舞。” 枕溪一声沉重的叹息闷在心里。 “宿舍安排不会按照地域划分,四个人一间,没有纯是中国人的宿舍。给你安排的这间宿舍,有现目前练习年份最长的中国练习生。你有什么可以问她。” 唐老师带她上了四楼,敲响了一间门牌号为409的宿舍。 来开门的,是一个笑起来就会露出一排整齐细白牙齿的女生。她看到唐老师就把腰给弯了下去,等再抬起头来,才看到站在旁边的枕溪。 “OMO!” “你干杵着做什么?” 唐老师一提醒,枕溪才立马反应过来冲面前的人鞠躬。 “请多关照。” 韩国人的礼仪,入乡随俗得早日习惯才是。 “这是今天刚来的试训生枕溪,以后和你一个宿舍。她完全不会韩文,有什么你多帮忙。” 唐老师转过来跟枕溪介绍,“这是CL6年次的中国练习生周舒窕,你有什么可以请教人家。” “还有。”唐老师看向周舒窕,嘱咐道: “别跟其他练习生说枕溪之前的事情。” 在周舒窕慌不迭地点头中,唐老师离开了。 枕溪站在门口尴尬地站着让人打量好半天。 “枕溪?” “前辈好。” “我不是在做梦?你真是枕溪?” “嗯。” 周舒窕转身进了房间,再出来的时候,手上拿了个香氛蜡烛的盒子,指着上面的人头问她。 “你是这个枕溪吗?” “是的。” “大发!” “前辈我可以进去吗?” “哦,你请进。” 枕溪这才往里走。 一间看上去面积不小的房间里,因为摆满了东西,显得特别局促。 枕溪提着自己的行李站在里头,觉得特别无助和弱小。 居然连个放行李的地方都没有。 周舒窕把她椅子上的衣服拿开,枕溪才有了坐得位置。 “你怎么会……” “请问我今晚谁在哪里?” 枕溪知道她想问什么,急于岔开话题。 房间里唯一一张没有铺床单的床上被摆满了许多东西。 周舒窕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为难地皱起了眉。 “那是另外两位的东西,我也不敢擅自做主把它们挪开。” “请问她们什么时候能回来?” 现在已经快十点了。 “快了吧。” 周舒窕的话音刚落,门就被两个说着叽里呱啦韩文的人给推开。她们看到里头的枕溪,都愣了一愣。 周舒窕忙给她们说明枕溪的身份。 枕溪也配合着站起了身,先给面前的两位问候。 她们坦然受了枕溪的礼,一边瞥着她,一边叽里呱啦地跟周舒窕说着话。 看她们的神色,枕溪觉得应该不是好话。 管她呢,反正自己听不懂。 二百九十九、龙潭虎穴 唐舒窕看上去一直在和她们交涉些什么。她们的结论没出来之前,枕溪只能一直站着。 过了一会儿,周舒窕才来跟她说: “她们说现在太累又太晚,问你东西可不可以明天再收?” “那我今晚……” 枕溪的本意是想问问附近有没有酒店让她去对付一晚。 “你今晚就跟我一起睡吧。” “打扰了。” 周舒窕这才给她介绍另外两位室友。 金发高额头那位叫李紫妍,另外一位黑发高个的叫vana。 枕溪不会说韩文,只能鞠躬跟人表示问候。 头疼,这两位面相看着就是不好相处的那类。 vana去洗澡,另外一位就坐在床上涂她的指甲油。 枕溪虚无地看着墙壁,百无聊赖。 “你也很累了吧,一会儿先去洗个澡,然后好好休息。” 枕溪把换洗衣服找了出来,就等着。 vana洗澡结束的时候,周舒窕推她让她赶紧去。枕溪看了看那位还在涂脚指甲油的人,摇了摇头。 人家练习回来的前辈都还没洗,她一个初来乍到的试训生怎么敢越到人家前头去。 “没事的,反正她现在不洗。” 周舒窕一直劝着她,就在她不知再用什么借口推脱时,眭阳打了电话过来。 枕溪赶忙去外面接电话。 “怎么样?” 枕溪简单把今天的事情一说,苦恼着: “我现在在练习生宿舍,很尴尬啊。” “怎么说?”那边犹豫了一下,“不是我揣度人心爱把别人往坏处想。但我要告诉你,韩国人不一定都难相处,同胞也不一定全是出于好意。我曾经的经验是,在你没能耐跟人正常交流的时候,就不要太相信身边的人。小心别人两头做人。” “什么叫两头做人?”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眭阳想了想,说:“举个例子,你跟她说,今天天气不错,等她传达给韩国人的时候可能会说,枕溪说天气不好她心情烦躁你们不要招惹她。或者韩国人说这饭好吃的时候,她传达给你,就成了,韩国人说你们中国人肯定没吃过这样的东西。” 枕溪咋舌,“有这么夸张?” “你如果给了别人你一定会出道的感觉,那你就会成为被针对的对象,无论是韩国人还是中国人,在这个方面都一样。” “我怎么感觉我进了龙潭虎穴?你为什么要把我骗到这里来?” “总之前辈给你的经验是,在不能准确表达自己意思之前少说话。不要太相信周围的人。做好自己该做的,凡事小心一些。” “要真出现你说得那种情况我该怎么办?” “自己想去!你也混过几年娱乐圈,怎么这种事还要我教你?” “国情不同……” “但人的本质都是一样的。” …… 枕溪回去的时候,另外一位室友结束了洗漱。 枕溪固执地让周舒窕先去洗,自己安静在一旁玩指甲。 “你多大?” 突然地,那位黑发高个叫vana地问了她一句。虽然说得英文,但枕溪还是辨认了有一会儿。 “18。” Vana指着自己,“23”。 指着另外一位,“25”。 韩国年纪要自动减两岁,这么说,这两人一个21,一个23,比自己大不了多少。 “欧尼!” vana指着她自己跟另外一位练习生这样跟枕溪说。 枕溪立马福至心灵,起身跟着喊了一遍。 之后就再没别的话,又陷入尴尬的氛围中。 看来韩国真的是一个非常注重长辈尊幼的国家。互相了解到名字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按年纪排位。 枕溪是这个宿舍年纪最小的,几乎可以预想到以后的日子。 周舒窕出来,换枕溪去洗漱。在进入卫生间前,她好像听到周舒窕跟另外那位提了她的名字。 至于说了什么,好话坏话,完全不知道。 躺上床的时候,周舒窕跟她说,明天带她去逛街买东西。 “您不用练习吗?”枕溪问。 “耽误一天没事。” 第二天一早,七点多钟,那两位练习生就已经准备去练习。 看着她们,枕溪就没来由的一阵紧张。 她在国内做练习生的时候,包括比赛出道以后,很少会有人起这么早去练习。 在这里,这就是常态。 什么叫比你有天赋的人还比你努力。 枕溪也想赶紧整理好一切投入训练。 周舒窕带她去逛街。枕溪的本意只想买点生活用品,但周舒窕带她去了江南。 奢侈品一条街以及各种高消费的场所。 这里的一块香皂都是吓人的价位。 中午的时候还带她随便去了一家餐厅,两个人吃了一顿价格不菲的午餐。 当然,枕溪出钱。 逛到下午,枕溪已经双腿打颤,而应该很容易就买到的生活用品,她什么都没有买到。 周舒窕拉着她在一家家奢侈品牌或装修高档的店铺里逛。一直在说服她买那些高档昂贵的东西,就算她一再表示自己不需要,周舒窕还是跟她说: “你以前用得肯定比这些还好。不能因为换个环境就委屈自己。” 枕溪还是坚持什么都不买,这些东西带回去,就那包装袋上的logo就够打眼。 眼见天色变黑,周舒窕跟她说:“你要不要买点什么小礼物带回去跟另外两位缓和下关系。” 枕溪想了想也是,就打算买点零食水果的什么的, “她们不喜欢这些。”周舒窕直接跟她说:“女孩子都喜欢香水化妆品之类。” 她说这话的时候,两人正站在某C开头的奢侈品店前。 枕溪吓得直摇头。 她是什么暴发户吗,要送认识没多久的人这么贵重的东西。 再说,她不觉得她和另外两位室友的关系到了要缓和的地步。 她是愈发搞不懂周舒窕这个人。 CL今年要推出的女子组合人选已定。下一次再推女团,就得是4年以后。这位周舒窕已经是6年次的练习生,今年也有25岁,4年后,她就已经29岁。 CL公司有这个年纪才出道的艺人吗? 枕溪设身处地地想了一下,自己要是她这个处境,现在面临的只有两个选择。 早日放弃。 或,想方设法地出道。 她如果没有放弃的念头的话,现在最想的就是出道。 枕溪买了个二百多人民币的西瓜带回去。 回去的时候另外两位都在,也把原本放在她床铺上的东西给整理干净了。 枕溪觉得自己不能以貌取人,这两位应该是能和自己和平相处。 她把西瓜放下,刚准备招呼她们,就听周舒窕叽里呱啦地说了什么,那个叫Vana的,当即就瞪了自己一眼。 然后周舒窕就换了一副为难的表情跟她说:“她们说,让你不要在宿舍吃这种东西,味道大。” 西瓜能有什么味? 她们真是这么跟周舒窕说的吗? 周舒窕之前又跟她们说了什么呢? 枕溪真想把翻译软件拿出来。 “枕溪,你上报了。” 手机收到了卢意的短信。 不知什么情况,昨天她见义勇为的事情登上了国内的报纸。 现在好了,全国人民都知道她在韩国读书这件事了。 以后…… 也别以后了,现在的事情都还没个头绪。 枕溪给自己铺好床,趁周舒窕不在的时候,试图跟旁边的vana搭话。 “欧尼。” 这声喊出来,屋内的两个人都转头看她。 这下子枕溪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吃西瓜吗?很甜的。” 因为自己的韩文水平和对方的英文水平,这话还真不能说得复杂。 “韩国人不爱吃西瓜。”对方这么回她。 这就很奇怪了。 “那韩国人爱吃什么?”枕溪试探地问了句。 “便宜的东西。” 对方不大客气地说了句。 枕溪大概是能猜到周舒窕之前跟她们说了什么。 她刚想解释,周舒窕推门进来了。 “枕溪,国内的其他练习生想要见见你。” 谈话终止。 毫无疑问,跟国内练习生见面又是一通被瞻仰好奇填满。 听说人没来齐,但也有了不少人。 从她们口中知道,唐老师同样地嘱咐过她们,不许跟其他练习生说枕溪以前的事情。 枕溪满耳朵,都是来自那些人的为什么。 几万个为什么。 能为什么? 因为自己高兴呗。 超级煎熬的会面时间结束,枕溪收到了唐老师的电话,说给她安排了韩文老师,让她自己去联系上课的事情。 第二天和韩文老师见面,同时还见到了和她同期的国内练习生,一个叫刘卿卿的,很漂亮的姑娘,年纪和她一样大。 “之前听前辈说这期试训生里有你我还不相信。” 刘卿卿比枕溪早来几天韩国,习惯还没被同化,于是说话也要放松得多。 “你为什么啊?” “就是想来试试。” “你的病……” “医生建议我做能让自己高兴的事情。” “为什么不在国内。” “想换个新环境,重新开始。” 枕溪想了想,问她:“你觉得周舒窕前辈怎么样?” “听说是国内练习生里年纪最长也是练习年次最多的人,一直都很有威信力,在我们之间是相当于学生会会长的存在吧。我没怎么和她接触过,我只是个试训生,大前辈应该不会过多关注我。” 那就奇怪了,她也是试训生来着。 可这位给她的关注不要太多哦。 三百、过气艺人 “你肯定马上就能转成正式练习生,然后进选拔组和出道组。”刘卿卿带着羡慕的口吻跟枕溪说。 头大!连她一个刚来没多久的小菜鸟都这样想,更别说那些已经混成老炮的人精。 练习生出道这种事,不像她们比赛时候可以互相拉扯着。这里根本没有什么携手共进退,只有挤掉一个,才有多一分的机会。 对于那些迫切想出道的练习生来说,她枕溪就是人路上最碍眼的那个绊脚石。 难怪唐老师禁止国内练习生跟其他练习生说枕溪之前的事,估计也是怕别人知道这一层关系后会共同抵制排挤她。 问题是国内的这些练习生也不好应付啊。 学习韩文迫在眉睫。 除了公司给安排的韩文老师外,眭阳还另外给她介绍了一个。枕溪自费聘请,让老师用韩文每天陪她打半个小时至一个小时的电话。 为了能掌握情况,她还买了个录音笔揣身上,在宿舍里听到疑问对话时录下来,然后让老师给她翻译。 索性,室友呆在宿舍里的时间不多,每天的对话容量不大。 CL公司这一期的试训生培训时间没到,她和刘卿卿是最先到达这里的中国练习生。暂时还不能投入到训练,语言又不通,枕溪和刘卿卿除了上语言课和礼仪课外就没有可去的地方。 一来二去,两人就算混熟了。 6月份,韩国一些学校已经开始放假。枕溪知道的一些练习生,平时要兼顾上课和练习,到了放假的时候,还要兼顾打工和练习。 就连国内的练习生,平时都要抽出部分时间去做兼职,包括周舒窕。 她就不止一次说羡慕枕溪。说国内大部分练习生是高中毕业或高中肄业来得韩国,没人读过大学。像枕溪这种可以一边读书一边做练习生的基本没有。而且她还不需要为生计发愁。 CL公司虽然会给正式练习生补助,相当于每月按时给工资。但这也就能保证基本生活,你要想买衣服包包化妆品,还是得自己赚钱。 “像你这种隔三差五吃西瓜的,很奢侈了。” 于是枕溪连西瓜都不敢光明正大地吃。 在枕溪快要闲得发霉的时候,周舒窕组织了一个CL公司中国练习生的老乡聚会。 超级接地气的聚会,好像只要去到一个陌生的人多的地方,认老乡就是第一件事。 现CL公司练习生有23个中国练习生,其中有14位女练习生,9位男练习生。还有5位试训生。 地点定在了烤肉店,一个枕溪来这里不到半个月就已经吃了很多次的地方。 枕溪跟着周舒窕后面,一进去,所有人的目光就钉在她身上。 一种看过气艺人的眼神,嘲讽中带着稍微的羡慕。 周舒窕给她一个人一个人地介绍,枕溪头疼应付这些人际关系,只能装抑郁装乖巧。反正她有抑郁症的事大家都知道。 枕溪挨着刘卿卿坐下。她和自己是在场所有人里年纪最小的,按理说都会受到比较多的照顾。 刘卿卿确实是这样,因为年纪小又初来乍到的缘故,大家都对她比较疼惜照顾,一口一个我们妹妹怎么怎么。但大家对待枕溪,就要疏离地多。 说话也是僵硬的,枕溪,你该怎么样怎么样。 是,她是出过道,有过辉煌灿烂的过去。她们认为她来做练习生是占用别人的资源和名额,对她有想法她能理解。 她唯一希望的,就是各位能表里如一一些。 在场的人中,女练习生有一大半枕溪之前就见过,经常叫她出来下馆子什么。 男练习生倒都是第一次见。 估计是和她没有直接的利益牵扯,对她的态度明显就要好得多。 烤肉烤一半的时候,周舒窕提议让她和刘卿卿给在场各位前辈敬酒。 刘卿卿私底下扯枕溪的袖子,表明自己焦急的态度。 敬酒喝酒这种事,有一就有二在,这是枕溪以前就给自己立下的规矩。无论跟谁因为什么吃饭,不喝就是不喝。 “实在对不起,我酒精过敏。要不我以茶代酒或者……” 她旁边的那个前辈,叫什么她忘了,在听她说完话后,立马就把手上的水杯狠狠跺在了桌上。 大家开始互看眼色,气氛尴尬。 “酒精过敏就算了……”有男性练习生前辈说话解围,立马,就被旁人瞪了一眼。 “我们做试训生的时候可是都喝了的,不能因为你坏了规矩。” 她们做试训生时候的事她怎么能知道? 别随口编了骗她。 “真是喝不了。”枕溪开口,“现在喝完立马就能进医院。” “是啊是啊,还是不要勉强了。”刘卿卿搭话。 “真不喝?”前辈问她。 “实在不好意思。” 她就不信了,她不喝这些人能拿她怎么样。 她来韩国又不是来受气的。 “果然是出过道的大明星,确实不把我们这些人放在眼里了。” 知道就好。 “肉要糊了,别浪费了。”枕溪开口。 “三个月的试训期,你觉得你一定能通过试训留下来吗?” “没关系。”枕溪笑,“因为读书,也要留在这里的。” 我们不一样好吗? 没读完书,没有合适的文凭和其他手艺,除了出道别无出路。到了她们这个份上要还干耗着,已经不是为了实现梦想,而是出于生存需要。 按照CL出道的国外艺人比例算,十个人里能有一个就不错,这里的绝大部分人,都在干耗青春。 她又没有后顾之忧。她现在就算什么都不干,躺在床上也有收入入账。 还不少。 反正凡事,你敬我一尺我就敬你一丈。 “好了好了,枕溪不喝就算了。”周舒窕出来打岔,“小姑娘也没太经历过这些,不懂是正常。” 旁边人讥讽地笑,“16岁就出道的小姑娘?队友有当小三的,又专职陪老男人到处玩得,我看有些人也不是那么干净。” 坐在她旁边的旁边的一个女生伸出头来看她。 “不说我都忘了,你去年是不是自杀了?那我们真是什么都得依着你,不然哪天你想不通……到时候倒成我们的罪过了。” 刘卿卿拽紧了枕溪的手,生怕她一恼火把炭盆掀人脸上去。 “算了算了,吃饭吧。” 有看不过去的人出来劝着。 “公司这次推出的女团已经确定了人选,五名成员里一个中国人没有。看来各位前辈以后要一起竞争出道名额,如果我的试训通过了,我也是竞争的一份子。”枕溪扒拉着盘里的生菜。 “不知道CL下次推出女团要放眼哪个市场?如果是国内……” 枕溪的话就说到这了。 她没退圈前是个什么情况大家都清楚。说得欠打一点,她曾经有过的成就,达到过的高度,这些人就算努力一辈子也难以做到。 她们首先得出道,然后才能跟以前的自己比成绩。这出道的八字都还没有一撇呢,在她面前装什么大头蒜? “呵,现在的过气艺人真是了不得。都猴年马月的事了,还把自己当根葱呢。” 枕溪算是明白了,尊重真得是相互的,不然就是对牛弹琴。 “仔细想了想,要按出道年月来算,我应该是前辈吧。” “你说什么?” “记得第一次在机场和EJ见面的时候大家都跟我鞠躬来着。” “这饭也别吃了,倒尽胃口了。”有人晦气的开口。 刚好了,枕溪也有这种想法。 “算账吧。”她说,“这顿饭怎么说?AA?” 大家都看着她。毕竟之前这些前辈跟她出来吃饭都是她付钱。 大家都默认,她枕溪有钱,这点肉钱对她来说不算什么。 她之前也这样想,现在真是后悔,早知道拿去买西瓜也不喂给白眼狼。 服务员拿着账单过来,之前以为枕溪请客,大家点的都是最好的牛肉。 现在账单一出来,傻了,就是AA到每个人头上也是一笔不小的数字。 枕溪看她们脸色五彩缤纷的脸色,心里甭提多高兴。 最好今日之后大家都不往来才好。 “卿卿,按人头算一下,每个人多少钱。” 枕溪掏出了钱包,眼尖的人一眼就能看见她的各种白金卡金卡,还有一张黑卡。 真他妈有钱。 难怪天天吃西瓜连眼都不眨。 刘卿卿报了个数字,枕溪扒拉了一下现金,不够。 “哪位前辈结账?我把我的那份钱直接转给他。” 没人说话。 “枕溪,不要太过分了。” 周舒窕的这句话让枕溪想起了很久之前的唐茵。 倒打一把不要做得太好。 只不过唐茵后期开始见风使舵,不知这位周前辈是不是也是这种人。 “那怎么的?” “你先付吧,回头我们把钱给你。” 可拉倒吧,当她傻? “我钱也不够。” 这话没人信。 “我们也没带那么多钱。” “要不让人来付?” “谁来付?” 枕溪翻着手机,随意地开口,“EJ的南美公演好像结束了。是不是今天回来来着?” “要不我问问他有没有空过来帮忙结个账。” “谁?” 枕溪笑出一口白牙,“眭阳前辈啊。” …… 三百零一、猫不见了 这些人好像突然想起了她和眭阳的关系。 同校同学,多年好友,绯闻对象。 眭阳出道的时候,这其中有些人还没进公司,有些人可能还和他一起练习过。 现在,人家是CL王牌印钞机的top,是CL所有练习生应该仰慕的前辈。 枕溪是真的能把人叫来结账,问题是他们敢就坐在这里等吗? 大家开始凑钱,枕溪把自己的那份钱转给周舒窕,就说自己有事先走。 一走出烤肉店,她就给眭阳打电话说了这事。 “我不管啊,是你把我骗来这的,有事我当然要拿你出来当挡箭牌。” “你整天和她们混在一起做什么?你说得那些人除了周舒窕我一个不认识。她比我还先进公司,我出道都三年了,她还一次出道选拔组都没进过。不知道还呆在那做什么?” “你那会儿也有什么老乡聚会吗?” “有,但我不参加。我是来练习出道当艺人,又不是来跟他们搞团建。”眭阳哼哼唧唧,“你有点出息行不行,你是被赵老师亲自邀请来试训的,和她们那些一轮轮选拔上来的又不一样。等你试训过了都不和她们在一起练习,你理他们做什么?” “我又没经验……” “下次她们再找这样那样的理由为难你,你就直接说你男朋友是眭阳,让他们有什么来找我说。” …… 眭阳的忠告很有用,枕溪现在就盼着试训期赶紧到来。想着等忙起来的时候,就没有时间和多余的心思去挂心这些乱七八糟。 正好,周舒窕晚上回来也跟她说,说她得罪了其他练习生前辈。 为什么不是她们得罪了她? 一次又一次地拿她自杀的事情说事。不管她是不是真有抑郁症,她们这样一次次以讥讽为目的刺伤她,就是恶毒,就是居心不良。 “我会尽量在你们之间调解的。”周舒窕这样跟她说。 枕溪看着她,想你管好自己就可以了。 她为什么和这些人,包括宿舍里的另外两个姑娘关系不好,这位真是在中间出了不少力气。 …… 自枕溪和同胞老乡彻底撕破脸后,平时还能跟她说话的就只剩下刘卿卿一个。但就这位,当着其他人的面也不敢太搭理自己。那些岁数不小的同胞对外放话,谁敢搭理枕溪就是跟所有中国练习生作对。 就枕溪打听到的,现有的二十多名练习生中,没一个进过出道选拔组。别说韩国练习生看不上她们,就是枕溪自己都看不上。就她们自己,怪会把自己当回事。 时间一天天过,在距离试训期还有一周时间的时候,周舒窕打外面抱回来了一只猫。 漂亮精致的小布偶,长得是一等一的漂亮喜人,很招惹宿舍里其他人的喜欢。 “哪来的?”枕溪问了句。 “刚在走廊上捡的。” “应该是某位练习生的,不怕人找吗?” “我在捡她的地方留言了。” vana和李紫妍跟她玩了一会儿就走了,周舒窕逗了她一会儿也说有事,让枕溪暂时帮忙照顾。 “我没照顾过猫。” “没事,你就看着,别让她跑出去就行。” 枕溪有点怕猫这种动物,周舒窕走后,她只敢远远地看着她自己玩。 “枕溪。” 刘卿卿来敲门,问她:“你能出来一会儿吗?” “什么事?” “你出来一下吧。” 想着就一会儿的事情,枕溪也就没锁门。 她跟着刘卿卿走出一段路,有些焦急地问她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什么事,前辈们就让我把你叫出来一会儿。枕溪你别怪我,我也没办法,她们威胁我……” 枕溪皱眉,“她们让你把我叫出来做什么?” “不知道。但肯定不会伤害你,我不会做伤害你的事情。” 枕溪想了想,大呼一声:“糟了。” 她急匆匆地跑回去,果然,宿舍门开着,猫不见了。 被算计了。 那只猫肯定有什么来头。 果然,周舒窕准时出现问她猫的下落。 “怎么回事?我不就是让你稍微照看一会儿,怎么就给丢了?你知不知道那只猫是minor前辈的心肝宝贝?现在丢了算怎么回事?你要怎么跟她交待?” minor前辈又是谁? 听这口气,肯定是什么不得了的人物,不然不值得拿来算计她。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去找?”周舒窕训斥道。 枕溪往外走,想看她们还能出什么幺蛾子。 “minor前辈是谁?”她给眭阳打电话。 那边愣了一愣,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把她的猫给弄丢了。” “祖宗!”那边叹气,“还不赶紧去找。” “你还没告诉我minor前辈是谁。” “你做练习生的时间也不短了,怎么该知道的都不知道?” 枕溪敏感地察觉到了对方语气里的猫腻。 “所以这位minor前辈是?” “你们练习生中的大top。估计也是四年后那个女团的center或者ace。” 枕溪想了想,问了句:“女朋友?” 那边不说话了。 果然。 “猫你送的?” “不是你想的那样。” “放心,肯定会找到的。” 枕溪挂了电话。 眭阳又打了过来,她没接。接着,信息就过来了。 “猫我送的,前女友,出道前就分了,我错了。” 枕溪打开了手机电筒,捡着黑暗的角落四处看,在这过程中,眭阳至少给她打了不下十个电话。 信息也一直发过来,问她是不是生气了。 也不是生气,就是有点委屈。 她跟他说猫丢了,他不问为什么会丢,也不问怎么丢的,张口就是埋怨她的语气,让她去找回来。 还说是好朋友呢。 枕溪用别扭的韩文问了门卫大叔猫的情况。 门卫大叔指了指男生宿舍的方向。 枕溪站在男生宿舍大门前就在想,CL有没有什么男女不能串寝的规定? 也不知道能去问谁。 要不直接去找那位minor前辈跟她说她把猫给丢了,看她打算怎么处理。 枕溪刚要转身,就听到背后传来一声微弱的猫叫。 她犹豫了又犹豫,还是踏了进去。 迎面,就撞到了一个男生。 对方看见她明显是吓了一跳。 看来男女练习生确实不能串寝。 枕溪掏出翻译软件,跟人说自己的诉求。 对方默默听完,接过她的手机说了一大串韩文,翻译过来是: 猫刚被他们寝室的人给抱回去了。 枕溪又问,能不能把猫还给她。 对方让她稍等,小跑着往宿舍去了。 枕溪站在夜风里等,脖颈胳膊被吹起一层又一层鸡皮疙瘩。 钱蓉突然给她打电话,问她和眭阳的事。 “不是什么大事。” “不是大事你不接他电话?大概情况我知道了,他去韩国的时候也就你这么大,不怎么不懂事,一个人练习压力大又孤独,交个谈得来的女朋友也正常。出道就分了,他自己也没当回事。” “他交女朋友就交女朋友呗,我这……” “他都说等你到法定就娶你。” “说娶我的人多了……不跟你说了。”枕溪看见来人,急忙挂了电话。 电话那头,李明庭急忙问,“怎么样?” “我觉得枕溪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不至于为这种事情就生气,眭阳是不是有其他地方得罪了她?” “这也没地知道去啊,她也不接眭阳电话。” …… 来人是个穿着全身黑色运动服的男生,脚上穿了双粉嫩嫩的果冻拖鞋,手上抱着那只漂亮得不得了的布偶猫。 猫一直在舔他的手,他就一直撸着猫。 他在枕溪面前站住,枕溪将近170的个子只到对方鼻梁下方。 枕溪退后几步看他,这位长了一张混血脸,眸色偏浅,垂眼看她的时候有种无所畏惧和玩世不恭在里头。 看上去很难说话啊。 枕溪礼貌地先鞠躬,然后掏出了翻译软件。 对方用英文问她哪国人。 很地道的口音,看来可以不用用韩文交流。 枕溪收起了翻译软件,开始跟对方说前因后果。 对方低着头撸猫,一眼都不看她,像是完全不在意她在说什么。 “我为什么要给你?我捡到了就是我的。” 果然难说话。 枕溪想了想,把minor前辈的名字搬了出来,想着对方应该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 “我说了,我捡到了就是我的。” 枕溪无语,只能跟他说,喜欢的话,之后另外送他一只。 “我看起来像是很缺钱的样子?” 也对,对方脚上那双丑到爆的拖鞋是某奢牌的联名限量,难卖到死。 枕溪又开始苦口婆心,说只要把猫还给她什么都可以商量。 “以前没见过你。” “我是试训生。” “现在的试训生都这么嚣张吗?” 到底是谁嚣张? 枕溪没了办法,掏出手机,搜索: 怎么跟中二固执的少年交流。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晓之以理是不行了,这位完全不讲道理的样子。 那就只剩下动之以情。 枕溪仰头望了望天,瞪了瞪眼又掐了自己一把。 一低头,喊了声前辈,眼泪就滚了出来。 对方瞪大眼往后退,嘴上呵斥着:“你给我闭……不准哭。” “真的不能把猫还给我吗?”枕溪抽泣着,“不把猫带回去我就完了。” “那关我……说了不准哭!” 三百零二、红灯名单 枕溪死死绞着袖子冲着面前人哭。 心里想着要是连这个法子都不管用,她就真没其他办法了。 好在,面前这人看上去像是很头痛女生哭这个事情。 枕溪能看出他的烦躁和不知所措。 “猫。” 她适时地,带着浓重的哭腔开口。 “给你!” 枕溪听到他小声地说了声“shit!” 对方把猫递到她面前,那猫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正舒舒服服地依偎在他怀里舔毛。 枕溪刚把手伸过去,那猫就抬起爪子挠了她一下。 躲是躲开了,但也不敢再把手伸过去。 “快点。” 对方开始不耐烦,想直接把猫塞给她。 枕溪往后避。 “你还要不要?不要我抱回去了。” 电光火石之间,枕溪嘴一瘪,眼泪又掉了出来。 “我不敢。” “这有什么不敢的?你这人怎么这么麻烦。”对方拧着眉,一直想把猫往她手里塞,但只要一靠近,那猫就会把爪子竖起来。 枕溪看着,心惊胆战。 “你等着。” 对方撂下这么一句话,抱着猫回去了,看那怒气冲冲的样子很像要码人过来揍她。枕溪忐忑地站在原地。 过不到五分钟,刚才第一个跟她说话那个男生出来了,手上抱着那只猫,说帮她送回去。 谢天谢地。 枕溪掏出翻译软件,不吝赞美之词把对方给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这位前辈把她送到女生宿舍门口,枕溪给周舒窕打电话,让她下来抱猫。 周舒窕几乎是小跑着下来的,一见她和她旁边的男生立马就弯下了腰,喊了声什么前辈,枕溪没听清。 两人开始叽里呱啦飚韩语,枕溪能听懂的单词有限。 这位前辈把猫递给周舒窕,又叽里呱啦说了一堆。然后才看向枕溪,让她把翻译软件掏出来,跟她说让她以后小心注意一些。 枕溪目送对方走远,一回身,就见周舒窕盯着她。 “泽宇前辈为什么会送你回来?” “捡到猫啊。” “minor现在在我们宿舍,猫的事她已经知道了,你赶紧想好怎么跟她解释。” 要怎么解释? 这猫不是她捡回来的,也不是她故意弄丢的,现在也安然无恙地找回来了。 周舒窕推开宿舍门,枕溪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她床上的女孩子。 非常漂亮的一个姑娘。 脸蛋就是眭阳很喜欢的那种精致洋气的混血长相,清清冷冷中还带了些高傲。是枕溪到这以来见到的最好看的练习生。 之前听大家一口一个前辈,她还以为人应该是有了点岁数。现在看来,可能比她大不了多少。 她在打量对方的同时对方也在打量她,只不过稍微瞥了几眼就去看猫。那猫从周舒窕怀里挣脱出来扑进了对方怀里。 她亲昵地揉了揉猫,然后脸色突然不好,用英文问了枕溪一句: “为什么会有其他香水味?” “之前被个男生捡到了。” “谁?” “不认识。”枕溪如实说。 周舒窕看着她两对话,问枕溪在说什么。 “刚才是李泽宇抱回来的。”周舒窕插话。 “不是他。更像是那个讨人厌的家伙。” minor抱着猫起身,走过枕溪身旁的时候跟她说:“如果真是他捡到的,他能把猫还给你还真不容易。你是有点本事。” 莫名其妙的对话。 minor刚走,周舒窕就迫不及待地问她:“你刚才是不是到男生宿舍去了?” 枕溪不说话。 “公司有规定,男女练习生不得串寝。一经发现……” “一经发现,会怎么样?” “上红灯名单。” “什么是红灯名单?”之前也没听人提起过。 “专门用来记录练习生犯错误的小本。只要上红灯名单达到三次,就会被公司除名。” “都会因为什么事上红灯名单?” “多了。打架斗殴,寻衅滋事,把私人情感纠纷闹上台面,包括男女练习生串寝,等等等等。” 原来是冲着这个红灯名单才整得她。 “估计明天你的批评通告就会贴到宿舍公告栏。我来这里时间也不短,你还是第一个因为串寝上红灯名单的练习生。” 听起来是有点丢脸。 “还有,你是试训生,和正式练习生不同。练习生有三次红灯机会,但试训生只有一次。” “什么意思?” “三个月试训结束,如果你成绩没有排名总体前三,就绝对没可能通过试训。”周舒窕拍着她的肩,带着惋惜苦恼的口吻说:“这该怎么办?加油吧。” 呵! …… 枕溪第二天就在宿舍公告栏里看到了自己的批评通告。 像是怕她看不懂,这公告还用了中英韩三语。 Zhenxi练习生违背公司练习生规定,于某年某月某日某事某分进入男生宿舍,呆了多长多长时间,特给以批评通告一次,希望大家引以为戒。 经过此事,枕溪算是在练习生里出了名,走楼道里都会被人拿眼神问候,好似就在说,看她,就是她恬不知耻深夜串寝。 枕溪就不明白了,CL都能允许练习生之间谈恋爱,这串个寝怎么了? 她就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都没进到人宿舍楼里去。 好在,这事没困扰她多久,CL这一年的试训开始了。 男男女女总共33名试训生,韩国人占了大半,中国练习生有5个,也有别个国家的人。 这里头,年纪最大的21岁,最小的才14岁,他们这33个人要一起度过三个月的试训期,然后被公司选择转正还是淘汰。 这五位中国试训生中,枕溪和刘卿卿是早就认识,其余另外三个,都是男生。 他们一大早被集聚到会议室开会,主讲人就是CL公司练习生部的部长,一个姓金的四十来岁大叔。 因为语言局限的问题,他要说的内容都呈现在PPT上。跟入职培训似得,先讲CL的历史和辉煌成就,再讲未来的蓝图规划野心,最后落笔在试训期的各种要求和规矩上。 “听说我们有位试训生刚来就上了红灯名单。” 这话一出,韩国练习生就全朝着枕溪看来,再经过多语翻译后,其他练习生的目光也聚集到自己身上。 金部长也看着她,说:“你要拿到试训前三的成绩才不会被淘汰,知道吗?” “知道。” 课表安排出来,金部长给她们介绍各科目的指导老师。 声乐,舞蹈,rap,形体,礼仪等等等等。 其中还是主表演的声乐舞蹈和rap占了最大比重,每天都有课程。 33个人也不分班,就混杂在一起训练。 第一堂课,就是舞蹈课。 他们盘腿坐在地上听舞蹈老师Andy训话。其中外国练习生人手一个翻译器,靠着翻译器理解他的说话。 “按照你们面试时候的表现,当时的面试老师把你们的舞蹈水平按A至F做了等级划分。这里看,A等级的有5名,F等级的也有5名。但是,枕溪?”Andy老师皱了皱眉,“为什么没有你的舞蹈等级划分?” 因为她根本没参加面试啊! 她是拿着赵荣真邀请函直接进来的人。 大家都朝着她看过来。 Andy老师恍然大悟,“有些特殊的练习生是不用参加面试直接进试训。” 什么叫特殊的练习生? 这个特殊包含的意思多了。 靠背景进来的练习生也叫特殊练习生。 果然,他这话一出,枕溪就觉得周围人打量自己的眼神都不对劲。 “你的特长一栏写得是武术。你是武术特长生吗?” 她还写了读书呢,怎么不说她是读书特长生? “不是。”枕溪否定。 “是吗?”Andy老师挑眉看她,“但你的舞蹈也得评级才行,你给大家表演一段吧。Freestyle的形式。” 没有音乐伴奏干跳freestyle。她当初还不如去参加面试选拔呢,起码那时候表演用的音乐是自己准备的。 枕溪只能跳,不跳就没有评级。 但这跳也是麻烦事,她又不能拿比赛和出道期间表演过的舞蹈出来参加评级。 最后选择的,是一段为某品牌拍摄广告练习过,但最终因为她退圈而没有展示出来的舞蹈。 一分钟不到。 枕溪快小一年没跳过舞,动起来的时候感觉身上骨头都在响。 完全没达到自己的预想效果。 老师只给她一个B等级评价,理由是虽然跳得不好,但表现力和感染力不错。 枕溪回去时就看到国内练习生都在看她。 她一个全民选秀节目出来的冠军,当初满通告吹得歌舞全能center,在CL的舞蹈试训评级里只拿了B。 枕溪承认,她给祖国人民丢脸了。 倒是旁边的一个15岁出头姑娘,被评为A级舞蹈水准的唯一女生,一个韩国妹子跟她说了加油。 枕溪笑得苦涩。 之后的声乐课,枕溪的评级还是B,rap课的评级到了D。 她整个人被挫败笼罩着,开始审视自己的实力问题。 以前真的是在周围人的夸张吹捧中和不上进同行的衬托下过日子,很难意识到自己的真正实力。也只有到了这种地方,大家都不认识你,大家水平都差不多,还有比你优秀的人站在前面,这才能稍微静下心来审视一下自己。 三百零三、巨额消费 好在,怎么应付这种事情她已经有了深刻经验。 毕竟能通过努力和金钱解决的事情都不算是难事。 在尚未开学之前,她是有足够多的时间花在练习上。 因为一声加油,她和那个叫郑静诗的韩国妹子建立起了莫名的友情关系。 连枕溪自己都觉得奇怪,她和这个姑娘不仅存在着国籍和语言的问题,还有年龄上难以跨越的巨大鸿沟。 3岁的年龄差放在哪都不算多。但是,这是个刚初中毕业的妹子。而她,已经是要上大学的人。她两平时能磕磕绊绊依赖着翻译器交流已属奇迹,难得的,是能在这里头说上一些彼此都能认同的事情和观点。 三观融洽大概就是指得这样。 也因为和这个妹子越来越娴熟的关系,她和刘卿卿的交往也开始疏远。 这是大家都喜闻乐见的场面,因为国内同胞的排挤,刘卿卿夹在两方人中实在为难,她一方面害怕伤害到枕溪,一方面又怕得罪那些前辈。 她们两疏远,就说明枕溪在CL这个练习生群体里已经失去了最后一个朋友和依仗。 没人会认为她能打进排外严重的韩国练习生群体。连枕溪自己都没想过她要在这拥有几个朋友什么。 “你为什么每次穿鞋都要把这个东西拿出来?” 在她又一次拿出简易金属探测仪时,郑静诗这样问了她一句。 因为担心被有心之人往鞋里戳钉子。 不仅如此,她在自己的更衣柜里铺了防水层,打着伞上厕所,凡开封过得水和食物都不入口。 在大家看来这些稀奇古怪的行为背后,不知道蕴含了枕溪多少的辛酸泪。 好就好在,这里的人都比较成熟,她防患未然担心的事暂时还没出现。 又一天的练习结束,郑静诗这日有兼职工作要做,没法进行之后的加练。 “你怎么办?要自己练习吗?” 枕溪想了想,问能不能跟她去看看。 来韩国这么久,她也实在没出过几次门。难得出去的几次,都是被周舒窕或其他练习生前辈往奢侈品集聚地拖。 这会儿跟着郑静诗走在不繁华的街道里,听着大嗓门又聒噪的韩文入耳,她这才有了自己身在韩国的感觉。 郑静诗在一家章鱼烧店打工,从下午6点开始到晚上10点结束。 枕溪很诧异她这个年纪能找到工作,但好像韩国的兼职文化就是这样。 店里还不忙碌的时候,枕溪就坐在店里陪她,等客人多起来后,她就到旁边的咖啡店点杯咖啡等她。 这会儿刚坐下来就接到了眭阳的电话,说他结束国内工作来了韩国,问她在哪。 “陪朋友来做兼职。” “中国朋友?” “不是,韩国朋友。” “你现在韩文很好了吗?” “并不。” “那你们怎么交流。” “body language。” 眭阳让她去吃饭,她说吃过了。他让她回去,她说要等朋友结束兼职。 “你是不是还在生气?” “没有生气。” 当时就是有点委屈,后来忙起来也没大顾得上,她第二天就接了他的电话,也接受了他的道歉,不知道他为什么还总把生气这个词挂在嘴边。 她没觉得自己有任何值得生气的地方。 包括钱蓉和李明庭觉得她在生气的点,她也没法认同。 眭阳问了她的地址,说过来接她。 “你别来。我朋友不知道我之前的事情,你回头吓到人家。你不急着离开得话,明天就能见到。” 枕溪挂掉电话,随意地往窗外一瞟,就看见了一个认识的身影。 上次捡到猫的那位漂亮男孩子。 这会儿站在街灯下,穿着颜色浓重的衬衣,衣领解开了两颗扣子,好像还化了妆,笑起来有种妖媚蛊惑的气质。 一手捏着烟,一手搂着个成熟性感的女人。 涂着鲜艳口红的女人凑上前像是要亲吻,他不着痕迹地往后躲了一下,捏了捏对方的下巴。 和枕溪那日见他的感觉完全不同。 那时候看着是个脾气不好的富家少爷。这会儿看着就是从事某种特殊职业的人。 枕溪的眼神和街对面的他撞上,对方眯了眯眼,好似在确定她的身份。然后,捏着烟的手背着女人朝她勾了勾,让她过去。 枕溪想装作没看见,但对方眼神中有很明确的威胁警告意思。 刚才过来的时候好像路过了派出所之内的地方,这里并不偏僻,如果出事大叫的话…… 枕溪磨磨蹭蹭地过去了。 她刚走到面前,就被男孩一把搂住了。对方把脸搭在她的肩上,冲着旁边不满的女人说了些什么。 踩着恨天高的女人居高临下地打量她,在说了什么之后,搂着她的男孩笑着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还伸手挠了挠她的头。 在枕溪濒临爆炸的时候,穿着性感贴身短裙的女人不高兴地离开了。 男孩子立马松开了搂着她的手。 “什么情况,解释一下。”枕溪先开口。 “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你们中间的对话我一句没听懂。” “是哦。”男孩子无所谓地吸了口烟,“忘了你是外国人。” 语罢,把烟一掐就想离开。 枕溪扯住他的胳膊,严肃地说:“你必须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小姐。”对方弯腰直视着她的眼睛,鼻尖离她只有不到一厘米的距离。他一凑近,枕溪就能闻到他身上的香水味和烟味。 混杂了很多的味道。 枕溪愈发怀疑他的身份和他正在做的事。 “和我说话,是要收费的。” 果然。 练习生兼职还能兼到夜店里去? 或者,陪酒先生在白天还能有个练习生的体面身份? 韩国,果然。 一个神奇的国家。 枕溪一时也不想计较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 她用袖子擦了擦脸,想走。 不知道这个动作怎么就惹了对方不高兴,她能明显看到对方浅色眼眸里瞬间暗下去的光。 这下换她被对方扯住胳膊。 “你上次说,把猫给你,什么都好商量。” 因为警觉,枕溪后背的寒毛全呲了起来。 “我们现在商量一下?” “你想做什么?” 对方上下打量她,问:“带钱了吗?” 枕溪还没说话,对方又说: “把我今晚买下来。” …… 枕溪在恍惚迷茫中被人拉着手穿过一条小巷,进到一家装修十分高档奢侈的店里。 无论是灯光地毯墙纸还是挂画,都透着一股浓浓的奢靡氛围。 他把她拉到一个暗色房间里,里头坐着一个身材极好的女人,穿着紧身的包臀短裙,金色大波浪头发将将垂到胸口,能看见丰满的女性特征。 “付现还是刷卡?” 这人问她。 那个女人也朝她看过来,用勾人的眼睛上下打量她,问她多大了。 枕溪还没回答,旁边的男孩子说: “管那么多,有钱就行。” “OK!” 女人点着头,从抽屉里拿出了个pos机。 没弄清楚情况呆滞站着的枕溪被旁边人掐了掐脸。 “愣着做什么,卡拿出来呀,说话不算话吗?” 输入密码还没一分钟,枕溪手机就收到了消费信息。 很吓人的价格。 她就是在这开瓶年份大的红酒都没这么贵的。 男孩子牵着呆愣的她往外走。 “我们有一整晚的时间。宝贝你想做什么?” 枕溪把手一摔,简直要崩溃。 男孩子也收起了职业的客套笑容,就这么看着她。 “你这是欺骗。”她说。 “你可以去告我。” “强制消费在中国会被吊销营业执照。” 男孩子笑,眼睛眯成了一条弧线。 “你可以去告我。” “公司知道你在外面……” “不知道,但你可以去说。” 我为什么要去说? 她又没有告嘴婆的古怪癖好。 男孩拉了拉她的衣领,嘟着嘴说了句: “但你今晚在我身上消费了,我们犯了同一种罪。” 枕溪一巴掌拍在自己眼睛上。 原来搞这一出就是为了堵口? 只听过花钱堵别人口,没听过花钱堵自己口的。 枕溪心疼得肝颤。 “你真有钱,女人我见过不少,像你这个年纪用金卡黑卡……” “我可以走了吗?”枕溪冷下了脸。 “不可以。” “为什么?” 她都花钱了。 巨款! “你买了我,我今晚属于你。” “我要你做什么。” 男孩子搂住了她,笑着拿气音在她耳边说: “做什么都可以啊。” 枕溪抖着鸡皮疙瘩推开了他。 她跺着步子往前走,走出一段距离后,又怒气冲冲地掉头回来。 “你怎么带我过来的?” 她完全找不到了出去的路。 对方笑,把烟全喷在了她脸上,见她没被呛到还有点惊讶。 “会抽烟?” 枕溪不说话。 对方把烟递到她面前,说:“抽一口?” 枕溪别过了脸去。 “你这种看上去纯情又闷骚的乖乖女居然会抽烟。” 对方笑着又狎了一口,说:“也对,毕竟是敢大晚上到男生宿舍串寝的人,听说还没进试训期就上了红灯名单?上次哭得那么可怜,这次受委屈又花了钱怎么反倒不哭了?” 枕溪还是不说话。 这人用夹着烟的手来摸自己的脸,有些郁闷地说: “演技真好啊,枕溪小姐。” 三百零四、这都是什么事 枕溪几乎是埋头跑出的那条巷道。 她也是后知后觉才感到的害怕。 因为之前还在练习的缘故,她跟郑静诗出来只穿了简单的运动服。 一个穿着运动服的小姑娘,看上去年纪不会超过20岁的女孩,跟着一个男孩去到了一个类似夜店的地方,花钱买下了对方今夜的所有时间。 这要是传出去…… 多少个红灯名单都不够她上的。 她和那位漂亮男孩都牢牢抓住了对方的把柄。荒唐的是,她到现在都不知道她花钱对象的名字。 枕溪和结束了兼职的郑静诗碰面。嘴巴张了无数次,也没法把刚才的经历说给人家听。 实在太过荒唐了不是吗? 不仅是郑静诗,也同样没法说给亲密的朋友们听。 她只能在心里暗自祈祷,今后和这位漂亮但危险的男孩子不要再有任何碰面的机会。 事与愿违。 第二天傍晚时分,她在练习室又见到了对方。 和最初见面时一样,通身的黑色运动服,脸上干干净净,完全没办法和昨晚见面的人联系在一起。 不是偶遇,这人就歪斜着靠在她们练习室门口,用微不可查的颔首接受着所有练习生的问候。 枕溪的目光在镜子里和他撞到,一时慌得踩到鞋子差点摔倒。 对方轻笑着穿过人群走到她面前,抓住了她的衣领,掐了掐她的脸。当着练习室里其他人的面,把她给拎了出去。 “干什么!” 枕溪挣脱出自己的衣领,一边瞪她,一边往后躲。 “练习结束了?” 枕溪警惕地竖起了耳朵,急忙开口,“要加练。” “那多没意思,跟哥哥出去玩去。” “我不会再给你花钱了。”枕溪开口,伸手掰住了墙壁。 “想给我花钱的女人能从这排到美利坚去,我也不是荤素不忌。你这样的……”对方拿轻佻放肆的眼神上下打量她, “我真看不上。” “那就好。”枕溪鞠躬,飞快地说:“前辈慢走。” 想溜。 衣服被扯住,这下这人直接用胳膊圈住了她的颈部,梏着她往外走。 “你跟我去上班。” “我为什么要去?”枕溪真的想哭,“我刚成年,那不是我能去的地方。” “全公司只有你知道我在晚上的工作。” “我不是故意的。” 时间要能倒回到昨晚,她绝对戳瞎自己眼睛装作没看见。 “以后你陪我去上班,别人要是问起,我就说跟你去约会。” 对方说着说着,笑了。 枕溪当即僵在当场。 男孩把她推上出租车。 枕溪扒拉着窗户,认真思考着跳车逃走的可能性。 “你的工作那么私密,我要是知道得太多……” 她开始装傻卖乖。 男孩把手机掏了出来,戳开一张图片给她看。 她昨晚消费的账单,上头就有她的签名。 “没关系的,到时候我可以印成小卡片站在公司天台往下撒。” “这不能说明什么……” 男孩指着几个看不懂的韩文给她看,“这是什么意思知道吗?” 枕溪摇头。 “你的消费项目中有陪酒这一项。” …… 昨晚才发誓再也不来的地方,这才过了十多个小时,又再次踏了进来。见到了昨晚让她刷卡的性感女人,那个造成现目前一切糟糕状况的罪魁祸首。 “我预计要到11点,你不想惹事的话就安静呆在这里。” 这是一间类似休息室的地方,空间很小,只有一张简易的床和一把椅子,没有窗户。 和外面金贵奢侈的专修风格大相径庭。 男孩取出了一套轻薄材质的紫色衬衣,当着枕溪的面把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 枕溪别过了脸去。 “你要想喝水吃东西就按铃让人进来。” 男孩换完衣服,转过头来拍了拍她的脑袋。 “你要是擅作主张出了事我可不负责。还有,我下班时要是没在这里看到你,我马上,就把你昨晚的消费账单发给金部长。” 脸上笑着,眼里却全是警告。 门关上了,枕溪一脚踢在了墙壁上,顿时痛得捂住了脚四处蹦跶。 这都叫什么事? 花钱找罪受? 男孩担心晚上工作会被人怀疑,于是把唯一知情的她拽出来做借口。 是,CL没有禁止练习生恋爱的规定。 但是这也太高调。 这位是前辈可能不在乎,但她是个初来乍到的试训生。 刚来就上了红灯名单,如果再传出和前辈恋爱晚上约会的传闻…… 这都是什么事。 晚上八点刚过,距离那人说得下班时间还有三个小时。 有这三个小时时间她为什么不在练习室练习? 眭阳的电话又打来了,问她在哪? “结束了练习为什么又跑出去?你不累吗,还有时间去玩。” 枕溪满口满心的苦不堪言。 “你在哪,我来接你。” 在说与不说中纠结了好一会儿,枕溪还是岔开了话题。 “我明天就回国了。” 枕溪想了想,“我争取在你回国前跟你见一面。” 这边电话才挂,房间门就被敲响,门外有个慵懒的女声问她可不可以进来。 是那个成熟漂亮的女人。 英文很不错的样子。 “他就让你呆在这?” 枕溪和她面对面坐着,急促地接受对方的打量。 “我是这家店的老板娘,你要是不介意,就随着他们叫我一声艾姐。” “看你的样子,年纪应该不超过20?你和Lionel怎么认识的?” 原来那人叫Lionel,也不尽然,在这种地方工作的人都会有个花名什么。 枕溪完全不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只好选择缄默。 “关于他的事,我知道的绝对比你要多。” 对方好像看出她心中所想。 “例如。” “他在CL做练习生这事我知道。我知道他白天练习晚上来这上班。我知道你和他刚认识。我知道他拿昨天的消费账单要挟你,让你装作他女朋友陪他来这。” 那知道的还真不少了。 “你喜欢他吗?” 枕溪满头黑线,刚才这人都说了: “刚认识。” “那很可惜了。”女人风姿卓越地翘起一只腿,询问她是否介意在这吸烟的问题。 “如果是你想给他赎身,我想我会答应的。” “为什么?” 听这意思,那位还是被卖到这里头来得?中间也有不少想给他赎身的女人,不过这位老板娘都没答应? “我们Lionel以前也是富庶人家的少爷,也过过养尊处优的优渥生活,要不是没有办法……”女人吸了一口烟,缓缓说: “也不会来找我。” “怎么没办法?” “你觉得一个富家公子会因为什么事来从事这种工作?” 这种工作的优点—— 工作时间短,来钱快。 如果不是被金钱和奢华生活蛊惑,那就只剩下还债或者医疗费之类。 “为什么拒绝别人的赎身请求?” “她们眼里都是欲望。不像你,干干净净。” 女人扯了扯她的短裙裙摆,“你如果不缺钱的话,可以考虑下我的建议。” “什么建议?” “给他赎身。” …… 漂亮男孩在夜晚11点的时候准时出现在她面前,原本很妥帖的衬衣变得一团皱,脸上,唇上,颈部和胸口都有鲜红斑驳的唇印。 枕溪被从床上撵了起来,他捂着脑袋躺下,空气中渐渐弥漫开浓烈的酒精味道。 求生欲告诉她,这会儿千万不能招惹面前这人。 她安静贴墙站着。 过了十多分钟,床上的人翻了个身,用明显哑了很多的嗓音说话。 “给我卸妆。” “什么?” “抽屉里,有卸妆水。” “为什么?” 她是他的丫鬟跟班吗? “你要不想一晚上都耗在这。” 这人掐她的命门,真一掐一个准。 枕溪蹲在他面前,用化妆棉蘸了卸妆水,先给他擦了眼妆,然后是脸。 这人才奇怪,全脸居然只化了眼妆。天天纵情声色烟酒弥漫,却意外地,皮肤能好得跟化过精致妆容一样。 眼妆弄干净后,就只剩下脸上唇上颈部的鲜艳口红印。 这些好弄,轻轻一擦就能消声觅迹。就是在她擦拭的过程中,面前人一直紧紧皱着眉头。 “好了。” 对方好半天没有反应,像是睡着了一样。 在枕溪打算再次开口的时候,对方突然睁开眼,从床上起来,当着她的面又开始解衣扣。 枕溪只能把目光挪到地板上。 “走。” 再抬眼,对方又换上了黑色运动服,恢复成了白天的干净少年样子。 走出没几步,这人说他饿了,把钱包丢给枕溪,让她去便利店买泡面,自己就坐在了花廊前面。 枕溪看了看那钱包,奢牌经典款。 她再回来的时候,那人正在抽烟。 明明年纪也不大,抽烟的神情却像是藏了很多很多的故事。 她先给了他一个小纸杯,里面有味道古怪的液体。 “这什么?” “解酒药。” 对方朝她看过来,盯着她看了半天,才烦躁地开口:“你就这么浪费我的钱?” “这是花得我的钱。”枕溪把泡好的泡面放在他旁边,上面压着他的钱包和购物小票。 “这才是你的钱。” “为什么给我买解酒药?” 对方聚精会神打量起那个小纸杯。 “怕你一会儿耍酒疯打我。” 三百零五、再好的朋友 “宿舍为什么会没有门禁呢?” 坐上车的时候枕溪问了一句。 如果有门禁的话,这位应该就不会耽误到这个时辰。 很晚了。 “CL练习生的管理比任何一家公司都要宽松,只要不违法乱纪给公司带来不好的影响,基本不管。” “为什么?” CL对艺人的管理几乎到了严苛变态的地步,怎么对属于基层建设的练习生反而…… “CL高层认为,没有自我管理和约束能力的练习生没有成为艺人的资格。” 枕溪明白了,也就是说,练习生平日的品性问题会作为出道考核标准供公司高层作为参考。 那他们还这么晚回来?不应该呆在练习室刻苦练习才符合公司心中的优秀练习生形象? 还有恋爱这个问题。 公司不禁止,不代表他们心里就是认同的。 枕溪哀怨地望着对方,“今晚这事没有下次了可不可以?” “不可以。” “我还是试训生。” “你如果在恋爱期间还能维持优异成绩,公司会对你刮目相看。CL喜欢聪明且努力的孩子,只努力是没用的。” 为了不让司机察觉到他们两是CL练习生的身份,车子停在了宿舍区几百米外,他们需要自己走过去。 “看来这个点在约会的不只有我们两个。” 即将过马路的枕溪被扯住,因为什么的缘故,被旁边人拉到了一个黑暗的角落。 “怎么……” 身后人指给她看,在他们下车的不远处停了一辆通身黑色的保姆车。 “那是公司艺人的车。” 将近凌晨一点,一辆属于CL旗下艺人的保姆车停在了他们宿舍区门口? “你猜是女艺人送男练习生回来,还是男艺人送女练习生回来?” 要这么八卦吗? 为什么不可以是女艺人送女练习生…… 等等,下车的那位有点眼熟。 “minor?” 枕溪出声想跟身后的人确认。 身后人放肆轻佻地哼了一声,说:“他们这是没分还是藕断丝连?” 他们? 枕溪眯着眼睛使劲看,终于看清了和minor一起下车的人。 据说明天就要回国的眭阳同学。 这个时间点,两人才外出回来? minor是打扮过的样子,眭阳倒是穿得朴素,口罩鸭舌帽把脸给挡得差不多。 “我们为什么要藏在这里?”枕溪郁闷地开口。 明明没做错事为什么要小心翼翼地避着人家。 “你可以这会儿冲出去拿手机对准他们脸拍上几张,但我保证你明天就会被CL除名。” 是吗。 枕溪安静了。 身后人骂了一句脏话,烦躁地问他们怎么还不走。 下车已经有好几分钟,那两位还在说话,且挡住了他们回宿舍的唯一去路。 身后这位烦躁醉酒的人还把脑袋完全压在了她肩上,枕溪一直左右脚互换,怎么站都不舒服。 “不拍张照留作纪念?” 在minor勾着眭阳脖子抱上去的时候,身后人说了这么一句。 “RISUN现在好像特别红。” 她知道啊。 “出道前就在一起的男女恋人,四年间没有断开的联系?这照片无论卖给公司粉丝还是八卦杂志肯定都特值钱。” “你怎么不去拍?” “那女人是我前女友,我得讲道德啊。” …… 枕溪把眼睛瞪成了铜铃状。 她这是听到了什么? 他和minor是前男女朋友的关系?那minor和眭阳,他和眭阳…… 我的天啊! “你练习几年?”枕溪问他。 “你猜?” 之前那位艾姐好像提过他进CL当练习生的年份,这样算下来,他和眭阳和minor应该是同期练习生。 哇塞—— 枕溪瞬间,就能脑补出他们仨错综复杂扑朔迷离的情感关系。 “你怎么没在EJ出道?” 脸颊的肉被人捏了捏,“你脸怎么能肥成这样?” “你会不会说话。” “终于走了。” 眭阳乘车离开,minor也快速穿过马路往宿舍区去。 “我们就在这告别。”枕溪恭敬地说:“前辈我就先走……” “联系方式。” “什么?”枕溪垮了脸。 “能第一时间联系到你的方式!” “我不用手机。” “你就是靠飞鸽传书也得给我把那只鸽子找来!” 对方抢去了她的手机,留了电话后还顺带警告她一句: “随叫随到知道吗。” “我可以拒绝……” “不可以!” 脾气这样不好的男孩子,哪个女人眼瞎会想要给他赎身。、 …… 第二天是周天,CL不安排课程的日子,但还是要去练习。 枕溪昨晚有花了一点时间去想要怎么处理狮子同学这件事情。 如果不制止的话,她是不是要一直陪着他去上班给他打掩护? 可制止的话,要怎么制止? 跟公司的人说吗? 完全没有头绪。 倒是第二天去训练的时候有同期练习生来问,问她是不是跟Lionel前辈在交往。 不是花名,还真的叫Lionel? 因为是韩国练习生的询问,枕溪只能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不是在交往的话,对方为什么要来找她,她又为什么要跟人约会到凌晨? 完全没法说通。 中间遇到了上次帮她送猫回来的那位人很好的前辈,他跟她说:“Lionel性格古怪,但是既然决定了要在一起,就要好好相处。” 这位好像是狮子同学的室友来着,会这样说,是不是那位跟他们说了什么…… “前辈有跟其他人说起过我吗?” 想了想,枕溪还是给人发了信息。 “说了我们是正在交往的关系。” “可是我没同意。” “那很简单,你去跟公司说我的工作性质,我把你的账单交出去。我们两人一起被除名。 ” “我被除名了还可以去读书。” 枕溪这意思是,这威胁对她没多大作用。 “很好,我被除名就可以全天陪漂亮女人喝酒吃饭睡觉挣钱。” 这到底是在威胁谁? …… 中午的时候,眭阳给她发了个地址,随手附上的文字也很简洁。 “见面。” 见面的地方就是训练部不远处的餐馆。 枕溪到的时候对方已经坐在了里头,全身笼罩着属于艺人的气场和光环。 “见你一面可真难。” “可我已经见过你了。” 正倒着茶的人抬起头,一脸问号。 “昨晚看到你和漂亮小姐姐一起回来。” “什么鬼。” 对方立马放下茶具,但茶水还是滴了一些在外面。 “艺人和练习生谈恋爱的话,公司不会制止吗?” “没有这样的事。” “minor很漂亮啊,是我见到的练习生中最漂亮的,那只猫也好看,你眼光不错。” “不是你想得那样。” “是吗?” 枕溪翻开菜单给自己点餐。 “只是前女友,出道前就分手了。” “分手了也可以和好的啊。” “没有这样的事。” “行!”枕溪合上菜单,笑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饿了,吃饭。” 眭阳拉住她想要叫服务员过来的手,盯着她看。 “我觉得你需要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 “我和minor……” 枕溪拉开他的手,笑着开口。 “这有什么可解释的?人人都有恋爱的权利,我只是你的好朋友,哪能管这么多。” “好—朋—友?” 对方一个字一个字地把这句话吐了出来。 “所以我一直说娶你你都没有放在心上过?” “你不是在开玩笑吗?”枕溪笑着摆了摆手,“我不会当真的。” “我给了你什么错觉让你觉得我是在开玩笑?” 对方已经完全板下了脸来。 “你一向爱玩……” “那是之前的事。”眭阳打断她的话,“你不能拿我十多岁做过的事来对我的现在做评判。” “我没有其他意思,我只是觉得你实在没有必要一直纠结在minor这件事上。”枕溪叹气,“老实说这跟我的关系不大,不是吗?” 对方抓了抓头发,语气有点没控制住。 “都说了出道前就分手了。” 枕溪扶额,“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什么分手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在生气。” “我没有。”枕溪开始穿外套,“你冷静一下我们再聊,不是还要赶飞机?” “你是不是觉得我在骗你?” “没有这样的事。”枕溪学着他的口吻说话,“我谈恋爱的时候不也没跟你说?哪就有必要把自己的恋爱经历过程完全share出来。” “你坐下来,我们把话说清楚。” 枕溪只得坐下来。 “我说娶你是认真的,我家人朋友都知道。” “这不能说明什么。我和云岫在一起的时候也没几个人知道,你和minor交往的时候我不是也不知道?但这是事实。” 胜过嘴上说说的事实。 “三四年前的事情再拿出来说很没有意思。” “所以我说不要再在这个上面纠结了。” “你不是很在意这个。” “我为什要在意?”枕溪把手一摊,“我们是什么关系我要介意你三四年前交往过的女友?那我是不是还得再往前走个几年,去介意安桃沙和金誉恩以及不知名的某某某某。” “我从来没把你和林岫的事拿出来说过。” 头疼欲裂。 “不要再聊了,头疼。” “比起你和林岫已经在一起同居的关系,我和minor算得上什么。” …… 枕溪扯着嘴角笑,“是吧,所以我们为什么要掺合介意彼此的情感关系呢?再好的朋友也管不了这么多吧。” 眭阳露出了明显不耐烦的神情,像是极为讨厌说这些事情。 “我说了会娶你。” “但我没有过要嫁给你的想法。” …… 三百零六、情感洁癖 不欢而散。 眭阳把银行卡往桌子上一摔,拎着衣服推门离开,门梁上的风铃被撞得发出刺耳噪音。 枕溪头疼地抱住了脑袋。 印象里这是她和眭阳认识五六年来第一次吵到这种不可开交的程度。 为什么要吵呢? 他刚来韩国当练习生的时候她还不忙,起先他天天给她打电话,撒着娇说韩国人不好相处,说韩国菜难吃,说训练辛苦。她那时正在准备中考,每天还能抽出个把小时时间跟他聊天,就他每日关心的,她身边是否出现了不要脸的小男生还能耐心回答。 后来,她进了melon选拔,课余时间的功夫都要花在练习上。就是那个时候开始,她和他的联系时间就少了。等她去封闭比赛的时候,他们两更是几个月没能联系上一次。 再之后他出道,她也出道。 他红,她也红。 他忙,她更忙。 在同一片国土上活动,几个月见不上一面。 那时候还是简单纯粹的好朋友,互相鼓励加油,相约着一起变成更好的人。 直到她和云岫分手。 好像从某一天开始,他就把要娶她挂在了嘴边。 起先以为开玩笑,后来听他姐姐说,听他周围的朋友说,心里就开始当真。 以为这样过上个几年,说不定…… 直到知道了minor这个人的存在,还有那只漂亮得不得了的猫。 血统高贵的话,可能几万块人民币的价格。 眭阳来韩国之前信用卡就全被冻结,他自尊心强,不肯接受周围好友的帮助,于是只能是她站出来。 那时候0220和honeypeach还没到今天的程度,她把存款全给了林岫后,手里剩下的钱就不多。 她之前跟眭阳开玩笑说,为了能让他在韩国吃得起水果西瓜,她在国内吃顿麻辣烫都要犹豫半天。 也不是完全开玩笑。 因为是她哄着他来得韩国,所以她觉得有责任让对方过得好。 谈恋爱真的是太正常不过的事情,为什么偏要瞒着她一个呢? 李明庭是朋友,钱蓉是朋友,季白杨是朋友,什么都可以分享。 难道她就不是吗? 不把她当做朋友的话,怎么能做出一边和漂亮姑娘谈恋爱,一边问候着她身边男孩子情况的事情呢? 怎么能在说出要娶她这种话后还跟前女友联系交往着呢? 也对,她才认识他的时候,他就同时跟安桃沙和金誉恩来往着,谁都不给明确答复,也谁都不给明确拒绝。 他一向,都是这样的。 把人物替换了名字说给小郑听,在翻译器嗝嗝巴巴的翻译下,小郑说那人有严重情感洁癖。 “和别人交往的时候并没有同时和她在一起,也不是劈腿的关系,好像是没有太多立场去介意对方之前的恋爱经历。” 情感洁癖吗? 所以才不管云岫因为什么跟岑染接吻,只偏执地直接越过纠结,坚定固执地要和对方划清关系。 说起来,她为什么总能遇到这种事,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 她是命中带衰还是天生备胎命? 和眭阳吵架的事被国内朋友们知道了,人人都要打上一个两个电话过来问候。 在钱蓉反复N次强调出道前就分手和只是不懂事时期众多女友中一个的所谓事实后,枕溪没忍住开了口。 “所以你们当时为什么要瞒着我呢?既然是你像你说得这样,为什么怕我知道呢?” “肯定是会分手的,干嘛还……” “所以就是随便玩玩,没有到要知会所有人的地步?” “你明白就……” “要李明庭哪天冒出个前女友来,说只是不懂事时候交的女朋友,让你不要有在意的必要,他最后还是会娶你,那位只是无聊时候用来打发时间。” “你会想杀了他的吧?”枕溪笑,“我要是对方女孩子听到这种话我真是杀了他的心都有。还有,你们为什么肯定眭阳只是和人随便处着玩?那个女孩子你们见过吗?知道有多漂亮吗?你家眭阳是个多么挑剔龟毛的人你不知道?” “你要是太介意这个方面,以后会很辛苦的。” “我为什么要介意?”枕溪冲着电话那头吼,“我以什么身份介意?你会介意眭阳交过几个女朋友吗?” 之后有段时间,枕溪再在来电显示上看到这几个人的名字都选择直接挂掉。 她练习忙着呢,谁还有空去操心这些。 意外地,那位狮子哥倒是消停了几天,没联系她,也没来她们练习室门口闲晃。她以为他那几天不上班,后来才知道是月考到了。 属于CL正式练习生的,每月一次的月考。 枕溪她们这些试训生也因为这个得以放假,被老师带着去瞻仰前辈的英姿。 “EJ也出道三年了,不出意外的话,明后年就会有个新男团诞生。”小郑把翻译器怼到她耳边:“新女团今年出道,这样一算,下一个女团就得在三四年后。” “EJ是12个人的大型企划,公司应该不会连着出两个大型男团。很可能之后推的这个团人数会少。同样地,因为这次推得女团人数只有5名,等下次再推的时候,应该就是大型女团。” 枕溪看她,“你还挺懂啊。” “姐,这已经是我第三年参加CL选拔了,再不了解得多一些我可怎么办?” “三年吗?”枕溪诧异,“之前也进了试训吗?” “没有,海选的时候就被刷了。” …… CL每月月考,听说积分制,连续一个季度排名处于末尾的话,就会被淘汰。同样地,名次一直很好的话,进出道选拔组的几率就大。 来这之前小郑带她去看了这个季度的月考排名。 男生组第一是Lionel,女生组第一是minor。 不愧是前男女朋友,还有只练习了一年就C位出道的眭阳。果然,优秀的人都跟优秀的人在一起玩。 今天是本季度月考最后一次,积分排名靠后的前五会被淘汰除名。 “被淘汰了怎么办?”枕溪问。 “要么转行,要么去其他公司再面试。一般CL出去的练习生进其他公司都不困难。” 毕竟亚洲巨头,从他们手里淘汰掉的练习生去稍小的公司都能被当做王牌对待。 这就涉及到了一个复杂的鸡头凤尾问题了。 CL现在的正式练习生能有一百多名,分男女组进行考核。 考核的顺序按照上次月考的排名,从倒数第一开始。 女生组第一个上场的,就是枕溪眼熟的人,她的同胞老乡。 考核主持人报了她的年纪和训练年次。 24岁,三年次练习生,定位是主唱。 24岁,在哪个行业都正是刚起步的时候,唯独在文娱体育届是走下坡路的开始。 举个例子,出道已经三年的眭阳,年纪也才22。 她在国内登顶的时候,16岁。 最恐怖的,出道快4年,现在还在事业上升期的果子藜同学,过两个月才满18。 24岁还没出道,又是考核垫底的话,应该可以放弃了。 对方开始表演,练习三年次的人,只是进行考核也表现得战战兢兢。 歌唱得也确实不错,整体水平在《dream girl 130》等级考核里能评到C等级以上。 多恐怖啊,在CL属于垫底的人都能在《dream girl 130》里排到C等级以上。 看来,她这个A等级评价的水分也非常大。 看得出来,考核老师对这位的表演不满意,在她表演结束后,叽里呱啦跟她说了一大堆,把人生生给说哭了。 翻译器大致翻译过来的内容是,这位基本能确定淘汰了,考核老师都问她以后要怎么办,如果还是这个业务水平和气场的话,就是去到小公司成功出道也很难红起来。 字字扎心,但也字字实话。 考核还在继续,每个人只有5分钟左右的表现机会。 在这五分钟里,你要表演一个你最擅长的,和一个你觉得可以单独加分的项目。 一般是歌舞搭配或者舞蹈和rap搭配。 排名靠后的练习生都是擅长项目没有到出类拔萃地步,加分项也没有取到加分效果。 等到了中段的时候,那些偏科严重的练习生就出来了。 主跳舞的,就是组合领舞水平。主唱歌的,要么技巧完美要么音色惊人。主rap的,那都是自带作曲编曲写歌词技能的。 但都瘸了一两条腿。 但任何一个人丢到她们节目里去,都是会让导师爱不释手的全A水准。 枕溪都不敢想,排名前十的练习生是个什么业务水平。 尤其是排名第一的Lionel和minor。 考核看到这,枕溪都没了评价和打量人的心思,全程都是痴汉脸的羡慕欣赏,同时还有点焦虑。想自己如果通过试训进入转正月考,会不会第一次考核就排名垫底,然后三月之后就被淘汰。 终于到了minor的顺序,她从练习生中一站起来,负责考核的各个老师就全笑了开,脸上露出欣慰欢喜的表情。 “minor,21岁,4年次练习生。” 21岁了吗? 那等到四年后出道的话,就已经25岁了。 不过走实力路线的话,多大年纪出道都影响不大。 三百零七、隐藏的身世 “定位,dance。” minor把头发剪到了肩膀处,染成了深黑的发色,齐刘海下衬得一张小脸很是可爱。 大概也是因为发型的转变,使得她整个人看上去没有枕溪初见她时的清冷,反倒更贴近和眭阳见面时的甜美可人。 这样一个像马卡龙似得女生,舞蹈选择了张力十足的girls hip-pop。 上一秒还因为导师夸奖而害羞微笑的女孩儿,在音乐出来的下一秒钟就迅速转换了表情。眼睛盯着观众席正中心,露出了可以吞噬一切的野心勃勃。 现在的观众好像都特别属意这种台上台下的剧烈反差。 别说观众,连枕溪自己都非常喜欢minor的舞蹈和台风。 虽然还是练习生,但控场能力已经是专业水准。 说是练习生里的大top,是下一支女团的center或ace,名副其实。 这是一段无论技巧表现力还是舞台掌控度都无可指摘的舞蹈表演。 从导师的反应,也能看出他们内心的认同和喜欢。 甚至,舞蹈考核老师直接拿过话筒说,希望在场的所有练习生都能参考借鉴minor的舞台表现能力。毕竟舞蹈跳得不好可以练,但在舞台上如何表现自己才能被人第一眼看到,是需要自己琢磨领悟的。 真是很高的评价了。 Minor准备的加分表演是rap。 自己准备了伴奏,写了rap歌词。 和外表比较反差,她的嗓音也确实适合说rap,充满了一种懒洋洋的沙哑感,比较能够诠释抒情类别的rap。 歌词枕溪只能听懂一小部分,大概说的是想念恋人巴拉巴拉,不得已分别巴拉巴拉。 Rap考核老师给了很好的评价。 Minor的月度考核结束,接下来上场的就是Lionel这哥们。 最后一个表演,估计因为之前等待的时间过长,在走向舞台的途中还能打个哈欠。 小郑意味不明地戳了戳她的胳膊,坐在她周围的练习生也都会朝她看过来几眼。 十分像是初高中早恋被同班同学起哄的阵势。 幼稚。 “Lionel,21岁,4年次练习生。” “定位,dance。” 又是一个领舞定位? 枕溪一路看下来,CL这些练习生中主定位是dance的几乎占了百分之七八十。 而这其中第二定位是rap的又占了百分之七八十。 几乎没有可以同时兼顾dance和vocal的人存在。 想想她原本在组合里的定位,center,第一领舞和第二主唱。 果子藜的定位,主唱主领舞副rapper。 他们国内的定位确定是不是太草率了? Lionel的表演开始。 背景音乐一出来,枕溪就有点纳闷。 这是一段几乎没有什么节奏变化,可以称为钢琴曲的音乐。 这哥们也选择了和背景音乐氛围相匹配的现代舞,但是,在如此轻缓的音乐中,他舞蹈的动作又很紧凑流畅。 不过跳得好也是真的跳得好,是拎到任何一个现役团里做领舞都可以胜任的水准。 也不知道CL去哪里网集了这么多人才,真,卧虎藏龙。 舞蹈老师又开始乐呵呵地笑,在对方还没喘匀气的时候问他的舞蹈表演音乐是不是自己准备。 Lionel点头。 舞蹈老师和声乐老师便开始一通夸。 枕溪还有点没搞清楚,来这里表演舞蹈的音乐不都是自己准备的吗?怎么唯独Lionel要被拎出来重点表扬。后来小郑跟她解释,这里的准备就是指自己写曲编曲的意思。 瞠目结舌。 舞蹈老师又问,他的舞蹈是不是自己独立编舞。 Lionel点头。 嚯—— 这哥们这么强悍的吗? 平时都忙成那样了,还有时间自己写歌编舞? 第二段表演开始,这哥们自己抱了把吉他上来。看样子加分表演打算唱歌。 这还是枕溪看到这,出现的第一个歌舞兼备的练习生表演。 吉他伴奏,韵律非常入耳,可以说兼具了音乐性和流通性。就是歌词全韩文她不怎么能听懂。 最后扫了一下和弦,歌唱表演收尾。 声乐老师又问,这歌是不是自己创作。 对方点头。 真强啊! 就这样歌舞全能的业务水平,还能自己创作编舞编曲的水准,当时为什么没和EJ一起出道呢? 枕溪特别好奇。 考核全部结束,几家欢喜几家愁,从刚才开始就忍着眼泪的,就是确定要被放逐的人。 从CL出去之后,是另外到其他公司面试海选还是改行,都和CL再没有关系。那是另外一段人生。 之前也有被CL淘汰练习生在其他公司成功出道并大火的人。媒体采访赵荣真的时候也问,在电视上看到被自己淘汰的孩子大火会不会遗憾失望之类。 “我们推出的组合也备受大家喜爱。” 这话的意思就是,留下的就是最好的。 枕溪的同胞被淘汰放逐了一位,这会儿正和周舒窕头抱着头嚎啕大哭。 周舒窕还有闲心去安慰人家。她这个季度排名刚刚过了及格线,等这些垫底的练习生被放逐后就应该轮到她。 要枕溪说,平时要有空琢磨些乱七八糟,对着比自己晚进公司的人喊前辈巴结,不如赶紧想办法提升一下自己的业务水平。 好歹也是练习了6年次的人,还分不清轻重缓急。 枕溪拉着小郑准备撤退,刚转身,小郑就扯了她一下,说:“Lionel前辈在叫你。” 枕溪回头,就见那哥们站在舞台中央冲自己招手。 她倒是想装作没看见,但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小郑一把就把她推了出去。 枕溪磨磨蹭蹭地过去,这人把她扯到怀里搂住,冲着邀他聚会的人说答应了要带她出去庆祝。 庆祝个鬼啊,这人今晚怕不是要上班吧。 后腰被人戳了几下,枕溪只能舔着脸冲着他的朋友们傻笑。 大家看了看她,意味不明地笑着跟Lionel说了什么,都没听懂。倒是要走的时候,撞到了迎面过来的minor。 枕溪就见,对方的眼神落在她身后的Lionel身上,空气中好像隐约迸发出刺激的火花。 她这看好戏的兴奋心情刚涌上心头,就见minor把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你不用准备试训考核吗?” “什么?” “你是来做练习生还是胡玩谈恋爱?” “这位小姐。”身后的人箍着枕溪的脖子,缓缓开口,“你管得是不是太多了?” minor皱起了眉,问他:“你究竟知不知道你这个小女友是谁?” “要你管?” 这场面真像是男女朋友吃醋互呛,枕溪就是个多余的,只能充当他们中导火线的角色。 “不知道你是怎么想,你这位小女友是拿着赵老师邀请函进来的人。” 箍着枕溪脖子的手立马一紧,身后人摸了摸她的脑袋。 “你这么厉害?” “《dream girl 130》,center,你可以在网上输入这两个关键词看一下。” minor撂下这句话,想走,往她身边错开的时候,突然说了句: “你是他推荐进来的,希望你能好好努力别做出丢脸的事情。” …… Lionel还是搂着她往外走,边走边笑着跟路过的练习生打招呼说话。结果一出训练中心,立马就换了张脸,一边把枕溪往出租车里塞,一边开始掏手机。 他把手机递到她面前。 “把你的汉字名字输进去。” 她之前就尝试过,在韩国搜索网站上输入“zhenxi”是没法出现和她相关的内容,只有输入汉字名字。 “你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好了。” “我自己会看,输入,快点!” 搜索键一按,入目的第一条相关就是她的韩文介绍。 她的名字,生日,星座,照片等等,只有名人才能拥有的个人介绍界面。 “你出过道?” “嗯。” “为什么又退……” 话说到这,对方也看到了介绍栏里写得退圈原因。 “你有重度抑郁症和焦虑症?” “嗯。” “怎么……” 对方好像突然注意到了她左手一直被护腕或者绷带遮住的地方。 迅雷不及,枕溪下意识伸手去挡,还是被对方把护腕扯了开,露出她手腕上的疤痕。 已经做了医美,用了世界上最好的祛疤药物,但还是能从明显比周围皮肤白几号的纵横上看出当时伤口的深度和缝针的情况。 这人不着痕迹地把她的护腕拉上去,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继续去看她的网页介绍。 “前年是中国福布斯名人收入排行榜第21位,去年就到了第5?” 脑袋又被摸了摸,“你真有钱。” “圈内好友,这两汉字怎么念?” “眭阳。” “眭阳是谁?” 枕溪悄悄看了他的眼色,小声开口: “RISUN!” 对方一巴掌拍到了手机屏幕上,然后又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往下快速滑动。 “代言过……你代言过的东西还真多。” “还好。” 这人指着某品牌名字问她,“我很喜欢这品牌的衣服,你有内部折扣吗?” “已经解约了。” “你们中国不是有句话说,买卖不成仁义在?” “可是是我违约在先。” “你为什么违约?” “因为抑郁症自杀进了医院。” 看着对方有点绷不住但又要强装镇定的脸,枕溪真是差点没笑出声来。 之前威胁她的时候没想过她是个这种人吧。 三百零八、吻痕 搜索网页自动匹配了她的视频资料。 广告,综艺,MV以及比赛时的影像。 点击量最高的,也是她在比赛时大爆的one take。 这人想要戳开,枕溪伸手挡住了屏幕。 “不想给我看?” 枕溪埋汰着:“要看也不要当着我的面。” “为什么?” “那是两年前的视频资料。”枕溪小叹了口气,“我现在已经不这样了。” 这人把她的手扒开,在她的反对威胁下还是点开了视频。 熟悉的喧哗和音乐声入耳。 这个传说中送她登顶出道的视频,她自己从没主动去找来看过。 现在因为他开了外放,司机师傅也配合着关了广播,整辆车里都是那个声音。 枕溪把头扭到了窗外。 非常难捱的三分多钟,异常的难堪。 最后一声音乐声停,车子里恢复了寂静,枕溪也暗暗舒下了一口气。 头发里*入一只手,顺着她的头顶顺到了及腰的发尾。 “你短头发的时候像个男孩子。” 枕溪没搭话。 “那时候应该有很多女粉丝?” 她几乎就没见过几个活体男粉丝。 这人掐着她的下巴把她的头拧过去,浅色的眸色定在她脸上,把她额前的刘海抹到脑后,又把她散落的头发拢在掌中。 “你和视频里这个人一点都不像。” “说了是两年多前……” “视频里的人要鲜活多了。” 枕溪刚刚上升的一点点不好意思,荡然无存。 她把自己的头发抢救出来,翻着白眼别过了头。 “你之前的表演风格和minor很像,不过水平不如她就是了。” “是吗?呵呵。” “今天的考核你也看了,minor的表演风格在女生练习生里独一无二。就这个视频来看,你和她的风格重合度很高。你的定位是什么?” “还没定。” “也练习了快一个月,为什么还没确定定位?” 就是,一起训练的同期练习生都已经确定了各自的定位。 “老师还在dance和vocal里犹豫。” “犹豫的原因是什么?” “我的水平在这两项上都很平均。” “就是没有出彩的擅长类型。”对方替她总结,“挑vocal吧,你的dance风格和minor撞型。” 枕溪有点不服气,问:“撞型怎么了?公司有那么多定位dance的练习生,为什么我不可以?” “你和minor的表演风格重合,和她撞型,就不大容易看得到你。或者你可以考虑转型。” 好气啊! 她一个出过道的人,当初打天下创业登顶的就是靠的舞台表演。比赛的时候,比她唱得好跳得好不是没有,但为什么最后1700万压倒性登顶的人是她? 现在因为重头开始,因为和公司里的大top练习生撞型就要她改变已经成型的表演风格? 这是什么说法。 “你要想在众多练习生中被看到,得另辟蹊径才行。” “怎么另辟蹊径?” “vocal兼dance,比dance兼vocal要好得多,建议你好好琢磨一下唱功。” 电光火石间,她脑子里突然蹦现了一个念头。 “那你可以教我写歌吗?” 这人皮笑肉不笑地咧了下嘴,“我为什么?” “我不是也帮你了吗?” “你帮我什么了?” 枕溪皱眉,“那我现在我为什么要跟你坐在一辆车上?” “我威胁你的,不是吗?” …… 枕溪又去到了上次那间小休息室。 “为什么不可以教我呢?” 她追在他身后问。 “没时间。” “我不会太麻烦你,你有空指导一下就行。” “这位小姐。”这人推她,“我要换衣服了,你是不是得回避一下?” 这人! 之前都光明正大地当着她面就脱,现在倒会装矜持了。 “你换就换呗。你以为你身材很好谁都愿意多看几眼吗?” 解着扣子的人突然转身,弯腰盯着她轻笑,用气音在她耳边说: “不然我靠什么赚钱呢?” 枕溪气结,转过了身。 “今天预计要到11点。” “管你到几点,我马上就走。” “那样我会很麻烦。” “管你哦,我们已经谈崩了。” “可以,你想被公司开除的话,回去吧。” 枕溪气得脑袋冒青烟,“你这人一点都不好说话。” 脸颊又被掐,这人用敷衍的口吻说: “我家小女友真可爱。” 怎么用韩文骂脏话来着? “阿西——嘶!” 脸上的肉被拧了一圈。 “说脏话的孩子可不招人喜欢。” …… 你大爷哟! 这人走了之后,艾姐又出现了一会儿跟她聊天,问她考虑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给他赎身的事。” “没考虑过。” “他欠我的钱已经没剩多少。” 枕溪嘴欠地问了句金额。 说多不多,说少不说。 比不上她之前拍支广告的价格,但超过她现在所剩的全部存款。 “我们的关系不是……” “他如果不再记挂着欠债还钱,应该就能好好规划出道的事。上次要不是遇上家里出事,现在也是炙手可热的大明星了。” “怎么说?” “原本已经确定了出道,因为家里出事,自己跟公司申请了退出。” “家里的事……是什么事?” “三年多前,家里公司破产,他父亲被债主逼得从顶楼跳下来自杀了。把家里东西全部卖空偿还了一部分欠款,剩下的钱是我给出的。” “这样吗?” “他母亲现在在国外休养需要他每月寄钱过去。你看他,一件衣服翻来覆去穿了多长时间。” 是哦,她从认识他到现在,除了上班专用工作服外,只见他穿过那身黑色运动服。 “我之前就觉得你眼熟。”艾姐又叼了一根烟,“你之前在中国是很红的艺人吧?” “他欠我的钱对你来说应该不算什么?跟你明说,我也不想让他再在我这里工作下去。” “为什么?” “惦记他的女人太多,我这时不时要有因为争风吃醋引起的打架斗殴,在行业里风评不好。” 做这行还要讲风评? “如果你有能力的话,为什么不选择拉他一把呢?”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她不是救世主啊。 “你看上去也不是太在乎钱的人,不是吗?” 不是钱不钱的问题。 她为什么非得帮助对方呢? 艾姐走了,枕溪陷入深深的沉思中。 分针一下下走得很快,在门又一次被拉开的时候,时针也指到了11的位置。 这么准时? 这人今天好像没喝太多酒,走路的步子还算稳健,脸上身上也没有刺眼的口红印,就是在靠锁骨处有个硬币大小的浅色吻痕。 估计也是因为这个,这人一进来就对着镜子用指腹狠狠擦拭着,把周围皮肤都搓得发了红,表情眼神都阴骘得厉害。 枕溪一句话都不敢说。 “你过来。”对方突然开口。 “擦不掉的,我也没办法。” “让你过来!” 枕溪才从床上站起来,就被他一把扯了过去。 他搂住她,从镜子里直视着她的眼睛。 “情侣出来约会,一方脖子上有吻痕,另一方什么都没有的话,是不是不大对劲?” 枕溪瞬间福至心灵开始剧烈动作想要挣脱。 系到最上面的衬衣纽扣被扯开两颗,脑袋被掰着贴到了一边的肩膀。 衣服被往下扯露出了锁骨和一大片颈部。 “你敢……” 话没说完,已经有个温热的东西贴到了锁骨偏上的位置。枕溪从镜子里看到了埋在自己肩膀上的脑袋,以及死死箍着她露出青筋的双手。 很疼的几下,可能用上了牙齿,枕溪被弄得很疼。 这人再把头抬起来时,她的锁骨处已经有了个鲜明的印子,比他的要深得多。 枕溪真是杀人的心都有。 “我不遮的话你也不许遮。” 身体被松开,这人抽了张纸巾帮她把吻痕上的水迹擦净。 “为什么拿我出气?” 对方疲倦地看着她,“没有出气,只是被别人看到我会很难解释。” “你可以穿件遮住颈部的衣服。” “我只有这身衣服。”对方指了放在床上的黑色运动服。 枕溪一口气梗在胸口,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成年了,这样是没关系的。” 像是解释一般,对方说了这么一句。 “你我都清楚,我们并不是在交往的关系。” “我们实际是什么关系不重要,大家只知道我们就是正在交往的关系。” 枕溪深吸一口气,“刚才如果你问我解决的办法,我会建议你去买件衣服。” “这个时间点没有服装店会开门。” “大哥!”枕溪捂住了脸,“你究竟是不是韩国人?连我都知道有24小时自助售衣的地方。” “是吗?”脑袋又被摸,“虽然我是韩裔,但有个常识还是要告诉你,韩国不会开口闭口管年长异性男子叫bro,平时不看韩剧吗,欧巴这个称呼不知道吗?” …… 枕溪一脸麻木站在自助售衣机器前,选了其中一款可以把颈部遮住大半的带帽卫衣。 她把衣服塞给在旁边抽烟的人。 “你也得买一件。” “为什么?” “我突然穿了新衣服会被关注,我们不是情侣吗?得穿情侣卫衣才行。” …… 三百零九、曾经的舞台霸主 试训期也过了一半时间,同期练习生里只有她还没有把定位确定下来。 导师给的意见是,dance和vocal都可以,她都有能往这方面在发展的潜力,让枕溪自己拿主意。 破天荒的,为了这事她还联系上了之前的队友。 “我究竟,在舞蹈和歌唱方面哪个更为突出?” 在糊弄过“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的问题后,大家都给出了中肯的建议。 “你比赛时就是130位练习生里的舞蹈top,爆火也是因为在舞蹈小组里的one take发挥。虽然唱歌也不错,但确实没有舞蹈炸眼。”甘如如是说。 “学姐就是靠跳舞被观众熟知的啊。”韩漪如是说。 “你当年要只是个vocal,绝对不可能C位出道的好吗?”白晏如是说。 “开什么玩笑,你退圈之后国内再没一个女生偶像的舞蹈表现力和掌控力有你当年能打。”方楩如是说。 枕溪跟舞蹈老师要了minor的舞蹈考核视频发给了方楩。 “你觉得怎么样?” “她是不是模仿你?”方楩第一反应是这个,然后才说:“表演风格和你有点类似。” 枕溪纳闷,问:“哪里类似? “你要现在还在圈里混着,这人出道可能会被打上‘枕溪第二’的title。” 夸张了,吧? “你说我现在转行去唱歌还来得及吗?” “为什么要转行?你不是都退圈去韩国读书了?” 在CL当练习生这事捂得太死,除了Y市的几个朋友没其他人知道。 “万一哪天又想……” “你舞台风格气场都已经成型了为什么要转行?唱歌就不跳舞了?你有想当抒情歌手的打算?” “万一……” “优秀的歌手得有创作能力才行,你看我们,也是靠着齐橹会写歌,自给自足。” 又绕到了这个上面。 “行吧,我仔细想想。” “下个月我果哥18岁成年礼你回来吗?” “9月17是吗?” 巧了吗不是,和试训考核同一天。 “我有点……” “算了,谁家弟弟谁家疼,不指望你。” “我会准备礼物的。” “你有这个心就好,果子藜现在还能缺什么?” …… 还是拿不定主意,有点想给眭阳打个电话咨询,但是上次吵成那样…… “小鬼,请我喝咖啡。” 来自Lionel的信息。 “我为什么?” “你会钢琴或者吉他吗?” “不会。” “其他乐器呢?” “竖笛算不算?” “你什么乐器都不会还想学作曲?你打算怎么学?拿颅内*臆想吗?” 这话的意思是? “你愿意教我写歌作曲了吗?” “你连咖啡都不请我为什么要教你?” “我们中国人不爱喝咖啡,我请你喝珍珠奶茶行不行?” “看你可怜,怕你试训考核就被淘汰。你要是被放逐我会有点麻烦。” “是是是,我超级可怜,可怜得不得了。” “珍珠奶茶呢?” “我这就去买。” …… “你觉得我要选择什么定位?” 对方好像第一次喝奶茶这种东西,第一口还皱眉埋怨着什么鬼玩意儿,第二口就喝了一半,第三口就直接见了底。 “dance。” 枕溪立马喜上眉梢,“你也这样认为吗?” “如果你想给minor当炮灰的话。” “可是我朋友说我的风格比minor成熟。” “你朋友哄你……怎么没了?”对方摇晃着空掉的杯子,“你是不是舍不得花钱就买最小杯的糊弄我?” “minor这种表演风格成型是什么时候?” Lionel偏头想了想,“刚进公司不是这个风格,次次考核都擦及格线,次次都哭。大概是RISUN出道后吧,可能因为失恋,突然就顿悟了。” 眭阳出道? “可是那个时候我的表演风格已经成型了。” “你不是想说minor模仿你吧,怎么可能?你很红吗?” 枕溪点头,她那时候确实很红,风头无两的红。 “你之前完全不知道我吗?” “就算你在中国还可以,但这里是韩国。” “我刚出道就跟Ian拍了广告,听说在韩国的反响不错来着。” 除非云岫那个大骗子哄她。 这人用吸管嘬着沉底的珍珠,不上心地随口问了句,“什么广告。” “我演神经病的那个。” “没有印象,哪有什么神经病的……神经病?你该不会说是三四只广告拼成小短剧的那个吧?” 枕溪点头。 对方迅速把手机掏了出来,搜索Ian,网页链接的第一个视频就是当年和她拍摄的那支广告。 这人看看广告截图又看看她,看看她又看看广告截图。 “这是你?” 枕溪点头。 对方把照片放大又缩小,放大又缩小,问她:“你是整容了?为什么现在看着还要幼齿一些?” 整容不至于,那个时候是她最瘦得时候,脸上有点脱相。 现在胖了,脸圆了,看着是比那时候要小一些。 枕溪接过手机,搜索了她退圈前的最后一个现场表演,就是赵青岚出事那场粉丝见面会的主打歌饭拍。 在韩网也是过了百万的播放量。 那天她染了个接近金色的头发,穿了暗红色的连体衣和及膝马靴,从后台走出来的时候全场都在尖叫,这时也反映在了视频里。 这是一首高强度的舞蹈主打,动作又细又碎,被业内评为国内女团里最难跳得舞蹈。 就是这个只focus她一个人的饭拍,在粉丝上传的当晚就达到了千万播放量,现在可能已经过亿。 这视频上传时取得名字是枕溪饭拍。 后来流传开,是因为被路人取了个女团舞蹈表演教科书式示范。 看完了视频的Lionel还是那句话。 “这是你?” “不像吗?” “像是你的双胞胎兄弟。” “只看舞蹈的话,我还是不能选择dance定位吗?” 对方的眼睛又定在她脸上,问:“你现在还能跳这样的舞?” “我又没断腿为什么不可以?” “你给我感觉是完全不会跳舞的人,或者说,是只会跳宅舞的人。” …… “不过你想选择dance也可以,看着也能和minor正面刚一波,她这两年因为没有对手都快飞起来了。” “不了,我想好了,我主修vocal。” 因为最后一颗珍珠始终吸不上来,这人烦躁地捏扁了纸杯。 “为什么?” “你不是说教我写歌吗?不是说偶像就是要什么都做得好吗?” “我什么时候说了教你?我不是那种用杯鬼玩意儿就能被贿赂的人。” …… 她的定位终于确定了下来。 以后如果参加季度考核,她的主考项目就是vocal这一项。再往远处想,她以后就要和CL公司里众多或技巧拔萃或声色入耳的歌者竞争出道名额。 Lionel说了教她写歌,也只是给了她几张乐谱让她去背。 古典音乐史上举足轻重的大家名作,要她背下来? 摸不清头脑,也只能照做。 她是同期33人中第8个被确定为vocal定位的人,其中dance定位的有16位,rap定位的有9位。 试训考核的时候,主修比例占60%的分数比重,另外两项选择一项作为加分表演,占重40%。 最后算总分排名。 因为红灯名单榜上有名的缘故,枕溪必须总分排名在前3。 保守一点的话,她就是vocal+dance的表演模式。 她有点后悔,她如果选择dance+vocal,排名前三的机会要更多一些。 “听说你的定位确定为了vocal?” 定位刚确定下来的第二天,周舒窕就来她面前打听。 “是的。” “我也是vocal呢。”对方这样说。 这是什么意思? “以后我们是竞争的关系了。” “请多关照。” “你知道你们试训考核的时候我们全体练习生也要到场吗?” “要来观看吗?” “不是。”周舒窕笑得很开心,“我们要参与打分。” 枕溪一个激灵,问:“什么打分?” “你们考核打分啊,导师打分占比70%,练习生打分占比30%。” 完蛋! 国内和她有矛盾的练习生有几个来着? 二十多个还是三十多个来着? CL总共有几名练习生来着? 她们要是故意给自己打低分……不用二十多个人,要只有几个,只要有几个给她打低分,就能把她的平均分大幅度往下拉。 完蛋了,这次考核完就得卷铺盖走人。 枕溪面上无波无澜,还说着请多关照的话。心里慌得恨不得马上找人商量对策。 “所以为什么得罪同胞啊?” 这位哥还没睡醒,被她几个夺命call叫来,心里极度不爽。 “得罪也得罪了……之后要怎么办?” “你要是主修考核能拿全场第一就没问题。” “你开什么玩笑?你知道我们这期里有几个唱歌高手音色流氓吗?” “那就没办法了,不是说被淘汰了就去读书。” “好啊。”枕溪咬着牙笑,“我要是被淘汰就第一时间把你的事情抖露出去。” 这人倚在她身上,胳膊挽着她,闻言假意地惊讶了一下。 “你这是要拉着你老公共沉沦啊,你这个恶毒的女人。”这人还打着呵欠,完全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你被淘汰了有什么打紧,你老公我可是CL练习生总体第一,明后年就出道了。你淘汰就淘汰了吧,淘汰了我出道卖艺养你。” 三百一十、试训考核 “唱歌别琢磨了,短时间也练不起来。在加分的舞蹈表演上多花点心思,要是能恢复到你曾经的水平也就差不多。” 在枕溪绝交的威胁下,对方勉强给了这样一条建议。 “我把舞蹈练起来有什么用?我的定位是vocal啊大哥。” “叫欧巴!” “欧你大爷。” “别说中文,我听不懂。”对方还是跟个无骨人一样靠在她身上。 “你傻啊,你一个vocal要是能在dance定位的练习生里也排得上名,公司没事干要淘汰你?本来可以双担歌舞的练习生就少。” “你以后上班不要约我了,我要把晚上时间空出来练习。” “那我一整晚出去要怎么跟人解释?” “我没来之前你怎么解释?” “外面有女朋友。” “你可以跟说你在外面劈腿了个女朋友,让他们帮忙瞒着我,人肯定不会多事到我面前来问。” “你这么大度的吗?主动给我安排劈腿对象。” “毕竟是能心平气和给你擦其他女人口红印的当代傻白甜。” …… 唱歌还是要练,但重心要过多放在舞蹈上。 临近考核,人人都在练习室声乐室加班加点,枕溪是其中最奇葩的存在。 一个定位vocal的人天天在舞蹈练习室和舞蹈练习生硬刚。 拿出了当初比赛的激情,谁也耗不过她。 其他练习生都在背后小声讨论,说她枕溪对自己的vocal考核志在必得。逼得几个主vocal的练习生练歌练到声带结节。 也是因为临近考核,和她不对付的练习生们开始频繁在她面前出现,今天提醒她的红灯名单,明天提醒练习生参与打分,像是想要消磨她的意志挫败她的信心。 要不是为人低调,她都想站在天台拿着喇叭吼,让这些多嘴多舌的人去补一下她的成名登顶史。 那些年黑过她的人加起来比首尔一个市的人都多。 她会在乎? 笑话。 也托了Lionel能听懂人话的福,枕溪着实过了一段充实的练习日子。 也是在准备试训考核的过程中,她申请的大学开学。 语言专业,一个班级里百分之八九十都是中国人。开学迎新时,大家在教室里看到她还表现出了正常的惊讶,后来见多了,也就习以为常。 为了能更好地规划练习时间,枕溪跟学校方面申请了不住校。申请的理由是性子孤僻不喜与人交流,说白了就是还承受着抑郁症的困扰。为了掩人耳目,她在学校附近租了个小房子,有时候学校晚上有活动耽误到时间回不去宿舍,她就会到她租的小屋子里睡一晚。 反正在开学的前半个月时间里,她就学校公司两头跑,一边读书一边练习,生活也实在充实得可以。也就是在这样忙碌的日子里,CL公司这一期的试训生结业考核来临。 9月17日,正好也是果子藜同学的成人礼。 提前在凌晨12点的时候发了祝福短信,挑好的礼物也在差不多时间邮寄到了对方手里。不过可能最近太忙,她第二天起床时也没收到对方的回复。 要专心应付考核,手机就关机丢在了宿舍。 她是最先一批到达考核地点的人。刚到那,就看到了正对着舞台的导师评委席,随便数一数都有二十多个座位,比正式生季度考核要多两倍以上的人。 当年参加节目分班考核时的情景一下就浮现在了眼前,枕溪的心跳开始一点点往上蹿升,这是独属于比赛才有的紧张刺激感。 枕溪有点苦恼,因为之前也没说她们这一期33个人里最终会被留下几个。但她就是必须得进考核前三,否则今晚就得卷铺盖搬出宿舍。 Minor的话又响在耳边。 距离上次和眭阳吵架也过了很长时间,这段时间里彼此也没联系过,本来选择定位,准备考核内容都应该询问一下对方的意见,但就是因为这点要命的自尊心,全都得自己拿主意定夺。 所以人为什么要活得那么复杂那么累呢? 完全搞不懂。 枕溪挑了个正中的位子坐下了,没一会儿,陆陆续续的就开始有人进来。 人来得越多,枕溪心里就越忐忑,等到考核老师落座的时候,她的后背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身边落座了一个人,是脸色发白,唇色也发白的小郑。 “你怎么紧张成这样?” “这是我第三次面试CL的练习生,但还是第一次进试训。如果今年没有转正,我家里人可能就不大会允许我下次继续参加。” “你的问题应该不大。你们舞蹈组的水平都差不多,你又是其中年纪最小最有潜力的,你平时和许多前辈的关系也不错……”枕溪试图安慰着。 “但愿吧……可是你看上去也是很紧张的样子。你不都完全准备好了吗?” “我怎么完全准备好了?” “Lionel前辈放话说,如果你这次不拿第一,他就请大家吃饭。” 闵禹辰这人怕不是有毒吧。 这里头有他事没他事。 枕溪够着头四处看,想看看这个闲得发慌的人到场没有。脑袋刚一偏过,就听周围爆发出一声带有惊讶性质的欢呼。 “天!” 枕溪回头,原来是赵荣真老师来了。 “赵老师怎么会来?” 前后左右有前辈在小声讨论,“我参与了那么多届试训生考核,这还是第一次见他老人家大驾光临。” “别说试训生了,我们考核的时候也没见他来过几次。” “不过听说今年的试训生里有皇族,所以他老人家出现也不奇怪。” “皇族干嘛还参加试训考核?不直接转正就可以?” “掩人耳目吧。” 枕溪竖起的耳朵放下,想来大家也不知道这个所谓的皇族是谁。 “OH MY GOD!” 又是一声惊呼。 打入口处进来了两位黑漆马虎带鸭舌帽的男生。 坐在入口处的练习生先发现尖叫出声,然后感染到其他人,尖叫惊呼一阵阵蔓延开。 进来的那两位连脸都看不清,枕溪倒是能凭着身形认出其中一位是眭阳,但另外一位。 “RISUN前辈和队长大人怎么会来?” 队长大人? EJ的队长大人是谁来着?完全没印象。 不过这两位好像都是中国人来着吧? “RISUN前辈来看minor的吧,不是说和好了?” “什么和好,听说就没分,只不过地下恋情转成了更隐蔽的下水道恋情。” “RISUN前辈要看minor来试训生考核干嘛?” “人家多忙,行程也不好协调,只能赶上什么是什么。” “羡慕啊。” “羡慕什么?” “羡慕minor,出道前就交往的恋人成了现亚洲最当红的大明星,而且minor自己也快出道,到时候就是两个大明星谈恋爱。要是能好到结婚,就真的太羡慕了。” “你也别羡慕,你也看看现在哪位练习生有成为下一位当红偶像的潜质,先下手为强你也是下一个minor。” “最有可能出道的不有女朋友了?” 枕溪后背绷紧,因为感觉有视线落到了自己身上。 “那位能不能留下来还是个问题。Lionel前辈也不知道是不是眼睛出了问题。当初和RIUSN前辈也是在各个方面都势均力敌的存在,怎么就挑女朋友的眼光能差那么多?” “应该是被minor甩了之后就伤透了心吧,那之后交女朋友就非常凑合了。” “好羡慕minor,现男友是当红偶像,前男友是下一个当红偶像,我要是她,我肯定得天天跟人炫耀。” “她自己也是下一个当红偶像啊。” “真羡慕……” 枕溪听两位同胞又囫囵回羡慕嫉妒的问题,心里就没有半点想要再听下去的意思。 可能用中文说话也是为了故意说给坐在前面的她听,本质上还是抱着想消磨她意志打击她自信的目的。 枕溪晃了晃脑袋,把刚才听到的内容全给清理了出去。 现目前最要紧的,还是考核。 点名开始,按照定位共划分成了三组进行考核。 第一组考核的,是rap组。 主考rap,附考加分表演,只是这两项考核结束后,导师突然说要加考舞蹈。 无论加分表演是否选择了舞蹈的人都要再跳一次。 曲目就是练了三月的舞蹈例课,男女生都一模一样。 由三段音乐拼凑成的背景音乐,包含了三种风格的舞蹈类型在里头。 重节奏掌控的popping。 轻松活泼的hip-pop。 妖媚蛊惑的jazz。 这段舞跳得好不好根本不是重点,他考的,是各位练习生对不同音乐舞种风格的适应和把握。 因为之前完全没有透露出要加考舞蹈,第一个练习生在音乐响起时还在发蒙,动作也忘得差不多,导师给得评价不好,大意是平时没有努力认真一类。 后来有练习生询问,主rap的人为什么要加考舞蹈?难道主vocal和dance的练习生也要加考rap吗? 这个问题最后由赵荣真老师来回答。 “CL出去的偶像团体以充满chari*a的舞台表演在亚洲团体里独树一帜。所以,主跳舞的人可以在唱歌和rap方面稍微逊色一些,但主vocal和rap的人必须要会跳舞。CL至今,还没有推出过一个合唱团体或者rap团体,并且这个计划暂时不会被提上日程。所以,所有对练习舞蹈有疑问的练习生可以选择早日退出去成全自己的梦想。” 三百一十一、一鸣惊人 赵老师这话说得有没有道理不好评价,反正他的意思是准确传达到了。 CL还是我说了算,不想照我的规矩办事就出去! 霸气侧漏,言简意赅。 Rap组的考核顺利结束,各位导师埋头打分,观众席的各位正式练习生也将不记名的打分表交给了负责统计的工作人员。 最后说,各位的成绩和排名等所有人考核结束后再一起公布。 难熬。 接下来就是dance组的考核。 主修和加分表演都算进行得流畅,让枕溪意外的,是他们在附加考试上的表现。 本来以为,主修舞蹈的练习生应该很容易应付那段例课检查。 但,包括小郑在内的所有舞蹈练习生都完成地不好。 不是说跳得不好或者忘记动作什么,而是很明显得能看出,他们不能适应音乐和舞蹈风格的转变。 这三段舞蹈在平时都是单独练习,现在被拼凑在一起随机释出,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进哪段音乐哪段舞蹈,着实很折磨人。 从各位导师的表情也能看出,对原本抱了希望的舞蹈练习生表现不满意。 小郑一走下来就捂住了脸。 “你很棒的。”枕溪拍着她的肩。 “最后一段加考很糟糕不是吗?” “大家都半斤的八两。” 确实是这样。 终于,到了vocal组的考核。 不知道公司是怎么安排的表演顺序,枕溪被留到最后一个,也就是所谓的,压轴。 压轴表演,大家给得期待也会更多,如果不能很好的收尾…… 谁在整她吗? 枕溪坐在后台等待,默默听着她的竞争对手表演。 他们的歌声回荡在整个考核馆,让大家之前被rap和舞蹈带动起的兴奋心情慢慢平缓。 “最后一位,枕溪练习生。” 枕溪拽了一下她的鞋带,往前台走去。 时隔一年多时间再次站上舞台,头顶是明亮的灯光,好像能把她所有隐藏压抑的情绪完全暴露出来。她在舞台中心站定,接受着二十多位导师和一百多位竞争对手的审视。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 那些人的目光仿佛都有实质,能准确地戳在她身上。 枕溪有种自己被剥光了站在众人面前接受打量的感觉。 她现在能理解那些平时准备得很充分自信,但站上来就不知所措的练习生心情。 “准备好了就开始。” 枕溪把想要深呼吸放松心情的动作压制下去。 她是出过道的人,她在万人面前开过演唱会,她差点去参加ES的百年晚宴。 所有不专业的表现,都不能拿到台前来。 准备的曲目是首节奏韵律很强的英文歌,很考验歌唱技巧和对肺活量的把控。 舞台最前面正中央架了一台摄影机,她的表现会被实时投映到背面的大屏幕上。 枕溪放弃了和导师观众席的眼神交流,选择了把注意力focus在这台摄影机上。 音乐起,音乐停。 完成度不错,但中规中矩的一段表演,没有失误也没有特别亮眼的表现。 主要还是她是唱跳歌手出身,对于这种只站着唱歌的表演精髓没有掌控。 负责声乐考核的导师评价也围绕了这些来说。 准备的很充分,但是给人观感很平淡没有记忆点。 “加分表演,准备了舞蹈吗?” 枕溪点头。 “你是vocal组唯一一个加分表演选择了舞蹈的练习生。” 是啊,其他vocal练习生都觉得rap好练而选择了rap作为加分表演,只有她反其道选了跳舞。 在音乐没起的时候,她把外套脱了露出里头的白色T恤,黑裤子白T恤黑鞋的搭配,在她背身准备的时候听到了有人夸她身材比例好腿长。 背身准备了可能有三十秒钟,她的那根神经一直绷得死紧,但就是一直没等到那声宣布开始的鼓点响起。 “音响出了故障,要稍等一会儿。” 骤然听到这句话,枕溪压着的那口气差点就松下了。 这种紧张感一断就很难再续起来,会严重影响到她之后的发挥。 “我们暂时聊一下,枕溪练习生准备了什么样的舞蹈?” 枕溪转身跟导师交谈。 “你很紧张吗?”有导师问。 也不是紧张,就是怕自己泄气,但她又没法解释,因为镜头里的她就是严肃的,特别严肃,和她平时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如果再早一分钟,她也可以笑着跟各位轻松交流,但现在这个节点…… 平时指导她的舞蹈老师开口,“原本以为枕溪练习生会选择舞蹈作为定位,她最后选择vocal也很让我惊讶。” “是吗?这位练习生跳舞很好吗?” 没人回答,因为枕溪一直在等待的那声鼓点突然响起。 这段舞蹈最最重要的一个节点,枕溪在听到的第一瞬间就蹲身撑地把身体划了出去。 可能只是音响老师试音时的一个动作,但因为枕溪已经开始表演,就只能继续下去。 郑静诗微微把嘴张了开来。 枕溪是在初期就被舞蹈老师定级为B等级的练习生,就平时一起练习也能知道她的舞蹈不错,甚至还有现代舞的功底。 但是平时在练习室对着镜子练习的枕溪,和现在站在舞台上面对观众表演的枕溪,完全两个人。 她是不知道要练习多长时间才能让自己的每一次伸手踢脚都能拉伸成一个可以被划进美学范畴的弧度。她也不知道要经过多少次精准的练习才能让舞蹈的力道被控制在精准的微小范围内。 她甚至觉得,枕溪因为发力绷直的指尖都经过精准的调整,否则不能随便一指就这么好看。 一段非常帅气的舞蹈,没个动作都是精确的稳准狠。现场一半人盯着她在舞台上的表现,一半人盯着她被投映到大屏幕上的表情。 那种浑然天成的不屑一顾和强大气场,像是随时就能把你踩到脚下碾碎成泥。 随着一声枪响和枕溪一个冷漠的偏头闪避动作,这段精彩的舞蹈表演宣告结束。 枕溪最后一个凶狠的眼神在大屏幕上定格了三秒,然后眯着眼突然笑了开。 “和minor风格好像。” 旁边有人开始讨论,“上次考核她也来看了是吗?因为导师对minor赞誉有加就回去照着这个套路练习?” “什么呀,这不是盗窃吗?” “所以她是为了避免和minor正面对抗才选择的vocal吗?” “她自己也知道模仿只能是模仿吧?” 这些讨论全在第一时间砸到了郑静诗耳朵里,她看了一眼坐在舞台侧面的minor前辈,好像因为枕溪的这段表演有太多人朝她看了过去,她还是坐得非常笔直。 风格像吗? 非常像,像是一个老师教出来的两个学生。 但要说枕溪不如minor,她第一个就要反对。 虽然说minor跳舞也充满了霸气的强大气场,能把同场所有人衬得没有存在感,但她那种靠技术带出的气场和枕溪不一样。 Minor的气场浮在了她的动作上,好像想通过咣咣咣咣的动作告诉所有人,我是女王。 但枕溪的情绪就全藏在了不经意抛出来的一个眼神,一个指尖绷出的弧度。 如果她们两能同场跳一段舞,这种差异会能更直观地体现出来。 “开始舞蹈加考。” 赵老师发话,好像不想对枕溪的这段舞蹈做出什么评价。 33名练习生,有32名劈在了最后的这段舞蹈加考上。 郑静诗就见枕溪站在舞台中心扯了扯衣服,好像完全不担心的样子。 “I feel good!” 第一声音乐起,是让所有人都头疼的jazz舞种。最大不超过22岁的练习生,放在日常生活中还没大学毕业的练习生,根本没法掌控这种妖冶魅惑光怪陆离的舞种。 但是枕溪做到了。 一模一样的舞蹈动作,因为她轻描淡写往旁边瞟得那一眼,气氛完全不一样了。 枕溪是个乖巧的的孩子这个想法,在这段jazz舞蹈结束后,变为了枕溪是个危险的孩子。 表演这段舞蹈的她,嘴角笑着,眼里是冷的,但眼尾和眉梢又很妩媚。像是电影里从事某种特殊任务的极限特工。 枕溪是个危险孩子这个想法只维持了三十秒不到,在活泼欢快的音乐出来后,变为了枕溪是个充满青春元气的孩子。 分明跳jazz时还给人感觉她穿着抹胸短裙渔网袜和及腰大波浪,这会儿跳起这个,就是水手服双马尾绑着黄*结的可爱少女。 每一次把手抬起举过头顶,都像是拿了色彩缤纷彩带球的拉拉队员。 音乐再变,她又成了身着牛仔外套的短发炫酷女孩。 都说minor前辈因为在舞蹈表演上的剧烈反差让人服气尊敬,但她是否能和枕溪一样,在一段一分多钟的舞蹈表演里切换三种风格,三种巨大反差的风格。 她是否能做得跟枕溪一样,一段音乐一个人。郑静诗持保留态度。 赵老师带头鼓掌,枕溪笑着结束了她的考核。 如果她在dance组,她就是今晚无可争议的第一,但是她偏偏去了vocal。 在她跳过舞之后,谁还能记得她刚才唱过什么歌。 三百一十二、成年人的对待方法 刚才还叫嚣着枕溪模仿抄袭剽窃的人们在这段表演结束后都不说话了。 在场导师开始对枕溪的两段舞蹈表演发表评论。 “会跳舞的人。” “跳舞好看的人。” “天生适合跳舞的人。” 以及,赵老师给说得,“聪明的人。” 没有什么充满专业术语的评价。确实,到了枕溪这个份上,多余的指导都是无用的,因为她自己就很知道她跳舞的优势缺点,并且能把扬长避短发挥到极致。 被她的眼神表情和细节一带走,谁还能注意到她基本功不算扎实的缺点。 多聪明的一个人啊。 枕溪压抑着喘息在郑静诗旁边坐下,对方当即就掐了她一把。 “深藏不露啊你。” “不是深藏不露。” “平时也没见你这样练习过,也对,大招就该放到最后一鸣惊人才好。” “不是故意这样的。” 她就是有点表演型人格和人来疯,她最好的状态都在舞台上,看她的人越多她越兴奋。要平时她对着镜子练习也这样,会被别人当做神经病的。 导师打分和练习生打分都整理完毕,接下来就是宣布成绩和排名的时候。 小郑拉着她的手去了舞台。 枕溪这会儿已经不紧张了,从刚才导师的反应来看,她就是主修拿个倒数也不会被淘汰。 先公布了rap组的第一,然后是dance组的第一,vocal组的第一。 接着才说全场排名。 rap组的第一全场排位第7,也就是说,他的表演被加分和加考拖了后腿。 Dance组的第一全场排名第2,由此可见,CL是一个重视舞蹈的公司。 那全场第一是谁?反正不是枕溪。 她全场排名第17。 这个成绩出来的时候很多人都惊讶了,枕溪的主修表演虽然无功无过,但她加分和加考是真的炸眼,只看那两项的话全场第一没有疑问。就算她主修小组垫底吧,靠着另外两项把她拖进前10也没问题才对。 全场第一是dance组排名第二那位,导师发布成绩时小男生都哭了,毕竟拿了第一,转正一点疑问没有。 “这是全场排名,包括了导师和练习生打分。我们也很奇怪,因为总体排名和我们导师手上的排名差距很大。”金部长开口,“按照我们导师打分的排名,枕溪练习生是第一才对,怎么到总体就成17了?” 枕溪目不斜视立正站着,脸上一点表情没有,仿佛金部长说得那人不是她一样。 “刚才我去看了练习生投票,枕溪练习生的打分呈现严重的两极分化。10分满分,其他练习生的打分是中段567分最多,底部123分几乎没有,顶部8910分也少。但是枕溪练习生的打分只分布在了12分和910分里,中段5678分没有。” 金部长扭头看向观众席,“在我们二十四位导师这里,枕溪练习生的平均分8.9,全场最高,比第二名练习生多出0.9分。怎么到了你们那里就能打出5点几的平均分来?你们觉得她那里做得不好?” 没人说话,这是不记名打分,如果开口,就等于承认了给枕溪打低分的事实。 “minor,你给枕溪打了多少分?” minor接过话筒,淡淡地说:“10分。” 枕溪抬起了眼。 “真的吗?” “今天所有人,我都记名打分。” 666! “你为什么给枕溪10分?” “如果是100分满分,我也会打100分。” minor最后说了句“是满分的表演。”就放下了话筒。 “这样。”赵老师开口,“本场两位第。一位是我们总体全场第一,另外一位是我们导师选择第一,大家有异议吗?” 没人有异议,枕溪从赵老师手里接过了试训合格的证书。 “做得好!” 颁发证书的时候赵老师这样跟她说了一句。 枕溪抬眼看他,眼神却和站在他身后的眭阳撞上。 这表情? 是觉得她今天做得不好吗? 考核结束,本次试训考核合格了11个人。包括枕溪郑静诗在内,自明日起,就成为了CL的正式练习生。 一个枕溪在上辈子不敢妄想,之前只能仰慕的位置。 CL练习生这个名称本身,就很值得炫耀。 枕溪赶着回寝室换衣服,打底黏在身上很不舒服。 手机打开,七八通未接来电,其中有四通来自今天成年的果子藜同学。 最后一通已经是两个小时多前。 她一边脱衣服,一边把电话回拨过去。 “之前有事手机关了机,怎么了吗?” 她把胳膊从袖子中挣脱出来。 “很忙吗?”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疲倦的样子。 “今天是有点,从早上就……今天生日和哥哥们出去玩了吗?” “没有。” “为什……你在哪?” 电话那头突然出现了韩文,好像是航班信息。 “我已经不是小孩儿了。” 电话那头的人又颓丧又失落。 “你在哪个机场?” 枕溪又把胳膊套了回去,随手抓起钱包和外套就往外走。 “你找个地方坐着,我马上就到。” “如果很忙的话……” “听话!”枕溪小跑起来,“找个显眼的地方等我。” 一出宿舍门就和周舒窕撞上,她拉住她像是要说什么,被枕溪一把甩开。 往外走的过程中遇到了很多人,她们跟她说些什么她完全听不进去。 果子藜一个人来了韩国,最后一通电话是两个小时多前,也就是说,他至少在机场呆了两个小时。 小孩完全不会韩文,英文好像也不大灵光的样子,一个人在韩国机场,没法打通她的电话…… 今天还是生日,该有多委屈。 “枕……” 胳膊又被拉住,是Lionel,旁边还站着他的朋友。 枕溪扯开他的胳膊。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 “有事。” “拿第一了不去庆祝吗?” “有事,再说。” 对方的脸色明显变得不好看,但她这会儿也管不了这么多,她着急的想要找辆车往机场去。 跑出一段路,又有人喊她,这次是眭阳。 “我想我们得聊一聊。” “现在有事,以后再说。” 对方盯着她看,“这么晚了能有什么事?” 枕溪懒得解释,干脆甩开他的手跑出去。 眭阳只能看着她拦下一辆出租车,然后扬长而去。 他看了看时间,马上11点,这么晚,这么着急,能有什么事? 能有什么事都不耐烦跟他说? 托韩国土地面积不大,晚上车流渐少得缘故,枕溪在半个小时内到达了机场。 随便塞了钱给司机,都没注意给了多少。 她满机场绕着跑了一圈,最后在一家快餐店橱窗里看到了要找的人。 小孩今天穿了件粉红色的夹克外套,个子高长得帅,杵在人堆里打眼得紧,就是弓腰低头,一副愁眉耷脸的样子。 枕溪拉开椅子在他对面坐下,心脏因为剧烈跑动还没回复正常。 小孩看见她的第一眼是高兴的,但这种高兴还没蔓延到嘴角就又垮了下来。 “来韩国怎么不跟我说?” “今天本来有行程,中午的时候取消了。” “没跟我联系上也要过来吗?” 小孩搅动着面前的牛奶,不说话。 “要是一直联系不上我怎么办?” “订了明天下午的飞机,到时间我会回去。” “那你今晚要怎么办?” “这家店24小时营业。” “要在这坐一晚吗?” “嗯。” “为什么生我气呢?”枕溪问:“我并不知道不是吗?” 这人抬头看她,眼睛瞪得很圆,黑色的瞳仁附近有一圈鲜红血丝。 一副哭过的样子。 “你送的生日礼物我不喜欢。” “手表不喜欢吗?” 那表死贵不说还特难买。 “成年礼物为什么要送这个呢?” “那你想要什么?” 小孩张了张嘴又泄气地闭上,过了一会儿,说: “不重要了,反正也要过去了。” 枕溪看时钟,确实还有10分钟就到12点。 “这是韩国时间,国内还有1个小时。” 枕溪问他,“要给你过生日吗? 这人低下了头,像是还在生气,又委屈又生气,但又克制不了自己无视这个提议。 “你再犹豫一会儿可真的要超过12点了。” “要。” …… 枕溪带着他往外走,没走出几步,手突然被拉住。 她疑惑地回头。 “我不认识路。” “你跟在我后面就可以,不会丢的。” “我手机没电,丢了你就找不到我了。” 枕溪只能让他拉着。 一路往外走,经过的人都会朝他两看上几眼,也不是认识明星什么的缘故,就是因为果子藜好看。 干干净净充满青春少年气的好看。 可能也因为不在国内不用太担心被认出来的问题,果子藜起先只是跟在她身后拉着她,后来不知怎么就走到了她前面改为牵着她,等她把注意力集中在接电话的时候,那只手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从她指缝中穿过,成了十指相扣的情况。 这是枕溪在坐上出租车后才发现的事情。 上了车就没有在牵着手的理由,枕溪把手抽出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这个时间点也没法买到蛋糕。” “我带了iPad。” 枕溪看着他的侧脸,开口。 “也买不到玫瑰和香水了。” “没关系。” 小孩转脸看她,眼睛被窗外车流灯光映得一片波光琉璃。 “姐姐能把我当做成年人对待就好。” 三百一十三、初恋这件小事 车子往汉江路过,不知道这个时间点还有谁会在那里放烟花,炸得整片夜空都璀璨亮丽得不得了。 车子刚好停在了红灯口,一侧眼,就能看见旁边人双手合十交叠放在胸前,闭上了眼睛,正对着窗外的漫天烟花,嘴里不知道在喃喃些什么。 许愿吗? 在对着烟花许愿吗? 明明一直叫嚣强调着自己是成年人的事实,却还是会相信这种虚无缥缈事情。 对着烟花许愿不是比对着流星许愿更不靠谱吗? 可能意识到了自己正在看他,可能也察觉到了打量的眼神里包含了点取笑的意味,小孩不自觉地红了耳朵。 还说自己是成年人呢。 “姐姐平时住在学校宿舍吗?” 枕溪觉得自己的记忆出现了偏差,她有跟对方明确表达或者强调过自己是姐姐或者长辈这个事情吗?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姐姐这个名词就变成了一个固定的称呼。 虽然上辈子和这辈子的年纪加起来让人称呼姐姐也实在很不要脸。 “没有。” “在外面租房子吗?” “是的。” “可以到你的住处去吗?” 枕溪就这样看着他,面前人扯了扯袖子上的纽扣。 “就是想去看看你平时生活的地方……我在这里订酒店的话,粉丝会知道的。” 分明都订了机票飞来了这里,晚上不在酒店入住的话,粉丝才会觉得不安吧。 “可以吗?” 眼神清澈的人就这样看着她,又问了一遍,“姐姐,可以吗?” “为什么要叫姐姐呢?” “不是不喜欢称呼前辈吗?” “枕溪的名字会让你觉得难以启齿吗?” “太生疏了不是吗?” “其实丹丹也可以的。” 小孩皱起了眉,不高兴地说:“这样叫的人,实在太多了。” 中国时间还未正式成年小孩的脑回路,真是搞不懂。 …… 还是带他去了租在学校附近的房子,不肯去住酒店的话,也实在没有别的地方可去,总不能真到24小时便利商店坐上一晚。 枕溪也只能稍稍庆幸自己还在外面租了个房子,否则遇到这样的情况,还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 “会不会太小了?” 小孩一边换鞋一边打量着房间的布局,“也太冷清了,完全不像平时生活的地方。” 这话倒是没错,平时十天半个月都不会回来一趟。 枕溪把窗户打开通风,小孩就四处走了看。其实房间实在小,比云岫当初给她准备的那个房间还要再小一些,走不了几步,就会撞到。 “马上就12点了,生日……” 枕溪转身,就和身后人撞上。 她捂着脑袋往后倒,手臂就被人拉住。 只看拉住她的这只胳膊的话,实在和未成年人,和小孩沾不上边。 “你平时真的住在这里吗?” “怎么……” “冰箱是空的,里面连瓶水都没有,水池里一点水迹没有,你平时真的住在这里吗?” “是住在这,住得少而已。” “那你平时住哪?如果没有住在学校的话。”小孩松开拉住她的手,双臂背到了身后,微微附身弯腰。 “所以为什么要骗我呢?如果是因为有男朋友而……” “没有这种事。” 枕溪否认地异常迅速。 “不是平时在跟男朋友同居,所以临时找了个地方哄我吗?” “可我为什么要哄你呢?” “不知道。” 小孩垂下了眼,伸手去拿丢在沙发上的背包,“如果给你造成了困扰的话,实在对不起,我……” “说了没有那样的事。” 枕溪叹气,“先过生日吧,过完生日再说。” “先说了再过生日。” 真的,如果不是因为语气天真纯情,又长了张人畜无害的可爱脸蛋。就这种,就这种固执到强硬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是绝对要挨打的。 “CL知道吗?” 以这个作为开头,看着分针走动,以最快最简洁的速度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全说了出来。 “所以现在要重头开始吗?” “是的。” “很辛苦吧。” “还好。” “会一直给你加油的。” “谢……” 话没说完,这人已经从包里掏出了他的iPad,并迅速找出了那个已经用过一次的愚蠢平面蛋糕,蜡烛点上,小孩紧闭双眼双手合十。 “可以开始了。” 所以刚才谈话的重点是什么?只是为了从对方嘴里听到一句加油?还是说,只要没有出现什么同居男友,其他都不重要? 枕溪活了两辈子,还是第一次对着一个平面蛋糕唱生日歌。 蠢到不忍直视,完全没法想象是她能做出来的事情。 “好了。” 许完愿的人不知通过什么方式弄熄了那几根同样愚蠢可笑的蜡烛。 “果子藜同学,生日快乐啊。” “礼物呢?” “嗯?” “姐姐说好的成年礼物呢?” “不是……” “那不是生日礼物吗?” “所以你想要什么呢?” “韩国人的成年礼要送什么呢?” 这人就这样蹲在她面前仰着头看她, 又不是跟媒体记者打太极八卦,只是说一件简单的事而已,为什么要这样推拉? “可你不是韩国人啊。” “姐姐的成年礼我也送了不是吗?香水和玫瑰。” “可我现在没法买到这两样东西。” “不要紧的,不是还有一样吗?” 还是没绕过去。 这种表面上越是天真善良的孩子,心里的鬼主意往往也少不了。 认命的叹了口气,孩子是她从机场带回来的,一路带到这里的,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枕溪撩开了他额前的刘海,在生日快乐的祝福声中,轻轻把唇落到了对方的眉心。 这人一瞬间眼睛变得亮亮晶晶,像是生日礼物收到属意已久玩具的小孩,就是高兴,单纯地,不含其它杂质的高兴。 真的是刚成年的孩子,没有其他掺杂了复杂人欲的情绪,能简单的因为一个吻就收获到纯粹的开心。 枕溪顺手就摸了摸他的头,这人站着的时候比她要高出一个头,像这样温顺蹲在她面前让她摸头,基本不可能。 膝盖一沉,小孩把脑袋搭在了她的腿上,棱角分明的下颚还硌得她有些疼。 枕溪看了看时间,“已经过了12点了。” “成年好像就会有很多好处。” 小孩倚在她膝盖上歪头看她,“很多被成年这个门槛约束的事情好像都可以做了。” “例如。” “喝酒。” 枕溪笑出声来,“迫不及待的想成年就是为了喝酒吗?可是你去到别的国家,这个年纪还是不可以。” 这人好像完全没听进去她在说什么,自顾自地说着:“这个年纪恋爱的话应该不是早恋了吧?” “所以想要恋爱吗?跟漂亮的女孩子交……” 恍惚中接了句嘴的枕溪立马就开始后悔。 为什么要接这个茬呢? “哥哥们写了很多关于恋爱的歌,因为没有这方面的经历,诠释不了其中的意思总会被笑。大人们都说,我们小藜可以恋爱了,我们小藜什么时候交往女朋友?上学的时候也有女孩子给写信,工作了之后也有女孩子通过各种方式联系,哥哥们之前也总开玩笑问我会跟什么样的女孩子交往,但我好像太慎重了一点。” 手指被拉住两根。 “18岁还没有和女孩子交往过的话,在男孩子中间好像就会被取笑是吗?” “作为艺人的话,恋爱是该慎重一点才对。” 要不是这位靠在她的膝上,枕溪是真的想立马离开。 这种慌张到没法正常思考的情况。 “之前跟姐姐说,希望你把我当做成年人来对待,但这个要求好像太过于简单了。” “可以把我当做正常的成年男人看待吗?没有艺人的这一层身份,也不是关系亲近的朋友或者弟弟,就只是已经可以赚很多钱,可以承担足够多的责任的成年男人。” 枕溪没说话,藏起来的一只手都快把指甲抠坏了。 第一次见果子藜,两年多前吧,在一个综艺录制现场。 小孩说是她的粉丝,当时跟她打招呼都不敢看她,说句话结结巴巴害羞到死,却还是记得她夜盲的事情,强迫自己鼓起勇气送她回去。 那时候她16岁,他也16岁。 她是如日中天风头无两的当红艺人,他是会被冷落和无视的小透明。 现在,她18岁,他也18岁。 她是经济公司的普通练习生,他已经是红透全国,福布斯收入榜排行前十的最当红明星,有了无数的簇拥者和追随者,万千少女的偶像,年轻,有钱,前途无量。 她亲眼目睹过青春漂亮女孩子给他递小纸条,目睹过漂亮又事业有成的女艺人向他抛出橄榄枝。可他每次,都拒绝地特别干脆,给人生人勿进的感觉。 这样的孩子,现在靠在她膝上,拉着她的手,小声喃喃着他对于恋爱和成年这件事的困惑。 “生日愿望的话,说出来一个也没关系的吧。” …… “姐姐可以做我女朋友吗?” …… “枕溪可以跟我交往吗?” 三百一十四、喜欢本来就卑微 膝盖被压着,手指被拉着,眼神避无可避只能完全放空。 不是能轻易躲过去的回答。 “我完全没有想要投入到一段恋爱里去的念头。” “也不是跟陌生的人,跟我也不想吗?就算知道我喜欢你喜欢得要死也可以完全无视过去吗?” “不是……” “还是我的喜欢包含在万万千喜欢你的人中,所以显得不那么珍贵了?” “不是这样的。” 这人从她膝盖上起身,拉住了她的手不让她避开。 “我不会给你造成困扰。你不喜欢我就不来看你,你不喜欢我就不主动打电话找你,你不喜欢也可以不在别人面前提起我,你不喜欢可以随时结束这段感情。这样的话,也不可以吗?” 面前人的鼻子红了,眼睛也变得湿漉起来。 枕溪摸了摸他的脸,问出心中的疑惑。 “为什么要这么卑微呢?” 他这样的男孩子,不知道被多少优秀的女孩子追逐仰望着。 “喜欢本来就是卑微的。你不喜欢我,所以我只能祈求你。” “可以不用那么可怜的。” “就算成年了也是有做梦权利的吧。比赛时候在电视上看到你,每天给你投票,看着你一步步成为遥不可及的明星,那时候也没妄想过什么。后来开始贪心,不想再作为粉丝,也不想作为朋友弟弟,你也不是那么的高高在上,我也有做梦的权利的吧。” 说着说着,一大颗眼泪砸到枕溪裤子上。 枕溪给他揩泪,低着头随意问了声,“真的不会再像今天这样什么都不说地跑来找我?” 那边愣了一会儿,然后突然反应过来,说话的声音都有点要破。 “一定先跟你说。” “不喜欢就不来?” “不喜欢就不来。” “也不主动打电话?” “嗯。” 枕溪抬头看他,“这么好说话?还是在这个当口先随便应着哄我?” 一副被戳穿的样子。 “那你要先跟我说不喜欢的理由,例如果子藜这个人特别讨厌,看见就会恶心,跟他说话会吃不进饭。” 真是!分明知道她不可能这么说话。 “那还会有什么不喜欢的理由呢?” “你可以先从我身上起来吗?” “所以我们是在交往的关系了吗?” “你先……” “我可以跟哥哥们炫耀吗?” “你要炫耀什么?” “我和我的偶像在一起了。” …… 就这样确定了恋爱的关系,在昨天,哪怕在几个小时之前都是没法想象的事。 为什么要恋爱呢? 她并没有恋爱的需求。 半推半就吗? 心软吗? 好像也不全是。 想一想,如果有一个本身就很优秀的人从你什么都不是的时候就仰望着你,眼里只看得到你,不掺杂任何杂质的崇拜你喜欢你。这段感情从一开始,你就站在了主导的地位,没有半点的委曲求全和卑躬屈膝。 两辈子都没有过的体验。 正刷着牙的人从卫生间探出个头。 “咕噜噜噜……” “你能把泡沫吐掉再说话吗?” “我今晚睡哪?” 枕溪冷笑,“你想睡哪?” “咕噜噜噜……” “没错,沙发也挺好。” “我可以跟你睡吗?” “不可以。” “我很累了,我什么都不做。” …… 就知道这种话又是说了哄人。 身后贴上来的身子隔着半个拳头距离还是有灼人的热气透过来,洒在她后颈的呼吸也烫得吓人。 “我可以抱着你吗?” “热!” “明天就走,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面,只是抱着也不可以吗?” 一双手从腰上环了过来,身子严丝合缝地贴到了一起。 “困了。” 自己喃喃了一句,然后不到一分钟,呼吸已经平稳下来。 真的是小孩,入睡得这样快。 枕溪扯了一下环在腰上的手,反而被箍得越紧。 真是,太热了。 一整夜都没睡好,早上也是被热醒的,洒在面目上的是窗外的刺眼阳光,身后是男孩子从身体里自动蒸腾出的滚烫热气。枕溪像是在桑拿室里吃火锅,全身上下都不舒服。 洗漱出来的时候床上的人也醒了,正够头看着窗外自己傻乐。 “什么时候走?” 她在沙发上坐下,抽了毛巾擦头。 “下午。” 毛巾被接过,比她纤长有力的手指隔着毛巾挠在头皮上的感觉非常舒服。 “你今天有事吗?” “有。” “可以去约会吗?” 枕溪透过发丝看面前的人。 “想去游乐园,长这么大还没去过。” “不是已经成年了?” “成年了就不可以去了吗?” …… 枕溪从没幻想过自己跟个男孩子手拉手走在街上的情景。 况且这还是个十分帅气的男孩子,一路走过去都会被其他女孩子驻足打量,然后评头论足。 她去买咖啡,再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她们家小孩被几个女孩子挤到了墙角。 果子藜双手挡在胸前,因为完全没法沟通,眼神很是惊恐。 他隔着人群看她,想让她过来驱散这些人。 她装作没看见,就站在人群外看着他笑。 “姐—姐!” 这声一出,几个女孩子都回头朝她看过来,她也就借此把小孩拉扯出来。 “她们刚才跟你说什么?” “问我跟你是什么关系?” “你是怎么说的?” “姐弟关系。” 旁边人的步子停住了,看着她鼻子都皱了起来,“怎么可以这样说?” “你自己昨天说得,不喜欢可以不跟别人说起我们的关系。” “但是……但是……” 但是了半天也没把之后的话说出来,想来也是知道昨天说得一系列不喜欢就什么什么都不能作数。 但确实说也说出了口,所以只能自己生闷气。 买票的时候被问道为什么不用他给的卡。 “我自己有钱。” “我是因为怕你没钱才给你卡的吗?” “不然呢?” “就是想让你花我赚得钱。” 拗不过,只能用他的卡支付了午餐的费用。这边刚结账,他那边马上就收到了短信提醒。 “原来是这种感觉啊。” “嗯?” “经纪人哥哥每次收到女朋友的消费短信原来是这种感觉。” “你的钱放在钱包里是烫手吗?” “赚钱本来就是要给珍重的人花,给爸爸妈妈花,给你花。” …… 小孩喜欢的游乐园项目都是枕溪烦躁的那些,海盗船,过山车,跳楼机。 她每次表现出反感的情绪,就会被质疑是不是害怕。 只要说了不是,就会被拽走。 脑袋上带着米奇耳朵发箍的人因为失重开心地像个小孩子似得欢呼尖叫晃手晃脚,因为长得好看,周围人都在看他。 也是因为在韩国,要在国内,是会出大事的。 他要是再红一点,也不可能再到这种地方来。 送他到机场的时候已经很贴近登机时间,她给他办登机手续,他就跟个无尾熊似得挂在自己身上,连同他背上那个重得要死的背包。 “该过安检了,去吧。” 被牵着手扯到了人少的地方,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她,问:“走之前可以接吻吗?” 没有半点的害羞,就像在问,走之前可以吃个冰淇淋吗。 “不可以。” “之后的通告排得太紧,也不知道……” “不要卖惨,也不要撒娇,谁都是那么过来的。” “可我不一样,我是有女朋友的人。” “那你好了不起哦。等你回去跟你们经纪人跟老板说交了女朋友的事情,绝对会被打信不信。” “他们早就知道的,我来找你他们都知道的。” “不反对吗?” 正在上升期的当红组合人气成员恋爱,哪个经纪公司都不可能允许的。 “是你的话没关系的。” “为什么?”枕溪纳闷。 “因为是真的太喜欢……” “打住。” 原来说话都会害羞结巴的孩子怎么成了这样? “没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枕溪摸了摸他的脸,“小孩真可爱。” “不喜欢可爱这个词,已经成年了。” “所以你有做那件事是成年人该做的吗?” 带着米奇头箍满游乐场狂奔,买幼稚的气球,拍夸张的大头贴照,喝加了半杯糖的饮料。 “可以接吻吗?成年人可以做的事。” 广播里开始催促航班登机。 “该走了。” 盯着她的人笑得很开朗,眼角却往下耷拉着。 拉着她的手一直在晃,指腹蹭着她的手心。 装作没事但又委屈巴拉的样子。 认命的叹气。 “快点。” “什么?” “不是要接吻吗,快点。” 还带着米奇耳朵的人弯下了身,盯着她笑了一会儿,凑了过来。 凑近了才能闻到前不久刚喝完的樱花味饮品的气味,还带着干干净净的水汽。 “我不会,你教我吗?” 明明鼻尖都已经贴到了一起才说这种话。 枕溪伸手把他笑意盈盈的眼睛抹上,揪着他脑袋上的米奇耳朵,在唇上亲了一下。 退开的时候反而整个人被抱住,脖颈被搂着,细细碎碎的吻落在头顶和耳后。 “会想我的吧。” “不会,你赶紧走。” “不想我的话我会很伤心。” “那就伤心吧。” “没法把注意力集中起来的话会耽误到工作,耽误工作就没办法赚钱养你了,所以姐姐以后每天都接我的电话和视讯吧。” “再叫姐姐行不行我打你。” 三百一十五、恋情承认 枕溪直接回了公司,从昨晚到现在,公司那边有没有发生什么事完全不知道。试训期是通过了,可之后的事呢,完全没有头绪。 刚进宿舍楼枕溪就觉得不对劲,一路过来遇上的人都会朝她多看几眼,那眼神里透着直白明显的古怪和打量。 发生什么了? “你居然在中国出过道。” 这是小郑见到她跟她说得第一句话。 “你怎么知道?” 昨晚考核结束就传遍了,多少人围去你们宿舍看你,但你不在。 还好还好,躲过了。 “听说你之前特别特别火,那为什么还……” 只能把之前就准备好的说辞拿出来再说一遍。 “我特别佩服你有重头来过的勇气。” “公司那边什么反应?” “部长亲自过来下了封口令,说不许把你在CL当练习生这事往外传出去。” 那枕溪就放心了。 “还有你快跟Lionel前辈联系一下吧,从昨晚到现在他都来找你几趟了,一直问你回来没。” 闵禹辰找她有事? 有事为什么不给她打电话。 “你可以啊,昨晚一晚上没回来,干嘛去了?” 刚见面,这人又像个无骨动物一样朝她靠过来。 “注意一点。”枕溪往后躲并提醒道,“我是有男朋友的人。” “说得多了不起似得,不就是个男朋友。练习生?” “不是。” “同学?” “以前就认识的人。” “中国人?还是异地恋情侣?好不久。” “你能不能盼我点好。” “这事我知道就行了,你别再跟别人说了。” “为什么?” “你还得陪我去上班啊大姐。” “你那工作也不是个长事,你要是出道该怎么办?以前的顾客要是在电视上看到你不会把事情给抖露出去吗?” “不会。”对方严肃下来,“签过保密合同的,她们不敢。” “所以你打算一直把这份工作维持到出道?” “怎么?听你的意思是打算替我赎身。” “我钱也不够,但你要是……” “打住!”对方不耐烦地摆手,“要我接受女人的钱只有一种途径,除非……” 这人眼睛开始在她身上脸上到处扫。 “不过你有男朋友了还敢吗?” “我就是没有男朋友我也不会啊。” “完全想象不出你会喜欢什么类型的人。” “也不是喜欢……” “不是喜欢为什么跟人在一起?” “也不是不喜欢。” 对方盯了她半晌,说她脑子有问题,然后就准备离开。但走出几步,又掉转回来问她: “你和RISUN那家伙关系还可以是不是?” 枕溪点了点头。 “有件事……” 对方像是很犹豫要不要跟她说出口。 “我有个朋友在韩国最大的八卦周刊工作,前几天跟我说,她们的记者拍到了CL一个当红艺人的恋爱绯闻,可能在最近就会爆出来。” “这跟眭阳,不,跟RISUN有什么关系?” “那女人给了范围啊。大型团体的人气top,不是韩国人,最近正在开世界巡演。就差没指名道姓了。” “为什么跟我说?” “如果真的是RISUN,被拍到的肯定就是和minor。我和minor的关系……我去跟她说这事也太奇怪,我和RISUN不熟,又不能直接去跟公司说。” “所以你跟我说得理由是。” “你提醒一下,看能不能在新闻爆出来之前压下去。” “只是恋爱绯闻,没拍到拥抱接吻画面的话公司直接否认就行,没到那么严重的地步……” 现在去干预到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你懂个屁!”对方有点生气的开口,“RISUN那家伙现在是功成名就什么都不缺,他出事有万千粉丝为他冲锋陷阵,他只要自己不承认就对他一点影响没有。但是minor不一样,她如果在练习生时期就被抵制,出道的机会就很渺茫了。” 枕溪暗暗咋舌,之前听他谈论minor的口气还以为那段恋情已经过去,现在居然还能为对方想得那么多。 极品的前男友。 “总之你跟那谁说一声,让他自己整理干净别牵扯到minor。” 枕溪答应。 “还有,别说这事是我说的。” 还打算深藏功与名啊这是。 …… 因为这事,枕溪也有认真考虑过跟眭阳好好聊一聊,但是他两目前的关系,还有眭阳繁忙的行程。 在电话里,又怕说不清。 还好,当天晚上对方就主动联系了她。 “聊一聊。” 确实该聊一聊。 见面的地方还是上次吵架的那家小餐厅。 枕溪在约定时间上多等了半个小时,对方才姗姗来迟。 这人在她面前坐下,枕溪给他倒茶,说:“要是太忙的话其实可以……” “谈恋爱开心吗?” 眭阳笑着,问了她这么一句。 从他的表情也能看出,这话就不是表面上的意思。 “我不知道……” “跟闵禹辰交往很开心吗?你究竟知不知道你来韩国是做什么?到CL公司当练习生是做什么?” 头大。 “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 “有哪个练习生像你这样,刚进公司就跟最有可能出道的大前辈交往,你知道别人在背后会怎么看你?” 枕溪把茶盏放下,慢悠悠地说了句,“我做好自己该做的就可以。” “做好自己该做的?”对方轻笑,“你还有没有一点上进心和事业心,为什么选择vocal作为自己的定位担当?你明明舞蹈更出色为什么要去唱歌?闵禹辰给你的建议是不是?他是不是还说了可以教你写歌作曲?你知不知道他拿这个当借口哄过多少个不懂事的练习生?” “你对他有这么强烈的敌意是不是因为他曾经和minor交往过的缘故?” 枕溪拿手指蘸水在桌上画圈圈。 “minor是跟你们两谁先交往的?” “这和你无关,和我们说的事情也无关。” “那聊正事。”枕溪拧了拧脖子,想让脑袋里翻腾起的热气降下去。 “你和minor交往约会的事被狗仔拍到了,你好好想想要怎么处理。” “你从哪里知道?” “这个重要吗?” “闵禹辰让你来跟我说的?他还让你跟我说什么。” “别连累到minor。” “呵!”眭阳的笑意转瞬即逝,“你才认识他多久就这样听他的话。你也真大度,他这样关心前女友你也不生气?” “确实是有男朋友,也确实是在恋爱中,但不是和Lionel,我只是受托来提醒你。” “确实是有男朋友,也确实是在恋爱中?和谁?林岫?死灰复燃了?当初那一刀白……” “果子藜。” “你说谁?” 对方弯腰眯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果子藜。”枕溪又说了一遍。 眭阳脸上的表情立马蜕了个干干净净,他就这样看着她,一点情绪没有。 “果子藜?” 枕溪点头。 “他成年了吗?你喜欢跟高中生谈恋爱?” “他18,我也18,在年龄方面没有问题。” “你——你是脑子有问题吗?你喜欢人家吗就跟人家在一起?你从来没有提及过……” “你看你这话说得。”枕溪笑了笑,“不喜欢为什么要在一起?在一起的理由除了喜欢还能有什么?压力大?孤独?还是寂寞。” 对方脸色变换,“你还是过不去minor这事。” “你好好想想怎么处理这事别拖累到人姑娘,人从头到尾也没做错什么。要是想在一起,就好好在一起,别瞎折腾,你年纪也不小,早过了肆意妄为任性的时候。” 枕溪拿着包起身,想着这顿饭又吃不了。 眭阳抓住了她的衣角,说:“这事我会整理干净,你别和果子藜在一起。” “你整理不整理,跟我和果子藜的事没有关系。”枕溪拉开他的手,“我不是可以随心所欲对待感情的人。我和人在一起,不是谁来我面前说两句不合适就算了的事情。” “眭阳。”枕溪叹气,“我们认识了那么多年,现在因为对方的私人感情问题闹到这种地步真的很糟糕。你之前说的话我全当做没听过,我们退到可以彼此祝福的层面上可以吗?” “我……” “何必呢,你当时不也是因为喜欢因为动心才跟人在一起,也不是抱着逗小猫小狗的心态跟人交往那么长时间。” 枕溪拍了拍他的肩,“你真的已经过了肆意任性后可以用不懂事来概括解释的年纪。” …… 眭阳恋情被爆的时间跟Lionel预测得差不多。媒体拍到了他深夜和一女子在街上闲逛的画面。 很容易被否认的画面,在粉丝群里都没掀起多大的波澜。 但是CL承认了。 承认了眭阳和照片中女孩子正在交往的事情。 通稿就是寻常普遍的恋爱承认通稿,客套又疏离的语气。 但也没阻止住眭阳粉丝去人肉这名女孩子的行径。 Minor的情况被扒了个底朝天。 和眭阳同期的CL现役练习生,正在为出道成为艺人而努力准备着。 这个信息,无疑给了眭阳粉丝发动攻击的信号。 要谈恋爱可以,但希望minor小姐能从CL退出,安心做眭阳背后的那个人。 或者,如果minor小姐还怀有偶像艺人梦想的话,就请自觉一点,主动跟眭阳分手。 三百一十六、女生的虚荣心 Lionel急得嘴角冒了泡。枕溪想着要不是眭阳行程繁忙行踪成谜,他准得找过去跟人打上一架。 “不公开就不可以恋爱了吗?我不明白一定要承认的理由。” Lionel就蹲在路边,讲句话就吸口烟。枕溪在旁边陪了没几分钟,就混了一身都是尼古丁的味道。 “分明否认不公开对两个人都好,RISUN那家伙到底哪个筋不对?” 这事引发的反应已经超过了预期。眭阳粉丝可能和他们想得差不多—— 也不是不可以谈恋爱,为什么就非得开诚布公光明正大的昭告天下呢? 对于一个出道三年正在事业上升期的偶像来说,做出这种事和自毁前途有什么区别? 眭阳的粉丝应援站在短短两天时间内关闭了二三十个,宣布脱粉再不支持的他的人也不计其数。 剩下还坚守在阵地的粉丝,只希望眭阳本人亲自出面对这事做出一个回应。 可眭阳在恋情公开第二天就去了非洲封闭拍戏,而CL在替眭阳公开恋情后也再没出来说过一句话。 于是大家开始猜测眭阳非得这会儿空开恋情的原因。 要结婚了? 女方怀孕了? 还是眭阳想借着公开恋情这事准备转型? 出道三年了,也不可能一辈子都在舞台上又蹦又跳,为自己着想的话,是该早日钻研其他路子。 但是女方那边呢? CL还会推一个公开恋情并被男方粉丝强力抵制的练习生出道吗? “你去跟minor聊一聊,问问她自己对这事是怎么考虑?” Lionel开始给她指派任务。 “我吗?”枕溪指着自己的鼻子。 让她去找minor聊对方和眭阳的恋情?有没有搞错啊。 “去!”Lionel瞪着眼,“那孩子性子冷,出了这事估计连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你去跟她聊一聊。” 枕溪拍着他的脊背,发自心里的由衷赞叹。 “没见过比你还要操心的前男友。” …… minor是公司王牌练习生,住在宿舍顶楼,和她们宿舍同样的面积,但只住了她一个人。 一踏入对方宿舍,枕溪只觉得扑面而来的清爽干净,想来这位在平时也是个极为讲究的人。 很好了,很适合眭阳那种表面风光体面实则邋遢迷糊的性格。 “你能联系得上他吗?”枕溪先开口问了这么一句。 “有时差,信号也不好,早上发的信息晚上才能收到。” 能联系得上就好。 “这事,你之前是知道的吗?” “知道。” “你是同意的?” “为什么不同意呢?” 搞不懂。 这两人是不是完全不拿自己的事业和前途当回事? 恋情公开究竟,有什么好处? 枕溪完全搞不懂。 “那你以后……” 枕溪的话点到即止,她想以minor的聪明劲应该能明白她在说什么。 “走着看吧,出道也是四年以后的事了,也不知道那时候会发生什么。” “你们……” “这次借着公开的名义重新在一起了。” 咦?是这次才和好的吗? Minor看着她的眼睛,笑得特别的温柔。 “分分合合那么多次,始终也没法做到完全的放手。如果像他那样身份地位的男人愿意为了你公开恋情,是不是就证明,你可以完全放心把自己托付给他?” 如果抛却她和眭阳和minor是认识的这层关系,如果这次公开恋情的是和眭阳同级别的其他艺人,而对方又是个名不见经传的练习生或者素人,枕溪是真的会发自内心欣赏这个人的担当。 当红人气男偶像公开恋情只为让对方放心。 这真的是小说电视里才会有的情节。 “你和眭阳认识很久了吧。” “嗯?” “之前你们传绯闻的时候,我在网上看到过你们聊天说话……” “所以你是通过那次绯闻才认识我的吗?” …… minor那边没什么异样,公司那边也没什么异样,全天下因为这事跳脚的只有眭阳的粉丝和关注八卦的吃瓜群众。 闵禹辰在得知这次公开恋情是两人商量过的结果后,气得不许枕溪再在他面前提起这两人的名字。 但对于他当年为什么会放手让minor投入眭阳的怀抱,枕溪真是抱了一百二十万分的好奇。 手机提示音响,正值吃饭的时候,闵禹辰淡淡瞥了她一眼。 “小男友又给你汇报工作?” “这话怎么那么刺耳?” “早餐吃什么,要给你发照片。中午晚上吃什么,也要给你发照片。连喝杯奶茶都要给你拍张照片发过来。你是不是有什么超级变态的控制欲?” “不是我要求的。” 估计是果子藜流量多了没处使。 “那是人主动跟你说一天到晚在他身边发生了什么,经历了什么?”闵禹辰一脸仿佛乍看见鬼的不相信。 “嗯。” 这下子闵禹辰的表情才真是见了鬼。 “你这小男友多大?” “和我一样大。” “30?” 眼瞅着枕溪拿起了汤碗,这人马上改口。 “所以如果有女孩子跟他搭讪他也会跟你说吗?” “说。” 这才是让枕溪头痛不已的地方。 那些或挑逗或露骨直白的信息被截图发过来,后文附上一句怎么办。 她哪知道怎么办? 果子藜不知道是不是长了一张特别好骗好勾搭的脸,从以前开始,圈里明里暗里给他明示暗示的人就没少过。之前或通过公司,或自己不搭理也能处理得很妥善,怎么现在就不知道怎么办了? 得了便宜卖乖。 闵禹辰一脸惊奇地放下了筷子,问她: “你们女孩子是不是特别喜欢这种?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能掌控,对方在你面前不能有半点的秘密。” “我不这样。” 她又不是CIA中情局,管那么多做什么。 “口是心非。你们女人都这样,要哪天突然换了手机密码没来得及告诉你,保管立马就炸立马就吵架。手机里要是突然多出个陌生女性号码,那天都要塌了。平时要超过几个小时联系不上,保准立马就把分手摆在台面上。” “你挺懂啊。” “我不就是做这个?” 尴尬了。 “你小男友挺喜欢你吧。这样事无巨细什么都说给你,也是要耗费大量心思的。还在读书?功课不紧张吗?” “你管那么多。” “我是怕你眼瞎跟minor那女人一样,没遇上那位之前也是个高高在上拿鼻孔看人的女王,你看她跟那位在一起后,那窝囊样嘿,我看了就生气。” “有你事没你事?你生气有什么用?” “你那小男友还真挺让我好奇。你手机里有照片吗?” 枕溪摇头。 对面人看她眼色,小心翼翼地开口,“长得不好看?矮?胖?” “并没有。” “骗人!如果人长得又高又帅你会忍住不跟人炫耀?你们女人最虚荣了。你看minor那样的,平时看起来就是一性冷淡,可她恋爱的时候也穿情侣装,手机屏保也用对方照片,出去玩拍了照片也会发在社交账号里,在被人问起照片中那帅哥是谁的时候,看似平静的回一句男朋友。” 这位最后得出的结论: “所以你男朋友肯定长得丑。” …… 眭阳公布恋情小半个月后,这事的热度才开始平缓下来。 接受不了的粉丝一早就脱了粉另谋墙角,能接受的粉丝也强逼着自己咬牙接受,只剩下唯一的要求,希望女方不要作妖。 她们想得有点多,作为CL王牌练习生的minor,也实在没精力去关心眭阳粉丝在网络上怎么评价她。 CL公司在昨天公布了下一支女团的组建计划。 四年为周期,打造放眼亚洲乃至世界的顶级女团。从下月起,属于女生练习生的季度考核改为选拔考核。 因为四年选拔周期和奥运会相同,所以这个企划也叫奥运企划,选拔考核的模式也参照了奥运选手选拔模式。 具体的选拔考核制度还未完全成型,但枕溪听到那些什么海选赛,地域赛,小组赛,资格赛,竞技赛,选拔赛的title就头晕。 眭阳跟她说CL选拔考核比dream girl比赛困难几十倍还真不是骗她。 四年的时间真是太长了,现在的这些练习生也和运动员一样,有多少个四年能够耽误。 未满20的练习生倒是可以暂缓,但已经超过20岁的练习生就只有孤注一掷埋头前进。毕竟错过了这次,就丧失了永远在CL出道成为艺人的机会。 枕溪即将要面对的,是和当初比赛时同样多的竞争对手。但现在这群人,素质业务毅力野心都丝毫不比她差,在这群人中间,枕溪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出类拔萃的地方。 四年,真是一场漫长又艰苦的攻坚战。 中间会有人淘汰,也会有源源不断的新人进来。枕溪现在所处的位置还比较尴尬,前有王牌top堵路,后有新人虎视眈眈炸桥。 反正她要么挤掉别人往前进,要么被别人挤掉成为铺路石。 三百一十七、选拔赛制 周舒窕她们对于这个四年计划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枕溪还有点没弄懂,想着一个需要耗费四年周期来打造的女团,应该会让那些迫切想要出道的人感到心慌焦虑才对。 尤其是周舒窕,她今年已经25岁,并已经有了6年的练习生涯。如果再耗费上个四年,她就29岁。 29岁才出道的高龄偶像,在亚洲范围内有先例吗? 有是有,不过极少。 后来才知道,她们开心的原因,是因为CL着眼亚洲乃至全世界的计划。她们认为,有着这样目标的女团,成员里不可能没有外国人,而要放眼亚洲的话,这个团体里就必须有中国成员参与。 很可能,会出现跟EJ一样的情况,有四到五个中国人成为成员出道。 比起韩国人十比一,甚至十几比一的出道概率,作为CL的中国练习生,在这个女团出道的机会非常高。 甚至都不需要跟其他国家的练习生竞争,只要把自己范围内的事情搞定即可。 枕溪又成为了众多同胞的眼中钉和肉中刺。 不过这种排挤没有进行太长时间。赵荣真老师当初找她谈话时跟她说过的,全世界范围内网集的高质量人才,来了。 五个来自亚洲国家或侨胞的少女,直接跳过了试训成为练习生出现在她们面前,其中两个还是老乡,一个地道中国人,一个是自小在加拿大长大的侨胞。 枕溪对网络上的新鲜事是有点脱节,看到这几个少女的第一眼只能觉得漂亮。但旁人的反应就热烈多了。 这五名少女。 一个星二代,父亲是韩国著名演员。 一个国外高等音乐学院在读。 一个是在社交网站上非常有人气的网红。 一个是中国某富商的女儿。 还有一个,听说是赵荣真老师的亲侄女。 个顶个的背景牛气,一打照面,就觉得她们是奔着出道来得。仿佛四年后的那个女团无论以几个人出道,其中总有她们几个的一席之地。 周舒窕和其他同胞的脸色当即就不大好看。 本来,她们着重对付的只有枕溪一个,现在莫名的多出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富商之女,她们敢明目张胆地针对人家吗? 枕溪怀疑。 第二天,CL公司召开练习生会议,赵荣真老师到场,主讲的内容,也是这个四年计划。 大致意思是,CL现有的82名女生练习生全部参与这次的出道选拔。 最后出道的人数还未确定,可能是5个,也可能是7个,多一点的话,可能会超过10个。 无论最后出道人数确定为多少,这个出道比例是绝对不会小于十分之一,并且以后,还会有更多的练习生加入进来。 第一轮的选拔赛为年龄分段赛,以3岁年龄差为划分门槛,按照练习生的年纪分组进行考核。 因为现有的年纪最小练习生为14岁,最大为26岁。所以,82名练习生被划分成14至16,17至19,20至22,23至25,以及25岁以上5个小组进行考核,为期三个月,每月一次,积分赛,规矩和季度考核等同。 其中17至19以及20至22这两个组人数最多,几乎占了总体人数的百分之70左右,平均每组,都有三十个人左右。 剩下的,14至16和25岁以上两个小组加起来都不满10人。 这个竞争比例,可以说非常不公平了。这两个组人数少不说,也没有练习生中公认的top或A级练习生,在这两个小组出线简直不要太容易。 反观被称为魔鬼小组的17至19,这里头包含了这次试训的两个第一,以及五个踢馆练习生中的四个。还有被称为死亡小组的20至22,这里头有minor 坐镇,试问还有谁能踩着她的肩膀冒头。 “为什么不把minor和枕溪安排在一个小组互相厮杀?” 有练习生或开玩笑或真恶毒地说出这种话。 “年纪不合适啊。再说,minor主dance,枕溪主vocal,她两真可能撕不起来。” 枕溪把分组名单拿回宿舍研究,上面有各小组的全部成员的名字,年纪,训练年次和主要定位。 这其中dance最多,vocal次之,rap最少。 枕溪重点关注的,是昨天刚来的练习生,有四位和她分在一组,名单上只写了名字和年纪,练习年次和定位都是一片空白。 CL这是搞什么? 最搞笑的就是这个积分制度,每组取前五名,第一名积10分,第二名7分,第三名4分,第四名3分,第五名1分。 有的组都不够5个人或者刚到5个人,这不是躺着也能拿分? 枕溪再看看自己手里的名单,她们这组,居然有34个人。 这让她怎么说? 房门被敲响,来敲她门的,正是昨天刚到的两个国内练习生。 她们跟枕溪自我介绍。 叫米未那位,是国内某护肤化妆品集团总裁的闺女,今年19。 另外一位叫Aimee的,是加拿大长大的侨胞,目前就读国外某知名音乐学院, 今年20。 米未就和她分在一组。 “之前看到你还有点不敢相信,直到问了其他同胞才真的确定是你。说起来也是有缘,当初你比赛的时候,我家还是那个节目的冠名商之一。” 米未看起来是个活泼的性子,兴许是因为家世背景的缘故,说话有点那么不接地气。至于另外一位Aimee看着倒是温柔娴静,打过招呼以后也不怎么说话。 枕溪保持礼貌客气的微笑把她两迎进来。 简单寒暄之后,枕溪便问了句:“你们的定位确定了吗?” “Aimee是vocal,我的还没确定。” Aimee是vocal能看出来,她这种性子的女生也不可能去跳舞或者说rap,何况还是知名音乐学府的学生。 “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枕溪有点蒙,她对眼前这人完全不了解,怎么给人建议。 “你面试的时候主考了什么?” “面试?我为什么要面试?”米未昂着头,“我就跟我爸说我想到韩国来当明星,之后收到通知函我就过来了。” 真,资本主义的世界。 一般像这种家境好的女孩子会突然起当明星的念头,很可能,就是为了方便追星更好的贴近自己喜欢的偶像。 枕溪也懒得细问。反正像这种心气还不定的女孩子应该不会在这个上面耗费四年的光阴。 可以说不足为虑吗? “今晚我请祖国同胞吃饭,你一定要来啊。” 领走前,米未跟她说了这么一句。 “我这……” “听其他姐姐说你跟她们的关系好像不大好。大家都是同胞,在异国他乡,大家应该互相帮助才行。何况你的病更是应该……” “知道了。” 枕溪着急地打断。 …… 地点还是在去了十多次的那个烤肉馆,她是最晚到得那里,才一进门,就听有人说了句: “哎哟我们试训第一来了。” 枕溪扫了一眼,自刘卿卿因为试训没过被CL放逐后,她在这些同胞里真是一个说得上话的人都没有。 她站着,其他人也看着她站着。 还是一直安静的Aimee往旁边挪了挪,给她让出了个位子。 “我请客,大家不用客气。” 米未可能就是客气地这么一说,当即,就被人抓住话头开口。 “真大方的人就是不一样。不像有些人,装作一副大方的样子说请客,最后却要求大家AA。” “谁啊?怎么这样?要是打算AA为什么不一早明说?” 枕溪不了解米未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端看这饭局间的氛围,也能大致猜到她们针对的是谁。 “所以说不要脸啊。” 牛肉在烤盘上发出滋滋声音的时候,米未端起了酒杯,说以后希望各位多多关照。 全场只有枕溪和旁边的Aimee端了茶杯。 “我酒精过敏。” “我保护嗓子。” 枕溪和Aimee一同开口。 大家忽视了Aimee,把目光全戳在了她的身上。 “枕溪你不要太过分了。上次你初来乍到我们当你不懂事,现在别人请客你作为前辈……” 米未察言观色,忙开口,“算了算了,酒精过敏就算了。” “不是,你不知道她……” 有人接话,“拿了个试训第一就越发不知天高地厚了。” “在座的除了我们三位,都是练习年次一年以上的前辈,试训第一不好拿我知道。不过我也想请问,在座有没有哪位前辈曾经进过CL的出道选拔?”枕溪淡淡开口。 她不知天高地厚?她拿着赵荣真邀请函进来,又是这期试训第一,她们这群连出道门槛都摸不到的人凭什么对她冷嘲热讽? 有杯子倒在桌子上的声音。 枕溪低头看着桌案,慢慢开口,“接下来的小组考核,大家也要多多加油才行。” “呵。” “没分到和minor在一组的人应该很开心吧?但是和我分在一组好像也不是那么幸运的事。我是不是不知所谓天高地厚,我们拿考核成绩说话?” 三百一十八、前辈的威严 “说什么呢?” 打背后响起的男声让一些人到了嘴边的话只能咽下去。 枕溪回头,就看见了站在入口处的闵禹辰和李泽宇,以及其他几个眼熟的前辈们。 哗啦啦,原本端坐泰山般的人全部起身鞠躬问候。 闵禹辰跟个什么帝王君主似得,抬手随便一挥,示意她们坐下。 “真巧,出来吃个饭还能遇上你们。” 闵禹辰懒洋洋地开口,周舒窕立马就把话茬接了过去,问前辈们要不要一起? 米未虽然听不懂韩文,但看刚才的架势也能明白过来,而且面前的七八个少年,真是个顶个的好看,尤其最当头穿黑色运动服那位。 她悄声问旁边的人,得知最显眼的那两个就是CL下一个男团出道的热门人选。 她马上让旁边人转告,想要邀请他们一起吃饭。 闵禹辰没怎么推拒就应下了。 老板帮忙加了两张桌子,刚来的前辈都去了旁边,就闵禹辰一个人缩着身子往枕溪旁边挤,嘴里还冲着旁边的Aimee喊让让。 Aimee就是听不懂也能知道这是个什么情况,急忙地往旁边挤出一个座位。 “多谢!” Lionel转身跟她道谢,意外地眼睛对上,立马就让Aimee耳朵发红低下了头。 “怎么回事?”米未问了句。 “枕溪也真挺了不起,刚来没多久就勾搭上了top。”那人不屑地笑,“不过他两也好不长。” “为什么?” “Lionel百分之百会在下个男团出道,无论多甜蜜的情侣,只要出道必分手,已经成了CL的魔咒。” “但能泡到这样的男生也不吃亏啊,枕溪真是运气好。” 米未有些羡慕。 “好什么啊,她都是捡minor不要的。” 由此引起的另外一段八卦暂且不谈。 闵禹辰刚坐下,就装作给枕溪理头发,凑到她耳边小声问: “今天谁请客?” 枕溪皱眉叹气,“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要是AA我就省着点,要是你请我就吃个半分饱,要是别人我可就放开吃了。” “你也是前辈,好意思让人家请客?” “在场不有比我练习时间还长的?”说着话,眼睛就瞄到了对面的周舒窕。 “放开吃吧。”枕溪无奈,“请客那孩子家里有钱。” “你也有钱,平时不也跟个吝啬鬼似得。” “因为我并没有在你身上花钱的理由。” “怎么?省钱给你小男友花?你这样就不对了,他人长得丑不说,为什么还要靠你养?你与其把钱花在一个又丑又矮又胖的人身上,不如考虑考虑我?” “你不是有很多女人在养?” 闵禹辰推了她一把,声音放得十分肉麻。 “honey,你要是决定包养我,我立马就从良,从此以后只伺候你一个人。” 枕溪把他的脸推开,冷静地说了句:“坐在你旁边的女孩子加拿大长大。” “所以?” “你刚才说得话人全部听得懂。” 闵禹辰表情僵硬地转头,就见旁边女孩子低着头,但脸颊耳朵脖颈,几乎露在外面的肌肤都在充血。 “把头抬起来。” 一转脸就恢复成了霸道冷酷前辈的模样。 “你干嘛,别吓人家。” 枕溪拉了他一把。 “你什么都没听到,知道吗?” Aimee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枕溪发自心底地同情对方,被这种混世魔王记上黑名单,以后很难会有好日子过。 闵禹辰在餐桌上说了几句英文,这让米未立马就意识到自己可以和对方交谈。 她就她定位还没确定的事咨询这位大前辈,想让对方给个中肯的意见。 闵禹辰的想法和枕溪完全一样。 “我对你不了解,没法给出建议。” “我唱歌跳舞都不错。”米未这样说。 “你跳舞要是能跟枕溪差不多就选择dance,不然就vocal。” “为什么拿我说事?”枕溪冷下了脸。 “宝贝。”闵禹辰肉麻兮兮地拍了拍她的脸,轻声说:“用不着谦虚,女团舞蹈教科书这个title你担得起,线上绝大部分女偶像在这个方面都不如你。” 米未当真了,问:“我要怎么才能知道我和枕溪前辈的舞蹈水准差不多?” “网上找视频看咯。” “那我是可以选择dance没错了。” 闵禹辰诧异地抬眼,小声地问枕溪:“她这是认真的还是在吹牛?她确定她知道你跳舞是个什么样子吗?” 听到这话的枕溪倒是纳闷了,“我跳舞是个什么样子?” 闵禹辰认真想了想,说了句让枕溪道尽胃口的话。 “天神下凡。” 饭吃一半,有前辈端起酒杯让大家喝酒。 齐刷刷地,大家都把面前的酒杯端了起来,同时,有很多人的眼神落在枕溪身上。 “我酒精过敏。”枕溪在闵禹辰耳边说,“你旁边这位要保护嗓子。” “怎么那么矫情?” “你说谁?” “旁边那位。”话是这样说着,他还是把枕溪和Aimee的酒杯接了过去,爽爽快快地帮她两喝了。 让人挑不出毛病的举动,自然也没人有话可说。 “啊哟我头晕。” 枕溪肩膀一重,这人已经歪头倒了上来。 “你少跟我装!” 平时陪酒喝得比这多多了也没见他这个德行。 “我得出去醒醒酒。” 枕溪被生拉硬拽地扯了出去。 “你干嘛啊?” “你耐烦和她们坐在一起吃饭?你吃得进去吗?” 出了门,闵禹辰就换了张脸,“看她们那鬼里鬼气的样子嘿,真以为心里藏着什么主意没人知道?” “每个人都有点自己的小心思的。” “我在CL呆了四年,这种人真的见得太多。能出道的都是什么人她们会不清楚?在背地里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能有什么用?” “要是她们能出道,就会发现这些乱七八糟的伎俩根本没用,娱乐圈的水太深了,不是她们想象的那样。”枕溪沉重地开口。 “有感而发?” “想在圈子里混出个人样来只有三条路。背景,实力,粉丝。这三样必须有样做到顶点,才能混成她们想象中的巨星样子。” “所以你当初是靠什么?” “比赛时候靠实力,能红起来靠粉丝,数不尽的优质资源靠背景。” “你还有背景呢?” “那是。” 中国最大的传媒集团董事长是她前男友,当初没撕破脸的时候真是不余遗力地捧她。虽然当时说是互相成就,但现在冷静下来想想,只是为了赚钱的话没必要费那么多功夫和气力。 “不像现在,什么都没有。” 重新开始,就代表着要放弃以前的所有荣誉和成就。四年之后,可能会以全新的艺名出道,到时候还有多少曾经的狂热粉丝能够记得她,谁都不知道。 她现在也没有任何背景,只是上百个练习生里的普通一个。 以后能依仗的,只有实力了。 “你起码要比minor那女人好。你看她脑子一热,自己给自己招了几十万的anti。等她出道那天,才是真正的腥风血雨。” 闵禹辰狡黠一笑,“如果你和minor一起出道……哇!亚洲娱乐圈都要变天。” “管好你自己吧。你哪天出道啊?” “快了吧,新男团的企划已经提上来了,最晚到明年年尾。” “这么确定自己能出道?” “我在企划案里是一号位置,你觉得呢?” 枕溪一边为他开心,一边也开始担忧。 “那你现在的工作……” “得赶紧把钱还完才行。” “我这里……” “宝贝,你把钱给我了还拿什么去养你那长得丑还吃干饭的窝囊废小男友?” “你想错了,人赚得比我多多了。” 闵禹辰梗了梗,立马改了口,说:“所以你是因为人家的钱才跟人家在一起的?枕溪,看不出来你居然是个这种人。” “不是。” “那还能因为什么?我就不信你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谈恋爱不看脸。” “我为什么不看来脸?”枕溪摊手,“minor谈恋爱才不看脸吧,看看你和眭阳长得那德行。” …… 考核准备到了如火如荼的阶段。马上,小组第一次考核就要开始。 这次考核是老师给得命题作文,每个组的所有人表演同一首歌,连唱带跳还得说rap。由老师们选择了五首歌让她们各小组代表去抽签,歌曲就是CL前辈艺人们的代表曲目。 五首歌,难度还不同。 枕溪她们小组运气不好,抽到了其中最难的一首—— EJ的出道曲。 曲目公布的时候,现场哀嚎成一片。负责抽签的那位练习生好半天都没抬起头来。 枕溪也头疼,因为这首歌是真的又难唱又难跳,又因为是男团的歌曲,弄不好就是不伦不类阴阳怪气。 还有就是正式考核的时候要怎么表演的问题。考核组总不可能让她们一个一个地按顺序表演吧,那得浪费多少时间? 如果要组团?公司又没给要组团的信息,她们还是只能各自准备。 “不满意的话,小组之间经过协商可以交换。” 考核老师说得一句话,让她们组员的眼睛全都亮了起来,然后不约而同地,看向了站在旁边的minor。 三百一十九、如何做人 所谓道德绑架,就是以不切实际或者虚妄的标准去要求他人。 “minor不是RISUN前辈的女朋友吗?这首歌由她们小组来表演不是更加合适?” 有人小声的开口,引发了所有人的关注。 “minor你愿意跟我们交换吗?” “可以。” 这话一出,立马就引起了她们组内的动荡。 “为什么要交换?这首歌不是你们自己抽到的吗?” “minor已经答应……” “那是minor自己答应,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眼见两拨人就要吵起来,不知是谁,多嘴地问了一句: “枕溪你怎么看?” 枕溪还在发蒙,想这事跟她有什么关系? “你拿个主意,这歌我们是换还是不换。” 现在能听出来了,说话的正是同胞之一。 “这样僵持着也不是办法,不如枕溪你做代表跟minor猜拳吧。” 说话的还是某位同胞。 见大家都朝她看过来,枕溪这才觉得事态严峻的程度。 很显然,这首关乎初次考核排名的歌曲谁都不想要。她们这边拿minor是眭阳女友为借口想要推脱过去,那边又以minor说了不算拒绝交换。 本来这事跟她一点关系没有,抽签也不是她去抽的。 但是同胞夹杂在这人海大军中起哄,成功的地把矛盾焦点吸引到她身上。 现在好了,无论这首歌最后落到哪个组,她都会被剩下的三十多人讨厌。 她的这些同胞,人海战术玩得不是一般二般地溜,这种软刀子捅得,真杀人不见血。 在这个人人急于甩锅的当头,枕溪被她的同胞们夹在了火堆上烤。她被群众从人群中抓出来和minor猜拳。 输了。 这首原本就该是她们的歌落到了她们头上。 于是本来就不满意的大家愈发有了埋怨的借口。 枕溪在瞬间遭到了来自周围人的白眼和蔑视。 自这日之后,原本关系还不错的同组成员几乎不再搭理她。 有时候错过了公司通知到的重要事情也不知道能去问谁。 大家训练结束聚餐也不叫她。 她每天一个人孤零零地到练习室里练习,然后再孤零零地回去。 枕溪突然觉得,她是不是想错了什么? 以前参加比赛的时候,好像只要把自己的业务水平维持在一个较高的水准,就总有人会注意到你。 所以她一直都很孤高狂妄,和同胞有罅隙处不好,没关系,反正她业务能力摆在那里。 得罪了十多二十个人不要紧,反正她一向独来独往做自己。 那天的事突然让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太合群? 就这事,当时但凡能有那么几个人说,说这事跟枕溪没关系,她也不会被众人拉出来做代表。 一个注定被嫌弃厌恶的角色。 她一直觉得周舒窕一无是处,25岁的年纪6年的练习生涯却从没经过出道选拔。现在想想,人为什么能在CL这样的公司整整呆够六年的时间? 以前因为她红她背景硬她粉丝多,圈里有部分的规则她根本接触不到。 现在…… 四年的时间,不是四周四个月,她总不能一直这么曲高和寡下去。 枕溪开始思考,认真地思考一个问题。 怎么做人? 怎么做艺人做明星她知道。 但怎么做人? 上辈子就不擅长这个,所以直到死得时候也没一个亲密的朋友,难过的时候没人开解,出了事也没人搭手帮她。 这辈子,情况有所好转,但还是不行。 索性,在这个迷茫且不知所措的当口,眭喜来了韩国,约她见面。 枕溪只当是普通好友见面,下了课穿着训练服就直奔约会地点。 到了地方才知道,那是一家顶高级的餐厅,等在那里的眭喜,也和枕溪印象里的她完全不一样。 头发盘起,通身黑色职业套装,眉毛画得很细,在美丽的基础上又多加了一层威盛的气势。 “来了。” 说话也同平常不一样,发声的位置像是装了一个低压处理器。 她穿着极细的红底黑面高跟鞋来迎枕溪,站在她旁边,比她要高出一点点,搂着她的样子,像是老板搂着小蜜。 “怎么会来韩国?” “当然是来看你。” “看我?”枕溪有点受宠若惊,“不是来看弟弟顺便看我?” “那个臭小子有什么好看?” 枕溪敏感地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他公开恋情的事你知道吧?” 枕溪刚落坐,就听她说了这么一句。 “知道。” “他和那姑娘的事,你是之前就知道,还是跟我们一样,看了新闻才晓得?” “之前……” “所以你和眭阳是联合起来骗我们?” 眭喜摸着她手上的婚戒,那股子气势压得枕溪有点畏怯。 “之前信誓旦旦跟我们说要结婚,家里亲戚朋友问起,我们都说眭阳已经有了想要结婚对象,过上几年就请大家喝喜酒。现在新闻一出,大家都来问,不是说要结婚的对象姓枕?这个外国人又是谁?” 眭喜直视着她,“枕溪,你跟我说说,这个姑娘是哪里冒出来的?” 枕溪动了动嘴,什么都说不出来。 事实上,眭阳和minor的事情她也没有知道得太清楚。 “反正这事,要不就是你和眭阳联合起来骗我们,要不就是眭阳单方面骗你。前者的话,姐对你真的挺失望。如果,是眭阳那臭小子同时瞒着你和我们搞出这档子事,你放心,姐一定给你做主。” “不是,这……” “算了,你也不用解释,这事说到底,问题还在眭阳身上,一会儿他来了我自己问他。” “你约了眭阳吗?” “那小子公开恋情没跟家里打招呼,公布完恋情就跑到鸟不拉屎的地方去,不接电话不回信息,装作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对家里完全没有半点交待。前段时间我忙,没空搭理他。现在我有的是时间,这账我得一笔一笔跟他算。我倒是想问问他,嘴上一直说得娶你是真心,还是闹着玩。” “已经过去了……” “过不去,如果只是随便胡说,他不仅是在骗你,也是在骗我和家里人。你等着,一会儿我问她,这事绝对不让你受委……臭小子来了!” 枕溪回头,是眭阳到了没错,不仅是他,minor也来了。 枕溪急忙跟眭喜姐说:“minor不知道我和眭阳的事。” 她意思是让眭喜姐别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没想到眭喜脸色越来越冷,说了句:“他究竟是瞒着多少人。” 原本和眭喜面对面坐着的枕溪,因为眭阳和minor的到来,急忙给他们让了座位,坐到了眭喜旁边。 眭阳大概是知道她在这里,见到她也没有多余的情绪,在场唯一有点惊讶的,只有minor一个人。 被眭阳带着来见他亲姐,第一次见面,旁边还有个眭阳的所谓女性好友在场。 枕溪想想都替她委屈。 眭阳给两人作介绍,minor用笨拙僵硬的中文跟眭喜问好,被眭喜直接说: “你说英文没关系。” minor抿了抿嘴,表情明显的紧张僵硬起来。 眭阳给minor拉开椅子,两人在她们对面落座。因为眭阳的这个举动,眭喜不自觉地用舌头顶了顶自己的右腮,一副十分看不惯的样子。 “你怎么会来?” 眭阳问了跟枕溪同样的问题。 眭喜的回答也和之前一模一样。 “来看枕溪。” “说反了吧,不是来看我顺带来看枕溪?” “我为什么要来看你,你有什么好看?”眭喜讥笑,“哦,现在是大明星了,被千千万万的人喜欢着,所以心大了,什么都不放在眼里了。” “你看你这说得什么话?” “真是长大了,交女朋友都不跟家里说了。” 因为这话,minor的手指紧紧绞在了一起,无意间向枕溪投来的目光里充满着无助弱小和不知所措。 “先吃饭吧。” 枕溪试图打断姐弟两之间这种剑拔弩张的气氛。 “你以前可不管我谈恋爱的事情。” 显然,眭阳没把她的话听到耳朵里。 “以前你年纪小当然可以不管。现在,是不是你哪天跟人结婚了我们也得在新闻上看见才能知道?” 眭喜把目光转到minor身上,问:“姑娘,这小子说过娶你跟你结婚这种话吗?” minor咬着下唇,微微摇了摇头。 “那你干嘛跟他在一起呢?男人应该有的责任和担当他能给你什么?” “够了!”眭阳冷了脸,“姐,这不关minor的事。” “OK!我们两单独谈。” 枕溪和minor被请到了一边,把地方空出来给姐弟两交流。 “中国北方人的性格就是这样。”枕溪跟minor说:“眭阳他姐姐一贯的雷厉风行,对你并没有恶意。” “她也没说错,他是没说过会娶我这种话,连开玩笑的时候也没说过。包括我爱你,我喜欢你,永远永远在一起这类情侣必备的话也没说过。” 估计是枕溪脸上的问号太明显,minor苦笑着解释了句: “是我喜欢他。现在想一想,当时好像开始得很随意,我问他,你要不要尝试着跟我在一起,然后就在一起了。” “那你和Lionel……” “谁都有年轻不懂事,不明白喜欢具体是什么情况的时候,对吧?谁都有挑选的权利和被别人挑选的义务,是吧?” 三百二十、世界无童话 “那是很早很早之前的事,已经彻底过去了。” 枕溪后知后觉反应过来minor现在话里的这个‘他’,指的是Lionel。 她也后知后觉明白,她说这么一句,是带了解释劝告安慰的意思在里头。 是给她心里认为的,作为Lionel现在女友的枕溪,一个交代。 Minor不点餐,她也不点餐,她两就面对面坐了半个多小时,才等到眭阳从里头出来。 他的表情很复杂。 怒气未消,疲倦难堪和不知所措,都掺杂了一些在里头。这么复杂的情绪表现,饶是枕溪认识他这么多年,也没法从这里头稍微猜测到他和眭喜聊了些什么。 “走吧。” 枕溪和minor同时起身。Minor是要跟着眭阳离开,枕溪是要到里头找眭喜说话。 “你一起走。” “昂?” “我姐现在应该不大想跟你说话。” 枕溪表情骤变,声音急速变冷,“你跟她说了什么?” “说了最近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我没有做错什么她为什么不想跟我说话?” “你说得,我们退到可以彼此祝福的层面上,这话我转告给她,她也接受。毕竟她再喜欢你,再希望我们两个在一起,也不能逼迫着我们同时跟恋爱对象分手,你说是吗?现在这样确实是最好的处理办法。” “可就算没有你,我和眭喜姐也是好朋友,我们……” “你和她年纪差了十多岁,你们为什么会是好朋友?她认识你就是通过我,她以前用什么身份看待你你不清楚吗?既然一切退回到原点,这种关系也没有再维持下去的必要。” 枕溪心里一股子酸意完全不受控制地泛上来,眼睛不受控地红了。 原本还想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说给她听,让她给她出出主意。 是她自作多情了。 是她自作多情了。 “对不起。” 道歉和着眼泪一起往外蹦。 Minor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乍见枕溪哭起来,忙把纸巾抽了出来。 眭阳接过纸巾给枕溪擦脸,枕溪偏头躲避,咬着牙把其余的眼泪逼回去。 “也是因为你才认识的李明庭钱蓉和季白杨,是不是从此之后,我们也不是朋友了?” “他们和你的关系和我没关系。” 枕溪点头,说:“我知道了。你也不是想退回到原本的朋友层面,你是想跟彻底划清关系是不是?” “你要我怎么退回到朋友的界限?从很早之前开始,甚至可以追溯到刚认识的时候起,我就没把你当做朋友看过。” 心肺同时在割裂的感觉,气管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主,连正常呼吸都变得奢侈。 “只是你那时候年纪小又一门心思扑在学习上,怕表露得太直白会吓到你。枕溪,我不是伟人,我不会耗费整整七年的时间去追求一段没有结果的感情。” “我的错?”枕溪面无表情。 眭阳看着她,慢慢地开口: “不,是我的错。” “以后连朋友也没得做?”枕溪问他。 “我没有过只和你做朋友的想法。” “知道了。”枕溪把眼角的水迹揩干抹净。 “手机掏出来把联系方式什么的都删了吧,以后也别联系了。” 对方掏得很干脆,枕溪删得同样干脆。 这个以前打不通就会焦虑害怕的号码,以后再也不会打了。 她人生的这条路上根本没有同行人,都是骗人的。 她始终,是自己孤独地来到这世界上,然后孤独地离开。 世界没有童话,就算重新活过也没有。 没有什么以真心换真心! 只有巧言善辩,擅用甜言蜜语架构理想世界的骗子。 什么都是假的。 什么都是! 亲情是假的,她父亲根本不爱她。 爱情是假的,漂亮的玫瑰是精心设计过的劣质填色。 友情是假的,少年人最擅长说谎话,一个微笑点头就能骗过天下。 枕溪把手机往包里一揣,推门。 “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一起走吧。” minor在后面扯住她的手。 “我自己一个人可以。” 枕溪掰开她的手,“我自己一个人,照样可以。” …… “哭得是真难看啊。” Lionel把纸巾递过去,被枕溪一巴掌拍飞。 “你管我!” “你花这么多钱买我一整晚时间,又花那么多钱点这么些酒,就打算让我在这看着你喝酒醉酒然后大哭?” “你管我!” “要是每个女人都像你这样就好了,我也能省点事。”Lionel皱眉,“行了,别哭了。朋友嘛,就跟衣服一样,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恋人也一样,就跟眼睫毛一样,掉了长,长了掉。” “你知道什么?” “没有人规定人必须要活成什么样才行,没有朋友没有恋人甚至没有家人也是可以的。你看看我,你还能比我惨?” “我他妈可比你惨多了。” “还是小姑娘呢,为这点破事也值得哭成这样?要让你跟我似得靠卖身来还债你还不得去跳汉江?” “我以后不会相信别人了。” “相信自己就行了,那什么不是说,男人靠得住母猪能上树?行了行了……”Lionel埋汰着,“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你也不知道自己能活到什么时候,万一过几天吃水产得个寄生虫病成了脑瘫,你还能有闲心去在乎些这个?你这人就是活得*逸了,友情爱情有什么重要?有钱就行了。” “你一点都不会说话。” “你这会有闲心去缅怀过去忧心未来,不如先操心一下你迫在眉睫的考核?我可跟你说,我以前只陪酒的,像你这种陪哭陪聊天还陪讨论人生的,得另外加钱。” …… “我想过了,枪打出头鸟,我以前太高调了,以后得韬光养晦才行。”枕溪一边说话,一边给Lionel塞钱。 “你打赏叫花子?” “我想过了,我们不要互相亏欠。我找你聊天你给我出主意,我都付钱。我们就维持在金钱上的来往。” “你给我钱我没意见,但是——” 闵禹辰把硬币砸她身上,“100韩币你也好意思拿出来?这折合成人民币有多少?有一块吗?” “五毛多一点。” “你这样小气难怪没朋友。” “积少成多你懂不懂?一天100,一个月下来就有3000了。一年下来就有36000,四舍五入,就上千万了。有了这点钱,你也可以早日从淫窟脱身重新做人。” “呵呵。” “我想过了,这次小组考核我就争四保五,以后也争取维持在这个名次。这样既有了积分,也不会太引人注意。” “你引人注意的时候早过了,你以为你试训考核的表现很平淡吗?” “我想好了,我不是vocal吗?我vocal能力又不怎么突出,我以后就把重心放在这个上头。” “不准备跳舞了?” “你说我要是放话出去,说我伤了腿或者伤了腰,以后跳舞会很艰难。” “你这是自断一臂。” “为了自保不是?我要站得位置太显眼,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你说我防得了这一秒还能防得住下一秒?早晚让人不着痕迹地给我弄下去。四年的时间太长了。” “你要是下去了,那些人的眼睛又会全落在minor身上。” “大哥!”枕溪哭笑不得,“这都哪年了?你和minor分手快四年了。四年啊!四年的时间都够我读完大学了,你还惦记着人家!人家都有公开男友了你还惦记着做什么?” “我就是随便说说。” “我自顾不暇了都。我一个外国人本来就容易被排挤,我还是一出过道大红过的。我以前真是太蠢了,我那么高调做什么你说?” “你现在跟人说你跳不了舞人就相信吗?你以为这些油腻子都是幼稚园小朋友?” “所言甚是,我跟你说……” “枕溪!” 完全中文的称呼,字正腔圆里还透着一股莫名的亲昵。 “丹丹!” 哇!真是有很久没听过别人这样叫她。 Lionel跟着枕溪回头,忙问了句: “这人谁啊?你脸色这么难看?” “以前认识的人。” 枕溪从台阶上站起来,问:“你们怎么在这?” 站在背后台阶上的是一男一女,都是熟悉的人。 男的是李河,女的是潘姐。 潘姐指着旁边的窗户,“刚从那里路过的时候看见了你,这才急忙从背后绕了过来,没吓到你吧?” “还好。” 枕溪往后退了两步去看旁边的logo,这才确定这地方是CL练习生部没错。 奇怪了,李河和潘姐看见她坐在CL的台阶上倒是一点不意外的样子。 潘姐朝她走近几步,眼睛发红发湿。 “好久没见了,你好不好?” 枕溪点头。 “是比之前胖了点,精神也好多了。” “托福。” 潘姐愣住,问她:“你跟我一定要这么说话吗?” “我们已经没有契约关系了。” “除去我曾经是你经纪人,助理和云氏员工这一层身份外,我们难道不还是朝夕相处了两年时间的人?没有工作上的联系我们就不认识了吗?” 潘姐说着说着,哭了。 “我之前一直担心你担心得没法睡觉。你现在说这种话,真是太让人,寒心了。” 三百二十一、旧人重逢 想起来了。 为什么在事业后期会对潘姐这个人感到疲倦,想法设法地把对方委派到国外替她谈工作。 就是偶然知道了她是云岭的嫡系,国外某高校双硕士学位毕业,之前带过的艺人都是好莱坞当红影星。 也不是像她自己说得那样,到D&D应聘助理职位然后被指派到枕溪身边。 她从一开始,就跟D&D,cloud的核心领导层,以及《dream girl 130》这个节目的制作团队一样,是云岭交托到云岫手中的,独立于云氏之外的嫡系班底。 这样的人,起先看不起D&D看不起她也能理解。人家之前,是带好莱坞影星的金牌经纪人。突然地,被云岫指控到她身边,只给了一个助理职位。换做是她,她也不愿意。 在她还不知道云岫和D&D关系的时候,潘姐就已经在她身边呆了一段时间。她是云岫的耳目,用来监控她的一举一动。 所以她那些费尽心思想要藏起来的隐秘心思,云岫都能通过她来知道。 所以为什么她会在那段感情里处于一个完全被动的位置,最后得了一个一败涂地让人发笑的结果,潘姐这个人在其中,功不可没。 现在想想还是觉得恐怖。一个跟你朝夕相处的人,一个绝大多数时间甚至跟你睡在同一张床上的人,只是为了起到一个监视掌控的作用。 她为什么那么迫切想要逃离云岫逃离云氏,潘姐在其中占了很大由头。 她在工作上最亲密的人,给她谈合作,给她接上千万合同的人,她最应该报以信任的人,从见面第一眼就在骗她。 哪怕是她和云岫在一起,吵架分手,最后闹到不可开交地步的时候,她也没跟她承认过这层关系。 现在跟她说寒心? 究竟谁才寒心。 “差不多到午饭时间,一起吃个饭吧。”潘姐还是眼眶红红,“丹丹,我真的需要跟你聊一聊。” 枕溪应了。 吃饭的地点就在公司附近的小餐馆,是那种桌子上可能都会有层油腻子的地方。 潘姐忍着嫌弃开口,“你以前对吃很讲究的。” “现在也没有选择的余地。” 潘姐又掏出纸巾擦脸,说她:“你这么说让我怎么办?是不是钱的问题,我这里……” “自己的钱花得安心,心里安心才能吃得进饭。” 潘姐表情僵硬,枕溪给她倒水,随口就问了句来CL的原因。 “云氏和你们公司一直都有合作,合作了好几年,最近打算全面开展一下业务,我和李河过来考察,要留很多天,你要是不忙的话就……” “你怎么知道我在CL公司?” “怎么能不知道呢?”潘姐叹气,“要是不知道你的情况我怎么能够睡得着觉?” “你主动打听的?” “我总得知道你过得好不好,当时你出事的时候我在国外,吓得我……” “我们已经结束了契约关系,以后不必挂念我。” “丹丹。”潘姐越过桌子拉住了她的手,“你太固执了,有些事情没有你想得那么复杂,我和云岫我们……” “不重要了,以后也不会有交集。” “怎么不会呢?你在CL当练习生,云氏是CL在国内最重要的合作伙伴。云氏之前就是EJ在国内的代理经济,这几年你们公司旗下艺人团体在国内的巡演都是云氏承办,未来还有很多很多合作。” “那也跟我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你也是云氏的股东啊。” “我不是!” “小岫把属于他妈妈的那份给了你,你就是云氏股东。” “我不知道这事。” “但你签了字的。” “是你骗我签的!”枕溪闭了闭眼,“一直催我一直催我,把十多份合同打散放在一起让我一张张签过去,我并不知情。” “好好好!”潘姐放缓语气开始哄她,“你不知情,都是我的错。” “那钱我一分没有花过。” “卡在你手上,密码是你生日,你想什么时候花都可以。” “我为什么要花?那钱和我有什么关系?” “小岫觉得亏欠你很多,你不愿意见他,他也实在不知道要怎么补偿你。” “感情的事,你情我愿,不需要这样。当时也说了,希望这辈子都不要再有碰面的机会。” “好好好!不见就不见。我们不提他,提他不高兴。” 潘姐立马换了个表情换了个语气,“当练习生好不好玩?” “我不是因为好玩才来当练习生。” “好好好,追求梦想嘛,你这个年纪正是可以追求梦想的年纪。不像我,到了我这个岁数,要有什么梦想才是不切实际。” “也交了男朋友在谈恋爱。” 潘姐表情瞬间崩塌,然后又在瞬间修补回来。枕溪看着,觉得她跟变戏法一样。 “恋爱好,你这个年纪是该谈恋爱。对方男孩子多大了?还在读书吗?对你好不好啊。” “这是我自己的事。” 潘姐深吸了一口气,立马又换了话题。 “听说CL推出下个女团要在四年后,这时间会不会太长了?” “是有点。” “要不跟CL说说,别搞那么长时间,耽误了多少小姑娘的青春光阴。要推女团的话,今年也可以嘛,明年也可以嘛,为什么非得等到四年后?” “CL能听进去吗?” 潘姐顿时来了精神,跟她说:“可以和我们云氏合作弄嘛,之前也有这个合作意向,跟我们合作的话资本就……” 潘姐看了看她的眼色,把声音放缓了下来。 “慢工出细活,CL一向注重品质。四年时间刚好,奥运选手也是练习四年时间才能到赛场上夺冠的是不是?” …… 这顿饭吃得极其辛苦,枕溪以前从来没觉得自己和潘姐的交流会那么困难,好像什么,都说不到一起去。 枕溪结了账,要走的时候,潘姐拉住她的手。 “你换了联系方式,之前也一直……要不是这次来考察,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和你见上面。以后我也会经常过来,你不忙的时候就和我吃个饭吧。” “没这个必要。你是云氏领导层核心,你来CL所有人都得巴结着你。我只是CL一个普普通通练习生,实在高攀不上。” 潘姐又开始抹泪,说:“我一直把你当我闺女一样看待,你这……” 枕溪打断她,有些烦躁地开口,“你会骗你闺女去签数目吓人的股份合约吗?” “那是给你钱,不是让你花钱。” “一样的。云岫要哪天搞个腐败贪污或者金融犯罪,我也得跟着一起被查。” “不会出现这样的事!” “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枕溪冷笑,“你看看他,你看看你老板,你觉得还有什么事是他不敢干的?” “你说这样的话……云岫是对不起你,但也从来没害过你什么。” “是,所以我说你情我愿互不亏欠。就这样吧,我们以后见面也当做互不认识,自己过自己的日子走自己的路。” …… 和潘姐的意外见面严重影响到了枕溪的心情,连续几天,她都是萎靡不振的状态。 所有人都能看出她的不高兴,于是懈怠练习也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在这个时间里,唯一能让她开心一点点的事情,大概就是CL确定了全新男团将会在明年中旬推出的计划。五个人的组合,闵禹辰是第一个被确定的人。 为了给出道造势,他下一步就会出演前辈的MV或者给广告当模特。 CL的套路,独属于组合门面的待遇。 就闵禹辰的这张脸,不拿出去炫耀炫耀倒显得CL低调了。 枕溪开心是开心,也还是在操心着闵禹辰那工作的问题。 她许多次说了可以借给他钱,都被他一口回绝。 “你要真大方,就直接给,说什么借?你一个拍过几十支大广告的明星说借寒不寒酸?” 说是这样说,枕溪要真说给,他又会找别的借口推脱。 说什么活在这世界上友情亲情和爱情都不重要,只有钱最重要。 要枕溪来看,可能只有死要面子最重要。 这段时间以来,也因为她消极懈怠练习的情绪和动作,有的人也会借着询问的理由和她重新把关系建立起来。 结束了一天的练习,minor那组的几个人约了她们两出去吃宵夜。 吃宵夜的想法很正常,吃宵夜的举动也很正常,唯一不正常的,就是吃宵夜的地点和时间。 从炸鸡店一出来,枕溪就看到站在街对面的闵禹辰。 见到闵禹辰也很寻常,唯一不寻常的,就是他手里搂得女人。 这种场面见多了的枕溪觉得正常,但是旁边这些,尤其minor,都是一副见鬼的模样。 “那是Lionel前辈?” 街对面的闵禹辰也看到了她们,目光落在minor身上的时候,眼里像是失去了国家和世界崩塌。 那种所有东西都在瞬间堙没的绝望。 枕溪吓得手抖。 让人住嘴的办法很多,但在喜欢人心里落下个…… 见旁边的人都朝她看过来,枕溪一个打怵,在瞬间挤出了眼泪。 “我看错了吗?” 三百二十二、债务结清 minor搂上了她的肩,看似安慰,实际用得力气很大。 心里应该也非常忐忑不安吧,毕竟对面站得人也曾和自己交往过。 被Lionel搂在手里的女人,浓妆艳抹衣着暴露,看上去比他大了可能十岁不止,虽说也算保养得当,但身上那股子成熟沧桑感还真哄不了人。 远远地,枕溪和Lionel眼神对上。难得的,她能在对方眼里看到祈求。 救救他。 是这个意思吗? 枕溪深吸了一口气,在旁边人的劝阻下,摆脱众人想要拉扯她的手,径直穿过车流来到他的旁边。 正牌女友当面撞破男友劈腿应该做个什么反应? 上辈子也不是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但因为对方是枕晗,她就真的一点办法没有。 “她是谁?”梗塞的声音从喉咙里颤抖地发出。 Lionel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又朝着街对面的人看去。 枕溪急得不得了,想说这会儿还犹豫什么?劈腿不比为了钱跟其他女人来往得好? “不关你的事。” “我再问一遍,她是谁?” 手指朝着女人指过去。女人蹬着一双十多厘米高的鞋子,歪歪斜斜地依偎在Lionel怀里还是要比枕溪高出不少。 一身运动服站在他们面前哭着质问的枕溪,很像是幼稚园里不懂事的小朋友。 Minor和其他人也过来,就站在枕溪身后。 Lionel的眼睛死死盯着枕溪,像是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和站在她身后的minor撞上。 “你不解释吗?” “就是你看到的这样。” 很好,这句话说得实在很有渣男的意味在里头。 “你不是跟我说今晚要跟朋友出去吃饭?吃饭就是来这吃得?这个女人是谁?” “不关你的事。” “很好!”枕溪指着他的鼻子,“我记住了,你就是这样对我的。” 枕溪狠狠一跺脚,“分手吧。” “OK!” 枕溪立马转身去扯minor的手,强忍着眼泪说:“走吧。” “你们……” “没什么好说的了。” 其他没听懂对话的人看枕溪的反应也能猜出些什么,这会儿枕溪说要走,她们也没有反对的立场。 甚至作为和枕溪关系一般的同事,她们也没有任何劝慰的立场。 直到看见枕溪拉着minor上了出租车,Lionel那颗一直悬浮着的心才微微安定了一点。 “女朋友?”旁边的女人问。 “嗯。” “看着还小呢。”女人笑得风情万种,“像她这样,脸蛋一般,身材不行,没有钱没有社会地位什么都没有的小女生,除了给你添麻烦还能做什么?早分手早省事,年轻能有什么用啊,谁都会老的。” 见旁边人不说话,女人及时地补充了一句:“亲爱的,姐姐跟你说的事你可要认认真真考虑,我开得条件可不差……” …… “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枕溪泪眼汪汪地跟minor说:“我一直都知道他不怎么喜欢我,是我一厢情愿地追求他。但是……” 枕溪捧着自己的心口,“我的心,彻底碎了。” “你不觉得奇怪吗?”minor说:“他今天穿得衣服,完全不是他平时的风格。还有那女人的年纪和气场,一点不像在交往。” 枕溪一听这话心脏就砰砰跳个不停,平时也看不出来minor是个这么敏锐的人。难道是因为交往过的缘故? “是吗?”枕溪梗着脖子说:“他平时在我面前也不打扮。果然是要跟其他女人见面才好好收拾一番。” 枕溪说着又开始哭,这才成功把minor的吸引力转移到她身上,没有再去纠结Lionel今天和平时里完全不同的表现。 …… “借我钱。” 第二天再见面时,Lionel就跟她说了这么一句。 “你可算想清楚了。早就跟你说……” “废话少一点,把钱借给我就行。” 真的,要不是昨晚经历了那一出险些被minor撞破,这人可能还没想过要这么快结束这份工作。 “你要多少?” 数目和她之前了解的差不多,是能把她在银行里的存款给全部掏空的地步。 枕溪看着系统里显示的余额,感觉心脏被人从几千米的高空里往下扔,然后狠狠砸入深海。 “从认识你第一天起就没有好事。”枕溪埋怨着,“你是什么破财童子吧?你看看,钱给了你,以后我吃饭都困难。” 这真是实话,在0220和honeypeach的分红进来前,她真是要捉襟见肘战战兢兢的过日子。 以后还吃什么西瓜草莓猕猴桃? 不可能了。 拿了她全部存款的闵禹辰没有一点的抱歉和不好意思,听到她说这话还显得十分嗤之以鼻。 “你不是有男朋友?你不是说你男朋友赚得比你还多?人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饿肚子吧。除非你说这些都是骗我。你男朋友本质上就是一个又丑又胖又矮的,软饭男。” …… 枕溪把自己剩下的钱全凑在一起,算了算,如果不吃大鱼大肉和新鲜水果,不和饮料咖啡奶茶,不购物的话,也只能维持一个星期左右的基本开销。 她把钱包里的银行卡全部拿了出来摆在面前。里面已经清空的不算,剩下的三张。 两张白金一张黑卡,任何一张里头的钱都比她给Lionel的要多。 黑卡是云岫的,怎么到她手里的完全不知道,好像是某一天,突然就觉得自己钱包里多了一张不属于自己的卡。 这里面的钱她查过。估计就是潘姐说得,来自属于云岫他母亲的那份云氏分红。每个季度都有进账,每一笔进来的款项都很吓人。除此之外,可能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项目在里头。 这是一张她不熟悉的卡,还有一张她熟悉的,当年机场送云岫离开时自己给他的那张,后来辗转又回到自己手上,里头的钱已经多了百倍不止,几乎是云岫所有的私人资产。那张卡现在被丢在了家里的床底下,估计已经落了一层厚厚的灰。 枕溪有些时候也会想,云岫究竟能有多少钱,才能这么大手笔地给她这么多。 另外两张白金,一张来自眭阳,一张来自果子藜。 眭阳的卡是当初付账的时候不小心拿错,她也有张卡在对方那里,但里头的钱用完之后就再也没有款项进去过。 她手里拿得眭阳这张好像关联着眭阳的某项工资。CL的专辑音源周边贩卖,演唱会收入,海外行程收入都是分开结算。这张卡可能就关系着其中一项,某个时间就会有钱进来。 头疼,应该在之前就把这卡还回去的,现在还在她手里,也确实麻烦。 剩下那张就是果子藜塞她手里的,当时里头的数目还寻常,后来随着对方风生水起的事业进展和越赚越多的钱,这里头的数目也开始变得吓人起来。 怎么办呢?也不能打电话回去找外婆和徐姨要钱吧。 日子要过,钱也要花,能怎么办呢? …… 闵禹辰成功结清债务给自己赎了身,之后只剩下一些简单的收尾和交接工作。 在这件事里,最高兴的莫过于艾姐。 闵禹辰成功结清债务的那天,她还破费请他们两吃了个饭。 没见过这样的老板娘。分明闵禹辰这人支撑了她们店里百分之七八十的营业额,怎么摇财树倒了她到比谁都高兴。 “好了好了,以后也没人在我店里为你揪头发挠脸吵架了,我也可以只卖酒不卖男色了。” 闵禹辰笑笑不说话。 “不过你那几个比较固定的客人可得给我安抚好了,别你一走她们就到来我店里找事。” “你放心……” 想着闵禹辰在走之前还要跟以前的客人联系一次,枕溪心里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不过忙起来也没顾虑到太多。 CL四年企划年龄小组赛的第一次考核来临。枕溪以跌破所有人眼镜的表现,堪堪拿了个小组第四,积分3分。 看过她试训考核表现的人都在怀疑自己的眼睛,当初让所有人惊艳并越过总体投票被导师直接指定为第一的练习生,在舞蹈表现上和minor势均力敌的练习生,怎么突然就跟完全失去了水准一样? 大家一打听,好嘛,感情是因为失恋懈怠了练习。听说平时的精力都忙着跟Lionel吵架分手和好然后再吵架分手和好,心思不在练习上也完全能够解释得通。 不过Lionel已经确定出道,她枕溪这会儿跟人吵架纠缠能有什么用?以为CL出道必分手的魔咒能被他们给打破吗? 在所有人看来,枕溪无非就是在垂死挣扎罢了。 大家也会在想,最好她从此一蹶不振,下次考核就从排行榜里滑出去,早日被淘汰也省得占用一个出道席位。 已经是出过道的人了,观众对你还有多少期待? 无非,就是回锅肉罢了。 闻着香,吃起来是又油又腻。 可她枕溪现在还不如回锅肉呢。 她都没有被下锅翻炒的机会。 三百二十三、群居生存法则 她们小组30多个人,枕溪要能越过其中9成以上,才能排位第四拿到三分的积分。 可以说,她这次的成绩比全部练习生九成以上的人都好,但大家还是觉得她发挥失常。 在她自己还未说话时,大家倒主动给她找借口分析她考核失利的原因。 看着考核结束后一窝蜂向她围促过来询问安慰的人,枕溪愈发觉得自己这个韬光养晦遮蔽羽翼的法子是正确的。 在竞争这样激烈的CL公司,越是耀眼的人越不招人待见,包括minor。 但minor可以不在乎别人对她的态度和看法,她是训练了四年次的练习生,本来就是大前辈,实力长相统统出众,受各位导师和高层喜爱待见,男友又是CL的王牌摇钱树。 这种名字几乎被写在出道名册上的人,大家就算不喜欢也不会过多得罪。 但枕溪不同。 她的外国人身份,以前出道过的经历和曾经高调骄傲的性格表现作风,就注定了会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几十个人要联合起来整她一个,她就是本事通天,也没办法。 索性,这个觉悟醒悟得早,她还来得及调整自己未来行动的战略目标。 所谓,群居生活的生存法则。 晚上,米未来她们宿舍找周舒窕,恭喜她这次考核拿了小组第三积分5分。 “你也很棒了,才来一个月就能拿到小组第三。” 没错,和枕溪分在同一小组的米未,这次考核比她还要高出一个排位。 她的考核表现枕溪也看了,歌唱得一般,主要靠舞蹈拉分。和枕溪歌唱得不错舞蹈跳得见鬼的表现完全相反。 是会跳舞的人,也很懂得表现自己,拿这个小组第三还可以。 “小溪啊,你也得好好为自己打算了。”周舒窕开口。 自她拿了这个小组第四后,周舒窕对她的称呼已经变成了稍显亲昵的“小溪”。 “你和我们不一样,我们一点点的进步看在老师眼里都值得被肯定。但你要是原地踏步就会让人失望,更别说……” “我知道。”枕溪躺床上捂着脸颓丧地开口,“这段时间过得太混乱,过段时间应该就好了。” 就是闭着眼,她都能猜到对面两人在笑。 估摸着正在嘲笑她,Lionel还没出道,两人还没正式分手她就半死不活。要真是到了Lionel出道那天,以后渐行渐远的那天,她枕溪是不是得疯? 不过这的确是让人喜闻乐见的场面。 “哎呀别苦恼了,好不容易考核结束,不得放松一下?”米未兴致高昂地开口询问,“咱们看演唱会去?” “谁的演唱会?” “最近不是有个中韩联合的什么演唱会?就过几天,一个大拼盘,电视台也会同步直播。” “不去!”周舒窕拒绝,“国内每次派过来的艺人都不是什么当红明星。” “这次是了!”米未嘿嘿笑,“最新消息,A7确定会来。” 枕溪把眼睛睁开了。 “开玩笑吧?A7现在在国内的商演价格比EJ都高。他们会来参加这种半公益半宣传性质的拼盘?这样的演唱会肯定不会按着他们的商演报价给。” “可事实是,他们确实要来。” “你怎么知道?我上微博看了,没消息啊。” “我有第一手的内部消息,来自他们身边的工作人员。”米未的话语里很是骄傲,“有些事可能他们成员还不知道时我就了解了。” “怎么会?” “钱花得到位就行。也不骗你,我连他们每个人的手机号都有。” “所以你是粉丝?” “才不是!我是果子藜老婆!” 枕溪差点一口唾沫把自己呛死。 同时,手机也受到了来自被谈论那人的信息: “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 米未开始跟周舒窕聊,说她就是因为喜欢果子藜才去学跳舞和唱歌,才会想着来韩国做练习生。 “为什么来韩国?在国内不是更容易见到对方?” “见到对方的前提是你要去跟行程。我不是粉丝更不是私生粉,我凭什么跟那些人一样举着相机挤机场就为了见果子藜一面?” “你家里……你爸爸如果……应该很容易吧?” “他们的公开行程我去要个前排位置确实容易,但私下里根本没有见面的机会。我想了想,成为同行是最好的接近办法。要在国内出道确实容易,但国内培养偶像组合……要混得一般果子藜能高看我一眼?” 枕溪玩着手机,余光见周舒窕向她看过来,顿时,就觉得又要生出麻烦事。 “我记得小溪以前和果子藜和A7成员的关系好像不错?” 枕溪还在思考如何回答这个问题,米未倒先替她回答了。 “之前有粉丝问了,他们说枕溪回去读书之后就不联系了,尊重她作为学生的生活,是不是,枕溪?” 枕溪点头。 “我记得果子藜不是一直很喜欢枕溪?” 周舒窕又开始挑事。 “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还是米未替她回答,“前段时间签售的时候有粉丝去问了果子藜现在的偶像,他一口气说了七八个也没听到枕溪的名字。” 那是,之前的偶像现在成女朋友了不是? …… 米未和周舒窕约了去看这场拼盘,她们问枕溪,枕溪说不去。然后,就在开票的当天收到了果子藜加急送来的门票。 超前排的位置,但只有一张。 周舒窕和米未就没她这么好运,随着主办方陆续放出的出演嘉宾名单,这张演出票的价格被黄牛炒到了吓人的价格,且,供不应求有价无市。 EJ和A7,两个在中韩两地分别是男团top的组合在一场拼盘演唱会上碰面,这张票被炒到多高的价格都应当。 正式演出那天公司有会议要开,所以对于果子藜希望的,让枕溪去看彩排或者演出之前见一面的愿望也没法实现。 约是到了演出开始前一个多小时,枕溪才把所有事情整理完往演出场地去。 到了那里还要排队等待检票,正想着要不要找关系走后门进去的时候,脊背就被人拍了拍。 从在这么大体育馆外面都能碰到周舒窕和米未,枕溪就觉得自己这一天的运气不会好了。 “不是说不来?”米未挑眉盯着她手里的票。 “别人送得,想着浪费了,刚好有时间。” “谁送的?” “主办方里有以前关系不错的人。” 米未抢过她手里的票去看,“这位子真好啊。” 枕溪还未说话,她又接着说:“你认识主办方的人,一会儿能不能让他带我们去后台?” “为什么去后台?” “跟艺人签名合影啊,主办方里认识人的话做这些不是很容易?国内都是这样的” “我没有资格要求人家……” 电话响,来电显示是minor。 枕溪有点意外,这是个不常给她打电话的人。 “怎么了?” “你现在有事吗?” 枕溪皱眉,电话那头的人好像—— 在哭? “怎么了吗?” “你能来XXX一趟吗?” minor报了个地址,枕溪一听,只觉得两眼发黑。 那是Lionel上班的地方。 她怎么会在那? “你一直都是知道的对不对?” “我……” “希望你现在可以过来一趟,Lionel也在。” 枕溪烦躁地挂了电话,距离演出开始只有半个小时不到的时间。 就算处理完事情赶回来也来不及。 算了。 “你有事吗?” “嗯。” “这张票呢?” 枕溪想了想,扔了撕了也可惜,就说送给米未。 哪就知道她一个善意无心的举动又会在之后掀起波澜。 枕溪急匆匆地打车往哪里赶。 到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艾姐站在门口,一副着急无措的样子,直到看见枕溪,才松了口气似得扑上来。 “怎么会?” “那姑娘自己来得,我之前只听过名字也没见过本人,我开门做生意嘛,当然来者不拒。结果一进去,就和Lionel撞上了。” “只是撞上了?” “当时Lionel在和他的客人接吻,看见她出现惊得连话都不会说了。那姑娘就直接问那女人和Lionel是什么关系,这一说就……” 枕溪头疼地往里走,问:“现在呢?” “现在的情况还要更麻烦些,但如果是你的话,应该可以解决。” 枕溪顿住步子看看她。 “那客人说自己丢了一条钻石项链,价值50来万,怀疑是Lionel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拿的。” 枕溪在心里略微算了一下,问:“什么钻石项链才50万?” 折合人民币3000块左右? 义务批发的? 艾姐凄凄看着她,“那客人是富商太太。” “所以。” “50万是指美金。折合成韩元将近6亿。” 三百二十四、再生波澜 枕溪听到这事的第一反应是—— 那客人是不是贼喊捉贼还是就搞了个什么仙人跳等着Lionel往里钻? 就算再有钱,谁没事还会把价值6个亿的钻石项链戴到酒吧夜店这种本来就鱼龙混杂的地方。 “现在怎么说?” “对方说得很委婉。说相信不是Lionel拿的,但她的项链就是不见了,说是要不要试着报警让警察处理?” “怎么可能报警!” 这事要闹大了Lionel的前途怎么办? 他马上就要出道了。 枕溪推开一间包厢的门,里头的灯开得很暗,但也能看得出Lionel和minor分坐一个长沙发的两端。 闵禹辰那家伙还一口接着一口地抽烟,看见她来,也只是抬了抬眼。 一股子心如死灰破罐子破摔的意味在里头。 “那女人呢?”枕溪问。 “我在附近酒店给她开了间房让她去休息。我答应她在今天之内给她一个说法,让她在酒店等消息。她也说了,今天之内解决不了就报警让警察处理。” “现在怎么办?” “要么把项链给她找到,要么能证明这事跟Lionel没关系,要么……” 枕溪把话茬接过去,“要么干脆果断地赔钱了事。” 不是一般二般的困难。 “怎么回事啊?” 枕溪都不想探究minor来这里的原因以及他两刚才发生的事。现在最要紧的,还是那条项链。 价值人民币几百万的项链。 Lionel给她说前因后果。 那女人来得时候确实戴着条钻石项链没错,后来就被她摘下来放在了包里,中途她去洗手间,包厢里只有他一人,等她再回来的时候,那项链就不见了。 “你翻过她包包没有?” “之前没翻过。后来项链不见之后帮她找得时候翻过。” “那是个什么包?” “皮包。” “得,您指纹留上面了,警察来了一检查,你什么都说不清楚。包包是那女人让你翻的?” “她让我帮她找……” “那她是故意得没错了。估计这项链就是她自个儿藏起来嫁祸给你。问题是,她都能买得起6亿的钻石项链了,她嫁祸栽赃你做什么?” 这也是枕溪弄不明白的地方。 讹钱? 闵禹辰都在这种地方上班了还能有什么钱? “能请你出去吗?” 这话是冲着沙发那头的minor说得。 “你做得出来这种事还怕别人说?有什么是我不能听得你说说看。” 闵禹辰低声骂了句脏话,眼看两人就要吵起来,枕溪赶忙打岔。 “现在还是项链的事最要紧。” minor跟着艾姐出去了。 “她之前一直跟我说喜欢我,让我以后跟着她随便我开价,之前因为还做着这份工作也没直接拒绝就胡乱推脱着。前段时间不是打算不做了,就跟以前的客户告别,她的反应最大。” “哦,原来是变着法的想要包养你。” “今天也是她约得我,说见最后一面,然后就出了这种事。” “行了,那项链肯定是被她自己藏起来了,为得就是逼你打消从良的念头。你要是有个6亿韩元的帐背在身上,她要你做什么你都得应着。” “现在怎么办?” “帮她把项链找到是不可能了。只能看看能不能找到她监守自盗的证据。” “怎么找?” “去翻监控吧,包厢和卫生间没有的话,看看她在走廊和其他地方有没有露出什么马脚。” “万一找不到呢?” “赔钱咯。你还真让她去报警让警察介入调查?” “6亿韩元!” “听着多是不是?你要能出道能大红,这些钱用不了多久就能赚回来。眼界要放得宽点是不是?” 枕溪起身,打算去看监控录像。 这人拉住她,跟她说:“minor不知道我的事。” “不知道你什么事?”枕溪纳闷。 “我家里的事,我之前的事,她全都不知道。她以为我做这份工作就是因为花心因为好玩。你别跟她说。” “何必呢?” “既然之前都一直瞒着,以后也没有说得必要。几年时间,都过来了。” …… 她们几人开始翻监控录像,一人同时看几个机位,从那女人进来就观察着。 全神贯注地投入在这里头,时间怎么过得都不知道。 枕溪也是接到了果子藜的电话才知道那边的演出已经结束了。 “你人呢?” 对方说得第一句话就让枕溪眼皮直跳。 果子藜什么时候这么冷淡地跟她说过话? “我……” “你跟人换了票吗?” “怎么……” “那张票因为提前打过招呼,那人来后台根本没有人拦,她一路过来,没敲门就进了我们的化妆间。” 枕溪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 “她没做……” “她拍到了齐橹哥换衣服的照片。” 枕溪瞬间就感觉自己脑袋炸了,眼前有无数的蝇蚊在飞,她一句,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你不来为什么不跟我说?如果我提前知道那张票就会被作废。” “对不起……” “现在那女人拿着照片要挟,要挟什么你知道吗?” “她让我跟她在一起,让我跟她交往。” 这是果子藜第一次用那么严肃的语气跟她说话。 “枕溪,你让我怎么办?” “完全没有别的处理办法。报警,拒绝或者其他,都会让那些照片被公布到网上。” “齐橹他们家……”枕溪苦涩地开口,想说齐橹他们家的背景。 “你知道来得那女人是什么身份吗?” 她知道,所以接下来的话她说不出去。 “你在哪?” “我这边……” “已经出了这样的事你还是可以当做无所谓吗?” “你根本不在意是不是?你总有很多借口……” “不是这样的……” “是因为我的过错才让齐橹哥遭遇到这样糟糕的事情,你让我怎么办?” 那边的声音已经完完全全哑了下去。 “不管你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请你过来一趟吗?” 枕溪看了眼监控室里的人,“我尽量。” 那边迅速挂了电话。 “别找了。直接赔钱,你让那女人来写收据。”枕溪开口。 “你疯了?哪里来得这么多钱?” “找也找不到的,只是平白耽误时间罢了。50万美元,凑一凑总是有的。” “怎么凑?”艾姐问她:“我的存款就是全部拿出来也值不了那项链的一半。就是把这店抵押出去……” “你问问那女人能不能容我们缓上几天?” 艾姐出去打电话了,回来的时候说: “那女人说那项链是她老公送给她的周年礼物。今天戴出来的时候她老公知道,如果今晚没有戴回去就肯定会被质疑。她坚信这事跟Lionel没关系,她希望我们报警让警察来调查。” “你听听她说的什么话?这不都自相矛盾吗?感情警察一来这项链就能立马被找到?还她老公知道会怎么怎么样?她报警她老公就不知道了?” 枕溪烦躁地拿出手机,“行了,直接赔钱,先把今晚混过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枕溪给徐姨打电话,让她给她转钱过来。 手上的钱全扔进了股市和基金,没有这么多钱。 而且这个时间点去筹钱也不现实。 枕溪为什么要急着用钱,还是这么大一笔?等到明天不可以吗? 不可以。 “要不我跟眭阳……”minor开口。 “那我宁愿报警。”Lionel也开口。 “不然这笔钱要到哪里去酬?我不跟他说你的事,我只说自己要用。” “你有什么事需要这么大一笔钱?我不会要他的钱,你要跟他借,我现在就报警自首。” “你这人怎么这样?什么是轻重缓急你分不清楚吗?” “我一直这样。” 枕溪站在旁边只想拎起酒瓶给他两脑袋上一人来一下。或者要不直接给自己来一下让她去见阎王好了。 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今天这么糟心过。 “让她带着买那条项链的*证书来,她要多少钱给她多少钱,但一定要写收据,具有法律效应的收据。反正这里头的事艾姐你都清楚,你们看着办吧。” 枕溪打开钱包,把里头颜色最深的那张卡抽了出来。 “闵禹辰你也给我写欠条,把利息给我写进去。” 枕溪把卡往他身上一扔,没忍住地,哭了。 “我他妈是上辈子欠你的吧。” 钱要往这卡里一划拉,云岫那边马上就能知道。 她前段时间还信誓旦旦地跟潘姐说,说她就是饿死也不会用云岫的钱。 那时候说什么这辈子都不要再见面不要再有牵扯。 这才多了多久啊? 一下子就是几百万人民币的牵扯。 这钱她以后是能还上。但她用人家钱这事可怎么解释? 人跟她什么关系她一笔就花掉人几百万的存款? 枕溪哭着走了,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往果子藜那边去。 坐上车的时候她没忍住放声哭了出来。 等会要面对什么她完全不敢想。 她要怎么面对果子藜怎么面对齐橹? 三百二十五、倾家荡产 半路的时候,出租车抛锚了。 天上飘着毛毛细雨,看着不吓人,但11月份的天气,晚上冷风一吹,撒在人的身上,就是刺骨的冷。 距离目的地的只有一小段路程,枕溪决定走着过去。 她错估了首尔天气的变换程度,在她下车之后,原本的毛毛细雨变得狂妄放肆起来,一个躲闪不及,就被瓢泼下来的雨水浸透了头发和衣裳。 狼狈不堪,大概说得就是这样了。 站在酒店门口,看着面前似乎要高耸入云的建筑,心里害怕得不得了。 因为淋了雨,衣着并不十分恰当,门口的礼宾员拒绝让她进去。 她就站在门口,每一个朝她路过的人,都会向她看上几眼,以为她是到这避雨的流浪人员。 在礼宾员约莫要发火准备驱赶的情况下,她给方楩打了电话。 方楩来得很快,看到她还吓了一跳。 “怎么……外面下大雨怎么不带伞?” 方楩让前台给她去拿了浴巾和吹风。 “先收拾一下,别感冒了。” 枕溪把手从衣包里抽出来,才发觉上面青筋毕露抖得厉害。 “你有烟吗?”她问。 方楩带她去了吸烟室。 第一口下去,枕溪才觉得身上的温度渐渐回升一些,但心脏还是跳动地异常微弱缓慢。 “你脸色太难看了,要不先找间房间去洗个热水澡?” 枕溪摇头,强迫自己镇静下来问他当时的情况。 逃避除了让自己有片刻舒服外没有任何用处。事情还是在那里,还是需要解决。 “这事也不怪你……” “不用找借口,就是我的错。” “我们也没想到那张票会落到别人的手里。是果子藜喜欢藏着你,要当时直接跟人说来后台的会是枕溪,也不会……” “票就是从我手里流出去的,就是我的错。” “你……你为什么不提前跟果子藜说一声?” “当时距离开场还有十多分钟,我给你们都打了电话,没打通。” “我们演出之前是会集体关手机,这次要参与开场的录制所以愈发要早到后台准备。我们的电话没打通,经纪人的呢?” 这也是枕溪无法说出口的地方。 她确实不知道他们经纪人或者助理的联系方式。 方楩看她的表情就全明白了。 “你没有想过有一天会突然联系不上果子藜吗?” “你们……” “我们也不是时时跟在他身边。但助理和经纪人是能知道他精确到小时的行程。” 所以她一点,一点点的借口都没有。 “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都在上面,都僵持着。那位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只要挟果子藜和她交往。” “我去跟她聊。”枕溪站起了身。 “没用的,该说的我们都说过了。给过很丰厚的条件,也很严重的威胁过,没用的。” “我去跟她聊,她提什么条件我都应着只要不牵扯到你们,就是倾家荡产都行。” …… 敲开门的时候米未正靠在床上懒洋洋地看电视,旁边还放了一瓶喝了一半的红酒。 来给她开门的是周舒窕,看见她,问了句:“你怎么来了?” “那张票原本是我的。” 枕溪走到米未面前,问她:“你可不可以把照片删掉?” “可以啊。”米未笑着跟她说,“果子藜跟我交往就可以。” “除了这个,其他条件随便你开。” “我为什么?我不缺钱不缺权不缺身份地位我什么都不缺,只缺果子藜这样一个男朋友。” “这事要是被CL知道了……” “知道就知道了,果子藜跟我在一起我还在CL当什么练习生?” “那你想过我没有?我是对你抱着善意才没把那票从你手里抢回来,你就这样对我?” “那真是不好意思。我对你可没有什么善意。你是什么身份我是什么身份?你还参加比赛的时候我就是你的赞助商,你能红还得感谢我,你的善意对我来说很珍贵吗?廉价得要命,好吗?” “彼此留一线,日后……” “没有日后。要不是因为同是CL的练习生,你以为你现在能站在这里跟我说话?”米未挠了挠她的头发,眼睛又转回到电视上,说:“请离开吧,枕溪小姐。” 枕溪出门,和门口的人撞上。 “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对不起。” …… 和果子藜的交流比枕溪预想得还要困难。在对方的注视下,她一句正常的话都说不出口。颠来倒去的,只有对不起三字。 “方楩哥说你不是故意没通知我,你有给我打过电话,是吗?” 枕溪抿着嘴,没说话。 “你做人一向很全面通透,这样的事不可能遗漏。只是我和其他人在你心里的地位等同,所以你觉得没有刻意交待的必要,是不是?不然也不至于连我经纪人和助理的联系方式也没主动开口问过。” “枕溪,我们在一起快三个月了。异地恋很辛苦我知道,不想让距离隔阂太明显,所以我每日把发生过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你,小到买杯奶茶有没有加糖。但是你呢?我们认识三年在一起三个月,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的手机密码是什么。之前觉得你是独立自主性特别强的人,所以选择尊重你所有的个人意愿。只要你不主动跟我说,我就不问。” “是我的错。” “我是没有谈过恋爱,以为只要对你好就可以。但是身边人没有像我们这样的。有时候工作忙碌一整天没有时间去看手机,等终于把手机拿到手却发现你完全没有联系过我,你知道我什么心情吗?我不可以有心情,我还是得装作没有心情地去主动联系你。我是跟你说过喜欢一个人本来就很卑微,但是能卑微到我这个地步,很过分了。” “枕溪,我活到现在没有这样过。我11岁进公司做练习生,年纪最小,所有人都护着我。我15岁就出道,17岁就进福布斯收入榜。哪怕是有过很艰难的时期,我也没有这样过。我原本以为,我跟你在一起会很开心。其实我错了,我一点都不开心。” 果子藜哭了,说: “跟你在一起远没有自己喜欢你的时候开心。这段感情是我求来的,我怨不得别人也怨不得你了。所以现在,我们就到这里,不要再进行下去了,可以吗?” 枕溪拿手背遮着眼睛,缓缓点了点头。 “你没有一点想要挽留的意思。果然你也不开心,是吧。” “米未的事情我会处理。求你帮我拖一段时间,半个月,不,十天!请你帮我拖十天,我不会再让她要挟你。” “她提的要求我不觉得很难堪。” 枕溪仓惶地抬头,眼泪还没来得及隐回去。 “你说什么?” “我也想知道,用高高在上的态度来俯视一段感情,是什么样的。” …… 枕溪回宿舍简单收拾了行李,拿了护照就直奔机场。她跟部长说是家里出了大事,要请假至少一个月。 “你的考核……” “公司处理吧。” 徐姨第二天在家门口看到枕溪着实吓了一跳,还来不及问她突然回来的原因,就听枕溪说要把所有不动产换成现金。 她手里的不动产,就是几套房子和在0220的股份而已。 全部变卖,尽快脱手,这是枕溪的诉求。 拿到手的钱,立马先把亏欠云岫的那份补上。剩下的钱,全部拿着去找最好的会计律师金融团队。 米未这次的事情让枕溪想到了很久之前的张璇,那个给她鞋底戳钉子的女孩儿。 她们两的共同点,其毫无所谓的嚣张底气,都是来自其自身的家世和优越的背景。 要怎么对付这种人,枕溪的粉丝曾经就做过良好的示范。 她现在是没有热血粉丝为她冲锋陷阵熬夜点灯地去寻找对方经济上的漏洞。 索性她还有钱,不动产变卖后剩下的所有储蓄。拿出来,找最好的团队,去给她摸索米未家公司在经济上的漏洞。 那么大的公司,她就不信真能清清楚楚干干净净。 只要找到一点,也不用到打垮对方的地步,只要找到一点,可以威胁到米未的一点,就可以了。 枕溪在短时间内清空了外婆名下和徐姨名下的所有不动产,这件事在小范围内闹出得动静不小。好多人都来打听,枕溪究竟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要到倾家荡产的地步? 倾家荡产真的不算夸张。 枕溪现在除了外婆住着的这套房子外,什么都没了。 兜比脸都干净,一下好像回到刚从乡下来这的时候,做什么,都要看人眼色。 为了维持生计,徐姨那歇业了好几年的布拉格精品店也打算重新开起来。 枕溪嘴上说着一切都会好起来,其实心里也没底。她自己也知道以她现在的状况,可能连下学年的学费都凑不出来。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的钱花得有价值。 她的团队点灯熬油一个多礼拜,终于,找到了米未他们家公司在慈善捐款方面的一个漏洞。 三百二十六、是我的错 当年信誓旦旦宣传说买他们家多少产品就捐出一所希望小学的承诺,没有落实。 这事总共涉及到了欺骗消费者和诈捐两件事。 如果在平时,诈捐被发现的话立马弥补就可以。或者,可以就此多捐一点给自己挽回良好形象。 但枕溪赶上了,米未他们家公司最近正在准备上市的紧要当口。 在这个时间点里,只要发生一点点的小事,都会成为亚马逊上那只煽动翅膀的蝴蝶,带来不可预计的复杂效应。 枕溪松了一口气,剩下的事都交由她的律师来处理。 直到所有事情确定得以了结的那一天,她才敢给齐橹打电话。 “是你们太胆战心惊。我之前就说,拍到就拍到了,我一个大男生怕什么?再说,那女人他们家吃多了敢明着得罪我?果子藜就是不应那条件她也不敢把照片放出来。你看看你,搞那么大一出。现在好了,和果子藜分手了不说,还把自己搞成了个穷鬼。” “钱没了可以再赚……” “你就是太把自尊心当回事。人人要活得都跟你似得人类早就灭亡了还能繁衍到今天?我以前就劝过你,把那些没用的面子啊,自尊啊,早丢掉早好,省得平白拖累自己,你看我说准了吧?” “是。” “你这个人的性格,怎么说?小心翼翼又大大咧咧,看似什么都不在乎但又把一些没用的东西看得死要紧。你要活得有方楩一半的没皮没脸也不至于这么累得慌。我说你活得累不累啊?我一旁人看着都累。你说你图什么啊?” “心安。” 那边无奈地叹了口气,“现在成一穷鬼就心安了?听说你以后连学费都凑不出,你这样就心安了?” “我可以去做兼职。” “姐!我求求你,你是在国内红成现象级的艺人,你现在为了个生活费和学费要去韩国做兼职?你信不信你去的第一天就会上社会新闻头版头条?” 枕溪笑,“你也说了要把没用的面子和自尊都丢掉。人生嘛,就是起,然后伏伏伏伏伏……名誉地位金钱财富都是过去的,也不是原本就属于我的。现在能还回去,我心里也安定了。” “有些话还是跟你多句嘴。果子藜这孩子从小被人捧着长大,活得可能比你还要骄傲,这事……他也没有答应人家什么,你也别觉得亏欠他。他要是能自这事之后彻底断了喜欢你的念头,那挺值得庆祝。要一直断不了……要一直断不了我也没法。这世上人人都有自个儿的喜怒哀乐烦心事,谁也管不了谁那么多,是吧?但是我还是想问,你既然不喜欢果子藜,为什么答应在一起?” “没有不喜欢。” “你有表现出半点喜欢他的样子来吗?” 枕溪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 “我母亲过世得早,没有人教过我要怎么好好对待一个人,是我的错。” 我没有谈过成功的恋爱,我以为我表现的冷漠一些受到的伤害就会小一些。 我以为我装作什么都不在乎,就不会让人知道我心里的弱点伤疤所在。 是我的错,我没法轻易相信十多岁少年口里说出的情爱。 我以为时间长一些,情况就会好一些。 但是恰恰,没有时间来给我证明我所有的害怕都只是庸人自扰,我所有的担心都是杞人忧天。 我这样的人,是没有资格恋爱。 是我的错。 …… 这边处理好,她也要赶紧回去韩国。 耽误掉的练习和学业都需要整理。 临走的前一天,枕全来家里看她,带着他的新老婆和新儿子。 简单寒暄过后,就跟她确认房产变卖的事实。 “正如您所看到的,我现在一无所有一穷二白。” 就连这次回去的飞机票都是卢意给她买的。 “你变卖的时为什么不跟我打招呼?” “因为那些东西跟您没关系啊。” “我是你父亲,你的财产也有我的一份在里头。” “不好意思,那是我外婆的财产,跟您没关系。” 当初怕就怕这些跟她有血缘关系的,什么枕全枕晗来掺一脚,所以买房买地买这些乱七八糟东西都用得外婆和徐姨的名字。 现在来看,果然是防患未然。 “那你让我以后怎么办?” “爸,我现在回韩国都不知道能不能吃上饭,你怎么不问问我该怎么办?” “都说了去韩国读书太费钱,你不会不去?” “我的学业在韩国,您是打算让我放弃读书吗?” “现在的大学生也不值钱。” “我花我自己的钱,我爱在哪里读书就在哪里读书,我爱读到什么时候就读到什么时候。你管得着吗?” 枕全还是以前的脾气,一听到不顺耳的话就狠狠把手拍到桌子上。 枕溪以前还会被吓到。现在?只关心她家桌子有没有坏。 “枕晗什么时候死得?怎么没通知我来见最后一面?” “你说什么?” “她要是没死您怎么不管她要钱?我现在把话放这里,我一分钱没有,以后也不会再给您一分钱。您要是不高兴,就去老年委去电视台告我,如果法律把您判给我赡养,我立马就带着您到韩国要饭去!” 枕全摔门走了。临走前他那新儿子,叫枕星辰还是枕月亮地看了她一眼,说: “姐姐,有句话叫莫欺少年穷,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吗?” “你去看看林慧的下场,就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了。” 这次回来偶然听说,枕晗跟云氏解约后就不知去了哪,很长时间没有出现在公众面前,自然也管不了林慧和她那瞎了一只眼的哥。 林征的毒瘾还是没有戒,想吸毒的时候就跟林慧要钱,要不到就打她,听说有次生生拿板凳敲断了林慧一条腿。 林慧现在就拖着自己的残腿,一边靠捡垃圾水瓶为生,一边还要受着她儿子时不时的毒打。 听说精神已经不大正常,时常能看到她脱光衣服在街上乱跑,已经被派出所抓进去管教了几回。 枕溪是没抽出空去瞻仰一回。但想一想,亲闺女好歹也曾是个大明星,她亲妈晚年落到这种下场,也不知道该说枕晗不孝,还是报应来得太快。 枕溪临走前跟徐姨说: “哪天林慧要是被他儿子打死了,或者沦落街头饿死了,你一定告诉我,我一定回来瞻仰她最后的风姿。” …… 枕溪回去了。 一个月前,她还是小有资产的富庶学生。一个月后,她成了一个食无着落的贫困练习生。 回韩国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小郑给她介绍兼职。 “你能做什么啊?” “我什么都能做。” 于是烤肉店打工,穿玩偶装发传单成了枕溪的日常。 Lionel把借条递给她。 “还差20万美元。” “哪多出的这20万?” “那项链的钱是我跟人家借得,我还回去的时候可给人算了利息,多给了一百万人民币,换算成美元就十五六万。这钱不得你出?” “你借得高利贷?高利贷也没这么吓人的利息。” “少废话,你出道就把你的工资卡给我,什么时候还完什么时候了事。你看看,要不是你我会沦落到今天这种地步?现在连个西瓜都吃不起的我,跟条咸鱼有什么区别?” “我就是心善,我当时要是不多事不管你,我现在日子滋润着呢。我能每天训练完还去打工?我能跟我男朋友分手?我能瞬间倾家荡产变成个穷鬼?闵禹辰,你欠我的多了去了。这些全部用真金白银来还,你出道就把你的卖命钱给我!” …… 闵禹辰出道了。 枕溪在兼职的店里看到他穿着漂亮衣服上节目,享受着粉丝的簇拥尖叫,真是又高兴,又气。 高兴一个优秀的少年走上正确的路。 气这人的花路是踩着自己脊背过去的。 索性这人还算有良心,粉丝送得牛奶牛肉零食什么的也会全部拿来给她。 就是CL的分红太慢,暂时看不到什么实质性的回馈。 枕溪还是要上学练习兼职三头跑,还要受着其他人的白眼和嘲笑。 闵禹辰没出道前,她枕溪过得有多潇洒自由,天气热的时候一天一个西瓜不知羡煞多少人。 反倒是闵禹辰一出道,跟人分了手不说,还得去做兼职自食其力。 果然,CL出道必分手的魔咒在两人身上再次应验。 甚至,比起之前的很多对情侣来看,她枕溪还是其中最惨的那一个。 别人怎么看她怎么议论她枕溪倒是无所谓。 以前富足的时候谈梦想谈未来是很轻松的事,好像勾勾手,梦想就触手可及。 现在比起梦想,更重要的是每天的生活和学费要怎么筹得。 从神坛跌落的那一瞬间,朋友反而多了起来。 大家都吃五谷杂粮,谁也不比谁金贵。 讨厌她的人依旧讨厌她,但不怎么来找茬了。现在唯一还跟她不对付的,只有依旧留在CL的米未。 枕溪也不清楚对方究竟知不知道他家诈捐那事出自她的手笔,反正自那次之后,米未对她的敌意呈几何倍数增长。 但凡打听到她在哪里做兼职,她一定会带人过来大闹一场好叫枕溪丢掉工作。 平时在练习上针对她也比较多,联合着其他本来就和她就有罅隙的同胞。 好像她留在CL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要练习出道,而是单纯地,想要有更多的机会收拾枕溪。 不过适得其反的是,她们那么明显的排挤反倒把枕溪给挤进了CL练习生里最主流的核心圈。 这个传说中没有外国人打入过的韩国本土圈。 三百二十七、煤气中毒 繁忙紧凑的生活会让人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枕溪也是突然猛地一转念,才发现自己在某个瞬间升上了大二。 也是从越发流利的韩语中体会到自己在韩国呆得年头。 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发生了很多事。 一年多的时间里她们进行了十多次考核,她稳定地在中段偏上的位置徘徊。 很不引人注目又不会被导师们指责一个位置。 因为她没再进行过舞蹈方面的考核,大家也就觉得她真的因为身体问题放弃了这一块的训练,倒是声乐实力还在稳步提高。 在这一年时间里,CL走了很多练习生,也重新进来了很多练习生,总人数还是维持在原来的水平,不过竞争倒是越来越激烈。 出乎意外地是周舒窕还在练习生队伍里,米未也还在。 她们两个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达成了一定要出道的雄心壮志,每次考核都还算认真的准备,成绩也还不错。 当然,她们对枕溪的敌意也因为她和韩国练习生日渐融洽和谐的关系而变本加厉起来。但也因为韩国练习生的帮衬,枕溪也没受过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被排挤得最为严重的,反倒是minor。 有段时间她脾气有些暴躁焦虑,很容易和旁的练习生产生冲突。 枕溪劝过好几次,效果不大。 最终,她因为厌恶这种氛气氛而选择了从练习生宿舍搬出去。 眭阳给她在外面找了间房子,她就住在那里。 有时候眭阳十天半月不回来,枕溪会抽空过去看上几眼。 Minor这孩子的本质和外表给人的感觉截然相反。 看上去是个独立自主的cool girl,实际上是个生活难以自理的小可爱嗲精转世。 眭阳不在的时候,枕溪就要肩负起给她检查煤气管道换灯泡和修水管的任务。 本来也是以前会做的事,举手之劳。 可能也因为做这些,minor对她也日渐依赖起来,会频繁地给她打电话,说一些絮絮叨叨的事。 同样的一件事,她在一天之内能听到三四次,每次都一模一样的话,而对方也没觉得有任何不对的地方。 大概就是从这个时候,枕溪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在心里萌芽。 听说缺糖和碳水会导致脑袋反应迟钝,所以在枕溪的眼皮子下,她都会很用心地盯着对方吃饭。 “你下班能来看我一趟吗?” 值班的便利店要到晚上11点才交班,枕溪在差不多10点半的时候,接到了minor的信息。 “有事吗?” 她要是去找了minor再回宿舍会很麻烦,很晚了已经。 “眭阳今天又跟我说分手。” “又吵架了吗?你们两经常吵架也经常这么说,也没有哪次真的分过。” “我觉得他这次是认真的。” “你每次都这样说。” “可是这次真的是认真的。” “他不在韩国吗?” “在,但是没来看我。” 也不能给眭阳打电话询问这次吵架的原因过程,枕溪只有决定下了班过去一趟。 “你能给我带瓶草莓牛奶吗?” “是的,公主大人。” 从楼下往上望的时候灯是开着,但窗户关得很紧,敲门没有回应,打电话倒是能听到里头的响铃声音。 “minor?你在吗?” 问了好半天,还是没人理会。 “minor,我给你带了牛奶,我开门进来了。” 枕溪打开了按键锁,想着minor要是睡着了的话,她看一眼放下东西就走。 门打开的瞬间,她就被扑面而来的窒息味道逼得倒退摔在墙上。 那种浓烈的,属于煤气瓦斯的味道,根本让人喘不上气。 枕溪拿袖子捂住口鼻,脑子愣了一愣,心跳倒是突然跳快几拍。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她瞬间往屋里冲去。 Minor一眼就能看见,就躺在沙发上,一点动静没有。 “minor!minor!” 她喊了她好几声都没有得到回应。 枕溪再没来得及管她,她迅速把煤气阀门关掉,然后打开屋里所有的通风设施,给急救中心打电话。 然后才把minor移到窗户旁边,把她的衣服扣子解开。 这一解开,就看到了她心脏位置处的一道疤。 Minor平时喜欢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就是夏天也不穿短袖和热裤,这道疤痕,枕溪还是第一次看见。 在等待救护车来得时间里,枕溪猜测,minor应该是忘记关闭煤气,所以在沙发上睡着的时候吸入了过多一氧化碳导致昏厥状况的出现。 但凭她的知识和经验也没法判断煤气中毒的情况。 枕溪给眭阳打电话。 “minor在家煤气中毒,救护车马上就到,你直接来医院。” 救护车来得很迅速,枕溪跟着救护车到医院。minor刚被送进急救室,眭阳就到了。 “怎么回事?” 枕溪把今晚发生的情况一说,就见眭阳痛苦地捂住了额头,还有一声长叹从嘴里发出。 怎么会是这个反应? “你别担心,中途医生抢救的时候她有清醒一会儿,煤气中毒的程度应该不深。” “知道了。” 眭阳在长椅上坐下。 “我想问你,她之前是有做过什么心脏手术吗?刚才医生急救的时候问过我,但我没法回答。” “你看见了?” 枕溪点头。 “她腿上那些呢?” “腿上什么?” “她腿上也有很多和心脏位置相同的疤,你没看见吗?” “什么?” “那是她自己拿刀划的。” 枕溪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加重语气又问了一遍。 “什么?” “minor有精神疾病你知不知道?” 枕溪慌张无措地摇头。 “你没有觉得她记忆力有问题?有时候说话颠三倒四,然后会颠来倒去的重复?” “是有……” “你有没有经历过,你昨天和她去吃饭,她今天就不记得的情况?” 枕溪点头。 她以为那是练习太繁忙或者低血糖导致。因为她自己有的时候也会不记得昨天发生过的事。 “你觉得这次是单纯意外导致的煤气中毒吗?” 枕溪在背后绞紧手,不愿意往深处想。 “不……不然呢?” 经眭阳这么一说,枕溪才觉得心惊。 现在还是炎热的天气,minor在客厅睡觉为什么要把屋里窗户全部紧闭?而且,minor平时从不生火做饭,她因为什么要把煤气打开? 不是泄露! 枕溪去关煤气的时候检查了,不是泄露,就是阀门被打开没关上。 “你……你说得不对……如果……如果她真的想……她为什么不把门给反锁起来。她之前还打电话给我让我去看她,她是知道我会去的。” “她锁了门你要怎么救她?” “什么?” “她也不是真的想自杀。” 枕溪完全,完全弄不懂了。 “她就是知道你会去,知道你大概在什么时候会去才做得这事。她算好了时间,能让你在差不多的时候发现她。” “可是我去的时候门锁着,我要是就这样走了……” “你不是知道她家密码?” “但我也有可能……” 对了,minor让她给带草莓牛奶,她是不可能把东西就放在她家门外。她是一定会把东西送进去,哪怕屋里无人应答。 “什么?” “为什么?” “她为什么要这样?” “你以为谁自杀都给你似得,特实诚地拿刀往自己动脉上划一道茬子?” 眭阳冷笑道:“聪明的人假装自杀都是找吓人又不会对自己有实质性伤害的办法。你看你拿刀划在手腕上有多难看。你那时候是不认识她,不然她就会教你,把刃口划在大腿上,只要不穿过短的裤子就看不出来。” 枕溪脑子里还是一团乱,什么都想不清楚。 “除此之外,还有吃安眠药,但是控制剂量。打胰岛素前补充热量。你以前化学那么好但是不实用。你看她,估计今天煤气泄露的速度她都有精准计算过。” “她这么做的必要是什么?” “威胁我啊。她在韩国无亲无故,她要出了事除了我谁会担心?“ …… “眭阳今天又跟我说分手。” 枕溪突然,想起了minor之前跟她说得话。 难道今天这一出就是因为这个? 看眭阳的样子,也不像是第一次经历这个。 枕溪有太多问题想问,但又汇总不出一个具体的概念。 “以前都是直接给我打电话,现在多了一个你,倒是比以前更方便了。以前我要不在韩国,她还没什么办法。”眭阳说着,脸色就是一变。 “所以我最讨厌来韩国!” “为什么?” 眭阳叹气,“一点办法没有。今天发生的事她明天就会不记得。她到现在也不清楚她身上的伤疤是从哪里来。” “医生……” “医学上没有办法攻克。比起精神上出现问题来说,她更多的毛病是出自心里层面。” “从什么时候开始?” “四年多前。” “有什么原因吗?” “四年多前,她和闵禹辰分手和我在一起。” “这有什么联系? “你以为她一点都不知道闵禹辰家里的事?” “怎……怎么会?” “闵禹辰他爸自杀的时候从楼顶跳下来,正正好砸在她面前,溅了她一头一脸的血。” “闵禹辰……” “当时闵禹辰在国外,这事他到现在都不知道。” 三百二十八、四年秘辛 抢救得很及时,minor没有出现太大的问题。第二天早上的时候,她就清醒了。 枕溪去看她,她问她: “你怎么会来?” “你还说,你昨晚可吓死我了。” “我听眭阳说了,我睡着的时候忘记关煤气阀门,还好你来得及时。” “要不你还是搬回宿舍吧,你这样一个人住在外面……” 从眭阳那里了解到,minor的情况有点像是双重人格或者创伤后遗症之类。 即受到刺激后的性格和举止行为会呈现和平时截然不同的表现,以及会选择性忘记让自己不开心的事情。 “如果是因为被闵禹辰父亲自杀这件事刺激到的话,我觉得还是由心理医生介入治疗会比较好。” 在了解过事情后,枕溪给出了这样一个建议。 “minor小的时候,一家人开车出去玩,路上遇到山石滚落,坐在前排的父母当场被砸得血肉模糊,反倒是在后排的她逃过一劫。她小时候就接受过心理干预和治疗。闵禹辰父亲的事,是等于直接把她内心深处最恐惧最害怕的情绪再次拉扯挖掘出来。” “但她现在这样……” 枕溪想说,minor负面情绪爆发时的行为并不是简单地不高兴发脾气或者怎么样,而是选择了最危险的自残自杀行为。 “从她第一次把塑料袋套头上打算捂死自己到现在,已经四年了。你知道她每次这样做的由头是什么?” 这个情况枕溪已经了解。 “你跟她提分手。” “提什么分手?”眭阳哼了一声,“我们又没有在一起交往过。” 因为这句话,枕溪半边脸都痉挛了。 眭阳坐在安全通道里,摸着黑点起了一枝烟。 “我和她,和闵禹辰是同期进CL的练习生。你现在经历的那些排挤孤立什么,我当时都经历过,过程比你要惨得多。” 眭阳笑,“当时人生地不熟又完全不会韩文,平时能说上两句的,只有同是外国人的同期生minor和闵禹辰,当时他们就已经是恋人关系。” “时间长了,就成了彼此关系很不错的好朋友。Minor那会儿的性格还和现在有些不一样,特别要强又特别倔强,一身正气完全没处使。那时候我有什么被其他练习生……都是她去给我出头,插着腰和人对骂十多分钟。你看她现在人缘不好,也是那时候造下的祸根。” 眭阳见枕溪表情不对,就能猜出她现在心中所想。 “你是不是觉得我特不要脸抢兄弟女朋友?” 枕溪没说话。 “她和闵禹辰感情很好,我不可能介入得进去。” 眭阳抽了口烟,像是陷入过去的回忆里。 “闵禹辰和我一起进了EJ出道选拔,当时已经拍了宣传照,就等着最后出道的时候,他和minor因为一点小事闹到分手。当时其实就是闹着玩,原本以为过段时间就会和好,也就是那个时间,闵禹辰家里出了事,他急忙去了国外处理什么,只有他父亲留在韩国。Minor知道了事情后,带着我去拜访他父亲的公司。刚从出租车上下来,我还在付钱的时候,他父亲就往几十层高的楼上跳了下来,生生砸在minor面前,溅了她满身的血。她愣了几秒钟,就晕了。” “照你这么说,minor应该很喜欢闵禹辰才对,但是她跟我说……” “说和闵禹辰是不懂事时期的不懂事感情是吧?她从医院醒过来的时候就这样,知道自己跟闵禹辰交往过,但是完全不记得闵禹辰家里的事和自己喜欢闵禹辰这件事。因为那段时间我在医院照顾她,所以她可能自认为,也可能趋利避害地记忆替换后,认为我才是她男友。” 眭阳碾灭烟头,又重新点起一根。 “我那时就跟她解释过,然后,就出现了她用塑料袋想闷死自己的事情。” “等闵禹辰回来,就看到她亲亲热热粘着我。家里出了那样大的事,他身上突然背负了很多的,足以压垮他的债务。就这样,也只是喝醉酒跑来我面前大哭,让我对minor好,也让我不要把他家里的事告诉m她。他以为她不知道,怕她知道后会生出些什么古怪心思。” “所以闵禹辰就跟公司说,放弃出道。” “当时医生跟我说,说minor的这种情况是暂时的,等哪天她自己想起来就好了。所以,我默认了她认为的这种恋爱关系。承认自己是她男友,除此之外再没其他。我看她平时生活练习都没什么问题,也开开心心了一段时间后,就又找了机会跟她说这事,然后……” 眭阳又吸口烟,“然后就出现她当着我面拿刀子划自己心脏的事。” “之后……之后就有一段时间不敢再提。接着,又观察了一段时间,每次,只要我以为她痊愈的时候,她又会因为我的一句话故态重发。中间还因为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她奶奶的离世,这种情况变得更加严重。” “知道这事的人也跟我说,说我没必要这样,minor的事和我也没多大关系。也有狠心一点的人会说,把她直接送进精神疗养院就好了。但他们不是我,他们不会知道我初来韩国的那段时间是怎么熬过来的。所以我懂你为什么看重闵禹辰。当你四面树敌举步维艰被恶意包围充斥着的时候,突然有个人,能给你一点点的帮助和善意,你就会像抓着冬天里的火把那样抓着人家。” “有的时候太累了我也会想,想着不要管了,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但,但每当有这个念头出现的时候,我就会特别想抽死自己。我的眼前,立马就会浮现那时候的12月份,首尔冷到能冻死人的时候,我因为踩到楼梯上的弹珠滑倒崴到脚的场面。” “那个时候临近出道选拔,这事我完全不敢跟公司说,怕他们觉得我的身体情况不能进行选拔考核而直接把我从名单里划出去。那时候,是闵禹辰和minor陪着我去医院。我一个一米八几的大个子被闵禹辰背着,就这样爬楼看病拍片子。凌晨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没法打到车,零下十几度的天气里我们三个靠在一起取暖。那个时候还开玩笑,说要一起出道一起大红,一起给对方应援。” “为什么不跟闵禹辰说,说minor的事。” “我要怎么跟他说?他为了还清债务放弃了出道,抛下了自尊,我跟他说minor的事,等于把一个女孩子之后的人生完全压在他身上,那他这辈子就算完了。而且我又要怎么跟minor解释,她会觉得是我抛弃她,难免又会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 “我也曾经试图说服我自己,就这样放任不管吧,反正每天都有人要死去,多一个minor也不要紧。” “这是畜生才会有的想法。” 枕溪跟他要了一根烟,点上,问他:“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你和果子藜的事情我知道,我很清楚你们吵架分手的根本原因是什么。前有云岫后有我,一个比一个渣,你不敢相信情爱也正常。在这个方面我对你很愧疚,我想我不把事情说清楚,你以后再遇到其他人,还会出现跟这次一样的情况。” “我知道你很生气我为什么要在跟minor交往的同时还说着要娶你这个事情。这事确实不地道,连眭喜,我亲姐都没法认同。我现在想跟你说清楚,也不是希望你能理解或者什么,只是想告诉你,我不是故意骗你。” “Minor出事的时候医生告诉我,她的情况只是暂时。只要不再受到刺激,这样的情况会一天天好转起来。我信了他的话,以为她在某一天就会想起自己喜欢闵禹辰这件事而不再需要我。是我浅薄,觉得我帮助她和我喜欢你并不冲突。” “李明庭之前打电话过来的时候被minor接到,我没法详细跟他说,对他而言只是一个陌生人的故事,我只能用最蹩脚的借口回答他,说是因为压力大和孤独寂寞。这一点是我思虑不周,说那话的时候,我没想过这件事会一直持续四年直到今天。” “上次的事也是我骗你,我姐并没有说过那样的话,她一直都很喜欢你。她只是在知道了minor的事情后,也做不到说服自己说服我完全不去理会一个年轻女孩子的生命。她觉得没有立场见你,所以选择避开。剩下的话,都是我本人杜撰。” “那个时候,minor已经开始察觉到我对你……这是比我直接跟她说分手或者什么更强烈的刺激。在那样的情况下,我没有其他的办法,只有选择那样处理。包括minor的那只猫,其实是闵禹辰送得而不是我。担心它丢,也是因为那段时间我忙于海外巡演,怕minor受了刺激没人收场。” “枕溪,你以前吃了很多苦,你从很久以前,就一直坚信这个世上除了你外婆没有人在爱你。你因为亲情缺失导致的偏执固执和不自信已经成形,要改变是很困难的事情,是我们做得不好。” “你喜欢云岫,但是他骗你利用你,因为他,你在自己心上扣了一把锁。我口口声声说喜欢你要娶你,但也同时和别人交往着,你再次被欺骗,又往心上套了一把锁。” “你和果子藜交往我是赞同的,那孩子对你的喜欢是比起我们更加纯粹。但之前的事情确实发生过,对你的影响也明目张胆地放在那里,你做不到忽视和不去理会不是你的错。我对你很抱歉,对果子藜也很抱歉。” “出于我的层面,我还是想跟你说,男人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不堪。起码喜欢你的男人,没有你想象的那样不堪。如果能因为我的这些自我剖白而就此解开我给你套上的那把锁,我会非常感恩。” “人生的路还长,比起曾经希望你能嫁给我的愿望,现在更希望你能活得开心自由才是。” 三百二十九、莫比乌斯 枕溪做梦梦到了捆在心脏上的三把锁。 三把锁都有属于自己的名字。 一把叫背叛。 一把叫欺骗。 一把叫欺瞒。 三把锁也对应着三个人名。 饶力群,云岫,眭阳。 她能看到,属于饶力群的那把锁已经被她自己解开,上面只留下一点不深的印迹。 属于眭阳的那把锁,也在今天解开。链条从心脏上滑落,跌倒到了深不见底的漆黑深洞里,无影无踪。 “之后呢,你打算怎么办?” “闵禹辰也出道稳定了下来,这事会告诉他,跟他商量。” “还有一件事,为什么让minor继续在CL做练习生?” 她的情况…… “只是为了让她高兴。她要是能出道,去年就会成为新女团的成员,没有必要等四年时间。” “你也不必太紧张,你认识minor时间也不算短,她除了有些时候记性会不好外,平时跟常人也没什么两样。眭阳苦笑,“只要我不刺激她。” “她的情况会好起来吗?” “谁知道呢,也许明天,就好了。” …… minor出院就搬回了练习生宿舍,在跟公司商讨过后,枕溪搬去了和她住在一起。 被排挤得最严重的两名练习生住一起,颇有点互相取暖的意味在里头。 时间也就这样平平凡凡地过。枕溪还是照常地,宿舍,练习室,打工场所三点一线。 一晃眼,又是小半年过去。 眭阳忙于自己的电影事业也没机会刺激minor,在闵禹辰态度也逐渐和缓友善的情况下,minor每天活得还挺开心。 枕溪也觉得现在的生活很放松安逸,闵禹辰越来越红之后,还她钱的速度也快速频繁起来。枕溪手头宽裕之后,生活的压力学业的压力也跟着好转许多。现在的兼职找在了大学校园附近,是给一家书店当收营员,工资不高但工作轻松,因为每天跟形形*的年轻学生接触交流,她觉得自己的心态也开始慢慢平和放缓下来。枕溪很满意,但也有一点点小的遗憾—— 如果没有讨厌的米未和周舒窕整天在面前晃悠就更好了。 这不,这天晚上结束兼职回寝室,一打开门,就发现一张A4纸从门缝中掉出。 枕溪都做好了又看到什么恐怖图片或者骂人脏话的准备,却出乎意料地发现纸上只有一副画。 类似简笔画之类的涂鸦,但配色全是黑红,让人看到只觉得会不舒服。 “这东西什么时候塞进来的你知道吗?” minor接过她手里东西看了几眼,摇了摇头,说:“肯定又是米未她们,不知道在搞什么名堂,之前塞恐怖图片就被警告过,怎么现在又给塞这些东西。这都画得什么?” minor皱起眉仔细端详了许久,“人不像人,羊不像羊,牛不像牛。这红叉叉和黑圆圈又是什么意思?” “不管她,一会儿我塞回她们门缝里去。” 枕溪拿走那张纸,悄声去到了和她们同一楼层的另一边,几乎和她们房间在对应位置的,现在属于米未和周舒窕的寝室。 她把那纸对折后,塞进了对方寝室的门缝里。 回去之后她跟minor说:“这种人就是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以为只是一时兴致升起的恶作剧念头,没想到第二天差不多在同一时间,枕溪又在她们寝室门缝里发现了同样的东西。 还是普通A4打印纸,上面用红黑笔触画了一些东西,内容和昨天不一样。 这次能明显看出这张画的内容,一红一黑两个人物,一个羊头人身,一个人头羊身,中间用了一个鲜明的红叉连接。 老实说,这画比之前塞过来的什么口鼻流血的女人图片或者血肉模糊的解剖照片还要让人心里不舒服。 “我给她们塞回去。” minor悄无声息地,又把这张纸塞回给了米未。 为此,米未当天就杀来她们宿舍就这事跟她们大吵一架。 枕溪和minor的反应很一致,拒不承认,于是她也没有办法。 第三天的时候,又收到一张,这次画了两个黑色羊头。枕溪没什么犹豫地,又给塞了回去。 事后想一想,这大概就是狼来了的故事,如果不是米未和周舒窕以前常干这这种事,她和minor在收到这东西的第一瞬间也不会就联想到对方身上。 第四天,第四天发生了一件很重要的事,让枕溪暂时没有时间去理会米未她们的恶作剧。 CL在当天早晨来练习生部通知大家,说一会儿可能会有重要客人来训练部参观,希望大家无论看到什么人,认识的人或者不认识的人都要保持微笑问好。 这事不是第一次,CL在全球都有着关系良好的合作伙伴,也会有人来训练部参观。通常,她们就是该做什么做什么,人也不会到练习室里来看,影响不大。 但枕溪没有预想到的,是这些人会在早课结束准备吃中饭的时候过来。 而比较尴尬的,是她那会儿正在跟米未吵架。 吵得内容,就是这几天收到又塞回去的图画。 米未说枕溪神经病,枕溪说米未脑子瓦特,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互相diss着,不知道怎么,就吵到了宗教信仰上。 米未说枕溪这样的人得不到主的庇佑,说她是被上帝放弃的人之类。 枕溪为了吓唬她,开始吹嘘自己是道教真传黄裳转世。 客人到的时候,她正踩椅子上比划着吓唬米未和周舒窕。 “我跟你说,你死后下得第一层地狱,是寒冰地狱,你会被活生生冻死,然后再去到烈火地狱被活活烤死,再然后,你就会到刨腹地狱被撕开肚子,撕开肚子不算,你还会被传送到剖心地狱挖去心肝,最后,你这样嘴欠又聒噪的人就会进入拔舌地狱被人扯掉舌头。” 米未瞪着她的样子像是要哭,枕溪还继续补充着:“我跟你说你还别不信,知道我之前比赛为什么能拿第一吗?那我都是算过的,我参加比赛前在家里开了个坛,把剩下129位姑娘的气运都吸收在我身上,所以你看,我讨厌的人都没有好下场。你知道我宿舍里为什么挂着宝剑吗?就是为了斩你这样的小人……minor你扯我做什么,我还没说完。” “贫道看你印堂发黑,眉间带煞,这一周你必遭大祸。要想逢凶化吉,必须找我给你开光。哎呀minor,你扯……” 枕溪说不出话来了,因为她已经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嗤笑声。 电光火石之间她还在想,能听懂她这一连串跑火车吹牛并发笑的人,必然,是个中国人没跑。 她迅速从椅子上跳下来,带着尴尬羞愧不好意思的念头回身,然后就看到了一群老熟人。 李快,李河,潘姐,霍林启,以及—— 云岫。 原来今天来得重要客人是他们。 枕溪全脸都在痉挛,太阳穴跳动地快撕破脸皮往外蹦。 她先是看到赵老师,金部长以及公司一众高层的无语表情,后又在minor反复扯手的提醒下,才反应过来给人鞠躬问候。 笑应该是霍林启笑得,只有他脸上的表情藏不住。 潘姐和李河都是一副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李快眼鼻观心不关他事。 站在人群最后头,被赵老师陪着的云岫,倒是一点表情没有。 “那边,就是我们的声乐教室。云先生,请!” 赵老师及时打岔,把这群人引向了旁边的出口。 “我看你才是命中犯煞吧!” 他们才走,米未就跟她说了这么一句。 “不信就算了,我外婆在当地可是有名的神婆。你以后别有事没事出现在我面前,不然我……” “你怎么样?” “你!你走着瞧吧。” …… 这次见到云岫是时隔了快三年之后。 和留在枕溪印象里,最后一次见面时候的那位,完全不一样了。 具体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上来。 好像更贴近上辈子在电视里看到的,云氏总裁接受采访时的模样。 也对,他现在就是云氏总裁没错。 国内知道他的练习生都在他走后讨论起来。 “他就是云岫?云氏现在的董事长?这么年轻?” “人家本来就年轻,接手云氏的时候也才二十二三岁,现在也就二十五六左右。” “这才是钻石王老五吧。不过他结婚了没有?” “你没看八卦新闻?” “什么八卦新闻?” “一直都有小道消息说他是那个。” “哪个?” “gay!同志!” “啊?不会吧。” “不然怎么一点异性绯闻没有?他混娱乐圈的,又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你觉得没有几个绯闻女友或者情妇正常吗?” “不过那是人家的个人喜好。可惜,怎么长得帅又有钱还年轻的男人都好这口。女孩子是有什么不好?” “枕溪,你怎么不说话?” minor的开口打断了枕溪听八卦的动作。 刚才这几位说得话她怎么听怎么耳熟。印象里,好像上辈子也有人这么在她耳边这么谈论过。 果然,生命宇宙世界都是一个逃不开的莫比乌斯带,怎么绕,都还是会在那个曲面上往返行动。 三百三十、祭品 米未的恶作剧还在继续。 枕溪晚上结束训练的时候回去,发现对方变本加厉地在她们宿舍门旁边墙上画了一个黑色的倒五芒星。 联系上米未今天白天跟她扯得一堆圣经知识,枕溪立刻,就觉得这个倒五芒星画在她们宿舍门口就是为了诅咒她们。 这个绝对不能忍。 枕溪用小刀把墙壁上的符号去除掉后,又让minor找了贴纸给它彻底糊上。 然后,趁着米未和周舒窕还没回来,自己带了马克笔去到她们宿舍门前,在相同的位置,原模原样地给她们画了一个。 本来以为就是小女生因为互看不顺眼搞出的恶作剧。枕溪意识到不对劲,还是在这事过后的第三天,在书店做兼职的时候,听来买书的学生谈论到,今天是什么教的什么集会日。 原谅枕溪的韩文水平没法正确翻译出那个教会的名字。 枕溪好奇,多了句嘴就问了句:“你们没去参加吗?” 韩国是个多宗教的国家,绝大多数人都有宗教信仰,在这个方面也虔诚得紧。 “疯了吗?”小男生先说了句,然后问她,“你知道那是个什么宗教吗?” 枕溪摇头。 “这个宗教在韩国没有定义,但在有些国家是被定义为邪教并进行铲除的。这样的集会我们怎么敢去?” “为什么被定义为邪教?” 枕溪那时候还以为可能是跟每个国家的国情不同有关。 “这个宗教有活祭项目。” “活祭?” “就是用活人去献祭他们信仰供奉的神。你们中国在远古时候不也有这样的事情。” 这么说枕溪就能理解了。 “不知道今年有没有找到祭品?” “不知道又是哪个倒霉鬼。” “选择祭品有要求吗?”枕溪问。 “听说要经过提前的勘察和踩点,一般是由基础教众向上级推荐,上级来确认过后,像他们的法师之类派发任务,然后由法师给祭品发合格证书。” “这么复杂?” “你很有兴趣吗?” 她其实就想哄着人家买几本书而已。 “那我仔细查过资料后再跟你说。” “不……” 话没说出口,人就已经跑没影了。 韩国小男生都这么热情吗? 要下班的时候,她又见到了那位小男生,他手里拿着个iPad,准备跟她说那个献祭的问题。 枕溪原本想赶紧打发了好早点下班,可是一扭头,不小心地,就看到了对方iPad上的图片。 红黑色,山羊头,倒五芒星。 “这是什么?” “你说这个?这就是他们教会的代表标志。” 枕溪心脏开始砰砰跳个不停。 “你说说,活人献祭是怎么回事?” 枕溪放弃了打烊的念头,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就是每年到今天这个时候,是他们教会的集会日,在这一天,就必须供奉至少一个活人给他们信仰的神。在这之前,她们最初级的教徒就会四处物色献祭目标,我也不清楚她们挑选祭品的条件是什么。总之,教徒物色好以后,就会跟他的上级汇报,他的上级来考察之后确定了,就会让教徒给祭品派发合格通知书。” “通知书是什么样的?” “我又没见过,但应该绕不走这些标志符号。” 枕溪听到这,整个心完全凉透了。 “然后呢?” “发够几天后,教徒就会给法师留下一个符号,告诉他具体的地点,法师就会根据符号来把祭品带走。” “集会日是今天吗?” “是今天。” 枕溪立马给minor打电话。 “你在哪?” “公司总部。” “你呆在人多的地方,哪也别去。” “怎么了?” “我觉得……我觉得出事了。” 米未和周舒窕一夜未归,直到现在还联系不上。 在确定这事的第一时间,她就冲到了CL公司总部。 这事必须立马知会公司高层,然后联系大使馆。 她就是再讨厌米未和周舒窕,再希望她两消失落个清静,也没有生出过想让对方去做活祭的想法。 如果不是她和minor把那些东西误以为是米未的恶作剧给她塞回去,现在成为祭品的就该是她们两了。 枕溪慌慌张张地跑到公司总部,差点被迎面出来的云岫撞到地上。 “你这是做什么?” 金部长扯住她,表情很不高兴。 枕溪越过她看向了赵荣真,说: “老师,出事了。” …… 公司第一时间报了警,也第一时间联系了中国驻韩国大使馆。 米未和周舒窕就是消失了,没人知道她们去了哪里。 枕溪和警务人员一起检查监控录像,能明显看到昨天夜里,有两个身披黑袍的人出现在她们宿舍走廊。 她们宿舍是自动门,需要刷卡才能进入,这两位怎么进来的,完全不知道。 而更让枕溪毛骨悚然的,是她在监控视频里看到,那两个黑袍人先是走到了她和minor的宿舍门口,还在门口呆了一段时间像是寻找什么,然后才转身去到米未和周舒窕宿舍门前。 枕溪知道他们在确认那个黑五芒星的存在和位置。 他们打开了米未寝室的门,走了进去,一段时间后,扛着两个麻包出来。 被麻包装住的人,一点反应没有。 枕溪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差一点,差一点被带走的就是她和minor。 “能看到给我们宿舍塞图画和做标记的人是谁吗?如果找到她……” 给她们塞图画和做标记的就是CL的练习生,平时很不打眼的一位,也是从昨天开始,就呈现出消失的状态,谁都无法联系到。 警察开始调查。 但再过一个小时,今天这一整天就算结束,而那个教会的集会日也一起结束。 枕溪很不安,但除了相信韩国警方外,她也没有半点办法。 米未和周舒窕在第二天还是没有被找到。 枕溪和minor去吃饭的时候,会被知晓这件事的人指责,说她们才是造成这件事的罪魁祸首。 “分明你们两个才是祭品!” “为什么要拖累别人!”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恶毒!” “贱女人!” 枕溪拉着minor坐下,全装作没听到。 如果不是米未平时总搞一些神神叨叨的恶作剧,如果不是她有事没事给她们宿舍门缝塞恐怖图片和骂人脏话,她和minor能在发现这些东西的第一时间就联想到她们身上? 那话怎么说来着?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这事她愧疚吗? 其实也还好。 米未和周舒窕会出这样的事,说白了跟她们两关系不大。 这事为什么会发生? 难道不是邪教泛滥,治安不善和人心险恶的缘故? 又不是她和minor组织的教会,也不是她和minor物色的祭品,更不是她和minor绑架的人家。 这些人也是因为平时就讨厌她们,所以逮着机会就把那什么盆子往她们身上扣。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不要理就好了。 这事发生的第二天,潘姐特意来公司找她,问她要不要回国避一段时间。 “你原本就是被选定的祭品,万一他们的集会根本不是一天,而是一个月半把年呢?我看你们那宿舍的管理也不好,人家轻而易举地就混进去了。你在这还是太危险了,还是回国避段时间。” “你怎么知道我是被选定的祭品?” 就算新闻报道了也没讲得这么详细。 潘姐一梗,然后拿明显就在撒谎的表情说:“你们老板告诉我的。” 枕溪也懒得去计较消息的来源。 “他们要真的非我不可,我就算回国也会被逮回来的。” “怎么可能?回国我给你安排十来个保镖,24小时全天候地跟着你,寸步不离。” “你们什么时候离开?” “明后天。” “一路顺风。” “你就跟我们一起走吧,一路上也还能有个照应,万一你自己回国在机场被人……” “我暂时没有回国的想法。” “你这孩子不要倔,都出这样的事了你还倔什么?就听我的话,明天跟我们一起回国。你要是不愿意待在首都回Y市也行。国内好歹是我们的地盘,方方面面照应地也能全乎一点。你要是担心公司不批准的话我去说,都出这样的事了,还有什么能比生命安全更重要?” “夸张了。” “什么夸张,你这孩子就是心大,等出事的时候你就哭去吧。你就回去呆一个来月,等风头过了再回来不就成了?” 枕溪被念得晕晕乎乎,到最后也没答应回去。 然后,她就在晚上接到了外婆的电话,那头哭天抹泪地就是要让她回去。枕溪一听,就知道是潘姐把事捅外婆那里去了。 连公司的人和大使馆的人都来说,让她回去呆一段时间。 挨晚一点眭阳也打了电话过来,也让她回国,说他也得把minor接走一段时间。 枕溪一听,行吧,就跟外婆说明天回去。 “你一定得跟着小潘一起回来,不然我不放心。” “我一个……” “万一在机场出事怎么办?你别让外婆担心。” 这话才落下,枕溪就收到了来自航空公司的信息,说她订的机票已经成功。 三百三十一、云氏总裁的辛秘传闻 潘姐和李快到宿舍接她给她拿行李。 从宿舍出去的一路上,遇到其他人,都有在冲着她小声地嘀咕些什么。 潘姐因为听不懂只能一直询问她。 “没什么。” “怎么可能没什么?看她们的表情就知道不可能没什么。” “没所谓。” “你以前哪受过这种委屈,再大牌的艺人明星也不会给你脸色看。倒是现在……” “好汉不提当年勇。” 等走出训练部,一眼,就能看到停在门口的豪华轿车。 枕溪很苦恼。 之前经过她们的练习生同事就有在小声讨论,讨论的内容也不是潘姐以为的那些,而是她们认出了潘姐和李快这两个人,是之前被赵老师亲自陪同着参观练习生部那个团队里的一员。 现在又有一辆很高调的车子停在外面,经过的人或多或少也会多看几眼。 “这车子是不是有点?”枕溪小声问了一句。 “那要问你们公司,我们这次过来得车子都是他们给安排的。上不得台面!”潘姐嘀咕了一句。 上不得台面? 枕溪一脸问号,想自己是不是在韩国呆久的缘故,已经忘记了国内那些所谓的“规模”程度。 过了安检后,潘姐明显要放松不少。李快回去了他自己的岗位,留着潘姐陪她去坐飞机。 经济舱。 这是枕溪认识潘姐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她主动地,情愿地陪着她去坐经济舱的飞机。 “其实没必要这样。” “既然答应了你外婆,就总得把你安全护送回家才是。” “为什么跟我外婆说呢?” “还不是你这孩子完全不听劝!” 枕溪决定不在这个话题上纠结下去。 潘姐这几年不知道是内分泌失调还是更年期提前,整个人特爱操心和唠叨,平时因为一点小事都会要给她打电话跟她念叨上许久。 飞机起飞。 见枕溪拿出眼罩一副准备睡觉的样子,潘姐急忙开口。 “最近有些事一直憋在心里,弄得我晚上完全没法睡好觉……也不知道能跟谁说。” 枕溪还是把眼罩戴上,说:“我尽量听。” 视线光线一被挡住,枕溪就只觉得发困发蒙,潘姐也是这个时候跟她说: “就小岫的事啊,我真的太着急了。” “嗯。” “现在的媒体不干正经事惯会写些有得没得文章。就最近啊,也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一直在传他喜欢男生的事情。” “性取向是个人自由。” “可你知道他不是啊。那些八卦新闻都是云桑云歌两兄妹对外放出来的,你说他们做这些能有什么好处?” “不知道。” “还不是觊觎小岫的董事长位置。说什么他的性向有问题,搞不好这辈子都没法娶妻生子给云家传宗接代。整天有事没事就在其他股东面前宣扬这些,你说他们安得什么好心?” “现在已经是21世纪,为什么个人性取向还能当做被嘲讽和攻击的地方?云氏的股东应该不在乎这些,只要能看到分红上的喜庆数字就行,你不用太担心。” “什么不在乎?” “我看新闻上说云氏这几年的产业链较之前扩大了不少,在强力的投资下还能维持一个不错的营收成绩。股东看见这些应该很高兴才对,他们也该明白云氏能有现在的成绩是因为什么?不能说因为云岫不喜欢姑娘就把云氏董事长的位置交给两个所谓性向正常的白痴吧。” “没想到你这么忙还能有空关心小岫。” 这是重点? “只是新闻上说得时候偶然看到了。所以你完全没必要担心,除非云氏的股东不想赚钱。” “但云氏是家族企业,小岫又是他们那一支里唯一的独苗苗。马上,云氏的董事会又要举行了,万一那些老古董……” “只是性取向方面的传言而已,澄清起来很容易,你们这些搞传媒营销的,应该很清楚才对。你完全没必要担心,要这些传言真威胁到了他现在的位置,他不会放任不管的。” “我当然知道澄清起来很容易。找个女朋友一起出面秀个恩爱,或者找个人结婚把结婚证晒出来就可以。但小岫他肯吗?你看看他这几年……但凡有点那个心,也不至于就被外界传成同性恋。” “我说你们两也真是,我们旁人看着都累得慌。你也过了20周岁,也到了法定结婚……枕溪,你有在听吗?” “枕溪?” 潘姐转头过去,见枕溪整个人歪在椅子上,胸腔微微起伏。 “每次说到关键地方就睡着,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 …… 飞机在首都机场降落的时候已经到了晚饭时间。枕溪的本意是直接转机回Y市,这样再过几个小时就能在家里安心睡觉。 但潘姐不答应。 “饿着肚子赶飞机算怎么回事?你现在又不是当艺人的时候什么事情都要争分夺秒在飞机上解决。你这次是回来休息,把自己搞得那么累做什么。” 潘姐帮她取了行李。一边拽着她,一边死死拽着她的行李。 “在这休息一晚,明天再慢慢回去。” 潘姐说已经帮她订了酒店。 等车的时候李快来了,说陪着她们去吃饭。 “没关系,不……” 话没收完,潘姐已经把她的行李塞到了李快手里。 “要的要的,你现在是还没有脱离危险的人。我们小块散打冠军出身,让他跟着我们也要放心一点。” “他不是云岫私人助理兼保镖?你现在这样豪的吗,连你们总裁助理都能指使得动。” “分什么你的我的,小块是自愿过来的。” 看着面前停下的车,枕溪不禁又要问:“你这样公车私用不怕被你们人事给你穿小鞋?” 潘姐把她往面前M打头的车里推,嘴上说着:“分那么清做什么?云岫买那么多车也开不完。” “沾你光,这样好的车我当艺人时候也没坐过。”枕溪开口。 “你喜欢啊?”潘姐问她,“这车除了贵还有其他好处,你要是喜欢……” “我现在活得比较低碳。“ 成功把话聊死,让潘姐再无其他话可说。 枕溪也有快三年没来过E市。 以前回国需要转机的时候也只在机场稍作停留,这还是三年来第一次去到城市里面。 真的,变了很多。 很多以前她经常需要经过的地方现在都认不出来。 车子往一栋超级精致富有后现代艺术感的大楼经过时,潘姐跟她说:“这是D&D。” 就这栋楼的规格,拿来做云氏总部也足够,却只是云氏分属的一家子公司? 枕溪结结实实地震惊了。 看来传闻说云岫这几年把云氏版图扩张了将近一倍,还真不算吹嘘。 所以她也不明白潘姐有什么担心。就D&D这样的大楼,就是让云歌云想努力一辈子也不见得能盖起来。 “D&D的基业是你打下的。”潘姐跟她说。 “不敢居功不敢居功,这是你们共同努力的结果,跟我关系不大。” “怎么不大,这公司都是以你名字命名注册……” 枕溪礼貌地微笑,把头转到了窗外,潘姐也就此打住。 在酒店前台办check in的时候,枕溪意外看到了一个熟人。 低胸贴身连衣裙,棕色大波浪,左手挎了个名牌包,右手挎了个大腹便便男人的—— “枕晗?” 喊出声的时候她自己都惊讶了。 面前这人是枕晗? “枕溪?” 枕晗跟旁边的男人耳语了几句,随后踩着红底细高跟鞋扭腰摆臀地向她走来。 “好久没见了。” “是好久没见。” 三年多了,吧? “你倒是一点没变,还是跟以前一样的充满村土气味。” 枕溪微笑,诚恳地说:“你变了很多,一身发廊捏脚妹的风尘气息。” 枕晗倒也没变脸色,只是提溜了一下她手里的包包,笑着说:“瞎了不怪你,毕竟你现在也不是明星了。听说去了韩国读书?这一身的小家子气,看来也没学到什么。韩国整容业那么发达,怎么不顺带捯饬一下你那张脸?” “这包挺贵吧?真货?”枕溪问她。 “当然,从意大利回来的,纯鳄鱼皮手工,上头刻了我名字,全球独一份。” “听说你妈成天靠捡人的剩菜剩饭过日子。随便从你包上抠下个线头,也够她活很久。” “你以为自己活得很好吗?你手……” “枕溪!” 办完check in的潘姐过来找她。 “枕……枕晗?” 和枕溪初见她时一模一样的反应。 “哟,你都不是明星了她还跟着你呢?跟着你做什么?给你当保姆?”枕晗的目光落在潘姐身上,“枕溪一个月开你多少钱,现在跟着她还有什么前途?要不过来跟着我?天天世界各地四处走,吃香喝辣应有尽有。” 潘姐掏出名片递给她,极度讨人厌地说了句“请多关照”。 “云氏开发部总监潘越。”枕晗嗤笑,“我从云氏离开的时候你还只是一个小经纪人,三年多时间爬得这么快?” “不如你,你从云氏离开的时候还是个辍学少女,现在看着倒成了个十足的失足少妇。怎么,这些年过得还算如意?” 三百三十二、因果 那边男人等得不耐烦,朝着她们靠了过来。肥硕的手臂搂上枕晗,眼睛却盯在对面的枕溪身上。 “这位是?” 枕晗谄媚地笑着,“跟你介绍,我姐姐枕溪。” 也跟枕溪说:“这是我老公。” 老公? “什么时候结的婚?” 枕晗离到法定结婚年龄好像还差几个月。 “你怎么这么土?叫老公就一定要结婚吗?” 不然呢。 “幸会幸会。” 男人把手向着枕溪伸来,枕溪看见他手指间因为抽烟留下的黑黄印迹,没搭理。 男人自讨没趣,又把手伸了回去。 “姐姐?看着怎么比你还小许多?真是姐姐?” 枕溪快恶心死了。 她今天穿了条休闲的运动短裤,这男人说话的时候眼睛就一直在她露出的腿上扫上扫下一直流连。 潘姐侧身把枕溪挡在了身后。 “二十多岁的人还穿运动服,也不知道是在装嫩还是没钱。” “长得也不怎么像。” “同父异母当然不像了,我多漂亮啊。” “你姐也漂亮,和你不一样的漂亮。”男人的眼睛往枕溪脸上瞟,“清纯又性感,不知道交男朋友没?” “已经结婚了。”潘姐开口。 “是吗?嫁给谁了?不会随便在韩国找了个什么猫三狗四吧?这么饥不择食?你以前好歹也是……” “我老板。”潘姐打断了她的话。 枕溪无语地闭上了眼。 “你说谁?” “我老板,云氏现在的总裁?” “你说云岫?”枕晗一脸不相信,“少骗人了,怎么可能?” “不然我两为什么跟着她?”潘姐指了指自己和旁边的李快。 枕晗一副焕然大悟的样子,“以前你们两就……那时候还以为是杂种间互相抱团取暖。枕溪你够可以的,云岫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你就敢跟着他。现在算是熬出头了?难怪那么红的时候说退圈就退圈,当云氏老板娘是要痛快多了。” 男人见没了指望,只能催着枕晗走。 “留个电话吧,以后常联系。” 枕晗挽着男人,又扭腰摆臀地离开。 “以后请不要再胡说。” “那丑男人看你的眼神太恶心,不这样说吓不走他。” “这不只是关系到我一个人,还有你老板的声誉。” “他都放任自己被当做同性恋了,还能有什么声誉?” …… 枕溪第二天在潘姐的陪同下回了Y市,外婆直到摸到她的脸,才深深松了一口气。 “您怎么晒得这么黑?” “平时没事干,在外面租了点地,自己终点瓜果蔬菜?” “卖钱?”枕溪有点不高兴。 “哪啊,自己吃。” 潘姐走了,枕溪开始百无聊赖地闲在家里,天气好的时候,也跟着外婆去种菜。因为这次要在家呆一个月,外婆也挺开心。 她回来的第三天,接到了韩国那边的消息,说米未和周舒窕,找到了。 人没事,但是两人的脑门上都被邪教分子刻上了倒五芒星的记号。听说刻得很深又加上烙烫,就算用最先进的医美手段也没法完全祛除,这个痕迹会跟她们两个一辈子。 没多久,就传出了她们和CL解除练习生合约的事情。 CL花了巨额的公关费把这件事死死捂在了练习生宿舍里,直到她们回国,也没人知道她们曾经是CL练习生这个事情。 真,撇得一干二净。 知道这件事和枕溪有关联的人也不多,这事被国内媒体爆出来后,来主动跟她联系的,反而是齐橹。 问她这个米未是不是就是上次拍他照片威胁果子藜的那个米未。 枕溪回答不清楚。 “那是华人在韩国发生的事,你们圈子里没有讨论吗?” “我不在韩国。” “学业结束了?” “没有,回来休息一段时间。” “为什么?身体哪来不好吗?” “就是想家。” “我们新一轮的世界巡演要开始了,第一站在E市,就过几天,你要来看吗?我给你留位置。” “不了,还有事。” “你是怕见到果子藜?拜托,那事都过去两年多了,你还要纠结到什么时候?” “预祝你们演唱会成功。” …… 不上学不练习不兼职无所事事的日子过得很快,一转眼,枕溪就已经回来了快半个月。除了有稍微晒黑一点外,也没什么其他变化。 她本以为会这样平淡无奇地过完剩下的半个月,却在某一天凌晨接到消息说,林慧快不行了。 很烦躁深夜被吵醒的枕溪也在听到这个消息后立马从床上爬了起来,穿了衣服就打算出门。 “哪里收到的消息?”枕溪问。 “听说是林征今天回家要钱的时候发现林慧在床上吐血,然后他就把这个消息知会给了居委会的人。” “他人呢?” “当然跑了。要是林慧进了医院就会产生费用,这个钱他怎么可能会出?” “那林慧现在人呢?” “在家里。” 枕溪意外,“没去医院?居委会的人不是知道了?” “她们不会管的。” “为什么?” “听说上头有人跟她们打过招呼,不要太馋和林慧家里的事。她之前被林征毒打的时候也没人去管过。低保和其他救助福利也没给她,所以她才只能去捡垃圾讨个剩菜剩饭为生。” “林慧怎么了?” 外婆也从房间去出来。 枕溪去搀她的手,跟她说: “林慧要死了。” …… 说是一间房间,其实也跟垃圾房差不多,窗户破了很多洞,冬天时候刮冷风都能把里头的人给冻死。 枕溪站在门口,连脚都迈不进去。 “谁?谁在外面?是我的晗晗回来了吗?” 听到里头传来的,林慧苟延残喘的声音,枕溪才强忍着恶心腐臭的味道往里走。 “不是,是我。你曾经的,另外一个女儿,枕溪。” 还是徐姨去给她找个椅子,枕溪才能在房间里落座。 听说没钱交电费,屋里只能靠蜡烛采光。现在,漆黑的深夜里,只有一根随风摇曳的蜡烛亮着,印着林慧那张已经灯枯油尽的脸。 “怎么是你。” “看着还有点精神,怎么?回光返照?” 林慧朝她伸出手,灰黄的皮肤下仿佛只裹着一层青筋。 “你说你多可怜,马上就要死了,儿子躲着,女儿躲着,只有我一个跟你不共戴天的仇人过来看你。” 枕溪微微掩住了嘴,说:“希望你稍微死得慢一些,因为我有很多话还想说给你听。” “从什么时候说起呢?就从林征被七中退学那天说起吧。他和他那个宫外孕女友的事情,是我给抖露出去的,也是我找人给他塞到的边远地方。你女儿枕晗那次差点被拐卖,我做的,是我把她骗去的X镇去。这两件事都是你心里怀疑但不确定的,现在告诉你,是我做得没错。剩下的,什么把你儿子送进戒毒所,给你未成年的女儿拉皮条,撺使枕全跟你离婚这些事等等,你都知道,我也就不多说了。” “为……为什么?” 林慧那双看上去已经干涸的双眼里还能挤出点眼泪。 “为什么?” 枕溪笑,“你从我妈身边抢走枕全,逼着我妈去死的时候没有想过吗?你想把十一二岁的我卖给未成年*服务中心的时候没有想过吗?你当初想骗取我外婆钱财逼她卖房卖地无家可归的时候没有想过吗?比起你曾经做得那些,我挺厚道了。” “其实你该庆幸你没落得早,在我羽翼还未丰盛的时候就落得这样一个下场。如果再过上几年,你肯定……嘿呀,说起来还是有点可惜,你现在死了可就看不到过几年枕晗染上梅毒艾滋时候的样子。你没有眼福,真该去看看她满身浓疮流黄水等死的样子。” 林慧挣扎着,从床上掉了下来,趴在地上。 “林征已经废了,你现在还能指望的也就一个枕晗,但枕晗的下场比林征还要惨上百倍,等她死的时候,连个给她收尸的人都不会有。” 林慧开始在地上扭动。 “我这次回来的时候看见她了。你那个宝贝闺女枕晗,搂着个比枕全还不如的恶心男人,就这样,她还以为拥有了全世界。听说啊,她之前打过很多次胎,已经失去了生育的能力,就跟……”枕溪挠着头想了想,“就跟当初被林征毁掉的,那个你最看不起的女孩子,一模一样。” “她现在还能做什么呢?陪着各种老男人丑男人和脏男人玩罢了,等哪天身子被人玩坏了,没人要了,就会像被丢弃的破娃娃一样。你有多久没见过她了?她平时有给你打过电话吗?估计也不会想得起她还有个瞎了眼的吸毒犯哥哥和一个像是阴沟里爬出来的,捡破烂的母亲吧。” 林慧又朝她爬过来几步。 枕溪看了看时间,“凌晨3点24分。你如果能坚持到天亮,我就给你的晗晗打电话,让她跟你说话。她要是求我救你,我就送你到医院去。” 枕溪拎着椅子起身。 “天亮的时候我再来看你。” “你可一定得。” “好好活着。“ 三百三十三、两世恩怨 枕溪回了家,准备抓紧在天亮之前睡上一觉。 完全睡不着。 这是很奇怪的事情,近几年她几乎不会有因为心事睡不着的时候。现在一闭上眼睛,两辈子关于林慧的事情都交叉重叠出现在眼前,变成一出出光怪陆离的喜剧默片。 想一想,这辈子刚重生的时候,她最大的人生愿望除了好好活着之外,就是希望所有憎恶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后来出道成名这一系列的事情反而不在最初的计划内。人果然,会因为野心的膨胀会逐渐忘记自己最初的简单快乐。 那时候,她最大的期待,也就是能够读书而已。 这几年因为追求所谓的梦想,读书反而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本末倒置了吗? 其实还是野心膨胀了而已。 现在,她最憎恶的人,林慧,就要死了。 就算能活过今天,也绝对活不过明天。 照这样的情况看,等到死得时候肯定也没有个人来收尸。都说养儿防老,林慧精心照顾用心呵护的这两个孩子,只从她的血脉里继承了她最狠毒薄情的一面。 林慧就要死了,林征和枕晗注定没有好下场,现在只剩下枕全。 那个导致她从生下来就没有母亲,上辈子孤苦伶仃冷天惨死,这辈子充满猜忌纠结活着的,罪魁祸首。 这样想一想,闹钟就响了。 按照天气预报的推测,距离日出,还有半个小时时间。 枕溪往林慧的住处赶去。 她在门口的椅子上坐下。这会儿的时间,天色未亮,可见范围内一个活人都看不到,她一个人坐在门口,想着里头林慧的情况。 还活着吗? 或者,早死了。 也或者索命的牛头马面和黑白无常也站在这里,陪着她,等着里头的那位咽气。 枕溪裹紧了自己的外套,这个时间点,还真有点冷。 寂静无声的街道突然多了人的脚步声,滴答滴,滴答滴,正朝着她,越走越近。 枕溪抬头,看见了从拐角走过来的,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 天际渐白,天要亮了。 男人在她面前停住。 “你是出于什么目的来的呢?”枕溪问他。 “跟你一样。” “我盼着林慧死,你也是吗?” “是的。” “她可是你小姨。” “我姓云。” “对,里头那位姓林,跟你确实没有关系。” 枕溪把手揣到衣兜里,缩了缩脖子,跟他说:“太冷了,你有烟吗?” “戒了。” “戒了?” 她刚认识这人的时候,他就抽烟。满打满算,也有个五六七八年的烟龄。平白无故地,就这样戒了? “为什么?” “抽烟不好。” 枕溪笑了。这么浅显的道理,智龄儿童都能明白的道理,从这人口中说出,怎么听怎么好笑。 天又亮了一些。 枕溪焦虑地开始折磨自己的指甲,随着天色越来越亮,她心里也愈发难以平静。 这人怎么能戒烟呢?现在要有根烟该有多好。 “跟居委会打招呼让不管林慧的人是你吗?” “是。” “你这么恨她啊。” 这事连她都没做来着。 “近几年会这样。” 近几年?林慧这几年有得罪过他? “所以你深夜过来就是为了来确认她死了没有?” “是。” “她死了你会开心吗?” “枕溪,林慧死了你会比较开心吗?” 明明是她问这人的问题,这人反而又转回来问她。 “当然。盼这一天盼了很久了。” 天色,完完全全亮了。 “你先去还是我先去?”枕溪问他。 云岫挪开了步子。 “我外婆要是过来……你帮我挡一下别让她直接往里闯。” “好。” 枕溪开门进去了。 阳光有从窗外透进来,不需要蜡烛,枕溪也能将里头的情况看得更清楚。 比昨晚摸黑进来,想象的情况,还要差。 林慧还是趴在她昨晚离开时的位置,一动不动。 “死了吗?”枕溪开口。 过了好一会儿,才见林慧的手指动了动。 “没死啊。”枕溪有点失望,“看来你是真的很想跟枕晗说话了。” “外面……外面跟你说话的……的人是……” “他一会儿会进来,到时候你自己看吧。” 枕溪把手机掏了出来,“得遵守承诺啊,给你女儿打电话。之前说了,我会跟她说你的情况,如果她求我救你,我就送你去医院。” 枕溪拨通了枕晗的号码。 第一遍的时候,没人听。 第二遍的时候,也没人听。 直到第三遍响起,才有一个陌生的男声,烦躁地接了电话。 “请帮我找枕晗,谢谢。” “你谁啊?这大早上是不是有病。” “我是枕溪,枕晗的姐姐,请你转告给她。” 那边的声音立马变了,“枕溪?哦,我们之前见过,你还记得我吗?” 枕溪脑子里立马就浮现出那日碰见的猥琐男人形象。 “我有很重要的事找枕晗,请你帮忙转告。” “好好好……” 好一会儿,枕晗才迷迷糊糊地来接电话。 “什么……” “林慧要死了。” “你说什么?” “林慧要死了,从昨晚情况就不好,一直等着想跟你说句话,现在就在我面前,你要跟她说话吗?” “等……” “什么妈?你不是说你妈早死了你家就你一个人?” 那头的男声透过外放传了出来。 听筒里有脚步声响起,想必枕晗是躲去了哪个地方。 “林征呢?”枕晗说:“让他去处理。” “你妈能成今天这样,有很大程度,是他日夜殴打的缘故。” 那边骂了一声脏话。 “你要跟林慧说话吗?” “不……你等一下,你等一下……现在,现在是什么情况?” “还有一口气在,估计抢救一下还能活下来。你要我救她吗?你要我救,我立马就能送她去医院。” “当然,拜托你。” 林慧污浊的眼睛在昏暗的空间内放出异样光彩。 “十万。” “什么?” “十万,买林慧一条命。你马上给我转十万,我送林慧去医院。” “你疯了吗?” “你手上那么多名牌包包,任何一个都不止十万。再不济,也可以跟你的枕边人借一下。” “你这是勒索!” “所以现在问你,你是在乎你妈的明,还是你精致昂贵全球独一份的包包?” 那边不说话了。 “我默认你放弃让我送你妈去医院?” 那边又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有抽噎的声音传出。 “妈,你别怪我,我自己活得也很艰难。都是林征不孝,您有怨气一定得冲着他去。这辈子,我们母女的缘分就这样了,下辈子,不,下下辈子,下下辈子我一定做牛做马报答您!” 电话挂断了。 林慧的眼睛一点点暗了下去。 “这是您亲闺女说得话,你记住了。你为他们做了那么多孽,最后全报应在了自己身上。也不知道你死后的身体要怎么处理,没有地方安葬的话,我以后要去哪里告诉你枕晗和林征的消息?不过你要在天有灵,一定得好好看看你儿子女儿的嘴脸,争取下辈子做猪做狗,千万可别做人了。” 退后几步躲开林慧伸来抓她脚腕的手,枕溪推门,出去了。 外婆和徐姨已经在外面,云岫正陪着他们说话。 枕全那一家子也到了,枕全正谄媚地笑着,把他那儿子一直往云岫面前推。 “你去吧。” 云岫进去了。 “好久没见小岫那孩子了。比上次见又成熟稳重了一些。”外婆说。 枕溪胡乱地点头应着,实际一句话都听不进去。 “外婆一直都想问你,你和小岫那孩子……” “枕溪,你可得跟云岫好好介绍你弟弟。”枕全突然开口。 “什么?” “你问问云岫,能不能把你弟弟弄到首都去读书?我听说……” “弟弟?我哪来的弟弟?” 枕全和小女人脸色难堪,枕星辰倒是没什么反应。 “你别不识……” 门被打开,云岫从屋里出来。 枕溪看着他,他也看着她,然后摇了摇头。 枕溪立马就死死握紧了外婆的手,说: “林慧死了。外婆,作践您闺女的那个坏人,终于——” 枕溪眼泪哗哗往外掉,一句话好半天都连不起来。 “死了。” “林慧死了。” 枕溪挪了挪步子,想往里走,云岫拦住她,说: “死不瞑目,别看了。” 枕溪用力掰着他的手,泣不成声。 “我要把她的样子记下来,我要拍照片烧给我妈,让她知道那个坏女人……” “已经过去了。”云岫捂住她的眼睛,轻声说:“已经过去了。” 林慧死了,她儿子女儿联系不上,前夫枕全完全不管,最后只能由街道出面。 “给我找身红衣服,我要在家贴喜字,我要给大家发喜糖,我要……” “你还要让她影响你多久?”云岫跟她说,“就当做一个普通陌生人死去。从此之后,这个人完全从你生命中消失,再不能影响到你什么。” 枕溪还是一里哇啦哭着,完全理不清楚心里现在交缠在一起的复杂情绪,就只有通过哭来表达。 “我高兴不可以吗?” “嗯,高兴。所以别哭了。” 三百三十四、枕全的嘴脸 外婆得知云岫是一个人来得Y市,就说留他吃个饭再走。枕全在旁边听到了,非要插一只脚进来说这顿饭由他来请。 “也有好几年没有见过小岫,一下子都长这么大了。一起吃顿饭吧,Y市的饭店随便你挑。” 云岫看着枕溪。 “你不是很忙?”她问。 “还好。” 云氏驻Y市分公司,也是以前melon驻Y市的负责人亲自把他的私人汽车给送了过来。云岫去打电话的时候,他就拿着包烟四处一张望,然后笑呵呵地把烟递到枕全手里,开始说谄媚巴结的话。 枕全也不解释,也不介意自己在对方心中被当成了什么样的人,只要有人巴结他,他就理所当然地应着并享受。 云岫把车开过来,枕全立马拉开副驾驶门把他那便宜儿子给塞进去,随即拉着他的小女人坐到后座,还冲着枕溪招手,“还有一个位置。” 枕溪皮笑肉不笑,外婆和徐姨的脸色也颇为尴尬。 那负责人倒是会看眼色,立马就说他会陪着她们三去坐出租,让车里的人放心。 云岫从车上下来,什么都没说,那负责人又是先开口,“您放心,我一定安全把几位送到地方。” 然后一咕噜钻到了车里。 “不想去就算了。” “他只是想请你。” “现在订机票很方便。” “饿着肚子啊。”外婆推了推枕溪,“年轻人要注意身体才行。” 云岫跟她们一起去坐了出租。 外婆一路上都找着话在跟他说,从工作情况聊到身体状况,最后不出意外地聊到婚姻状况上去。 “你这么忙,平时也没个什么人帮忙照顾着。你比我们丹丹还要大两岁吧,这个年纪是该好对象准备结婚。” “是。” “我们丹丹也是,一直也不让人省心,平时问她什么还不耐烦,要我说……” “外婆!” 外婆朝徐姨努了努嘴,一脸的“你看,又不让说”。 他们在地方下车,枕全一家人就站在门口等着。枕溪一看,枕全还真是挺破费,这地方的消费还真不便宜。 众人落座,菜单当然被递到云岫手里,他又把菜单递给外婆,外婆一看那上面的数字,只觉得触目惊心。 “怎么那么贵啊?” “妈,你放心吃,今天我做东。” 枕溪猛地把头抬了起来,还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你管谁叫妈?” 她直就接问了出来。 “大家始终都是一家人。” “不不不!”枕溪摇头。 “我和小荀也曾夫妻一场,丹丹也是我的闺女。” 枕溪一下就让这话给点炸,“和你夫妻一场的人今早刚死。我求你,但凡你还有一点半点的良知,就别提我妈,别提白荀这个名字。” 外婆赶忙抓住枕溪的手,眼见着她一大颗眼泪砸在桌布上。 “说来也是,和你生活了十几二十年的人今早刚死,你居然还有闲心来这吃饭。” “我有说请你来吗?不也是你自己跟来得。” 枕溪把椅子往后面一推,撑着桌子就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丹丹!” 外婆在后面叫她。 “我去。”云岫按住她老人家想要起身的动作,“您在这稍等一会儿。” “枕溪!” 云岫小跑着追上来跟她说,“外婆很担心你。” “你看看他!”枕溪指着枕全的方向,“那种话他怎么好意思说出口?他有什么资格提我妈?” “这种话他以前就常说,你现在还往心里去,倒是越活越回去。” “你看他今天是什么样子?林慧,跟他夫妻一场给他生了一个女儿,一起生活了二十年的人,今天死了,你看他是个什么反应?一点不难过反而还挺高兴。”枕溪抹了一把眼泪,说:“我妈当年还不如林慧呢,估计她死得时候枕全比今天还要开心。他还有脸敢管我外婆叫妈?” 她站在过道中间,声气有点不稳定,路过的行人或多或少会朝她看上几眼。云岫拉着她去了外头的露天花园。 “你知道他之前跟我说什么?她让我跟你多说点好话,让你把他那便宜儿子弄到E市读书。所以他说请你吃饭,想来也是打算自己跟你说这事。我也是想看看,他还能不要脸到哪种程度?你说他是老年痴呆还是有什么逆行性健忘的毛病?他当初怎么对你的他忘了?他凭什么觉得人人都跟他一样没皮没脸还记性不好。” “为这点事不值当。” 云岫把手帕递给她,“别哭了。” “我不会帮他。” “这饭不吃了,外婆还等着,别让她老人家担心,我送你们回去。” 枕溪背过身擦脸,突然就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 女孩子的声音。 一转脸,第一眼看到的居然是西装革履的饶力群,他手上挽着个性感漂亮的女孩子,不是何媛。 “枕溪?还真的是你。” 说这话的还是那位女孩子,枕溪微微皱起了眉,心想自己并不认识她。 “你是?” “不认识了?”那女孩子笑得僵硬,“李卉如,还记得吗?” 枕溪瞬间脸垮,旋即又满脑子都被古怪念头充斥着。 李卉如整容还是换头了? 饶力群和李卉如? 这是个什么情况? “好久不见。”枕溪客套着回应。 “这位是?” 李卉如的眼睛瞄到了她旁边的云岫身上。 枕溪没说话,心想她可拉倒吧。当年云岫云岫挂在嘴边威胁着她给介绍,现在倒是装作一副完全不认识的样子来。 饶力群抽出一支烟递给云岫,用像在油坛子里泡了八百年的轻浮口吻说: “云总,好久不见。” “谢谢,我不抽烟。” 饶力群这才把目光挪到枕溪身上,“我们也有好几年没见了。” 枕溪点了点头。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看样子两位也是来这吃饭,不知道吃了没,我们也是刚到,不如一起。” 枕溪每听饶力群讲句话那眉头都忍不住要皱一下。现在的饶力群,真是和她记忆里的那个人,一模一样。 一样的虚伪,做作,谄媚,狡诈,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约了人。”云岫开口。 “枕溪怎么一副哭过的样子。怎么了这是?小两口吵架了?”李卉如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盯着枕溪,还假模假式地说上一句:“有什么不能好好说。” “还有事,就先走,不打扰你们。” 她绕过李卉如,想走。半点没有想要再往下寒暄的心思。 李卉如扯住她,说:“这么着急做什么,老同学难得见面,你现在又不出现在电视上,八百年也不到你一面,大家在一起聊聊天嘛。” “不好意思,家里确实有事。”云岫拉开了李卉如的手,说:“有空再联系。” “既然有事我们就不打扰了。”饶力群笑着,“大家互相留个联系方式?” 云岫和他交换了名片,饶力群眼睛又盯在枕溪身上。 云岫说:“她是韩国号码,平时不常能打通。” “韩国?”饶力群诧异,“你去韩国做什么?” 这种完全超乎认识关系的口吻和质问让枕溪忍不住发呕,这话比上辈子直接跟她说“洗碗阿姨都比你来得体面”还要恶心。 不用照镜子枕溪都知道自己眉头紧紧锁在了一起。 “借过。” 云岫揽着她的肩,把她带出了那个花园。 她把他手里的饶力群名片拿过来看,和上辈子同样的公司同样的职务,连电话号码都一模一样。 “混得倒是人模狗样。” 她把名片一撕,随手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你还跟他换名片,等着以后他三不五时地骚扰你?” “无所谓,那名片是假的。” 枕溪抬头看他。 “交际场上都这样。”云岫跟她说,“备两份名片是基础。” …… 回去的时候菜已经全部端了上来,枕溪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地坐下。 “你不高兴我们就走好了。”外婆跟她说。 “枕全难得请客,这么贵的菜,估计花得都是我以前给他的钱,我凭什么走。” 然后一边埋头狂吃,一边听枕全的巴结。 枕溪也是这时候才发觉云岫这几年在云氏历练出了什么。无论枕全说什么事情问什么问题提出什么要求,他都能把话给接下来。看似滴水不漏,实际等于什么都没说。 枕全还挺高兴,半碗黄汤下肚就开始跟云岫称兄道弟,还扬言要认他做干儿子。 枕溪差点没忍住把桌子掀起来。他枕家能出她一个枕溪已经不知道是祖坟冒了几辈子的青烟。他还大言不惭想认云岫做干儿子? 他不如去云氏大楼看看哪块瓷砖漂亮叫云岫抠下来给他去压棺材板好了。 好不容易一顿饭吃完,枕全没看账单就刷了卡,然后被他的小女人搀着往外走。 云岫把车开过来,小女人又想把烂醉如泥的枕全塞进去。枕溪拦住她,说: “这是别人的车,回头弄脏了不大好。” “那……那我们……” “你们打车吧。” 枕溪拉开车门让外婆和徐姨进去。她自己要上车的时候,一直没说话的枕星辰突然问了她一句话。 “姐姐,你们会结婚吗?” “什么?” “新闻上很多傍了大款的人都像你这样,一点小恩小惠就想炫耀给满世界都知道,但也恰恰,容易忘记最重要的东西。” “什么是最重要的东西?” “人家要是最后不娶你,你得多搞笑?现在太高调容易乐极生悲。。” 枕溪轻笑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说: “成语学得不错。” 三百三十五、恋爱坦白 枕溪在要回韩国的前一个星期,在家里迎来了自己21岁的生日。 没买蛋糕没点蜡烛没唱生日歌也没其他铺张的项目,就只有外婆亲自下厨给她做了碗长寿面。 枕溪吃面的时候心里也觉得特别感慨。距离她18岁去韩国,已经过了3年时间。距离她退团退圈,也过了四年。至于她出道,那已经是6年前的事了。 这六年真是特别离奇古怪的六年。在这六年时间里,枕溪觉得自己经历地比她上辈子的三十年加起来都要复杂。 马上,明年她就大学毕业。而明年是她在CL做练习生的第四个年头,也是CL承诺要推新女团的重要时间点。 对于能不能出道这个问题,枕溪现在倒真没有之前那么偏执了。 能出道当然最好,毕竟一直也是自己追逐的梦想。 要是不能出道,好像也能接受。好歹也有了出国留学的经历,回来找份普通的工作朝九晚五也不错。 现在想想,前二十年的生活节奏实在太快,接下来的人生要能慢下来也挺好。 希望一切,能顺其自然就好了。 这也是枕溪今年的生日愿望之一。 晚上散步回来陪着外婆和徐姨看电视,电视剧插播广告的期间胡乱调台,无意间,就看到了A7在哪个节目接受访问。 镜头正对着果子藜的脸,徐姨说着这孩子长得真帅,就把遥控器放下了。 访问好像是为了他们这次的世界巡演做宣传。他们这几年确实不错,在国内火成头一份之后也开始对外拓展版图。最初还只是东南亚这片地方,后来出演了韩国的节目后在韩国日本也不错。 枕溪记得他们第一轮巡演的时候还只是在国内几个重要城市。 第二轮开始就是亚洲巡演。 然后一次比一次好,现在几乎能叫得上名的国家他们都有去,票房可以,巡演规模也就越来越大。 节目上他们也在说,当年坐公交车去公园和市区免费表演宣传的时候,也没敢奢望会有这样一天。说当年最大的愿望,就是他们发的五百张专辑能卖出去,新歌能进热点排行榜hot 100而已。 “今年也是我们A7出道第6年,大家对未来都有什么展望?” 大家先后顺序说了各自对未来的展望,轮到果子藜时,主持人突然面露惊悚地说: “多恐怖啊,A7出道第6年,我们子藜也才21岁。不知道全国得有多少人羡慕你,绝大部分人在你这个年纪还没开始他们的事业,你好像就已经全都有了。” “全都有了吗?”果子藜问了一句。 “凡事有得必有失,有些事在我们看来确实很值得被羡慕,但你肯定也会有别人不知道和难以理解的辛苦。”主持人把话接回去,“说起来你从出道的时候我们就看着你,看着你飞速成长,好像突然地一瞬间,就从粉丝心目中那个什么都能做得好的理想儿子成了人人求嫁的完美老公人选。对于这种角色的转变,你有没有觉得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 “也没有吧,一直管他叫儿子的现在还是管他叫儿子。现在管他叫老公的,和他没成年时候管他叫男朋友的,是同一批人。”方楩说。 “是吗?”主持人惊诧,“平时去机场或者去到不那么公开的场所,要是也听到有女孩子管你叫老公会不会觉得很莫名其妙,心想我连恋爱都没谈过哪来的哪门子老婆?” “没谈恋爱过吗?”果子藜又问了一句。 底下旁观的粉丝全都炸了。 “所以是有……”主持人一下子挺直了脊背,望着周意卿,问:“这可以说吗?你们这个年纪谈恋爱也正常,但是小藜……我完全想象不出他谈恋爱是个什么样子。” “你们能想象吗?”主持人问向台下的粉丝。 大家都声嘶力竭地在说: “不可以!” “什么不可以?不可以说出来,还是不可以谈恋爱?”齐橹问。 “都不可以。” “哇,你们都好狠的心啊。平时都说,只要我们小藜开心,只要我们小黎健康,其他都不重要。所以是说了骗人咯?”齐橹开口:“老实讲,果子藜到21岁还没谈过恋爱你们觉得OK吗?” 底下粉丝不说话了。 主持人察言观色,立马问:“所以对方是什么样的女孩子?” “很优秀。” 果子藜一开口,底下又惊叫成一片。 “各位!”主持人贱兮兮地笑,“不是我诱骗着问出来的哦,是我们小黎主动跟大家分享的。” 她跟底下粉丝说:“反正已经分手了,现在当做故事来听就可以。要感谢果子藜愿意跟大家分享,这也说明他把你们当自己人是不是?大家都是都是正宫娘娘,要大度一点好不好?” “好!” “还是要问一句,已经分手了吗?” 果子藜点点头。 “那个女孩子漂亮吗?” “很漂亮。” 粉丝哀嚎四起。 “所以你说人家优秀是什么优秀?” “都很优秀。” “所以她有做了什么导致你们分手呢?” “她很好,问题在我。” 镜头切到粉丝,坐在前排的有几个姑娘已经开始含泪。 “可以问在一起多长时间吗?” “99天。” 主持人又惊诧了,“记得这么清楚?” “因为是初恋。”方楩接话。 “在一起的时候多大?” “18岁生日那天在一起的。” 主持人和粉丝好像都歇了一口气。 “那个年纪的恋爱好像还是暧昧成分居多,或许是因为怀着好奇的心情才在一起的吗?” “不是。我很喜欢她,之前暗恋了很多年,借着18岁生日的机会告白才在一起的。” “第一次告白就在一起了?” 果子藜点头。 “这么说对方也很喜欢你才是,为什么只在一起99天就分手了?” “她人非常好,那时候应该不忍心拒绝我。” 底下已经有粉丝哭了出来。自己喜欢珍视的人就被别人那样随意地对待,心里真是又气又难过。 主持人有点进行不下去,但又不能错过这么劲爆的话题,只有硬着头皮问: “分手的时候有难过吗?” “难过得要死了,一个月暴瘦20斤。”方楩又接话,“自己经常闷头一个人发呆,那段时间完全不跟我们说话。” “那个女孩子也有同样的心情吗?” “应该会,她是很善良的女孩子。” “很难见像你这样的男孩子会在分手后说起对方还全是赞美之词,我们小黎果然很值得被大家喜欢。所以现在想起还会觉得有什么遗憾吗?” “分手的时候我情绪很激动,说得话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很伤人。对方当时就沉默听着,因为委屈哭出来的时候也没跟我辩解。一直很想跟她道歉,但又觉得我不再介入她的生活会比较好。我们平时也不太上谈话类的节目,也想借着这个机会跟她说声抱歉。” 果子藜直视着镜头,想了想,缓缓开口,“以前身边的人就常说我独占欲强又自私,除此之外还幼稚和任性。有些事情我也是慢慢地才领悟过来,当时的事……” 果子藜眼眶发红,全场静默。 “因为害怕才一味地把过错全怪在你的身上,我不是真的怪你……希望你……希望你梦想能够成真,天天开心。” 果子藜眨了眨眼,镜头切到了主持人的脸上。 “所以是因为误会才分开。之后也没有想过大家坐下来开诚布公地聊一聊?” 果子藜摇了摇头。 “为什么呢?你既然都愿意在镜头前当着全国亿万观众的面说这些,为什么不想跟人坐下来聊一聊呢?” “人都是很贪心的,贪婪会让你忘记的做一件事情的初衷。起先可能只是想要快面包,得到了面包之后就会想要再多杯牛奶,有了牛奶之后,又会希望这家面包店都是自己的。慢慢地,你奢望的东西就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多,而其实最初的时候,你只是想要快面包而已。” “或许那个女孩子已经不记得那时候的事和那时候的你……” 底下粉丝开始大骂出口。 “不会的,那是个特别善良的女孩子。”周意卿说。 “所以你们都认识。” “认识。” “圈内人吗?” “圈外的。所以也请大家把这件事当做故事来听就行,别去深挖,虽然也挖不出来。”还是周意卿说。 “我们节目时长到点了,最后一个问题想问果子藜同学。” “嗯。” “现在还喜欢那个女孩儿吗?” 果子藜笑,手指着镜头,说: “感谢广告商的支持,各位亲爱的观众朋友,我们下期再见。” “哎哟……谁家的姑娘这么不长眼,这多好一小伙子怎么不要呢?”徐姨转脸看向枕溪,“你要是能找到个这么好的孩子做男朋友,我和你外婆做梦都能笑醒。” “你的电视剧不看了?” “哦,对!”徐姨慌慌张张地拿起遥控器,“本来只打算随便看一眼等广告过去,怎么一看就给看完了呢?” “因为你也是有了面包就想要牛奶的人。” 三百三十六、不速之客 果子藜恋爱宣告的新闻出来后,齐橹给枕溪打了电话。电话里只字没提现下引起轰动的话题,只说A7近几天会来Y市给某品牌站台,他希望能跟枕溪见一面。 齐橹明确表示只有他一人,想问枕溪有关前段时间传得沸沸扬扬的米未事件,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 枕溪犹豫着没应声。 “所以和果子藜分手了也要和我们这些朋友断绝往来?” 枕溪应下了。 说起来,她也有三年多时间没有见过齐橹,平时大家各自繁忙,能联系得上的机会也不多。 她先到的地方等对方,服务员给她拿了本杂志,认真翻起来的时候也没注意到什么时候对面就坐了个人。 “我从第一次见你到现在也快有五六年时间,这次是我见你状态最好的一次。” 对面人突然说话,把枕溪给吓了一跳。 “怎么说?” “以前就觉得你年纪轻轻哪就有那么多可以烦恼的事,不在镜头前的眉头都是皱着,全身上下笼罩着一股莫名的戾气。现在看着整个人好像完全,就平和了。这样看着是要比以前温柔漂亮不少,人也挺有生机,看来最近的日子确实过得很好。” 枕溪笑。 “也挺爱笑了现在。” “以前也挺爱笑。” “对,以前是冷笑,嘲笑,虚伪的笑,讥讽的笑,看着好像对什么都有不满的样子。” “真夸张。” “怎么样,什么时候出道?” “不知道。” “不知道?”对方不理解,“你千里迢迢跑韩国去当练习生不就是为了重新出道?” “刚去的时候确实这样想,这几年就还好,除了练习也有其他事情要做,生活重心不在那上面,偏执就慢慢减少。” “所以以后的打算是?” “顺其自然吧。” 齐橹古怪地看着她,说:“这真不像是你会说出来的话。你以前是个目标性和计划性到变态程度的人,恨不得要走的每一步都得经过你严密谨慎的计算。你现在能说出顺其自然这种话来,我真挺惊讶。” “人总是在成长中总结经验教训,每个阶段的目的不同心境自然也不同。” “所以以前和现在的区别是?” “以前觉得自己必须站在山顶去俯视所有人,那肯定还是要以野心自控为主。现在就觉得开心就好,其他也不会去想那么多。” 齐橹叹气,“真可惜。” “可惜什么?” “18岁的果子藜要是遇到的是21岁的你,或者18岁的枕溪遇到21岁的果子藜,你两的结果肯定不是现在这样。” 枕溪还是笑。 齐橹送走枕溪,自己也回了酒店。拉开房门,就见自己床上坐了几个人。 “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你少装傻。我还能问你吃得怎么样吗?” 方楩拎着枕头就站了起来,“果子藜知道你今天约了枕溪见面,一整天都心不在焉恍恍惚惚,你见到人家是个什么情况倒是说说啊。” “不好说。我觉得你们现在要是在街上撞见她,不保证一定能认得出来。” “整容了?” “是脱胎换骨。现在的年纪性格和十六七岁完全颠倒的样子,看上去又善良又温柔。” “你说真假。” “她跟我说她平时在韩国会做兼职,有的时候会穿着玩偶服到游乐园发传单。你能想象十六七八岁的枕溪去做这种事?最后我付账的时候她也没跟我抢,她看着我签字,就笑着说谢谢。” “是不是生活上还有压力,之前的事好像把她的私人储蓄完全掏空了。” “不止,私人产业完全变卖,房子卖得只剩下一处,听说当时飞韩国的机票钱都掏不出来,但现在的生活应该不错,我今天见她掏出来的钢笔都是六位数的年度限定。我就是觉得她想通了,开始活得轻松起来。” “你有没有跟她说小黎的事?” “没说。” 方楩急了,“你怎么不问问她啊?最近那新闻都霸占热搜和头条多久了,她肯定是看到知道的,你哪怕问问她有什么感觉也好啊。” “真问不出口,你看到人现在那样子也问不出口。干嘛啊,事情都过去多长时间了还去揭人的伤疤。果子藜为什么愿意把这事当着全国观众面前说出来,不也是想着不要给枕溪留下心结,希望人家好好生活。” “你信他的鬼话,他到现在手机密码还是人的生日,聊天背景还是几年前那一张,你以为他平时一句不提就是完全不在乎了?你难得去跟人家见个面,你怎么一句不说啊?” “枕溪电话也没换,果子藜要想联系也能联系得上,他也不是小孩了,有些事他自己心里有谱,我们就少操点心吧。” …… 枕溪推开家门,发现沙发上做了个高大的男人,她震愣的瞬间,那人也转过了头来。 “现在才回来?” 饶力群! “你怎么在我家?” “上次见面也没认真讲过话,今天刚好有时间就过来拜访。” “对不起,我很累了,下次吧。” “你有时间约下次,我可忙得很呐。” “不送!” “你一点不好奇我这几年过得如何?还有何媛,她现在怎么样,你不关心吗?” “不关心。” “你也真薄情。何媛知道我这次在Y市碰到你还特别开心,说有机会要来拜访。” “我和你们没有太深的交情,不必要这样。” “你和林,不,云岫,你们结婚了?” “这不关你的事。” “难怪你一直看不上我。只是,你嫁给他还住在这样的地方好穿这样的衣服?怎么看,你这个云氏董事长夫人过得也不怎么好嘛,好像还不如何媛。” “不好意思,请你离开。” “你说你当年多嚣张啊,眼睛站在天上,平日里拿鼻孔看人,有事没事喜欢拿你在演艺圈的成就和你手中的钱财说话,当时我从Y市离开的时候你给了我一万块,一副施舍剩菜给狗的模样,这才过了多久,你给的钱就被我翻了百倍千倍不止。风水轮流转,现在反而轮到你,什么都没有了。” “请你马上离开,否则我就报警了。” “你随意。名利场功利场是个什么样子你比我还清楚,见高踩底这种事以前你最会,不可能不知道看人下菜这种事。不过你要真是云太太,可以搬出他来压我,我也卖人这个面子,但问题是,你请得动人家吗?” 无赖小人。 枕溪现在就是这个想法。 家里三个老弱妇孺,一个能打能抗的人都没有,不小心放了这种恶犬进来,一时半会儿还真撵不出去。 “你今天来就是为了来说这些?” “不是啊,为了来感谢你,当初要不是你,我也不至于能有今天。” 饶力群用脚指了指他前面的一个箱子,说:“来还你当年借得一万块钱。” “不必了。” “要还的,不然我这心里总觉得欠着你什么。” 饶力群打开箱子,里面是一沓沓摆放整齐的钱。 他抽出一沓扔在在枕溪脚前。 “这是当年跟你借的。” 外婆从屋里探出头来,担心地看着枕溪询问情况。 “没事。” 枕溪把她老人家推了回去,把门从外面锁上。 “你想怎么样?” 她直截了当地问。 饶力群又拿起一沓钱扔在她怀里,“这是利息。” “你想怎么样?” “请问你要怎么样才肯离开我家?” 饶力群拎起箱子来到枕溪面前,他把箱子提高,把里面的散钱,用力地全倒在了她的头上。 “爽吗?”他问:“被人用钱羞辱的感觉怎么样?” “现在可以请你离开了吗?” “你过几天要去韩国了是吧。天高皇帝远,这里的情况你肯定也不大顾得上。我听说当初你用钱买通小流氓去骚扰你那继母,成天给人家里扔粪便炮仗什么的的,你说我要是有样学样……” 枕溪炸了。 她上前一步抓住对方的袖领,咬牙切齿地说:“你敢!” “你放心,我也没有要伤害她们的意思,毕竟大家都生活在法治社会。就是平时跟你外婆和你阿姨闹着玩增添点乐趣而已。” “你究竟!想做什么?” “想做什么?”饶力群猛地掐住了她的下巴,“跟我睡,你可以吗?” 枕溪笑出声来。 “以后你在韩国的生活费学费我全包,我给你们换最好的房子,每个月再给你们50万的零用钱。你想想看,你的身子有多值钱,李卉如都没有你的待遇。” 枕溪一巴掌掴了上去。 饶力群偏了偏头,在转过来看她的时候,眼里布满了血丝。 “你以为自己现在还金贵着呢?枕溪,我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拿什么资格站在这里跟我说话?”她问。 “你又拿什么资格?你当真以为你是云太太是云氏董事长夫人?我调查过了,你们两一点关系没有。” 饶力群冲着她笑,“再说,云岫不是个同性恋吗?你已经沦落到这个地步了吗?” 三百三十七、海市蜃楼 “那是我自己的事,跟你没关系。”枕溪压着声音开口,“现在,请你带着你的破钱,离开。” “行啊。”饶力群伸手来搂她,“你跟我一起走,或者,你开个价?” 枕溪甩开他的同时听到外婆和徐姨一直在屋里问她情况。 “你外婆好像还挺喜欢我,你没来之前她跟我说你到现在也没交个男朋友,让她老人家操心得不得了。你看你,怎么能说谎呢?” “我说什么慌?” “上次偶然碰见你和云岫在一起,分明就是因为你继母他小姨出殡,怎么就装得一副小两口出来吃饭闹别扭的样子?” “说了这不关你的事。” “好啊。”饶力群伸手来解她衣服上的扣子,“我们也别说那么多废话,都是成年人,就按成年人的规矩办事。” 枕溪挥开他的手,跟他说:“这话你跟云岫去说好吗?” “好啊,但我打不通他电话,不如你帮我打?” 她确实不知道云岫的联系方式,自打她去韩国换了电话之后。 “怎么?一副私交甚笃的样子居然也和我一陌生人一样跟人家联系不上?” 枕溪背过身,只能试着去拨打那个藏在记忆深处的号码。 几乎不可能打通的号码,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做这样蠢得事情。 “你好,云岫。” 打通了,枕溪微微松了口气。 “饶力群现在在我家,他有话要跟你说。” 像是烫手山芋一般,枕溪把手机塞给了饶力群。 饶力群古怪地看了看她,按了免提,接起了电话。 枕溪坐到沙发上,死死揪住了自己的衣摆。 “云总。” “不管你是因为什么事,现在时间太晚,请你从我太太家离开。” “太太?据我所知二位好像没有结婚登记吧。” “这和你无关。请你在一分钟之内离开,否则我会立刻把你父亲的事知会给你所有的合作伙伴。” “云总这么说就过分了,我和枕溪是多年同学,我今天只是过来拜访。” “还有三十秒,请你把电话转交给我太太。” 电话到了枕溪手里。 “20秒,他要是没走,我就报警。” “10秒。” 饶力群拉开了门,临走前用口型跟她说:“下次再会。” “走了。”枕溪松了一口气,“谢谢你。” “他来找你做什么?” “带了一箱钱过来。” “做什么。” “全洒在我头上,羞辱我。” “有多少?” 枕溪拿眼睛扫了扫,估计了一下。 “一二十万左右。” 电话那头笑了,淡淡地说了句: “穷酸。“ “他还说了什么?” “拿我外婆要挟我,让我给他当情妇,承诺负担我生活费学费,给我换房子,每个月再给我50万。” “穷酸。” 那边还是说了这么一句,但口气和之前完全不同。 “你什么时候去韩国?” “后天。” “嗯。早点休息吧。” 枕溪想了想,又说了句:“今天多谢,祝您好梦,晚安。” …… 第二天枕溪陪着外婆买菜回来的时候,又见家里沙发上坐了个西服笔挺的高个男人。 她的心脏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却又见徐姨笑呵呵地跟人说着话。 听到动静,那人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自然地过来接走了枕溪手里提着的东西。 “你怎么在这?” “过来看看。” “没必要这样的,昨天已经很叨扰,我……” “他今天要是又过来你要怎么办。昨天能打电话吓走他,今天呢。” “我不会给他开门。” “他要是想进来怎么都能进来。” “你来这里,你的工作呢?” “带来了。” 外婆看见云岫特别高兴,一直说上次吃饭没吃好,这次一定要好好张罗一下。云岫帮着洗菜摘菜聊天,看上去比以前熟练太多的样子。 晚饭吃完,天色变黑,云岫还没有一点要走的样子,外婆和徐姨就拿眼神看着枕溪,枕溪也只能装作没看见。 她去接电话的空隙里,突然听到外婆问了句:“你和我家丹丹……” “是在交往男女朋友的关系,一直想找机会过来拜访您老人家。” “哎哎哎,不用不用,我一个遭老婆子有什么可看。”能明显听得出外婆因为高兴拔高的音调。 她这次回来一个月,平均每天能听外婆和徐姨念叨十来次的男朋友,十来次的结婚成家,她之前都敷衍过去,现在骤然发现多出个男朋友,估计乐坏了。 嗯,海市蜃楼都是美的。 “你第一次来我们家过年的时候,我就觉得我们家丹丹对你特别上心,果然……我真是没看错。” “特别上心?为什么。” “我家丹丹从来没主动带人回来看过我,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没有吗。” “是啊,她那时候还怕我对你不满意,一整晚一整晚地跟我叨叨你有多好。那时候年纪还小嘛,我也没主动问,就想着等她哪天主动跟我说,结果就没有下文了,一晃眼,这么多年就过去了。” 枕溪在里头听着,只觉得外婆越说越不像话,要是在不制止,还不知道会说出些什么不着四六的话来。 就在她想着怎么找个法子打岔时,有人在外敲了门。 “不会又是昨晚那个……哎呀,昨晚他和丹丹吵得可厉害了,今天又来做什么?”外婆念叨着:“丹丹好像特别讨厌他,每次见他都没有好脸色。” 枕溪从屋里出去了。 云岫把外婆从沙发上掺了起来,说:“没事。你们二位去屋里看电视,我来处理。” 枕溪把房门往外一锁就去开门。 果不其然,门口站着的就是饶力群,外套拎在手里,衬衣纽扣也解开了几颗。 “怎么现在才开门。” 一说话就是酒气。 他推开枕溪,想往屋里走。 “我警告过你不许再出现在这里。” 云岫坐在沙发上看他,“带上门,请你出去。” “云……云岫?” “你公司最近的财报真好看。不过你给业主的和我手上的这份好像有点差距,也不知道哪份才是真,不如我把两份一起送去让你的业主自己分辨?” “你怎么会在这?” “我出现在我太太家有什么奇怪。倒是你,请问你这个时间点来拜访所为何事?” “骗……” 云岫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冲着枕溪招手。 “丹丹,过来。” 他摸了摸她的头,“回屋玩去吧,一会儿我叫你。” 门一关上,外头说话的声音就小了下去,枕溪竖着耳朵,也只能零零碎碎地听到一些东西。 很多商业术语,就是能拼凑起来也理解无能。 约莫过了十分钟不到,云岫来敲门叫她,“饶力群要走了,我们去送送他。” 枕溪自然而然地被他拉住手,跟在饶力群后头下楼。 “你以前走这样的地方都要人牵,不然就什么都看不见。”饶力群开口。 “她的夜盲已经好了,现在什么都能看得清楚。” 饶力群笑出声来,问:“你们结婚会给我发请柬吗?” “不会。” “为什么?怕我出现婚礼会出变故?” “你不够格。” 这话扎心了。 饶力群现在引以为傲的事业在云岫眼里连张婚礼请柬都换不到,他口口声声说他赚了多少多少钱,听在云岫耳里换来的也只有穷酸二字评价。 云岫牵着她站在楼道口。 “跟他说再见。” “再见。” 饶力群盯着她看,“我倒是要看看你活得能有多好。” “这是我的事,就不劳烦饶先生挂心。” 枕溪被云岫拉着转身,多一眼的目光都没留给后方。 “他以后不会来了吗?” “不会了。” “他说话作数吗?” “我会让他作数。” “可是你那时候也跟我说这辈子不要再见了。” “我不记得了。” …… “你不去找酒店吗?” “我担心饶力群还会过来。” “你之前不是说他不会再出现在我面前。” “他那样的人我信不过。” …… 云岫在她家沙发上窝了两个晚上,在她离开Y市准备去韩国的那天和她一起动身。 她走得那天发现外婆唇上生了溃疡就有些担心。外婆拉着她的手,一直叮嘱着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之类,说到最后,就成了要跟云岫好好地,不要吵架不要闹别扭之类。 枕溪只能嘱咐徐姨带外婆去看医生,然后抱头虎窜仓皇离开。 “你跟我外婆说那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老人家听了高兴。” “可你是骗她的啊。” “只要你不拆穿她就不会知道。 “你长年累月呆在国外,你外婆一年见不到你几次,平时能开心的事情也不多。你要是觉得不合适你就跟她老人家解释。” “你把话说得又全又满,我要怎么解释?” “你可以把时间花在有意义的事情上。” “什么是有意义的事情?” “想让她老人家开心。就早点找个好男人,嫁了吧。” “请问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跟我没关系,只是给你一个建议。你要是不喜欢,就当做没听见好了。” 枕溪抱着手站在原地看他,“你看你这人……” “枕溪,选择权决定权,永远都在你的手上。” …… 三百三十八、旦夕祸福 回去的时候得知了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CL的四年女团打算在明年暑假推出,距离现在还有半年多一点的时间。 选拔进入到如火如荼的阶段。 按现在的排名积分来看,排名第一的minor绝对稳进出道组。排名19位的枕溪还很纠结。 她要是决心想出道,她必须在未来半年的考核中挤进至少前十名里头才行。 也为了这事,眭阳和闵禹辰还专门抽了空来跟她讨了minor要不要出道的问题。 照理说,她的身体情况应该要避免太过于曝光在大众面前比较好。但是,minor曾错过了四年前的那次出道,如果这次再落选,又怕给她造成全新的冲击。而且,她最近这一年多将近两年的时间里完全没有出现过异常情况。 照同居室友枕溪的观察来看,她现在的生活还真挺开心幸福,每天坚持奋斗的唯一梦想,就是能够出道而已。 枕溪也拿不定主意,只能说再观察半年时间。 “如果你能和她一起出道就好了。”闵禹辰这样跟她说。 “大哥,麻烦你去看下我现在的名次好吗?除非CL打算出20人大型女团,不然我凭什么跟排名第一的minor一起出道。” “你现在不是因为完全不跳舞纯靠声乐拉分吗,你要哪天把舞蹈捡起来那排名自然会刷刷刷地往上涨。再说,你现在单项也能排在所有练习生里的声乐榜前三,你放心啦。” 闵禹辰的愿望是美好的。枕溪本来也以为,她好好规划未来的时间,靠着考核排名挤进前10也应该没有多大问题。 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 徐姨的电话来得很突兀,在枕溪来韩国的三个月后,在某一天的上午,她还在练习的时候。 电话一接通,徐姨就用颤抖的声音跟她说: “丹丹,你快点回来一趟吧。” 电话一挂枕溪就愣了,站在原地半天都没有反应,还是其他练习生发现她的异常,走到她面前一看,才惊吓出声: “枕溪,你怎么哭了?” 她磕磕巴巴地胡乱说了些话,不确定别人能不能听得懂,之后就整个人垮掉,慌张地不知所措。 行李是minor给她收拾的,机票是minor给她定的,假也是minor给她请的,她陪着她到机场,陪着她回国,一路安慰她: “没关系的,没有你想象的那样严重,我问过了,唇癌的话,是可以通过手术治疗的。” 唇癌。 这是枕溪活了两辈子都没有听过的一个名词。她知道肝癌肺癌胃癌,唯独不知道唇癌。 人的唇上也会被癌细胞侵蚀吗? 徐姨跟她说,她上次临走前就发现的,外婆唇上的溃疡一直没好,而且有越长越大越来越严重的趋势,她一直劝外婆去正规医院看,但老人家脾气倔不肯妥协。也是到最近有了疼的迹象才答应去得医院。 先是去了社区诊所,医生没有办法诊断。今天到了正规市医院后,经过检查,被诊断为了唇癌。医生建议马上住院,但外婆不肯,非说进去就出不来,害怕再看不到枕溪一面。 枕溪一路上被minor牵着走,怎么到的机场,怎么上地飞机,怎么下地飞机,完全不知道。 她满脑子都是,如果外婆有个三长两短,她该怎么办? 她接下来的人生要怎么继续? 她完全不敢想,但又克制不住自己去想。 直到回到家看到外婆,临走前只是宛如青春痘一般的小溃疡,现在已经蔓延成了很大一块,而且有溃烂的趋势。 枕溪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种,毫无用处且只知道哭的人。 徐姨让她去跟医生面谈,她全程什么都听不进去。minor不会中文,徐姨很多词汇都听不懂,最后只有把枕全叫来。 枕全听完医生说话,出来就跟枕溪说: “治愈的机会不大。医生的意思是,与其让老人家在之后因为手术化疗这些事情痛苦,不如就让她高高兴兴地过完剩下的日子。” 枕溪听完这话,背靠着墙壁就往下掉,别人拉都拉不住。 “要治的,一定要治的。没了外婆我要怎么办?我要怎么办?” “癌症治疗需要一大笔的费用,你现在还有钱吗?”枕全问她。 “把房子卖了,什么都卖了。” “我什么都不要了,只要外婆能够好,我什么都不要了……” 枕全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己这个以独立坚强闻名的女儿頽落成这幅模样。仿佛整个人的主心骨和脊梁骨都被抽走一般,脑子里唯一能够下达的命令,只有哭这一回事。 Minor见情况完全不受控制,只能想法设法地去联系在哪个国家封闭拍戏的眭阳。 电话递到枕溪手里,那边就在吼: “你别听那什么三流医生骗你,全国最好的医疗资源在首都,最好的肿瘤医院也在首都,你先转院,找专家会诊了再说。你也别听你那便宜爹糊弄你,他就是怕你把钱全拿给你外婆治病一分剩不下来给她。你听我的,先把外婆送去E市,我马上让我姐给你找最好的医生。国内不行就出国,现在医疗技术那么发达你怕什么?” 嗯,转院,枕溪也知道应该去资源最集中的地方。 但这些事情要怎么进行,她一点半点的头绪都没有。平时还算灵光的脑袋,现在属于完全当机的状态。 “要去E市的话,是不是联系一下小岫比较快?眭阳是挺热心,但他现在天高皇帝远有点不好插手。”徐姨建议。 枕溪给云岫打了电话。 事情颠三倒四说不清楚,只能记得自己一直哭着在求对方。 云岫来得很快,打完电话没几个小时他就出现在了枕溪面前,当时徐姨正哄着她吃东西,她自己正双目无光地盯着地面。 “怎么瘦成这样了?”潘姐惊呼。 “从接到电话回来那天到现在,三四天时间里一点东西没吃。” “外婆呢?”云岫问。 “刚睡下。” 云岫蹲在她面前,跟她说:“我现在去见医生,你先吃东西,好不好。” 枕溪点了点头。 胡乱地抿了两口粥就再吃不进去,潘姐一直哄着,“外婆还需要你照顾,你身体要是垮了该怎么办?” “那我也不活了。” “你这说得是什么话?”潘姐生气道:“现在什么都还没有定论你就自己先泄了气。” “枕全之前跟我说,医生跟他说,我外婆没有治愈的可能,左不过还剩下几个月的活头。” “你听他跟你瞎说,他骗你的。” “可他是我爸。” “他骗你的还不够多?” 云岫正好从医生办公室出来。 “怎么样?”潘姐问他,枕溪也看着他。 “吃了吗?” “一两口。” 云岫跟她说:“你把这粥喝了,我跟你说外婆的情况。” “我喝不下去。” “那不行,我们之前说好的,我去见医生,你吃东西。” 枕溪狼吞虎咽地塞了几口,只觉得愈发地反胃想吐。 “行了。”云岫把她的生理眼泪抹去,跟她说:“这边的医疗资源始终比不上首都更比不上世界一流发达国家。很多数据和指标他们也拿捏得不是很清楚。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的意见也不具有指导性。我们先带外婆去首都,让优秀杰出的专家们会诊了以后再说,可以吗?” 枕溪点头。 当晚,外婆就到了E市。医疗团队已经在机场准备好,下了飞机,立马就进了全国最负盛名的肿瘤医院。 一系列的检查项目做下来也已经接近凌晨,云岫跟她说要等数据全部出来才能安排专家会诊,最快,也要等到明天。 外婆吃了药,有点昏昏沉沉地拉着她的手说:“我没事,现在困了想睡了,你也去休息,今晚不要陪我了。” “不行的,要是你晚上……” “今晚有我,你赶紧去休息。”徐姨跟她说:“你看看你现在,走路都是飘的,你真得把身体养好,不然以后要怎么办?” 徐姨把她往病房外面推,说:“好了好了,你养好精神明天再来换我,我们两起码得有一人的身体是健康的吧。” 枕溪被关在了病房外,茫然,无措。 “我住的地方离这里只有十分钟的车程。你今晚跟我回去,可以吗。”云岫问他。 枕溪看了他半晌,缓缓点了点头。 “minor呢?”她问。 “她精神不大好,潘姐先带她走了。” 十分钟的车程非常快,枕溪感觉自己还没多看车道几眼,车子就停下了。 不是云家老宅,也不是云岫以前住过的地方,这是一处,完全陌生的住宅。 她安静的坐在沙发上,整个脑子都是空荡荡的,云岫跟她说什么,她都听得很恍惚。 手里被塞进一杯热牛奶,云岫问她:“在想什么?” “会诊。” “那是明天的事。” “马上就是明天了。” “你要休息吗?” 枕溪摇头,“我睡不着。” “牛奶里加了适量的安眠药剂,你喝下去就能睡了。” 枕溪看着他。 “不相信我吗。我平时睡不着的时候也喝,一点点,没事的。” “你为什么睡不着?” “总能有睡不着的事。” 三百三十九、所谓运气 枕溪低头,看到了自己踩在地毯上的脚,问他: “我的鞋呢?” “刚才脱了。” “你给我脱了吗?” “你真该好好休息,你的记忆力已经开始高度锐减和紊乱。” “会不会等我一觉醒过来的时候,你就告诉我,外婆已经不在了?” “不会的。” “不会骗我吗?” “不会的。” “林岫,外婆是我来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本来就属于我的财富。她是我唯一的家人,我不可以没有她,你能理解吗?” “我理解。” 枕溪盯着他,又问:“我可以相信你吗?” “可以的。” “如果在我睡觉的期间外婆不在了……你能不能……我求你,拿枕头,闷死我。” “这样的事不会发生。等你醒过来的时候,什么都会好的。” 枕溪仰头把牛奶全喝了下去,没过几分钟,眼皮就开始发沉发重,接着脑袋一歪,隐隐约约就没了意识。 云岫把枕溪从沙发上抱了起来。 直到把人抱在怀里,才深刻知道她瘦得有多厉害,仿佛全身,就只有那一副骨头架子的重量。 …… 枕溪睁开眼的几分钟里脑子是完全发蒙的,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甚至因为眼前一片漆黑,分不清现实和梦境的情况。 几分钟后,脑子才一点点地转动起来,才慢慢地,把她这几天接收到的巨额信息和压迫性的情感体验强塞到她的脑袋中。 头疼欲裂且反胃恶心,她迫切地需要看到阳光。 她四处摸索,只能感受到掌心下怎么都摸不到尽头的柔软布料。 没忍住难受地哼唧出声。 房门被打开的同时屋里的灯也亮了起来,后背被不属于她的手摩挲着,问她的情况。 “难受。” “哪里难受?” “恶心。” 对面的百叶窗被完全拉开,有温暖明亮的阳光透过落地窗轻洒进来。窗户完全打开后,有明显带有树叶青草味道的空气渗透进来,枕溪的恶心感才慢慢消退一些。 “长时间没休息突然进入到深度睡眠,再醒来的时候会有这样的情况出现。一会儿就好了。” 枕溪跪趴在床上,那只手一直替她抚背,好一会儿,她才摆了摆手示意无事。 “什么时候了?” “早晨7点刚过。” 她猛地把头抬了起来,问他:“我外婆呢?” “很好。我刚才打电话问了徐姨,外婆昨晚睡得很好,前几分钟才醒过来。” 枕溪舒了一口气,翻了个身,仰躺在床上。 “要吃东西吗?” 枕溪摇头。 对方的手覆在了她肋骨下方属于胃脏的地方,问她:“胃不难受吗?” 枕溪点头。 “难受还不吃东西?” “难受才不想吃东西。” “这是什么逻辑。” 枕溪偏头跟他说:“我想去看外婆。” “我煮了粥,吃了就去医院。” 云岫把地方腾出来给她收拾洗漱。枕溪站在落地窗外往下看,底下是一个植被茂盛的小花园,这个时间点,刚好可以看到有小鸟停在枝丫上惬意地梳理羽毛。 她昨晚休息的房间是个很空旷的卧室,除了一张过分大的床外,再没有其他东西,尤其黑白灰的装修色调,更显得这里头孤冷凄清。 卧室侧边有扇小门,推开就是一间浴室。洗手池上整整齐齐摆放着一系列形单影只相同色调的洗漱用品。最奇怪的,作为洗漱间,这里头没有一块镜子。 门被敲响,云岫递了一个纸袋进来。 “临时找人买的。” 枕溪打开,是全新的洗漱用品。 “你跟人说是买给儿童用的吗?” “我只说了是女孩子。” “哪个女孩子会用这些……” 草莓味的儿童牙膏,小马宝莉的粉色牙刷,明黄色的皮卡丘毛巾,儿童用的护肤品,以及,兔耳朵形状的发卡。 “我的新政秘书,最近刚生了小孩。” “哦。” 枕溪把门关上了。 这些东西用得时候也还好,就是用完之后很难收拾。 把小马宝莉的牙刷插进人的牙刷筒里,和纯黑色的牙刷摆在一起,把皮卡丘毛巾挂在人的纯黑毛巾旁边,怎么看怎么古怪,怎么看怎么另类。 云岫又来敲门,让她先去吃早餐。 打开门,就见对方盯着她的头顶看。 “怎么了吗?” 手摸上去,才发现刚才为了洗漱方便戴上的兔子耳朵发箍忘了取下来。 肯定很蠢。 “戴着吧。”云岫拉住她想要拿下来的手,“头发掉进碗里,吃饭会不方便。” 粥是立马从电磁炉上端下来的。对方之前说煮了粥,枕溪以为是叫得外卖或者阿姨过来煮的,现在一看,菜案上还有没收拾好的肉末和青菜。 这人以前是完全不会做菜的,是那种让他帮忙剥个蒜都能把刀刃开个口的人。当了董事长之后反倒能有时间和闲心来鼓捣这些。 “还行吗?” 枕溪点了点头。 吃过早餐就要去医院。 枕溪见他把车子从车库开出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你很忙吧,我自己打车过去就可以。” “上车。” …… 到了医院的时候外婆正坐在床上吃早餐,看见枕溪就说:“可算是精神看着好一些了。” “吃过早餐了吗?” 枕溪点头。 “吃得什么?” “粥。” “外面喝的吗?哎哟,干不干净啊。” “云岫早上起来做得。” 外婆一听就呵呵笑。 “小岫人呢?没陪你过来?” “他去找医生了。” 过了一会儿潘姐和minor也过来了,minor说公司那边催得紧,她可能要先回去。 枕溪送她去坐车。 临走前minor拉着她的手跟她说,说一直陪着她的那个男孩子看着很靠谱也很在意她,所以她可以安心地回去韩国。她说会回去为她祈祷,祈祷她外婆早日痊愈。 “谢谢你。” 再回去得时候,病房里多了几个人,眭喜和两个外国人。 “听说今天就要会诊,还好我来得及时,这两位是这方面的权威专家,让他们参与会诊看看有没有更好的治疗方法。” “谢谢你,眭喜姐。” “别,别这样说,之前因为眭阳和minor那档子事,我心里就一直挺对你过意不去,平时也总是想起你想跟你说说话,又不好意思主动找你。这不,眭阳一跟我说这事,我立马就让你姐夫接洽了这两位专家,也算尽心帮帮忙。” 针对她外婆病情的会诊开始,云岫去旁听,枕溪就在病房里陪着外婆。 外婆睡着的时候,眭喜就拉着她出去说话。先是安慰着,后来就问云岫是不是她男朋友这事。 “不是,只是普通朋友。” “瞎说吧,普通朋友人会这样尽心尽力的帮你和你外婆,我看你这个亲外孙女做得也没有人家全面。姐都结了婚的人,还能有什么不清楚。” 枕溪也没有心思聊这个,就笑笑带过。 “本来眭阳……哎,也不知道那姑娘什么时候能好,也不能就叫你等着他耽误你的光阴和青春,这人啊,都是你欠我我欠你欠来欠去,你们终究是没什么缘分。” …… 这场会诊持续了很长时间,长到后面枕溪都开始发慌,就算被人握着手也抖得厉害,看着云岫连吃中午饭都没有出来,枕溪愈发地害怕。 会诊约莫进行了四五个小时,会议室的门才打开。 枕溪从椅子上站起来,看着云岫朝她一步步走近。 满嘴满脑袋想说的话到了这一刻全都打结,一字说不出来。 “你能陪我去吃饭吗?我们边吃边说。” 枕溪点头。 “医生说可以做手术。” “做手术是什么意思?” “外婆唇上的肿瘤可以摘除。” “不是说是癌症吗?” “是癌症没错。但因为老人家的血液循环和生理机制等等代谢慢,经过专家反复确认,没发现有癌细胞扩散的情况,所以建议手术摘除。” 枕溪松了一口气。 “所以不会有生命危险?” “不会。” “你没有骗我?” 云岫笑了,摸了摸她的脸,问她:“我骗你做什么?我现在骗你,换你以后成倍地恨我?” “之后还需要做化疗吗?” “专家不建议做。” “那会影响之后的恢复吗?” “枕溪,我这么跟你说。外婆的这个病要是长在一个年轻人身上,像你像我这个岁数,用不了多长时间,癌细胞就会扩散到淋巴和其他地方,那样医治会变得非常困难,且治疗成功性不高。就是因为外婆年纪大了,所以扩散速度慢才得以手术摘除治疗。” “你的意思是,扩散慢,所以手术后恢复也会慢。”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起码不会影响到生命是不是?” 枕溪点头。 “所以你不用担心,只是摘除肿瘤的话,手术成功率会非常高。” “万无一失?” “你是聪明人,医学上百分百白成功率的手术是不存在的,就算是简单的阑尾手术,也有风险。” “知道了。” “给外婆做手术的是世界上最权威的专家,你可以放心。” …… 三百四十、依靠 手术安排得很快,手术时间出来的当下,枕溪就去签署了手术同意书。 拿着手术同意书去跟外婆解释说明的时候却遭到了意料之外的强烈抵抗。 “我不去。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 “没有这样的事。” “可你外公就是这样,我的小荀也是这样,进手术室之前都好好的,可进去之后,要再没出来。”外婆拉着她的手,泪眼婆娑地说:“丹丹啊,不做手术好不好?我还能活多长时间我就守着你多长时间。要不然这一进去,我就再也看不到你了。” 这一说,两厢都开始抱头哭起来。 枕溪是完全劝不动,她败下阵来,只能再让徐姨潘姐和云岫去跟她聊。 还是劝不动,谁说都不听。 生病的老人家最是固执,她但凡说不过你,就会采取眼泪攻势。 一点办法没有。 “我们丹丹还没成家。我死了,她可怎么办?” “不会有这样的事。” “你在这世上孤苦伶仃一个人,我要是死了,谁还会在乎你心疼你。你心里难受的时候要去跟谁说,生病了又要怎么办。你从小没有妈,你那个爸爸完全不管你,外婆要是死了,你可怎么办?” 这么说着,两厢又开始哭。 今天晚上是她陪床,她让其他人先走,准备自己再跟外婆好好聊一聊。 她就睡在旁边的陪床上。外婆吃完药,天一黑,就开始念叨她从小到大的所有事,好像提取出了老人家记忆里所有被存储的,有关她的片段。 毫无意外,说着两人又都开始哭。 “外婆,我求求你好不好?我们去做手术,这个手术的成功性很高,您打完麻药睡一觉,我保证你醒过来的时候就能看到我。” “不行啊,丹丹,你在这世上孤零零一个人,外婆要是死了,你就一个家人都没有了。万一我死在手术室,那真的是,死不瞑目,几生几世都没法安心。” “可是您不做手术的话……” “哪怕只能活三个月,我也要好好守着你。我要在我死前看到你成家,看到你有人照顾,不然我……我死也没办法安心,更没有脸去见你外公和我的小荀。我没法跟他们交待啊。” “但是您只有去做手术,才能延年益寿长命百岁。才能看到我结婚生子,您怎么就弄不清这里头的关系呢?” “你能跟外婆保证这个手术就一点不会出问题吗?” “我可以。” “你骗我!如果是这样,你外公和你母亲怎么会舍得把我和你孤零零地丢在这个世上。” 外婆说到后面就因为药效上头睡着了,枕溪倒是一整夜都睁着眼。 她完全没有办法,她外公和母亲的死给外婆留下了很深刻的阴影,要让她答应做手术这件事,没有那么容易。 云岫第二天七点不到就来了,那时候枕溪刚洗漱完,一个人站在窗户边望着楼下发呆。 他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子上,轻声细语地问她:“怎么起得这么早。” 这个时间点,连外婆都还在睡。 枕溪转过身,示意他出去说。 “眼睛怎么回事。” “没睡好吧。” “撒谎。” 云岫把她拉到镜子前,示意她看里头那个宛如被水泡了几天全脸都在浮肿的人。 “哭了?为什么哭?” “我真是没办法……” 枕溪用手掩面,眼泪又开始往外掉,心里无措且委屈。 “我外婆根本不听劝。” “给老人家多点时间,能够想通的。” “不是说手术越早做越好。你看她现在,根本没法好好吃东西,成天就靠那些营养针,瘦得连我都能把她轻松抱起来。她要是一天想不通,就一天不能做手术,就一天没法好好吃东西,就一天天消瘦下去。” 云岫拍了拍她的背,“我煮了粥带过来,你先吃点东西。等外婆醒过来我再去跟她老人家好好聊聊。” 枕溪再回病房的时候,外婆已经醒了,正呆愣地仰头望着天花板。 “外婆。”枕溪叫她,“起来吃点东西吧。” “我吃不进去。” “一会儿还要打针,您总得吃点东西垫底。” “丹丹,我不想住院了,我想回去,回老家。” 枕溪一下崩溃了,颤抖着声音问:“为什么,您的身体不能离开医院。” “我也没多少活头了,在这里也是浪费钱浪费时间,我想回去。” 枕溪一口气梗在胸口,窒息的感觉遍布全身。 肩膀被拍了拍,云岫跟她说:“我跟外婆聊,你去吃点东西。” 枕溪呆愣愣地在沙发上坐了十多分钟,才等到云岫从里屋出来。 “怎么样?” 云岫摇头。 “外婆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 “东西也不要吃吗?” 云岫不说话。 “她是要逼我去死吗?”枕溪哭得抽噎,“你去跟她说,我陪着她,她要不吃东西那我也不吃。” “不可以这样。” “我真的一点办法没有了。” “怎么了这是?怎么一大早就开始哭?” 潘姐和徐姨一同推门进来。 云岫把事情一说,两位都在叹气。 “丹丹,其实你外婆不是害怕做手术。”徐姨跟她说:“她是怕她死了之后你在这个世上无依无靠。” “可是不做手术也会……” “所以这就是老人家的固执。手术的时间是准确到某年某日几点几分,但是死亡的时间不确定,她总觉得能拖一天是一天。她活在这世上多一天,你就有多一天的依靠。” “能有办法让她答应手术吗?” 徐姨叹气,“你外婆总说,她要是能看到你结婚成家,看到你有人可以依靠,那她就死也瞑目了。” 潘姐也当着枕溪的面问了外婆一句:“要是枕溪能够成家,您是不是就能安心去做手术?” “怎么可能安心?要是她随便找个完全不知道品性的孩子糊弄我,要是我死了之后她被欺负……我在地下都不得安宁。” 屋漏偏逢连夜雨。 眭喜姐请过来的国际专家,作为外婆这次手术的主刀医生表示,他们最多,还能留三天。 世界的其他地方还有其他的病人需要他们的帮忙,枕溪没有权利要求人家就留在这里为她外婆一个人服务。 毫无办法,枕溪站在住院大楼走廊,想着要不扒开窗户跳下去好了。 潘姐来找她聊,说后天,星期五,是国际专家留在这里的最后一天。 “虽然说国内医生的水平也不错,但这两位是通过成百上千台手术磨练出来的医术,由他们主刀的话,成功性也能更高。还有,你外婆现在完全吃不进去东西,再拖着的话,可能到后期都没有可以承担一场手术的身体。” “可是她……你也知道,完全说不通,我不能把她下药打晕给她送进手术室吧。就是我愿意这样做,人家医院允许吗,这是违规又违法的。” “你外婆也说了,只要看到你下半辈子能有依靠……” “是,所以我现在到哪去给她找位上门女婿?还非得是知道品性的孩子,还非得看到结婚证,我就是花钱找演员也没法啊。” “所以你就从你外婆确认过品性的孩子里边挑吧。” “说得轻巧。”枕溪龇牙咧嘴地笑了笑,“她能认识几个男孩子?” 枕溪掰着手指数给潘姐听,“饶力群一个,这位的人设已经崩了。眭阳一个,人现在有女朋友。云岫一个,但……” “但什么?” “所以我得厚着脸皮去求人家,你能不能看在挽救一条生命,处于人道主义的份上,屈尊跟我去领个证?人凭什么?我外婆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凭什么帮我?” “也是,你要这么说,小岫肯定不答应。” “是吧。” “但你也不能死脑筋是不是?你换个说法,能不能看在我们彼此喜欢心心相印的份上,尽早地,去把结婚手续办了?” 枕溪愣了,问:“彼此喜欢心心相印?这不是骗人吗?” “真的是骗人吗?你确定?” 枕溪一个字没说。 “再跟你讲一件事。岑染去年结婚了,一个大学的老师,现在怀孕七八个月,预产期就在明年年初。” …… 枕溪要拿文件,临时一个人回了Y市。 早上11点的飞机,晚上10点钟又回到E市。 到医院的时候,外婆已经睡了。徐姨见她把身份证,户口册一系列可以证明身份的证件装在一个塑胶袋里,有些担心地问: “你想好了吗?” “嗯。” “你这样不会太冒失吗?毕竟是一辈子的事。” “我16岁认识他,也快6年。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该清楚的也都清楚了,没什么好犹豫的。” “可是人家,会愿意吗?在这么仓促的情况下。” “不知道,总得去试试。” 枕溪拿着文件起身,“今晚就麻烦你,明天我会尽早过来。” “也别慌,不用急。” 枕溪出了病房,给云岫打电话,问他在哪。 “你不是去了Y市。” “刚回来。” “在医院还是机场,我来接你。” “不用,你告诉我你在哪,我来找你。” “有事?” “有事。” 枕溪在坐上车前,到便利店买了瓶威士忌。从坐上车的那一刻就开始喝,等到下车的时候,一瓶酒已经见底。 她看着面前几乎高耸入云的云氏总部大楼,咬了咬牙,给云岫打了电话。 三百四十一、家人 云岫到门口接她,刚凑近,眉头就皱了起来,语气发沉地说了句: “喝酒了。” 枕溪点头。 “为什么喝。” “我们要站在这里聊吗?” 云岫往里走,她就跟在他后面,坐上电梯的时候,看着玻璃外逐渐变小的行人和车,以及逐渐强烈的失重感,心里极端不舒服。 “喝的什么。”云岫问她。 “威士忌。” “你真棒。” 电梯门开,云岫快步往外走,枕溪跟在后面,走几步就难受得不行。 这片CBD视野最好的地方,云氏董事长的办公室,她还是第一次来。 随便往落地窗外望一眼,就有种整个世界都是渺小的,只有自己独自伟大的壮丽感。 云岫在他的办公桌前坐下,开始动手整理桌上的文件,看上去不大想理她的样子。 “你想跟我说什么。” 酒精上头,血液上涌,没脸没皮,无知无畏。 “你可以跟我结婚吗?” 那边整理文件的手停下了,好半天,才抬头看她,问了句: “你疯了吗。” “没有。” “所以现在是喝醉酒到我这里耍酒疯。” “不是,我很清醒,我知道我在说什么,我也知道我酒醒之后会完全记得。” “是因为你外婆吗?” 第一次, 这人在形容她外婆之前加了“你”这个人称代词。 “我不能否认这是最主要的原因。” 那边笑出声,文件在实木桌子上发出清脆声响。 “你凭什么觉得我有配合你的必要。你以为自己是谁。” 枕溪捂了捂额,嗝嗝巴巴地说:“你……你听我把话说……说完。” “我外婆当然是最重要的理由,我也不能骗你。但是……但是潘姐跟我说,我可以用彼此喜欢的借口当做请求你跟我在一起,甚至跟我结婚的理由。” “彼此喜欢?借口?” “不……不是,不是借口。” “那请问,你凭什么断定我们有彼此喜欢这个事实存在。” 枕溪愣了半晌,脑子因为酒精作祟活动地没有灵光,所以心脏是先理智一步感受到了剧烈的难过。 “这……这样吗?那我……叨……叨扰了。” 枕溪拿起旁边的背包,打算告退。 “你凭什么说你喜欢我?” 声音在背后响起。 “我们认识将近6年,分手也有4年。枕溪,你凭什么说自己喜欢我?” 枕溪回头看他。 “你有做过什么任何,能够表现出喜欢我这件事本身的事情来吗。” “你……你这样说……说,不好。”枕溪眨了眨眼,想要强忍住心里泛滥起的强烈委屈。 “你没有资格……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 枕溪把心酸往下咽,“我喜欢你这件事,我自己可能了解得不够清楚,但是……但是你不能够,不知道。” 枕溪在衣兜里掐自己的皮肉,努力地想要自己克制住难过心酸和醉酒的情绪,想要完整地把自己想说的事情表达出来。 “我如果……如果没有喜欢你,我……我会比现在活得……活得快乐很多。” “为什么喝了酒才来说这些。” “有些话……我的自尊不允许……不允许我在清醒的时候……去把心里的话给……给说出来。我有没用的骄傲和自尊,我说……说不出口。” 云岫往后靠,看着她,问:“你说结婚。枕溪,你要拿什么跟我结婚。” “你……你要我跪下吗?” “求婚吗?”云岫问她,“戒指呢?” 曾几何时,一模一样的对话。 枕溪从包里翻出了个深红色的天鹅绒首饰盒。云岫一看到,脸色就变了。 “我现在……现在也没有钱买……买戒指。以后……以后补上行不行?” 首饰盒打开,鸽子蛋大的,闪亮亮的钻石戒指躺在里面。 “我记得我扔了。” “捡……捡回来,徐姨捡回来了。” “为什么留着。” “那时候觉得……觉得这辈子没有机会……机会的话,可以留到……留到下辈子。” “之前想过嫁给我。” 枕溪沉重地点了下头。然后再沉重地,点了很多下头。 “你过来。” 枕溪脚踩着脚地挪了过去,站在他面前。 “如果今天没有外婆的事,我再一次跪在你面前跟你求婚,你会答应吗?” 枕溪低头看着他,点了点头。 “你那时候不是这样说的。” “那时候,还不满18岁。” “所以。” “连刑事责任都不能承担的年纪,没有信心也害怕,去……去对抗未知的事。现在……现在已经过了21,可以,可以为自己负责,为他人负责。” “你觉得我会跟你结婚吗?” 枕溪点了点头。 “为什么。” “你喜欢我。” “我喜欢你就要跟你结婚吗。” “可是……可是我也……我也喜欢你。” “再说一遍。” “我头晕。” 云岫把她拉到腿上,拉开她遮住脸的手,说:“不许装傻。” “可是我真的头晕,发蒙,想吐。”枕溪靠在他肩膀上,难受地开口: “我是真的,喝醉了。” …… 再有意识的时候,脑子爆炸般地疼,眼前一片漆黑,好半天,枕溪才意识自己被人抱着睡在床上,后背正贴着一个炙热的胸膛,还有跳动地很有力的,不属于她的心脏。 “水。” 身后人动了动,翻身从床上起来,夜灯被打开,随后,冰凉的玻璃杯带着温和的水被送到她的唇边。 “不要了。” 她翻了个身,把头埋到旁边的枕头底下。 “已经是早上八点。” “嗯。” “你还想睡到什么时候。” “头疼。” “枕溪,你记得你自己昨天跟我说了什么吗。” 枕溪愣了一愣,微微从鼻腔里哼了一声。 “说了什么。” 站在她面前的人还在咄咄逼人地追问着,“我可以当做没听过。” “结婚。” 蚊子般嗡嗡嗡的声音发出。 “什么。” “结—婚!” “是我想跟你结婚吗?” 枕溪在枕头底下叹气,“是我想跟你结婚。” “今天是周四,现在已经8点。” “哦。” “周五是专家留在E市的最后一天,民政局周末不上班。” “你直接说今天要领证不就行了。” “是我要领证吗?” 枕溪恼怒地掀开被子往床下爬,绕开他拉开洗漱间的门就往里钻。 她把头发完全束起,露出了整张因为宿醉还有点浮肿的脸,换上了云岫给准备的白衬衫。 吃早饭的时候她不经意地问了句:“你说我要不要化个妆。” “不要做这种耽误时间还没有意义的事。” “可是一会儿要拍照。” “我家没有那些东西,你打算化妆的话,首先得先去商场。商场一般10点开门,等你……” “行了行了,不化了,吃饭。” 坐上车的时候枕溪还是很纠结,一直在看后视镜和倒车镜里的自己。 “脸有点肿。” “谁让你昨天喝酒。” “这个可以靠阴影和高光粉遮下去的?” “所以我现在带你去商场。离这里最近的商场需要20分钟车程,民政局需要一个小时。” …… “不用了。” 听着导航提醒距离民政局越来越近的声音,枕溪心里开始发憷和紧张。 “我也没跟我外婆说今天要跟你领证,枕全也没通知,只有徐姨知道,但是她也不确定。” “你想说什么。” “你有跟你家人说我们今天要领证的事吗?” “我哪来的家人。”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的一句话。 枕溪拉了拉他握在方向盘上的手。 “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云岫反握住了她的手。 到民政局的时间还早,刚过10点,这个时间点也没什么人,递交材料什么办理得都很迅速,然后就是拍照。 云岫努力地想要笑得不那么僵硬,但出来的效果就还是僵硬。 枕溪倒是秉持了以前做艺人的职业素养,笑得一派自然和谐,就是脸肿。 照片出来,盖上钢印,所有环节完成,云岫牵着她往外走,她就一直在看结婚证上的照片。 “你在这上面过分好看了,显得我特别傻你知道吗?” 云岫不说话,就牵着她一直往停车场走。 “这照片都拿不出手炫耀,我太蠢了,怎么那么蠢。” 车门解锁,云岫扯开后座的门,把她往里塞。 “嘿!” 枕溪被绊倒歪在椅子上,正杵着身子准备起身,就被一只手按着脑袋按到了椅子上。 下一秒,本来就昏暗的视线被覆上来的云岫完全遮住。他居高临下的看了她半晌,然后贴了下来。 唇齿交缠的瞬间,枕溪的脑子突然就炸了。 和之前完全不同,这是她第一次,有了灵魂渗透进骨血的感觉。 现在和她亲密接吻的这个人,不再是作为她的男友,也不再是作为她喜欢的人,而是刚才和她领完结婚证,被中国法律承认和保护的,她的丈夫,她的亲人,未来要和她携手共度一生的人。 是从此之后,除了外婆之外,这世上的,她另外一个亲人。 脸上突然有液体顺着脸颊往下流。 不是她的,是属于现在正在亲吻她的那个人。 云岫哭了。 滚烫的泪水一直往外流,落在她的脸上,又顺着她的脸颊掉落在她的掌心。 “别哭了。” 她摸了摸他的脸,微喘着开口。 今天过后,她就是这位先生唯一的家人了。 三百四十二、恶劣的祝福 就算外婆把面前的红本翻来覆去看上了上百遍,还是觉得不真实,还是觉得枕溪为了骗她做手术在糊弄她。 “如果您连盖了钢印的,国家颁发的证书都不相信,那我也没有办法了。” 带着结婚证来医院,知道她两领了证后先哭出来的倒是潘姐。 她自己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哭了快十分钟,中间一句话都不说。 徐姨是之前就知道的,这会儿眼里只有欣慰。只有外婆,却还是不怎么能够相信的样子。 “您瞅瞅。”枕溪扯着云岫的袖子把人拉到外婆面前,“人这种一个小时赚得钱比我一年都多的人,平时管理着上千名员工的人,时不时还要上商业杂志和报纸的人,人凭什么陪我演戏?您以为您孙女是金子做得娃娃啊?” “真的没骗我?” 枕溪把手伸出来,给她老人家看手上的戒指。 “您看看这玩意儿,这一只的价格就够买我家那房子十栋不止,人为了演戏还给我买这么大一钻石,您以为人傻吗?” “这戒指看着有点眼熟。” …… 枕溪梗着脖子叫唤,“全天下这么大的钻石都长一个样。” 枕溪都无语了,说:“您还要我怎么样?人要是一天能把孩子生出来我明天就能抱个孩子来给你看,但这不是不能吗?” “小岫,你说句话。” 云岫坐在床边拉住了外婆的手。 “我把我所有的都给枕溪,我会对她好。” 外婆终于哭了出来,眼泪顺着脸上皱纹的沟壑往下流。 “嗯,你是个好孩子,丹丹交给你,我放心。” …… 手术时间安排出来,明天下午1点进行。 得到了确实消息的枕溪,才能深深地松出一口气。 哄着外婆吃了点流食,就被老人家挥着手赶。 “今天刚结婚也别陪我耗在医院里,平白沾了晦气。趁现在时间还早,你们小两口找个地方好好吃个饭庆祝。” “可是明天就要手术……” “行了行了。”徐姨也哄他们,“今晚我和小潘都留这,没事的,你们明天过来就行。” 枕溪还站在病床前犹豫。 “去吧,成家了要开开心心的,别让外婆挂念着。” 云岫牵着她出去了,坐上车,才问她想去哪里吃饭。 “都行。” “买菜回家自己做?” 枕溪看了看他。 “行。” 半路的时候,电话响,来电显示是眭阳。云岫不经意地瞟了一眼,就把眼睛移了开去。 电话接起,那头的人在问: “哎哟喂我可算赶回来了,外婆住哪间病房,我现在来看她。” 枕溪看了眼云岫,捂着听筒问他:“我可以跟眭阳见个面吗。” “那是你的事。” “我想把结婚证带去给他看看。” “你什么时候回来。” “会尽快。” 云岫把她在路边放下,摸了摸她的头,“我等你吃饭,路上小心。” 枕溪打车去了和眭阳约得咖啡馆。 “这个时间点为什么要喝咖啡?” “你可以选择喝牛奶。” “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枕溪从包里把红色的本子拿出来放到他面前,说: “眭阳,我今天,结婚了。” 那边还在看菜单的人猛地愣住,眼睛看看面前的本子又看看她,最后摸了摸耳朵。 “你说什么?” “我今天和云岫,登记结婚了。” “为什么?” “结婚还能因为什么,当然是喜欢人家。”枕溪笑了,跟他说:“本来也想着会尽快告诉你这件事,没想到你今天就回来了。” 眭阳盯着面前的红本子呆愣地看了半晌,还是没把它拿起来翻开看。 “为什么这么仓促。” 枕溪简单跟他说了外婆手术的事。 “你确定你不是为了你外婆的手术问题才选择跟他结婚?” “确定。” “你凭什么确定?” “我17岁就确定我喜欢他。” “因为喜欢就要结婚吗?你觉得只有喜欢用来作为吃撑你们婚姻的砝码,足够吗?” “眭阳,你是知道我的。”枕溪微微叹气,“我这里的喜欢,已经很重了。” “你才21岁。” “但已经有了像是活过两辈子的感觉。我很确定我想要嫁给他,今天拿到结婚证的那一刻,是我生而为人最高兴的时候,那种感觉我要怎么跟你形容……比我拿冠军的时候还要高兴百倍千倍,那时候我就想炫耀给全世界的人都知道。” “你现在还是CL的练习生,你现在结婚……你不要你的前途和梦想了?” “等我外婆的事情结束后,我会回去把这事跟公司坦白,他们要怎么处理,我都接受。” “枕溪,你知道吗?你现在,非常的,不理智。” “我就是因为之前21年活得太过理智自持,所以我丧失女孩子应该有的青春活力和天真浪漫,所以我活得纠结和痛苦。不应该是这样的,眭阳,人生不应该是这样的。总要有值得你去高兴的事高兴的人出现,人活着才有意义,不是吗?” “看来你是真的没有遗憾和后悔,那我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眭阳看着她,“你应该不会残忍到希望从我这里获得对你们两婚姻和未来的祝福吧。” “我不需要祝福,我自己开心就好。” 眭阳这才拿起了摆在面前的结婚证,翻开,看了很久,说: “你这样杵在他面前还真难看。你还没有他有钱,没有他事业成功,你不怕哪天他被更优秀的女孩子哄走。” “没关系的。”枕溪笑说:“云岫喜欢我应该比我喜欢他还要多一点。” “不要脸。” “你说谁不要脸。” “你们两都不要脸。刚好了,什么锅配什么盖,凑在一起也好,也不用去祸害别人。” 枕溪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你要骂就认真骂,能不哭吗?” “我心里难过行不行?”眭阳深吸了一口气,“我他妈在他认识你之前就喜欢你,他凭什么?就凭他身世惨会在你面前卖惨装可怜,所以你就什么事情都想着他。早知道这样有用,我当初就该自己打断腿来你家蹭吃蹭喝要你养着我。” “你现在也挺好的,你多红啊,世界上多少姑娘喜欢你啊。Minor……你们两不吵架的时候相处地也很舒服。” “她他妈要是哪天记起闵禹辰我就得被打回原形。我他妈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专门干给人做嫁妆这种的衰事。” “世界上有那么多优秀的女孩子……” “打住!” 眭阳把她结婚证扔她身上,指着大门口,说: “带着你的臭显摆给我滚,我交女朋友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玩泥巴。结个婚有多了不起似得,赶紧给我走!” 枕溪还是没动。 眭阳眼里还挂着泪水地冲她吼:“大姐,我心里难受的要死了,我现在准备约人喝酒去,您赶紧消失行不行啊?看我在这哭好玩是吧。” “那抱一下,抱一下我就走了。” “滚!我不会祝福你们两个的。” 枕溪搂了搂他,“一会儿早点回家。” “站住!”眭阳叫住她,“回头我给你介绍个律师,让云岫把他的钱划一半给你。” “没必要。” “怎么没必要?你知道现在的云氏值多少钱,他手里的股份值多少钱?要哪天你两崩了,你拿着那些钱也能做个没人要的,安逸的富婆。” “他没做婚前财产公证……再说,我们俩不会崩得,你放心吧。” “我是这个意思?” “不管你是什么意思,真的,谢谢你。” “说了不要你的同情!”眭阳拿抱枕扔她,“你给我滚!没我的允许不许带着你那个赔钱老公出现在我面前,包括你,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你,你给我赶紧走!” …… 枕溪饿着肚子来,又饿着肚子回家。 到家的时候,云岫已经把饭给做好。满满的,一桌子的菜。 枕溪就说洗手准备吃饭。 “你先过来。”云岫坐在沙发上叫她。 枕溪凑过去,才见到茶几上摆了几份文件。 “签了吧。” “什么。” “离婚协议书。” “什么?” “如果有一天我们离婚,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我把整个云氏和我所有的资产,给你。” “疯了?” “有一栏我还没填,你也说说,如果有一天我们离婚,你能把你的什么给我。” “我什么都没有。” 云岫又抽出一份文件给她。 “如果我们以后有孩子,离婚的话,孩子归我,你终生不得探视。” “你别这样。”枕溪过去抱住他,“我们是要好好过日子的人,没有这些条条框框的约束我也不会离开你。” 云岫反手摸了摸她的脸,说:“喜欢你的人太多。我能赢过一个两个,不敢保证能胜过剩余的十个八个。” “没有一个两个,也没有剩余的十个八个。” “你去见眭阳,他怎么说。” “他说他这辈子都不想见到我两,让我们申请移民搬到火星去。” “你让他自己搬去。” “可是他都不要见我了我要怎么去跟他说。” 云岫侧脸看她,“嘴为什么这么甜。” 枕溪歪在他肩膀上。 “哎呀,以后要跟你相依为命了,是得哄着你嘛。” 三百四十三、梦与现实 “这房子你是买下来了吗?” 吃饭的时候,枕溪问了一句。 “嗯。” “为什么装修成这样?” 以前的法租界,藏在闹市区后的僻静街道,一整条街都种了金黄色的银杏树,晚上静得能听见虫鸣的声音。 二层的复式小洋楼,整个一楼基本空着,底下的小花园也没打理过,任由雨水过后的植物野蛮生长。 内里的装修都是黑白灰三色,压抑窒息不说,整个屋子的墙上没有一点装饰,也没有任何一面镜子。平时窗帘都是拉上,窗户都是紧闭,关了灯坐在屋内,白天黑夜完全分不清楚。 “随便找人弄得,没有很上心。” “不是很懂你。”枕溪说:“在这里买房的钱都够在Y市买一整栋楼,结果你就随便应付了一下?你找的哪家设计公司哪个设计师,拉黑好不好。” “跟他没关系,是我跟他说,按着酒店的样子弄。我没什么不满意。” “为什么要弄得像酒店?这是你家。” “一个睡觉的地方,没什么区别。” 枕溪有点食不下咽。 “你现在还这样想吗?家对你来说只是一个睡觉的地方,和酒店没有区别。” “你喜欢这里吗。” 枕溪点头。 “改天让设计师过来。或者你有其他喜欢的地方,都可以。” 他们两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在没有喝酒的情况下这顿饭也吃了快三小时。 云岫去洗碗,枕溪去洗漱。 她盘腿坐在床上看手术资料的时候,云岫才拿了换洗衣服进去洗漱间。 她这次来E市太匆忙,随身的衣服几乎没带,都是来到这之后云岫给她准备的。平时出门的衣服倒还好,都是习惯的运动休闲服类。但是贴身的衣服和生活用品,就都由他那个刚生了小孩儿的新政秘书给准备。 很蠢的内衣裤也就算了,反正穿里面也没人看得到。但给准备的睡衣枕溪就真的接受无能,毛茸茸的,帽子上有耳朵或者臀部有尾巴的造型,她只看了一眼,就扔一旁,没再动过。 现在穿的,都是云岫的新睡衣,简洁大方的样式,把过长的裤脚和袖子挽起来,勉强也能应付。 背后的床铺凹陷下去,一双手自腰间环了上来,还有清新的洗发水和沐浴露沾着水滴的味道。 头发被拨开,有细碎的吻落到耳后和露出的脖颈上。 枕溪歪了歪头,自己叨咕了一句:“外婆明天要做手术。” “嗯。” “今晚想早点休息。” “嗯。” 耳垂被牙尖戳到,通电般的酥麻感觉蹿遍全身。她偏头避了避,有些难受地开口: “今天……今天不做,行不行。” “嗯。” 话是这样说,但箍在她腰间的手还是死紧,身后人的喘息还是距离皮肤很近。 “我可以睡觉吗。” “嗯。” 手上的iPad被抽走,身子被带着转了一个圈倒在床上,面对面四目相对的情况。 枕溪看着他。 云岫就一直反复在摸她的脸和她的眼睛,就像是要确定面前这个是不是幻境或者是不是活人一样。 是她先勾着他的脖子去吻他,也不是出于情欲或是想要亲近的念头,今天忙了整整一天,这个时候实在是很累。 可是云岫看她的眼神,枕溪不好形容,但就是会揪着她的心一阵阵发疼。 所以她主动去吻他,是抱了一种想给对方确认事实的情况。 “云岫,你在害怕什么。” 她在黑暗中问道。 “我有很长时间,没敢奢望会有这么一天。我之前晚上闭上眼,就是你拿刀割腕鲜血喷溅的画面。” “我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你死都不愿意跟我在一起。” 枕溪紧紧抱着他,“是我错了。” “你没有错。是我之前搞不清楚,我以为成为云氏董事长能让我开心充满安全感。可等我坐上去,我才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害怕,我也是那时候才突然明白,我除了那个位置外,什么都没有了。我很拼命地想要挽回,但已经太晚,我什么都没有了。” “我们以后是一家人。” “这样的事我以前也梦到过,醒来就知道都是假的。” 枕溪把头枕进他的怀里,一手拍着他的背。 “你现在闭上眼,醒过来的时候我还在。” …… 从什么时候开始借助安眠药物入睡,已经不记得了。 我的心理医生告诉我,我的工作性质是会导致我情绪不稳定从而影响到睡眠。也是因为他说了这句话,我决定不再信任他。 只要出了办公室,我就不会想到任何有关工作的事。 我的工作能有什么压力,赚钱而已。 但我还是要依赖他给我开得安眠药剂,因为我在服用的第一晚,就没再看见枕溪鲜血淋漓出现在我面前。记忆深处最不愿想起的事情好像一下就被抚平,推开门,就回到了我们曾经蜗居的小地方,站在窗前,就能看到外头在下大雨,枕溪在浴室叫我,让我给她洗头。 可是睁开眼睛,还是一片黑暗。 整整三年多时间,病态的,白天夜晚,过着两种人生。 CL一直邀请我到韩国总部参观。 我知道枕溪在那里,之前潘越和李河去就见过她。潘越回来跟我说过,枕溪恋爱了。 那段时间,安眠药也不能起到作用,比起看见枕溪割腕更痛苦的是,根本不能入睡。 一睁眼,就要到天亮。 这种情况维持到某天,手机收到了一条短信,一笔取款数百万的短信,来自我给她的那张卡。 我太了解枕溪,不到万不得已,她绝对不会做出这种类似于跟我服软的事情。所以很担心她的情况。 接着,就是听说她分手,卖房,掏空全部家产的事情。 一点出息没有。 心里这样骂着,还是要叫人去把她卖出去的东西再买回来。 这样说起来,我更加没有出息。 她分手几个月后,CL再一次发出邀请,这次我答应过去看看。 他们所谓的一整套成熟的训练培养营销模式我都不感兴趣。不夸张地说,CL的全年营业额摆到云氏面前,就显得很小气。时过境迁,现在是他们需要求着我的时候。 想去看看枕溪。 只是想去看看枕溪。 那时候就想着去看她一眼续命,然后再回来接着为云氏卖命,继续从事一眼看到头的赚钱工作。 站在椅子上撒谎吹牛张牙舞爪的枕溪,记忆里只属于16岁之前的枕溪。 心里又高兴又委屈。 她现在这样子快乐,倒愈发显得我这个人活得阴暗狼狈。 原本以为最好的结果就是这样,她平静地看着我,我冷静地看着她。 感谢林慧死去。 感谢饶力群的不识抬举。 感谢我现在还能有用和帮得上忙。 她跟我回来的那一天,睡在我的床上,我隔着一道墙看着她,觉得老天待我不薄,足够了。 但只过了四天,我就得到了一本写着我两姓名,印着我们肩膀贴在一起的红底照片,盖着被宪法承认钢印的,结婚证。 云岫和枕溪,以后就是夫妻,就是一家人。 这是真的吗。 也可能还在做梦。 等醒过来的时候,还是会发现自己一个人躺在漆黑的房间里,马上要出门处理今天的工作。天黑回来后,吃过安眠药就睡觉,再做一些虚无缥缈的梦,再醒来。 之后循环往复地,这样一天天过。 …… 脑子和身体都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惊醒。 眼前漆黑一片,房间里也没有半点空气流通的感觉,掌心下是熟悉的布料,手臂伸长,在能够触碰到的范围内,空无一人。 又是做梦吗。 手掌遮了眼睛半晌,才摸黑把夜灯打开。 时间指向早晨7点半,比以往晚醒了两个多小时。 从床上起来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放在床沿上的东西。 很薄的,两本,红色小本。 上面写有金色的,结婚证,三字。 结婚证。 持证人,云岫。 持证人,枕溪。 房门一下被打开,另外一位持证人从门外探进个头。 “你醒了。” 随后百叶窗被开到最大,窗户也被完全打开,鸟声和着花香一起随风进来。 证件被从手中拿走,这位持证人在背后推他。 “赶紧洗漱去医院了,我外婆今天手术你怎么一点不紧张。果然是结了婚就不把我放在眼里。我今早跟你说我害怕你完全没听到,我跟你说我饿了你也没听到,这破地方连家小卖铺都没有,平白让我走了半个多小时。你还有闲心一大早起来看结婚证,早知道你这样没有良心我绝对不给你带早餐回来。” 洗漱间的门打开。 他的漱口杯里,多了一枝粉色的,印了一匹马的牙刷,和一枝草莓味的牙膏。洗完脸去够毛巾时,会不注意拿到一张晃眼的黄色毛巾。 吹风机旁边挂了一个粉色的兔子耳朵发箍,洗手液旁边有瓶儿童用的润肤乳。 还有一直响在耳边的,急促唠叨地: “你快点,好了没,你再磨蹭我不等你吃早餐了,我饿的都快死了。” 三百四十四、家 外婆被推进了手术室,枕溪看着那盏灯一亮起,就彻底坐立难安起来。 手术室外的整条过道,就只看她一个人走来走去。 云岫起先还能安慰几句,后来发现劝不听,索性也由得她去。 比起压抑在心里,总要有能够纾解发泄出来的行径才行。 这场手术做了将近4个小时。直到从主刀医生口里听到手术成功的消息,枕溪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也是这时候才发现,后背湿得厉害。 外婆的麻药还要一阵时间才能失效,枕溪一步都不敢离开,生怕外婆醒过来的第一眼看不到自己会害怕。 眭阳也是这时候来得。戴了副宽大的黑色墨镜,以天王巨星的架势从她和云岫面前走过,跟徐姨问了几句外婆手术的情况,确定手术成功后,又高昂着头离开。全程做到他自己承诺得那样,把她和云岫完全当做了透明人。 外婆清醒得很快,难得,看到她和云岫在病床前也没哭啼。想着比起劫后余生的庆幸来说,更多的还是沉浸在她昨日结婚的喜悦之中。 枕溪今晚陪床,她跟外婆睡里头,云岫睡外面沙发。 “小岫那么累,你让他回去歇息。” “没事。”枕溪说:“他愿意在这就让他在这,他回去自己一人也睡不着。” 她今天在橱柜里发现了云岫的安眠药,很大的一瓶已经空了一半,联系到他昨晚睡梦中无意识摸自己确认的情况,她猜想云岫之前的睡眠状态确实不好。 外婆也没有力气跟她说话聊天,没一会儿,就自己沉沉睡去。 枕溪从病房出去,发现云岫还对着笔记本在看文件。 “很晚了。”她说。 “我把这里看完。” “你一直陪在医院,手上积压的工作……” “没有积压,底下人都会处理好,我只用审阅签字。只是为了之后的董事会,需要把这些文件看一遍。” 对,之前潘姐跟她说过云氏要开董事会的事。 好像说云桑和云歌一直拿捏着云岫的性向问题在针对他,想要在这次董事会上把他从董事长的位置上弄下来。 现在看来,这个计划可以宣告作废。 可惜了,他们的云董事长,结婚了。 枕溪坐到他旁边,拿出了自己的iPad。 “你不去睡觉。” “还睡不着。你看你的文件,我看着其他东西陪你。” 她把脑袋往对方膝盖上一搭,随便戳开了一个网站上推荐的剧目。 其实她平时不看这些。 云岫一手理着他的头发,一手快速滑动着触屏。 40分钟的剧还没看一半,他已经让她进去休息。 “你昨晚有借助着安眠药之类的药物入睡吗?” “没有。” “那和吃药时候比,情况怎么样。” “睡得很好。” “你今晚要吃药吗?” “不。” “能睡着吗?” “不知道。” “这沙发太小,不然我就陪你睡这了。” 云岫掐她的脸,哄她进去。 枕溪回头看他,“你要是睡不着就来叫我,我出来陪你聊天。” 云岫中途有没有来叫她完全不知道。心里压着的一块大石头终于放下,枕溪一觉睡得昏天黑地,第二天还是被来给外婆打针的护士吵醒。 “小岫公司有点事,他说他去处理一下再过来。” 醒过来见不到云岫,也没法确认他昨晚的睡眠状况。现下听潘姐这么跟他说,也只能作罢。 外婆的手术很成功,医生建议她们留院观察几天,没有问题就可以出院休养,等到伤口需要拆线的时候再过来处理顺便复查。 枕溪和云岫在医院连陪了几天晚上,终于在出院的前一天被徐姨赶回去休息。 “明天要把外婆接回来吗?”云岫问她。 “她想直接回Y市去。” “她不来看看你住的地方能放心回去?” “我才不想给她来看。”枕溪叹气,“她看到这个地方才会不放心吧,完全不像活人住得地方,一点人气都没有。” “这个家里最有人气的不是你吗。” 也对,所以难怪云岫宁愿挤在脚都无法伸直的沙发上也不愿意回来睡两米多宽的大床。 晚上刚在床上坐下,云岫就问她:“你还要去韩国吗。” “要去的,学业的事,公司的事,都需要解决。” “你还想做练习生准备出道吗。” “可是我结了婚就算违约,公司应该不会推一个已经成家的练习生出道。” “这些不是问题。” 枕溪回头看他。 “你如果想,这些不是问题。” “可以吗?”枕溪问他。 “你如果想,我尊重你的意见。” 枕溪够着头看他,古怪地问:“你是不是有什么非得找个巨星当老婆的嗜好?” “没有。” “你之前不也是在我最红的时候才喜欢我。” “没有这样的事。” “可是我如果要准备出道的话,我们结婚的事情就不能跟别人说了。” “天王巨星都隐婚。” “你看你,还说不是!”枕溪指着他,“以前谈恋爱的时候要把女朋友捧成巨星,现在结了婚又把主意打到你老婆身上。” “我的真实想法你想听?” “你先说了,合理可以考虑。” “你这会儿能给我生个孩子吗。” 枕溪支支吾吾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但脸颊耳根应该是红了。 明天外婆出院,她要陪着外婆回Y市住至少一个月的时间。先不说云岫有没有空成天陪她呆在Y市,就是陪她呆着,她们两人住在外婆家,也有诸多不方便。 所以现在尽管别扭害羞得要命,也就半推半就地说着关灯的事。 灯一关,这房间就再无半点光亮。五感中视觉首先宣告当机,于是其他感官就变得异常灵敏。 “明天还要去医院,还要见人。” “总有被衣服遮住就看不见的地方。” 因为害怕和忐忑,摸索着去拉他的手,示软般的十指相扣。 “可能会很辛苦和不舒服。” “会疼吗。” “都会疼的。” “你确定你会吗。” 掐在腰上的手紧了紧。 “抱歉……今天允许你说脏话。” “我全听着。” …… “不去洗漱吗,为什么还坐着。” 起床前,她就是这种面朝着窗户呆坐的样子。洗漱完,也是这个样子。直到把早餐弄好,她还是这个样子。 “你给我找面镜子来。” “你平时不是用手机。” 枕溪一下就炸了。 “手机能看到我脖子和脖子后面吗?” “你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就可以。” 枕溪把头发撩了起来,问他:“我脖子上除了青筋和痣之外没有其他吗。” “没有。” “你这种骗子!” 枕溪站在床上跳脚,“有些地方我手指蹭过都是疼的。” “幻觉。” 云岫把她从床上抱下来,哄着她,“先去洗漱,一会儿要接外婆出院,不是订了下午的飞机。” 小不忍则乱大谋,枕溪只能先行妥协,吃早餐的时候也忍着没发火。 直到听到门铃响,他的秘书来送衣服。 拉伸开可以遮住整个脑袋并在上面打个结的,高领毛衣。 “你他……” “时效已经过了。”云岫指着桌上的日历给她看,“现在骂人的话,我也听着。但脏话不行。” …… 托另一位持证人的福,枕溪第一次坐上了短途飞机的头等舱,不仅是她,还有她外婆和徐姨。 真,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下了飞机也有车子来接,一路送她们回了家。 刚到家,还没歇一口气,云岫就要拉着她出去买菜。 枕溪软瘫瘫地倒在沙发上,无力地说:“这个时间点哪个菜市场还卖菜。点外卖吧,别折腾了。” “超市还开门。外婆的身体要吃得健康和清淡,让你跟我去买菜,又不要你做。” 枕溪只有跟着他出门。 “你什么时候学得做菜。” “之前。” “为什么学。” “不知道。” “时间很多吗?一个堂堂董事长,学什么不好要学做菜。” “不然呢,你看你现在,让你买个菜跟要你命一样。” “所以你是嫌我懒咯。” “饭我来做,碗我来洗。但是买菜不行,买菜你得陪着我去。” “是嘛,要做苦力嘛。” 云岫停下步子看她,“我什么时候让你拿过东西。” “开玩笑的嘛。”枕溪呵呵笑,“你这人,一点幽默细胞没有,做什么急赤白脸。好了好了,超市到了。” 进了超市,枕溪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云岫的目的并不是想买菜。 明明花十分钟就能搞定的事,他非得拉着她在超市里逛半个小时。 他推着推车,枕溪挽着他的手跟在旁边,在同一片区域转够整整三圈,期间遭到了工作人员的好几个白眼,估计以为他两是来骗试吃赠品的穷困小情侣。 “咱能看上什么直接买吗。” “以前去超市,看到这样来买东西的夫妻或者情侣都特别羡慕。我是为了生活,着急地进来,着急地找到要买的东西,然后着急地付钱离开,但他们不是。” “得嘞。”枕溪拍着胸脯,“只要他不关门,咱就在这逛着,谁也别想撵我们走。” 三百四十五、极品亲戚 拿着东西去结账的时候又碰到了饶力群,他身边跟着的,还是李卉如。 两人在买计生用品。 这个世界怎么能这样小。 “世界真小啊。”李卉如说。 枕溪呵了一声。 “两位这么晚了来超市买……”李卉如往他们购物篮里看了一眼,“买菜?” 枕溪抱着胳膊不说话,整个人傲慢地不得了。 “枕溪要给云总做饭吗?现在会做饭的女孩子不多,你可真是有心。” 时间晚,超市只有一个收银通道开着,他们挡着路,他们就过不去。 “烦请。”云岫开口。 购物篮里的东西一个个接受扫码,云岫等在旁边,李卉如就非得跟她说话。 “你不会现在还相信留住男人的胃就能留住男人的心这种鬼话吧。” 枕溪没矜持住,回了她一句,“我才不会做饭。” “难不成还能是云总给你做饭?” “嗯,我给她做。” 李卉如见鬼的表情。 “何必这么麻烦呢,这个时间点还没吃饭的话,不如我做东……” “谁要跟你吃饭,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李卉如气得脸绿,但还是挂着笑容软酥酥地看着云岫,问:“云总赏不赏脸啊。” “我太太不愿意。” “太太?” 刚好结账完成,枕溪毫不客气地从她面前挤过,顺带,用手肘戳了一下她那对要挣破皮肤仓皇逃走的硅胶大胸。 “你再敢冲我老公抛眉弄眼,你信不信我把你眼睛挖出来当灯泡踩。” “你以为你……” 李卉如已经气得前言不搭后语,毫无逻辑可言。 “你一个三级片出道的人拿什么资格在这跟我说话。哦,以为拍了几个微商广告就当自己是女艺人了?你也就跟饶力群搅和搅和吧。我警告你,少往我们身边凑。我跟你说话都想往周围洒洁厕灵。” 枕溪瞪了她一眼去拉云岫的手。 “走了,老公,咱不跟这样的人说话。” 走出超市,云岫才跟她说了一句。 “现在真是不得了。” “我当初才回来的时候被她霸凌,欺负得可惨了,当时想着要低调,做的事也偷偷摸摸。现在我都混成云太太了我还能让着她?你说她要想在娱乐圈混是不是得看我眼色?我是不是不能惯她这种臭脾气。” “是。” …… 李卉如和饶力群好打发。但是回到家看到坐在沙发上的枕全一家子,枕溪就没有半点好声气。 “你来做什么。” “丹丹,你和云岫结婚怎么不跟爸爸说。” 枕溪斜眼朝着外婆和徐姨看去,想知道究竟是她两谁,给这人说漏了嘴。 “没有的事。” “什么没有的事,你外婆都跟我说了,你们两前几天刚领了证。” “你听谁说?在哪领的证?” “E市啊。” “我户口在Y市我怎么可能去E市领证。” 枕全没话说了。 “小岫,你说。”枕全想让云岫表态。 “嗯,我和枕溪结婚了。” “嘿,你这人!” 枕溪转头,怒目而视,压着声音说:“你跟他承认做什么?你还真的想管他叫声爸?” “好好好!”果然,枕全下一句话就是,“把丹丹交给你,爸爸就放心了。” 臭不要脸! “我外婆需要休息,你们三位,请回吧。” “你怎么能这样说。你们两领证的时候我就不在,这好不容易回来……”枕全看着她的脸色,问:“你们什么时候办婚礼。” 枕溪冷笑, “怎么?想跟人要彩礼?” “这是规矩和风俗。” “那你给我准备什么嫁妆?” 枕全脸色难看,硬着头皮开口,“小岫有钱,肯定不在乎这些。” “你不说了是风俗和规矩。再说,人有没有钱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们已经结婚了,是一家人,还分什么你我。” “不好意思,我们领证前做了财产公证,他的钱和我的钱独立分开,彼此不牵扯。” 枕全拿手指着她,直骂她不孝。 枕溪拉着云岫去了房间,跟他说:“我没把枕全当我爸看,他说什么你都不许应。我们是自由恋爱结婚,不讲那套父母媒妁之言。无论他搬出什么来,你都当做没听到。不许理他,知不知道。” “他要是去闹……” “他不会。枕全最死要面子,他想让我们办婚礼,一是要跟你要彩礼,二是想跟所有人炫耀他找了个多了不起的女婿。” “这是应该的。” “什么应该。”枕溪不高兴。 “彩礼和婚礼。” “婚礼的事以后再说。彩礼什么彩礼,不给他。你知道他之前有多恶毒,我外婆刚生病的时候,我脑子不清楚没有主心骨,就请他来帮我面谈医生。结果他欺上瞒下,怕我花钱,跟我说我外婆没有医治的必要,想说服我放弃治疗。你说他还算不算个人。我现在看见他就来气,你帮我把他赶出去。” 云岫要走,枕溪又扯住他,说:“不许你管他叫爸,也不许管他叫什么岳父还是什么。” “那我要怎么称呼他。” “你就跟我一样,连名带姓叫他枕全。你要是愿意,管他叫老不死的也行。” 云岫劝了她一会儿,拉着她出去,枕全一见他们出来,就把他那便宜儿子扯到他们面前,指着云岫跟他说:“儿子,这是你姐夫。” 枕溪暴跳如雷。 “什么姐夫,哪门子姐夫?我妈就生了我一个,我哪来一弟弟。” 枕全脸色难看,指着她骂:“你这说得是人话?” “行啊,您把亲子鉴定书拿来,这位要真是您亲儿子,也不用跟我同父同母,就我和枕晗那样的关系也行,我就让云岫把这个弟弟认下。” “爸,算了,姐姐不喜欢我就算了。”枕星辰开口。 “不是不喜欢你。”枕溪说:“你们这一家子我都不喜欢。现在,立马,给我出去!” “你不是人!”枕全指着她,“你这样子对你亲爹,你不得好死你!” “你就指着我死吧,我死了你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你还能指望这个跟你没有血缘关系的儿子?你看看你从小捧到大的亲闺女枕晗管不管你!” 枕溪气得龇牙咧嘴,面目抽搐。 “你给我滚,我才没有你这个爹。下次再敢过来,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你信不信我让你儿子这辈子都考不上大学。” 枕全摔门离开,他一走,枕溪就哭了。 “心里太委屈了,亲爹跟她说这样的话。”徐姨跟云岫说,“饭我来做,你带她出去散散心,要是不回来的话发条信息说一声就行。” 枕溪被拽下了楼。 “我生气,我走不动路。” 云岫在她面前伏了身,枕溪心安理得地趴了上去。 “今天跟我结婚的要不是你,而是个什么都没有的一穷二白混小子,他肯定躲我躲得远远的,生怕我去赖着他。” “不会的。” “怎么不会,枕全就是这样的人!” “你不会跟除了我以外的人结婚。” “嚯!多大脸。” “今晚不回去了可以吗。” “那去哪?住酒店?有病吗。” “我在这里有房子。” “哪……” 哦,枕溪想起来了。 “你离开后有回来住过吗?” “嗯。” “什么时候。” “你不在的时候。” “为什么要趁我不在的时候过来。” “你知道了,会笑我。” “的确。” 大腿被掐了一把。 云岫把钥匙插进锁孔里,把顶灯打开,这里还是当年读书时候的样子,什么都没有变,一模一样,茶几下面至今都还丢着奥数全集。 屋子里一尘不染,橱柜里还有日期很新的泡面和饮用水。 他们两一人一碗泡面全当解决了晚餐。 枕溪洗漱完,坐在椅子上发呆,说:“这里没有电视就算了,毕竟当年穷。为什么你一个男孩子住的地方连本漫画杂志都没有。果然是一门心思扑在学习上的大学霸,七中之光。” “也不是。你在隔壁跳舞我能听到。” “会觉得吵吗,那时候。” “比起吵,别的心思要更强烈一些。” “别的心思?” “你穿七中的制服好看,别人都是到膝盖的裙子,你穿着就要短上一截。” “嗯,天生优势,腿长。” “那时候你在旁边跳舞,吵着我没法睡觉的时候就会想……” 整个人被从身后抱住,枕溪脑袋突突觉得不对劲。 “睡觉吧。” “要是有一天,你能穿着校服……” “打住!” 枕溪面红耳赤,“可……可以了,不要再说了。” “以前七中课间做操,所有女生都穿一模一样的衣服裙子,我就只能通过看腿,来找你。” “这种话……这种话你以前……也没说过。” “你以前多正经,又什么都不懂,说这话怕会吓到你。” “现在就不正经了?” “现在是我老婆,可以说,没关系。” …… 三百四十六、云氏董事会 云氏董事会召开在即,云岫要回去E市几天。 枕溪问需不需要陪他回去,心里当然是这样希望,但还是开不了口让她丢下外婆跟他一起走,连她说送他到机场,他都说算了。到了机场,很难说会出现最坏的两种情况。她陪着他上飞机,或者他就这样留下来也不一定。 这样不好,大家都是成年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最终,他一个人去了机场,一个人乘飞机回了E市,入住了公司附近的酒店,没有回家。 第二天早晨9点就要开会,他直到凌晨两点还在跟枕溪通电话。 换做平时就是毫无疑义纯属浪费时间的谈话,却意外地耗过了三四个小时。 和她打完电话,还是没能睡着,一直到将近凌晨5点,才闭眼小觑了一下,于快8点的时候被李快叫醒。 云氏很重要的,涉及到董事长位置更替交换的,每四年才召开一次的董事会。关系到他继续继任还是就此滚蛋的日子,也关系到云氏下一个四年计划的董事会。他作为其中最重要的那个人,居然在开会一小时前还躺在床上。 他记得上一次董事会召开时,他从几天前的晚上就没法安睡。哪怕是最后尘埃落定确认了他云氏掌权人的最高位置,他还是有一段时间没法适应过来。 看来结婚真的是会让人心生懈怠。 在乘坐电梯的时候,遇到了岑染,她今天作为要云氏的董事来参加会议,也具有投票表决的权利。 “怎么一个人来。” “秦老师要上课。” 随便起意问得一句话,客气的成分居多,并不是真的想要得到回答。 岑染又比上次见面时萎頽了许多,虽然怀着孕,但人却是十分消瘦,脸上看不出半点属于孕妇的圆满红润 “预产期什么时候。” “还早。” “男孩还是女孩。” “重要吗?”岑染轻笑,“反正是不被期待的孩子。” 云岫安静下来。刚好,电梯提示音响,顶层到了。 他按着开关,让孕妇先走。 云氏总部的整个顶层,只是他一个人的办公区,全禁烟区。岑染来云氏的时候,只能到这里来坐。 “给岑小姐倒杯牛奶。” 脚步不停地跟秘书吩咐,径直想往办公室走。 “岑小姐?” 岑染嘲讽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云太太才对吧,我现在还没改嫁呢。” “云氏只有一个云太太。”他开口,“连李式都算不上。” “李氏无非也是沾着云桑的光,她算个什么东西能跟我比。” 云岫没再说话,掉头往办公室走去。 岑染在沙发上坐下,身后就是广阔的落地窗,和落地窗外的绝妙风景。她朝着云岫的秘书招手: “小何,你过来。” 小何端着牛奶过来,站在她面前。 “这段时间有别的女人来过吗。” “抱歉,岑小姐,这个问题我不方便回答。” “你做云岫秘书多久了?” “四年。从云先生成为云氏董事长的那一天开始。” “那你该很清楚我和他的关系才对,所以我问什么,你就回答什么。” “抱歉,岑小姐,我不能把董事长的私人行程透露给无关人员知道。” 下一秒,还滚烫的牛奶就被泼在了她的头上脸上。 又来了! 小何欲哭无泪。 这位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过来抽个疯,每次都拿自己出气,虽然事后老板有给巨额的红包补偿,但心里还是委屈。 全云氏的人都知道,这位岑小姐喝醉酒跟一位大学教授上了床,还怀了孕。因为害怕这个年纪流产会导致终身不孕,所以只能硬着头皮把孩子生下来。云氏对外,还有岑染她家对外,都说两人已经结了婚,是明媒正娶的关系,生怕被人知道其中的辛秘会让两家蒙羞。 实际呢,那位大学教授正是爱玩的年纪,根本还没有结婚生子的想法。在之前,就跟岑染说,孩子愿意拿掉,岑染后半辈子的生活都由他负担。但要是把孩子生下来,岑染,包括那个孩子都跟他没有关系。 老板的意思也很明确,这个孩子跟云氏也没有任何关系。所以一早就对外说明,岑染改嫁,从此和云氏和他死去的大哥只有过去情分上的关系。 岑染现在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对外还是摆出云太太的派头,对着云岫,又要装出一副生活美满和谐的样子来。但任谁,都能从她近一年迅速苍老,脸颈皮肉耷拉的情况看出她现目前的生活状态。 现在连曾经引以为傲的漂亮资本都没了,还装什么呢。 开会时间临近,老板从办公室出来,一眼,就看到了她狼狈着的状态。 “先收拾一下。以后在底下划个无烟区,岑董事因为工作原因过来的时候,就请她到那里去。” 这话的意思很明确。 不许岑染再到顶层。如果,岑染有非工作原因拜访云氏,她们可以不接待。 小何内心肚子雀跃,果然,结了婚的人就是不一样。 “你什么意思?”岑染开始吼。 “岑董事每次过来都要把我这里搞得一团糟,牛奶咖啡红酒,都是难打理的东西。这里整片CBD,几百个大楼上千个办公区,比我地毯换得勤的,应该没有了。” “地毯能值几个钱,我赔你好了。” “小何收拾好帮我把文件带来。” 他和岑染是到得最晚的,他进去的时候,李快就提醒,全部人员已经到齐。 他在最前方的位子落座,底下的左手边坐着云桑,右手边坐着云歌,都一脸跃跃欲试的笑容。 微微躬身,冲着面前的麦克风说话: “我不喜欢听废话。有数据就看数据,数据能说明的事不要再用言语赘述。开始吧。” 成绩,报表,计划,这些内容都已经在平时的晨会,周总结,月总结,季度总结,年度总结上说过,所以这场会议的重点,还是要放在下一任云氏董事长的角逐上。 但为了这个最后的压轴戏,前面还是废话连篇了一个多小时。 “关于下一任董事长的人选……”有股东开口,“还是由我们现在的云岫先生继任,没问题吧。” “我承认,云岫接任云氏董事长的这四年时间里,云氏的成绩确实不错。但我作为云氏集团的长子,云岫的大哥,有句话我还是要讲。”云桑开口,“各位股东董事和元老都知道,我们一直都是家族企业,云氏从成立到上市,掌权人的位置没旁落过云姓以外的人。但是,最近云岫身上的某些传闻已经影响到了云氏的声誉。所以。我希望各位董事可以酌情考虑……” “什么传闻。”云袖开口。 “你确定要我当着所有董事的面说出来。” 云岫把椅子往旁边挪,把后面的显示屏幕给他让出来。 云桑开始给大家展示他准备了许久的PPT,全是关于云岫同性传闻的报道。 等他展示完,已经是二十分钟之后。 “云岫,本着为所有董事负责的态度,我问你一句,这些是真是假。” “假。” “你要如何证明。” 云岫笑,“你要我怎么证明。” “那我问你,你什么时候成家,给云氏继承香火。” 现场鸦雀无声,只有云岫笑出来的声音。 “现在已经21世纪了。” “不管是哪个世纪,就是22世纪也一样,这是我们家的传统。” “因为我有同性恋的传闻,或者我暂时没法承诺结婚的日期,所以你们要我卸任董事长的职位?你们——”云岫有点纳闷。 “都不想赚钱吗。” “回去翻翻看你们的分红账册,看看今年比去年多收入了多少,又比四年前多收入了多少。还有手上持有的股份,比四年前又翻了几倍。还有业内专家评估,这些东西未来会有多少的升值空间,我想各位心里都清楚。” “你确实做得不错,但这不代表别人就不行。” “抱歉,我也是云氏的董事,也是云氏持股最多的股东,我不会把我的钱交给废物去做没意义的实验性游戏。当然,如果大家集体罢免我也可以,你们手上有这个权利。” “我们希望你能够主动卸任。不是董事长,你仍然是董事会的成员,云氏照样有你的位置。” “我为什么要主动卸任。就因为这些不知道从哪来的,莫须有的传闻。我结不结婚外界会知道吗。” “起码各位董事应该知道。” “那好。”云岫撑了撑懒腰,“我就跟大家随便说一下,你们也当随便听。” “我结婚了。” “什么。” “是在国家民政局正式登记,被中国法律承认和保护的婚姻关系。” “你结婚了?”岑染叫出声。 “也没打算请大家,就不一个个通知。反正民政局有备案,不相信的人自己找关系去查。大家的时间和精力有限,我认为现在就可以进行投票表决。还有,我太太为人低调,希望耐不住性子去查资料的人,能够自觉对外保密。要是因此导致云氏股价下跌造成的亏损,大家——” “各负盈亏,自行承担。” 三百四十七、云裳这个孩子 毫无悬念的高票连任,对于这个结果,连云岫自己都觉得乏味之极。 唯一能值得高兴的,就是这个会议如愿以偿地,在三个小时之内结束。 岑染在他后面走得艰难,完全追不上他的步子,但还是要问: “你结婚了?” “是。” “跟谁?” “我还能跟谁。” “段……不,你又不喜欢她。那就只有……枕溪?” 岑染惊讶失声,“枕溪吗?” “现在是云太太。” “她怎么可能嫁给你。” “怎么不可能。”云岫停下步子,“我们结婚你应该觉得很正常才对。” “你当初都把她逼到自杀,她怎么可能嫁给你。” “你要看结婚证吗。” 云岫把手机掏了出来,“云太太很漂亮。” 岑染看到那张象征着结合的红底照片,身子哆嗦着需要扶着墙壁才能站稳。 “不可能。你们是不是又有什么协议。” “你结婚生子都并非出于本意,无法理解自由恋爱自愿结婚也属正常。” 云岫把手机从她手里抽走,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 按照云岫的意思,是希望枕溪这辈子都不要跟云家剩下那些废物接触才好。但毕竟也是结婚了,那些人名义上也是哥哥嫂嫂,面要见,饭也要吃。 带外婆来E市拆线复查的时候,也就顺便跟云家的其他人碰面吃饭。 参与人员有,云桑夫妻,云歌和她男朋友,以及不应该出现在这的,岑染和云想的遗珠。 地点定在,云家老宅。 一个枕溪这辈子都不想再踏入一步的地方。 “不想去就算了,不用跟他们打交道也是可以的。” “毕竟也是亲戚,就是以后不来往,还是要见一面。” 枕溪刚从大门进去,就有一个穿黑色西装的小男孩从旁边的花丛里跑出来跌到她怀里。 她急忙忙地抱住人家,问:“有没有碰到哪里。” 她原本还以为,这是云桑的儿子。但小孩儿一把头抬起来,她就惊住了。 一双动人心魄的绿色眼眸戳在了一张和云岫极为相似的面孔之上。 简直是缩小版的外国人云岫。 一个漂亮得过分的孩子。 “这是?” “云裳!云裳!” 云桑的夫人,李氏的声音响起。她从回廊过来,看到了窝在枕溪怀里的孩子,立马怒着脸一把他拽了过去,嘴上说了句不很情愿的话。 “你们来了。” 她拉着那个叫云裳的小男孩,指着枕溪,“这是你舅妈。” 小孩软糯糯地靠在李氏怀里,用软糯糯的声音喊她:“舅妈。” 枕溪小声问云岫,“云桑和李氏怎么能生出这么漂亮一孩子。” “这是云想之前养在国外那孩子。” 枕溪想起来了。 “都这么大了。” 云岫搂着她劝道:“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你别再想了。” “和云想长得一点不像。”枕溪笑,“倒是和你很像。” “很多人都这么说,怀疑他是我的私生子。” “不是吗。” “那孩子的母亲是个外国人。他出生的时候我实际年龄才有16,因为家贫,连护照都没有。” “都说外甥像舅。” “你要当着云桑云歌面这么说,他们能拿鞋底子抽你。” …… 一进大门,枕溪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岑染,肚子已经很大很大,看上去马上就要生产的样子。 “好久不见。”她先问候。 “是好久不见,麻雀变凤凰,不可同日而语了哈。” 这话说得枕溪就不高兴了,云岫能有今天,也有她当年劳心劳命的一份功劳,好吗。 “秦老师呢。”枕溪笑着,“还以为今天过来能够见到。” 岑染面色难堪,仿佛随着她一笑,嘴角的浮粉都能掉下一些。 不过四年时间没见,怎么能苍老成这样。 “他今天有个演讲。” “嗯,工作要紧。” 枕溪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看见另外一个陌生的男孩从楼梯间冲出来。 这位应该就是云桑的儿子。长得跟他和李氏很像,但有点不会长,尽挑到了两人五官中不好看的地方。 在普罗大众里也过于平凡的长相,更别说放在俊男美女辈出的云家。 枕溪戳了戳云岫,向着那个男孩看了一眼。 “云崖,十岁。” “那云裳几岁。” “八岁。” “是吗?”枕溪惊奇,“可他看上去就五六岁的样子。” “照顾得不用心,你听名字也能知道。” “是有点女气。” 说着,就看高出一整个头也宽出一个身位的云崖把云裳推倒在地,顺带着,还用脚踹了他几下。 “你敢跟我抢玩具!我就是扔掉也不给你。” 云裳倒在地上看着落到云崖手里被火速掰断的玩具,瘪了瘪嘴。 “妈!”云崖大叫着冲着李氏去,“云裳他抢我的东西。” 云裳默默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看了一眼几个坐在沙发上打量他的大人,然后径直朝着枕溪走来。 “疼。”小孩嘟着嘴,委屈巴拉地开口。 “哪疼?” “脚。” 枕溪把他抱到了腿上,撩开裤子给他检查。 “是这吗?” 小孩摇头。 “是这吗?”枕溪摸到了膝盖。 “嗯。” “因为刚才被*到才疼吗?” “晚上也疼。” 枕溪转头跟云岫说,“应该是生长疼缺钙了。” “平时喝牛奶吗?” 小孩摇头。 “最近是什么时候喝的呢?” 小孩歪头想了半晌,又摇了摇头。 “一会儿多吃点饭就不疼了。” 枕溪把他从腿上抱了下来,给他拍了拍裤子和衣服上的鞋印,说:“玩去吧。” 小孩又看了她几眼才跑走。 “就算再不上心,也不至于连牛奶都不给喝吧,你们家这些人都什么脾气。” “这孩子的生母身份不明,杜若秋家不承认这个孩子。李氏这么多年也就生了云崖一个,一直也怕云桑会心软把这个孩子认下来,到时候他的财产就有这孩子的一半。之前还想过要送人,但毕竟也是云想唯一的骨肉,就这么将就着留下了。” “那就这么胡乱养着?小孩长身体都不给喝牛奶,也任由他儿子这么欺负人?云想不是云桑亲弟弟?” “云家人是个什么样子你也都知道。” 对,骨肉相残一直都是他们家的传统。 枕溪和云岫在这边悄悄说着话,对面的岑染都快用尖锐的指甲把皮质沙发给抠破。 看着对面两人旁若无人地交头接耳拉手指勾手心,岑染是忍了又忍才没爆发怒吼让枕溪滚出去。 她什么时候见过云岫愿意这样跟人肩并肩脚并脚底依在一起,也从没见过有人凑到他耳边说话时他会忍着不避开,更没见过他会主动去拉一个人的手,手指从对方的手腕划到指缝间,改为五指交扣的模样。 枕溪跟他说什么,他都听着,一直都很认真,一直都有回应。 刚才枕溪抱着那孩子的时候,他看她们的眼神跟看自己老婆儿子一样。 哪来的老婆儿子! 做梦。 李氏来叫吃饭,岑染撑着身子从沙发上起来。 “小岫,你来扶我。” 枕溪开口喊李氏,“嫂子,您帮忙搀一下岑小姐,我们刚从医院出来,担心冲撞了。” 李氏不情愿地过来扶岑染,嘴上念叨着:“这么大身子干嘛还非得一个人过来。” “这不是要见新媳妇。” “你想见她让她去拜访你不就行了。” “她现在贵重,不敢劳驾。” “有什么敢不敢的,你大着肚子,总不能让你到处跑着去见她。” “枕溪,听到了?以后我找你你可不敢不来。” 枕溪笑,“先跟你告罪,我过几天去韩国,有段时间回不来。” 岑染眼睛一亮,“怎么才结婚就要到韩国去。” “马上要毕业了,有些事情要去办理。” “你把小岫一个人丢在这里不担心啊,这花花世界……” “没关系的。”枕溪昂首挺胸,“我们自由恋爱自愿结婚,彼此信任理所应当。你说对吧,岑姐。” 枕溪落在后面扯着云岫的袖子。 “看她怀孕都不想搭理她跟她计较。可你看她!”枕溪跺脚,“她总得寸进尺有事没事要来怼我几句。” “以后别见面了,一见面就要吵。” “是我愿意跟她吵吗。” “所以你理她做什么。你学我,一句话都不和她说。” “可是我忍不住。” “忍不住什么。” “我光明正大的云太太干嘛让着她,我就是要炫耀。气死她,气死她。” …… 饭桌上云桑有意无意地一直在打听云岫有没有做财产公证,现在他手里的云氏股份到底算作一人还是两人。 还有云岫有没有跟她签署过什么协议,以及两人婚后的财产分配情况。 换做别人,被绕着绕着可能胡乱就说了,例如当年的岑染。 但枕溪,娱乐圈顶端走过来的人,怎么应付记者和麻辣问题,得心应手。 云桑见什么都问不出来,就说这顿饭吃到这里,要赶他们走。 领走前,那个叫云裳的孩子开口问了一句: “大伯,我今晚可以去舅舅家吗。” 枕溪还惊讶着,李氏倒是立马点头答应。 “去吧,要听舅舅舅妈的话。” 三百四十八、弃子 来时空荡荡地甩着手,想着以后都不来往,颇不要脸地连礼物都没拿。怎么走得时候,旁边就会多出一个孩子来。 这个孩子今天和她也是第一次见面,这会儿就能亲亲热热地管她叫舅妈。枕溪也实在搞不懂小孩子的世界。 李氏亲自送着他们去乘车,站在车窗外跟枕溪说:“让他多在你们那玩几天没关系的。”说着,又叹口气,“这孩子也是可怜。” 她和云岫坐在后座,这孩子就坐她腿上窝在她怀里,没一会儿就打个哈欠睡着了,脑袋正正好枕在枕溪的心窝上。 心都软了。 云岫要把孩子接过去,枕溪没让。 “别把孩子吵醒了。” 于是就只能一路麻着腿回到家。 车子刚停下来,这孩子就醒了。 跟着枕溪下车,小小的手掌拉住她的三根手指。 要给孩子洗澡,把他的小西服一脱,才发觉这孩子瘦得厉害,肋骨根根分明的凸在单薄白皙的皮肤上头。 且,现在仔细看,这孩子的头发也有点枯黄干焦。 “为什么喜欢穿西服呢。”枕溪问他。 很少见这个年纪的小孩子会穿西服的,哪怕是家教再严格的孩子,也不至于在家宴上穿着这样一身从头到脚都拘束着全身衣服。何况,李氏那儿子打扮地就跟普通平凡但快乐的小孩一样。 “其他衣服都太小,勒着难受。” “那你有跟大伯母说过吗?说衣服不合身了。” “没有。” “为什么不说呢。” “哥哥长得很快,马上,他现在的衣服就不合身了。我再等等,就能给我了。” 枕溪摸了摸他的头,换了个话题,问:“好朋友平时会来家里找你玩吗。” “可是我没有好朋友。” 枕溪纳闷,“在学校里也没有好朋友吗。” 小孩仰着头看她,一派的天真浪漫。 “学校是什么。” 8岁的孩子了,还没上学。看这样子,估计连幼儿园都没去过。 意识不到年龄和思想上的差距,难怪跟见第一面的大人也能亲近。 给孩子洗澡的时候,小孩儿抱着他的膝盖跟她说: “舅妈,我这里疼。” “因为正在长个子才会疼,舅妈之前也疼过。” “我会长得跟舅妈一样高吗?” 枕溪笑,“男孩子长得跟我一样高可不好,你得长得跟你舅舅一样才行。” 枕溪让云岫出门给他买牛奶。 云岫要走,她想了想又赶忙问了一句:“这孩子有没有什么过敏。” “不知道。” “他会不会对牛奶或者其他高蛋白过敏。” “不知道。” “算了,你还是暂时别买吧,明天我带他去测个过敏源再说。别回头喝牛奶喝出一身疹子来。” “不用这么麻烦,问问他不就行。” “他连自己上次是什么时候喝的牛奶都想不起来。 所以云岫只买了简单的儿童生活用品。 回去的时候,就看见穿着枕溪T恤的小孩坐在枕溪腿上,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让枕溪拿热毛巾给他揉着膝盖。 哪个孩子小时候都有过生长疼的经历,通常的解决办法都是喝牛奶吃钙片,只有备受家里宠爱的孩子,才能有被人抱在怀里仔细揉捏按摩的权利。 他和枕溪小时候都应该没有过这种待遇。 小孩又睡着了,云岫抱着他,问:“他今晚睡哪。” “你家还有多余的床吗。” “这也是你家。” “反正床够大,一起吧。” “我不习惯跟陌生人睡在一起。” “那你在沙发上将就吧。”枕溪把孩子接过来,抱着去了床上。 云岫站在原地,好半天没领会过来枕溪刚才那句话的意思。 他纠结着要不要把枕溪叫出来说话的时候,她自己倒是先带上门出来了。 “这孩子平时不跟其他人接触吗?” “李氏很顾忌把他带到云桑的朋友和合作伙伴面前。这孩子的身份难以解释,她怕他们会误会他是云桑的儿子。” “他们家的条件,就是多养一个孩子也没什么,何况这还是云想唯一的孩子。” “那这个孩子的身份就变成了云想的遗孤,是云桑的亲侄子。养在他们家,对他好还是不好都是问题。”云岫随手翻着杂志,继续说:“不好会给别人留话柄,好又要好到哪种程度,是不是以后要把他父亲的遗产和在云氏的股份还给他。” “原来打得是这个主意。看来亲兄弟明算账是亘古不变的真理。那你说,李氏今晚为什么要让这孩子跟我走。你看我们刚去的时候,她看到那孩子摔在我怀里时的反应,怎么到走得时候到热络起来。” “他们全家都觉得云想两夫妻是我害死的,第一反应不想让这孩子跟我接触也正常。至于之后……”云岫想了想,“他们要真不想管这个孩子,他的出路就是最大的问题。毕竟是云想亲儿子,送给别人送去孤儿院也不像话。” “你的意思是……” “想把这孩子推到我们这里。” “不至于吧。”枕溪惊恐,“他们都一口咬定云想夫妻的死跟我们脱不开干系了,怎么还能把他们的儿子送到我们手里。” “人死不能复生,这孩子倒是会一天天长大,眼看着云桑是不可能有什么出息挣出来多一份的家产,李氏也怕这孩子长大会跟他儿子争云桑那本来就不多的财产。” “那你的意思是……” “再说吧,我倒是要看看云桑能不能拉下脸跟我开这个口。” …… 第二天带着这孩子去查了过敏源。 没有什么食物过敏,所以他瘦,他不喝牛奶就不会是出于这些原因。 云桑两夫妻也不可能虐待他。 那就是,压根不上心。 医生开了一堆的营养补充药,所以也没必要逼着小孩喝高钙牛奶。 看着抱着瓶草莓牛奶都一脸幸福兴奋的孩子,枕溪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孩子在他们家住了几天,枕溪就什么都不做地陪着他玩了几天,也没专门的去哪,最多也就是去周围的公园走走,看到有卖卡通氢气球的就给他买一个。大多数时间,都是她陪着他在家看动画片。 孩子脸上的笑容多起来,看着也是真开心。他丝毫不提要回去的事,甚至连给云桑夫妻打电话的念头也没起过。 五天后,李氏打电话给枕溪,约她吃饭聊天,说是只有她们两个人,但枕溪带上了云岫,去到那里发现,云桑也在。 看来是打算一本正经地谈事。 说得就是那孩子的事情。 李氏起先还走怀柔攻势,说那孩子喜欢他们跟他们有缘等等,后来见云岫和枕溪一直不搭话,就改为了呵斥的模式。 意思是,他们害云想夫妻命丧黄泉,单单留下这个可怜的孩子,他们是不是应该以赎罪的态度来为这孩子做些什么。 所以云岫也直接问:“你想让我们怎么做。” “这孩子是不可能以云想儿子的身份存在在这个世界上,杜家第一个就不答应。我和云桑年纪大了,云崖又淘气,我们很难分出多余的精力去教导这个孩子。云歌又还没结婚,看来看去,你们两个最合适,刚结婚的新婚夫妻,有的是时间精力。何况,这孩子父母是被你们逼死的,你们也有这个责任承当这个孩子的未来。” 云岫问她:“云岫和杜若秋的死跟我有什么关系。” “那你敢发誓吗?拿你老婆和你未来子女的健康发誓,云岫和杜若秋的死跟你毫无关系。” 云岫没说话,他把目光挪到了一直没说话的云桑身上,问他: “你也是这么想,你觉得把云想的孩子交到我手上我会对他好,还是觉得反正是个烫手山芋,能找到个人接手就行。” “这本来就是你的责任,我们已经替你养了他四年。” “孤儿院领养孩子,院方也会多番调查考虑领养人的人品和家庭情况。你们夫妻两分明知道我是个什么人,怎么还敢把云想的孩子交到我手上。” “你敢虐待他我不会放过你。” “把一个孩子养废的法子多了去,我为什么要做犯法的事。” 云桑梗住,好半天,才开口。 “那是你的事。” “行,那签合同吧。” 云岫把早准备好的合同拿了出来。 “这个孩子当我和枕溪领养,之前你们照顾他的四年时间,我们按照每年一百万的费用支付。从此,这孩子和你们,和云想,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具体的违约条目在合同里都有,看了没问题就签字。” 云桑和李氏全都古怪地看着他两,没想过一向油盐不进的枕溪和云岫会变得这样好说话。 他们两之前也认真讨论过,刨除因为这孩子懂事可爱漂亮升起的喜爱和因为他可怜孤独升起的同情心之外,这孩子让云桑两夫妻这么养着也不是回事。 他们夫妻咬定云岫是害死云想两夫妻的罪魁祸首,肯定,也会在之后把这种想法灌输给那个孩子。 要是那孩子是个心大或者没出息的也就罢了。但这孩子看着就挺聪明,怕就怕被云桑两夫妻给教导成了睚眦必报的阴狠脾性,以后平白生出些事端。 商量来,商量去,也不缺养个孩子的钱,也不用放在身边亲自教导。只要孩子不长歪,对他们也没什么坏处。 所以,提前找人拟了合同,只要云桑两夫妻敢开这个口,就应下吧。 以后大家都按合同办事,谁也不要跟谁鬼扯。 三百四十九、最后一次机会 烫手山芋拖油瓶甩掉了,还平白多了400万,云桑夫妻高高兴兴地走了,留下还在原地苦恼的枕溪和云岫。 “平白多了一孩子,你说,怎么办以后?” “送去寄宿学校交给老师。” “现在年纪还太小,以前也没读过书,我看,还是要缓个几年。” “那就在外面找个房子,请个保姆来照顾。” “也不能时刻盯着,也怕保姆阴奉阳违把孩子给教坏。”枕溪叹气,“我要是不去韩国,这孩子我就自己放在身边带了。” “我会找人处理,你不用费心。” “怎么可能不费心,就是捡到只小猫小狗也得好好照料,何况还是个活生生的孩子。” …… 刚回家,就见那孩子穿着他的小西服笔挺地坐在沙发上,旁边摆着枕溪前天才给他买的幼稚书包。 小何站在旁边,见他们回来就松了口气。 “辛苦了。”云岫说。 “不辛苦,孩子很乖,非常乖。” 枕溪蹲到他面前,拉着他的手问:“不是不喜欢穿这套衣服吗。” “舅妈。”小孩委委屈屈地喊她,“你和舅舅送我的东西我可以带走吗?” 小孩看到了旁边放着的书包。 “你要带去哪呢?” “舅妈不是要送我回去吗。我听到你跟大伯母打电话了。” “你想回去吗。” 小孩不说话,但垮着的脸很能说明情况。 “你的气球呢,怎么不一起带走。” “那些气球太漂亮了。” “是啊。” “哥哥看到会不喜欢,会拿刀子把他们都戳破的。那些气球那样好看,就让他们陪着舅妈吧。” “以后要是都不能回去,你会不会难过。” 小孩点头。 “为什么。” “会想大伯大伯母和哥哥。” “不是不喜欢哥哥。” “我没有。”小孩憋着嘴,“哥哥送了我很多玩具和衣服,我没有不喜欢他。” 枕溪从地上起来,坐到了沙发上,把他抱在怀里。 “现在有个情况,大伯和大伯母要搬家,要去很远的地方,路上很辛苦,不方便带着你。所以你以后可能要跟我们生活在一起。” 小孩抬头望着她。 “他们还会回来吗。” “要很长时间以后才会回来。你愿意跟舅舅舅妈一起生活吗。” 小孩想了想,点了点头。 “但是以后就不能再称呼我们是舅舅舅妈了。” 小孩鼻子都皱了起来,要哭不哭地问: “为什么?” “因为我们以后要生活在一起。” “那你们是谁。” “你希望我们是谁。” 小孩躲在她怀里偷偷抹眼泪,不知道是舍不得过去生活过的家,还是对未来生活感到害怕。 “我不知道。” “嗯,那你什么时候知道了再告诉我。” …… “你想把这孩子送去Y市,送去给你外婆和徐姨?”云岫看着她,“你疯了。” “也没更好的办法。你能保证找到一个尽职尽责的监护人?还是你有时间亲自照顾教导他。我会在这几天把孩子带回去给她们看,她们要是没意见,我就把孩子留在那边。她们要是觉得不可以,那我们再讨论。” 外婆和徐姨不可能不喜欢这个孩子。 虽然不理解枕溪和云岫为什么要领养一个已经超过8岁的孩子,但还是很乐意接受枕溪的提议。 漂亮可爱,聪明懂事,谁家要能生出这么个孩子,家里的老人真做梦都会笑醒。 枕溪又在Y市陪了他几天,好不容易,才让孩子的警惕感和不安全感慢慢松懈下来。 韩国那边几乎每天一个电话催她回去,枕溪见真是不能再耽误,才匆忙地赶了回去。 回去的第一天晚上公司几个高层就来找她谈话。 枕溪原本以为,他们找自己,就是为了谈解约和赔偿的问题,毕竟练习生时期嫁人结婚真的算作很过分的违约行为。枕溪都已经把赔偿金给准备好。 结果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让她马上,投入到出道训练的准备中。 “为什么?” 比起惊喜,枕溪更多得是感到了强烈至极的惊讶。 她请假了将近三个月,错过了三次考核,现目前的成绩排名连前20都进不了。 而且,他们分明知道,她已经嫁人结婚。 “你先生跟我们承诺,你的婚姻状况不会在我们不允许的情况下曝光。起码,五年内不会曝光。一个正常组合的起步上升下滑的阶段也就是5年左右。所以只要你结婚的事实不被曝光,就不会影响到我们把你作为出道成员人选进行考量。” “为什么是我?” 他第一反应,是云岫跟CL这边打过招呼。但是,这不是她喜欢的事情,他应该不会去做才对。 “你综合分数最高。你是这个组合的一号,minor是二号,你们是最先确定下来的组合人选。公司会以你们两个为中心来进行其他成员的搭配。这个组合计划在6月9号正式出道,现在就要开始做准备,时间很急迫,这也是我们紧急催你回来的原因。” “我还是不懂,我的考核成绩并不好。” “考核成绩只是在考核业务水平,要成为一个艺人,尤其是CL的艺人,还需要具备其他方面的素质。” “例如。” “实不相瞒。你也明白,韩国现在的女子组合局面是对家公司的LTCwatch一家独大。我们要打破这种局面就必须杀出一条自己的血路来,必须在出道前期就具有超高话题度和关注度。” 策划部部长语重心长地说:“你们和别的组合不一样,公司对你们的期待是,6月出道,今年结束的时候,你们就必须要对现在的一线和准一线的女子组合造成冲击。你们没有作为新人的缓冲时间。” 超高的关注度和话题度。 这么说枕溪就能理解。 现在放眼全韩国所有公司的所有女子练习生,应该没有比她和minor更具话题度的了。 一个是曾经红透中国的全民center,因为抑郁症阔别娱乐圈长达五年之久。 一个是现在红透全亚洲,有着人气巨星之称的,眭阳的女友。 估计从预告公布的那一天,她们就得被全亚洲娱乐网友唾骂。 “所以,介于你曾经以艺人身份在中国地区取得过的姣好成绩,也处于维护组合所有成员的人气平衡的层面。在这个组合未走到顶端之前,公司不会给你任何的,个人资源。” 赵荣真老师把一份合同推到了她面前,说:“没问题就可以签字。” 枕溪翻开,这是一份自出道那天开始生效的,长达7年时间的,CL公司专属艺人合约。 她干脆利落地签了,就CL向她提出的条件来说,根本也算不上是什么条件。 “在公司把所有出道成员宣布完成之前,这件事还希望你暂时保密。” “有一个问题?”枕溪发问:“minor签了吗?” “签了。” 枕溪从会议室走出去,脑袋还是一阵蒙。 今天坐上飞机之前,她想得还是怎么跟CL好聚好散。 等到晚上,她就已经成为了6月9号要出道的那支女子组合中的一员。 这个组合叫什么名字,有几个人,要走什么风格,她完全一概不知道。 能快速利索签约的原因,是她深刻明白这是她最后一次机会。 马上就22岁的年纪,这次再错过,这辈子就注定和歌手这个职业无缘,无法再实现开万人演唱会的梦想。 …… 第二天,金部长就在全体女生练习生的面前宣布了CL历时四年打造的,全新女子组合的第一名确定成员。 Minor。 同时也告诉了大家,这支将在6月份出道的组合确定为7名成员。 而这个即将被写进CL和亚洲女子组合历史里的名字被确定为—— shambala。 大家都是一脑袋蒙,不大明白这个古里古怪的组合名字。 枕溪却是深感CL这次的野心过大,从这个名字里就能体会。 Shambala,中文直译,香巴拉。 就枕溪自己知道的,就有三种解释。 极乐净土,人间仙境。 时轮佛法发源地。 以及,传说中存在于地心文明里的高等进化种族所生存的世界。 无论CL取这个名是出于上述那一种理由,都给枕溪一种过分狂妄自大的感觉。 敢情之前说得什么放眼亚洲放眼世界都还说小了,CL打造这个女团的究极目的难道在于放眼人类起源,未知文明? 总之,练习生们关心的重点也不在于CL有多么庞大恢弘的野心,现目前,她们更担心的,是自己能否成为这7名成员里的一员。 “会按照排名来选人吗?” “不会吧。不是之前传这个组合要有外国成员,你看现在考核前7,一个外国人都没有。再说,现在前7全是舞蹈练习生,这个组合以后不打算唱歌了?” “那你说,Vocal那边谁最有可能。” “Aimee和枕溪,至少会进一个吧。” 三百五十、香巴拉 由此可见,各位练习生对于能出道的人员也都心里有数。 果不其然,CL第二天宣布的新一个成员,就是Aimee。 加拿大裔华人,高等音乐学府在读,中英韩文全会,符合CL放眼亚洲的雄心计划。 “啊……Aimee进去了,枕溪呢。” 考核的这四年,每三个月就确定一个小组考核评价。可无论是按照年纪,地域,担当还是其他稀奇古怪的划分方式,枕溪和Aimee从来,都是vocal组内的评价前三。 但这两人的短板也很明显。 Aimee跳舞始终四肢僵硬,而枕溪,自几年前传出车祸伤脚之后,就再也没有在考核中跳过舞,这也是导致她排名20不入的根本原因。 现目前确定的两名成员,minor,主dance,center,门面,ace,全都罩得住。 Aimee,技巧满分的灵魂主唱担当。 只看这两位,就大概能清楚这支组合的水准程度在哪里。 所以,CL第三天把李紫妍公布出来的时候,着实震惊了全部人。 李紫妍是谁,枕溪刚来韩国的室友。当时她就有23岁,是CL的三年次练习生。四年过后,她几乎成为了所有练习生里的年纪最大担当,27岁,七年次练习生。舞蹈水准和歌唱水准都不在考核前10,综合更是20未入。 李紫妍听到自己名字的当下,就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大家都在猜测她是否具有强硬背景什么,但管中窥豹,枕溪也能猜到一点点CL做这个决定的意图。 在长幼秩序分明的韩国,年纪越大就越有话语权并不是在说瞎话,按李紫妍的年纪来看,基本就可以确定她的队长身份。除此之外,李紫妍的情商极高人缘极好也是一个重要因素。除了刚来韩国因为语言不通在周舒窕挑拨下和枕溪生起的罅隙外,几乎没见她和别人有过什么矛盾。而和枕溪的关系,也随着枕溪韩文水平的进步而逐渐化解,现在她们是很友好的关系。 到目前为止,香巴拉这支组合的,领舞,主唱和队长,已经齐全,剩下的,就是一直旁枝末节的配备。 第四名成员,赵至忆。当初和米未一起进来的踢馆练习生,赵荣真老师的亲侄女。 她的入选,怎么说? 意想之外意料之中。 谁也没想到CL会这样明目张胆地把赵老师歌舞都不杰出的侄女生生推进出道组占据一个名额。 但,社会本来就是这样。 出道名额只剩下3个。 第五名成员,金恩枝。 同样地,和赵至忆一起进公司的踢馆练习生。韩国知名演员金磷的闺女。 业务水平也还行,但也实在达不到由minor和Aimee亲自划出来的那条入选线。 第六名成员,考核榜综合排行第二的,郑静诗。 很能服众的一名成员。 只剩下最后一个名额,大家都在猜测,枕溪会不会大跌眼镜地滑落出道组。 并没有。 金部长语重心长的宣布:“shambala最后一名成员,枕溪练习生。” 剩下的,怀揣梦想等待了四年或不到四年以及四年以上的练习生,梦碎了。 从今天起,她们7位就会从练习生群里出来,去到公司专门为旗下艺人准备的训练室去练习。 曾经一起练习奋斗过的战友,就此惜别。 运气好的话,大家以后还能在舞台上以艺人的身份相见,没什么运气的话,这么多年的练习生涯也都是美梦一场罢了。 …… 距离6月9日出道还有三个月多一点的时间。 在这段时间里,她们不仅要完成出道专辑的录制,排舞,预告片拍摄,MV拍摄,准备出道当天的showcase,还有队友间的磨合和默契培养。 7人的定位暂定如下。 领舞,minor。 主唱,Aimee。 第二dance,郑静诗。 第二主唱,枕溪。 第三dance,赵至忆。 第三主唱,李紫妍 第四主唱,金恩枝。 三舞蹈,四主唱的搭配,因为枕溪可以兼舞,所以可以等同为一个歌舞平均的组合搭配。比起有用没用塞几个rap的组合,她们这支组合的业务水平在线上,很良心了。 同时,李紫妍兼任队长。 Minor兼任门面。 至于组合最重要的center位,看歌曲风格来决定,也就是,人人都有机会。 出道曲定为了活泼热情的舞曲《New World》,舞蹈难度很大,高音很多。所以公司决定,出道曲双center。 Minor负责到第二遍副歌之前,枕溪负责之后。 说是说她们两个综合素质高,但枕溪也在猜,这其中有没有高话题度的原因在作祟。 这些事情一确定完,她们7个人就搬到了一起,开始每天至少10个小时的练习日程。从中,还要抽出时间去录制专辑和拍摄海报MV各种乱七八糟。 整整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她们平均是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 每个人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下来。 也在这段时间里,枕溪迎来了自己22岁的生日。生日当天,她在韩国郊区拍摄预告视频,忙得根本想不起来还有生日这回事。 还是凌晨快收工的时候,发现导演旁边坐着个高个笔挺的男人。 她的另一位持证人。 她刚从水池里爬出来,全身还湿湿嗒嗒,看见持证人,一句你怎么在这刚到嘴边,才蓦地想起了今天的日子。 “我现在又累又困,不想吃蛋糕,也不想吹蜡烛。” “也不想见我。”云岫补充。 “没有的事。” “你有72天没见我,现在看到我是这个反应。” “我挺高兴的,又高兴又兴奋。” “完全看不出来。” 枕溪拉着他的手去摸自己的脸,“这不是脸被冻僵了表现不出来吗。” 云岫心疼了,搓着手给她捂脸。 “这么拼命做什么。” “喜欢的事情,做着也开心。” …… 云岫没在韩国呆多长时间,实在是枕溪也忙得没有时间见他。就生日那天,聊不上几句她就累得睡着,云岫也没法说什么,支持她追逐梦想是他说得,给他们公司做结婚情况承诺是他应得,就连这个什么组合的营销企划也有云氏的参与,文件是他签得字。 反正看枕溪现在的情况,说什么都晚了。 距离预告发布的时间越来越近,枕溪单独去找了赵老师,表明自己不想用枕溪这个名字出道的心情。 “为什么。”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人还是要向未来看。” “那你想叫什么。” “不知道。” “那我给你取一个。” 枕溪不好的预感蹭蹭往上冒。赵老师取名的奇葩程度在全亚洲闻名,当初能给眭阳取个RISUN的名字她就很服气。现在…… “不用……” “你的名字在中文里是小溪的意思吗。” “是。” “那你就叫rivulet吧,英文的小溪。” 枕溪一口气堵在胸口,像是急需一把铁锤从天而降,把自己敲死,或者把面前人给敲死。 “rivulet好像有点别口。” “没错,我看我的名字,我还是自己……” “要不就简称RV吧,听着像高档奢侈品的名字。” …… “就这样决定了,不想用本名,就叫RV。” 赵老师拍板决定的艺名,下一刻就被知会给了所有行动组。枕溪都还没来得及表达自己的意见,这个名字就彻底烙在了她的身上。 当然,组合里被取了艺名的也不止她,还有minor。 和她的情况不同,minor是被公司强硬逼着换名字,生怕组合还未出道就被眭阳粉丝抵制。 于是,minor改名“nono”,听上去的白痴程度和“RV”有得一拼。 不过CL也确实有未雨绸缪的决策力在那里。在预告正式发布的一周前,网络上就开始大量流传着CL新女团的人员名单。 众位网友一看,7个人,谁都不认识。 看来不是CL那几个之前就曝光过的,以长相闻名的练习生。 而眭阳的粉丝也在放鞭炮庆祝,庆祝她们的宿敌minor没有进出道组。 只能说,too young too simple too na?ve。 CL公布了组合shambala的名字。毫无意外,所有亚洲国家能上网的地方都有人对这个组合名字表现出强烈的嫌弃。 中国网友反映最为激烈。尤其是,支持所有CL出道艺人的家族饭最为激动,还给CL写了邮件。 “你知道shambala在中国的谐音是什么吗。” “乡巴佬!” “不会取名就取个像LTCwatch那样根本听不懂的名字。” “你们还想不想要亚洲女团的天下了。这样的名字杀入战场,会被对家粉丝笑话的。” “先看成员,成员的配置要是好,这名字也就忍了。” 于是CL公开第一位成员李紫妍的预告MV。 点击量当天过百万,说明还是有很多路人对CL的新女团抱着期待。 但同时,对李紫妍的吐槽不满也达到*。 “27岁为什么还要出道?你们是要打造少女组合还是养老院一条线?” “就这位的长相,她要是唱歌跳舞不突出的话我看也不用出道了。” “说是这样说,以后难说就被性格圈饭。” “我宁愿看这样色的,也不想再在电视上看到LTC搔首弄姿的做作模样。” “明明有更漂亮的练习生为什么不放出来,CL你们是打算公司内部自行消化吗。” “把minor放出来啊,反正黑粉也是粉,眭阳的恶臭老婆女友们还能给你们操出一片红火火的热度。CL,你们是傻吗。” 三百五十一、恶评如潮 预告公布的当天,李紫妍怀揣着紧张激动忐忑的心情去网上看大家对她的评论。 没什么准备地,看到这些铺天盖地的恶评,当即就没忍住,崩溃了。 她是队长,一边嚎啕大哭,一边还要安慰着其他队友,说没事。 枕溪都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只能说,大家对CL,对shambala这个组合的期待太高。换做是别的公司,根本不会有这样的话题度。 可是,只是李紫妍的预告就被骂成这样,等minor和自己出来,那场面…… 枕溪一点不敢想。 第二周的同一时间,CL公布了郑静诗的个人预告。 同样地,当天播放过百万。也同样地,恶评如潮。 就看网站上的数据分析,留言的网友百分之八十都是女性。 枕溪在想,这是不是也能间接说明,女性对女性抱有本能的偏颇和敌意。 无所谓了。骂归骂,热度也高,CL内部还挺高兴。估计真的打心里觉得,黑粉也是粉。 之后陆续公布了Aimee,赵志忆,金恩枝的预告视频。 播放量讨论量在亚洲各国都水涨船高,当然,骂声还是居多。 “CL这次怎么搞得,就目前看下来的5位成员,没有一个有center,ace的气势。全都软绵绵,一点霸气都没有。” “CL!你醒醒吧。时隔四年推出的组合怎么就能是这个德行。就这样你们还想跟LTC争天下?不怕被人家吊着打?” “果然,赵荣真江郎才尽,CL也开始走下坡路,当年EJ出道的盛况一去不返。” “接下来,只有把minor放出来才能拯救一下乡巴佬这个组合的颓势。” “还说6月9号要开3000人场的showcase。你们确定真的会有人去?” “本来想着CL新组合出道会打破轮胎厂(LTC简称)的垄断局面,我真的一点不想听她们的口水歌。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轮胎厂还是能称霸韩国女团圈好几年。” “赵荣真,你醒醒啊。CL,你醒醒啊!” 下一周同一时间,标题名为“nono”的个人预告公开。 苍茫广袤的冰雪世界里,天色与雪色连成一线,一个白衣白发的女子从远处缓缓走来。她的脚落到冰上,每走一步,冰面都会出现一个裂纹。近乎透明的冰面下有一个巨大的黑影,随着冰面的龟裂,底下的黑影开始慢慢活动起来。 等女子站停,自她脚下开始发散出无数裂纹,底下黑影开始一下又一下撞击着冰面。镜头拉到女子脸上,她垂眼,睫毛上的冰晶化作水珠从脸颊流下,砸到冰面上。 广袤冰面尽碎,一声巨响,一头黑色虎鲸从水下腾跃而起,在天空划下一条心惊动魄的黑影。 镜头拉远,冰面上的裂纹组成了shambala和nono的式样。 这个视频比预定时间晚释出半个小时。网友在等待不耐烦的情况下,已经扬言,如若这支预告和预告中的人还是像之前那样平淡无奇,她们将不会在关注CL和shambala的任何动态。 但在这个预告释出一个小时后,shambala,nono,CL,minor这几个词汇,全都出现在了韩国知名网站的热搜前10。 大家之前也确实猜测过,nono和RV之中会有一个是minor的情况,但也没法想象,CL会这么快地就把minor放出来。 “minor?CL去死,乡巴佬去死!我祝你糊出天际,这辈子都拿不到打歌舞台一位。” “我宣布,CL死了,赵荣真死了,minor不管nono,死了。” “从今天起,我就是乡巴佬头号anti,组合出道当日,我一定带着各位的遗照去给你们应援。” “如果CL敢让眭阳帮乡巴佬拍MV,或者之后让他做出任何帮带的行为,我一定带着一吨*去移平CL大楼。” “minor怎么还敢出道?不怕去赶行程的路上被眭阳粉丝暗杀?” “暗杀是好的,就怕到时候被泼硫酸。毕竟女人一旦嫉妒起来……” 以上是以眭阳粉丝为主导的负面恶评,除此之外的普通吃瓜群众,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情况。 “以后就有意思了。CL时不时还有家族演唱会和各种活动。眭阳的老婆女友们,以后有的是机会看见眭阳跟人正牌女友同台。” “各位傻缺们,醒醒吧,眭阳就是跟minor分手也不会看上你们这些山猪的。” “也好了四年,这个时间点还没分手,人就是奔着结婚去的,你们就早日醒悟吧。” “CL终于有一对,能打破出道分手魔咒的情侣出现了。” 当然,也有一本正经忧心着CL和shambala未来的家族粉们在评论。 “minor这算压轴还是不算。她倒数第二个登场,跟在她后面的,要不就是大王牌大top。要不就是毫无存在感的小透明。” “minor都已经出来了,CL还能有什么王牌。” “什么王牌的热度能高过眭阳女友啊,各位亲们。” “就是不知道minor一个人拖剩下的6架飞机能不能拖起来。” “最后还剩下那个叫RV的成员了吧,听名字就知道不会有什么出息。大家洗洗睡吧,下周别等了。” 说是这样说,下周的同一时间,大家还是不约而同地守在电脑面前,戳开CL的官网,等着最后一名成员的个人预告。 比公布minor还要严重的,拖沓了一个小时。 CL给出回应,系统出了故障。 “你们觉得,CL是真的有压轴top,还是故弄玄虚。” “我就问了,CL还能从哪搞出一个能惊破大家眼球的练习生出来。现在线上的超人气巨星的女朋友应该没有适龄的吧。” “说不定是哪个巨星的女儿之类。” “拜托,金磷亲闺女和赵荣真亲侄女都一早出来了,这位得多大牌才能被留在最后。” 大家讨论的这一会儿,CL官网恢复正常运转,视频能打开了,比起黑暗画面,先窜入大家耳朵的,是萧瑟的风声。 画面亮起来。 悬崖边上,杂草重生,一个穿着及地红裙,有着及臀黑发的,身形姣好的女子背对着镜头站在悬崖边。 镜头拉远,有秃鹫在天空盘旋,悬崖下,有湍流的河水,河水上,纵横交错着大腿粗的铁链。 秃鹫凄厉的孤鸣响起,它在女子头上盘旋,像是正虎视眈眈着她那一身细嫩的皮肉。 沉重的梵音响起,作为背景音,通过音响传达出来。 乌云蔽日,天色变暗,在女子对面的山崖拐角处,走出来一个穿着盔甲的蒙面人,他的手里拿着比他身量高出一倍有余的长矛,正快步向着女子走来。 就在长毛直挺挺向着女子心脏戳来之际,只见女子平身往后倒,整个人从悬崖边跌了下去。 狂风四起,把她的红裙吹得飘扬飞舞,浓密的黑发也全遮盖在了面目上。 她从铁链间穿过,被铁链刮破衣服,露出了一截皙白的脖颈。 坠入了湍急的水中。 淡蓝色的河水上头是乌云退走后的耀白天空,隐约,还能看到纵横交错的巨大铁链投影。 水流把女子面目上的黑发抹平,露出了一张年轻女性的面孔。 水流愈发湍急,在底下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黑色旋涡。 女子莞尔一笑,纵身往后跃出一个弧度,向着深不见底的黑色旋涡游去。 红色身影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旋涡卷起的气泡渐渐成形,在水中拼出了一个—— shambala,RV的字样。 全片结束。 看完全片的观众和网友的第一反应不是到网络上吐槽大骂,而是不敢相信自己眼睛般地,把视频进度条拉回到十秒之前。 那个女子露出脸的画面。 一遍,两遍,三遍,四遍…… 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到网络上发言询问: “那……那是……枕溪?” “枕溪?” “那真的是枕溪?” “我他妈没看错吧,shambala的最后一位成员是枕溪?” “是我认识的那个枕溪?” “CL,我操了。” 视频公布的一个小时候,RV,枕溪,shambala,CL这几个关联词,韩中热搜洗榜,同时,登顶了世推趋势第一。 “枕溪以前的粉还活着吗?你们现在是个什么感受,能说说吗。” “赵荣真还是赵荣真,CL还是CL,你爸爸永远都是你爸爸。能把枕溪搞过去再出一次道,我服,铁服。” “所以为什么minor倒数第二。从枕溪这个名字出现在大众面前那天起,她就是永远的center,永远的top,永远的王。” “过分夸张了。枕溪现在的热搜,趋势什么都是路人贡献的热度。我现在还没发现她有一个活粉出来说话。” “她当年多风光啊,最牛X的时候只中国就有上百个粉丝应援站,最大头的那几个都是上百万粉丝关注量。现在怎么有勇气重头开始?她都退圈快5年了,奥运会世界杯都够举办一届了,她粉丝早爬墙去喜欢别人了,谁还管她。” “当初不是因为抑郁症自杀退圈?怎么,现在治好了?会不会过段时间又说演艺圈压力大,又拿刀子往自己胳膊上拉一刀。” “你看看当初和她一起出道的段爱婷,白晏甘如都在圈里混到了什么位置。以后大家要在公共场合碰面,尴不尴尬。” “从视频公开到现在也过去了3小时,我去枕溪曾经的粉丝站溜达了一圈,至今没有一家出来说话。” “我说嘛,早过气了。还当自己是当年一呼百应的国民center呢。清醒点吧。” 三百五十三、新世界 彩排是已经彩排过许多遍的。每一个行程,每一个舞步都烂熟于心。枕溪没有什么紧张不紧张,只是过多地担忧今天的观众到场情况。 “这样的天气,换作是我,也不愿意出门的。”金恩枝看着车窗外的天气说了这么一句。 比起抱怨,更像是提前给自己找好借口。 “是啊,女偶像都是男粉丝比较多,男粉丝最讨厌麻烦了。” 队长李紫妍接了这么一句后,金恩枝立马把自己的手伸了过去给她握着。 枕溪默默地,把这一切看在了眼里。 本来以为7个女孩子的磨合颇需要费些功夫。但由于从第一支预告公布时就被网友大规模的恶意评论和抵制。这样反倒快速地,把她们几个的心绑在了一起。 几乎是,七只不受人待见的臭虫,紧紧抱在了一起,相互闻着对方身上的恶臭,然后取暖。 “要是真的没有人来怎么办?” 年纪最小,但是思想很成熟的郑静诗开口。 “不会的。”枕溪肯定。 “真的吗?”其他6个人全怀揣着希望向她看来。 “还有公司的高层和工作人员,以及我们各自的家人。这样算了算,应该也有百十个人。” 大家眼里的光都暗了下去。 车子蹚着混沌的雨水到了演出场地,距离showcase正式开始的时间还有5个小时,她们要做最后的彩排确认。 今日的主持人是同公司的艺人前辈,这是他第一次来参加彩排,核对完流程和提问后,一直很用心地鼓励着她们,说所有怀揣梦想的艺人们都是这样过来的。 话是听到了耳朵里,但能不能听到心里,就不知道了。 最后一遍彩排结束,她们7位到了待机室,等待着8点的到来。 她们盯着时钟,想着还有一个半小时,要是有观众的话,她们应该开始入场。 中间有工作人员进来,看到她们充满希冀的目光黏过去,也当作毫无察觉地忽视。于是大家都开始默认,外头的情况实在,惨不忍睹。 李紫妍真的是一个好队长。 明显着看上去脸上的表情和说话的声音已接近崩溃,可还是强打起精神给她们鼓励。 “我们两天卖出去了1700张专辑,肯定不会是公司内购,也有花了钱追逐我们的粉丝存在。” 相比较下来,赵至忆就要悲观许多。 “我家里人和恩枝家里人应该就买了不少吧。” “虽然不想承认,但我爸的确在7号那天自掏腰包买了300张专辑送人。” 金恩枝的一句话,彻底把李紫妍的眼泪逼了出来。 “大家没有讨厌我们的理由啊。” “不讨厌不代表就愿意为你花钱。一张专辑两万韩元不到,showcase门票却几乎要翻十倍以上。” “不也是售空了。” “你问公司这些票究竟是不是真实售空,他们也没正面回答不是?” “安了。CL比我们还要面子,就算真没有粉丝到场,他们就是花钱,也会雇人把场子撑满。” “对不起……”minor开口,“好像是因为我才这样的。” “不是你的错。”Aimee昂着头,“谈恋爱有什么错。” “要这样说,我也有错,没在退圈的时间里笼络好曾经的粉丝。”枕溪笑着搂住她,“这次不行就下次咯,也不一定非要做那个第一。要能平平稳稳地把活动时间延续的长一点,也不错啦。” 工作人员来提醒,showcase还有10分钟开始,她们要到后台候场。 又是枕溪熟悉的升降台开场,她们几个人站在舞台底下,装作着整理耳返,实际正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好像有人。”枕溪的手被死死抓住,小郑激动地跟她说: “真的有人!” 场馆里的确有人声鼎沸的声音,但凭此,也不能推算出究竟有多少人在现场。 旁边的李紫妍正双手合十地抬头仰望,不知道对着哪个方向正在祈祷。 “我们这里面,练习年次最少的,都有四年。其中,minor八年,我七年。”李紫妍沉住气给她们做最后的舞台动员。 “我们上千个日夜呆在练习室里挥洒汗水,就是为了在今天这样的日子和场合不留遗憾。” 李紫妍含着泪把她们7个人的手聚在了一起,说:“想想等待四年也没有获得出道机会的练习生们,我们已经足够幸运。” “姑娘们,冲吧!” “shambala,冲吧!” 全场灯光骤熄,舞台上的LED大屏开始播放这场showcase的影像。 她们也是透过外头炸响的尖叫,才确定了今天到场的人数。 舞台缓缓升起,站在右边最侧面的枕溪,一眼,就看到了正对面耀眼的“shambala”巨大灯幅,以及在每个人手里摇动,最后组成黄色星海的应援灯们。 还有,藏在边角落的,一个写着“七中之光”的灯牌。 第一个舞台,出道曲《New World》。 这首歌于前天才公布,枕溪很难想象,现场的粉丝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这首歌学会,并跟唱。 尤其是音乐间隔声中,响亮又整齐的—— “李紫燕,nononim,Aimeenim,金恩枝,RVnim,赵至忆,郑静诗,sham—ba—la!” 出道曲表演结束,主持人上场,要她们给现场的粉丝和收看直播的网友打招呼。 李紫妍起头:“1—2—3!” “welcome to shambala!” 这是公司给她们制定的问候口号,刚确定的时候,被枕溪嫌弃地在睡梦中咒骂。如今,在这样的场合,在这样的人面前喊出来,真的会有热泪盈眶的感觉。 “各位成员请分别问候。” 都是经过公司设计,又练习过无数遍的问候,然而每位成员发言的时候,还是能听得出她们话里的颤抖和哆嗦。 枕溪一直以为自己很端庄,她当年夺冠的时候,拿音乐大奖的时候,那样的场合,她都把自己的感言完成的很好。 但如今,一句“大家好,我是shamble的RV。”就已经让她抖了声音。 为了掩住眼泪,她急忙地躬下身问候,等情绪稳定了一些下来,才说出接下里的一句: “请多指教。” 阔别了这个舞台四年,现在以全新的身份跟大家问候。 四年的时间,真的很长了,一千多个日日夜夜,每一刻都有新的变化,大家都为了生存在努力地适应着这个世界。只有像她们这样的人,还沉浸在虚无的世界里,荒唐地追逐自己的梦想。 她是幸运的。 相比较没有进入出道组的其他练习生,相比较更多得,被迫放弃梦想的寻常人来说,她是幸运的。 看着面前浩浩荡荡的黄色星海。 这个颜色和她当初的应援色金色很像,但又千差万别得可以。 看着面前藏在灯光下看不清面目的人们,她很像问一句: 你们是否还记得我。 但又不敢问。四年的时间,连她自己都改变了那么多,又怎么敢要求别人站在原地等候。 这样…… 这样其实就足够了。 两个小时的出道showcase结束,从舞台上往下走的枕溪整个脑子都在发蒙,刚才发生了什么,她自己说过一些什么话,她都不是记得很清楚。 唯一能记得的,就是刻在骨子里的舞步和歌词,以及7个人汗津津拉在一起的手。 从舞台下来,才走到后台,几个姑娘就都哭了。 一句话没有,头抱着头依偎在一起哭,连向来很会说话的队长,都一字不吐。 现在好像只有哭,才能发泄掉她们心中的情绪。 这段时间以来遭受的委屈,质疑,以及无穷无尽来自外界的压力。 大家或期待或嘲笑的目光,都是悬在她们脑袋上的一把尖刃。 工作人员也不管她们,只由得她们哭。 等她们哭够了,才有工作人员开口说了几句: “没事了,都过去了。大家以后都能抬起头,堂堂正正地做人。” 出道了,showcase也成功举办,但没有庆功会,只有她们几个和工作人员窝在后台待机室,点起了一根小小的,1字形状蜡烛。 吹完蜡烛,大家就要继续赶去练习室,为之后的打歌和宣传行程做准备。 枕溪只能从手机上,知道云岫带着外婆徐姨和云裳来了现场,知道举着七中之光灯牌的还是李明庭和钱蓉,知道卢意和秦易安同学坐在靠右边的位置。 没有时间见面。 不止是她,其他成员也都抽不出和家人见面的时间。 彼此,只能通过讯息和短暂的电话问候。 枕溪到达练习室的时候,网络上关于这场showcase的讨论还在狂热中继续。 “出道曲双center?CL真会玩。” “刚好了,一前一后两种风格,minor和枕溪,一人扛一个。” “枕溪先不说,minor是真的强,刚出道艺人能有这个气势的,真不多见,我看要红。” “为什么不说枕溪,我觉得枕溪完全可以拎出来单吹10个版面。她当年出道的时候是主dance没错吧,你们看她今天,堂堂正正的,组合主唱。现场开麦稳得犹如死狗,这实力吊打同期所有偶像没问题吧。” “真的6,dance转vocal能有她这样成功的,不多。话说,今天现场有枕溪之前的粉丝吗?怎么没见灯牌。” “你看直播,现场除了组合灯牌之外都没有。” “那可不是毒姐的风格,毒姐才不会跟你讲什么凝聚力和团魂,她们一向的风格,都是高调再高调。我看今天还是没人去吧。” 三百五十二、挽尊 关于枕溪作为shambala最后一位成员出道的事情。中韩网友的态度截然不同。 枕溪曾经辉煌过。 在中国网友的心目中,她是在自己最鼎盛的时候,以一种谁也没有想到的方式离开。所以她没有走下坡路的过程,大家对她的记忆,就还停留在她最光辉灿烂的时候。 但韩国的网友不知道这些。他们也是看见枕溪这个名字上了世推趋势,才起了念头到网络上搜一搜看一看。然后就好像突然地,集体恢复记忆一样,想起当年还是刷屏过一段时间的,和Ian合拍的皮包广告女主角。 多稀奇啊。当初拍这支广告的时候,她枕溪如日中天红得吓人,Ian的第一支广告就能跟她合作,着实让EJ其他家的粉丝羡慕得不行。现在五六年时间过去,Ian已经和RISUN并列EJ两大王牌招财树。而这位当初在他们走红路上起到或多或少作用的center之光,一转眼,成两人师妹了。 果然,玩,还是赵荣真会玩。 还是CL会玩。 在韩国网民关注着shambala的出道能给现目前已经成型的韩国女子偶像格局造成什么冲击的时候,中国网民更多地把焦点放在了枕溪的粉丝群上。 距离预告公开已经过了一天,枕溪的个人预告以绝对吓人的优势占据了中韩视频网站的排行榜前列。网络上开始有之前支持过枕溪,或者真情实感喜欢过枕溪的网友出来说话。代表自己,表示对枕溪重新出发的支持。 然而,枕溪最知名的几个百万粉丝团,当年因为人多势众和财大气粗让其他家粉丝闻风丧胆的社会你毒姐,依旧毫无动静。 就连曾经和枕溪合作过的圈里人,她曾经的几位队友,都转发了预告视频表示对枕溪的支持。 而所有在枕溪退圈那天宣布暂时关站的粉丝团,至今没有动静。 枕溪预告公布的第二天,shambala出道showcase的门票开始预售。 3000人的场子,对于平均每年要出几十支女子组合的韩国来说,实在算是规模宏大。 但是比起前辈,比起当年EJ出道的万人盛况,这个规模就有点寒酸。 起码在中国网友看来是这样。 “不拿Dream girls当年出道的showcase规模比。就说枕溪当年夺冠的比赛现场,都没有这样少的人。” “3000人,还只在韩国开一场?CL是觉得韩国地小物薄,还是觉得枕溪大势已去?” “能理解。韩国人口5000万,首尔人口1000万。赵荣真估计也没打听清楚枕溪当年是以多少票数夺冠封神的。” “大家可能想得过于美好。预售都开始了,枕溪的粉丝团还是没有动静,看来是不打算千里迢迢奔赴韩国支持助威了。她们要是不行动,就凭乡巴佬现在的活粉,能撑起3000人的场子?笑话。” “我也这样认为。四年多时间过去,站长估计早不知道爬墙去了哪家。怕现在出来回应让双方的脸上都不好看,所以干脆选择沉默应对。” “所以枕溪为什么要重新开始?把梦想和光芒留在最好的时候不好吗。” “我觉得我要见证历史了。曾经1700万高票登顶的国民center枕溪,如今再出道竟无人问津。这究竟,是昨日黄花的垂死挣扎,还是时代变迁下的人性凉薄。” “枕溪早就糊出天了。你看这次她重新出道搞出这么大动静,她的对家粉丝和黑粉都没有反应。” “她现在哪来的对家粉丝?当年毒姐一家把其他12家粉丝脑袋按在地上摩擦。如今,枕溪本身自己,还能跟谁相提并论?她现在连黑点满满的赵青岚都比不过好吗。” 这些言论经过翻译,传达到了韩国网友眼中。于是,中韩网友在这方面达成了高度一致,认为shambala最辉煌的时候就是没出道的时候,只要一出道,必糊出天际。 别说跟轮胎厂争天下,可能年末还会创历史般地,丢掉CL打成立至今从未失手过的最佳新人。 于是,中韩网民,包括大部分亚洲网民,都以一种绝对地,看笑话的姿态,期待着shambala的出道和showcase。 距离6月9日showcase举办和shambala出道还有一周时间的时候,她们那3000张门票,终于紧赶慢赶地售空。 有所谓的内部人员宣称,CL低价把票卖给了黄牛,然后黄牛以远低于市场价的价格卖给粉丝。或者干脆,CL自己消化了门票,然后转手送了出去。 至于这么做的理由。 当然是给shambala和CL自己挽尊。 否则CL历经四年时间推出的组合激不起一点水花,明日股票可能就得跌停。 6月7日,星期六,showcase举办2天前。 Shambala的出道曲《New World》音源和MV公开,以及出道全专10首歌音源全部公开。 韩国是有专业的音源统计网站,还不止一个。 通常,人们会拿一首歌公布时的空降排名和首小时收听人数来判断这个歌手的粉丝数或者国民度。 《New World》在最知名音源网站的空降排名21位,其余9首歌平均分布在了50名之后,总算,是整张专辑都空降了音源榜前100。 是最近几年女子团体出道专辑的最好成绩。 CL公司当下就联系媒体发了大字报,就这个近几年的最好出道成绩吹了好半天。 然后,首小时的收听人数公布。 四万多,不到五万人。 又是近几年最好的出道歌曲成绩。 可以吹。 又发了大字报。 看了大字报的网友开始发问: “这是不是间接说明香巴拉这支组合在路人群体中的热度。” “要这个组合没有枕溪,这个成绩确实可以吹一下。所以,枕溪的粉丝是完全没有任何贡献吗,不是说之前粉丝比韩国总体人数还多?” “吹吧!中国不是有墙不好刷这些。就看今天的专辑销量,真红还是假红,看实在花钱的数额就能知道。” “但是出道MV的某管点击量也实在吓人了。” 3小时500万的点击量,就是丢到现目前的二线歌手群里也绝对拿得出手。 而且,鉴于中国有墙,这些点击量就自动刨除了枕溪粉丝的贡献。 所以—— “乡巴佬有这么多活粉或者路人好感了吗。” “我是对家黑,实话实说,这支MV拍得确实好看。七个人七种颜色,minor的白和枕溪的红实在太抢眼。” “MV精致,音乐好听,几个姑娘的表现力可以,能达到这个播放量也正常。” “枕溪和minor能靠着预告圈粉我也是服气的。这两位随便哪位丢到现役组合里也是top或者ace的存在吧。7个人的组合里丢进两个top,你们别再说CL不用心了,这分明是下了大手笔。” 公开24小时的6月8日,总结shambala这一天的成绩。 音源稳定,不掉不升,总体和CL大字报上吹得差不多,近些年出道组合最好成绩。 某管出道MV点击量24小时过千万,力压现目前所有准一线和部分一线女团成绩。 然后就是销量。 销量的统计,简直是打在CL脸上的响亮耳光。 整整24小时,shambala出道专辑实时销量刚刚过千。 这是普通女团的当日销售成绩,韩国网友习以为常。 然而这个结果传回国内,中国网友都震惊了。 1000张专辑,100块一张,累计合人民币10万左右。 “枕溪的粉丝果然是跑路了,当年她们搞应援随便集资,一个站子一个小时集到的钱都不止这点。” “我始终忘不了,当年枕溪代言某电脑品牌时,她们一天就给她艹出了6000万人民币的营业额。所以她鼎盛时期可以手握数十支代言傲视整个娱乐圈。” “别说了,当年枕溪给时尚杂志拍封面时,5万本杂志都是十多秒售空。” “这样比不厚道,我就给个直观数据,枕溪退圈前的最后一张专辑,128元人民币一张的价格,只是她的某一个地方后援会,就买了超过3万张。那张专辑年终结算的时候是150万的销量,枕溪粉丝可能贡献了80%。” “所以我就说,枕溪已经是昨日的黄花。娱乐圈就是这么残酷,4年时间,连奥运会冠军都换了几个,她凭什么觉得自己还能站在山顶上。” “现在还站在什么山顶上,怕是都活成山顶洞人了吧。” “眼睁睁看着一个昨日的王者走到今天这步境地,心里在惋惜的同时竟然还有点高兴。不是任何时候都可以重头开始的,人生只有一次啊,后悔药没得卖的,枕溪同学。” 6月8日整天成绩,除了专辑销量意外,都比7日稍有进步。 大家都在猜测,明日的3000人场showcase究竟能有几个活人到场。 终于,6月9日如期而至。 Shamble正式出道的日子,也是showcase举办的日子。 天有不测风云,首尔从凌晨开始下暴雨,且完全没有停歇缓和的迹象。 早上出门,一部分街道都被雨水淹没。 部分公交线宣布暂停,路上没有几辆车子在走。 枕溪开始担心。 就算是真的买了票的观众,也可能因为这场暴雨和不便的交通而选择放弃到场。 本来就不被人看好的出道,又因为老天的这个玩笑,平白地,再添一分难堪和诡异。 三百五十四、drug sister 6月9日晚,shambala的showcase结束,中国网友突然发现,当年枕溪最大的个站,枕溪全国后援会,开始删除之前的微博。 这个站子至今都是饭圈的神话,当年以神挡杀神,佛挡*的气场,着实让所有跟枕溪有竞争关系的对家粉丝闻风丧胆。尤其,在枕溪退圈,该站宣布暂时关站后,四年后的今天,依旧维持着上百万粉丝的关注数。 但现在,他开始删除之前发布的所有关于枕溪的内容。短短不到一个小时,上万条的微博被清理得只剩下一百条不到。 网友还发现,也不止是全国后援会这个站子,还有其他几个比较闻名的,拥有广大拥簇者的站子也开始清空微博。 “终于!枕溪的站子终于要在她重新出道的这天,彻底地抛弃她了。” “我最近关注了一下,因为枕溪的那支个人预告,她在韩国也圈了些新粉。最近也有三四个新站子成立,但关注人数都没有过千。她的几个散粉之前都还在庆祝着新粉丝站的成立,哪能想到她最牛的几个站子要开始准备彻底关站。” “你们可以翻墙去看一下,妈的,笑死我了。枕溪的新站子之前集资了一个多星期,只集资了不到10万韩元,给她定做了一个祝福花篮放在showcase后台,因为只有她一个人有,她粉丝还挺高兴。真该叫她们来看看枕溪当年的应援规模。” “清空了各位!枕溪全国后援会的所有微博,全部清空了已经。” “不止这家,你去搜索枕溪的名字,首页跳出的所有相关站子都在清微博,基本在12点之前就能全部清空。” “我要是枕溪我现在得活生生呕死。干嘛想不通跑去韩国重新出道,韩国那弹丸之地的软妹能跟我们大陆的姐姐比?” “话说,今天那showcase的直播镜头有带到观众席,我一眼看过去,粉丝全是女的?这不正常吧,哪有才出道的女团就圈女粉的?” “枕溪当年就这样啊,男粉哪有女粉能打。” “关注过韩国娱乐圈的都知道,这不正常。一般都是出道吸男粉,等到饭圈稳固了之后考虑转型才能吸引女粉丝。” “你看看香巴拉两个center和top是个什么德行吧,就差把老子最帅最屌最狂妄写脑袋上了,哪个肥宅会喜欢这样的女子偶像。” “等等,各位,枕溪全国后援会发新微博了。” 6月9日晚,中国时间10点50,韩国时间11点50分,枕溪曾经最大的个站,枕溪全国后援会在清空所有微博后,发布了一条全新的微博。 “再见,枕溪!” 一时激起千层浪,这些天一直密切关注着这几个站子动态想要第一时间吃瓜的群众,都炸了。 网友发现,微博上所有能搜到的枕溪个站,都在这个时间点发布了内容一模一样的微博。 “再见,枕溪!” 上百家站子,这是打算—— 集体抛弃枕溪了? 对面的韩国网友收到这条消息,也惊得不清。 “枕溪之前在中国到底是有多红,居然能有上百个个站?” “都是百万粉丝的关注量,比我们这里一些明星的粉丝都多。” “其实从香巴拉组合的专辑购买量就能猜出一些。中国粉丝不方便刷音源刷播放,那买点专辑还是方便的,但香巴拉的专辑销量也确实惨淡。”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枕溪要加油啊。” “加油有什么用!再加油也达不到曾经的辉煌了。” “等等,中国那边好像又有动静了。” 6月9日晚,中国时间11点,韩国时间12点整。刚刚宣布和枕溪告别的粉丝站,又不约而同地,发布了一条全新的带图微博。 “你好,RV!” 配图是,数不清的人,穿着黄色雨衣,举着黄色荧光棒站在shamble今天showcase场馆门口的合影。 放在她们最前面的,就是今日直播观众席里最耀眼的那个,写有“shambala”字样的灯牌。 背景的天色已黑,应该是showcase结束后聚集在一起拍的照片。 于此同时,枕溪最大的后援站,枕溪全国后援会,正式更名为—— shambala—RV中国后援会。 其他名称中带有枕溪字样的站子也先后改名为RV相关。 枕溪消失了四年多的百万军团,好像赶在6月9日快结束的时候,集体诈尸了。 “浪漫啊,改了名字重新出发赶在和RV同一天再出道。” “我们之前还嘲人家没活粉,现在全网都在庆祝枕溪和毒姐的再出道。我们吃多了没事干要平白给人贡献热度?” “枕溪的粉丝真长情啊,是不是全中国长情又专情的粉丝都跑去喜欢枕溪一个人了。” “你看看她粉丝现在在说什么。说要把口号和粉丝名都改成英文,说以后她家枕溪要在国际上混了,粉丝也要把自己搞得洋气一点。” “拉倒吧,毒蛆能改个多好听的英文名出来?” “我刚去瞄了一眼,她们说要把珍惜枕溪的口号改为love RV。毒姐改名drug sister。” “毒姐,还是一如既往地,没文化啊。” “果然,枕溪的女人从不读书这个人设不崩。” “她们有这点时间想名字,不如多去给枕溪买几张专辑。明天开始星期一就是全新的一周,这一周周四她们就要开始打歌,到时候音源销量播放量都要计算考核,这一阶段对手没有特别强势的,毒姐努力努力,说不定可以把乡巴佬送上首周第一。” “你们看她们说了没。这次去韩国给枕溪出道应援是几个站子站长偷偷商量的,她们就在自己领导群里吼了一声,就凑了这么些人。你说她们要是那会儿在网上动员,会不会千军万马奔赴韩国庆祝枕溪出道去?” “不好说,那些人现在还没回来。马上,乡巴佬就要开始到各大电视台打歌,到时候现场需要粉丝当观众应援。这又不花钱,只要申请就可以。乡巴佬初期能有什么粉丝,毒蛆难说人人都能申请上。” “毒蛆估计要乐死,之前见枕溪一面多难啊,砸钱都砸不到的机会,更别说看现场表演。现在去韩国玩一趟,还可以免费申请见偶像,多划算啊。” “毒蛆最新消息,为了乡巴佬本周的打歌成绩,明天开始下单买专辑。” “什么时候集的资?” “说是只是几个内部大大凑的钱。其他粉丝想要买,明天才会开渠道。” 6月10日,中午一过,韩国某知名线上专辑购买网站,突然暴增了一笔shambala《new world》的专辑单子。 一万张的专辑单子。 随后,RV中国后援会认领,并扬言,等这一万张专辑运回国的时候,会抽奖送出去。 中韩两地网友都在吃惊枕溪粉丝的豪气程度。 “没集资情况下的一万张专辑?” “枕溪粉丝平时都在中东搞石油吧。” “要不就在南美捣腾钻石。” 就这样,只是枕溪的粉丝,就以每天一万张专辑购买量的进度,在周四之前,让香巴拉这张专辑的销量累计到了5万张。 周四,她们要参加韩国某电视台的打歌节目《音乐卖场》。 说来有点好笑。枕溪之前出过道,大大小小也上过不少舞台,年末大奖都拿过,唯独没参与过韩国这种每周一次的打歌节目。 每周,从周四开始到周日结束,四天时间,每天一个电视台一个节目。 上电视肯定是要表演,但表演又不是其次,主要还是要参与竞争。 每周都会诞生一个第一。以当周的专辑贩卖量,音源成绩,观众投票之类作为积分的参考。积分最多的,就是本周第一。 据说,韩国所有歌手出道的艺人,尤其是偶像艺人,都以能拿到这种一周音乐放松节目第一为最最初期的目标。 不过这也要看运气,有的歌手,可能出道两三年都拿不到一次第一,有的歌手,刚出道就能问鼎。像韩国这种娱乐产业为主的国家,几乎每周,都有十多组至几十组艺人回归参与竞争。 Shambala出道的时期不好,正撞了一男一女两只当红组合回归。 都是出道两年以上有了粉丝基础的,男生组合销量强,女生组合音源强。 就是从CL出道的组合,公司也不敢要求她们出道就拿第一。 毕竟前辈EJ也是年末拿了新人奖后的第二年回归,才第一次拿了音乐放松的第一。 在她们之前出道的女生组合,包括闵禹辰所在的那支组合,也没有出道就拿第一的情况。 所以经纪人跟她们说得,主要是要在舞台上表现好自己让更多人看到。对于这次音乐放松的竞争,得失心不要那么强烈。 乘着车到电视台演播厅要准备彩排。和国内表演非常不同的一点是,艺人要在大门口就下车,然后跟站在路边等候的粉丝们打招呼。 问题是,才出道3天的新人,哪来的什么粉丝。 结果,枕溪才从车里迈出一只脚,就听到一声洪亮且熟悉的: “丹丹!我的宝贝!妈妈爱你!” 三百五十五、演艺圈常态 枕溪的笑容僵在脸上。好像一瞬间,梦回到16岁比赛出道的时候。 可是那时候被人叫宝贝,叫亲亲,叫闺女,可以说服自己是因为年纪小脸又圆缘故,所以能唤起部分粉丝的母爱。 现在她都22了。 和她站在一起的成员们,除了Aimee外都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乍见枕溪变了脸,还以为喊话那人是anti对着她说了什么过分的话来着,忙安慰她: “当作没听见,快,有媒体在拍照,笑起来。” 经纪人在背后说:“平时也有媒体来拍上班图,但也没有今天这样多的。” 那是因为中国的媒体也来了不少,好吗。 其中,还有许多熟悉的台标,例如送她出道的KS电视台。 枕溪一路挂着笑进了演播厅,然后开始彩排。 彩排的时候衣服上要挂着大大的名字牌,好方便导播和摄影师认人。 枕溪看着自己胸前大大的“RV”,一度又觉得自己回到了当年比赛的时候。 那时候在摄像机前,怕观众记不起自己的名字,是恨不得把姓名牌贴到脑门上。后来出道,再去到哪里活动,就很少跟大家介绍我是谁谁谁。那时候,全国不认识自己的人,实在很少了。 彩排总共进行了四遍,都很顺利,然后就是要到待机室等待自己的录制顺序。 按照韩国的规矩,新出道的艺人没有单独待机室,甚至说,没有存在感不红的艺人也没有单独待机室,大家就一起使用一个像是会议厅的地方。 经纪人之前就做过功课,她们是今天参与节目的艺人中,资历最小的。所以,无论见到谁,都要先鞠躬问候。 敲开待机室的门,由队长带领着她们先跟里头的人问好。 得到的回应寥寥无几,枕溪抬头,才看到里头的复杂情况。 到处都是人,凡是能放东西的台面上都摆满了东西,连落座的地方都没有。 经纪人看了一眼,就让她们去外头走廊的长椅上等候,至于换衣服,就到卫生间里去。 CL出道的艺人也没有特权。 也是这个空档,队长要带着她们去跟今天所有参与录制的艺人们问候。 一间间地敲开化妆间的门,一个个鞠躬,一声声问候,然后把签了名的专辑送出去。 枕溪也是这个时候才发觉一个好队长的作用能有多大。 以前唐茵心思活络又不管事,一般这种事都由她这个center出头,虽然是没遭到什么不好的待遇,但也实在尴尬就是。 现在由李紫妍牵头,她就只用跟着队伍后面,让鞠躬鞠躬,让问候问候。其他多余的话,一句不用她说。 包括有人说什么“她就是中国那个枕溪?”“看上去也不怎么样嘛。”“不知道为什么要来韩国”……这之类的话,她都以她是中国人听不懂为借口含糊过去。 直到她听到有个前辈问:“今天同录制的艺人里没有你们公司的前辈,那一会儿你们录制的时候,现场的观众要从哪里来?” 这话的意思是,同公司艺人没来,同公司艺人的粉丝也没来,那到时候,就没有观众进来给她们应援。 不是,她们出道showcase都坐满了,这些天专辑都一天一万张卖出去了,这些人怎么还以为她们没活粉呢。 更加好笑的是,她们去卫生间的时候发现了她们刚才恭恭敬敬送出去的专辑,这会儿就被人丢在卫生间的垃圾桶里,上面还有她们的签名,写着给某某某前辈。 “太糟践人了。”枕溪没忍住说了一句。 李紫妍倒是看得很开,说:“韩国就是这个样子,不红的人没有话语权。当艺人快要比粉丝还多的时候,明星这个身份就不值钱了。所以韩国每年有那么多人出道,最后能被人记住的,寥寥无几。” 枕溪默默把专辑捡了起来,擦干净,收回了自己包里。 快要录制的时候,工作人员过来说,让他们公司派个会中文的人过去。 “怎么了?”经纪人问。 “你们的粉丝一大半多全是中国人,完全听不懂我们的吩咐。” “还没走啊。”经纪人立马转脸过来看枕溪,“她们这是新来了一批还是压根没走。” “不知道。” 参与韩国电视台的打歌节目,枕溪是第一次,她曾经的粉丝也是第一次。 和国内完全不同的待遇,她们进厅的时候都傻了,一看舞台,就在自己面前,跟电影院看大屏幕的距离差不多,那么近,近到窒息。 关键是,还没收钱,只是向CL官网递交了申请,就被选进来了。 这要是在国内,这个位置看枕溪,也别提花钱,根本就不可能的事。 枕溪一会儿真的会在这个舞台上表演吗? 大家都不相信。 然而枕溪就真的,在她们的眼皮子底下,从舞台侧面走了过来,在正式表演录制前,还先跟她们问候说了话。 辛不辛苦,累不累,大家一起加油之类。 如梦似幻,当年要亲耳听到这些话,也是要花不少钱的。 演播厅的舞台就那么点大,枕溪几乎,就是在正对面跳舞。那个距离近到,她们可以清楚看清她额头上的汗。 于是就没控制住地,尖叫了。 按照韩国的录制规矩,破坏氛围的尖叫不能播出,于是就要重录。 于是她们就看枕溪整整跳了七遍舞,毫无划水成分的,高水准表演。 总算录完了一遍可以用来播出的。原本三遍以内就要解决的事,她们耽误了太多的时间。于是,跟在她们后面的艺人就十分不高兴。尽管一再地跟人鞠躬抱歉,但还是没有得到谅解。 比她们早出道两年多时间的女子偶像团体,其中有成员说了很过分的话。 大意为你们算个什么东西。 当着她们经纪人的面说出口,经纪人听在耳里,也只有连声的抱歉。 录制这种东西本来就有许多不可控的因素存在,别人等她们,她们也得等别人,这都是互相的。 枕溪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想韩国这长幼尊卑的秩序哟…… 全部舞台录制完,就要等最后的直播公布这周第一花落谁家。 这中间要等得时间比较长,她们坐在走廊长椅上,每一个从他们身边经过的人都要劳动她们起来鞠躬问候。 于是,想找茬,想搞些其他乱七八糟事情的人都找着这个机会来了。 最典型的,是有个前辈女艺人挑剔枕溪跟她问候时的表情难看不礼貌。 这就纯属找茬,在镜子前练习过千遍的微笑问候,每次弯起的嘴角都是一模一样的弧度,虽然说比较假,但绝对跟难看不礼貌沾不上边。 能怎么办呢,只能先道歉。 道歉过后,对方还是不依不挠,这时候,就有另外一个男艺人经过,劝了对方几句,帮枕溪化解了难堪。然后,下一步就索要联系方式。 要不是出道前有公司的艺人前辈来耳提面命说过这些情况,枕溪难说还真的会当真。 “跟你要联系方式,向你表示出好感不见得就是喜欢你。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你长得好看或者某一方面吸引他,所以成为了对方闲来无事的追逐目标。当然,在追逐你的时候,也同时追逐了其他的三四五六七八个艺人。新人最容易犯这样的毛病,把对方随便的聊骚当好感,然后被人骗财骗色骗感情。” “韩国偶像圈,在感情方面,本质上就是个动物世界,几乎没有不被前辈搭讪的新人,有时候,某位受欢迎的男艺人会同时脚踏多条船,你们要小心啊。” 枕溪当时听到这种叮嘱还很不当一回事,想着自己是个有夫之妇,还能被哪个小年轻勾搭了去。 现在看,人的套路是真的复杂多样灵活多变。这种英雄救美式的搭讪,在哪个年代哪个时候都很受用。 对方当着她队员的面,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跟她说一堆有的没的,要是不回应,这情况下谁都尴尬。 好就好在,枕溪是个外国人,可以装作听不懂。对方又不好叫她的队友跟她翻译那堆有的没的,于是只能告辞。 这种情况还不止一次,她就坐在那,借故踩她鞋道歉说买新鞋给她的,借故想了解中国文化的,各种各样的搭讪方式真让枕溪开了眼界。 “为什么只对我这样?” 枕溪纳闷,她又不是她们组合在外观上最亮眼的那个。 “你觉得他们谁敢去招惹眭阳公开承认交往的女友。” “那也不能都冲着我一人来啊,我是得罪谁了。” “谁叫你是今年出道新人里势头最好的那个。我听说,有些艺人会在私下里打赌,就赌谁追到的新人在当年里最红。” 枕溪塌下了脸,十分想给她的持证人打电话。 “你现在在网上讨论度那么高,谁要是追到你,估计就可以在自己的圈子里吹上好一波了。” “无聊。” “所以你看,不那么红的艺人才有时间做这些事。真正红炸天的,都忙着全世界各处跑开演唱会,谁还有时间来勾搭小姑娘。” 三百五十六、诡异的梦 这些事给到枕溪的经验教训,就是要红。 只有爬到被所有人敬畏的位置上,才能远离这些徘徊在生态边缘的蝇营狗苟。 她也实在运气好,红的机会从天而降。 出道参加的第一个打歌节目,就拿了当周第一。 三个候选,她们和另外两支组合一起竞争,最后以几百分的分差拿到了这个节目的本周一位。 出道即第一,是今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出现过的情况。 在主持人的恭喜声中,奖杯被送到了李紫妍手里。 漫天彩带飞舞下来,枕溪伸手拨弄了几下,回头,就见其他队员都在哭。 枕溪懵了。 正对面有支持她们的粉丝。从她们脸上的表情,也能准确判断出那些是跟着她从中国过来的。 眼里含了泪水,把应援幅高高举起的,是从她们出道开始才支持的粉丝,看到她们出道就获得荣誉,心里难免激动高兴。 剩下的那些,和枕溪一模一样蒙圈表情的,就是中国来的那些。 这些画面被实时直播出去,当即就在网络上引起热烈讨论。 “她好像不理解她的队员们为什么高兴,为什么哭。” “她和她的粉丝好像都没有太开心的样子。” “出道拿一位还不高兴?” 这些评论周折辗转到了国内论坛,网友看过后,又开始笑话韩国人的一惊一乍。 “我们有墙但你们没有。我求求你们过来看看枕溪当年夺冠出道的盛况。你们知不知道1700万是个什么概念?” “满级大神去了新手村,你要她因为拿了个初级奖励就高兴得像是得到了全世界一样?” “各位!韩国各位网友,枕溪当年是被邀请去ES百年晚宴的逼格。你们能不拿你们小家子气的眼界来对她做要求吗。” “我跟你们保证,你们就是把年末大赏塞她怀里,她也不会有任何反应的好吗。” “你们知不知道她当初在中国有多红啊。” 这些评论又被翻译回韩国,自然,又引发了大家新一轮的讨论。 除此之外,枕溪当日录制舞台的个人直拍也爆了。 数十万的播放量和上万的点赞,这在新人里是从来没有过的情况。 “CL组合初期最亮眼的center。” “天生为舞台而生的人。” “活着就是center。” 韩国网友这么形容她,然后又被中国网友嘲笑。 于是连带着,她当年比赛时的one take录像也全上了热门榜。 很值得高兴的一天,却发生了任何人都没有预想到的事情。 节目录制完的当天,在她们准备乘车离开电视台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钻出来了一票人,手上拿着砖头石子或锤头之类的东西,咣咣冲着她们的车窗玻璃一顿猛砸,嘴里嚷嚷着羞辱minor的话。 Minor就坐在车窗旁边,当下都懵了,瞪着眼不知所措地看着外面。 因为窗户没关紧的缘故,有人扒着那条细缝把窗户往下按,没一会儿就把手腕伸了进来对着minor一通划拉。 枕溪也是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这些人的意图,忙把minor的脑袋按在了自己怀中,死死遮住她的头。 于是,自己后背就被迫承受了来自外面那些人的无知怒火。 指甲,很硬的类似卡片之类的东西,还有拳头,就落在了自己的后背和露出的脖颈上。 满车子都是尖叫,直到安保人员过来,才驱走了她们。 枕溪心惊胆战地抬起头,伸手往后颈一摸,果然有血,应该是被什么东西划破了。 经纪人报了警,警察把这些肇事的人抓了起来,询问她们这么做的原因。 讨厌minor,就是讨厌minor,无条件地讨厌minor。 她们全都像是商量好了一般这么说。于是,警方只能把这起事件归结为anti粉的报复事件。 Anti报复这种事,这在韩国演艺圈根本不是什么新鲜事。之前还有给艺人饮料里下药,故意在高速公路上追尾肇事的事件发生,最后好像,都不了了之。 她们也实在没时间耽误在警察局去关心这事后面的情况发展。她们马上,要去接受一个电台直播的访问,现在,必须立马出发。 所以伤口的消毒处理都是在路上完成。 经纪人安慰她们,有anti的艺人才会红。不红的艺人别说anti,连多句嘴去评论的网友都没有。 接受电台采访的时候,无意外被主持人问起了这件事。她也没追问这件事发生的源头和过程,就直接问minor的感受和枕溪当时紧紧护着minor的理由。 Minor说得很低声下气,请各位讨厌她的人就只讨厌她就好,不要波及到shambala和其他成员。 枕溪就完全和她相反,她的意见是,不惯这种臭毛病。怎么的,讨厌一个人就要对她进行人身伤害来着?网上打嘴炮还不够你们忙活的? 于是她非常热血强硬地说了句:“不止minor,我们每个人背后,都是shambala这支组合。如果你讨厌minor,请连带我们其他人一起讨厌。同样地,如果你喜爱我们当中的某位成员,也请分享一些适当的尊重给站在她旁边的人。” 这话说出去半个多小时,枕溪才隐隐开始后悔。 当然说得话都是正确的,问题就在这个表达方式上。 应该更委婉一些才好。 果然,节目结束了经纪人就来找她谈话,说她是韩国那么多年出道新人里,唯一一个敢正面怼粉丝和anti的,还是在电台直播上。 这话也不是夸她勇敢什么,就是说她脑子不清醒的意思。 枕溪也是这时候才知道之前的砸车事件在网上引起了过多关注。联系上她在电台里的发言,大家对她的评价,真的就是褒贬不一了。 有说她勇敢无畏什么的,也有说她有勇无谋脑子短路之类。 总之,这事引起的后果就是,喜欢她的人会更喜欢,讨厌她的人也愈发讨厌。 但现下枕溪操心的事情不是这个,而是从事情发酵到节目采访完成的现在,她的手机没有收到任何一通来自她的持证人的电话或者讯息。 这是不正常的。 网络上的传言她都看了,对于她伤势的严重情况真是说什么的都有,所以她的持证人不可能不打个电话来跟她确定平安。 会造成现在这样不闻不问的理由只有两个。 根本不知道。 彻底生气了。 枕溪小心翼翼地把电话拨过去,那边响了很多声,仍无人接听。 枕溪心慌了,急忙联系了云岫的秘书小何,那边跟她说,云岫临时去了外省。 “什么事。” “不是公事。” “私事?” “好像是这样,临时叫我订了机票,今天下午飞去了T市。” “他跟你说去见谁了吗?” “没有,但是……”小何支支吾吾,在电话里有口难言的样子。 “有什么你直接说。” “老板娘,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无意跟老板说起了我最近做得一个梦。” “什么梦。” “我梦见你嫁给了别人。” 枕溪松了一口气,笑说:“你都说是梦了。” “当时老板就问我你嫁给了谁。那个人我不认识啊,就只能把记忆中的外貌描述给他听。二十来岁的样子,长得很斯文,皮肤很白,笑起来很阴郁,还有,右眼下面有颗痣,当时老板一听,就找了一张照片给我看,好像是你的初中毕业照。” 枕溪在听到右眼下面有颗痣的时候就慌了。 “他问我那个人在不在那张照片里面。我一个个看过去,发现有个人真的和我梦里那个人很像。” 枕溪压抑住自己颤抖的声音,问:“谁?” “和你站在同一排,右边数第三个男生。” 枕溪把电话挂了,掏出手机去了某同学的社交相册,找到了她们初中的毕业照片。 和她同一排,右数第三个男生。 果不其然—— 饶! 力! 群! 小何怎么可能梦到她嫁给了饶力群? 她根本不可能认识这个人。 她又把电话拨了过去,问:“你还梦到了什么。” “老板娘,对不起,我……” “梦到了什么,说实话。” “我梦到……梦到你死了。” 枕溪的心彻底凉了下来。 “怎么死的。” “当时老板也这么问我……我说……” “你说什么?” “怀孕的时候,好像从哪里掉下来,摔死了。” 枕溪捂着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久久不能喘息。 “因为那个梦太逼真,我就想着跟老板说一声让他去给你求个符保平安什么,结果我一说完,他就让我订去T市的机票。” 饶力群的公司,好像就在T市。 “对不起啊老板娘。今天来不及,明天一早,一大早我一定第一时间去庙里上头香给你祈福。只是一个梦而已,我找高僧……” 枕溪把电话挂了。 云岫不是一个迷信的人,或者可以说是一个毫无宗教信仰的人,更甚于,就凭他之前跟她鬼扯得那些也能判断,他是一个对诸神没有敬畏心的人。 他断不可能,因为秘书做到的一个梦,就丢下手里的工作去找梦里的那个人求实。 问题的关键,是小何在不认识饶力群的情况下准确说出对方的相貌。 而最让枕溪惊惧的,是小何在梦里梦到的,她惨死的情况。 的的确确,是真实发生过的。 三百五十七、前世今生 枕溪觉得自己有可能想错了。 她一直很自大的以为,她现在生活存在的这个世界,是因为她的重生才被开启的。 可万一不是呢。 万一这个世界里还有其他和她一样的人呢。 或者说,小何的梦,就是所谓的,薛定谔的猫。 如果每个人,都和她一样,拥有两世人生的记忆。 云岫上辈子,那样讨厌她,如果…… 那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糟糕最糟糕的情况。 她给云岫打电话,想知道他为什么心血来潮要去找饶力群。 无论打了多少通,一直没人接。 最后只有咬着牙给他发讯息,“今天出了意外受了伤,一会儿可能要去医院。如果需要做手术,你能来吗。” 这个讯息一直到第二天天亮,都没有得到回应。 新一天开始,又有新的通告要跑。 又是另外一家电视台的打歌节目,几乎重复着和昨天一模一样的步骤。 最后拿到该节目当周第一的时候,枕溪的脸色比昨天还要难看。 众吃瓜群众都在猜测,她是否被昨天的意外和网络上纷杂的言论影响到。 不至于吧,枕溪一个自杀过的人还在乎这些? 她什么没有经历过。 舞台结束后还是一个电台直播。直到现在,距离昨天过去快24小时,她还是没有联系上云岫。只有她一个人联系不上。 拜托徐姨,拜托小何,就都能联系上他跟他确认安全情况。 只有她。 她在想,如果今天还是联系不上,她明天就会回国。 意外地,电台行程取消了。 从现在到明天早晨,她是没有通告的状态。她跟经纪人说,她想回国一趟。 “为什么。” “我先生……” “你先生不是在酒店等你,就是因为这样,这个行程才会取消。” 经纪人悄悄送她去了酒店,顶层的房间,站在窗户面前,可以俯视整个韩国首尔。 她进去的时候,看见云岫背对着站在落地窗前。 整个屋子都没有开灯,唯一的光亮,就是窗子外头的霓虹和底下的车水马龙。 “云岫。” 她有点不敢喊他,所以用得声音很小很小。 “来了。” 对方转过身,冲她招手。 枕溪过去,云岫扒开她的头发检查她后颈的伤口。 满腹的委屈,突然就冲到了鼻腔里。 “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我跟你说我受了伤你也不理我,我昨天那样害怕……” “傻。你的情况你经纪人都会跟我说。何况,你昨天的电台采访,我听了。” 枕溪拨开他的手,压着声音问他:“因为我在外人面前表现出了一副无所畏惧的勇敢样子,所以你就真的以为我是那样吗。” “枕溪,我很了解你,可能比你自己跟你外婆加起来都要了解你。” 枕溪转身,“那我们不要聊好了,你什么都自信满满,你自己做主好了。” 云岫没有阻止她,直到她走出几步,才听到他在后面说: “你现在跟我服软跟我撒娇,是因为你害怕吗。枕溪,你在害怕什么。” “我昨天……” “小何跟你说了什么。” 来了! “哦。因为她做梦梦到我嫁给了别人,所以你就可以一整天不接电话不理我。” 云岫望着她,隐隐地笑,“这是重点吗。” “难不成你还能因为我在她梦里死掉而生气?” “她没跟你说你嫁给了谁,因为什么而死吗。” “只是一个不认识……” “不认识?饶力群是不认识的人吗。” 枕溪闭了闭眼,“就算是饶力群,那不过只是一个梦。” “小何怎么会认识饶力群。” “我怎么知道。” “那我跟你说,你嫁给了饶力群这件事,我也梦到过呢。” 枕溪垂着眼,不说话。 “不好奇我梦到了什么。” 枕溪在沙发上坐下,“你说,我听着。” “我连你在我梦里哪天嫁给的他都记得清楚。后年,你25岁的时候,七月十八?没有办酒席,只是领了证,跟我们现在一样。” “这样很没有意思,那只是你的梦。” “我梦到的,和小何梦到的,有一些事情能对上。” “你说。” “小何说,你和饶力群结婚后,和他母亲住在了一个破旧小区租来的房子里。两室一厅的格局,一进门,就能看见一扇落地的镜子。在那个家里,沙发是棕色的,窗帘是红色的,电视墙上,挂着一副手工十字绣的百年好合。” 云岫笑,“我没有她记得那么细致,但那幅红色金底的百年好合我倒是有印象。我还记得,在那扇落地镜前,摆着一颗不大的发财树。” 嗯,没错,她上辈子和饶力群结婚后确实住在了那样一个地方,准确说,那是结婚前就住着的。 发财树是她买的,百年好合十字绣也是她绣了去装裱的。 一点没错。 “小何跟我说完后,我就想去拜访一下饶力群。” “所以你去了T市。” “嗯,我打听到了他母亲现在的住处,借口是饶力群的同学去拜访了。” “破旧的小区,三楼,门上贴了一个倒置的福字。我想了很半天,才敢敲门。你知道在等待有人来开门的时间里,我在想什么。” 枕溪拿眼睛数着果篮里的葡萄,没说话。 “我怕看见来开门的,是系着围裙的你。我之前梦到过这一幕。好在,来开门的,是何媛。” “她很意外看见我,但还是把我迎了进去。一进门,我就看见了那扇落地的镜子和镜子前的发财树,棕色的沙发,红色的窗帘,以及电视墙上的百年好合十字绣。” “我也看到了饶力群的母亲,一个苍老但刻薄的女人,她耳垂上戴着的金叶子耳环,都跟我梦里的一样。” “你想说什么!” “你先听我说完。”饶力群点了支烟,“我问何媛,墙上的十字绣哪里买的,她说自己绣的,说平时闲着没事,会自己捣腾一些手工的小东西挂在网上卖。她问我为什么过来,我随便跟她聊了几句,就说,我前段时间看见了饶力群跟一个陌生女孩子在一起,你猜她跟我说什么。” “不知道。” “嗯,不知道就不知道吧。我呆了一会儿,就走了。临走前,我给了何媛一张名片,让她有事可以找我。” “为什么这么做。” 云岫躬身看着她,“你真的不知道吗。” 枕溪抬眼跟他对视,说:“云岫,我不是很懂你,你知道你现在是一副鬼上身的状态吗。” “你不知道,那我跟你说。正好,我也有事情想要从你那里得到答案。” “小何的梦里,她看到饶力群跟一个女人厮混,于是她选择告诉你,希望你清醒离开他。但是你听完之后,直说不可能。我今天跟何媛说了一模一样的话,她也说不可能,完全不相信的样子。小何说,她把我的名片给了你,让你有事可以联系,今天我把名片给了何媛,也说了一样的话。梦里的你和昨天的何媛给的回答是一样的,你说了什么。” 枕溪偏开了头。 “希望永远,不会有叨扰的一天。” 枕溪把他的烟盒抢过,自己点燃了一支,没抽,只是掐在手里。 “所以我想问你,你那么喜欢饶力群,在明确看到知道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厮混后还不离开他的理由是什么。”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妹妹枕晗和饶力群在一起,逼着你们离婚,甚至最后逼死你的事情,你之前想过吗。” 枕溪没忍住,吸了一口烟。 饶力群蹲在她面前,拉着她的手,问她:“我记得我跟你说过,让你离开他,离开饶力群。你为什么不听呢。” 枕溪把手搭在了他的脑袋上,问他:“你现在能分清现实和梦境吗?你能知道现在在你面前的这人是谁吗?你不觉得自己现在需要心理医生介入治疗?” “我当然分得清楚也知道。”云岫握住了她的手,“你是我太太。我们是被法律承认和保护的夫妻关系。” 枕溪临近崩溃。 “那你跟我说这些的意义在于?” “我觉得你是知道的。”饶力群盯着她的眼睛,缓缓地开口: “枕溪,你是知道的,这些事你都是知道的,在很早之前你就知道。所以你那么讨厌饶力群,所以你一直劝何媛从他身边离开,甚至连枕晗,你那么恨她。你从很早,应该在我认识你之前,就在防备着他们两位。” “饶力群和枕晗本来就讨人厌。”枕溪耐性尽失,“所以你现在因为一个诡异的梦来质问我,质问我在你梦里跟饶力群结婚的事情?这有什么意义?你和小何为什么会做一样的梦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会梦到何媛和饶力群的家我也不知道。你想在我这里确认什么?我能给你的建议,要么看医生,要么去请风水师和跳大神的来给你看看。” 云岫把手机掏了出来。 “小何把这个梦记得很清楚详细,和我的视角还不一样。她给我录了全过程,你先听,听完我们再讨论。” …… 三百五十八、小何的梦(一) “枕溪死了,你要不要回来看看。” 给老板送咖啡的时候听到电话公放里传来的声音,当即,就让我失手把杯子落在了地上。 昂贵的骨瓷杯子摔得粉碎,香浓的咖啡,也溅得到处都是。 我蹲下身,想收拾。老板却问了我一句: “听到了。” “无意……” “出去吧。” “可是……”我看着面前的一片狼藉,很慌张。 “一会儿再来收拾。” 我起身,想走,无意间瞟了老板一眼,他丢下了满桌子的工作,正看着窗外的浮华夜景发呆。 拉开门的时候,老板说了一句:“把灯都熄了吧。” “什么?” “熄五分钟。” 本市最贵的地段之一,寸土寸黄金的CBD中心,云氏总部大楼象征权力地位的顶层,这会儿一片黑暗。 时针刚刚指过10点。因为老板要加班,所以我这个秘书也得一起陪同着。 这会儿,我一个人坐在靠窗的沙发上,借着窗外的灯光,消化刚才听到的信息。 枕溪死了。 那个女人,死了? 五分钟的时间到,老板没有吩咐,我也没有把灯再点亮。 直到过了凌晨12点,对面钟楼发出沉闷的钟响,新的一天来临,老板才从办公室里出来,跟我说: “走吧。” 日子还是照常一天天地过,老板每天准时来公司,处理文件,开会,见合作伙伴。下班时间一到,在没有要加班的情况下,就离开。我知道他住在以前法租界的小洋楼里,那里的房价物业都贵得吓人。他一个人住在那里,我之前送文件的时候去过,看不出一点人气。 大概就是这样,准时上班,准时下班,不怎么应酬交际,不去奢靡浮华的场所,记者跟拍了很久,也没发现他和哪个女*往过密,于是,才有了他喜欢同性的传闻流出。 我不是一个尽职的秘书,因为我以前,也有过这样的错觉。直到…… 枕溪离世消息被知晓的第四天,老板突然跟我说,让我订去T市的机票。 “现在吗?” “现在。” 我没有再问他订几张这种问题,也没问他需不需要我的陪同。多年的秘书经验告诉我,我应该是要去的。 除了我,他身边还有谁知道有枕溪这个人存在呢。 所以,我跟着他过安检,跟着他上飞机坐在他旁边,再和他一起下飞机乘车,他都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样来。 一路上我们没有一句交谈,直到车子到了一家殡仪馆。 下车的时候,老板说了一句:“第三次来这种地方。” 这三次的经历我都知道。 意外车祸早逝的母亲。 他当上云氏董事长当晚在疗养院离世的父亲。 以及,今天。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像是在看铁栏上的门牌,也像是在看旁边茂密遮天的松树,然后,才径直往里走。 我追在他后面,小声提醒要不要买点花或是其他。 “为什么要买花?”他问我。 “探望故人都这样。” 老板笑了,说:“她算什么故人。” 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可我说的故人,不是指以前认识的人,而是—— 死掉的人。 跟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打听了,才知道枕溪灵堂安放的地方。 那位老伯引着我们过去,一路上都在唉声叹气。 “那个女人也是可怜,孩子都足月了。拉来的时候,我们负责火化的同志都不忍心,你们知道,火化之前要先把肚子里的水放干净,那是要把炉里的刀子戳到她的肚子里……送她来的人匆匆付了钱就走了,这女的骨灰化出来后,都是我们同志帮忙捡在骨灰盒里的。这灵堂布置到今天,今天是最后一天,你们是我们见到来探望的第一波人。之前来得那些,也不知道是她什么人,一点不高兴的样子没有,匆匆地来,匆匆地走,叽叽喳喳,一点都不尊重逝者。” 说话的时候,灵堂到了。 很小的一间,里面可能只点了几根蜡烛,外头看过去,黑漆漆的一片。 老伯走了,老板站在门口。 好半天,才让我先进去看看,看里头摆了些什么。 “遗照和骨灰。” 我出来跟老板说了,他才往里走。 没走几步,看到迎面放着的,枕溪的黑白照片,脚步就顿住了。 照片里的人,笑得很温润,应该是很早之前的照片。起码在我的印象里,就没见她这样笑过。 老板盯着那张照片看了许久,脸上一点表情没有,比这个屋子本身的氛围还要阴森诡异几分。 “那是她的骨灰么。” 老板拿眼睛看着照片下的黑匣子。 我凑过去看,匣子上的照片确实是枕溪没错。 “是的。” “打开。” “什么?”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打开。” 我苦着脸开口:“老板,枕溪已经是故去的人,我们还是不要打扰她比……” 老板看着我,问:“你不敢吗。” “是有一点。” “你怕什么。” “毕竟是死……” “她就是死了变成鬼,也是毫无出息的,你怕什么。” 没办法,拿人钱财,看人眼色。 我小心翼翼地,把枕溪骨灰盒的盖子打开了,露出了里面的红布。 “揭开。” 老板就站在十步开外的地方,拿眼神命令着我。 我颤抖着手揭开了那层布,露出了下面青白的骨头碴子。 老板还是站在原地看着,眼神吓人,一字不说。 几分钟过去,我小心地出声,“还是让枕溪安息吧。” “你去问。” “问什么。” “那个孩子的骨灰是不是和她的放在一起。” 我叹口气,只能小跑着去找刚才那个老伯,出去的时候,才发现天色已经暗了。 再回来的时候,发现老板还是盯着那个盒子里的东西,走近了几步。 我跟他说: “是的。” “有什么区别。” “什么。” “未出世婴儿和成人的骨头烧成灰有什么区别。” 我快哭出来,小声地说:“我怎么知道。” “去问。” 直觉觉得老板不对劲,我只能又跑去问。 “小孩的骨头早烧成灰了。” “找块布来。” “什么?” “算了。” 老板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铺在桌子上。在我目瞪口呆来不及制止的当下,拎着那个盒子,把枕溪的骨头,全倒了上去。 “老——” 我一颗心彻底提到了嗓子眼。 “拿着电筒过来。” 我举着手机电筒过去,看到了我这生人都难以忘记的一幕。 老板正在拨弄那堆骨头,用手。 把大块的骨头整齐码在了盒子底部,再往上铺一些细小的碴子。最后,西服外套上只有一些无法用手拾起的碎屑灰尘。 老板把手在外套袖子上擦净,然后把外套卷起来递给了我。 “丢了。” “什么?” 这已经是我今天第N次,向自己的领导发出质问的声音。 “拿去丢了。” “丢……丢……丢哪去啊?” “随便。” “可那是……那是……” 我拿着外套,不知所措。想说那是枕溪肚子里孩子的骨灰,还有一部分可能是她自己的。 “这种累赘还要跟她到什么时候。” 我明白了。 我把外套拿出去,在黑暗的火化场旁边,找了块地,埋在了一颗树下。 回去的时候,枕溪的骨灰盒已经合了起来,没放在遗照下面。 老板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那盒子就放在他对面的桌子上。 “你去休息。” 我刚进门,老板就跟我说了这么一句。 “那您……” “不用管我。” 看样子今晚是打算整夜留在这里。 我把身上的现金全留给了他,然后离开。 出门的时候,转头看了一眼,见老板把蜡烛移过来放在骨灰匣子旁边,然后弯腰盯着看。 不知道是在看那个盒子本身,还是在看枕溪在上面的照片。 坐上车的时候,我哭了出来。 不是缅怀故人,是心疼我的老板。 我老板今年32岁了,成为云氏董事长十年,我也跟了他十多年时间。 我的工资和福利独立于云氏人事部,是我老板单独给我发,薪酬不亚于一个高层。因为比起工作上,我比较多得要负责他在生活中的事情。例如生病的时候带他去医院,平时给他买衣服和生活用品。 有时候会想,我老板除了赚钱是否还有其他喜好。 他的生活用品着装配饰,大到房子装修,小到牙膏的选择,都要通过我。 他每次都跟我说,简单就好。对于我买的东西,从来没有过异议。 不是因为他随和,就是因为他没有自己明确的喜好倾向。 我老板今年32岁了,至今还没结婚,且目前也没发现有任何想要结婚的迹象。 这么多年,身边一个女人没有出现过,男人也没有。 他从来没表明过结婚的态度,没说过结婚有什么好,也没说过结婚有什么不好。哪怕当年因为性向问题在董事会上被人逼迫询问时,他也只说了一句他自己会看着办。 我曾经也以为我老板喜欢同性或者干脆没有这方面的需求。 不过,那是在我知道这世上有枕溪这么个人之前。 三百五十九、小何的梦(二) 第一次听到枕溪这个名字,是在公司的电影企划案上。 当时底下人递上来了一个小投资的电影案子。通常情况下,这样投资力度的电影,老板最多会看一下跟金额相关的部分,觉得没问题就会签字。 当时也和之前处理这类案子的情况一样。我预想着不用几分钟就能结束,所以我笔直地,站在他的办公桌前,等他。 文件前面部分几乎是用手指快速滑过去的,他的眼睛好像都没有落到纸张上过,可就这样,他在翻过某一页时,明显地皱了皱眉,再快速地把它翻了回来。 我微微踮脚看了一眼,是这个电影预计邀请的演员表。 他在这一页上耽搁的时间有点长,就在我以为出了明显纰漏的时候,他把这页翻了过去,直接略到了需要签字的页面。 终于要签字了,我往前走了几步,把手伸到了文件下,等他签完字就把它抽出来。 然而,老板的笔尖迟迟没有落下去。 “这是谁递上来的。” 我报了一个项目经理的名字。 “叫他来。” 这个经理也是第一次因为这个级别电影提案被直属大总裁召唤,匆匆忙忙赶来的时候,在外头塞给我了一张某商场的购物卡,向我打听老板找他有什么事。 我把购物卡收下了,跟他说:“应该不是项目本身和预算上面的问题。” 经理很纳闷,他的想法应该跟我的一样,除了这两项上头的问题,还有什么值得大老板亲自约话垂询。 “好像是演员邀请上有点问题。” “那行。”该经理松了口气,“都是预计邀请,又没签约,要有问题换一个就行。” 经理进去了。本来以为几分钟就能搞定的事,他却迟迟没有出来,甚至到了需要我去送饮品的程度。 端着咖啡进去的时候,听到老板跟站着的经理说: “这些演员的名字一个没有听过。” 他一连串问了谁是谁,谁又是谁,谁谁又是谁,最后问: “枕溪又是哪位。” 我之后都在想,我能从老板口里那么多陌生的名字里独独记住枕溪两个字,可能也是跟老板当时说话的语气和神态动作有关。 我的老板,全公司皆知的记性好,几乎是过目不忘的地步,开会从来不做笔记不打草稿。当时一连念了那么多陌生名字,都是放空看着虚无空气说出来的。唯独这个枕溪,他看着文件反复确认了很多遍。 经理跟他解释,这是底下人做得市场调研,应该是最近在网络上有点小热度的明星。 新人,刚红,有粉丝基础,价格低廉,很符合这部片子的定位。 “为什么找她。”老板问。 “您要是觉得有问题,重新换……” “让你们负责调研的人来跟我说话。”老板打断他,把文件推了出来。 经理拿着文件跟我一同玩外走,说:“什么情况?一个女N号而已,在片里都没几句台词,至于吗。” 就是从这个时候起,我记住了枕溪这个名字。 这个项目还是顺利启动了,企划案上的演员,一个没换。 都市现代剧,就在本市拍摄。开机的时候,老板说要过去看看。 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惊得差点把漱口水完全咽下去。 这部电影,只是挂靠了云氏底下一个小公司制作出品,就那家小公司的负责人,可能都不会去这个开机现场。 这算什么,简直像是教育局局长越过某校的校长,教导主任,班主任,直接去关心一个学生为什么不认真做课间操的问题。 没办法,拿人钱财,看人眼色。 我只能装作对这个决定毫无异议的样子,跟在了老板身边。 拍摄的地方离我们公司还有点远,去得时候赶上了早高峰,堵车。等到那里的时候,剧组已经开始拍摄。 我抚了抚我板衬的西服外套,一只手搭上了车门开关。 “做什么。”老板问我。 “去跟制片人和导演说一声。” “说什么。” “您来了。” “不要耽误他们拍摄。” “那……”我小心地看着眼色,问:“那我们现在……回……回去?” “来都来了。” 我明白了。 车子停下的位置距离拍摄地不远,老板透过他旁边那扇车窗,就能看到现在正在拍摄的情况。 他起先还认真看几眼,之后就把手机掏了出来看他的新闻和大盘。 不过每次听到外头导演喊“转场”或者“开始下一个镜头”,就又会抬头去看上一眼。 我就这样陪他干耗着,耗到了午饭点。 因为我们的车子拦到了人家餐车放饭,所以制片人找了过来,他也是这个时候,才发现大老板在现场。 “您怎么……” “在附近有事,顺便过来,一会就走,不用管我,不要惊动其他人。” 我们把车子往旁边挪了一些,和那个餐车可能隔了两个车位的距离,以我的视力,都能清楚看到剧组午饭的所有菜色。 拍摄暂停,大家都来打饭。 老板好像对人吃什么特别有兴趣,全程就一直微微侧头在看。人家弄了半个多小时,他也就看了半个多小时。 后来,我问他:“那咱们的午饭。” “你去跟制片人说,我们在这里吃。” 我一脑袋懵,问他,吃什么。 他用下巴倨傲地指了指外头的餐车。 我强迫自己接受了这个惊悚的事实。问他:“在哪吃。” 他又用下巴倨傲地指了指车里。 “会有味道的。” “没关系。” “这是很好很好很贵很贵的车。” 老板看了我一眼,冷静地说:“这样很好很好很贵很贵的车,我有很多辆。” 我认命的下车去跟制片人说这个事情,想当然,制片人受到的冲击比我还大,一直在说重新给老板安排,或者让外头餐厅送饭过来。 “不用了,云先生不是铺张浪费的人。只是跟你说一声,你当做不知道就好了。” 我拿了两个餐盘在手里,很迷茫。面前的食物几乎都是残羹剩饭,连我,都不大能吃进去。 车窗敲了敲,窗户露出了一小条缝。我把脑袋凑过去,老板的声音从里头飘出来,认真地跟我说他要吃什么。 很奇怪了,有几个菜他平时一口不沾的。 吃完饭,下午的拍摄又开始了。老板还是维持着和上午一样的状态。眼睛看着手机平板,耳朵听着外头的动静,半点要回去的意思都没有。 深色的车子暴露在盛夏的午后,只是坐在车里,都会让人感到窒息。 车窗被敲了敲,制作人站在外头,手里提着几杯冷饮。 老板从来不吃别人给的事物,尤其是非密封下的饮品。我刚想拒绝,就听制片人说:“剧组的演员请大家喝冷饮,我拿了几杯过来,您看……” “哪位。” “您可能不知道,是个很新的新人小朋友,叫枕溪的……” “谢谢。” 老板把手伸了出去,把饮料接了进来,关上窗户后递了其中的一杯给我。 见我傻愣着,还问了我一句:“不热不闷吗。” 我点头。 “喝吧。” 我有种如梦初醒的感觉。 拍摄还在继续,到下午四点来钟的时候,老板有点不耐烦的样子,跟我说: “你去找制片人要今天的拍摄行程表,要准确到哪一场有哪几个演员参与。” 我要回来后,老板快速地一眼往下扫,然后低声说了句: “还行。” 作为跟了他这么长时间的贴身秘书,我也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终于到快要六点的时候,导演喊了某一场镜头要开始。 老板把手机一收,抬起头,把眼镜架了起来。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了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孩背对着我们。 人很瘦,头发很长,背影的身材是一等一的好,尤其是腿,见鬼的长。 导演一直在讲戏,那个女孩也一直背对着我们,我用余光去看老板,他半点没有露出被浪费时间的不满样子。 终于,要正式开拍,那个女孩也转了过来。 老实说,看到她的当下,我是有点失望的。 失望可能来源于和她背影不匹配的长相,以及不符合我心目中值得老板这样注视的面貌。 看上去二十出头,就是很年轻很年轻的女孩子,长得算普通人里漂亮,但绝对没有星相。不过看上去,倒是性子很好很温柔乖巧的模样。 拍摄开始,那个女孩子可能第一次拍摄,一直都有NG,每次NG,她都会胆怯唯诺地跟工作人员道歉。导演起先还能耐着性子认真跟她说话,到了后面,就有了质问和不耐烦的语气夹杂其中,于是女孩子显得愈发紧张慌乱不知所措。 我偷眼去看老板,见他用手抵着额头看着对面,眼睛藏在反光镜片下看不真切,倒是嘴角,挂着轻微的,似有似无的笑容。 终于,在NG了快十遍的情况下,这个镜头拍摄完成。 时间又到了饭点,导演让大家先去吃饭。 老板把眼镜拿下来擦拭,跟我说: “你去说,我来探班。” 三百六十、小何的梦(三) 完全搞不懂他的意图。之前不让人知道,说不要打扰到拍摄。 现在又让我去通知,这个时间点去跟制片人说这事,人家肯定要安排饭局。那晚上的拍摄任务,就要宣告作废。 果然,制片人一听,连忙就预约了餐厅,然后跟着我过来,躬身在老板车窗前说,邀请他参与今晚的饭局,说今日在场的全体主创人员也会全数出席。 老板推诿了几句,就应下了。 大老板是要迟到压轴登场的。明明我们先到了地方,我却要陪着老板在停车场虚度光阴。 终于,在比约定时间晚了半小时后,老板才缓缓动身。 一家装潢很古典的餐厅,制片人清空了整个二楼。制片人导演和负责制作出品这部电影的公司老板亲自过来迎接,迎着他往楼上走。 刚一上楼,我就看到了白天穿校服的那个女孩子,和一群比她漂亮的女孩子坐在一起,正战战巍巍地看向这边。 我就见,那个女孩子,不出意外应该叫枕溪的女孩子,在看到老板时,脸色白了下来,嘴唇也紧紧抿在了一起。 老板入座主桌,我坐在他旁边,周围一圈都是这部电影的核心人员和男女主角。 那个叫女孩子和我们隔了两三桌的距离。并在老板坐下的时候,和旁边人调换了座位,变成了背对我们的样子。 我当时心里隐隐就觉得,她和我们老板之间,有猫腻。 有老板参与的饭局都是雷同的。吃饭是次要,关键还是要阿谀奉承。说得那些话,在每张桌子上都雷同,只我,耳朵都要听起老茧,难为老板还能随口应付着。 酒过三巡,实际老板一口没喝,倒是旁边那些人喝得那叫一个面红耳赤。导演和制片人让旁桌的演员过来敬酒。很明显的,那个女孩子在听到这话时脊背微微挺了挺。 那些打扮地花枝乱颤的年轻女孩子终于找到了机会往老板身边凑,激动一点的,还把酒洒到了我的头上。老板统一面带微笑地应付着,把那些女孩子迷得都不知天高地厚了,居然还有人敢跟他要联系方式。 我们老板也都给了名片,不过是专门用来应付这些人的假名片,这辈子都别想打通的那种。 只有那个女孩子一直没动作,应该以为趁乱能把自己敷衍过去。但制片人记着她,一直在喊:“枕溪,你过来。” 女孩子端着杯子过来了,一脸委屈吧啦的样子,脸色像是来问候债主的小闺女,生怕说错一句话就会被人卖掉的那种。 制片人扯着她的手,拉来了我们老板面前,说:“快给云先生敬杯酒,你运气不错,第一次拍摄就能碰到云先生来探班。” 我们老板一句话不说,眼睛就黏在制片人拉着她的手上。 我瞬间福至心灵,起身找借口拉走了制片人。 女孩子端着杯子站在老板面前,看得出很紧张,手在抖,声音也在抖,说: “我不会喝酒。” 老板看了她杯里的橙汁一眼,问:“完全不会喝么。” 说着,找了个空杯子,倒了满满一杯酒在里面,度数不小的那种。 我再一次震惊。就我认识我老板这么多年,跟他去过不下百个饭局,他是那种自己不喝酒也不会逼别人喝酒的那种人。 这会儿他把杯子用手指推到了女孩面前,又问了一句:“真的不会喝吗。” 女孩儿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端起酒杯,仰头一口喝了进去。喝完就开始咳嗽,然后转身就跑去了卫生间。 都不用老板给眼色,我就自发跟着去了。 一进去就发现女孩子趴在马桶上干呕,看样子是真的不会喝酒。 我拍了怕她的背,把纸巾递给她,心里不敬业地觉得老板过分了。 这只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而已。 等她喘过气,发现是我,忙连声抱歉。 这个女孩子很不自信,这是我对她性子的初步判断。 “没事吗。”我问她。 她刚要摇头,又像是想起什么,跟我说:“我不是很舒服,可以先回去休息吗。” 应该是要一口答应的,没有为难人家的必要,但是老板那边…… “你回去跟大家打声招呼吧。” 女孩子的脸色不好看,但还是应下了。 等她把自己整理体面,一出门,就看见老板从旁边的卫生间出来。 女孩立马低头侧身站在了旁边,老板从她身边走过,伸手不知去掏什么东西,不小心把名片夹掉了出来,名片撒了一地。 我和女孩立马蹲在地上捡。 捡得时候我注意看,这是私人名片。 我老板一共有三套名片,一套假的,一套公用,现在掉出来的这套,是他的私人名片,上面只写了他的名字和私人联系方式。 我悄悄去看旁边的女孩。想这要是心思活络一点的,就会趁着这个机会背熟上面的号码。但这个女孩捡名片捡得比我还要认真,而且名片捡到手里立马就翻了过去,一眼都不多看。 很懂事。 也很蠢。 我先起身,把名片夹和已经收进去的名片递给老板,发现他正看着蹲在地上的女孩,表情很,耐人寻味。 名片夹到了他手里,他立马就走了。 女孩子慌乱地站起来,说:“这里……” 她手里还握有几张名片。 “丢了吧。”老板淡淡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 走出去一段距离后,老板跟我说: “你回去看,她是不是真丢了。” “不会这么……” 我想说,不会这么蠢吧。 我站在拐角,探出个头往外看,正好看见那女孩把一些东西丢到了垃圾桶里。 等她离开,我才打开垃圾桶往里看,里面是撕碎的,属于我老板的名片。 我不知道该说她蠢还是细心。 撕碎丢掉,就算不小心被人看到,也没法拼凑起来对我老板造成困扰。 但……都这么光明正大了…… 她为什么就是不懂呢。 回去的时候,我冲着老板点了点头。 他扭脸就走,没跟还在等他的剧组人员打招呼,甚至,要不是我脱掉高跟鞋跑起来,他都能把我落在这里。 自这之后,直到这部电影拍摄结束,老板都没再询问过相关一句。 当然,他的工作也确实忙碌,时间也确实值钱。 就在我以为这件事这个人就这么过去的时候,有个叫枕晗的女孩子找上了门。 老板答应见她就让我十分惊奇,更惊奇的,是她张口就说: “哥,你得帮我。” 我心脏砰砰跳个不停的当下,听见老板回了一句: “我为什么。” 完全没有否定“哥”这个称呼。 我老板,云氏集团前任董事长云岭的小儿子,哪来这么一个流里流气看着就很没教养的妹妹。 “你手底下有什么大制作电影,我要当女主角。” 老板把眼镜拿下来,笑了,还是说得那句话。 “我为什么。” “枕溪可以我为什么不行?” 我端着茶进去,正好听到这一句,惊得手都在抖。 好不容易把杯子放下,就听老板说了一句: “枕溪是谁。” 还想再多听一些内容,但我已经没有留在这里的理由。在我要出门的时候,那个叫枕晗的女孩子说了一句: “我不管,她有的我都要有。” 下一秒,我的电话响起,老板在电话里命令我: “让保全过来请枕小姐离开。” 这个女孩子是生生被保全架出去的,至此之后,再没在云氏大楼出现过。 枕溪,枕晗,一模一样的,古怪的姓。 我没忍住好奇心,上网搜索了她们两的名字。 的确是两姐妹,现在同属一个没听过名字的女团。 桌上的电话又响起,老板让我进去。 我才关上门,就听老板说:“听说你跟底下的项目经理关系不错。” 我平复着剧烈跳动的心脏,小声说:“都是人情往来。” “你如果有事情拜托他们,他们肯定能买账,对吧。” “都是托您的鸿福。” “公司的案子,小投资的电影,不上星的影视剧,综艺,其他节目。不怎么重要的位置,你跟他们举荐艺人,他们肯定要卖你的面子,是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只能硬着头皮应了句: “应该没问题。” 老板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卡丢给我。 “这是?”我忐忑地询问。 “不都是人情往来。” 我明白了。 可出了门想了想,有点没想通的是,这个要举荐的艺人是指枕溪还是枕晗,或者她们两个都是? 我又敲了敲门,小心而含糊地问:“需要让对方知道这些事吗。” 我可没说对方是谁。 “不用。” “那要是不小心知道了。” “你辞职就行。” “对方应该没有那么精明是吧。” “嗯,蠢得很。” 这样我就明白了,这位要举荐的艺人是谁。 反正被保全赶出去的那位枕小姐看着就鬼精鬼精。 临走前,老板问了我一个特别古怪的问题。 “要是有个人觉得你特别讨厌她,该怎么办。” “那我真的讨厌她吗。” “讨厌。” “那就继续讨厌好了。” 随口回了一句,没过什么脑子。其实当时如果我聪明一点就该明白,既然讨厌对方,就不该寻求解决的办法。 三百六十一、小何的梦(四) 枕溪估计到死都不知道,她一个在团里并不突出的人,为什么总能有源源不断的资源找上门,虽然都是小资源小角色对她的事业和认知度没什么帮助,但她在团里的那几年,确实是收入可嘉不愁吃穿。 所以说她蠢啊。 工作上没什么压力,就这样不愁吃穿地混着,滋滋味味地活着,保不齐哪天就能等到个年轻有钱又帅还对她好的富豪娶她进门,然后下半辈子继续不愁吃穿滋滋味味地活着。 但是蠢人的脑回路,是常人没法理解的。 有次她拍戏,老板顺路去探班,那时正值盛夏,蚊虫多,她不工作的时候就窝在酒店里做手工,那种装了药材的小香包,很小很小的一个,做得很精巧,听说挂在身上车上可以防止蚊虫叮咬。 我们去的时候正赶上她拿出这些东西送同僚和工作人员。 老板当时就站在整个片场最显眼的地方,几乎整个片场摄影的光都打在他一个人头上,但这位枕小姐就是能当作没看见。东西给了每个人,连我都有,有的人还有好几个,唯独漏了我们老板。 我离得近,隐约都能听到我们老板磨牙的声音。 当时我就想,今天要不给老板讨一个过来,我就能被丢在这里喂蚊子。 在枕溪再一次要从我们身边走过的时候,我刻意地拍了一下巴掌,在她看过来的时候,说:“先生,您身上的香水太招蚊子。” 我以为自己说得够明显,但枕溪就能当作没听懂,冲我笑笑,走了。 我心想完了,今天应该是回不去了。 好在,枕溪走出几步,就返了回来。 提溜着一个小香包在我老板面前晃啊晃,说:“这个味道要浓一些。” 我老板不说话。 “比您身上的香水味应该要浓一些。” 我老板还是不说话,我立马道着谢接了过来,往我们老板手里塞。 “正好了正好了。” 直到枕溪离开,我才松口气,想自己这秘书做得真不容易。 时刻要兼具着看老板眼色和给老板找台阶下的任务。 之后这个香包就一直挂在我们老板车上。中间线头脱落过无数次就重新缝合过无数次,上面的小珠子裂了又粘,粘了又裂。 直到它再没有半点味道,直到枕溪死。 枕溪应该没有想过,我老板为什么总会出现在她工作的现场。几乎她的每个工作,只要跟云氏相关,我老板总会找个借口去露个脸,只去那么一次,每次都是她在的时候,不呆多少时间。 我记得很清楚,有一次,枕溪参与了一个云氏底下公司制作的网剧。当天,我老板在附近开会,就顺便应邀过去看了一眼。 真的就只看了一眼就走,枕溪应该都不知道我老板去过。 但枕溪当时好像有急事,匆匆完成了工作就说要走。 那是一个还算偏僻的地方,没有公交和地铁,只能乘坐私车。当时剧组安排不出多余的车送她,她的经纪人又不在身边。 那会儿开始下大雨,她自己撑着把伞站在片场门口,像是祈祷着有出租或者便车经过。 老板远远地看见了,把我和司机赶下了车,然后自己开了车过去。 我远远地看见,枕溪伸手拦了车,估计是看见车里的人,她在车外犹豫了有一会儿,最后也坐了上去。 那时候我们搭着剧组的车回去,我到老板家给他送下一个发布会要穿的衣服。 进去的时候,能明显看得出老板心情很好。房间里破天荒地放了音乐,桌子上有一瓶和这套房子,和我老板本身完全不搭的,草莓牛奶。 给我老板挂衣服的时候,余光看到他开了电视,电视上正在放某个品牌的婚戒广告,广告语说得很唬人,什么一生只送一个人。 见我看过去,老板说了一句:“买了应该不会亏。” “什么?” “应该比黄金保值。” 我当他随口一说,也没放在心上。直到有一天,他让我去给他取东西。 到了地方才知道,那就是电视上广告的那个钻戒品牌。 东西拿到手的时候,我悄悄打开看了一眼,上面嵌得那颗钻石,比我眼珠子都大。 我把衣服挂好,就说要走。 老板专心致志地看着电视,多余的一眼都没给我。 是我不怕死地跟他说:“桌上的牛奶我可以带走吗?” 老板的目光挪到了桌子上,然后挪到了我脸上。 “你很穷吗。” 我知道了。 当时我以为他不给我,是他自己要喝。 直到几个月后我给他整理冰箱的时候才发现,那瓶牛奶还放在冰箱里,保质期早过去了很久。 我老板是个很忠实的机会主义者,他什么都在等待最好的那个机会,事实证明,他的眼光和警觉敏感也没出错过。 但作为女人,我曾经和他讨论过,有些机会错过就没有了。 这个错过了,还会有下一个。他每次都这么跟我说。 是的,工作上的机会是这样的,差别无非也就是赚得更多或更少而已。 但人,不是这样的。 这么多年,混迹商城,混迹娱乐圈,我老板早就养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性子。 在我印象里,好像从没见他动过怒。 直到,从别人嘴里听到了枕溪跟人私奔的事情。 下属带文件来给他签,他敏感地发现参与人员出现了变动,之前的那一份里,是有枕溪名字存在的。 “变动的理由是什么。” “只变动了一位小明星,不会有影响。” “我问你,变动的理由,是什么。” “那位艺人联系不上了。” “为什么。” 下属也不敢问老板关心这些的原因,只能按着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地说。 “听她的经纪人说,跟人私奔了。” “私奔?”太过惊讶的口气,引得下属都没顾忌其他地抬头打量他。 “嗯,因为合约在之前就已经到期,现在和公司只是一个临时合约的情况。发生这种事,连问责都找不到人,经纪公司除了跟我们道歉也没有其他的解决办法。” “跟谁私奔?” 下属僵直地站在原地,这实在不是他该知道的事情。 我自作主张把他请走了。 “去查。”老板跟我说,很严肃的,命令口吻。 很容易地就能查到,通过她的同事和室友,随便问了问,就什么都说了。 “听说是叫饶力群,是T市一家建材公司的老板。”我小心地打量着老板的神色,接着说:“听说两人之前是同学。” “什么时候开始的。” “最近半年。” 我还知道,老板用车载她离开的那个下雨的夜晚,她之所以着急要走,就是听说那位生病无人照顾。 但不敢说出口。 “出去吧。” “您……” “出去!”很吓人的语气。 我不敢再有一丝耽搁,急忙地往门外走。刚到门口,就听到一声什么巨响。 桌上的文件,电脑,电话,摆件,连带着咖啡全扫在了地上。 咖啡沾湿了文件,一片狼籍,但我没敢去收拾。 那天也是一样的情况。 老板下了班没回家,熄着灯在办公室一直坐到了深夜。 出来的时候,见我还在,跟我说了一句: “我讨厌又蠢又笨的人。” 我心惊胆战战战巍巍不敢抬头。 “尤其是,又蠢又笨还毫无出息的,更加讨厌。” 再之后,有好几年没再听到过枕溪的消息。老板又恢复成了最初的样子,准时上下班,不参与多余的应酬,不跟女性来往,通身都是他喜欢同性的传闻。 再后来,有一次我跟他出差,在一个什么地方遇到了一个长相斯文的男士,看上去是有点钱,一手举着酒杯,一手搂着一位漂亮姑娘,正流连于衣香鬓影之中。 见老板一直紧紧盯着他,我动了念头,下意识去打听了一下。 饶力群。 那位是饶力群? 跟枕溪私奔的那位? 我猜老板肯定认识他,所以我一句多余的话没说。 从那里出来,老板上了车,把我和司机赶了出去,一个人在车上坐了很久。 那时候我才知道,他心里对于当年的事还是很有芥蒂。 果然,他让我去打听这位饶先生的婚姻情况。 托认识的人一查,确实是结了婚的关系,配偶那栏写得也是枕溪的名字。 把这事跟老板一说,又得了一个蠢字形容,带着斥骂的口气。 也就顺带查到了,枕溪现在落脚的地方。 在她们家楼下等了很久,却只等到了饶力群的母亲出现。 当时老板不知道怎么想的,自己开着车冲了过去,在要撞到对方的时候才停住,把对方吓得坐到了地上。 然后借故送对方回去。 我掺着那位面向就很刻薄的老人,陪她上楼,对方口里一直在说: “没关系的,不碍事的,不用这么麻烦的。” 我想,如果不是她看清我老板的车子和我老板本身,肯定说不出这样的话。 老板默默地跟在我们身后,一字不说。 这是一栋古旧的小区,扶栏都是很古老的样式,空气中有灰尘的味道。楼梯间很暗,照明好像也有问题。 终于,老太太在三楼停了下,指着面前一扇贴有红色倒福字的门,说: “我家到了。” 三百六十二、小何的梦(五) 老太太要伸手敲门,我老板开口问了句: “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老太太面色古怪,支支吾吾。 “有个亲戚。” 当时听到这话的我,还以为枕溪并不在家。直到门打开,系着围裙的枕溪出现在我们面前。 我差点没控制住惊呼出声。 实在不敢相信,面前这位脸色苍白憔悴,身材瘦弱无力的人,是我记忆里那个很不会看眼色的少女。 不过才几年时间,就像变了个人似得。 看她这幅样子,就知道她这几年过得并不安逸幸福。别说不能跟在团的时候比,就是比这世上大多数的同龄女人也比不过。 她看见我们,也十分惊讶。本来就大的眼睛瞪得更大,一直惊恐地望着我和我老板。 还是我面前的老太太推了她一把,万分嫌弃地说: “家里来客人了,还愣着做什么,给客人倒茶。这些都不会你还能会什么,不知道活在这个世界上有什么用处。” 她说这话的时候,我老板就一直盯着她看,眼睛深得看不见底。 枕溪去了厨房给我们倒茶,老太太招呼着我们坐下。 我是坐了下来,我老板却还站着,一直用眼睛扫视这间房子的布置。 我也很难想象,之前见过的,那位人模狗样的饶先生,会住在这样的地方。 后来打听才知道,他很少回家,多数时间都在酒店套房度过。 老太太还在跟我们客气,说话间一直在打听我老板的身份背景,但我老板就是一字不说。 很难得的,能见到他这样很不耐烦应付的样子。通常,不管是出于礼貌和教养,他都会说上几句话。 枕溪把杯子拿了过来。她们家的茶几很矮,她给我们倒茶的时候,整个人是跪在地上的。 我老板只看了一眼,就别过了眼去。 我连忙说:“不用麻烦了,我们一会儿就走。” 枕溪拿眼神去看她婆婆,看上去丝毫不敢自己拿主意。 “别急着走啊。感谢你们能送我这个老太婆回来,一会儿我让我儿子回来请你吃饭。” “真的不用客气了,本来也是我们的过失。”嘴上这样说着,眼睛却看着枕溪。我想,她要是开口的话,我老板应该会留下来。 但从我们进来到现在,只有在她婆婆问她的时候,她才会说话。 当年也是个不自信胆小孱弱的性子,但也万分没到现在这种战战兢兢卑躬屈膝的程度。 连我都忍不住想,那位饶先生娶她,是不是出于她现在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的性子。与其说娶个老婆,不如说是娶了个免费保姆。 我老板不表态,那就是不想留下来,我只能代替他推诿。饶太太见留我们不住,就让枕溪送我们下去。 听到这句话,我才微微松了口气。 枕溪把围裙摘了下来,跟我们出去。我这时才发现她瘦得过分,她的衣服很不合身,几乎可以再塞进一个她。 我老板走得很快,等我们从楼梯间出去的时候,他已经回到了车里。我只能独自跟枕溪寒暄。 跟她说今天意外发生的事情,问她这些年的近况。 她的回答让我听了也十分鬼火。几乎都是很好,没关系,可以。 看来嫁给饶先生的这些年,把本来就不鲜明的性格和脾气彻底磨没了。 我想了想,还是跟她说了之前看到的,关于她丈夫在外拈花惹草的情况。 她愣了愣,然后完全不相信地跟我说:“不会的。” 我一口老血当即就涌上了喉头。 想我老板对她的评价真是半点没错。 又蠢又笨还毫无出息。 我老板按了喇叭,催促我。我只能给她塞了两张名片,一张我老板的私人号码,一张我自己的,跟她说:“有事需要帮忙可以联系。” 她笑着收下了,说:“希望不会有叨扰的一天。” 我看着,都生气。 我们就这样告辞了。 之后,我老板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再提过这个人。他身边知道枕溪这个人的只有我一个,我以为只要我不提,他应该就不大会想得起来。 是我忘了,我老板,是全公司皆知的记性好。 几个月后的某一个午后,我老板让我订机票,飞T市。 这一趟因为工作的缘故我没有陪同,他是一个人去的。 下午的飞机飞过去,第二天早上就又回来正常上班。 他不主动跟我说,我也不敢问他去T市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遇到了什么事。 这次回来,就又安静了一两个月。 然后又是某个午后,开完会后,心血来潮地,让我订机票。 这次去得时间长了一些,第二天下午才回来。 之后就由两三个月去一次,变为了一两个月去一次,然后是一个月去一次,或者一个月去两次。 不是计划好的,每次都是心血来潮的样子。像是站在办公室俯瞰窗外,外头下了雨,他就让我去订机票。 这种情况维持了差不多两年时间。有一次他回来后突然问我: “你还记得枕晗吗。” “啊……那个被安保赶走的女孩子。” “她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 我勉强地呵呵笑,说:“难怪一个姓。” “你猜我最近从别人口中知道了一个什么事。” 我老板很少会说这样俏皮的话,我只能配合着猜了几个答案。 “都不对。”我老板嗤笑了一句:“她不是一直不相信饶力群在外面是个什么德行。可她的亲妹妹跟饶力群……” 老板的话戛然而止,我惊讶地捂住了嘴。 亲妹妹和自己姐夫勾搭上,这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这下总不能还捂着眼睛和耳朵当作看不见听不到吧。” “很难说。” “不可能。”我老板突然露出了一股孩子气的执拗固执。 “枕晗怀孕了。” “啊!” “饶力群他妈不喜欢她。现在外面的女人有了饶力群的孩子,她不会还容得她在那个家鸠占鹊巢。表面看上去,枕晗要比她体面多了。” 但我和我老板都清楚,枕晗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她能做出这种事,我一点不觉得奇怪。 就是可怜枕溪,看上去她真的蛮依赖信任那个叫饶力群的人。 我悄悄去看我老板,问:“那……那这事要让她知道吗。” “否则呢。”我老板阴阴沉沉地问:“让她伺候饶力群和他妈还不够,未来还得当牛做马地伺候枕晗和她生出来的孩子。” 这事我老板吩咐给了我。 于是我和他一起去了T市,找了个机会在路上偶遇枕溪。 她当时刚从菜市场出来,手里提着很重的菜,坠得她整个人都不能直起身。 “好巧。”我说。 “巧。” 我约她到附近的咖啡店坐一坐,她想了想,打了个电话回去跟饶力群的母亲报备,然后跟着我过去了。 我给她提了一部分东西。同是女生的我,都不忍心见她这样瘦弱的女孩子这样辛苦,也不知道她丈夫和婆婆怎么忍得下心。 只希望她知道事情真相后,能够早日醒悟离开渣男重新开始。 我都想好了,如果她离了婚没有安身立足之地,我就把我手上的工作分一部分给她。例如,给我老板打理冰箱和采买一些生活用品。 她这样细心的人,肯定能做好。 我和她在咖啡店落座,我把菜单推给她,问她想喝什么。 “白水就好。” “来这样的地方只喝白水的话会被老板讨厌的。” “实在喝不了。”她看着我,笑得特别温柔,说:“有了孩子,这些都不能碰了。” 我脑子啪啦炸了一个响雷,不可思议地问她:“孩子?” “是。” 她在太阳的暖光下,轻轻抚上了她的肚子,说:“快四个月了。” 我脑子一片白光,之后跟她说了些什么,连我自己都不大记得起来。只是,关于老板交待给我的事,我一字没说。 对于一个还处于欣喜时期的母亲来说,那些事实太残酷了。 我说不出来。 回去的时候,我老板坐在车上,看着杂志,问我: “她还是那么蠢吗。” “我没跟她说。” 老板突然扭头看我,眼里质问斥责的样子很吓人。 “枕溪她……她怀孕了,已经……四个月了。” “瞎说。” 老板把杂志翻过一页,目光移了回去。 “真的,她给我看了超声波的照片。” 我老板笑了一声,说:“哪有怀孕四个月的人自己去菜市场买菜,提着那么多那么重的东西。” 我没说话,我老板笑了一下,把杂志往旁边一扔,闭眼捏着鼻梁倒在椅背上,小声说了句: 王八蛋。 我们的车子开走了,不知道要开向哪里,老板不让停,只是一直看着窗外不说话。 几个小时以后,他问我:“还有其他办法吗。” 我如实说:“她现在应该是她这几年最高兴最幸福的时候。” “那继续让她做着这种不切实际的梦。” “再让她高兴一段时间吧,现在说这些,太残忍了。” “那个孩子会生下来吗。”我老板问我。 “她应该是希望出生的吧。” “孩子生下来饶力群就能回家,还是说会多看她几眼。” “她应该是这么觉得的吧。” 当时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现在再想起来才深刻觉得,我错得离谱。 三百六十三、小何的梦(六) 最后,饶力群和她妹妹的事,是枕溪自己发现的。 准确来说,也不是她主动发现,而是枕晗自己找上门跟她摊的牌。 同时怀孕,预产期比她要早一些,肚子里的孩子也比她的金贵,全家上下都围着那位打转。连饶力群和饶力群的母亲,也要喜欢枕晗多过她,期待枕晗肚子里的孩子多过她。 从天堂到地狱,就是一瞬间的事。 我每天都保持着手机联系的通畅,就希望枕溪会主动联系我。无论出于怎么样的目的,只要她联系我,就说明我说的话她起码是能听进去一些。 然而,并没有。 我老板的私人手机也没收到任何陌生号码的联系。 完全搞不懂这个人。 完全,搞不懂。 最后是枕晗的母亲跟我老板说的,知道这些事的枕溪,扬言不会给枕晗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腾位置。只要她一天不离婚,枕晗就一天别想以饶太太的身份自居,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永远都是野种。 我几乎想冲到枕溪面前揪着她的衣领问,饶力群有什么好? 对于这种人,不应该是早点摆脱早好。 她在担心什么? 担心离开饶力群会衣食无落? 担心自己后半辈子没有依靠? 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老板怎么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那就只能是蠢了,蠢到这个份上,也没办法了。 我老板气得一个人去喝闷酒,深夜跟我打电话,醉醺醺地在电话里头问我: “我给饶力群钱,他要多少我都给他。我让他离开枕溪,他会不会肯。” “会的。”我说。 “那我给他钱。” “但是枕溪不会离开他。” “为什么。” “我猜,是她爱他。” 我老板挂了电话,至此之后再没提过那些人的名字。 直到—— 枕溪离世的消息传来。 太突然了,真的太突然了,之前完全没有半分的迹象。 我原本以为,枕溪这样的人,虽然没出息又懦弱,但应该会坚强地活在这个世上。 但是她死了,确确实实地,死了。 听说是从楼梯上摔下来,一尸两命。 知道这个消息的几天时间里,我晚上都不敢回家,就睡在我老板家楼下的车里,时刻关注着他的动向。 一切好像都没有什么变化,他还是正常上下班,在处理工作的过程中有没有任何不专业的情况出现。 好像这个世界上不管失去了谁,死了谁,他都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云氏总裁。 然后到了第四天的时候,他像之前做过很多次的那样,看似心血来潮地,让我订了去T市的机票。 在过去的一路上,我都非常害怕。我不知道我老板会表现出什么我不熟悉的情绪,会做出什么我无法处理的事情。 但他就是很平静很自持的样子,在飞机上的时候,还能翻上几页杂志。 可我就是能察觉到他平静表面下藏着的无端诡异情绪。 枕溪死了。 一个他挂念了那么多年的人,死了。 不该是这个样子。 起码,作为正常人来说,应该要难过,应该要哭的。 但我老板都没有这些情绪。 我和他到了殡仪馆,见到了枕溪的遗照和骨灰。 果然,之后他做得事情都是我无法理解的。 看似不正常,但又很寻常。 他从想要跟枕溪接触的那一天起,表现出来的行为举止就是不正常的。 我之前都猜不透,他究竟对枕溪这个人报以了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戏弄? 他在某些方面又对她好得不像话,那样小心翼翼偷偷摸摸地,讨好。 喜欢? 没有哪个正常人会那样对待自己喜欢的女孩子。 现在明白了,我老板本来就不是正常人。 他赶我走,我就在附近随便找旅馆安置了一晚,一晚上都没法合眼,总是在想,独自和枕溪骨灰呆在一起的我老板,在做什么。他现在,在想什么。 没人的时候,他会偷偷哭吗。 天际擦白的时候,我动身去了殡仪馆。 我老板还是维持着我离开时的坐姿,放在枕溪骨灰盒子旁边的蜡烛换了好几根,积了满桌子的烛泪。 他的精神看上去很不好。 我问他,之后要做什么。 他没说话,我只能陪他呆着,直到天色完全亮起来。 他把枕溪的骨灰盒放回了原位,起身往外走,坐到了车里。 我以为他终于要离开,可他不吩咐开车,只是越过窗户看着外面。 这样子让我想起第一次陪他探班枕溪。 他当时这样看着窗外那辆餐车时,应该看到了枕溪去打饭的情景,所以之后才能悄悄告诉我,他要吃什么。 也不知道他当时这样子看着枕溪拍戏被导演训斥的时候,心里是个什么感觉。 中午过去,我们还是在车里没动作,我在外面买了吃的回来,他一口不沾。 “您已经有超过一天没有吃东西喝水。” 他还是只专心看着窗外,不说话。 中午一点一过,殡仪馆门口来了两辆车,从里头下来了几个人。 当头,就是饶力群。 穿了通身的黑西服,戴着黑色墨镜。 看上去像是来探望故人的打扮。 但他规整地系了领带,领扣,袖扣,看上去比我老板还要体面。 之后下来的,是穿着黑裙的枕晗,同样戴着黑色墨镜,戴了一顶大大的遮阳帽,脚上蹬了一双顶高的高跟鞋,旁边还有个人专门为她打伞。 之后又来了一辆车,下来的人我不认识,但都是黑衣打扮。 等他们进去后,我老板才动身。 我看看长了胡茬穿着起了皱褶衬衣的他,和已经被泥巴弄脏了整双鞋的我自己。不知道两边谁才是枕溪的家人。 “老板。”我叫住他,“这样过去,不体面。” 他想了想,在车里换了衣服,用湿巾擦了脸,戴上了司机的墨镜,又恢复成了他高高在上的云氏总裁的模样。 我们过去的时候,听到他们几个正在争论,大意是,由谁来给枕溪抬骨灰盒和遗照。 其中有个女人看到我老板,惊讶地叫出了声,然后笑着跑了过来,谄媚地说: “小岫,好久不见。” 我老板只是点了点头,眼神在墨镜下,看不清楚。 “你来看枕溪吗?也是,你最讨厌的人终于死了。” 我老板侧脸看她,没说话。 我也是听别人说话,才知道这人是枕晗的母亲,枕溪的继母。旁边那位佝偻着脊背一直在抽烟的,是枕溪的亲生父亲。 饶力群的母亲没有来。 我老板没再进去灵堂,只问了一句:“葬在哪里。” “就这里的公墓。” “活墓?”我老板问。 “什么活墓?”枕晗的母亲,那个叫林慧的女人开口。 “饶力群死后不跟她葬在一起?” 在场众人全都脸色剧变。 “说什么呢。”林慧笑,“她和力群的缘分就到这里了。不过力群以后还是你的妹夫,他和晗晗……” “妹夫?”我老板打断她,问:“我哪来的妹妹。” 那女人不说话了,旁边的男人提醒,说时辰差不多到了。 “力群不愿意帮丹丹抬盒子,那就我来吧。” “那不成白发如送黑发人了?不吉利。我看,干脆请这里的人帮忙吧。”林慧建议。 “人都已经没了……”那个叫枕全的男人开口。 “就是死了才更要注意这些,我看……” “你开个价。”我老板突然开口,“枕溪的骨灰我带走。” “什么?”惊叫出声的是枕晗。 枕全皱着眉,说:“人都化成灰了,再有什么深仇大恨也该放下了。” “开价吧。”我老板还是固执说道。 那个叫林慧的女人眼睛一转,说:“人都已经没了,这些也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既然小岫愿意帮我们打理枕溪的身后事,那真是再感谢不过。谈什么钱,都是一家人,以后你妹夫还要靠你多提携。” 我老板没再说话,进去用外套裹住了枕溪的骨灰盒往外走,我抱着她的遗照,小跑着跟在后面。 要离开的时候,我听到枕晗说了一句:“至于讨厌成这样吗,人死了连骨灰都不放过。” 我老板没有回E市,倒是带着枕溪的骨灰飞去了Y市,听说那里是枕溪长大的地方。 他在Y市呆了几天,把事情办得很麻利,让枕溪和她母亲外婆葬在了一起。 下葬的那天,Y市下了很大的雨。 我老板花重金请了高僧在雨中给枕溪念经,高僧问我老板对故人的往生有什么诉求和愿望。 我老板淋着雨笑,说: “下辈子活得聪明一些。” 然后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希望能有很多人爱她,不要再孤苦无依一个人。” 填土的时候,我老板从衣兜里掏出了个东西扔了进去。我定睛一看,是他看了广告后买回来说要保值的,说一生只送一个人的,大钻戒。 墓碑立好的时候,天空放了晴。 我跟着我老板往外走,他一身被雨水淋得通透,浑身都在滴水。 我问他:“之后呢?” “之后?”他仰头看着天空想了想,说:“就这样了。” 他脚步不停,声音伴着闷雷钻进我的耳里。 “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三百六十四、都过去了 将近半个小时的录音放完,枕溪抽完了整整两支烟。 云岫把手机关闭,从她手里抽走了新点燃的烟,说:“别抽了,你现在是当红的少女偶像。” 烟被掐灭在烟灰缸里。 云岫去开了窗,让满屋子的烟味散出去,然后坐到了她的对面,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问她:“想聊聊吗。” “没什么可聊的。” 小何录音里说得内容太琐碎,而且全都是处在她那个视角的叙述。很多细节,和枕溪记忆里的事情对应不上。 她从来不知道云岫上辈子有来T市看过她很多次,之前能在家门口遇到他们,她以为纯属巧合。包括后来再撞见小何,她也都以为是缘分作祟。 还有什么云岫到她工作的地点探班,记忆里是有过这么几次没错。但每次,都是她很狼狈被导演或其他工作人员训斥的时候,她以为他就是单纯来看笑话。 现在很多事情,和她记忆里的都不一样。她没法确定那是小何关于上辈子的记忆,还是只是一个充满虚幻的梦。 云岫问她要不要聊,想不想聊。 当然不想。 他们两个现在在这一本正经地讨论一个梦,本来就是很荒唐的事情。 上辈子已经结束了。 已经,结束了! “我觉得我们必须要聊。” 枕溪头疼欲裂,问他:“你只是想找个借口跟我吵架吗?你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获得什么?你可以直接说结果吗。” “枕溪,我一直在说,我们是被法律承认保护的夫妻关系。我是你丈夫,是要跟你走一生的人。我请问你,你有什么不能跟我说。你有什么,不敢跟我说!” 枕溪把手一摊,“好啊,你想知道什么。” “你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知道什么。” “有这样的记忆,关于……”云岫想了想,说:“前世的记忆。或者,平行时空的记忆。” “我说了你都信吗。” “信,为什么不信。”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 “我说过,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熟悉。之后就总会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念头出现,就像我第一次见云岭时,我就知道他是我父亲。但这些都是闪念,真正形成连续片段,是我们分开的那几年,我失眠的那段时间,需要安眠药辅助睡眠的日子里,会成段成段地梦到这些事情。我原本以为只是梦,但……” “但小何和你梦到了一样的事情。” “我记性很好。”云岫笑,“我现在都能记起第一次见你时你身上穿的衣服。稍微想一想,就知道从很早之前开始,你身上就有很多不寻常的地方。” “那我问你,你有关于这辈子小时候的清晰记忆吗。” “这辈子?看来你是理解为前世今生。”云岫挑了挑眉,说:“我以为你这样严谨的人,会更喜欢用平行时空来解释。” “无所谓,都是一样。” “小时候的清晰记忆?”云岫陷入回忆中,然后说:“有的,我记性很好。” “但我没有。” “什么意思。” “我这辈子的记忆,是从我外婆要送我到枕全家那时候起。” 云岫看着她没说话。 “某个清晨,我在我家的床上醒来,发现我外婆正在外面做饭。你知道当时我在想什么。” 枕溪笑,“我以为我在做梦。奇怪啊,在我的记忆里,我外婆早就死了,死了快二十年了。还有更奇怪的,你想不想知道。” 云岫看着她,眼里很抗拒。 “你问我不就是想知道之前的事。那我告诉你,我在床上醒过来的前一秒,刚刚从很高的楼梯上滚下来,肚子朝下砸在地上,满地都是血……” “行了!”饶力群过来抱住了她,说:“不要说了。” 枕溪含着泪,满眼都是倔强。 “你在梦里应该没梦到我是怎么死的吧。” 云岫伸手来捂她的嘴,声音很痛苦,“我不问了,别说了。” “是枕晗,把我推下去的!” 云岫捂住了她的眼睛,整个人把她抱得死紧。 “11岁之前的记忆,我只有一份,属于上辈子的。” 枕溪虚空地看着天花板,任云岫抱着她,说: “11岁之后到现在,我有两份记忆。一份是外婆早死,被迫辍学,无依无靠在小团里虚度日子跟饶力群私奔最后惨死的枕溪。一份就是现在,21岁,人生赢家,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嫁给你的枕溪。” 枕溪拉着他的手,说:“我知道你之前一直怪我劝你回云家,怪我逼着你去面对复杂残酷的成人世界。” 枕溪哽了哽,说:“我知道这是对你好。你上辈子那样成功,我没有其他参考,我不知道让你选择另外一条路又会发生什么样无法预估的事情。要和之前走一条截然相反的路,太苦了,你看我。” 云岫和她十指交扣,脑袋埋在她的颈窝,闷闷地说: “我不怪你。” 枕溪笑了一声,说:“你千里迢迢跑来韩国跟我聊这个事情,不就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要跟饶力群私奔,为什么要嫁给他,为什么在知道他做的那些龌龊事后还是不肯离开他么?” “还能因为什么。蠢是最主要的原因,再者,当初也是真的喜欢他。” 拉着她的手紧了紧。 枕溪笑,“这样就没意思了。” “所以为什么厌恶饶力群,厌恶枕晗枕全林慧和林征,你现在知道了。” “为什么对我好。” “毕竟之前害你被学校开除,丢了学业和大好前途,虽然最后的结果……这辈子从看到你那天起,就觉得,要对你好,一定要对你好,上辈子的事情不可以再发生。” “我没怪过你。” “什么?” “我梦中的那个人,没有怪过你。” “嗯?”枕溪偏头看他,被他按着脑袋掰了回来。 “他那么喜欢你,怎么会怪你。就是气,只是气。” “是么。”枕溪靠在他肩上,说:“都过去了。” “嗯,都过去了。” …… 枕溪第二天清晨就要离开去赶通告,和云岫说完话,她就早早上了床。 云岫从背后抱着她,一直在跟她说话,声音很轻很柔,催眠的效果一流。 难得的,从出道到现在,睡了个安稳的好觉。 早晨被云岫叫醒,告诉她要起床去赶通告。 她把被子拉过头,闷闷地说:“不想去。” “那就不去了。” 枕溪在被子里哀嚎,“你不可以这样的,你应该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劝我起床。” “你一定要起床的原因是什么。” “要赚钱啊。” “你躺在被子里也有源源不断的钱进账,比你辛苦跑通告要多赚很多很多倍。” 枕溪哼了一声,“那么多人喜欢我,支持我,不能让她们失望啊。” “你结婚了,这件事本身,就够她们哭好几天。” 枕溪把被子一掀,从床上坐了起来,说他:“一点不会说话。” “醒了?醒了就去洗漱吃早餐,你经纪人已经到了。” 枕溪吸啦着拖鞋去洗漱,嘴里念叨着:“说什么喜欢我支持我的梦想,你分明就只是想娶个巨星当老婆。” …… 云岫送她去地下车库乘车。 他年轻的太太扒在窗户上可怜巴巴地看他,问他要在韩国留到什么时候。 “我今天就回去了。” 一只很软的手从车里伸出来拉住他的衣角,撒娇: “多留几天可不可以。” “我看了你未来一周的通告,你抽不出一点时间跟我见面,你要我留在这里做什么。” “能在同一片土地上呼吸一样的空气也好啊。” “我可一点不喜欢韩国的空气。” “行吧,行吧,你走吧!”枕溪赌气,“你回去跟财报和股票过日子吧。” “嗯。” 枕溪气得要关窗,云岫伸手挡了一下,把头伸了过去,说: “公司真的有事,忙完就来陪你。” “才不用。”枕溪别过了脸,“过段时间我在国内有通告,到时候我去拜访您老人家。” “嗯。”云岫凑过去吻她,摸了摸她的脸,说:“有时间给我打电话。” 车子启动,他年轻的太太一直扒着车窗看他,直到完全看不见。 云岫扭了扭脖子,再抬头的时候,眼神完全冷了下去。 昨晚有件事没跟枕溪说,他的梦做得比较晚,所以他没有像枕溪那样两辈子记忆交叠过了十年。 枕溪上辈子是30岁的时候死得,她的记忆就到30岁,之后的事,她完全不知道了。 但他活到了什么时候,他现在还不知道。 如果他活到了60岁,那枕溪死后那三十年的记忆呢。 就算只活到40岁,之后也该有十年的记忆。 既然他能梦到之前的事,那也该梦到之后的事才对。 那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 他总不能平淡无奇以每天一样的程式过了很多年,中间呢,有没有其他重要的事情发生。 他会怎么样,他的枕溪会怎么样,云氏会怎么样,饶力群和枕晗会怎么样。 应该要有这部分的记忆才对。 三百六十五、云岫的小确幸 枕溪红了,准确说是,RV红了。 中国网友讨论枕溪,韩国网友讨论RV,本质上,都是枕溪这个人。 吸引力法则的规律。 被她舞台吸引的人,自然会自发去了解她的过去。了解了过去之后,自然也会更加期待她的未来。 枕溪在意料之外又预想之中的情况下,红了。 于是大家都开始端详,枕溪背后的这支组合,什么时候也能被她送到一线的位置。 一个月时间的打歌结束,四个星期,四个节目,她们一共拿了6次第一,是今年出道艺人的最好成绩,也是近几年出道艺人的最好成绩,也是CL出道艺人的最好成绩。 之后就开始繁忙地录制综艺电台。 在韩国渡过了三个月的新人期后,公司终于,给她们接了在中国的行程。 KS电视台《happy everyone》的录制。 枕溪梦开始的地方。 和四年前来韩国只有朋友相送的情景不同,她这次回去的时候,机场差点被来接机的粉丝挤爆。 让枕溪高兴的,是玲琅满目灯牌中写有组合和队员名字的那些。 不是孤军奋战的感觉是真的好。 去录制节目的那天,KS电视台的台长亲自来了待机时探望她们,拉着枕溪的手,好半天没说话,最后留了一句: “回来就好。” 主持人还是当年那些主持人,工作人员还是当年那些工作人员,只是站在她身边的人,和坐在底下的粉丝变不同了。 节目录制地很成功。 这个节目录制完,她们能有一天的休息时间,主持人邀请吃宵夜,枕溪婉拒了。有这个时间,她想回家一趟。 从化妆间往外走的时候,看到对面浩浩荡荡来了一大波人。 旁边属于节目组的工作人员说:“今天A7好像来我们台录专访,没想到会遇上,你们也有好长时间没见了吧。” 枕溪的笑僵在脸上。 A7现在简直成了国内最具代表性的偶像组合,别说在亚洲市场,就是放到世界上,也是颇具人气的偶像组合。 对于她们而言,是顶顶了不起的大前辈。 周围的队员立马反应过来,就说要跟人问候。 枕溪还是笑得僵硬。 就这会儿的时间,她已经看到了走在当头的齐橹,对方也看到了她。 她们队长在后面推了她一把,小声说对方是前辈。 是了,她现在还这样呆站着确实不礼貌。 她反应过来,弯下了身。 刚好走到她旁边的方楩拉了她一把,说:“咱们这不兴这套。” 嚯!当年是谁一见她就鞠躬喊前辈的,现在角色转换,就不兴这套了? 枕溪把头抬起,正好看见站在方楩身后的果子藜。 眼睛不可避免地撞在了一起,对方快速移开眼,枕溪也僵了僵,刚想说笑一笑表示礼貌,就听那小孩说: “要迟到了。” 方楩拍着她的背,说:“咱们都多久没见了,今天听说你来录节目还想着会不会遇上,就是遇不上一会儿也得找你。刚好了,我们的行程半个小时就能结束,一会儿一起吃宵夜去?我知道这里有家……” “今天不方便。”枕溪为难地开口,“我得回家一趟。改天吧。” “回家?你在这里有家?”方楩问。 “在E市,现在要去赶飞机。” “哥,时间。”果子藜在后面提醒。 枕溪笑,“你们先忙吧,再联系。” “那行。” 方楩往背后看了一眼,被果子藜揽着肩往前拖。 枕溪退后几步给他们让开路。就是这时候,发现旁边不起眼的地方有个女孩在一直在看她。 眼神很古怪的样子。 枕溪好奇,也看了回去。 说是女孩,实际年纪应该比她大一些。长得很清秀,穿了一身简约的牛仔衣,扎着高高的马尾。 和她对视,枕溪礼貌地笑了笑表示问候。 倪影愣了愣,随后才反应过来,也冲着对面那个夺目耀眼星光熠熠的女孩笑了笑。 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听到旁边有人问她: “只有一天的休息时间还要赶飞机回家,家里有急事吗。” “没有,只是有很重要的人在等。” 已经相处了几十年的家人还会让人升起这种归心似箭的心情吗? 倪影忍不住地想了想。 …… 枕溪今天回国,现在在外省录节目,明天有一天的休息时间,晚上就要返回韩国。 应该要过去陪她才对,怎么说,也有一个多月时间没见了。 但公司确实有协调不开的事情,不止今天,明天也是。 见不到了。难得在同一片土地呼吸一样的空气,却没法见面。 凌晨12点才结束手头的工作,身体和脑子都累得不行,只能让小何开车送他回家。 “不给夫人打个电话吗。”小何问。 “没有结束工作的信息过来,应该还在工作。” “已经这个时间点了,这么忙吗。” “才出道的新人都这样。” “您就不心疼?” “心疼。”云岫靠在椅背上笑,“她喜欢能有什么办法。” “像你们这样刚结婚就分居两地的夫妻不多见。” “没办法。”云岫还是那句话,“太任性了,总得随着她的性子来。” “老板,老实说,自从我上次做了那个梦后,我觉得你现在这样就蛮好。虽然说夫人不在身边,但总算活得是有个盼头。我梦里你那样……真是不好。” “梦里什么样。” “准时上下班,不交际不应酬,没有喜好和偏爱。像是只为了工作活着的机器人。其实你前几年也有点这样的倾向。好在,好在,您跟夫人结了婚!”小何用一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庆幸语气说道。 “是。还好。” “其实您明早还要开会,没必要这么晚还回家,在附近找个酒店休息就行。” “她不喜欢我住酒店。” “啊?为什么?” “明明有家,为什么要住酒店。” “夫人说得一点没错,您之前也把家装修得跟酒店一样。” “是,所以被骂了许久。” “房子重新装修了之后夫人是不是还没回来看过。” “是。” “要是回来看了就不会骂您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空。” 小何把车子停在了门口,说车子她开回去,明早再来接他。 云岫点点头,提着电脑往家走。 站在楼下的时候,看着眼前漆黑的窗户,心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感觉。 才上班就期待下班,下了班就期待回家的日子他也有过。很多年前,他和枕溪还蜗居在那个小房子的时候,下了班回家,抬头就能看见灯光明亮的窗户时,心里真是说不上的开心满足。 某位知名作家在他的作品里用了“小确幸”这个词来形容微小短暂瞬间感受到的确实满足和幸福。 例如,想喝牛奶的时候冰箱里恰好就有。在某件许久未穿得衣服里发现钱。正好想买的东西正好降价。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最好的小确幸是。 最盼望着想到听他太太的声音时,刚好接到她的电话。 开完冗长枯燥的会议出来时,收到她太太发来的晚餐照片。 能在她太太唠唠叨叨的故事叙述里安稳睡觉。 确定了第二天要起床的时间,会在准点的时候收到她太太的人肉闹钟。 意外收到一个包裹,打开是他太太给买的衣服,或者从韩国寄来的零食。 等等。 不过现在最想要的小确幸,是早晨起床发现和他放在一起的,他太太的粉色牙刷有使用过的迹象。 早上出门前能在他太太烦躁的怒骂声中被系上领带。 冬天的时候能被他太太紧紧靠着说冷。 把工作带回家的时候他太太能靠在他膝上看搞笑漫画。 最好最好的,就是回家能看到灯亮着或有人活动过的迹象。 解锁的声音响起,屋里的灯也随之亮了起来。 他在换鞋的时候,听到了一声含混不清地: “怎么才回来。” 不可思议地抬头,刚才还在他小确幸幻想中的人正穿着睡衣揉着眼睛站在卧室门口。 “都几点了。” “你怎么……” 他太太吸啦着毛茸茸的拖鞋过来,眼睛被灯光刺得都没法睁开,可还是伸手给他脱外套解领带。 他抱着她,把吻落到了额上,脸上,唇上。 “不是去录节目。” “嗯,录完就回来了。” “什么时候走。” “明天。” “明天什么时候。” “我们不说这么扫兴的话题。” 他太太抱着他的腰,眼睛还是没法睁开,说:“赶紧洗洗睡了,困死我了。本来说等你的,没熬住。” 他抱着她回了卧室,把她哄睡着后才去了洗漱间。 粉红色的牙刷湿漉漉地插在杯筒里,旁边放着没扭紧的草莓味牙膏。 洗漱完回了床上,他太太估计太累,整个人都睡得迷糊了,半个头歪在枕头外面。 身后一捞,软软的身子就靠了过来,嘴里喃喃着些什么,完全没法听清。 云岫觉得,这不是他的小确幸,而是大确幸。 本来以为没法见到面的人,现在就安稳地躺在他怀里,被他抱着。鼻尖萦绕着樱桃味洗发水的味道,耳边是均匀长绵的呼吸,心脏贴着心脏,跳动的频率比他的,要慢上一点点。 三百六十六、爱是卑微(一) “影,小黎今天的状态是不是不对劲。” 能到被人看出来且来询问我的地步,就足够说明了果子藜现在的状态是有多么差劲。 结束完专访,就答应给KS电视台即将上档的节目拍个推广宣传片。每个人一句台词,照理说半个小时之内绝对能结束的工作,因为果子藜的时刻晃神和心不在焉,已经超过了原本预期拍摄时间的一倍有余。 队长主动跟制作组协调了拍摄方案,取消了果子藜的单人镜头。 能冒着片子播出后被果子藜粉丝狂骂的压力修改方案,再次可见果子藜现在的状态是有多么不好。 总算,拍摄结束了。 摄影机刚关,方楩立马就问,问枕溪走了没。 “已经走了。”旁边的同事回答。 “有什么重要的事要急着去E市?我和她都有好几年时间没见了。”方楩不满地开口。 “说是有重要的人要见。”我将刚才听到的事情说了出来。 果子藜抬头看了我一眼,快速地把身上的收音设备取了下来。 原本以为队长会召集大家就果子藜刚才的拍摄情况开个会。没想到的是,队长看了他好几眼后,反倒叮嘱他回去好好休息。 结束完一天的工作,大家一起搭车回酒店。 方楩搂着果子藜,一副忧心重重的样子问他:“今晚要不要哥陪着你。” 果子藜摇了摇头,自己上了车。 我作为他的助理,也跟着上了车。 车里很黑,照明完全没开。果子藜偏头看着窗外,眼睛却失焦低垂着,一看就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放空。 这是他的一个习惯。认识他这四年多时间以来,经常能在忙完一天的工作后,在深夜的车里看到他这个样子。 “心情不好吗。” 车子发动后,我问了他一句。 不管怎么样,果子藜始终都是一个热爱自己工作并十分敬业的艺人。今天这样的失职的情况,以前从没出现过。 听到我的话,他转过头看了我一眼,然后摇了摇头。 “很累吗。” “有点。” “那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想吃什么?” “随便。” “吃饭没有随便这一说。” 他看上去无力极了,却还是强打着精神跟我说话: “不知道酒店给安排了什么,明天再说吧。” “那我明天早上叫你的时候你要起来,不许赖床。” 他看了看我,很疲倦地笑了笑,说:“好。” 送果子藜回房间,他站在门口冲我摇了摇手,说: “姐姐晚安。” 就是这句话,让我一整天奔波于工作间的疲倦和晚上突然袭来的不安忐忑烟消云散,并开始期待新一天的到来。 之前被家里强制送来给人当助理的时候,真是没想到会无可自拔地喜欢上一个比自己小了4岁有余的男孩。 我给他当助理的时候,他才刚过了19岁生日,法律上算是个成年人,可在我眼里,也不过是个没怎么长大却拥有了很多的男孩。 因为和上司闹得很不痛快,于是裸辞了工作。在家里闲晃了几个月后,父亲说给我找了份工作,给某位大火的艺人当助理。 “你就是娇生惯养惯了,一点苦不能吃,一点委屈不能受。正好了,爸的合作伙伴跟那家公司有交集,他们正在招助理,我托人把你的信息递了过去。听说艺人助理最辛苦,你也去见识见识,别总生在福中不知福。” 拗不过家里,于是答应了,打算干满试用期就离职。 入职前我就深刻了解到自己吃不了那个苦,也受不了那个委屈。三个月的试用期,算是为了堵家里那些唠叨人的口。 那时也没想过,我会在那个岗位一干,就是四年时间。 从果子藜19岁到22岁。从我23岁到26岁。 不怎么看电视关心八卦的我也听过果子藜这个名字,因为实在火得很过分。所以之前也想过,那是一个脾气古怪和不好伺候的小孩。 入职的第一天,就是要送他到大学报道。 我入职的第一天,也是他入学的第一天。 听说原本已经放弃了念大学,今年却又突发奇想地报名参加了高考。最后考上了一个还不错的大学,就读实用音乐系。 我一天入职报道的场所是他的宿舍,他的经纪人引着我进去,说他还没起床,让我在客厅稍等。 我坐在沙发上打量,只看客厅的摆设,就知道这是男孩子住的地方。大型的游戏设备,以及多种多样五花八门的娱乐设施,简直是个缩小版的电玩厅。 听说他们公司一口气买了这栋楼的七套房子,给了他们每个成员一间做宿舍。正在端详的我不禁感叹他们公司的大方和财大气粗,因为这是套复式公寓,两层楼的样式。 就是这会儿,楼上有脚步声响起。经纪人先从楼上下来,后头跟了位只穿着宽大T恤和及膝短裤的少年。 看见我,他愣了愣,然后马上窜到了拐角看不见的地方,问了他经纪人一声: “怎么是女孩子。” 因为‘女孩子’这个称呼,我一大早心花怒放的可以。 自我大学毕业后,不,自我高中毕业后,就再也没听到有人用这个词汇来称呼我。 很可爱,不是吗。 “给你找个男助理,你整天只会拉着人家打游戏。还是女助理细心。”经纪人开口。 “之前也没说……”埋怨的声音从楼梯拐角传来。 “说了啊,说了今天会有位新助理入职。” “没说是女孩子……” 又是女孩子。 经纪人把他扯了过来,他站在我面前,分明比我高大许多,却一直低着头让我看他的头顶。 不知道的人看到这架势,肯定分不出我两谁是艺人谁是助理。 当然,前提是看不见我们的脸。 这位果子藜同学好看得很过分了。清晨起床还没来得及洗漱,下巴上能看见成熟男人的胡茬在隐隐冒头,但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是大男孩,很漂亮的,充满青春气息的大男孩。 在学校里应该特别特别受欢迎,整天被女孩子递情书买奶茶的那种。 和对方对视,这才有了面前这人是艺人的真实感。 反正我活了23年,从没在生活中看到过这样好看的男孩子。 “这是倪影,以后是你的助理,年纪比你大,社会经验比你丰富。”他的经纪人先给他介绍。 “你好,请多关照。” 他微微弯了腰,跟我表示问候。 是跟我想象中完全不一样的,很有礼貌的男孩子。 不对,是长得帅气又很有礼貌的男孩子。 而且,这个男孩子还是现目前国内最火的大明星。 是不是有点太梦幻了。 他去洗漱,他的经纪人跟我说他的习惯和忌讳。 “除却明星这重身份就是个19岁的普通大男孩。这个年纪男孩子喜欢的他都喜欢,不过他很自律又克制,不需要过多操心。有时候有点倔脾气,好好跟他说的话他能听得进去。总而言之,是很好相处的人。你年纪比他大,可以把他当做邻居家的弟弟看待。” 我不知道在想什么,就随口问了句:“他有女朋友吗。” 见经纪人看过来,我像是欲盖弥彰地补充道:“我需要帮他安排约会之类的事吗。” “没有。他工作之外的时间都在宿舍玩游戏看电影或者跟其他成员出去,你不需要操心。” 我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因为实在也想不出,这样的男孩子该找个什么样的女朋友才行。 经纪人跟我说今天的工作任务,陪他去学校报道,见辅导员,搬宿舍,见室友。 “他要住宿舍吗。” “应该没时间去住,但要保留一个位置,不然会被媒体议论。” 男孩洗漱完,换了一身正规的制服出来。 白色的衬衣系了黑色的领带,同颜色的制服外套和裤子,以及白色球鞋。 就是戴着鸭舌帽低头站在路边玩手机,也完全没办法让人忽视。 路上要是遇到这样的男孩子,肯定是个异性都会回头打量好几眼。要是外向一点的,就会直接跑上去问联系方式。 可他会怎么回应呢。 来者不拒? 或者挑着好看漂亮的姑娘给? 经纪人把车开了过来,上车的时候他让我先,然后自己上车关门。 很绅士。 长得帅身材好又有礼貌和绅士风度的年轻偶像。 也不知道哪家母亲这么幸运。 上了车,他就掏出了游戏机。我装作不经意地看了几眼,发现他手指移动的速度很快,神情特别专心致志。 也是这个时候,我发现他面朝我这边的耳朵上扎了很多个耳洞。几乎从软骨一直打到了耳垂,很密很小的眼,没带首饰。 看来这孩子内心住了个朋克灵魂,真实性子应该没有外表表现出来的这样人畜无害。 经纪人从后门把车开了进去,躲过了在正门守候的媒体记者。 把车子停下,陪他去了学生报道处,从马路往下走的时候,他把我让到了里面位置,挡住了过往的车辆行人。 而且下车时我记起助理本分要给他提包的时候,被拒绝了。 “有点重。”他说。 那时候我心里就开始有小雀跃在腾飞。能被一个帅气俊朗的大明星这样温柔对待,很难会有女孩子不动心吧。 那天天气晴得很好,每个从我们身边路过发现他的女孩子都没忍住惊叫。 我那个时候观察他,发现这男孩的脸皮也是真的薄。明明已经是红透全国的大明星,却在遇到女孩子夸奖表白的时候还是会脸红。 纯情得不得了。 三百六十七、爱是卑微(二) 入学手续办完,送他去宿舍。 经纪人是个快四十岁的,五大三粗的男人。让他做个苦力还行,铺床什么的,完全不行。 我说我给他弄,可男孩当着室友和同学的面拉不下这个脸,自己搞得一团糟,然后跟我说:“可以了。” 哭笑不得。 他要跟他未来的室友和同学培养感情,我和经纪人只能先撤。 临走前往他们宿舍看了一眼,男孩们已经自来熟地聊起了最新的游戏。 有点可惜自己生早了,不能跟这样优秀的男孩子成为同学。 经纪人趁这个时间带我去了趟公司,介绍了其他部门的同事给我认识,她们听说我是果子藜新上任的助理,都表现出了强烈的惊讶。 “这么年轻吗。” “没比小黎大多少吧。” 起先不明白这些话的意思,直到认识了其他成员的助理。 不是男性就是已经结婚的成熟女性,我一个毕业没多久的大学生夹杂在其中,也确实另类了。 所以之后也悄悄问过关系不错的同事,当时见到我惊讶的原因是什么。 “为了避免助理和艺人之间产生不一样的情愫,所以贴身的工作人员,尤其是助理,都要求男性或者已婚女性。所以这样,你就能理解我们知道你成为小黎助理时有多惊讶了。” 当时被这个讯息搞得脑袋发蒙,很长时间沉浸在自己莫须有的幻想中。 如果那会儿能够理智冷静地想一想,年轻的我成为果子藜助理的原因。或许今天,就不会沉沦到无可自拔的地步。 能是什么原因呢? 公司相信果子藜对工作的敬业态度以及源于他本身的自律自持和严格要求。。 或者,笃定果子藜跟我之间不可能产生什么不一样的情愫。 果子藜自己在学校呆了三天,第三天的晚上我们到学校接他,因为明天有个通告要跑。 我们到的时候他们班级正在举行什么活动,于是我们站在外面等。 夏夜的蝉鸣,晚风,和年轻的学生们,都是让人心生美好的事情。 他穿着一件明黄色的T恤向着我们跑来,脸上挂着活泼青春的笑容。移动的过程中,像是一颗漂亮得鲜柠檬在地上弹跳。 “等很久了吗。” “还好。” 他还是让我先上车。上车的时候,鞋子踩空,整个人往后面踉跄了一下。身后人立马扶住我,声音很低沉地说了句:“小心”。 我承认,我那时心跳如擂,如果不是车里环境足够黑暗,一定藏不住我眼角眉梢以及脸颊上泛起的红意。 动心真的就是一瞬间的事。 第二天的通告是一个集体的杂志拍摄,我很早到他的宿舍,用他经纪人给我的密码开了门。 这是我第一次自己来他的宿舍找他。 进去的时候看见桌子上摆了一些零食和没喝完的可乐,我越过那些,准备上楼喊他起床。 我敲门,敲了很多下,里头才传来迷迷糊糊的声音。 “果子藜,该起床了,要跑通告。” 尾音拉得很长的一个“好”字响起。 等他的过程中,我去楼下帮他收拾了桌子上的东西,把这些弄好后,还是没听到开门的动静。 于是我再次上楼,敲门,重复之前的动作。 从我第一次喊他到他真的起床,可能耽误了快半个小时。 他慌慌张张急急促促地开始准备,从洗漱间探出了一张糊满了洗面奶的面孔,跟我说:“姐姐可以帮我收下行李吗,把桌子上的游戏机手机平板和充电器塞进地上的黑色包里就可以。” 因为“姐姐”这个称呼,我又开心地有点头晕。 进了他的房间,才愈发觉得这真的是个很邻家的漂亮孩子。 一面墙都是动漫人物的手办,一面墙贴满了球星的海报,一面墙摆满了收集的唱片专辑和电影录像。 但是意外地,和客厅比起来,很干净整齐。 我按他说得,把他全部的3C产品给他塞到了包里。打开包才发现,里面整整齐齐码好了换洗衣服,整理得比我还要精致许多。 我站在卧室门口等他,他匆匆从浴室出来,头上还滴着水,跟我说: “请你帮我去衣帽间拿下香水可以吗。” 有点失望他省略了“姐姐”这个称呼,可还是去了。 衣帽间整洁得很过分,香水整整齐齐地码在柜子上,十来瓶的样子,每瓶都是用过的。 于是只能随便给他拿了一瓶,我闻着,是很舒服的瓜果味道,和他本人的气质十分贴合。 过去的时候他正在换衣服,背对着我,上半身裸着。 我不小心看到一眼,就匆匆别过了眼去。 优秀的男孩子,连背部的肌肉线条都是完美的。 他转过身来,看到我手里的香水,愣了一下,然后声音很沉地说: “不是这瓶。” 他把香水从我手里抽走,走到了衣帽间,拉开某个抽屉很随意地丢了进去,然后拿了最近的一瓶香水使用。 这个男孩应该不会因为我拿错香水就不高兴吧。 这是值得不高兴的事吗? 看样子是全部准备好了,他提着自己的包和我一起往外走。走出几步,又像是想起什么,懊恼地哼了一声把包丢在地上然后快速往衣帽间走去。 我远远地看着,见他把之前丢到抽屉里的香水又拿了出来,好像还认真检查了一下,最后才又重新收了起来。 看起来是很珍惜的东西,但之前又表现得像完全不喜欢的样子。 真是,很奇怪的男孩子啊。 我们到停车场的时候其他人看上去已经等了有一会儿。经纪人把我引荐给其他成员,都是很有教养的男孩子,都很礼貌地跟我打招呼。完全没有之前同事知道我成为果子藜助理的惊讶感。 果子藜和他们坐上了同一辆车,我和其他助理经纪人坐上了另外一辆。 本市的通告,但是移动的路程很长。 大家坐在同一辆车上,不可避免地开始聊八卦。 我也借机询问,在给果子藜做助理的过程中,有没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地方。 “不会啊,小黎性格很好,我从来公司都没见过他发火的样子。不过听说一般不怎么动怒的人生气起来就会非常恐怖,我是没机会见到小黎生气的样子,希望你也见不到吧。” “说起来小黎生气,我去年倒是见过一次。” 旁边人起了兴致,问:“是吗?什么时候?因为什么事情。” “跟他女朋友吵架好像,偶然撞到的,在楼梯间打电话,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真的恐怖。” “女朋友?” 我不可思议地开口。 完全没法想象他这样的男孩子谈恋爱是个什么样子,还吵架了吗? “嗯,去年成年后交往过一个女孩子,你知道就行,别说出去也别在他面前提。只谈了几个月就分手了。” “谁?圈内人吗。” “不是,圈外的。具体的我们也不清楚,只有公司高层和成员们经纪人知道,我们也是在他分手后才从其他渠道了解到一些。公司之前颁过禁口令,不许我们再说这个事情。” 知道不应该再问下去,但还是克制不了心里的好奇心和隐隐泛起的酸意。 特别想知道这样的男孩子谈恋爱时是个什么样子,会对对方女孩很好很好吗,会很温柔地跟对方说话吗,也会耐心地听对方说话吗。 “为什么会在一起,公司不反对吗。” 果子藜是团内人气最高的成员来着,事业上升期年纪又小。 “这个就不知道了,可能是背着公司谈的吧,毕竟也只在一起了几个月。可能就是成年了觉得好奇所以交往了一个还不错的女孩子。” 我心里莫名其妙地,微微松了口气。 “他先追求的对方吗。” “不会吧。”旁边人笑说:“你才来可能不清楚小黎在圈里的受欢迎程度,追他的女明星女偶像能用卡车拉,可能就是万万千追他的女孩子里,其中幸运的一个。” “那也是真的幸运,果子藜的初恋哎。就算没有那么上心也会被记得很久的吧。” “那果子藜,喜欢什么样的……”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控制住问了出来。 “女孩子。” “他在采访里一直说,善良,聪明,独立,有上进心。很敷衍了,成员们说得都差不多。不过在出道前期的时候也是很欣赏枕溪没错了。” “枕溪?” “没错啊。很早之前被问到喜欢的艺人或者偶像他都回答枕溪,不过后面就没再说过了。” “为什么。” “枕溪那时候红得跟见了鬼一样,老实说A7能红也是沾了她不少光。小黎和她年纪相仿,工作上又有一些接触,网上就有些绯闻传出来。也是为了避嫌,就不在公众面前提了,后来在我们面前也没怎么提过,我觉得就是不喜欢了吧。反正偶像这种生物,经常都在变换的。” 我没再问下去,知道这些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还是很羡慕啊,不是说男人的初恋会被带进坟墓里。就算是没怎么上心的初恋,也是初恋啊。 三百六十八、爱是卑微(三) 到了地方,换上了漂亮得衣服。拍摄一开始,面前人立马就变得不一样了。 不是印象里那个会赖床的邻家男孩,而是耀眼瞩目会发光的超级大明星。举手投足,都是属于巨星才有的派头。 华丽。 是我对他在镜头前表现的评价。 旁边有不属于我们的工作人员在交头接耳谈论果子藜的外貌,说: “难怪是圈里女明星的天菜。成熟性感又纯情青涩,脸绝了,气质也绝了。” “不知道谁能睡到他。” “追他的人多了去,至今也没听到有谁追到手的。听说这位超级冷静,什么手段都没用。” 这边的八卦谈论还没结束,那边的拍摄倒是暂告一段落。 我过去陪着化妆师给他整理妆容和头发,听到摄影师跟他寒暄,说: “上次合作都是两年前的事了。” 果子藜瞪大了眼,一看就是记不起两年前的事。 “当时你们和DG合作的运动品牌广告,平面照的摄影师就是我。” 果子藜眼里一抹复杂的情绪快速闪过,然后点了点头,说:“我记起来了,谢谢您当时把我拍得非常好看。” “时过境迁啊,不过短短两年的时间,你已经成了如日中天的大明星了,倒是当时如日中天的枕溪现在完全没了人影。” 果子藜笑着说:“每个人都有各自的追求。” “可惜了,枕溪真是我合作过的,脾气最好的大明星。她那个咖位的明星在拍摄完会主动帮忙收拾得,只有她一个,对人也特别和气。” 果子藜低头整理着拉链,闻言点了点头,说:“嗯,很善良的一个人。” 拍摄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晚上,我们乘车回宿舍。果子藜没和成员在一起,倒是上了跟我在一起的同一辆车。 将近两个多小时的车程,他没玩游戏没打瞌睡,甚至一句话没说,就一直看着窗外发呆。 就是那个时候我才觉得,看上去明朗的孩子可能也藏着不能被别人知道和理解的心事。 送他回宿舍,他站在卧室门口跟我告别,说: “路上小心,晚安。” 我正要告别,就听到门铃响。打开门,是端着生日蛋糕唱着生日歌的成员们。 我看了看时钟,刚刚指过了12点。 原来今天是他的生日。 我犹豫着要不要跟他说个生日祝福再走,却听他站在楼梯上跟他们说: “等我换身衣服,咱喝酒去。” 喝酒? 我向楼上看去,脑里完全想象不出果子藜喝酒的样子。想着像他这样的男孩子,应该跟碳酸饮料和香甜牛奶作伴才行。 喝酒是不对的。 “过生日为什么要喝酒?吃蛋糕不行吗。” 我听到方楩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就被齐橹怼了一拐头和一个凶狠的瞪眼。 方楩立马换了一副如梦初醒的表情。 “对对对,生日是要喝酒的。反正明天没通告,喝倒一个算一个。” 周意卿注意到我还没走,亲自把我送到了电梯门口,说:“明天没有通告,可以在家休息。” 我进了电梯,想了想,还是说了句:“不要喝太多。” 电梯门即将合上的瞬间,我见他古怪复杂地看了我一眼。那一刻,我觉得我深藏在心底还不被我自己确定认可的感情已经提前被他知晓。 第二天,没有安排通告的日子,已经被队长告知不用报道的日子,还是去了。 想确认一下果子藜昨夜喝酒的程度,也想确认一下他的身体状况。 推开门的时候,满屋子都是酒味,只凭这个味道,就能肯定果子藜或者其他人,一定烂醉如泥,不管他们的酒量究竟如何。 敲了卧室门没有得到回应,门没锁,瞧瞧推开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床上有个微微起伏的身影。 索性这套房子的一应设施都配得齐全。给他煮了养胃的粥保温着,就顺便动手帮他收拾了一片狼藉的客厅。 说起来这男孩也真的有趣,公共场所,像是客厅这类的地方一般都很杂乱。但独属于自己的空间,卧室,工作室,衣帽间又打理地像是个强迫症洁癖患者。 也是,这男孩是个处女座来着。 一直到下午,才听到卧室门响。我从客厅抬头往上望,正好看到裸着上身只穿了睡裤的他从房间里出来。 意外和我四目相对的他,立马一个后退蹿到了屋里。 速度很快只留下一个残影,但还是看到了和背肌同样完美的胸肌,腹肌,前锯肌。 这样的身材,只靠跳舞是不可能呈现的。看来大家对他的评价都没错,这是一个很自律克制的人,平时肯定也花了很多时间在锻炼这件事上。 这样想来,这几乎是一个没有缺点什么都很完美的人。 再一次羡慕嫉妒他的初恋女友,那个幸运的女孩。 “今天没有通告。” 洗漱完的他站在楼梯上跟我说话。 “给你煮了粥,下来吃一点垫垫胃然后吃解酒药。” 不知道是不是我说话语气太冷静的缘故,他站在上面看了我好几眼,然后才慢慢走下来。 离得近了,我才看到他的眼睛。 肿。 一副哭过的样子。 哭?怎么可能。 应该就是喝酒的缘故。 后来熟悉之后有一次参加了他的生日会,才知道他喝了酒是真的会哭。 他喝粥的时候我们聊了几句,都是围绕工作和一些琐事。 很想问他生活相关,但又觉得现在的自己没有立场。 喝完粥我去洗碗的时候,他站在楼梯口跟我说了一句: “姐姐你穿运动服很合适。” 有点受宠若惊,但又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他: “女孩子不都应该穿漂亮的裙子吗。” 很不要脸地,把自己形容成了女孩子。 “好像谁都能把裙子穿得好看,但运动服不一样。” 因为他这句话,我买了整整一衣柜不同牌子不同款式不同颜色的运动服,把以前钟爱的各类裙子打包收了起来。 之后组合要出新专辑,要为了专辑宣传和之后的巡演忙活,通告量一下子剧增起来,连我都应付得有点困难。 也是在繁忙的通告里,才意识到别人说得,女明星的天菜是什么意思。追他的女艺人女明星女偶像多如繁星是什么意思。 无论走到哪里,出席什么样的场合,只要同场有女艺人,就一定会有人过来要联系方式。 之前也猜测过,他应对这类情况的方式。 来者不拒?或者挑着漂亮的姑娘给。 都错了。他根本就是生人勿进,无论来要联系方式的异性是谁,他都只有冷淡的一句: “公司不让用手机。” 于是心里有点小开心又有点小失落。 开心是因为自己的联系方式是他主动要的。 “姐姐,可以留一个联系方式吗。” 失落是在想,这样生人勿进油盐不进的男孩子,是怎么被他初恋女友追上的。 转眼,我已经做了他助理三个多月,试用期早就过去,暂时没有辞职的想法,违背了我当时的初衷。 家里人因为我对这份工作投入的剧烈热情也感觉十分奇怪和欣喜。 终于,我不再是他们眼中那个不肯吃苦不肯受累的娇生惯养。 但也不好跟他们解释,热爱这份工作的根本原因,是喜欢上了我的直属上司。且,目前正在往跟对方搞办公室恋情的方向努力着。 平时不忙的时候也会想,不管娱乐圈有多少漂亮姑娘,我总是有便利条件近水楼台先得月是不是。而且,偶然跟果子藜聊天的过程中也从他哪里得知,他不喜欢太漂亮得女孩子。 这个大骗子! 年末的时候,组合要参加一个叫亚洲音乐盛典的颁奖典礼。 公司和所有成员都很重视,想拿到年度最佳专辑获得认可。 去年被提名的时候得奖概率很高,但最后还是落败给了枕溪已经退团后的dream girls。 今年新专辑的势头很猛,得这个奖基本是稳了。 私底下工作人员们也在讨论,说这个颁奖典礼一共三个大奖。最佳专辑,最佳歌曲,最佳艺人,含金量都是等同的,不知道A7为什么独独就想要这个最佳专辑。 尤其果子藜,从颁奖前一天就特别紧张,一直在问成员和其他工作人员得奖的几率。连带着我,也跟着他紧张,分明我也不是很懂这个奖的意义。 终于,到了正式颁奖的那天,果子藜打扮得非常帅气,在我眼里,就是当晚星光璀璨里最耀眼的那一抹。 最佳专辑颁出前他们也拿了几个奖,但看得出兴致不高。直到,颁发最佳专辑的艺人上台。 从那一秒开始,镜头但凡带到果子藜,他都是一副窒息的样子,双手一直交叠放在胸前祈祷。 颁奖人开奖。 Aurora 7! 实至名归。 意外地,果子藜没有表现得特别激动,反倒是在得知喜讯后捂住了眼睛,然后被其他成员拥抱住。 他们上台领奖,果子藜从颁奖人手里接过奖杯,然后眼睛就一直黏在了上面。 队长讲感言,齐橹讲感言,全场粉丝都在呼唤他的名字。 他偶然抬起头,一颗眼泪正好往下滚。 最后一句话没说,紧紧握着奖杯下了台。 我在后台等他,看到他捂着眼睛过来,问了一句:“我能看看奖杯吗。” 想看看让他哭成这样的罪魁祸首是什么。 这是一个循环用奖杯。主办方会把每一届的最佳专辑得主刻在上面,然后下一届举办的时候,再由上一届获奖人把奖杯还回去,刻上新的荣誉获得主的名字。 我接过奖杯,最新烙刻下的,是Aurora 7。 在他们之前,连续写了两行—— Dream girls。 三百六十九、爱是卑微(四) 冬天到了,天气冷了,果子藜的学校还没放假。 他平时呆在学校,需要赶通告的时候我就去学校接他。 那天正好是圣诞节,E市下了很大的雪。 我在教学楼门口等他,冻得直跺脚。 原本是可以在车里等的,他知道我们停车的地方。之所以冷天站在这里,就是贪心他在看到自己的第一眼时快步走过来的样子。 看上去很迫切的样子,那时候会觉得自己,是不一样的。 这天也是一样,穿着黑色的长款大衣,手里拎了满满一大包的东西,在看到我的时候,起步小跑了过来,鼻子被冻得通红,眼里晕着一层水汽。 好看得不得了。 “等很久了吗。” 我把手里的暖宝宝塞给他,他拒绝,说: “你看着都快僵硬了,所以为什么不在车里等呢。” 我去看他手里的东西,问是什么。 “就粉丝送的东西。” 我笑着揶揄他,“确定是粉丝不是学校里喜欢你的女孩子?” “有区别吗。” “当然。学校里的女孩子送你礼物是想跟你交往的嘛。” 他摇了摇头,说:“没有的事。” 兴许是白雪皑皑下的气氛很好,我试探着问: “公司不反对的话,有合适的女孩子,是可以交往的吧。” “暂时没有这样的想法。” 我放心了。 平时也看得出来他对演艺圈里的女孩子很不感冒,所以也担心会不会被学校里还未涉世的,单纯漂亮的女孩子给哄骗了去。他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我和他并肩往停车的地方去,脚踩在雪上,留下一个个好看的脚印。 途中遇到他认识的人,路过我们时开玩笑地说:“远处看着你们好像一对情侣。” 果子藜没说什么,我倒是回了对方一句: “别瞎说。” 视网膜却在瞬间被装上了粉色的滤镜,一时间,看什么都是粉色的,带着可爱桃心的。 我偷偷去看他,他一点反应没有。 对同学的话没有反应,对我的回答也没有反应。 那时就在想,我是不是可以稍微放肆一点地理解为他并不排斥这种玩笑。 通告在明天,晚上要带他去机场跟其他成员汇合,所以现在就要带他去吃饭。 坐上车的时候心情还是很好,问他有没有想去的餐厅。 他看着窗外成群结队走在一起的同学,还有共同围着一条围巾的情侣,好像没有听见我的话。 于是很放肆地问了句:“有没有收过女孩子亲手织得围巾。” “粉丝有送过。” “不是粉丝呢。” 他摇了摇头。 想问他关于之前女友的事,但又不想破坏现在的愉悦气氛,所以还是问他吃饭的事。 “都好。” “不能都好啊,现在就要决定,今天的餐厅都不好订来着。” 他迷茫地回头看我,问我:“为什么。” 我也很吃惊,“你不知道吗?” 看他的眼神和表情,就是完全不知道的样子。 “你昨晚做什么去了?” “打完篮球很早就睡了。” 难怪。 我笑着问:“没发觉今天的情侣们都特别甜蜜?” “是有一点。” “傻!今天是圣诞节啊。”我掏出了手机检索餐厅,一边跟他说:“所以要赶紧决定,否则一会儿到了饭点,我们肯定抢不过约会的情侣。” 没得到回应,我把头抬了起来,看到他有点疲倦地望着窗外。 “小黎?” “嗯。” “想吃什么。” “不是要去机场,去到机场再说吧。” “我们还有时间。再说,过节就是该好好犒劳自己。” 他突然把头转了回来,用我从未见过的严肃表情说: “我不过圣诞节。” 我满心的欢喜,期待,在这瞬间烟消云灭。 那时候才觉得我作为一个助理,越界了。 我接受不了他用这样的表情和语气跟我说话。 “那就先去机场。”我干瘪地说了这么一句。 司机启动车子,从学校驶离吗,将无数甜蜜的情侣甩到身后。 我抱着手坐在一边,也看着窗外发呆。 我原本以为,他会为了刚才说话的语气跟我表示一下。 完全不用道歉,只用稍微,稍微表现一点不好意思就可以。 但是没有。 直到车子到机场,他都没说一句话。 我们到的时间太早,其他成员都没来。 机场能有什么能吃得东西。为了躲粉丝,只好去了一家连锁快餐店坐着。 连锁快餐店也在搞圣诞活动,买什么套餐可以获得一个什么玩偶。他平时很感兴趣的东西,如今一眼不看,只点了一杯牛奶,就坐到最角落的位置。 我要了一个让人毫无食欲的汉堡,坐到了他的对面,看他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在了手机上。 不是玩游戏。 我们在这家店呆坐了整整四个小时,才等来了其他成员。 大家看到我们,都很惊讶,问:“来这么早做什么,吃了吗。” 果子藜一言不发,我摇了摇头。 “今天不是圣诞,怎么不……”方楩的话说了一半,被队长抛过去的一个眼神打断。 圣诞节怎么了? 我很想问,圣诞节之于果子藜怎么了? 他自己,包括周围人都表现出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来。 飞机起飞,飞到了另外一座城市,进行了几天的工作。 圣诞节一过,果子藜就恢复了正常,对待我也和之前没甚区别,所以只能说服自己,忘记圣诞那天发生的所有。 掩耳盗铃。 一叶障目。 没一起过过圣诞,但也陪他过了四年的春节。对于中国人来说,全年最重要的日子,都是我陪在他的身边。 他们的行*的太多。随着组合越来越红越来越火,行程也剧增到见鬼的程度。一年到头,几乎所有的节日都在工作。 春节,情人节,清明节,劳动节,端午节,都在工作。 他要工作,我也要工作。 很多时候,过节的时候,我们都是在忙完一天的行程后窝在后台或者车里简单的吃个便饭。 没觉得委屈,反而有种隐隐的幸福。 情人节的时候,组合在拍广告,一直忙到天黑。 没卸妆的他,穿着黑色西服的他,款款向我走来,把一盒巧克力塞到了我手里,说: “节日快乐,辛苦姐姐了。” 高兴得无与伦比,觉得下一秒地球就要爆炸也是可以的。 “为什么送这个呢。” 面前的大男孩笑出了一口白牙,眼睛微弯,说: “今天不是情人节吗。” 差点控制不住去拉他的手,想问他这句话的意思,和送巧克力背后代表的意思。 那时候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运也是最幸福的人。 直到下班,看到工作人员,只要是女性,每人手中都有一盒一模一样的巧克力。 那瞬间的心情,真是比油渍沾到白色衣服上还要来得差劲。 但还是没忍住跟熟悉的同事讨论,想从对方口里寻到自己是独特的蛛丝马迹。 “为什么要送巧克力呢。” “弥补陪他们工作耽误了约会的遗憾。女工作人员有巧克力,男工作人员有等额购物卡。也不止情人节,春节有红包,端午有粽子礼盒,公司都会提前准备好让他们送工作人员的。” 真是,扫兴啊。 “那他们因为工作耽误了约会,给女朋友送什么东西弥补。” “现在全员单身,什么都不需要送。” “那之前呢?” “之前,不知道了。” “也不止情人节,其他节日呢,要因为工作耽误了怎么办。” “其他人不知道,果子藜好像是直接给了储蓄卡,这样也比较方便,对方想要什么自己买就好了。” 真大方啊。 他可真大方啊。 “那对方收了没。” “肯定收了啊。要是你男友给你一张卡让你想要什么自己买,你会不收吗?” “我一向靠自己。”很嘴硬地说了这么一句。 “那是你没遇到果子藜这样的男朋友。他能给你张卡,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大浪漫了。” 真扎心! 工作结束,果子藜给我发了信息,说:“姐姐,一会儿能陪我去逛街吗。” “有什么想买的吗。” “就是随便逛逛。” 求之不得。 情人节什么样的男女异性才会一起逛街? 用脚想都能知道。 我们是商场快要关门的前一刻进去的,那时已经没有顾客,商场为了招待我们,延长了一个小时的时间。 简直是所有女生的梦。 无人的商场,只为了你一个人服务的商场。 果子藜直奔了化妆品区,要买香水的意图很明显。 看他拿着女性香水一瓶瓶地试,我心里突然特别害怕和紧张。 “要送人吗。”导购小姐问。 “嗯,想买给我妈。” 我心里,大大地,松了口气。 他好像无法抉择,于是决定三瓶都买,在导购小姐准备开单的时候,他突然看了看我,说: “给这位小姐也挑一瓶吧。” 我看着他。 “怎么说今天也是情人节,来陪我逛街好像耽误你约会了。” “我并没有交往的对象。” 很郑重地,说了这么一句。 导购小姐看了看我,推荐了一瓶偏中性的香水,说:“这位小姐的气质很适合这个。” “什么气质。”我问她。 “不好形容。” 果子藜把香水接过来看,在导购小姐的帮助下试了香,看着我,眼睛亮亮地说: “真的很适合你。” 三百七十、爱是卑微(五) 果子藜很痛快地买了单。 在要离开的时候,路过了一家奢侈品店。他都走出几步,又折返了回去。 一进去就开始看钢笔。 导购小姐问他:“需要看钢笔吗,刚出了今年的限定主题。” 一个是世界闻名的侦探小说作家,一个是世界闻名的童话小说作家。 价格都不低于6位数。 他都买了。 这让我感到诧异,我平时从没见过果子藜看什么侦探小说童话小说,更别说看他用钢笔写字。 他提着购物袋往外走,我还是问了句:“要送人吗。” 他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这是什么意思? “不见得能送得出去,自己收藏着也不错。” 所以请问,一个不用钢笔的人收藏钢笔能有什么用。 明天难得没有通告,所以我要回家。 他开车送我回去,在小区门口把我放下,跟我告别。 “辛苦了,晚安。” 我笑了笑,拎着他送我的香水往家走。 刚走到楼下,就看到一个*在那里,是大学时候交往过的前男友。当时闹得很不痛快,之后就一直没有联系。他现在出现在我家门口,我也很讶异。 “才回来,约会去了吗。” 半点没有想跟对方寒暄的心思,于是敷衍地点了点头。 “撒谎,我问过你周围朋友,她们说你至今单身。” “这跟你没有关系。” “可以重新开始吗。” 他把手里的花和巧克力递了过来。我看着,笑了笑,说: “不巧,今天已经收过一份了。” 于是给他看手里的名牌巧克力和香水。 他伸手来抢,在我没防备的情况下把他们扔到地上。我似乎听到香水瓶碎裂的声音。 “你做什么!”我很生气了。 “不要理那些莫名其妙的男人。” “什么叫莫名其妙的男人,那是我男朋友。对于我来说,你才是莫名其妙的男人。” “男朋友?哪里来得男朋友?死鸭子嘴硬为了在我面前找到自尊心所以临时编出一个不存在的人来骗我?” “我有什么骗你的必要?请问你是哪位?” “那好啊,你男朋友呢,叫过来给我见一面,我保证不再打扰你。” “送我回来,刚走。” “既然是情侣,情人节也不在一起过夜吗。” 我气到犯恶心,他趁着这个空档来搂我,对我动手动脚。 我一把推开他,给果子藜打了电话。 “我这边有点事,你可以回来一趟吗。” 也没等对方回答,就挂了电话。 那个恶心的男人抱着手站在对面恶心地看着我。我捡起香水,发现确实已经裂了,撒了一大半出来,空气中都是这个味道。 “怎么了?” 果子藜是跑着过来的。可就算是跑着过来,说话的声音也很稳定。 不愧是平时在跑步机上练声乐的主唱大人。 我把手挽了过去,指着对面的男人跟他说:“你让他滚。” 说着,就红了眼眶。 那个男人看到真的有人出现已经很惊讶,等果子藜靠近看清他的长相时,脸上的惊恐表情几乎挂不住。 “你……你是……” “没有其他事情的话可以请你离开吗。”果子藜开口。 “你是她男朋友?” 果子藜点了点头。 那种下一秒地球就可以爆炸的幸福感又席卷上来。 “真的?” 果子藜没理他,虚扶住了我的肩。 “先回家吧。” “他把你送我的香水砸了。” “砸了再买就可以。” 他搂着我进了大厦,直到走进电梯才松开。 我低着头,眼泪掉了下来,抖着声音跟他说:“对不起。” “你别哭啊。”他顿时慌了手脚,“没关系的,我刚才就该直接送你回来,也不至于就让你遇到这样的事。你别怕,我警告过他,他以后不敢了。” 我摇了摇头。 他站在我家门口,为难地跟我说:“我走了。” “你这会儿下去能跟他正面遇上,我会有点麻烦。可以的话,能请你稍微留一会儿吗。” 他换了鞋进来,一眼没有多瞟,径直在沙发上坐下,目光笔直地盯着电视,看上去很紧张的样子。 我看了好笑,问他:“第一次到女孩子的家里吗?” 又不要脸地称呼自己为女孩子了。 他摇了摇头 我忍耐着心里的酸涩问他:“去其他女孩子家里也这样紧张吗。” “你家很干净温暖。” 我逗他,“之前去的女孩子家不干净温暖吗。” “不是不干净,就是……” 他的话戛然而止,眼睛往上抬了抬,像是陷入到过去的回忆中。 我赶忙打断,问他:“在情人节的日子里也没有想跟漂亮可爱的女孩子交往的念头吗。” “暂时没有。” “为什么呢。” “工作太忙好像没有精力兼顾。” “如果是开朗懂事的女孩子呢。” 男孩眉头一皱,“我不喜欢那样的。” “不喜欢开朗懂事的女孩子?” 完全奇怪的取向。哪个当红男明星会不喜欢开朗懂事的女孩子做女朋友。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也是无话可聊,所以他跟我随意说了说。 “完完全全粘着我,离开我就没法生活的那种。” 果然之前采访说喜欢独立聪明的女孩子都是敷衍。 “一天到晚电话短信不停,时刻要知道你的动向,连你早中晚饭吃了什么都要知道,这样也可以吗。” “这样最好。” “不会觉得很有负担吗。” “不会,反而会很开心。” 他看了看时间,说:“我该走了。” “请等一下。”我慌了慌,赶忙装作掩饰地拉开了窗帘往下看。 “那个讨厌的人还在楼下。” 他过来看了一眼,问:“那要怎么办,或者我再跟他聊一聊。” “有些人是听不懂人话的。” 我鼓起勇气跟他开口,“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请你在我家留宿一晚。” 他就这样看着我,仿佛没听懂我说的话。 我急忙解释,“今天是情人节,如果自称我男友的人从我家离开,他又会坚信我没有男友,又会……我家有客房……如果不麻烦的话……算了,我究竟在说什么,你是大明星啊……”我开始口不择言,“是我冒昧了,我这就送你出去。” “你去休息吧,我在客厅坐着。你别怕。” 这已经是最好最好的结果了,远超过我把他带上来的最初目的。 我快速地洗漱完,给他找了全新的洗漱用品,跟他说家里的东西都可以随便使用,然后回到卧室关了门。 一整晚都没合眼,听着自己的呼吸,听着自己的心跳,想着一墙之隔后面的他在做什么,有没有真的睡着,是不是倚在家里的沙发上。 第二天很早就起来,推开房门,看到他躬腰坐在沙发上垂着头,和他在车上打盹的样子一模一样。 心里特别心疼,但更多的是高兴和幸福。 一个红透全国,在亚洲范围内也很有人气的明星,一个被千万少女簇拥的偶像,因为担心她的安全,于是就这样委屈自己在她家沙发上打盹。 尽管动作很小心,他还是醒了过来。 眼神迷茫地看了我好半天,像是受了委屈的毛茸茸生物。 他拉开窗帘往外看。 “人已经不见了,我也该走了。” 已经没有了任何挽留对方的借口,只能一边说着谢谢,一边送对方出门。 进电梯之前他跟我说:“虽然这里的房子很好,但你一个女孩子住在这里好像不怎么安全。我们的工作又时常进行到晚上,你害怕的话,可以跟公司申请员工宿舍,就在我们宿舍同一个小区的另外一栋楼。” 我点了点头。 送走他后,我立马回屋补眠。昨晚一整晚,我合眼的时间好像还没有他多。 一觉睡到了下午,突然被夺命的铃声叫醒。 果子藜经纪人在电话那边郑重其事地跟我说,让我立马到公司一趟。 我应着声挂了电话。 看来是果子藜昨晚在我家过夜的事情被知道了。 完全不晓得要怎么应付。虽然是明星和助理的关系,但毕竟也是异性,年纪相差也不大。如果公司怀疑我和他有什么要把我开除…… 怀着悲壮的心情往公司赶,路上的时候接到了关系好的同事的电话。 “果子藜把所有事情扛下了,一会儿你来了别说漏嘴。” “什么?” 心脏砰砰跳个不停。 “他说昨晚和你出去买东西的时候喝醉了,你的手机被他砸了没法和公司联系。你没有办法,只能把他带去你家。” “公司会信?” 这么拙劣的借口。 “果子藜的话,应该没问题。” “为什么?公司不问他无故醉酒的理由?” “问了,他说情人节想起之前的女朋友,所以喝酒了,喝醉了。” 我还是那句话,“公司会信?” “信了。” “怎么可能会信。” “不知道,反正也没被拍到,公司警告了两句让他写个检讨就算了。你一会儿被问起就按这个来说。顺带,来得过程中去买个新手机。” 我还愣着,同事在那边嘿嘿笑,问:“你们什么情况?果子藜那样的人居然会在你家过夜。” 三百七十一、爱是卑微(六) “不是喝醉了吗。” 事到如今,只能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少来!果子藜什么样我还不知道?他根本不可能跟除成员以外的人去喝酒。” 同事在电话那头笑得古怪,“你们两有情况哦。” 我揉着泛热的脸颊,答:“少瞎说!他是什么身份我是什么身份你不清楚?” “大明星和助理嘛。就这样才带感啊,再说,你也就比他大了4岁,正合适。” “什么正合适,你可别瞎说,我们真不是你想得那样。” 盼望着对方再跟我多说点话,再跟我多开一点玩笑,然而—— “也对,果子藜太生人勿进了,完全没法想象他喜欢上谁是什么样。” 到了公司,按照同事预料的,高层简单询问后就让我离开,这事就算过去。 我也以为这事就这样过去,可是队长联系我,说要跟我聊。 聊的地点,就是他的宿舍,客厅。 我刚坐下,他就开门见山地说:“昨晚的事我大概了解了,果子藜在公司面前把责任全部揽下来维护你,只是因为他善良。” 我没说话,心里像哽了秤砣一样。 “你在工作上的表现我们和公司都看在眼里,你很负责敬业,对子黎也特别矜业体贴,让你照顾子黎,我们都很放心。”队长的话锋一转,说:“但是,希望你明白,你和果子藜只是工作上的关系。按照一般的职业关系来说,他应该是你的直属上司。” 我苦涩地点了点头,说:“我知道。” 然后开始撒谎,“我并没有过其他……” 其他什么? 非分之想,还是旖旎心思? 队长打断我的话,说:“我不是在说这个。” 我抬眼看他,不明白。铺垫这么一大堆不是为了说男女之间的越界行为又是什么? “我希望你不要把他当做寻常的,一般的朋友看待。” 队长的话给了我很重的一击。 “你们不是朋友。果子藜的性子很容易对朝夕相处的人产生亲近依赖的感觉,喜欢哥哥姐姐乱喊,但那只是他的习惯,代表不了什么。” 我口不由心地说:“知道了。” “希望你能把他当做发你工资的上司,以及需要你照顾的晚辈来看待。” “知道了。” 说是这样说,心里却在想,见鬼去吧。 鬼的晚辈,他也只比我小了4岁。放在学校,就是大一学弟和大四学姐的关系。 想我会缺每月这点工资加班费和五险一金的福利? 想要不是想泡他,我犯得着这样披星戴月含辛茹苦地用心照顾他? 简直比对我自己还要上心。 理不清的到底是谁。 从周意卿的宿舍出来,想着去跟果子藜打个招呼感谢他今天的维护。乘着电梯往下去,刚到门口,发现他的宿舍门没关,里头是方楩叽叽喳喳的声音。 “你现在总这样也不行,我看还是要找个女朋友。” “你给我介绍吗。”果子藜的声音。 “我给你介绍?我可以给你介绍啊,你喜欢什么样的?” “你不是知道。” “那……”方楩说话的声音开始结巴,“那太困难了,你纯属为难我。就那样的,全世界都找不出第二个雷同的。” “那你跟我啰嗦唠叨什么,赶紧回你的屋去。” “哥不是担心你吗,要不……要不……” “要不什么?” “要不哥去趟韩国?” “你去韩国做什么。” 声音已经完完全全冷了下来,我站在门口听着也很瘆人。 “我觉得……”方楩的声音抖着,“我觉得我这个鼻子可以弄一弄。” “去吧,别只动脸,连脑子也一起治治。” 听着方楩走路的声音,我急忙躲到了楼梯间,等他乘电梯离开后才出来,但也不想去跟果子藜打招呼了。 第二天又是繁忙的行程,果子藜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什么都不跟我说,什么都照旧。 可我心里很别扭。 因为队长的话,因为方楩说要给他介绍女朋友的话。 果子藜问过我几次心不在焉的理由,都被我敷衍了过去。第四天的时候,他给了我一个礼盒。 “这是什么。” “之前的香水不是打碎了吗。” 我打开盒子,正是情人节那天他送给我的那瓶香水。 “什么时候买的?” “方楩哥去得时候请他顺便带的。” “难为你记得。” “那时候不是说了吗,碎了再买就行,男人应该讲信用的。” 我笑了,说:“什么男人,还是男孩啊。” 他突然不说话了,就定定地看着我,眼神很深。 “我已经不是小孩了。” “是啊,是我记错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眼里有失望的情绪快速闪过。 我这个人真的没出息又好收买。 原本说好要好好生自己几天气来惩罚之前的不自量力,却又因为这瓶香水的到来,放弃了之前对自己的承诺。 果子藜都已经成年了,今年就满二十了。他这样有主见又自律的人,肯定很明白自己在做什么,想要什么。 所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队长的担心,也是多余的。 他的人生由他自己来选择,谁也插不了手,做不得主。 之后日子就这样忙碌的过着,果子藜一天天长大,越来越红越来越火,演唱会开到了我没法想象的地方,被无数的人喜爱着。 真的是有的时候在电视上意外看到,或者某个工作瞬间的扭头,会怀疑,这个优秀完美的大明星是否就是我喜欢迷恋的那个男孩。 他翻过了20岁的生日,真的成为了一个彻底的成年人。 20岁生日结束的第二天,他跟成员说,他想去纹身。 方楩当即吓得一口汽水呛了出来。 “为什么啊?为什么突然有这个想法?纹身很疼的。” 齐橹倒是很淡定地问:“想纹什么,想纹在哪里。” “没想好。” “耳洞打了还能愈合,纹身要洗干净很麻烦的。” “我为什么要洗。” “你想好就可以。成年人了,可以为自己的决定负责。” 队里最强势的齐橹没话说,队长也没反对,只说:“别弄在太明显的地方。” 最后决定,方楩陪着他去。 要去之前我问他:“为什么想要纹身?” “很酷不是吗?” 我看了看他耳朵上一溜的耳洞,没说话。 当天回来的时候就说弄好了。 “纹在哪里?”队长问。 果子藜没说话,自己回了屋,方楩看我一眼,“一会儿跟你们说。” 真是,有什么是不能当着我面说的? 凭我跟果子藜的关系和交情,我不会自己去问他? 我错了,我问了他也不跟我说。 完全地,守口如瓶。 印象里他只在聊起他前女友的时候会缄默到这种程度。 “有什么不能够说得。”我纳闷,“你这个岁数的男孩子纹身很正常,我跟你一样大的时候也想纹来着,最后不是怕疼放弃了吗。” “嗯。”他摸了摸我的头,“女孩子不要弄这些。” 心空的感觉笼罩全身,飘飘然。于是又忘记了最开始聊这个话题的初衷。 后来还是知道了。带病坚持演唱会,结束的时候晕倒了,医生把他平放在地上,把他的衣服解开给他透气。 就是这个时候看见的。 左边锁骨下方的位置,也就是胸口的位置,纹了一句很短的花体英文。 仔细辨认了一下,应该是: “she doesn’t see me。” 她看不见我。 为什么纹这样一句? 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位他一直避之不谈的前女友。 但是,不至于啊,据我的了解,那不是一段很刻骨铭心的感情。 18岁成年在一起的,不过短短几个月就分手,还是他主动提得,可见感情没有那么深。很大程度是同事分析的,因为成年了好奇男女之间的感情。 这两年时间跟他朝夕相对,也没见他跟谁联系过,也没其他有端倪的蛛丝马迹。 或许,就是在纹身师的画册上随便挑了一个好看的英文。 应该是这样的。 自欺欺人,应该就是这样的。 也是我不怎么喜欢听歌,除了他唱得,基本不听。我要是早知道有首歌叫这个名,我应该就什么都能明白了。 结束了在国外的工作回到国内,有短暂的假期。 方楩这个时候又旧事重提,让果子藜交个女朋友。这次连经纪人都跟着说: “温柔懂事的女孩子的话,是可以的。” 果子藜没说话,我这边把衣服拽得都快崩裂。 等只有我和他两个人的时候,我问他:“真的想要恋爱吗。” 他也不瞒我,直接说:“最近确实有这个想法,估计是因为工作不忙的缘故。” “有喜欢的人了吗。” “不是,只是有想跟女孩子相处的想法。” “你想怎么样相处?” 果子藜想了想,说:“首先肯定得去游乐园,坐过山车海盗船跳楼机,去鬼屋。” 我冷冷地接话,“幻想着女孩子害怕会倚在你怀里跟你撒娇吗?” “这样好像挺好。” “所以你喜欢这种做作的女孩子?” 我说话已经开始刻薄和恶毒。怎么能说恐高怕鬼的女孩子做作呢。 “这样是做作吗?”他像是完全不懂的,好奇地问我。 “所以以前交往的女孩子是这样的吗?坐海盗船过山车会害怕地靠在你怀里,在鬼屋会抱着你尖叫?” 三百七十二、爱是卑微(七) 是,或,不是。 无非就这两个答案。 然而这小子还是给我找了其他话题岔开。 我作为他助理也跟了他快两年时间,对于他那位传说中只相处了几个月时间的前女友,还是知之甚少。 他真的对这个话题讳莫如深到了一个夸张的地步。一度,让我以为那个女孩子是什么特工情报局的卧底探员。 也不只是我,哪怕是跟了他们三四年的基层工作人员,也只知道果子藜在18岁那年有交往过一个女孩子。其他的,可能知道得还没我多。 从果子藜跟我说有想跟女孩子相处交往的想法,到他真的交往了一个女朋友,不过半个多月的时间。 在此过程中,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端倪猫腻。 我也是某天在练习室看到一个陌生的女孩,才知道那是他刚刚在一起的女朋友。 这个女孩子是方楩的同学,也是方楩介绍的,比方楩还要大一岁,那就比果子藜整整年长三岁。 听说和对方以前就认识,在果子藜跟着方楩参加同学聚会的时候。 也听说这个女孩子从第一次见他就喜欢他,透过方楩这层关系,当时就和果子藜交换了联系方式,这些年,一直都有频率不算紧张的来往联系。 最近透过方楩知道了果子藜想要恋爱的想法,于是很会找机会得,下手了。 在我还在迷茫,观望,纠结的时候,果断地,下手了。 我不知道果子藜是出于什么样的想法答应跟人交往,但我也会想,如果当时开口的是我,现在以他女友身份在练习室陪他练舞的,会不会就是我。 那个女孩叫秦玲,23岁,是去年才毕业的大学生,现在闲赋在家,且看上去也没有任何想要找工作的想法。 跟同事吐槽这一点,没想到大家的态度都很坦然。 “男朋友是福布斯收入榜名人,一天赚的钱就够一般工薪阶层奋斗很久。听说果子藜跟她交往的第二天就给了她一张信用卡。我要是她,我也不想工作。工什么作啊,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出现在男朋友身边陪他工作不好吗。” “那个女孩子很好看吗?”我没忍住问出声来。 “寻常人里算不错了。当然,不能跟明星比。” “圈里那么多追他的女明星,他为什么还能看上这位。” 这位,除了腿长之外,一无是处的女人。 “可是果子藜不可能在圈里找女朋友啊。” “为什么。” “以前有发生过一些不好的事,他本能地,对圈里的女明星就很排斥。” “那也不能将就到这个地步啊。你看那女的,除了整天粘着他还会什么。” “可他就喜欢这样。” 老实说,那个女孩子就外观来看,绝不是会引人嫉妒的类型。我心里不好受,还是源于她果子藜女友这个身份本身。 交往没几天,就知会给了全公司的人知道。那个女孩子大大方方以他女朋友的身份来公司,大大方方得用他的钱给周边工作人员买冷饮和水果,大大方方地问他,如果哪天和他的恋爱关系被粉丝知道了,要怎么办。 怎么办? 被曝光了就分手啊,你还想怎么办? 每次话到了嘴边,还是强逼着自己忍住了。 得罪这位事小,给果子藜留下不好的观感事大。 有时候,她也会递过来一杯冷饮跟我搭讪,问我: “倪姐,子藜在工作生活上有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地方。” “不必这么客气。”我僵硬地笑,“我也只比你大了一岁,叫什么姐,直接称呼名字就行。” 大概就是从那时候起,她猜想我应该对她的男友抱着一种非工作层面的,不一样的感情。 女人在这个上面一向非常敏感。 我也不怕让她知道。想着有本事她就说给果子藜听,也省得我自己耗费脑筋去想着怎么捅破这层窗户纸。 她没法去跟果子藜说,于是只能变着法来刺激我。 毕竟现目前对她威胁最大的,就是我这个几乎24小时跟着果子藜,只比她大了一岁,又比她长得好看的,贴身助理。 “子藜之前好像没有谈过恋爱。” 装作不经意地,以喃喃自语的方式,在我耳边说了这么一句。 这话是什么意思? 如果果子藜之前没有跟人交往过的话,她就要以他的初恋女友身份自居吗。 我问我自己,如果我和果子藜这样的男孩子交往了,我能忍得住不跟周围人炫耀吗。 我能忍得住不跟全世界炫耀吗。 当然不可能。 我做不到的事,这位秦小姐自然也做不到,在没法昭告全世界的情况下,只能把矛头对准我这个觊觎她男友的隐形情敌。 “不是呢。”我也装作不经意地说:“前几年交往过一个很不错的女孩子。” 秦小姐的脸色当即就难看得可以。 很好,我心中所有的酸意苦意也可以借由果子藜的初恋女友昭告给她知道。 比自己优秀很多的,男友的,初恋女友是个什么样的人。相信没有一个正在热恋期的女孩会不好奇。 秦小姐忍住了没去直接质问果子藜,可能也是因为不敢,果子藜只从外表看着,就是很烦被问到这类事的人。 再说,她自己心里可能也清楚,果子藜能跟她在一起的缘由绝对不是出于什么两情相悦的喜欢。 尽管他对她非常好。 “子藜之前跟谁交往过吗?” 所以她选择了去问她的大媒人好同学方楩,在某间门没关严的会议室,在我去卫生间经过的途中。 “你怎么……”方楩的声音。 “你之前怎么不告诉我。” “拜托!果子藜个正当红的偶像明星,我能把他恋爱的事情拿着到处去说吗。” 秦小姐像是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于是又问道: “那是谁?” “说了你也不认识啊。” “圈外人?” “圈外人。” “她怎么样?漂亮吗?性格很好吗?果子藜有很喜欢她吗?他也给她信用卡让她随便花吗?她……” “秦玲!”方楩打断她,“那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无论那个女孩子漂不漂亮性格好不好都跟你,跟你和果子藜的交往没有关系。” “可是我跟果子藜在一起就是没有安全感啊。”秦玲哭了,说:“他好像不喜欢我接触他,他从来没有主动牵过我,有时候我把手伸过去,他还会装作做其他事避开。” “你别哭了。”方楩头疼得声音响起,“果子藜很小就进了公司做练习生,成天跟我们几个呆在一起,在该和女孩子相处的年纪就出道了。他本来就不大会跟女孩子相处,你要给他时间适应。” “所以我就问你,他跟之前交往的女孩子也这样吗?” 方楩叹气。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他跟之前交往的女孩子怎么相处。” “怎么会?” 这也是我想问的。 方楩应该是所有成员里跟果子藜关系最亲密的,仿佛果子藜所有的秘密都能被他知晓。 “之前那位是异国恋。在一起三个多月,就见了两面。交往的时候,分手的时候。” “是……是吗。” 我心里也松了口气。 看来同事们猜测得不假,初恋就是一时兴起的结果。 一时兴起得交往,也一时兴起得结束。 秦小姐哭泣的声音小了下来,看样子心里很是高兴了。听他们的动静,交流也该结束,于是我也急忙闪去了卫生间。 转眼,果子藜和这位秦小姐已经交往了两月有余。到了年末,工作总是很繁忙,全国各地都有通告要跑,秦小姐很不会看眼色的,每个通告都要跟。 粉丝接机的时候看到陌生的女性面孔也会怀疑,尤其是年轻的女性面孔。于是有段时间关于秦小姐是某位成员的女友也引起了诸多猜测,就如果子藜粉丝刚认识我的时候。 而公司的应对的手段也很简单,只是一般工作人员。 否认通告出来的当天,秦小姐就和果子藜有了争吵。 当着我和其他成员的面,直接问:“为什么要否认,要欺骗粉丝。” “没有哪位线上艺人会直接承认绯闻。” 这话是齐橹说得。 他好像不是很喜欢这位秦小姐,之前就被我撞见过质问方楩要给果子藜介绍这位的原因。 “不承认就要否认吗。不能当做没听见没看见吗。这样我成什么了?真是你们的工作人员?” “我们的工作人员可没哪个住酒店要住套房的。估计粉丝查我们酒店信息的时候也会想,为什么我们成员7个人要预定8间套房。” “你什么意思。” 能跟齐橹这样说话的秦小姐我是佩服的。齐橹平时话不多,但,真冷面煞神。在我的印象里,队长都不会这样跟他说话。 “没什么意思,回答你的问题而已。” “那你是觉得我花果子藜钱了吗。” “不不不,你们是男女朋友,你花他的钱是应该。” 齐橹歪着头笑,“不过,信用卡之前也给过别人,但自己给自己买钻石的,你是第一个。” 三百七十三、爱是卑微(八) 没错没错,齐橹可算是说到我心坎里了。这事我早就想跟果子藜说,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立场和机会。 我的想法和齐橹相同。男女朋友嘛,互相用一下对方的钱也正常,就算其中一方完全没有收入来源靠另外一方养着也不算什么。 但是,凡事得有个度吧。 给你信用卡解决你的衣食住行还不够,还得负担你日益膨胀的虚荣心和奢侈品牌的购买欲? 这位秦小姐计划得很清楚,某天休息的时候拿着一本杂志,指着上面一个价位还行的包包跟果子藜说好看,果子藜第二天就让人买了来送她。 第二次再说这样话的时候,果子藜就直接跟她说,喜欢自己买。 那会儿买回来的时候还会试探地问果子藜好不好看。等无论买什么果子藜都没反应的时候,价格就开始离谱了。 之前还只是化妆品和包包,现在已经开始买昂贵的首饰。果子藜跑通告的时候,成员们的食宿出行都是合作方安排,头等舱和五星酒店套房都是按人头。但是工作人员的食宿出行就是事后报销,所以,如果秦小姐愿意跟她们工作人员一起的话,这笔钱是可以省下的。 但秦小姐不愿意委屈自己,美名其曰要离果子藜近一些。于是,跟着果子藜跑通告,所有的硬件也要跟果子藜相同,那这笔钱就需要她自己来出。 可是秦小姐哪里来的钱呢? 这不羊毛出在羊身上,归根到底还是花的果子藜的钱。 是,果子藜能赚钱,还非常能赚钱,但他赚钱的根本目的也不是为了给秦小姐满足她的虚荣心和奢侈欲不是? 果子藜自己平时除了游戏设备外也不怎么花钱。衣服首饰什么全是赞助的,他赚了这么多钱,也没给自己买过个包买过颗钻石,这位秦小姐倒是很会享受。 现在齐橹把这事摊在桌面上讲,真是—— 大快人心。 “哥!” 果子藜想要制止,但被齐橹一眼给瞪了回去。 “之前收了信用卡的那位,也就买杯奶茶买个披萨的时候刷一下来证明自己的存在感。” 秦小姐和果子藜的脸色同时骤变。 “哥!”这声就是压低声音的警告了。 “所以是要拿我和他的前女友比了?好!”秦小姐坐了下来,“你再说说,我还有什么不如人家。” 齐橹笑,“那你觉得你有什么比得过人家,你说给我听听。” 秦小姐不说话。 “哦,对,你也不认识人家。那位其他不说,赚钱的本事就和果子藜差不多,人……” “齐橹!” 第一次见,果子藜严肃低沉地直呼了齐橹的名字。 “也不是值得吵架的事。”周意卿出来打圆场,说:“大家都少说两句。” “嫌我花果子藜的钱?直说啊,那我走好了。” 秦小姐哭着起身,开门,把门砸得巨响。 我心里没忍住地,暗暗窃喜。 这样的女孩子真是太不懂事了。 她一走,果子藜就问:“为什么说那些。” “方楩的眼睛是长在脚底板上的。他要是之前让我知道给你介绍这么一女人,我绝对不会答应你们在一起的事。” “哎哎哎!”方楩开口,“女孩子爱买东西很正常嘛,这算什么毛病值得你这样说。” “她的不安分是写在方方面面,她是果子藜的女朋友,她花果子藜的钱跟我有什么关系?但她……” 齐橹想了想,说:“有点作。没见过那个艺人的圈外女友敢跟她一样高调。” 果子藜叹气,起身,说:“我去看看她。” “没那么喜欢的话就别耗着了,看着你也不是很开心的样子。”齐橹的目光落到窗外,说:“你这眼光的前后差距也是有点大。” 果子藜走了,房间里只剩我跟另外的六位成员干坐着。 就在我想着也找个借口离开的时候,齐橹跟我说:“你看着他一点,该说就得说。” “那是人正牌女友,名义上是我老板娘,我能说什么。” 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是盼着齐橹赐我一把尚方宝剑。 “呵!”齐橹讥讽地笑了一声,“要不咱们赌一下,他两能不能好过圣诞节。” 果子藜不过圣诞节这事,我知道,但秦小姐不知道。 不出所料地,因为过不过圣诞节这事,两人又吵架了,准确来说,是秦小姐单方面发飙。 “哪对情侣不过圣诞?” 秦小姐表现出了和我初印象的知性形象不同,此刻正冲着果子藜歇斯底里地大吼。 “反正我不过。”果子藜握着游戏手柄,连头都没抬。 秦小姐气得摔门走了,但还是没跟果子藜说分手的事。 如果换做是我。 换我,我也不会分手,这么好的这么优秀的男朋友,只是不过圣诞节而已,算个什么优点。 果子藜和秦小姐熬过了圣诞节,齐橹的打赌输了。果子藜不在的时候,他跟其他成员说: “我现在完全搞不懂他在想什么。他很喜欢人家吗,我看不见得吧。他们在一起快三月了,除了拉拉手还做什么了。就拉手,还是人家主动。” 我心里高兴,但还是耳鼻观心减弱自己的存在感,好方便多留一会儿,多听一些爆料八卦。 “总要慢慢来。” “慢慢来?”齐橹笑出声,“几乎天天呆在一起,要是一般情侣,这会儿该做的都已经做了。说什么不适应慢慢来,就是没有那么喜欢而已,你们给他找什么借口。” “子藜性子本来就慢热容易害羞,他喜不喜欢一个人也不会表现得太过明显。” 齐橹一口水呛了出来,说:“你自己听听你这话像是人说的?他喜欢一个人还叫表现得不明显,那我一直以来是个瞎子?” 果子藜喜欢谁? “我看他就是找不到借口跟人提分手。” 齐橹一语成谶,果子藜的借口来了,而且,还是秦小姐亲自送上门的。 某一天晚上,秦小姐不知道想了什么,在微博上发了一条语焉不详的信息。 两只拉在一起的手,配文天天开心。 果子藜的手跟他本人的外貌性格一样,非常优秀,所以也非常好认。 本来就对秦小姐有颇多关注的粉丝看到这只手的当下就炸了。 虽然秦小姐随后就删了微博,但还是没阻挡这事上热搜的速度。公司大晚上开着灯,全体工作人员加班,花钱联系人找律师,到了后半夜,才把这事捂了下来并找好说辞。 既然果子藜的手没法否认,就只能把另外一只手说成男性工作人员。也亏得秦小姐的手长得没有那样女气,才让这个说法具有了一定可信度。 秦小姐随后也发微博,说这张照片是在同事群里看到的,并不知道谁是谁。 粉丝勉强的,接受了这种说法。 齐橹大晚上,在群里刷屏连发了一百个“作”字。 公司在第二天清早,澄清了果子藜恋爱的传闻,并一再声明他单身的事实。 这次没有骗人,因为果子藜是真的跟秦小姐,分手了。 打电话说得分手,当时我在旁边。 “我没法认同你的行为。你这样做,是把我,我的工作,和喜欢我的粉丝朋友当做你炫耀的工具。” 因为秦小姐出于私欲的炫耀自爆行为,果子藜和她分手了。 他们在交往四个多月后,分手了。 他们分手的那天,我看天是蓝的,云是白的,草是绿的,仿佛整个世界都干净了。 我找了担心果子藜情绪的借口,在宿舍陪了他一整天,就看他若无其事地打了一整天游戏。 “不难受吗。”我问他。 “还好,只是有点遗憾。” “遗憾什么?” “我还没喜欢上她怎么就分手了。” 我大吃一惊,“不喜欢为什么要在一起?为什么……” 为什么还给对方那么多钱让她买包买首饰买钻石。 “以前也会想,跟特别特别喜欢自己的人交往会不会开心。” “所以呢。” “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反而有时候会因为要打起精神应付对方比较累。” 我干巴巴地笑,“当然要跟喜欢的人交往才开心啊。” “也不是,我之前……” 他的话戛然而止,我却快速捕捉到了他话里的意思。 “之前跟女孩子交往的时候也不开心吗。” “比起开心,应该是患得患失要更多一些。” “患得患失?” 我无法理解这个词汇的意思。 果子藜会患得患失?他这样天生优秀又自律严格的人怎么可能患得患失?尤其还是在一段感情里。 他这样的人,就是天生注定站在高地泯然俯视着所有仰慕他的人。 应该是每一个喜欢他的人,都匍匐在他脚下,求他多看那么一眼。 “你跟之前的女朋友也像跟秦小姐一样吗? “什么样。” 我想了想,找了稍微平缓一点的说辞。 “不是很习惯跟对方的肢体接触。” 果子藜不说话。 我哈哈笑了两声,“跟我还有什么不能说,你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 果子藜笑了,脱离了他一向给人的少年男孩感觉,笑得有点成人性感,说: “怎么可能。” 三百七十四、爱是卑微(九) “那时候是什么样子呢?” 我试探着问,他还是不说话。 “都过去那么久了。” 他想了想,才开口。 “靠近十米距离之内就想牵手,牵了手就想抱着,抱着就想接吻,接了吻之后就又想做其他。” 我一颗心沉到谷底,但还是勉强笑着,装作亲切地问他。 “所以都做了吗。牵手,拥抱,接吻,和其他?” 男孩笑,又把话题岔开。 “明天还有通告,姐姐早点回去休息吧。” 秦小姐再也没在我们眼皮底下出现过,之后也没人提起,仿佛这个人完全不曾存在过一般。 翻过了年,果子藜就又要长大一岁,等到今年9月份,他就21了。 而我自己,也踏入了50的一半,25的一年。 四月份,全新的全球巡演就要开启,这次的规模更大,几十个国家,上百场次的演唱会。。 E市是第一场,巡演开端。 记得是哪天大家坐在一起讨论工作的时候,新闻上报道了一则来自韩国的新闻。 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中国在韩的两名留学生涉及邪教聚会失踪的事情。 太猎奇的故事,于是大家都停下谈话盯着新闻看。 新闻上说,这两位留学生在失踪了三天后终于被韩国警方找到。生命没有危险,但脸上被烙上了永久的倒五芒星烫痕。 “惨啊,尤其女孩子,毁容了嘛这不是。” 新闻报道,该米姓受害者称…… “米姓?”方楩惊讶出声,“是姓米的意思吗?” “是。”齐橹眼神泛冷,“在韩国,姓米的中国人,该不是我们认识的那位。” “如果真是。那真的是,报应啊。” 我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忙去看果子藜,想从他那里得到答案。 果子藜却牢牢把眼神钉在电视上,露出了一个完全陌生的,残酷阴森的表情。 “是不是的,问问不就知道了。” 齐橹起身,“我去打个电话,有没有谁有什么话需要带的。” “问她来不来看演唱会,我给她留票。”方楩开口。 果子藜把眼睛移了过去,看着他。 奇怪了,齐橹根本没说要给谁打电话,怎么大家都一副心照不宣的样子。 方楩拿着电话出了房间,从他一出去,果子藜就表现出了一种坐立难安的焦虑样子。 齐橹出去打电话的几分钟里,果子藜喝了一整瓶的冰水。 “没打通?”方楩问。 “通了。” “那为什么这么快,这才几分钟?”方楩看表。 “她说她不知道。” “怎么可能不知道,那就是她圈子里的事。” “她不在韩国。” “学业结束了?还是放假?不对啊,这个时间怎么可能放假。” “她说回来休息一段时间。” “休息?”果子藜说了好半天的第一句话。 “为什么休息。生病了?” “不知道。”齐橹摇了摇头,“她不跟我说。” “你跟她说演唱会的事了吗。”方楩问。 “说了,她说有事,来不了。” “都回来休息了,能有什么事来不了。” 齐橹笑,“所以啊,你觉得呢?” “你们,在说谁啊?”我没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问了出来。 他们好像这才意识到我这个外人存在着,忙闭了嘴没再谈论这个话题。 马上,巡演就开始了,在E市开了三场,在S市开了三场,就把时间拖到了五月底。 五月份一结束,就要出国开始跑各个亚洲城市。 临走前,公司给他们接了一个谈话类节目。 那个行程因为我生病请了假没跟现场,也是等到节目播出,才知道果子藜在节目上说了什么。 果子藜自爆恋爱经历? 因为节目预告打出了这么一个骇人听闻的标题,在节目未正式播出前就赚够了足够多的眼球和关注。 节目播出的那天,我和成员们一起在酒店房间守着电视。 我原本以为,所谓的自爆恋爱经历就是随便轻描淡写地说说他和秦小姐那一段糊涂的交往。 在主持人问到那个女孩子是否漂亮时,我仍旧以为他准备聊秦小姐。 毕竟他初恋女友被他藏得那叫一个深不可测,是连随身大部分工作人员,包括我都不知道的神秘存在。 “那个女孩子漂亮吗?” 果子藜回答漂亮的时候我还暗自吐槽他眼神出了问题,因为在我眼里,秦小姐顶多算是清秀而已。 主持人又问到了分手的理由,他说问题在他。 那时候觉得他作为一个男人真的很靠谱,哪怕秦小姐做了那么多不厚道的事,他还是把责任拦在了自己身上。 直到,主持人问他们在一起的时间。 “99天。” 那时就开始觉得奇怪,因为不用细算,也知道他和秦小姐在一起绝对不止99天。然后主持人的下一句话就是: “记得这么清楚?” “因为是初恋。”电视里的方楩这么说道。 “在一起的时候多大?” “18岁生日那天在一起的。” 之后的他和主持人说得每一句话,都是扎在我五脏六腑的钢针。 “那个年纪的恋爱好像还是暧昧成分居多,或许是因为怀着好奇的心情才在一起的吗?” “不是。我很喜欢她,之前暗恋了很多年,借着18岁生日的机会告白才在一起的。” …… “分手的时候我情绪很激动,说得话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很伤人。对方当时就沉默听着,因为委屈哭出来的时候也没跟我辩解。一直很想跟她道歉,但又觉得我不再介入她的生活会比较好。我们平时也不太上谈话类的节目,也想借着这个机会跟她说声抱歉。” “以前身边的人就常说我独占欲强又自私,除此之外还幼稚和任性。有些事情我也是慢慢地才领悟过来,当时的事……” “因为害怕才一味地把过错全怪在你的身上,我不是真的怪你……希望你……希望你梦想能够成真,天天开心。” …… “现在还喜欢那个女孩儿吗?” 节目到此结束。 这就结束了吗? 最后那个问题呢,为什么不回答? 成员们全都不约而同地借口有事离开了他的房间,房间里只剩下他和身为助理的我。 我如果稍微有点眼力见,这会儿也应该主动找借口离开,把时间和空间留给他自己。 可惜,我没有。 “为什么要在节目上说这些呢?看了节目的粉丝该有多难过。” “她好像因为过去的事很自责,过得也不好。” “为什么不直接去找她,要通过节目让所有人都知道。之前秦玲只是发了一张意味不明的拉手照片你就要跟她分手,你不觉得你现在做得更过分?” 我语气里隐隐有了怒意,他也意识到了,抬头看了看我。 “直接去找她吗?她可能不会见我。就算真的见到面,我怕我最后说出口的,就不会是电视上说得那些。” “那你会说什么?” 我紧紧咬着牙齿,口里都有了铁锈的味道。 果子藜虚无地看着天花板想了好半天,说:“不知道了。” “就是你说得,有了面包想要牛奶,有了牛奶又会想要面包店吗?” “可能吧。” 我努力,不让泪意太明显。 我问他,“最后那个问题呢,为什么不回答?” “很明显了。观众和粉丝或许不知道,但是姐姐你……”他看着我,“你应该了解的。” 确实! 18岁生日当天在一起的。 所以19岁的生日喝到大醉,哭。 20岁的生日,还是喝到大醉,哭。 交往了99天分手。 按照他的生日推,99天后正好是圣诞。 所以他,从来不过圣诞! “方楩说分手后暴瘦20斤是真的吗。” “那段时间完全没法好好吃饭睡觉,觉得呼吸本身都是很难受的事情。” “胸口的纹身是指她吗。” “是。” “耳朵上的耳洞呢。” “刚分手的时候,忍不住想给她打电话或者跑去找她的时候弄得。” 我固执地开口,“自己骗自己,打耳洞又不疼。” 他看了看我,云淡风轻地说:“想疼总是能疼的。” 我把眼睛闭了起来,深呼吸,问他: “纹身是什么意思。” “一首歌的歌名,《he doesn’t see me》。” “果子藜!”我喊了他的名字,问他: “你是知道我喜欢你的吧。” 他很意外。 意外我问出这个问题,而不是意外我喜欢他。 也是,我表现得那么明显,成员们或多或少都看得出来,周意卿逮着机会就要找我聊天,话里话外都是适可而止的意思。没道理身为当事人的他,却半点感受不到。 “所以说这些是为了让我难受吗?” “没有过这样的想法。”他把目光移到了电视上。 “你不会骗人吗?”我一张口,眼泪掉了下来。 “说一句因为在乎我,想看我难受的样子,所以才说这些不可以吗?” “可是你分明知道,我不是这样的人。” 用漂亮的脸蛋天真无辜地说出这么一句话,真的,就像刽子手一手举起砍刀,一手摸着你的后颈跟你说: “别怕,乖,砍头一点都,不疼的。” 三百七十五、爱是卑微(十) 我如我自己最讨厌的,也是秦小姐和他吵架惯用的泼妇砸门方式离开。 我现在能理解为什么平时还算镇定温柔的秦小姐会每每在跟他吵架的时候,选择最激烈失态的表达方式。 我已经25岁了,竟然还会做出这种十来岁小女生才有的不懂事举动。 我猜,我现在的行为举动就像小时候跟父母闹了别扭冷战,妄图通过大哭大闹的方式来赢取他们的关注,希望他们能因为自己的举动心疼服软,从而软言细语地来哄自己。 但我是我父母的心肝宝贝,不是果子藜的。 父母知道我想要什么,果子藜不知道。 他最多最多会说:“姐姐为什么要生气,为什么要哭,这不是值得这样的事情。” 我是成年人,是受过高等教育的成年人,什么样的事情值得我生气值得我哭,由我自己来判断。 在回自己房间的过程中遇到了齐橹。我满脸泪水阔步大走,在酒店明亮的灯光下,让自己所有的不体面完全呈现在了他的面前。 我失去了作为一个职场人应该有的素质,我忽视了他,直接走向自己的房间。 没带房卡,室友不在,只能尴尬地站在门口。 很绝望。 “需要帮你联系前台吗。” 没想到的是,他会特意走过来跟我说这么一句。 “不用,我等一下就可以。” “何必呢。”他说:“女人为什么总喜欢口是心非故作倔强?这样的行为会让你们心里觉得痛快吗。” “并没有。” “所以做这种让自己不好受也不能影响到别人心情分毫的事情有什么用呢。” 他帮我联系了前台,对方答应马上安排人送房卡过来。 临走前,他跟我说:“能在好好说话的时候就好好说话,等错过了,就算有诡辩天下的口才也没用。” 稍晚一点的时候室友回来,看到我的状态着实吓了一跳。她是知道我喜欢果子藜的,也是她一直在我耳边跟我说,果子藜待我跟待别人不一样,我是特殊的。在这个公司里,在她认识的,所有和果子藜有接触的异性里,都是特殊的。 我信了她的话,一直都很骄傲。所以,很是看不上果子藜曾经的正牌女友秦小姐。 也是因为这位跟我说,果子藜待秦小姐没有待我上心。说无论我说什么,果子藜都听得很认真耐心。说逢年过节,只有我能得到果子藜那单独的一份礼物。说只有我,渗入进了果子藜的交际圈,和他所有的朋友都认识。说有次雨天通告结束,我和果子藜撑一把伞离开的时候,他把整把伞都遮在了我的头上,自己反倒淋了一身雨。 现在听了我的控诉,她还是这样说,说公司很多同事都觉得,果子藜待我跟别人不一样。 “又不是正在交往的恋人,都说了是前女友。”她这样跟我说:“谁还没个印象深刻的前任,何况还是初恋。” “可我完全看不见前景。”我趴在枕头上哭,“我在他身边已经耗了整整两年,可我还有多少个两年可以耽误。”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反正我觉得果子藜对你不一般。你要是心里过不去,就先休息一段时间好好想想吧。” 再次听了她的话,跟公司递交了休假的申请。公司不答应,现在正是通告最繁忙的时候,我的请假又太唐突。 最后还是成功了,同事说是果子藜直接找boss批了我的申请。 第二天早上我就回了家,在路上的时候收到了果子藜的信息,问我: “姐姐还会回来吗。” 我没有回复。 我对这份工作本身并没有眷恋和热情,之前有别的公司开高价挖角,我拒绝了。年初的时候公司找我谈话,想把我提成经纪人,我还是拒绝了。 能连拿两年劳模称号,只是因为喜欢果子藜,所以事事为他殚精竭虑鞠躬尽瘁。 我休假,之前那位室友就成了果子藜的临时助理。从上任的第一天,就给我发了几百条信息。 首饰在哪里,衣服在哪里,他的哪张游戏碟在哪里。 他的营养补剂和药片要怎么吃,什么时候吃,吃多少,吃了这些要忌讳什么。 这些连果子藜自己都不清楚的事,全都需要问我。 第一天工作结束,她就给我打了电话,问我什么时候回去。 “简直要疯了,你把果子藜照顾得那么好做什么,他现在跟一巨婴似得,除了工作什么都不知道。他说他的过敏源有好几种,但自己完全不晓得是哪几种。” “回头我给你写份清单。” “何必呢。”同事在那边哀嚎,“今天简直一团乱麻,差点把行程都耽误了。果子藜一整天都臭着脸,话都不说几句,我在旁边,胆战心惊。” “习惯了就好。” “根本不可能习惯好吗。都已经分手快三年的前女友,你究竟还要吃人家的醋吃到什么时候。果子藜平时提都不提,就你自己上心。” “你看他在节目里那副深情款款的表现,那是不上心吗?” “那他在节目里表现得满不在乎就正常了?果子藜是个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善良的小孩有这个反应不是正常?” 话是这样说,但心里还是过不去。 他很喜欢的那位已经是过去时,这一点我也很清楚。冷静想想,除了他的生日和圣诞节,他在日常也没有过其他另类的表现,还是热爱工作热爱舞台热爱表演的男孩一个。也会想,至今忘不掉那位,或许就是因为没有全心投入到一段全新的感情中。 所以,休假的第三天就在心里做了决定,如果果子藜先服软,就立马收拾东西回去。 第四天,没有。 第五天,没有。 第六天,没有。 第七天,来自深夜的几通讯息。 “姐姐你还回来吗。” “回来可以吗,没有你的生活工作都变得一团糟。” “今天过敏了,完全不知道因为什么。” “合理的要求都可以答应,回来可以吗。” 很没出息的,自己在深夜哭得像个怨妇,于是第二天一大早,带着早已打包好的行李,直奔了他工作的城市,Y市。 为了避免尴尬,我一到就直接接手了他助理的工作,打算今天工作结束后跟他认真聊一聊。 工作到下午的时候就结束,经纪人问大家晚饭要吃什么。 “不用管我。”齐橹很着急地在换衣服,说:“我要出去。” “去哪?” “约了枕溪,可能要吃完饭才回来。” 正在卸妆的果子藜立马把头扭了过去。 对哦,枕溪曾经是他喜欢的偶像,好像还是好朋友。距离上次出新闻说抑郁症自杀,已经过去三年多时间。 齐橹没带助理没带经纪人,自己一个人打车离开了。其他人一起回了酒店,我跟着果子藜回了他的房间。 “子藜,我们聊一聊可以吗。” 他呆愣愣地站在落地窗前,好像没听到我说话。 我站到他背后,小心地,拉了拉他的手指,问:“我们坐下来聊一聊可以吗。” “对不起。”他说:“我现在头有点疼,可以先让我休息一会儿吗。” 我点头,看着他吃了药上了床,给他拉上窗帘熄了灯,回去了自己的房间。 果子藜好像确实不舒服,连晚饭都没吃,一觉睡到了第二天。 我们第二天就从Y市离开,在E市短暂休整之后,就直接飞到了别的国家准备巡演。 我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才有了跟果子藜单独交流的机会。 “既然知道我喜欢你,还是要狠心地让我做你的助理,每天时时刻刻地跟在你身边照顾你吗?” 能坐下来聊天,也不想多说废话,就直接开门见山地问他:“你是怎么想的呢。” “我没有想谈恋爱的想法。” “是不想谈恋爱,还是不想跟我谈恋爱。” “只是不想谈恋爱。” 知道他在这个上面不会骗人,于是心里稍稍舒了一口气。 “所以你希望我以什么身份呆在你的身边呢。” “我好像没有立场要求你什么,说希望你留在我身边好像是过于自私的想法。所以我尊重你的任何决定和选择。” “你知道在职场上,老板想要留住优秀员工的手段是什么?” 他看着我,没说话。 “升职加薪,许诺有前途的美好未来。”我笑,“可是我不需要升职加薪。所以你能许诺给我什么美好的未来呢。” “你想要什么呢?” “你知道的啊。” “我如果出于别的目的答应跟你在一起,我就变成了我自己最讨厌的那种样子。” “很巧,我也讨厌。” 有点嫌弃这个男人的诚实,但又太欣赏他的坦荡正直。 “所以,可以从今天起,把我当做一个女人来看待吗。不是助理,不是工作人员,不是你口中的所谓姐姐,就是一个……”我想了想,开口: “被你发现了优点的话,也是可以喜欢上的人。” 他眼神空洞地看了我半晌,然后点了点头。 “所以如果有了想要恋爱的想法,我可以是你的第一选择吗。” 三百七十六、爱是卑微(十一) 做了这样的交流后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果子藜的承诺我很信得过。他承诺了不会喜欢上别的女孩子后,我的对手就只剩下他的两位前女友。 秦小姐不足为患。另外一位至今还不知姓名的姑娘,也不再是一座难以翻越的大山。 总相信,时间能够淡化所有的回忆,无论好坏。 时间一天天过着,每天早上都能因为要见到果子藜而带着微笑愉快起床。平时工作结束后,睡觉之前,也会有简单的信息互道晚安。没有工作的时候,约他吃饭逛街也都可以,并且,因为助理的身份,可以大大方方地跟他去一些和正牌女友不可能去得地方。 可以一起去买冰淇淋,买奶茶,可以一起去看电影,去逛街。 不出门的时候,可以让他带自己在家打一天的游戏,享受着大神带菜鸟carry全场的爽快感。然后一起点外卖,配合着爽口的碳酸饮料看最新的综艺哈哈大笑。 会用埋怨撒娇的口吻跟他说今天工作的时候哪个女艺人又在看他,然后就会得到一句:“是吗,完全没注意。” 我出于私心给他买的衣服鞋子他会穿,给他安利的电影书籍他会看,甚至过分一点,要求他和自己在游戏里用情侣头像也可以。 有的时候晚上出门回来,从漆黑小道走过时,拉住他的手也不会有太明显的拒绝。 几乎和普通甜腻的情侣一样。 不知道内情的工作人员甚至就觉得我们是情侣关系,恭喜我的时候,我也没有解释得太清楚。 成员们对我的态度也和之前有了很大不同,说话很客气,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绝对不会麻烦我,尽管我名义上还是助理的身份。 果子藜21岁生日当天的时候,我给他买了生日蛋糕和礼物,问他: “今天可以不跟成员们去喝酒吗。” 他犹豫了一会儿,点了点头,然后和我看电影看到凌晨,回了自己房间睡觉。 为此,我高兴了很长时间,第一次有了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成员们诧异又高兴,看我的眼神都有了很大不同。 偶然听到他们讨论,说果子藜不讨厌和我相处,或许哪天就宣告恋爱也不一定。 我为此高兴了很长时间,心里一直祈祷这一天的到来。 圣诞节的时候有工作,我提前给他织了一条围巾,等工作结束的时候,在成员们的起哄声中挂到了他的脖子上,跟他说:“圣诞快乐。” 他愣了愣,然后笑了,说: “圣诞快乐。” 工作结束后,大家一起去吃宵夜喝了红酒。这大概是,这几年他过得第一个圣诞。 翻过了年,果子藜就快22岁,做了他四年助理的我,也快26。于是心里也在想,最好今年之内能把关系确定下来,然后认真交往几年,在30岁之前可以等到他来娶我。 5月底的时候,偶然遇到了秦小姐。 当时已经很晚,我陪着果子藜去24小时便利店买泡面,出来的时候,迎面就撞上了秦小姐。 她看上去比之前沧桑了一些。 我们双方都愣了一愣,在她的问候声还没出口前,我伸手挽上了果子藜的手臂,跟她说:“好久不见。” 她的眼睛从我的手移到我的脸上,然后又移到果子藜脸上,疑惑地问: “你们?” 果子藜看上去不大想跟她寒暄,于是简单礼貌地问候后就找了借口离开。 当晚,我就收到了秦小姐的联系电话,约我有空吃饭。 第二天就抽了时间去赴约。 我打扮地漂漂亮亮地站在果子藜面前,跟他说:“我要去跟你前女友吃饭,你觉得我穿这身怎么样。” 他抬头看了看,说:“很好看。” “你怎么一点反应没有,不怕我去为难你前女友?” “你不会的。” 我满腔的斗志瞬间烟消云散。 和秦小姐约在了咖啡馆见面,我才坐下,她就问我: “你跟果子藜在一起了?” 我假装看菜单,没说话。 她当我默认,说:“你也够有耐性。” 我笑。 “他对你好吗?”她问。 “很好。” “他也给你钱让你随便花吗。” “我有自己的收入不需要他给我钱。不过他平时送得小礼物我会收。” “你看上去很幸福。” “谢谢。” “你觉得果子藜喜欢你吗?” “不然呢。” “你们牵手拥抱接吻吗?” 我没说话,只看着她。 “他跟你在一起也抗拒身体接触吗?” “你们已经分手了,何必再问呢。” “我就想知道是他自己的问题,还是源于他不喜欢我的原因。” “他不喜欢你。”我果断地说。 秦小姐呵呵笑了两声,提包起身,说: “祝你幸福。” 没意思,我无聊地搅动着咖啡,想自己炫耀的目的还没达到,她就已经离开了。 拥抱牵手接吻吗? 这可以作为攻略果子藜的进度表吗。 看样子我还可以,目前已经了达成两项。 果子藜并不排斥跟我牵手拥抱,尽管都是我主动。 回去的路上,我在想,接吻也可以在条件合适的时候提出试试。如果这个也没问题,我和果子藜也没有还不交往的理由了。 回去的时候,果子藜并不在他自己的房间,找了一圈,发现大家都聚集在方楩那里。 “要不直接打电话去问算了,我们在这猜测有什么用?” “你去问,要是她说没有要出道,你不是诚心让人家难堪吗?” “谁要出道?” 我凑近问了一声,正好,看见他们面前电脑的界面停留在CL的官网上。 身处娱乐圈,这点敏感是要有的。最近CL公司开始在官网上放出他们暌违四年新女团的成员预告,目前已经公布到了第五个。 “枕溪。”方楩无意识地说了这么一声,然后像是泄露了什么似得,忙捂住了嘴。 “枕溪?她不是退圈了?” “嗯,前几年去了CL做练习生。”齐橹回应了我。 “所以她这次会作为CL新女团成员重新出道吗?” “不知道,已经公布到了第五个成员,还是没有消息。” 大家一哄而散,这事就这么搁下。 一周后的同一时间,结束了工作的成员们又凑在一起点开了CL的官网。 “又不是!”方楩恼火的说:“我看我还是直接去问她好了。怎么搞得我每周都这么担心。” “等等。”周意卿开口,“今天公布的成员是不是眭阳之前公开的恋人?” 我凑近看,肯定的说:“没错。” “这位都不是压轴,那……”齐橹小心的出声,“枕溪是稳了吗?” “除非CL还有比眭阳女友还要王牌的练习生放在最后。” 一周后,还是同一时间,还是同一台电脑,还是一模一样凑在电脑前的人。 果子藜一直在刷新,一直在刷新,那最后的预告还是没有出来。 “看这故弄玄虚的架势,应该是我丹没错了。”方楩说了这么一句。 “你丹?”我揶揄他,“你们这么熟吗?” “当……” “出来了。”果子藜冷静地打断他。 视频开端,画面黑了几秒钟后,出现了一个背对着站在悬崖边的红裙女子。 “这是枕溪吗?正脸都没一个,谁知道是谁。” “是。”果子藜很坚定地说了一个字。 那么肯定?我很吃惊,这只是一个远景背影而已。 这个预告一直都没法看清正脸,直到最后几秒钟,水里那张一闪而过的面孔。 “那是枕溪?”还是方楩。 “是。”还是果子藜。 “她现在这么漂亮了吗?” “本来就很漂亮啊。”我说。 果子藜从电脑前起身,让开了地方,没再理方楩再看一遍的要求。 我跟着他离开,跟他说:“没想到枕溪还会重新出道。以前已经达到了那么高的成就,现在还能以新人的姿态出道,是很需要勇气的吧。” “嗯。” “你以前好像还挺喜欢她?听说她比赛的时候你还给她投过票。” “嗯。” “那你当时听说她生病退圈时有没有很难受?” “还好。” 我去拉他得手,开玩笑地说:“你们之前不是有合作,你那时候有没有幻想过偶像成为交往对象这种在小说里才会有的浪漫情节。” “有。” 他回答地这么坦诚我倒是愣住了。 我有点赌气地说:“那你怎么不去追求人家?” 他看着我,很无语的样子。 “对了,我看过你以前和枕溪一起参加的节目,你见到人家就脸红,连话都不敢跟人家说,怎么可能有勇气去追求人家。” 说话间,他已经打开了房门,说:“回去休息吧。” “时间这么早。”我讶异。 “很困了。” 当时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但也没往心里去,可能是在虚幻梦境里沉沦了太久,失去了作为女人的敏锐洞察力。 6月9日的时候,枕溪所在的那支组合举行出道showcase。他们当天有排到凌晨的通告。 方楩一直抱怨,说不能到现场看他丹出道就算了,现在居然连直播也看不了。 晚上结束通告,方楩来找果子藜,说: “我点了外卖,打算看枕溪今天的showcase,你要一起吗。” “不了。”果子藜摇头,无力地说: “我很累了。” 三百七十七、爱是卑微(十二) 第二天借了他的平板收邮件,用完之后,就顺便打开了一个视频APP关心自己追剧的更新情况。 无意之中点进了他的播放历史,看到的第一眼,就笑了出来。 说什么不看很累了,原来昨晚回去后还是把枕溪的showcase视频找出来看了。 男孩子追星都这样吗,口是心非一套一套。 不过,是不是,有点点夸张了? 会这么想的原因,是他有限的播放历史里几乎百分之八十以上都是关于枕溪。 按照时间来看,他昨晚可能一夜没睡,看完了showcase后,又看了枕溪之前的个人预告,MV,还有昨晚提过的,他和枕溪一起参加的那个节目。 也不是有什么窥私欲,就是看见他注册这个视频网站的会员账号来源微博,而这个账号又不是他平时使用得那个。 于是打开了微博,切换了账号。 一个不同于荧幕前,甚至不同于生活中的果子藜赫然出现在眼前。 乱码数字字母组成的微博名,有几百个关注,点开看,全是枕溪以前的站子和大粉。 微博,发了几千条,基本都是转发枕溪相关。最近一条,是昨晚上点赞了一条枕溪showcase的动图集锦。 仔细想一想,生活中或者网上认识的追星少女好像就这样,疯狂地点赞转发。 这么看,有点可爱啊。 可一点开他的原创微博,心就凉了一半。 一百来条的原创微博,时间几乎都集中在了他初恋那个时期,三个多月时间。 说得话都是他的口吻,简单明了大方。但,又太过偏离他平时给人的印象。 很多微博,开头第一句都是:我老婆今天…… 我老婆今天感冒了,声音哑得不得了。 视讯里的我老婆又瘦了。不可以再瘦了,上次抱着都膈手了。 给我老婆买了裙子寄过去,她说太短了,不穿。 完全像是小学生写日记,或者非主流少年在空间写说说,幼稚得不得了。 但看在我眼里,每一个字,都鲜血淋漓。 果子藜和秦玲在一起的时候怎么称呼她。 人前人后都是,秦玲。 称呼我,人前连名带姓,倪影或姐姐。 人后,还是倪影或姐姐。 老婆这种称呼,很难想象从他嘴里说出。记得之前有粉丝当面管他叫老公,他立马就板了脸训斥人家,说这是很*的称呼,不可以这样胡来。所以那时候私底下也取笑他,说这个称呼在现代社会算不上什么。 他当时怎么回答得我。 “如果我没有想要跟对方结婚的想法,我不会轻易说出这两个字。” 当时还觉得他这个人老派正直又浪漫。现在…… 每个字都是从心口剜下的肉。 好在,他的原创微博就结束在了他们分手的前一天。 终于,明天就可以见到我老婆。 这是最后一天原创微博的内容。 很奇怪。 我才来工作没多久的时候就从同事口里得知,果子藜的初恋是被他自己结束的。可是看微博,分明分手的前一天还非常期待着和对方的见面。 果子藜18岁那年的圣诞节,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过看了几条,心里就已经难受得不行。强迫自己关了微博,说服自己那是过去的事,没有在意的必要,然后装作没事发生过的样子,在他身边该做什么还是什么。 只是他的iPad是再也没用过了。 不是不想看,是不大敢看。 8月底的时候,他们应邀要去KS电视台录制一个访问。 乘车从电视台门口经过的时候,发现了超级多举着陌生灯牌的女孩。于是问了同行的工作人员一声。 “这不是枕溪在的那个组合要来录《happy everyone》吗,所以她的粉丝昨晚就来守着了。能理解,和国内粉丝也有四五年时间没见过了。” “枕溪今天要来吗?也在这个楼吗?”方楩问。 “没错啊。” “那我一会儿得去看看她,我跟她也有好几年没见过了。” “估计难。“工作人员说:“你们的时间和她们错开了,等她们到的时候你们已经开录。你们结束的时候她们应该还在录着。” “是有点可惜,不过以后有的是机会。”队长适时地说了这么一句。 下车的时候,我听见方楩问了果子藜一句:“枕溪在KS的这个行程你知道吗。” “知道。” “我就说……” 后来的话就随着走远变得听不清。 果然,我们的工作时间和枕溪她们完全错开。我们进棚的时候,她们还没到电视台。等我们录完一打听,她们那边还没结束。 按照行程表来说,录完节目就该离开。可隔壁节目的导演找过来,说希望他们帮忙录一个新节目推广片。 果子藜答应地很干脆。于是已经在收尾的工作人员又进入到准备状态。重新补妆换衣服,和导演沟通,背台词。耽误了好一会儿,再往录制厅去得时候,《happy everyone》那边的录制也结束了。 方楩一听说,就很高兴了。 我去看果子藜,他倒是没有什么表情和反应。 什么啊,明明在微博上那么喜欢关注人家来着。 他这样反而显得我更加紧张了。 枕溪,那个果子藜在小号里疯狂转发点赞的偶像,那个以前只在电视上看到过的人,马上就要见到了。 走廊就那么宽,我们走过去的时候,她们刚好从房间出来。十多个工作人员包围着她们成员七个,枕溪站在人堆里,就是发光的。 她染了一头近乎浮夸的银色头发,又是大波浪垂到腰后,穿了一身的黑色连体装,更显得一双腿漂亮得不得了。只看背影,像是从二次元漫画里走出来的人。 应该是听到我们这边的动静,她转过了身来,一张画了浓艳妆容的脸藏在银色头发下,熠熠生辉。 真的很感叹,全身被堆叠了那么多夸张的元素,这一不小心,就乡土了。可她本身的脸蛋身材和气质完全撑地住。 在我印象里,枕溪并不是以美貌出名的明星啊,起码四五年前不是这样。现在亲眼看到,才想,原来所谓长得寻常的明星,在生活里也是顶顶漂亮的。 她一直盯着我们,眼里流露出了一种不知所措的可怜迷茫。还是她身边的队友扯了扯她,她才立马反应过来弯下了身。 这是要鞠躬的意思。 果子藜立马就窜到了周意卿身后。好在,方楩立马拉住了她,说: “咱们不兴这套。” 枕溪把头抬起来,笑了。 应该是有点不好意思的羞怯笑容,但因为妆容的缘故,一笑,就妖冶了。 方楩还拉着枕溪的手,看上去像是有满肚子的话要说,但果子藜很不会看眼色地提醒了他哥一句: “要迟到了。” 方楩只能把满肚子的话浓缩成约一会儿的夜宵。 很可惜,连我都觉得很可惜的,枕溪要赶飞机去E市。 这次匆匆的碰面,也只能匆匆地结束。 果子藜从头到尾,都没跟他偶像说上一句话。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心情抑郁地可以,连明天早餐吃什么都不关心了。疲倦地和我告别后,就关上了房门。 之后的几个月,枕溪也有工作要在国内进行,方楩每次都联系她,但都因为双方行程对不准的原因,没有一次成功。 转眼,就到了一年要收尾的时候。各种颁奖礼和盛典纷沓而至,忙得不得了。 以A7现在的地位,曝光率已经逐年开始递减,也就年末的时候,会出现在大众面前稍微频繁一些。而他们每年雷打不动要出席的,只有亚洲音乐盛典这一个颁奖礼。 从果子藜19岁那年他们第一次拿到最佳专辑大奖到现在,他们已经蝉联了3届,奖杯上连续刻着三个A7的名字。今年要出席,也是奔着第四年连霸去的。 他们是先确定了出席,后来才看到主办方公布的奖项入围名单。 A7入围了六项,是入围奖项第二多的艺人。最多的,是入围七个奖项的,枕溪所在那支组合。 连方楩都忍不住说:“才出道半年多时间的艺人,至于入围那么多?我怎么看这有些奖项连听都没听过。” “那是主办方怕CL顾着韩国那边的活动把这边给推掉,所以临时给造了很多奖。这意思就是告诉CL,只要你们来,肯定有奖拿,还是很多的奖。”齐橹开口。 “枕溪应该没有多想参加吧,最佳专辑大奖她都拿过两次了。” “不一定。”齐橹说:“她虽然拿过最佳专辑,但是没拿过最佳新人和最佳女子组合,这次这两项都有提名。” “没拿过吗?”我诧异。 “嗯,唯一一次出席的时候,最佳新人被EJ截胡,佳女被当时的RG截胡,最后只拿了最佳专辑。” “应该会参加的。”齐橹说。 果不其然,主办方第二天就发了shambala会出席的通稿。 而且,主办方也来询问,说今年亚洲音乐盛典二十周年要准备特别舞台和合作舞台,问A7这边有没有合作意向。 三百七十八、爱是卑微(十三) 按常规情况来说,以A7现在在国内和亚洲的地位, 他们现在凡出席表演,都是压轴舞台,完全没有搞特别舞台和合作舞台的必要。 以为经纪人会一口回绝的,但他却答应考虑。 他把所有成员召集在一起开会,询问大家的意向。 “枕溪那边要是也有合作舞台的意向,我们这边再考虑。” 齐橹直接地,给了这么一句话。 亚洲音乐盛典三十周年,主办方很重视了,每一天公布的出席嘉宾都能给人惊喜。 除了已经确定出席的我们,枕溪那边,枕溪的同门师哥,同属CL的Doach,还有现在韩国人气最高的女子组合LTCwatch。与此同时,还有枕溪的前队友段爱婷白晏所在的组合,甘如韩漪所在的组合。这样看上去,这个颁奖礼好像都围绕着枕溪一个人在准备。 果然,这些嘉宾公布的时候,网友的讨论也是关于枕溪和新旧队友的碰撞。 而主办方给我们的回馈是,CL确定的shambala的合作舞台就有两个,和他们师兄的,和竞争对手LTC的。这话的意思是,没有多余的精力准备其他。 所以齐橹也直接说,那就算了。 “当天出席的嘉宾那么多……枕溪那边实在谈不下来,我们承诺给她solo舞台她们公司都不答应,只以组合的形式接了这两个。” “没关系,以后还有机会。” 齐橹再次这么回应了之后,主办方那边只有作罢。 果子藜不在的时候,方楩说:“可惜了,枕溪和果子藜的气场舞台表演风格都很搭,能合作一定很精彩。” “果子藜在她还是主舞的时候就想跟她合作,当年没达成这个心愿。现在枕溪一晃眼成主唱了,主唱兼主舞,定位和子藜一模一样,像是男女翻版。” “不可能的。”周意卿说。 “这两位都是敬业的艺人,要是由主办方联系,合同一签就没什么问题。” 我隐隐觉得他们的话里有什么问题,但又不是很能想得明白。 我私下里去问了果子藜,这次不能跟枕溪合作会不会遗憾。 “不会。” “为什么?” “没有要合作的理由。” 看得出来果子藜说这话不是逞强,至少当时他是真的不觉得有遗憾。 颁奖礼正式开始的三天前,陆陆续续的艺人彩排就开始。A7被安排在了最后一天,去进行他们的压轴舞台彩排。 到得时候负责人抱歉地过来说,前一组艺人的彩排还没结束,希望他们稍等。 “前一组艺人是谁。” “shambala和Doach在排合作舞台,已经进行了一个小时,一直不大顺利。” 方楩眼睛一亮,“枕溪在吗。” “在。” “我们可以去看吗。” “可以的。” 于是我们一群人过去了。才走到安全通道,就听到一个女声透过话筒用英文说“别吵了。” 然后就是一阵杂乱的声音。 走到舞台侧面一看,十多个人,男男女女凑在一起,不像是彩排,倒像是聚众打架。 一个男声用英文说:“我出道这么长时间,一直都这么彩排,这是我的习惯,你管得着吗。” “大哥!” 枕溪的声音从音响传出来,虽然说英文,但确实是她的声音没错。 “我们是整场晚会开场,所有细节都要到位,这些你不在彩排落实,万一现场出问题怎么办。” “我从没出过问题。”还是那个男声,听上去,十分吊儿郎当。 “抱歉。”枕溪开口,“给我们一点时间处理。” 她把麦克一摘,从人群里拽出了一个异常艳丽漂亮的男孩子。 这人我认识,是CL前几年出道组合Doach的主唱,好像叫,Lionel? 她怒气冲冲地扯着那个男孩的胳膊从舞台下来。那个男孩跟在她后面,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她下了舞台才发现我们站在那里。愣了愣,微微点头给我们打招呼,然后脚步不停扯着那个男孩往后台走。 我们和被留下的成员四目相对,好不尴尬。 齐橹问:“这是怎么了。” 她们组合里会中文的姑娘出来说:“关于彩排的意见有点不同。” “会打起来吗?”方楩不知怎么想的,问了这么一句。 那个姑娘笑出了一口白牙,说:“不会的,一会儿就好了。” 果然,没一会儿枕溪就回来了,眼睛泛红,身后跟着那个垂头丧气的男孩。 方楩一下就紧张了,拉着枕溪问她:“你怎么了?” “没事。” “什么没事,像是一幅哭过的样子,是不是被欺负了。” 枕溪好像不怎么想解释,说着没事拉开了方楩的手。 她走上了舞台,她们组合那个叫minor的成员过来解释,说: “我知道你们是好朋友,但是不用太担心。他两经常吵,为一点小事都能吵,枕溪有时候吵不过会这样,没事的。” 我把她的话翻译成中文,好像每说一个字,果子藜的脸就要往下阴沉一点。 彩排重新开始,枕溪把麦戴了起来,音乐响起前,她说: “这次彩排再不过就绝交。” 两组人数一样的男女组合合作的舞蹈,音乐响起的第一瞬就知道是偏性感热辣的表演。 事实上也确实是这样,配合着音乐灯光呈现出的表演,就是很暧昧成人的氛围。 尽管枕溪一身运动打扮还把帽檐压得很低完全看不见脸,但那种气场就是直露的。和他搭档的那个叫Lionel的男孩子,虽然看着吊儿郎当,但跳舞也确实好,而且看上去和枕溪很熟悉的样子,和她互动也完全没有尴尬生疏的样子。 “我的妈呀。”方楩一直在后面咋舌。 “真的是成年了。”齐橹这样说。 “开场就这样,真的是为了炸场子。” 音乐停,导演说这遍彩排OK。 枕溪把帽子取了下来,跟我们说:“抱歉,耽误你们彩排了。” 刚跳完激烈的舞蹈,脸还泛着红,跟我们说话的声音都在喘,脸上还有汗水往下滚。 我作为一个同性看着,都觉得性感漂亮得不得了,想着难怪她有那么多女生粉丝。 她的手机响,她掏出手机看的时候,刚才跟她吵架的那个男孩子整个人蹦到了她的背上,她一个趔趄,眼看着就要站不稳,我赶紧扶了她一把。就是这个时候,那个男孩又从她身上蹿下,快速跑远了。 枕溪一边把手里的帽子往地上摔,一边跟我道谢,然后追着那个男孩子跑远。 我一眼扫过去,几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尤其果子藜。 “这是?”方楩小心翼翼地开口。 “彩排吧,别浪费时间。” 果子藜把枕溪扔在地上的帽子捡起来往垃圾桶里一扔,自己先走上了舞台。 大家都是专业敬业有经验的艺人,彩排不过三遍就结束。 他们才从舞台上下来,方楩就给枕溪打了电话,约她吃饭。 这次成功了,枕溪那边刚好没有工作。 果子藜却说他不去。 “累了,想回去休息。” 他不去,那我也就只能回酒店陪他。 进电梯的时候,遇到了那个叫Lionel的男孩子,只有他一个。 他看到我们,先鞠躬跟果子藜这个前辈问候。 我们一起坐电梯上楼,这个时间里,他问我:“你们和枕溪是认识的关系吗。” “我不认识,但他们是认识很多年的朋友。”我指了指旁边冷着脸的果子藜。 “是吗?”他惊讶了一下,然后问我:“你们知道枕溪之前交往过的男朋友是谁吗?” 我暗自心惊,这个问题我没法回答,只能翻译给果子藜。 果子藜明显愣了愣,问:“什么时候。” “四五年前吧,她刚来韩国没多久的时候。” 果子藜摇了摇头。 那个男孩明显的失望了一下,说:“还以为你们知道,我问了她很多次她都不跟我说。” “你和枕溪是……”没经过果子藜,是我自己关心的问题,我问他: “是交往的关系吗?” “怎么可能?”那个男孩痞笑,“她那种性格不好脾气又臭的女孩子,谁能看的上?我就是眼珠子被火烤过也不可能喜欢她。” 电梯到了他的楼层,他再次鞠躬跟果子藜告别,然后离开。 我把他刚才说得话翻译过果子藜听,他从鼻子里哼了几声,露出了很不屑的表情。 “他不喜欢枕溪,为什么又要问她之前男朋友的事?” 果子藜看着手机,没什么波澜地说了句:“有病吧。” 我看见电梯反光镜里自己瞪大的双眼。 完全没法想象这样的话会从果子藜口中说出。这种带有人格侮辱的词汇平时只有在跟成员们开玩笑的时候才会偶然听到他说,可对方明明是个相对陌生的人。 电梯到了楼层,他盯着手机快步往前走,跟我说:“吃饭不用叫我。” 我拒绝的话还在嘴边,他已经进了房间把门在我面前合上。 怎么了这是? 谁得罪了他? 为什么突然这么反常? 我暗自咬牙,把心里的被忽视的委屈强硬地压下去。 会是因为枕溪吗?心里突然没由来地有了这么一个想法。 三百七十九、爱是卑微(十四) 第二天就是亚洲音乐盛典的颁奖礼晚会。 我让果子藜给我弄到了一张位置不错的观众票。他们入座嘉宾席后,我也去了观众席,想作为一名普通的观众,或者,跟其中一位明星有亲密关系的家属?来参与欣赏这场晚会。 表演顺序是一早知道的,开场旁白后,就是昨天已经粗糙欣赏过一遍的,枕溪的炸场表演。 全场舞台灯光黑了下去,于是观众席里各路明星的灯牌和荧光棒就异常显眼。粗略扫了一眼,今日到场最多的粉丝就是A7,单人是枕溪。 全场一黑,写有“枕溪”和“RV”的灯牌是真的很多。 我左边刚好坐了一个枕溪的粉丝,这会儿还在盯着手机,我问她: “不看舞台吗。” 她无所谓地说:“我丹不可能这么早出来。” “不好说哦。” 右边的女孩儿够过头来,跟我说:“咦,你好像是子藜的助理。” 我看见她手里写着果子藜名字的手幅,笑了笑,说:“是的。” 我的话音刚落,舞台骤然亮起了一束白光,那个叫Lionel的男孩子穿了一身红色西服站在中间。 全场一阵沸腾。 然后又是一束光亮起,他的队友先后登场。 音乐起,一段属于他们的舞蹈表演。 在气氛正热烈的时候,音乐停,灯光暗。 在灯光再次亮起的时候,舞台已经空无一人,后面的LED大门缓缓打开,现场的摄影把一个远景画面给到了全场大屏幕上,7个人并排站在那里,很有气势。 我旁边的女孩一个尖叫,把手里的灯牌举了起来。 站在中间的是她们组合的队长,她的一左一右分别站着枕溪和minor,都是很嘻哈的打扮。 枕溪黑色卷发双马尾,上身是露脐牛仔外套,下身是红色运动长裤。 短暂亮相后,她们伴着节奏走过来,镜头给到枕溪的表情,虽然笑着,但眼里就是很不屑的样子,像是在涂鸦街上嚼着泡泡糖玩滑板的少女。 旁边的女孩子大叫:“我丹太帅了!” 属于她们团的舞蹈表演有大概三十多秒,真的,不愧是CL做了四年的组合,一眼看上去,每个人抬手的高度都是一样。 尤其枕溪和minor这两位,在舞台上就想两团火球燃烧着自己,让你一眼都晃不到别人身上去。 她们的舞蹈结束,脚步声背景音起,刚才退场的Doach再次出场,只见枕溪把身上的牛仔外套一脱,露出了里面同样露脐的无袖T恤,冲着镜头笑得十分sweet。 老实说,之后的表演我都没认真看。现场的反应声太大了,耳边充斥的都是尖叫,震得旁边的水瓶都在晃。还有旁边女生撕心裂肺的怒吼: “闵禹辰!离我闺女远一些!” “我要剁了那个狗贼的手!” “你还敢摸她!你还敢!” 我悄悄地,和旁边的果子藜粉丝一起捂住了耳朵。 当时就在想,也亏得观众席离舞台远,不然粉丝可能会忍不住往上面扔东西。 开场表演结束,我旁边的女孩儿一边哭一边吼: “我老公太帅了。” “老公吗?”我不是很理解地问了一句。 “你没觉得枕溪帅炸天?” 我想了想,说:“是有点。” 我问旁边看着专业录影设备的果子藜粉丝:“刚才的表演你拍了吗。” “没有。” “那你……” “哦,那是我在拍果子藜的reaction。” 我好奇,“这是什么?” “他观看一段表演的面部表情和反应。粉丝很喜欢看这个,所以基本大热的舞台都会拍。” “拍到什么了吗。” “就……”小姑娘翻看着机器,“笑得很诡异啊,从来没见过的反应。” “诡异?”我讶异。 “就……很一直很嘲讽不屑的样子,我要回去跟大家商量一下要不要把这个视频放出来。” 因为我果子藜助理的身份,又实在好奇得不得了,她勉为其难地把刚才拍到视频放给我看。 之前Doach和shambala的单独舞台都很正常,一直都是官方微笑的欣赏。是从合作舞台开始,果子藜一边的嘴角就略微挂了起来,眼神往下沉,高清镜头下,还有嗤之以鼻的微表情出现。 确实一副很不屑嘲讽看不上眼的样子。 联想起他昨天说Lionel有病的那个神情和声气,我之后的表演都没看进去。直到最佳新人颁奖。 我是被一阵尖叫把思绪拉了回来,定睛一看,大屏幕上正在播放最佳新人的入围影片。 颁奖人,就是枕溪曾经的队友段爱婷。 她打开信封,笑着开口:“恭喜啊,shambala。” 枕溪在满场的尖叫声中往台上走,她们队长鞠着躬从段爱婷手里接过了奖杯,枕溪也跟着微微鞠躬。 “干嘛啊!”旁边的女孩不高兴:“干嘛问候段爱婷那个洗脚鸡!她连给你端洗脚水的资格都没有。” 这两家,从比赛起就是势不两立的存在,当年段爱婷家一直被枕溪粉丝压在地上打。没想到现在枕溪重新出道,段爱婷倒多了个前辈的身份。 “我的妈,枕溪哭了!” 还是旁边女孩带着哭腔的尖叫把我的注意力集中到舞台上。 在大屏幕里,枕溪的特写已经是泪流满面的样子。 她没说话,眼神直愣愣地看着观众席,看着她的粉丝,眼神可怜又倔强。 “别哭啊!”旁边的女孩也大哭起来,自说自话:“只是最佳新人而已,有什么值得哭。明年你一定能拿到大赏站在最高领奖台上。别哭啊,出道的时候都没哭,现在哭什么……” 我给了她一张纸巾。 枕溪从她们队长手里接过奖杯,站到了话筒前。 她眼神缱绻地看了奖杯好一会,这个样子让我想起果子藜第一次拿最佳专辑时的表现。 “各位……” 她一张口,她在哭,底下的粉丝也在哭。 大屏幕里的她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滚,看着情绪有点控制不住的样子,一直没法开口。 她的队友搂住她,她缓了好几口气才重新开口: “这一刻,语言好像太苍白,我没法用言语来表达我的心情,但我知道你们懂。最佳新人,是从很早之前就期待的荣誉,现在捧到手里,还是很梦幻。” “枕溪哭起来真是漂亮又可怜。”旁边果子藜的粉丝说:“眼睛生得好,情感传达能力一等一,我要是喜欢她的人,我现在的心都稀碎到没法捡回来。” “谢谢大家。” 枕溪和她队友一个长达十多秒的鞠躬结束了她们的获奖感言。 她们直接去了后台,好半天没有出现在嘉宾席上。 等再出现,就是颁发亚洲人气组合的时候。她们整个组合成员都换了礼服,穿了高跟鞋。 颁奖嘉宾揭开信封,高声说: “亚洲最佳人气组合,shambala,Aurora7,恭喜!” 左右两边的女孩一起尖叫。 枕溪提着裙摆走楼梯的时候果子藜在旁伸手让她搭了上去。虽然其他成员也都有这么做,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就是觉得果子藜特别温柔。枕溪说感言的时候,他就站在她背后看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就是很温柔。 领完奖下来,果子藜先下了楼梯,站在底下冲还在上面的枕溪伸出了手。枕溪看了他一眼,把手搭了上去。 他们要一起到后台为表演准备,其他成员都在女生走下楼梯后松开了手,只有果子藜,一直捏着她的四根手指,拉着她去了后台。 “六年了。”旁边果子藜的粉丝说。 “什么?” “从果子藜第一次公开说喜欢她到现在,已经六年了。” 我喉头发紧。 旁边女孩目光空洞地看着舞台,“他第一次见她的时候连话都不敢跟她说,现在都敢在这样的场合拉手了,孩子长大了啊。” 我苦涩地笑:“偶像嘛!” 女孩偏头看了我一眼,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你是因为助理的身份在替他掩饰,还是完全不称职?” “什么?” 女孩看了旁边还在打鸡血的枕溪粉丝一眼,小声说: “别装了,果子藜和枕溪交往过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之前也都接受了,你装什么啊。” “什么?” 我觉得我眼睛都快要脱框往外跳。 女孩古怪地看着我,估计觉得我还在装。 “果子藜站子站长和大粉都知道的事,你们公司没必要瞒了吧,我们又不会往外说。” 我怀疑自己耳朵出现了问题,又问了她一遍: “你说果子藜和枕溪……” 她一把捂住了我的嘴,训斥:“小点声。” “你说果子藜和枕溪,交往过?” “你不知道?”这下换她惊讶了,“哦,也对,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你还没来。”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 “果子藜不是在节目上说过。” “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时候,还在寻找对方说谎骗我的蛛丝马迹。只要,只要她有一丁点杜撰的漏洞,都能被我敏锐地捕捉到。 “枕溪18岁生日的时候,他大晚上自己定了机票飞去了她所在的城市,但是没有查到酒店记录,当时就怀疑了。后来是他18岁生日当天,他又自己一个人飞了韩国,还是没有酒店入住记录,当时就确定了。” 三百八十、爱是卑微(十五) 我匆忙地从座位上脱离,磕磕绊绊地往后台去,迎面看到枕溪她们换了衣服戴着耳麦往外走。 她看见我,愣了一愣,然后小声问:“你没事吗?” “我?我怎么了?” “脸色不大好的样子。” “没……没……”我慌不择言地说着,避开她们往A7的待机室去。 才到待机室,就见经纪人站在门口,周围一个工作人员没有。 经纪人看见我,很惊讶,然后紧张地说:“你再去跟导演确定一下流程。” “这不是我应该做的事。”我说。 “你……” 他的话没说完,屋里已经传来了队长怒吼的声音: “你疯了是吗!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场合,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事情!” “我不觉得……”果子藜的声音。 “你不觉得什么?你知道现场有多少你的粉丝和枕溪的粉丝,你刚才那样是要做给谁看?你知道她们会怎么想?” “无所谓,她们不是早知道我喜欢她。” 我呆愣着,被经纪人给扯走。他把我安置到一个工作人员休息室,叮嘱我: “马上要领奖要表演,有什么等行程结束再说。” 他离开,帮我把门带上,顿时,有了种这个世界只有我一人的感觉。 我的脑子被千头万绪塞爆,完全理不出一丝丝的头绪。 好半天后,脑子里窜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果子藜那个私密的微博小号。 我打开手机,按照印象搜索了那个账号。 几千条的微博,关于枕溪的资讯转发点赞。 当时初看到时觉得他可爱,暗地里吐槽他这个悄悄摸摸躲躲藏藏的追星狗。 现在看来…… 根本不是什么追星什么偶像,根本没有那么遥远的距离。 果子藜在转发点赞这些微博的时候在想什么? 根本不是所谓的我偶像真好看,而是—— 我老婆真好看。 看到别人不吝赞美之词表达对枕溪的喜爱仰慕时他在想什么? 你们再喜欢也没用,她是我的。 看到别人把枕溪的外表从头夸到脚的时候他在想什么? 她的头发,眼睛,鼻梁,嘴唇,脖颈,她的每一寸肌肤,我都吻过。 换位思考,我在微博上看到他的粉丝夸奖他赞美他,表达对他的喜爱占有时,心里也在暗自窃喜,也在洋洋得意。 当时想什么? 我男朋友真招人喜欢,不过喜欢的人再多又怎么样,他是我的。 尽管他都还不是我男朋友。 他每年生日都哭,是因为枕溪,因为他18岁生日那天,他告白,他们在一起。 他不过圣诞,是因为枕溪,因为那是他们交往99天后分手的日子。 他在耳朵上打了十多个耳洞,是因为枕溪,因为他说分手那段时间总会忍不住想去找她。 他在心口纹身”she doesn’t see me”是因为枕溪。 那首歌怎么唱得来着? 当他从我身边经过时 他是一束光 像是太阳落下的第一缕光亮 从天空中 …… 当他跳舞的时候 他深深的打动了我 ,我微笑着 我看见所有 邻近他的,闪闪发光 …… 他离我越来越近 我不能自禁只有躲藏 如此的无地自容 我的身体,我的声音 有着分界线 我们前进,不顾冲突 但我们自己 似乎不能穿过 …… 有种风姿环绕着她 如此的娇贵 她的生命遍布荣光 她是如此重要以至她不能 这些我看不见 因为他没有看见我 …… 我知道他是一位国王 应该得到一位王后的国王 那个人不会是我 如此的不同于我 他没有看见我 他没有看见我 他没有看见我 …… 字字泣血的歌词,低到了尘埃里的奢求和悲哀。 是果子藜,何尝也不是我自己。 我就这样一直呆坐到了整台晚会结束,我没有看到果子藜领奖,没有看到他表演。 这会儿想,果子藜当初之所以这么想拿这座最佳专辑的奖杯,很大程度应该是希望自己的名字能和枕溪刻在一起。 他可,真浪漫啊。 同事来叫我,说有庆功会,看见我的脸色吓了一跳,问我怎么了。 “没事。” 我打起精神出门。 我倒要看看,还有什么是我之前察觉到但是完全忽视掉的事情。 方楩说约了枕溪吃饭,目光挪到了果子藜身上,问他要不要去。 之前这样的场合果子藜都推拒了。 “好啊。” “我可以一起吗?”我举起了手。 果子藜看向了我,我装作没事地笑着开口,“我也很喜欢枕溪啊。” 最后吃饭的人,队长齐橹方楩果子藜和我。那边是枕溪和她的队友minor,以及minor的男友眭阳。 我们到的时候,她们已经在餐厅里。 枕溪卸了妆,扎了个简单的马尾,看上去就是年轻漂亮的女孩子。 看到她穿了运动服,就想起果子藜曾经夸我穿运动服好看的样子。 听到动静,枕溪把目光从手机上抬了起来,看见果子藜时,明显的一愣,然后尴尬地别过了眼。 更为尴尬的,是我。 我作为什么身份来到这里,和这些正当红的明星一起吃饭。 枕溪很善良,她看到我,拉我去坐她的旁边,小声跟我说: “你现在看上去好很多我就放心了。” 明明比我小了4岁,却很体贴温柔。 我找了借口,说是生理期的缘故。 “是吗?我有时疼起来也很要命。” “那要怎么办?”我问她。 “还能怎么办。”她笑,“忍着呗。” “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会有人一直陪着你,给你泡糖水,给你揉肚子,给你……” 我说不下去了。 “哪有人这么矫情。” “你还不矫情?”坐在她旁边的眭阳听到了,随口说了这么一句:“最矫情的就是你了。” 枕溪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 “听说段爱婷今天在后台为难你了?” “不算为难,就是来我面前嘚瑟了一下。” “你没狠狠打她脸,指着她鼻子说她算是个什么玩意儿?” 枕溪无言地笑,“我为什么要这样,有什么必要。” “你没跟她说,你跟我嘚瑟什么,不知道我是你老……” 眭阳的话没有说完,因为枕溪的一个斜眼已经瞥了过去。 “你说什么。” “没什么。 他们说话的时候,我看到了坐在他们对面的果子藜,他眼睛盯着桌上的花纹,好像完全不在意周围人在说什么。 点的菜陆陆续续上来,方楩隔着好几个人跟枕溪说话,看样子真是关系很好的样子。 枕溪这个时候的电话响,我偷眼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持证人”。 这是个什么称呼? 旁边的眭阳也看见了,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 “究竟你是他妈,还是他是你爹,半个多小时前不是才联系过!你们哪来的这么多话要讲!” “你管呢。”枕溪拿着手机起身,看样子是要到外面接电话。 “挂了吧。”眭阳抓着她的一只手,“一讲又是十多分钟半个小时,等你回来菜都凉了。” “我尽快,你们先吃。” 枕溪一边说着抱歉,一边从众人身边走出了房间。 “你为什么不劝劝她?” 枕溪离开后,眭阳跟她女友说了这么一句。 “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那你怎么不学她时时刻刻给我打电话。” “我时常见得到你,她又不是。而且她也没有时时刻刻打电话,大家都很忙的。” 眭阳又哼了一声,然后把头抬起,眼神就撞上了正对面的果子藜。 我见他露出个匪夷所思的笑容,心里的感觉不怎么好。 “嘿!”他冲着果子藜开口: “枕溪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也这样吗?” 果子藜明显愣住,他旁边人的脸色都不好看,我闭了闭眼。 再一次的事实确定,只是加重了我的苦涩。 “也?”果子藜问。 “半小时一通电话,半小时一通电话,这个世界每天发生的事都不够他们说,腻味到让旁边人憎恶生气的地步。” 连我都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但问出口的是齐橹。 “枕溪有男朋友了?” 眭阳比他还要惊讶,“你不知道?” 齐橹眼神很迷茫。 “别跟我说你们都不知道。” 果子藜又露出了那种不屑嘲讽看不上眼的笑容。 队友们都去观察他的反应,方楩再问: “真的有男朋友了?” 眭阳的白眼翻到天上,“鬼的男朋友。” 这话是什么意思? 旁边的minor赶紧扯了他的袖子。 “是那位Lionel吗?”方楩问。 “你说谁?”眭阳浮夸地瞪大眼,“闵禹辰?他做梦吧!枕溪见到他不锤死他都是好的。” “那是……” “算了,你们不知道就算了。” 眭阳真的太会吊人胃口地说道:“等她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的。我就是见不得她这德行,追她的人那么多,也不知道怎么眼瞎能看上这位,除了钱一无是处的这位。” 他话里的信息量太多,大家都需要消化。 “他们……”果子藜开口,“在一起多久了?” 我真的太没出息,听到果子藜说这话,心里真的会有撕心裂肺的感觉。想他现在是个什么感受,听到前女友,喜欢的人有了新男友的消息,是个什么感受。会不会,比我知道他的初恋对象是枕溪还要来得难过。 三百八十一、作祟 “跟谁吃饭?” 持证人的声音在电话那头略显疲惫。枕溪也心疼他,刚刚才结束在日本的工作回到酒店。 “minor方楩他们几个。” 略疑惑的声音响起,“他们几个。” “还有眭阳,果子藜他们几个。” 这才是她的持证人想要听到的话。 那边“哦”了一声,说:“前男友的聚会。” “这么说可就没意思了。” 那边也不是很在意的样子,立马换了话题,说:“你今天的表演我还没看。” “你也别看了。闵禹辰也没得罪过你,你成天不待见人家。” 刚才跟眭阳说尽快,可前后也说了快十分钟,准备往回走的时候,脑子里突然浮现了果子藜和他那位女助理的脸。 如果没记错的话,是叫,倪影,是吗? 她看自己的眼神很不对劲,她和果子藜之间也很不对劲。 之前以为是男女朋友来着,但是果子藜…… 原本以为果子藜又会跟之前一样避开跟自己的碰面才会答应来吃饭,真是没想到他今天会出现。 在房间门口整理好了表情,然后推开了门。 这门一推开,在座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扭头看向自己。 这是…… “可算回来了。”眭阳说:“我们正在聊你现在的交往对象。” 这个! 大嘴巴! 云岫是普通的男朋友吗? 那是她被法律承认的配偶。 按她现在的工作和身份,这事肯定越少人知道越好,万一哪天被谁说漏嘴…… 枕溪死死瞪着他往座位上走。 “别这么死盯着我啊,多余的我可一句没说。” 方楩呵呵笑,干巴巴地开口:“之前也没听你说过。” “也不是值得特意拿出来说的事情。” “所以在一起很长时间了吗?” 枕溪温婉地笑了笑,“一年多一点点时间。” 她说这话的时候,就见果子藜在看她,目光绝不是听到“一件事”的样子。 头疼。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事情,这顿饭吃得索然无味极了,大家好像都突然开始赶时间,赶着吃完饭然后匆匆告别。 “眭阳!” 枕溪叫住想要偷溜的眭阳。 “为什么跟人说这些?” “我也没说什么。”眭阳耸眉耷眼,“就随口说了一句你有男朋友,大家也都只是随便听了听,反正都是熟悉的人嘛。” “现场不是还有不熟悉的人吗?” 眭阳想了想,“哦,你说果子藜那个助理啊,她不是果子藜女朋友?” “不管是不是,她毕竟都跟我们不熟悉。” “我比较好奇的是,你和云岫结婚的事居然没被岑染告诉齐橹?我今天说起,他真是一点都不知道的样子。” “岑染当然不会说。”枕溪扯着嘴角笑了笑,“她家里人要是知道云岫结婚的事情,只会劝她打消那些伤风败俗的想法。” 眭阳瞪大眼,“她还在妄想啊。” …… “四年多时间,枕溪有男朋友也是正常的吧。” 坐上车,在夜色的掩护下,方楩壮着胆说了这么一句。 “正常。” “那你……”方楩看过去,却也因为黑暗看不清果子藜的面部表情。 “是嘛,你们两各过各的生活,在安全的距离内彼此祝福一下挺好。” “我为什么要祝福?” 果子藜的话让在场的几个人都同时叹了一口气。 “不是,你们都分手四年了,没必要……你自己在节目里也说,希望她天天开心来着。” “你觉得她现在开心吗?” “我没看出她有任何不开心的迹象。人现在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谈简单的恋爱,有什么不开心。” “喜欢的人?”果子藜嗤笑,“你觉得枕溪那样的人会毫不保留地去喜欢上一个人?” 以齐橹对枕溪的认识和了解,确实很困难。 她不是那种会轻易对谁卸下心防的人,当初果子藜都那么努力了,也…… “总之,我会让公司尽量避开跟枕溪有关的行程,你还是保持之前的状态。别打扰你自己好不容易平静的生活,也别打扰人家。” “果子藜!” 下车的时候,坐在另外一辆车的倪影喊了他一声。 “有时间跟我聊一聊吗?” 果子藜安静地看了她好一会儿,点了点头。 倪影在跟着果子藜回房间的过程中,脑子里起码蹦出了上百句话要用作一会儿的开场白。 “你还喜欢她吗?” “你忘不掉是不是?” “你现在抱有着什么想法?” “你想做什么?” “那我呢?” “我算什么?” 每一个,都是现在自己内心所渴求着答案的问题。 可等到真的在沙发上坐下,坐到了他的对面,说出来的话却是: “就这样算了,好不好?” 就这样放下自尊,卑微地,祈求着。 果子藜笑,“为什么你们都要跟我这样说,我并没有想要怎么样。” “可是你……你今天的状态很不对劲啊。你为什么要当着全场几千名观众的面去拉她的手?不要跟我说是出于绅士礼仪的风度,你不是这样的人你我都清楚。” 果子藜仰头靠在了沙发上,闭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半天,才说: “就觉得很近啊。” “什么很近。” “距离很近啊,第一次有她站在我面前我伸手就可以够到她的感觉。在一起的时候也没觉得我们的距离有像今天这样近过。我不需要仰视她,不需要揣测着她的喜好小心翼翼地跟她说话,像今天这样,我把手伸出去,她就搭了过来。” “她有男朋友了!”倪影坚定地,几乎是从肺里,把这几个字挤了出来。 果子藜闭着眼冷哼了一声,“我说了,我没有其他想法,你们不必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我这个事情。” “没有其他想法?” “四年的时间真的可以改变很多。没亲眼见到她之前,我觉得我还是四年前那个人,对她还是四年前那份感情。但其实不是了,四年的时间,什么都会改变,没有人会站在原地。” 倪影含框的眼泪恍恍惚惚地掉了出来,她正在怀疑自己的耳朵,果子藜这话的意思,是完全放下这段感情了吗。 “你……你之前跟我说的话,还作数吗?” 果子藜偏头看了过来。 “如果发现了优点的话,我也是你可以喜欢上的人。如果……如果有了想要恋爱的想法,我会是第一……” “你一直都很优秀,很优秀。”果子藜笑,散发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单纯善良。 “所以……” “我目前还是没有想要恋爱的想法。” 倪影愣了愣,还是控制不住地问了一句:“如果是枕溪。如果现在是枕溪站在这里求着你,跟她交往,你也……” “我为什么要跟她交往?”果子藜打断了她的话,“枕溪也不再是高高在上的人。从我今天拉她手她一直在抖我就知道,她也不是以前那个人。” “你能这样想,就很好。” “我也是会,长大的啊。” …… 明天一大早还有通告,无话可说也不好平白耽误着他的休息时间。倪影跟他说了晚安,从他的房间出来。 原本酝酿的满肚子委屈都没宣泄出来。 能说什么呢? 他前女友的事一早就知道,只不过不知道那个人就是枕溪。按照两人的身份,这种话也不可能说给谁都知道。 现在枕溪有了男朋友,他自己也说没有其他多余的想法。 所以好像,除了自己无意知道这个事情外,什么都没有和之前发生改变。 但,心里还是在不安,不是隐隐的需要花费功夫察觉的不安,就是很显露的,诡异的不安。 第二天再见到果子藜,也看不出他身上任何异样的地方,还是很认真很勤恳地对待工作。和自己印象里喜欢的那个男孩,没有什么区别。 偷偷关注的,果子藜的微博小号也没有再更新任何的动态。最后一条微博,就停留在了亚州音乐盛典的前一天。 打开他的iPad,最近也没再看过枕溪相关。 好像突然之间,枕溪这个人,就从他的生活里销声匿迹一般。 应该是很放心的情况,但女人的第六感就是会无端诡异的作祟。于是比以前还要紧张,几乎要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 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他的前女友秦小姐又找上门来。 不是单纯地想要问候什么,而是,跟他要钱。 以威胁勒索的形式。 所谓的没有公主命却有了公主病,大概说得就是秦小姐这类人。 在跟果子藜交往前,她就是个无所事事待业在家的无业青年。跟果子藜在一起后,果子藜给她钱,满足了她心里对于奢侈生活的欲望和渴望。俗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在跟果子藜分手后,秦小姐也试图交往过几个有钱人。但,对方没有果子藜年轻体面帅气不说,还没果子藜大方。 所以秦小姐染上赌博的坏习惯也没什么意外,因为赌债去跟高利贷借钱也正常。 这次看上去也确实走投无路,所以重蹈覆辙,想要找到一条最为快捷的捞钱途径。 对方就是,今年刚出炉的,艺人福布斯收入榜排行第三位的,果子藜同学。 三百八十二、过期的糖果 果子藜是倪影见过最善良也是最好说话的男孩子。 秦小姐最开始联系他,是以借钱的名义。说了她的困扰,跟他借一笔高达七位数的借款缓急。 果子藜答应了,还没给任何人知道。 可就在他准备给她汇款的时候,齐橹不知从什么渠道察觉了,当即,就没收了果子藜的所有银行卡。 “先不说她有没有还钱的能力。但是能把赌债欠到七位数还借高利贷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货色。你信不信,这钱给她,她根本不会拿去还债,肯定一头扎进赌场,然后一晚输个精光。等被高利贷逼得没办法了,又会找你借钱,这样一次次,以为你是ATM吗?” “这钱不许借,你们当初分手是她自己作死,没有情分可言。” 秦小姐那边没有收到钱,再联系果子藜,是齐橹接得电话,很干脆,也很不留情面地说明了果子藜的立场。 秦小姐挂了电话,没过几天,就又再次联系果子藜,这次是以威胁敲诈的口气。 不给她钱,就把他们当初交往过的证据卖给狗仔。 “你们在一起的时候能留下些什么证据让她卖给狗仔?”齐橹问。 “不记得了。” “很亲密的照片,有吗。” “什么是很亲密的照片?”果子藜佯装不懂的模样问道。 “接吻或者……”齐橹的话戛然而止,自己笑出来,“我也是疯了,你怎么可能跟她……那最多就是一些合照或者聊天记录?” “差不多吧。”果子藜玩着游戏机,看上去完全不上心的样子。 “那随便她去折腾吧。” 想着对方拿不出什么切实有力的证据,所以没采取果断的手段。 确实,跟齐橹猜测得一样,八卦媒体曝出的第一波物料,就是一些合照和聊天记录截图。 照片看上去,说是粉丝跟偶像的合照也可以。 至于聊天记录,因为果子藜不爱发语音的缘故,所以只是文字版的信息,随便找个什么软件都可以编纂。 都不需要公司出面澄清,粉丝自己都不相信。 然而,八卦媒体的后着还在后面,他们相继,爆出了秦小姐当初使用果子藜信用卡shopping的消费记录。 很证据确凿的,也不知道几年前的小票秦小姐是如何保留至今。 这个证据一出,网络上的风评就很复杂了。 曝出来的那几张小票,都是数额较高的奢侈品消费。粉丝觉得,我们那么努力买专辑买你代言看演唱会给你送钱,你却拿着这些钱给别的女人买包。 更让粉丝接受不了的,是相继被扒出的,秦小姐的黑历史。 很明显的,这是一个很物质的捞女,为了钱可以跟比自己大三十多岁的人交往。 说白了,这和被人包养有什么区别。 粉丝不能接受,也不能认同果子藜找女友的眼光。 尽管公司第一时间出来说明,两人只有很短时间的接触相处,还是不能控制住粉丝的倒戈。 都说一个人的终极品味是体现在挑选伴侣的眼光上。秦小姐是个这种德行的人,是否也能间接说明果子藜的品性。 “长得也不好看,身材也不好,学历也不高,看聊天记录果子藜也冷淡得很,所以为什么要交往,为什么要给她花钱?” “我宁愿你找个圈里不出名的小透明也好过这种女人。” “从他刚出道就一路看着他走到如今的高度。说实话,也知道他们这样的人不可能不恋爱,所以也幻想过他会跟什么样的女孩子交往,漂亮可爱聪明懂事的,但绝对不是秦氏这种一无是处满身槽点的女人。” “真的很失望啊。” 果子藜在热搜挂了整整一天,临时取消了当天的工作,所有成员和公司高层聚在一起开会。 现在要怎么办?连专业的公关专家都没有一个较好的建议。 挨晚一点的时候,果子藜的某位粉丝联系了公司,说这事有办法,她们会处理。 “怎么处理?” “大部分人不是接受不了果子藜恋爱,只是接受不了恋爱对象是个这种女人。” 粉丝说了这么一句话,在大家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有另外一家八卦媒体开始爆料,以”果子藜初恋”的标题,放了几张照片。 高清的,背景是游乐园的,穿着情侣装戴着米奇头箍,或牵着手或直接抱在一起的,果子藜和枕溪。 这几张照片一出来,倪影就明白了果子藜粉丝话里的意思。 比起交往过的对象是秦小姐那种满身黑历史不知所谓的女人,不如是枕溪这样高人气高话题度零丑闻曾经被官媒评为时代偶像的艺人。 而且,比起那些言之无味的聊天记录,看不出半点亲密关系的合照以及单方面不要脸的消费凭证,这些照片明显更具冲击力。 18岁的果子藜和18岁的枕溪,身上透着的青春活力生机自信,是会让看到这些照片的普通路人露出笑容的存在。 这些图明显还精修过,虚化了背景,着重表现了小情侣的甜蜜可爱。 果子藜在这些照片里笑得多好看啊,天上炙裂的太阳都没有他来得灿烂。 同样的,嘟嘴的枕溪,不耐烦的枕溪,皱眉的枕溪也活灵活现像要穿透屏幕跑出来。 照片里明显很看出,对于果子藜像树袋熊一样黏糊糊的亲近枕溪是不习惯的,但脸上的表情就是无奈又放纵着,隐隐还透着种傲娇的宠溺在里头。 微博崩溃了。在这些照片公布十多分钟后,崩溃了。 所有人的界面都停留在上一秒刷新的情况,然后再没半点动静。 所以倪影只能去其他的社媒里看粉丝和普罗大众对这些照片的反应。 “所以果子藜在节目里说的人是枕溪?” “我的妈呀,他们两怎么会……” “这两位人设带感啊,人前阳光健气害羞敏感,人后黏糊撒娇忠犬系少年和,人前端庄开朗热情洋溢少女,人后傲娇冷酷slay全场的coolgirl。” “过期糖就不要吃了吧。” “我天!你们去看果子藜第一次上节目,和枕溪一起的那个。他在节目里连话都不敢跟枕溪说,你能想象这些照片里他抱着枕溪撒娇?” “谁也拦不住我站CP。多年以前,你是万众瞩目的巨星,我是仰慕你的小透明。多年以后,你放弃一切从头来过以新人之姿再次站上舞台,而我已经是享誉世界备受瞩目的歌谣前辈。” “我去,你们快去看前段时间的亚洲音乐盛典。卧槽,全是糖啊!” “他两现在要没一腿,我就锯腿!” “看看果子藜看枕溪的眼神,妈呀!” “你们说这些照片是谁爆的?” “果子藜粉丝吧,眼看和之前那个女人的事情态势控制不住,只能把正宫放出来平息众怨。你们看,微博现在都还没修复好。” “果子藜的粉丝现在是个什么反应?” “能有什么反应,一边苦涩难过着,一边又庆幸果子藜的眼光没有跑偏。看这些照片,没人会怀疑枕溪不是真爱吧。” “枕溪的粉丝呢,现在是个什么反应?” “肯定不高兴啊,原本兴致昂扬地准备吃瓜看戏,这一没注意,这把火就烧自己身上了,这会儿都在等着CL公司的说明。” “CL的说明出来了,各位!” “啊,承认了!说是枕溪未出道之前有过短暂的交往相处,并在很早之前就互相整理了关系,现在只是能为对方应援的前后辈关系,请大家平常心看待。” “这是什么意思?CL能不能说人话?” “意思是,交往确实交往过,但早八百年就分手了,早没关系了,希望果子藜和果子藜的粉丝不要再倒贴。” “卧槽,这糖里全是玻璃渣。” “果子藜公司呢,那边怎么回应?” “和CL的说明如出一辙,看来是两边公司商量好的通稿。” “各位!重大消息!果子藜的微博小号被扒出来了,快去围观。” “我的天!” “真尼玛肉麻啊,平时完全看不出果子藜是个这种性子。” “跟女神,跟偶像谈恋爱当然高兴了。” “所以当初为什么分手?他在节目里怎么说的?都是他的错?” “看他的小号,完全不像分了手再没联系的意思啊,亚洲音乐盛典前一天都还在点赞转发。” “就是,那天现场牵枕溪的手也很自然。” “该不会根本没分吧。” “各位!又一个重磅消息登场。几年前的韩国机场,路人拍到的,枕溪和果子藜分别的视频。” “卧槽,就算分手了也请继续在一起吧,这么糊的视频都看出了偶像剧的感觉。” “所以明星在镜头之外接吻也跟拍电影一样?” “放视频那人说就是看他两长得好看才拍的。当时没觉得是艺人,也不认识。” “18岁的恋爱真好啊。” “对比枕溪,果同学看上去对那位秦小姐是根本没感觉了。” “认识秦小姐的人出来爆料说,就是秦小姐倒追上的,不知道什么手段。两人也没在一起多长时间,四个来月吧。” “所以这次的事件警告各位艺人偶像,不是不可以恋爱。看果子藜前后的恋爱绯闻能说明什么?恋爱对象要是是合适的人,公开还能涨粉!” 三百八十三、偏执成性 枕溪炸了! 开始工作前前一秒还在关注着果子藜的恋爱绯闻,等工作结束后,挂在热搜第一的就变成了自己。 微博是崩溃了,那些照片,视频,包括果子藜小号截图都是在其他地方看到。 果子藜的粉丝也是真的狠! 四年多前就拍到的照片,就能有本事一直隐忍不发。要不是这次闹出这样一档子事,这些照片可能都没有见到天日的机会。 很过分了,那些照片。 每张都可以脑补几万字的言情小说,别说粉丝看了不痛快,就是她自己看了也有点古里古怪。 就看这些照片里自己的神态,她当初是真的喜欢果子藜。 所以现在比起粉丝,大众和其他人怎样看待自己和果子藜,和果子藜这段往事。她那个心眼如针尖大小的持证人才更值得关心。 偏偏这个时候,联系不上。 电话不接,信息不回,用他自己特有的任性姿态来表示他对这件事的态度。 人就是这样一个人,还能怎么办呢? 哎…… “果子藜当初……”看到这些照片视频的倪影,真的很难用语言去形容自己的感受。 “为什么和枕溪分手呢?” 就这些照片里果子藜看枕溪的眼神,自然粘着她的肢体动作,真的已经不是可以简单用喜欢来形容。 记得他和秦小姐交往的时候,并肩坐下的时候,膝盖肩膀碰到一起都会让他不习惯,就连情侣间最普遍正常的牵手,也是到了快要分手的那段时期才开始不那么抵触,但也只是松松地,拉着对方的几个手指,那样而已。 可是这些照片里和枕溪…… 被拍到的牵手照片不多,但每一张,都是让看到的人感受到热意的十指紧扣,她丝毫不怀疑,当下被拉着的枕溪肯定发出过很多抗议。因为果子藜牵着她的方式,就像父亲拉着自家闺女走在人贩子猖獗的大街。 当然,牵手的照片不多,更多的,是果子藜像只树袋熊一般贴在她的背上。他自己,和他那个巨大的书包一起,挂在枕溪身上。 在很多排队的照片里都是这样,枕溪安静地站着,他从背后抱着人家,手从脖颈或腰际绕过,丝毫不在意自己一米八几的大个会给人造成什么负担,就那样,把脑袋靠在人家头顶或者肩上,只是看着,就十分负累。 如果这些照片里的男士如果换张脸,换张不那么青春漂亮得,稍微平凡一点的脸,网友应该就不会一直夸可爱稚气单纯。大概,对枕溪的羡慕也会减弱很多。 但是喜欢,也是真的喜欢,透过照片要越出屏幕恨不得被全天下知道的喜欢。 不知道现在在网络前看到这些照片的秦小姐会作何感想,会不会觉得自己那个所谓的女友,所谓的合照聊天刷卡消费记录都只是一个笑话。 果子藜并不是天生就不习惯跟女生相处,你看他抱枕溪抱得那样紧,冲着枕溪笑得有多灿烂,就知道他喜欢一个人,会是什么样。 当然,倪影觉得自己也没什么资格去取消秦小姐,在某种程度上,自己还不如她,起码她这个女友的身份,果子藜是承认的。 “为什么要分手?”方楩露出了迷茫的眼神,想了想,说:“*肯定是吵架,但果子藜真正爆发的原因是察觉到枕溪对这段感情的态度。” “什么态度?” “他觉得在和枕溪的相处中感受不到自己被重视。果子藜一直很骄傲啊,和枕溪的这段感情是他求来的,所以一直都很被动,他觉得要一直以枕溪的喜好为基准说话做事很累。” “那枕溪呢,真的是这样吗?” “以前我也觉得是这样,她不是因为喜欢才跟果子藜在一起,果子藜在节目里也说,是因为善良不知道拒绝才勉强答应的。但是后来她做得一些事,还有这些照片里她看着果子藜的模样,我才觉得我想错了,她跟果子藜在一起的时候,是喜欢他的,只是她,可能没有那么会表达,所以……很遗憾。” “齐橹哥一直说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时间是错误的,那时候两个人都任性又不够成熟,如果稍微再晚几年……” 倪影看着窗外,面无表情,“现在也不晚啊。” 方楩惊恐地看向她,慌忙地说:“已经过去了。” “你看果子藜的样子像是过去了吗?” “他前几年很辛苦,是他的自尊心接受不了自己的一厢情愿,现在……现在应该会释怀许多。” “是吗?”倪影笑,“我跟你的想法恰恰相反。” …… “平白无故给人家造成了那么大的困扰,要不咱们约枕溪出来吃顿饭?”周意卿提议。 “果子藜,你怎么想?”齐橹看向还在打游戏的果子藜。 “我都可以。” 齐橹一下就恼火了,从椅子上蹿了起来。 “什么叫做都可以!这是我们的事吗。枕溪刚出道,现在是事业上升期最重要的时候,现在被迫曝出一段几年前的感情,还是高清*的证据确凿,你知道会给人家带来什么影响?” “她的队友也有正在恋爱的,也还好。” 齐橹呵呵笑,“人家主动承认,和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爆,是两个概念。况且,minor和眭阳是正在交往的情侣,你们是分手了好几年的前任,情况能一样?” “我会跟她道歉。” 齐橹帮忙联系了枕溪,枕溪在电话里一听齐橹的语气,就知道他大概要说什么。 “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当初在一起的时候就有做过被公开的准备,只不过时间晚了几年而已。也不是造谣诽谤,只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被公开而已,我的立场已经通过公司传达,会作为后辈继续支持期待A7的未来。你们,没有一个人有需要向我抱歉的必要。” “你需要说得这么官方吗?” “那好,我本人的意见是,这事就这样慢慢地让它热度下去,我们双方都不要在此期间做多余的事情。” “可是对于粉丝来说,时间并不能让她们坦然地去接受这件事情。” “粉丝接受不接受,时间都不可能倒退回从前,我也不可能每件事都做到她们预想的结果,这件事也不会影响到我的工作和未来前景。”枕溪叹气,“比起粉丝,我现在需要应付得更多的,是来自家人朋友的询问关心,所以我个人希望,不要再给这件事热度。” “哦,对!”齐橹恍然大悟的样子,说:“你是有男朋友的人。” 果子藜把头抬了起来,看向了他耳边的手机。 “没给你和……造成什么困扰吧。” “有一点,但问题不大,能解决。” 齐橹挂了电话,跟果子藜说:“行了,你也不用道歉了,人家说没有这个必要。” “她男朋友很介意吗?” 齐橹眼神一下子凌厉了起来,说:“这不是我们要关心的事。” “他们会因此分手吗?” “他们因此分手你很高兴吗?”齐橹问。 “枕溪一直讨厌不懂事拎不清没有理性的人,他们要是分手,本质上还是性格的问题,跟我有什么关系。” “果子藜,你知道你现在在笑吗?” “我和她分手后没有一段成功的感情,没道理我还陷在过去她却可以开开心心地享受新恋情,这不公平,不是吗。” “所以呢,你想做什么呢?” “我需要做什么?我什么都不需要做啊。”果子藜看着齐橹,“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你现在是枕溪的男朋友,看到这些照片视频你是什么心情?” 齐橹笑,“你是觉得自己年轻长得帅能赚钱还巨红,所以人家就必须把你放在眼里是吧。你就笃定枕溪现在的男朋友没有你优秀吗。” “有没有我优秀不好说,但应该没有比我更喜欢她。我16岁认识她,现在22岁,6年时间,如果枕溪不瞎,我觉得很能说明一些事了。” …… 齐橹很头疼,果子藜好像一夜之间又回到了好几年前,刚和枕溪分手那段时间的偏执状态。 可现在还不如那时候。那时候的他还是隐忍的,心里有个什么想法也不会表现出来,所以大家再知道他开始喝酒,疯狂打耳洞后,也只是装作不知道,选择默默地陪着他。 本来,最近一年的情况都好很多了,身边多了一个倪影,倪影足够喜欢他也足够有耐性,他对倪影的态度也很不一样,在对方的陪伴下,生日也不胡作非为了,圣诞也认真过了,也不在身上搞一些乱七八糟的艺术。 第一次和枕溪见到的时候也还好,就只是独自难过了一会儿,那时候心智还是成熟的。 是从什么时候又开始跑偏? 好像就是亚洲音乐盛典前夜彩排,看到她光彩熠熠地站在舞台上,看到她和旁的男生嬉笑打闹。 再然后,就是知道她有交往对象的事,之后没多久,这些照片就被爆了出来。 他也猜不准果子藜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他也不是要去拆散人家什么,他就是笃定,枕溪自己会跟现在的对象分手。他就是坚信,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还要比他还要喜欢对方。 三百八十四、云太太 值得庆幸的,是果子藜还记得自己作为一个公众人物的职业操守,没有搞出什么让人为难的事情来。 能怎么办呢,成员们商量的结果,只能避免果子藜和枕溪碰面,赶紧把工作提上议程,企图用繁忙的行程来打消他脑袋里稀奇古怪的念头。 要去云氏总部跟云氏董事长和相关工作人员谈之后的合作。 这是一个齐橹非常害怕去的地方,在这之前唯有的几次经验,都是跟着自己那个表姐前去找云岫的麻烦。 云岫的秘书小何把他们迎到了顶层,抱歉地说因为董事长那边的会议出了点状况,要请他们稍事等候。 “没关系,本来也是我们来早了。” 秘书给他们送上茶,就先离开了。 齐橹站在窗前往外看,想起很多年前自己第一次见到云岫时的情况。 当时会觉得这个人不简单,但也没料到他会真的成为云氏掌权人。 这才是年轻有为的典型,也不怪岑染这些年一直跟被鬼迷了心窍一样。 “这地方你不是第一次来了吧。” 成员们或多或少也知道他表姐的一些事,于是现在也半打趣地开口。 “可不是,我对这个地方简直都有阴影,以前每次来都不愉快,今天难得岑……” 话说一半,就听电梯响。 俗话说,白天莫说人晚上莫说鬼。打电梯里走出来的,正是自己刚才提到的表姐—— 岑染。 “齐橹,你怎么在这?” 齐橹头疼地捂住了脑袋,问:“你又怎么在这?” “我来找小岫说点事情。” “你儿子呢?” 岑染在今年年初的时候产下了一个男孩子,现在由她独自抚养。 “在家啊,我……”她也是话说一半,然后像是才看到齐橹旁边的人。 她指着果子藜,惊讶,“呀!你是那个枕溪的前男友!” 果子藜面露尴尬,齐橹立马开口,“姐,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 不知道是不是齐橹看错了,他发觉岑染脸上露出了一个幸灾乐祸的表情。 小何听闻岑染过来的消息,急忙赶了过来。 “岑小姐,你怎么来了。” 岑染脸色骤变,“你叫我什么?” 小何表情不变,说:“那不然,秦夫人?” 在齐橹还来不及制止的情况下,岑染抄起桌上的咖啡就朝着小何的脸泼了过去,嘴上质骂着:“你算个什么东西。” 小何道着谢接过了方楩递过去的纸巾,简单地将脸上的咖啡一擦,表情还是那个表情,说: “岑小姐,我们老板明确说过,没有预约,禁止你到顶层来。” “你没资格跟我说话,叫云岫来。” “请您现在离开,否则我会通知保全!” “我堂堂正正云太太,云氏股东,谁敢赶我走?” “堂堂正正的云太太?”背后一个嗤笑的女声响起,扭头,发现一身贵妇打扮的段爱婷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电梯口。 “您不是改嫁了,怎么还好得称呼自己是云太太呢?”段爱婷款款地走过来,说:“要点脸吧。” 岑染脸色铁青,说得还是那句话,“你算个什么东西?” “云氏旗下艺人咯,给云氏赚钱的人,云岫先生的合作伙伴。” “司马昭之心。”岑染说:“别以为别人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无论我想什么,都光明正大。我又不像某些人,未婚生子,孩子出生到现在父亲都没去看一眼,还好意思以已故丈夫的太太自称?我要是云笙啊,肯定得气得从棺材里蹦出来。” 岑染把手高高扬了起来,段爱婷往后退了几步,笑着看她。 “还以为自己是几年前那个耀武扬威的岑染呢?我可告诉你,你现在动我一根手指我会还你整只手的。你看看你……”段爱婷啧啧出声,“生完孩子真是不行了,胸都快坠到地上了,皮肤完全跟肉分离,你怎么老成这样?看来生活得真是不幸福。也对,你孩子父亲完全不搭理你,你现在活着都是一个笑话。” “段小姐!”被迫面对眼前这一切的齐橹开口,“希望你说话客气一些。” “段小姐。”小何也说:“您来早了,你和我老板预约的时间在三个小时以后。” “没事就来早一些。” 岑染笑:“说什么没事,分明是平时根本没机会来这,只能趁着工作时间来早一些。怎么,以为你老板有空搭理你?” “如果连年轻貌美的我都没空搭理,您又怎么觉得他有空搭理你这个年老珠黄的怨妇?” 岑染这次直接推了段爱婷一把,眼见两人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小何无奈地抽气,头疼得不得了。 好在,电梯又响了一声。 刚结束通告,脸上还带着妆的枕溪出现在门口。 本来满目的愁容在看到眼前的一幕后彻底笑了出来。 “这是怎么了?” 小何赶紧冲着她跑了过去。 “脸上身上怎么回事?”枕溪看了她一眼,问。 小何冲着岑染努了努嘴。 “行,最近有想要的东西吗?自己舍不得买的那种,我让她买给你。”枕溪小声说。 小何也小声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走过去的时候,才发现旁边还坐着A7和他们经纪人。 头疼啊。 “怎么了这是?”枕溪看着岑染,说:“岑小姐,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对小何尊重客气一些?” “那是我的事,你管得着吗?” “好啊,我让小何报警,请警察同志过来瞻仰一下您的这幅尊荣好吗?” “我是小何的上司。” “不好意思,小何没在云氏人事部挂名,她的薪水是我个人发得,跟云氏没关系,跟你更没有关系!” “你!” “小何,回头把想要的东西列个清单发邮件给岑小姐,她要是不给你买,我就找律师起诉她。现在!”枕溪脸色变了变,“岑小姐是自己离开,还是我让保全来请你?” “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这么说话!我是云氏的股东!” “我在云氏说话可能没什么分量,但在这里,我是说了算的。您再不走,我真请保全过来了,何必呢,一会儿闹起来就难看了。” 岑染一跺脚,喊:“齐橹!” “我是因为工作来这里的。” 岑染看着段爱婷,问:“她走我就走!” 枕溪看向段爱婷,“请问你又是因为什么到这里来?” 小何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哦,那就请你三小时之后再来吧。” “枕溪,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 “你又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段小姐。” “我是因为工作来这里,你又是因为什么?你有什么资格到这里来。” “满口你你你,一点教养都没有。不指望你用尊称称呼我,说话稍微有点礼貌是可以的吧。” 枕溪偏头跟小何说:“让保全上来,把段小姐一起请走。告诉他们,今天就给我在电梯装锁,以后不许这些莫名其妙的人上来。” 段爱婷惊奇地看着她,“你疯了吗?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还有,枕溪,我现在是你的前辈,你拿什么口气在跟我说话。” “不好意思,我现在非工作时间,和你没有前后辈的关系。至于我拿什么身份站在这里跟你说话?云氏的股东,董事会成员之一,可以吗?” “股东?董事会成员?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多了!” 说话的这会儿,保全接到命令过来,喊了一声:“云太太。” 岑染和段爱婷一起转头。 枕溪笑,“人家喊云太太,关你们什么事?” 保全径直冲着她走过来,又喊了一声:“云太太!” 问她:“有什么吩咐?” 枕溪挥了挥手,“请这两位女士离开。” “云太太?他为什么叫你云太太?”段爱婷问。 “你觉得呢?”枕溪笑着看她。 “哪个云太太?” “整个云氏能有几个云太太?云氏只有一个董事长啊。” 又是一声电梯响,这次出现的正是云氏董事长,跟在他旁边的是李河和李快。 枕溪脸色难看起来,说了一声:“乱七八糟。” “请两位女士离开。”枕溪又说了一遍,然后越过云岫往电梯走。 “云岫!” 段爱婷还深情缱绻地站在原地看着他。 “请段小姐离开。”云岫说道。 说话的这会儿,枕溪已经自己乘电梯下了楼。 “枕溪她……”段爱婷开口。 “你私底下怎么称呼她我不管。但在职场,在我面前,希望你使用礼貌称呼我太太,她也是你的上司。” 岑染笑了一声,先走了,段爱婷随后被保全拖了过来。 云岫看了一眼旁边的A7,说:“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我们现在开始?” “你和枕溪……”齐橹开口。 云岫整理着手上的袖扣,头也不抬。 “我和枕溪怎么了?” “你就是枕溪现在交往的人?” “交往?”云岫笑,“现在的年轻人习惯这样说话?我们一般都说,是被法律承认和保护的夫妻关系。” “夫妻?”果子藜开口。 “结婚证上写持证人,户口册上写配偶,要这样说明,也可以。” 三百八十五、童话故事 “枕溪,你给我站住!” 前脚还没从云氏大楼迈出去,后脚就被追上来的段爱婷喊住。 枕溪看了眼时间,回头面向她。 “你跟我解释一下。”颐指气使的模样,说着不容拒绝的话。 “我不觉得我有任何需要跟你解释的必要。” 段爱婷伸手就上来扯她,被旁边的保全拦开。 “你和!”段爱婷眼眶发红,看上去像是在努力克制住失控的情绪。 “云岫,怎么回事?” “我和我先生怎么了?” “先生?” 枕溪偏头看着她,看着她一颗没控制住的眼泪滚落下来。 这会儿的时间,岑染也过来了,看着段爱婷,露出嘲讽的笑容。 “这怎么还哭上了?” “你早知道是不是?”段爱婷转身,把矛头和怒气指向了她。 岑染偏了一下头。 “那你怎么还敢堂而皇之地到这里来找云岫,你怎么还敢出现在顶层,你抱着什么样的目的,你说!” “可能只是单纯因为不要脸。”枕溪开口。 岑染愤怒地瞪视着她。 枕溪又看了一眼时间,说:“我最多只有20分钟时间。” 段爱婷拽着她,去了云氏的一间小会议室。 “什么时候的事?” “你指什么?”枕溪靠在椅子上,眼神随意地看着手指。 “恋爱?还是结婚?” “你们真的结婚了?” 枕溪点了点头。 “怎么可能!”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枕溪笑,“你肯定觉得是我死皮赖脸缠着他,他没有办法才答应跟我结婚的,是吗?” 枕溪也看向岑染,“你也这样觉得吗?” 岑染不言语,只是看着她。 “这些话要是由我来说就是炫耀了,但我不说,你们又会自己脑补一些有的没的。正常情侣结婚应该有的,除了因为时间不凑合没有举行的婚礼外,其他程序都很完善。” “你确定云岫是因为喜欢你才跟你在一起的吗?”段爱婷还是一脸不相信的样子。 “不然呢。”枕溪摊手,“他堂堂云氏董事长要为了什么跟我结婚?你以为是电视里演的奉子成婚吗?” 她这话一出,两人的眼睛都朝她的肚子看过来。 枕溪笑,“抱歉啊,不是这样的。就是经历过正常的暧昧恋爱吵架分手后,经过认真考虑后,选择的结婚。” “所以!”枕溪严厉的眼神扫了过去,“不管你们对我先生之前抱着什么样的心思,当然,我也阻止不了你们未来还会对他抱有着怎么样的心思。只不过,只要他还是云氏董事长一天,云氏顶楼的大小事情就还是我说了算。今天这样的事,我不希望再发生。” “你真把你自己当云太太了?” “云岫姓云,我嫁给他我当然是云太太。你们要是觉得自己有手段可以介入到我们之间你们都可以试,要是真有本事,就把我从云太太这个位置上撵下来。没本事的话,就规规矩矩地对我礼貌一些。” 枕溪起身,“不好意思,还有通告,先告辞了。” 枕溪前一分钟从云氏离开,马上,紧接着走出来的就是A7所有成员。 李河亲自送着他们下楼,经纪人很抱歉地说:“耽误到云先生时间,希望下次有机会再……” 李河替他们开了门,说:“这是自然。” 果子藜才坐上车,就问了一句:“这是真的,还是他随口说了骗我。” “真的。”齐橹咬了咬牙,“我问过我姐,她说她一年多前就知道了。” “什么时候的事?”果子藜捂住了脸。 “去年年初吧,具体时间不清楚。” “我得去找枕溪。”果子藜开口。 “算了吧。”方楩握住他的肩,“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再问也没意义。” “当然有意义!”果子藜吼出了这么一句后,一颗眼泪滚了出来。 他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把泪水擦去,“我需要她告诉我,我这样,算什么。” …… 结束了通告已经快到晚上十点,身子脑袋都很疲累,但却没办法回去休息。 手机停留在了短信界面上,上面是来自四年多时间没跟她联系过的,果子藜的信息。 “我希望跟你聊一聊。” 之前也猜想过,知道了她和云岫关系的果子藜,或者方楩他们几个肯定会来找自己询问,只是没想到,这个约谈会来得这么快。 果子藜给她发了地址,看上去是个住宅小区,实际到了后发现,确实也是个住宅小区。 她在楼下看到了果子藜的助理,那个叫倪影的姑娘。 倪影看到她,快步走了过来,直接问她:“听说你,结婚了?” 枕溪点了点头。 因为要去云氏聊工作,所以她今天没陪这个行程,没想到的是,出去了不过一两个小时,大家就集体回来了,而且,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了一副大祸临头的样子,尤其果子藜,从没在他脸上看到过如此接近绝望的表情。 他把房门一摔,把所有人都隔离在了外面。 这一打听,才知道他这样反常的原因,是今天在云氏碰到了枕溪。 碰到枕溪有什么奇怪?她也不是去不得那里。 “云氏的工作人员,特别是云岫身边的秘书,对她毕恭毕敬,一口一个,云太太。” “云太太?她交往的人是云氏现在的董事长吗?” 方楩一脸颓丧,说:“不是交往,是已经结婚的关系。” “我们一听说,就知道今天的事情聊不成,赶紧取消了工作把他带回来。” 倪影吃惊到了极点,“你是说,枕溪结婚了?嫁给了云氏现在的董事长?” “没错。” “那位……”倪影在脑海里搜索了半天关于云氏董事长的资料,只能找到一些只字片语,对于对方的音容相貌,全都不了解。所以听到这个称呼,想当然的会觉得那是一位和枕溪年纪悬殊过大的成熟男人。 脑子里一下就蹦出了眭阳曾经对对方的评价—— 除了有钱一无是处的男人。 “枕溪,枕溪怎么是,那样的人?” 齐橹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让她赶紧到网上搜索。 只看出席活动的照片,就是活生生的西服广告模特,外貌没有丝毫话说。看年纪,只比枕溪大了四岁,现在还不满三十,已经是国内最大娱乐集团的董事长。 这样的人和枕溪站在一起,有种微妙的违和,可又很能让人接受并认同。 也不知道这样的男人,和她之前想象中的那类男人,跟枕溪结婚,哪一个更让果子藜接受不了。 “有句话可能会很冒昧,但我还是想问,你和云董事长结婚的原因,是什么?” 枕溪偏头看她,反问:“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我想努力说服我,你不是那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贪图权势和富贵?” 倪影没说话。 “我能理解你的想法,成年人总是不容易相信童话。云岫之前还是我的老板,老板和旗下艺人在一起并结婚好像是会引起太多有关成人向的遐想,尤其云先生还特别优秀,于是大家会脑补出大段大段的,我的上位史,是吗?” “是这样吗?” 正好电梯到,枕溪笑了笑,问她:“你相信童话里灰姑娘跟王子在一起的故事吗?” 倪影摇了摇头。 “我也不相信,所以我和云岫并不是这样的故事走向。” “我13岁认识他,16岁跟他在一起,17岁分手,21岁嫁给他。十年,初恋。这样的说明会不会更有说服力一些?” 倪影微微张嘴看着她。 电梯到了楼层,枕溪走了出去。 倪影带她到了果子藜的宿舍门前,枕溪望着面前的门,问她:“我好好跟他沟通的话,他能理解吗。” “不知道。” “我以为你很了解他。” “我曾经也以为我很了解他。” 枕溪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敲了门。 门开了,果子藜一眼没看外面站得人。他只是开了门,然后就埋头往里走。 枕溪站在门口,看向倪影,意思是,你要陪我进去吗? 倪影摇了摇头,帮她带上了门。 枕溪走进去,发现空气中有酒精的味道,光线暗得没法看清脚下。 她自作主张开了灯,然后看见了客厅桌子上摆放的酒瓶。 果子藜坐在电视机前的地上,手里握着游戏手柄。 “你要打游戏吗?”他问。 “我不是很会。” “我可以教你。” “我不会这个也是可以的。” “以前交往过的女孩子,靠近我的女孩子,看到我玩游戏的时候,都会主动问我,可不可以教给她们。” “我已经过了爱玩游戏的年纪。” “你以前好像因为我总玩游戏说过我幼稚,我那时候想,你不喜欢,我以后就少玩或者不玩。” “我没有不喜欢。”枕溪缓缓地开口,“你的人生用不着我来指手画脚,你喜欢什么都可以,没人可以干预。” “那时候也因为这个判断,你其实对我没有那么喜欢,因为你不是很想参与我的生活,你没有半点想要讨好我的意思。那个时候完全不理解不明白,真的太幼稚。” 果子藜仰头,用一种病危幼犬渴望生命的眼神看她。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你是喜欢我的。” 三百八十六、星辰大海 枕溪在他旁边盘腿坐下,问他:“你喝酒了?” 果子藜点了点头。 “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会跟奶制品和高糖分饮品打交道。” “你觉得喝酒不好吗?”果子藜小心翼翼地,问她。 “不啊,你的人生你自己做决定。” “你喝酒吗?” 枕溪摇头。 “你还是觉得喝酒不好。” “你觉得抽烟的女生怎么样?” “我不喜欢这样。” “对啊。”枕溪从包里把烟盒掏了出来,“可我抽烟。也有很多人跟我说过不喜欢我抽烟,但我还是抽了,我觉得我的人生,我的身体,我的健康由我自己来把控就可以。我不会为了迎合任何人的喜好去强行改变我自己。” “就算你……云岫跟你说他不喜欢你抽烟,你也听不进去吗。” “他不在这个方面管我。” “那你呢,你有不喜欢他做得事情吗。” “老实说,我和他的心智都在三十岁以上,我们彼此都很知道怎么样舒服的相处,年轻人互相约束的那一套对我们来说,不是很适用。” “你是因为这个才嫁给他的吗,因为他的心智成熟,因为他不会粘着你对你提出无理幼稚的要求,因为和他相处起来很舒服?” “不是。” “那……” 枕溪把烟点燃了,看着它燃烧,但是没抽。 “你如果有一天和人结婚,会是因为什么。” “和别人结婚吗?”果子藜笑,“我没想过。我从18岁生日那天起,就只觉得我会娶你。哪怕是分手之后我也这样想,我们到外国巡演,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我会先去看教堂,这么多年来,我收集了很多美丽漂亮教堂的照片,总觉得,有一天会拿给你看。” 果子藜说着说着,哭了。 枕溪用手背给他擦了泪,果子藜抓着她的手,把脸埋在了她的掌心哭。 “别哭了。”枕溪说:“你现在是大明星,不可以喝了酒就这样。” “你知道……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吗。” “你知道,我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吗?” 果子藜拉着她的手去摸他的耳洞。 “你知道弄这些的时候,有多疼吗。” 果子藜把衬衫领口往下扯了扯,让她看胸口的纹身,问她: “你知道我让师傅把这句话纹上去的时候在想什么吗。” “你什么……” “都不知道!” “我每年生日,都难过得要死,大家送我蛋糕,给我唱生日歌,我只会想起18岁那天在韩国,我半跪在你面前,祈求着问你,可不可以跟你在一起。” “我都不敢过圣诞,一到圣诞,看到情侣手牵手走在一起,我就会想起那天冰冷的大雨,你坐在我面前哭的样子。你如果……你如果有看过我微博发得内容,你就该知道这些年,我过得怎么样,我有多喜欢你。” “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跟别人结婚,你怎么可以嫁给别人……你这样,要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枕溪,我以后要怎么办,我的未来,我的下半辈子要,怎么办?” “对不起。” “我才不要对不起!” “你要的,我都可以给你,比他给得更多。你不喜欢我玩游戏我就不玩。不喜欢我赖床我也会改。你不喜欢我管你,只要你不说,我就可以不问。你不想见我,我就消失。我给你足够多的空间,给你足够多的尊重,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全部都可以给你,我那么喜欢你,我什么都可以迁就你。” “子藜啊。”枕溪叹着气摸了摸他的头,“喜欢一个人不是这样的。你跟我在一起不开心,单方面的迁就迎合会很累。你现在是高高在上的大明星,有千千万万的人喜欢你,我只是,只是这个地球上渺小到不能再渺小的一个人,比不上你自身的光芒耀眼。” “你才不是这个地球上渺小到不能再渺小的一个人。你是我的全世界,你就是我的全世界。” “我是一个自私且恶毒的女人。你以前不是抱怨过我不主动联系你,不在意你每天过得生活。” “我现在能理解……” “不,你不用理解,那样做的原因并不是因为我本身就是那样的性子,就只是,我不够喜欢你,而已。” 果子藜惶恐地抬头看她。 “我现在每天至少也会主动给我先生打三四个电话,我也会把我每天吃了什么喝了什么见到了什么人遇到了什么事主动说给他听,我也会迫切地想要分享他在当天的喜怒哀乐,我也会想参与到他没有我存在的生活里去。我就是这样自私,不止自私,还恶毒,不值得你喜欢。” 果子藜还是呆愣地看着她。 “也不怕跟你说。我13岁就认识云岫,那时候他还不叫这个名字,我认识他的时候他一无所有,是多花几块零用钱都会被骂的程度。我从那个时候就知道我这辈子都得对他好,只要是我能力范围内的,他要的,我都会给他。我们15岁的时候分开,17岁的时候再见面,然后在一起,彼此都是对方的初恋。你记得我们第一次合作拍广告,那个时候我就和他在一起。” “这段感情没有维持多长时间,之后因为误会吵架分开,闹到最不可开交的时候,就是我选择退圈的时候。大家都好奇,一向开朗努力的我为什么会突然因为抑郁症割腕自杀。割腕是真实发生的,我现在手腕上的疤痕还能看得见,但不是因为抑郁症。我那个时候迫切地想要离开他,那种偏执的程度已经到了疯狂的地步。割腕,是想和他分开,在我家,当着他的面,自己拿刀一刀划下去的。” “因为这个举动,他选择了放手。之后的事你都知道了,我报考了韩国的大学,只身去到那里求学,然后加入CL做练习生。” “中间发生的事情省略不提。我和他结婚也是突然的,我外婆前年冬天的时候得了唇癌,在进手术室之前想看到我结婚成家有人照顾。我在医院买了瓶威士忌,全部喝完后跑到云氏大楼找他,问他可不可以娶我,跟我结婚。” “所以第二天就去领了结婚证。跟你说这些,不是想说明当时的我有多着急,有多慌乱,或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类。当时想到结婚,脑子里就只想到了他一个人,尽管之前……尽管之前已经闹到了老死不可往来的地步,当时分手的时候也说,这辈子都不要再见。但是真到了要结婚,唯一想到的人还是他。那时候才觉得,我对他的感情,可能比我自己所感知到的还要厚重许多。我跟别人,从来不说我和他结婚的经过,我说的是,自由恋爱自愿结婚下的结果。” “我丝毫没有想过我会和他分开。反而,我想到十年后,二十年后,三十年后,六十年后仍然和他在一起,我会高兴地笑出声来。我和云岫在一起,固然有这样那样的客观理由,但最主要的,还是我爱他。” 枕溪把眼神移到了他的身上,“你现在能明白了吗,我骨子里,是个多自私刻薄的人,我不会因为你喜欢我,就勉强自己把给云岫的爱,分一份给你。” “我不会和他分开,死也不会!” “子藜啊,人生还长,日子还是要过,别预判自己的未来。你的以后,你的未来,你的下半辈子,不应该局限在我身上,甚至不该局限在爱情上。天气预报尚且不能准确预判明天是否有雨,你又怎么能知道自己以后会活成什么样子?“ “你那么年轻,你现在的成就已经好过这个世界上的无数人。未来你可以任性,喜欢就跟人在一起,不喜欢就算,活得高高在上,你值得被人仰慕。你以后会遇到,或者已经遇到了一个很好的女孩儿,她足够爱你,她会包容你所有的不足和缺点,会努力参与到你的世界,会以你的喜怒哀乐为生活的重心和基准。当然,前提是你也得对人家好。” 枕溪又摸了摸他的头,“希望你,不会再遇到像我这样的人。” “如果……如果四年前我们没有分手,现在和你名字一起被写在结婚证上的,会是我,对不对?” “没有如果!”枕溪坚定地说:“子藜,没有如果!发生的就是发生的,过去的就是过去的,可以回头看,但是不能走回头路。人,都是要向前看的。” 枕溪站起身来往门口走,最后想了想,说:“我会换号码,你也把我的联系方式,删了吧。” “不要……不要再在喝醉酒之后给我打电话哭了。” “以后,也别再因为不开心喝酒。你才22岁,有更广阔的星辰大海等待你去探索,那时候你就能明白,我真的,真的,太渺小了。” 枕溪替他关上了门。一出门,就看到等在旁边的一大堆人。 “该说的我都说了。”她开口,“你们也别太担心,不涉及生死的事,不算什么。还年轻,过段时间,就想通了,想通了,就好了。” 三百八十七、成年人的交往方式 齐橹说送她回去,这会儿的时间太晚,她一个女孩子不安全。 “不用了。”枕溪说:“云岫来接我,我今天得回家。” 齐橹送她下楼,问她几年前在见过岑染和段爱婷为了云岫争风吃醋撕扯着头发打架后,怎么还能够毫不介意地跟云岫结婚。 “不是不介意,那次我和眭阳,你和你姐撞见云岫和段爱婷那次……”枕溪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那会儿我和云岫就是在交往的关系,那之后没多久,就分手了。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不介意,只是当时就介意过了,并且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现在再说这个事情,就很没意思。” “这么多年我算是看着我姐一路走过来的,也知道她和云岫……不是想要挑拨你们什么,就我了解到的,确实是我姐一厢情愿并使用了一些过分偏激的手段,云岫从头到尾都没承诺过她什么。我姐总说,云岫现在功成名就的勋功章上至少有她一半的功劳,但实际上,云岫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跟她的关系不大。” “那是!”枕溪半开玩笑地说:“他初期的江山可是我打下的。” 马上就到地下车库,齐橹问她:“你喜欢云岫什么?” 枕溪吃惊,“你是第一个知道我和他结婚后问我喜欢他什么,而不是为什么要跟他结婚。” “你太有主见。除了喜欢,我想象不到会有其他胁迫你嫁人的理由产生。” “喜欢他什么?老实说我连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都不知道,所以这个理由,也没有那么具体。” “我知道了。” 枕溪看到了熟悉车牌的车子,她冲着齐橹摆了摆手,“回去吧。” “你们,会举行婚礼吗?” “会吧。但是最近几年应该不可能。”枕溪笑,“你放心,真有那天一定给你寄请柬。” 枕溪拉开后座车门,发现今天开车的居然是云岫本人。 她默默地,坐到了副驾驶上。 “没哭吗。”云岫看了她一眼,问道。 “我为什么要哭?” “正常程序,不该是聊起过去的事情,懊悔难受,他哭你也哭?” “你也说了是过去的事情,满打满算都快五年前的事情,我和他为什么不可以平静地聊。” “果子藜看着就不是成熟理性的人。” “但我是!” 车子启动,枕溪扭脸去看他。 “老实说,我有点get不到你生气的理由。” 云岫挂起了一个笑脸,“所以,我作为你老公,在看到那些照片视频后要依然笑脸相迎吗。” “有情绪我能理解,但是生气到几天不理人,不接电话不回信息。今天要不是我主动到公司找你,你还打算避我到什么时候?” “我应该有可以生气的权利的,是吧。” “你不是知道我之前有跟人交往的事情,为什么还这么大的反应?” 不是出于要吵架的目的,关于这一点,枕溪是真的好奇。 “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云岫找了个地方,把车子停了下来。“我以为,是无聊时候随便诞生的产物,是对方一厢情愿奢求后的结果,实际上,你们没在一起太长时间也证明了我的这个推测。但是那些照片出来的时候,我才知道,哦,你们是因为彼此喜欢才在一起的。” “如果按照你说的那样,是无聊时候的产物,是对方奢求的结果,那我成了什么人?” “枕溪!”云岫看她,“那段时间,你和他交往,开开心心去游乐园的那段时间,是我最难过,最生不如死的时候。每晚,我都需要服用超过正常剂量的安眠药物才能入睡。我每天公司和住宅两点一线,活得像是行尸走肉。那个时候也会想,你是否会跟我一样难受。但你不是的,你看你在照片里,多开心。” 枕溪疲惫地捂住了脸,说:“现在再来说这些,真的,没有意义。你希望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答案呢?除了会引起争吵,没有别的意义。” 云岫看了她一会儿,说:“对。” 然后启动了车子,送她回了酒店。 枕溪也没问为什么不回家。她今天早上四点起来化妆,七点就开始跑通告。中午难得有几个小时的休息时间,急忙就跑去了云氏找他。之后又是繁忙的通告,一直进行到晚上十点,之后去找果子藜,一直聊到凌晨两点。现在,已经超过了凌晨三点。马上,六点的时候,她又要化妆准备通告。 她现在就是满肚子的委屈想哭,也因为疲倦的身体无法哭出来。 她默默打开车门,下了车。她跟云岫说: “我下个星期一要去韩国。” 云岫点了点头,让她回到房间给他发信息。 她疲累地回到房间,瘫倒在床上就没法起来,她给对方发信息,说了一声自己到了。 那边没有回复,之后一段时间,直到她离开这片土地去到韩国,他都没有主动联系她。 她也没有那么厚的脸皮还像之前一样每天跟他絮絮叨叨说许多事。跟对方联系,也是因为工作生活上的事情,她把信息发出去,对方把信息回复过来。 就事论事,豪不掺杂个人感情的交流。 这次去韩国,是为了准备下一张专辑的发行。通告是减少了不少,但她们耗在练习室的时间开始增多。 有的时候,早上八九点去到练习室,要到晚上十一二点才结束。打开手机,没有任何一条来自云先生的信息,有没有任何一通来自云先生的电话。 她现在能理解,当初果子藜跟她分手控诉她时说得话—— 忙碌了一整天,怀抱着期待的心情打开手机,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但是她和云先生不是普通的情侣关系,吵架了,可以随意地把分手挂在嘴边。只要有一方不想结束这段感情,矛盾就会有缓和的可能。 她和云先生都不会把分开离婚这种话说出来,各自生闷气,好像谁也不愿意先妥协。最关键的,是这件事好像很难沟通。那是发生过的事,没法解释。就跟她没法解释地球为什么是圆的是一样的道理。 能讨论,但她不能把事实扭曲成对方乐意接受的结果。 她期望着云岫能自个想清楚其间的关系。可能,云岫也在期待着她给一个能成全他自尊的结果。 就,很麻烦啊。 在这个她每天都很焦虑烦躁的日子里,枕全居然还给她打电话找不痛快。 “晗晗在T市出了点事,你马上过去!” “死了吗?”她问。 “你说得是人话吗,她是你妹妹,亲妹妹!” “她没死都不算是事。等她死的时候再来通知我,我一定抽空去参加她的葬礼。” “你真的不是人!” 和枕全通话后没多久,云岫给她发了信息。 “枕晗在T市被人切掉了两根手指,现在住在医院。” “枕全跟你说得?不用理他们!” “这次闹出事的原因不体面。枕晗四处宣扬她是你的妹妹,放任不管,会把媒体吸引过去。我会去处理。” 枕溪暗骂了一声晦气,也还是跟公司协调了时间,当天订了机票直飞T市。 她也没跟云岫说,就想着去了能遇上。 等到了医院,一推开病房门,在里头看见的,除了病恹恹的枕晗,居然还有一个熟人。 “何媛?” “枕溪?” “你怎么在这?” “你怎么来了?” 她们两异口同声地开口。 枕溪的眼神瞄到了床上的枕晗,“来看看她死了没。” “也是偶然得知了枕晗住院的消息,所以过来看看。” 枕溪站在床边看枕晗,见她右手被纱布紧紧缠住,脸蛋比她上次见她,老了很多。 “怎么就沦落到被人切手指的地步?这是得罪了谁?”枕溪幸灾乐祸。 “你管得着吗?” “我当然管不着,你还以为我来这是来探病?你没死我还真是有点失望呢,哎!” “怎么说我也是你妹妹,我要是出了事,你以为你能独善其身?” “哟!初中都没毕业的文盲居然会说成语,看来这几年确实长了不少见识。行了,你没死就没我什么事了,我还挺忙,这就打算撤了。” 枕溪去看何媛,“好久没见了,有兴趣去吃点东西吗?” 何媛有点小为难,说:“我要是走了,这里就没人了,稍等一会儿吧,等力群来了之后……” “饶力群?”枕溪皱起了眉,“这关他什么事?” “枕晗一个人在T市无依无靠,就认识我和力群……” “这也不关你们的事!”枕溪忍着恶心和烦躁问她:“枕晗住院的事是饶力群告诉你的?” 何媛点头。 “该不会她在这里无依无靠只认识你们两这种话也是他跟你说的吧。” “他也没说错。” 枕溪差点笑出声来。 这场景怎么看怎么眼熟。上辈子,被富商抛弃的枕晗找回来时,饶力群也是这么跟她说的。 枕晗毕竟是她亲妹妹,她们两一个做姐姐一个做姐夫是该多照顾她一些。所以经常找借口去拜访枕晗,给她买这样买那样,带她跟合作伙伴见面,照顾来照顾去,就照顾到了床上去。 三百八十八、胜者为王 世界就是这么奇妙。 换了一辈子,换了一个人,可饶力群用得蹩脚借口还是一模一样。 之前他还能用枕晗是她妹妹做借口。可何媛跟枕晗根本没有关系,他居然也能用她只认识他们两当借口。 “饶力群是怎么知道的你的事?”枕溪向床上躺着的那个人问道。 “我怎么知道。” “你能不能要点脸?” “我知道。”何媛开口,“是你父亲联系的力群,他知道他在T市,就联系了他。” “枕全吗?” “稀客啊。” 说话的时候,病房门被推开,手上提着饭盒的饶力群出现。 枕溪就见,一直神情怏怏的枕晗,在看到饶力群出现后,那眼睛就亮了起来。 狗男女! “你怎么来了?” 枕溪别过了眼去,没理他。 饶力群丝毫不在乎她的态度,自说自话一样,“你现在挺忙吧,居然还能抽空过来,也是真的在乎你这个妹妹。” 枕溪哼了一声。 饶力群把枕晗病床上的小桌子架了起来,把买来的饭菜放在了上面,然后,用充满假意的苦恼口吻说了句:“手不方便可怎么办?” 何媛立马就说:“我来喂吧。” 枕溪都快吐了。这会儿看着愚蠢的何媛,就像看到上辈子同样愚蠢的自己。 “我来!” 枕溪挤开了她,坐到了枕晗旁边。 她用勺子舀了满满一大勺饭塞到她嘴边。 “吃!” 枕晗先是恶狠狠地瞪着她,后又可怜巴巴地望着饶力群。 真想把她的眼珠子抠出来啊。 “不吃吗?”她问。 “太多了。” 委屈巴拉的口气,分明是回答她,但眼神却是瞄着饶力群。 “多吃病才好得快。” 枕晗没说话,还是用那种带着钩子的眼神去看饶力群。 “要不我来吧。”何媛说。 枕溪真的服,这对狗男女都表现得那么明目张胆了,何媛居然完全察觉不到的样子。 “不吃吗?”枕溪说:“不吃就饿着吧,饿几顿就想吃了。” 她把饭菜简单一收,随手扔到了垃圾桶里。 要不是实在见不得枕晗这幅样子,她也做不出浪费食物这种败阴德的事情来。 枕晗嘴一瘪,喊了她一声:“姐!” 然后哭了出来。 “得了吧。”枕溪冷眼看着,说:“你妈死得时候你都没哭,这会儿假模假式地哭什么呢?” 枕晗眼色一变,用她小时候,枕溪刚到家里时,那种人前人后两个样的伪善模样跟她说: “我实在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不知道么?” 枕溪也笑呵呵起来,冲着身后的人笑着开口:“能请你们出去一会儿吗,我跟我妹妹单独说会儿话。” 枕晗突然露出惶恐的表情,惊恐地望着饶力群,柔柔绵绵地喊: “力群!” 何媛拉着饶力群出去,她们刚出去,枕溪就抬手掴了枕晗一嘴巴。 “你要不要脸?饶力群是有妇之夫,你一副勾勾搭搭的样子看着他做什么?还当着人家老婆的面。” 枕晗眼里泛着恨,但总算收起了枕溪最恶心的伪善嘴脸。 “感情这种事,一个巴掌拍不响。” “呵!看来你这么多年勾搭有妇之夫是勾搭出了经验。”她伸手捏了一把枕晗被纱布缠住的地方,当即痛得她叫出声来。 “手指都没了两根还不长记性?是被哪位大佬夫人找人弄得,我猜得对不对。” 枕晗没说话,但看她的神色,就知道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 “怎么?知道有些老板的夫人不能得罪,现在看饶力群有点出息,何媛又好欺负,所以把主意打到他们头上了?” “不用我说你也该知道,饶力群可不喜欢何媛。”枕晗阴险地笑,“说不喜欢还是美化了,他根本就是嫌弃何媛。何媛跟你是同学吧,你看她跟你站在一起,像是比你老了十岁不止。” “你也比我老了十岁不止!”枕溪笑着说。 枕晗脸色难看,自己梗着脖子说:“我现在是病着。” “对。”枕溪承认,“等出了院,又能勾搭上哪个有妇之夫,到时候被人拿钱捧着,到时候拿钱一砸,脸蛋又能回来。怎么,你以为全世界就只有你会保养?何媛不比你漂亮?” “饶力群可嫌弃她了。高中都没毕业,没有文化没有修养,不会打扮,不会跟人交际,带出去除了丢脸,对他的事业没有半点帮助。” 枕溪咬着牙,把仇恨的鲜血往肚子里咽。 “你以为你自己很体面?你现在也是个残废啊。” “你体面?”枕晗嘲讽地笑,“你除了追逐你那些虚无缥缈的梦想,只是在人前光鲜亮丽,你还有什么?听说你前几年把自己辛苦攒下的产业全部变卖了?怎么,现在在韩国当偶像有没有以前赚得多?” 枕溪冷笑。 “你就是奋斗十年,呕心沥血到三十岁,得到的也不会有我勾搭上一个大老板来得多。你这样的人,不会看眼色又要强,有本事的男人不会看得上你,到最火,你还是会找一个籍籍无名的男人嫁掉,说不定,还会让你赚钱养他。等你把钱全部花到他身上后,他就会厌恶你,然后拿着你的钱,找一个像我这样的女人。” 枕溪笑出声来,且越笑越大,越笑越夸张。 枕晗看着她,问:“你笑什么。” “都让你没事多跟你爸联系了,你看你,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我已经结婚的事。” “你结婚了?”枕晗瞪大眼,“你嫁给了谁?” “你认识的人。” “眭阳?不可能,他有女朋友,那还有……” “你表哥。”枕溪笑,“不过你现在管他叫表哥他肯定不会搭理你,你还是跟其他人一样,称呼他为云董事长比较好。” “林岫?你嫁给了林岫?” 枕溪点头。 “你凭什么?” “好笑了,他跟我求婚,我答应了,怎么就成我凭什么了?哎呀,今天没把婚戒带过来,想必你也没见过8位数以上的钻戒吧。” 枕晗愣住。 “怎么是这个表情?觉得云岫比不上你那些老板的肚子大,还是和我的年纪差距太小了,还是说,他长得过于干净清秀,不像你那些老板,脸上刮下来的油都够一辆汽车从这里跑到E市去。” “你很得意吗?”枕晗问她。 “当然!为什么不呢?我们自由恋爱自愿结婚,他没做财产公证,所以他的财产有我的一半,云氏也有我的一半。我去到云氏,所有见到我的人都得管我叫一声云太太。” “云太太,呵!” “我人前是亚洲最受瞩目的女团人员,光鲜亮丽被千万人簇拥。人后是云氏董事长的夫人,下了班回到家,云董事长给我做饭按摩洗头,人生很圆满了不是吗?饶力群这样的人,看在我眼里跟垃圾桶里的蟑螂蝼蚁一般,只是听到这三个字,我都忍不住要发恶心,也怪你能看上。不过也是,你还不如垃圾桶里的蟑螂蝼蚁。” 病房门被敲了敲,枕溪见要说的话说得差不多,就说了声请进。 走进来的,正是有段时间没见的云董事长。 “表哥!”枕晗开心地喊了声。 “闭上你的嘴。”枕溪警告,“谁是你表哥,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你和我姐结婚了?”枕晗问。 云岫点了点头。 “那称呼你做姐夫也可以了。” 云岫没说话,倒是他身后的何媛叫出声来。 “你们结婚了?” 枕溪做了个嘘的手势。 “完全没看到新闻。” “只是领了证。” 何媛笑得甜甜蜜蜜,“那跟我和力群一样。” 只是听到这句话,枕溪都觉得遭到了恶毒的诅咒。 枕溪皮笑肉不笑,“他也拿着8位数的钻戒跟你求婚吗?” 别说买钻戒了,饶力群肯定连求婚这个举动都没有,很大程度上,领证都是何媛逼着去得。 她自己上辈子就是这样。 何媛尴尬,“我们没有这么阔绰的条件。” “单膝下跪了吗?”枕溪问。 何媛更尴尬了,说:“太形式的事情,没那么重要。” 枕溪冷哼。 “也到饭点了,大家一起吃个饭吧。”枕溪提议。 大家都没意见,只有枕晗说:“我还没吃。” “是你自己不吃,饿着吧,饿个一顿两顿不会死的。” 枕溪把帽檐一压,口罩一戴,挽着云岫的胳膊就往外走。 找了个私密性好的餐厅,跟饶力群何媛面对面坐着。 “你们,真的结婚了?”饶力群问。 “怎么,还要给你看结婚证?你以为自己是谁?” 饶力群阴气森森地笑,“我以为你会嫁给眭阳。” 云岫抬眼看他。枕溪恨得牙痒,想这孙子说这话就是故意的。 “你以为?你以为有什么用?我还以为你会得淋病死掉。” “好久不见了,大家不要吵架。”何媛开口劝。 枕溪也不想跟他说多余的废话,于是直接开门见山道: “吃这顿饭的目的,就是希望你们能离枕晗远一点。最好,以后都不要见她!无论出于什么原因,都不要再跟她碰面。她就是摔死在你们面前,都不要自作主张去管她。” 枕溪望着他们两个,问:“能不能做到?” 三百八十九、孩子这个事情 何媛不理解她说得话,但是也没多嘴,应该是觉得这毕竟是她枕溪的家里事。但饶力群就开始找借口了,说什么过去的恩怨都是过去的,枕晗现在过得也不容易,枕溪对她妹妹太狠之类。 话里话外,就是不想和枕晗断了联系。 所以枕溪也很好奇,饶力群对枕晗是有个什么执念。以他现在的条件,找个比枕晗年轻漂亮又干净的人半点不难,但他偏偏就能看上乱七八糟一身脏病的枕晗。 上辈子她被富商抛弃,给他生了一个天生带病的孩子,他不介意。这辈子她得罪了富商的老婆,被人斩断了两根手指,他还是想跟她来往。 枕晗,究竟是给他,下了什么蛊。 眼见这事情没办法聊下去,枕溪也不想跟饶力群坐在一个桌子上吃饭,这真是让她感到无穷无尽的恶心。 结果菜上来,她一口没吃,就让云岫结了账离开。 “太恶心了。”出了门,她立马就跟云岫说:“你是没看见他们两眉来眼去那样。都明显成那样了,何媛还是一副看不见的样子。” 饶力群看着她,挑了挑眉。枕溪突然意识到,自己也不是很有资格说这种话。 “我们多留一天吧,我抽空跟何媛单独见个面。” “随便你。” 枕溪够头看他,“你还生气呢。” “没有。” “嘴硬!你跟我说话都不看我。”枕溪把手伸了出去,“你不牵我我就自己走了。” 云岫想了想,伸手拉住了她。 回到酒店,云岫去洗漱,枕溪坐在床上处理在韩国的工作。 电话讲到一半,云岫从背后抱住了她,带着湿气的头发蹭在她的颈边。 她抬头望了一眼,窗外的太阳还明晃晃地挂在天上。 “枕溪。” “嗯。” “你有没有想过。” “想过什么?” “先生个孩子再去工作。” 枕溪的表情僵在脸上,抓住了他往自己衣服里伸的手。 “你开……开什么玩笑。” “我是认真在跟你说。” “你觉得让一个刚出道正在事业上升期的偶像去生孩子,像……像话吗?” “韩国女团的巅峰期一般五年,五年之后……” “五年之后我28,不算老,来得及。” 云岫把她箍在怀里,沉着声音在她耳边说:“五年时间,会发生太多的事。” 枕溪一寻思,反应过来了,偏头看他。 “你还是觉得我不是认真跟你结婚,总有一天,我还是会离开你的,是吗?” 云岫不说话,只是凑过来吻她。 枕溪往后避,问他:“你觉得有个孩子,我们的羁绊会更深一些是吗?你觉得有个孩子,我们就能走一生一世是吗。” “对于你来说,家人的意义好像要比情人更厚重一些。” “我们本来就是家人!” “还不够,只是这样的话,好像还不够。” 枕溪叹气,“你如果这样想,我可以暂停所有工作。只是云岫,shambala不只是我一个人的组合,其他人,我的其他成员,都是等待了好几年努力了好几年才出道的孩子,如果我自私地枉顾她们的意愿和想法……如果因为我一个人,导致她们的梦想也要跟我一起停滞的话,我怎么可以,这么自私呢?” “你当初为什么,又要答应我在韩国出道呢?如果当时你跟我说,不希望我再去工作,我想我会……” “不会跟我结婚了,是吗?” 枕溪转过身去抱他,委屈地说:“你怎么可以这样想。在我心里,你就是第一位的。你要是说,枕溪,我没有安全感我会担心,你能不能不离开我太远,我肯定会放弃在韩国的工作。” “那我现在跟你说……” “可是云岫,你确定你需要我整天24小时不分时段地陪在你身边吗?你确定你需要一个完全依赖你没有自主能力的妻子吗?你会觉得生活里整天围着你打转的枕溪会比舞台上更耀眼吗?恐怕到那个时候,变得患得患失的就是我了,我会每天,都跟你确定一百遍你是否爱我,是否会离开我,你能确定你到了那个时候,也不会对我有厌烦的心情吗?” “你看着何媛,还会觉得一个女孩子没有自己的追求而只是围着男人打转是好的事情吗?” “我并没有阻止你追求梦想。” “我知道,你就是觉得我不够爱你,可能那一天,就会被个小男生哄走了。”枕溪说着,去揪了他的耳朵。 “这个世界上还有比果子藜更优秀的小男生吗?就算有,也不会比他更喜欢我了,但我还是喜欢你,再跟他交往过后,在这么多年后,我还是确定,我喜欢你,这全天下的人加起来也没有你一个更让我喜欢。” 云岫凑过来吻她,手掌用力地箍着她的腰,生疼。 “可还是想要一个孩子,最好是个漂亮可爱的女孩。你不在的时候,我可以带着她去上班,我处理工作的时候,她就坐在我脚边做功课,遇到了不会的题,会抬起头可怜巴巴地叫我,说,爸爸,这题我不会。” “你想多了,你觉得我两的智商和心性会生出一个这种纯良蠢萌的孩子?说不定你带着她去上班,她会跟你说,爸爸,能不能让你们公司的谁谁谁,哪个漂亮的男偶像陪我去做功课?” 云岫仰头想了想,皱起了眉。 “那样的话,我会想杀人的。” “或者也会跟你说,老师安排的功课这么蠢,我为什么要去做?要是像我,十多岁就会抽烟,你到学校接她的时候,就会看到她穿着很短的,露大腿根的裙子,一边抽烟,一边跟漂亮得男孩子接吻……” “行了。”云岫捂住了她的嘴,“不要再说了。我女儿不可能那样。” “教育是很玄妙的事情,你看蠢如猪的枕全也能生出我这么样的一个女儿。” “还是男孩子比较好,不容易吃亏,可以少操点心。” “很难说哦,这个世界上喜欢骗人的女孩子不比男孩子少哦。” “也对。”云岫说:“要是像果子藜,遇到个你这样的,也就没什么出息了。” …… 第二天,枕溪和云岫打算去何媛的家拜访她。 说是何媛的家,其实也是她上辈子生活过的地方。云岫一直再跟她反复地确认:“你确定你要去吗。约出来在别的地方见面不可以吗。” “上次听你说了之后,就想去拜访看看。不只是为了见何媛,也想去看看饶力群的母亲。” “看她做什么。”云岫不理解。 “在我的印象里,上辈子她对我一直都很刻薄和苛刻,包括之前,我还在读书的时候,遇到她,她也用了很尖酸的话来说我。所以现在想去看看,这样的我,站在她的面前,她会是个什么嘴脸。” 车子送他们到了枕溪印象里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得小区。只是站在外面,她都能想到楼梯间里那盏灯坏掉,哪里贴了一些乱七八糟的小广告,哪家养了狗,人走过的时候会叫。 那个时候,她就天天在家里伺候着饶力群的母亲,然后期盼着饶力群回家。 他回趟家,哪怕只是回来拿个东西,她都能把他当做下榻的皇帝看待,生怕有一星半点让他不如意的地方,就差跪在地上给他脱鞋的那种。 前几年,还是没有名分地伺候着他们母子,当时也没想过饶力群会不会在最后抛弃她,就是满心认为,能等到饶力群娶她给她婚礼的那一天。 事实上,他最后也确实娶她了,在她叨叨不绝的催促逼迫下,于某一天,破不耐烦地跟她去了民政局,领完证后,就把她自己一个人丢在了那里,然后消失了好几天不见面。 别说求婚和戒指,她就是连束像样的花都没见过,更别指望饶力群会记得什么周年纪念日。他连她的生日,也从来没放在心里过。 所以与其是娶个老婆,不如说是娶了个可以全心全意照顾她妈的保姆。保姆还会有逆反不干的时候,但是她不会。 十年如一日的矜矜业业,被磨得没有半点脾气,通常是,他们母子两说什么,她都听着,不管好坏。 怀孕的时候,前期反应还挺严重,就这样,她还是要每天早起给饶力群她妈做早餐,然后自己走路去菜市场买菜。有的时候因为下雨被困在那个地方,她也只能安静地等待雨停,因为根本不会有人来接她,回去晚了,就还会挨骂。 现在想想,也不知道自己当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所以她现在偏头去看她身边的男人,说:“我以后要是怀孕,我肯定不工作了。” “怀孕为什么还要工作。” “我要天天躺在床上,喝杯水都要你端给我,端晚了我就要骂你。晚上我想吃什么,无论几点,我都会把你叫醒,让你深夜开着车出去。然后因为情绪起伏大,有事没事就会大哭大闹跟你吵架。” 云岫面无表情,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 “所以你还想要孩子吗?”她问。 三百九十、和蠢货的谈话 之前也没打过招呼,就这样要贸然地拜访,枕溪走近楼梯间的时候,心里还稍稍有点紧张。 脚步停在那扇贴有倒福字的大门面前,她望着正前面,总觉得一伸手,就能从包里翻出这扇门的钥匙。 一时间,有点分不清楚什么是过去什么是现在,好在,云岫在背*住了她的手。 “谁啊?” 一声已经苍老但仍然刻薄的声音响起。 枕溪没有回答,因为她知道饶力群的母亲这一会儿,绝对会透过狭窄的猫眼打量外面。 门开了。 “是你?” 枕溪笑,说:“好久不见,伯母!” 她们家应该刚吃过午饭,何媛正在厨房洗碗,听到动静,就一边在围裙上抹手,一边朝着他们走来。 枕溪一看到她这模样,心里就窝火的不行,好像灵魂抽离出身体,看到了上辈子同样窝囊的自己。 “你们怎么来了,吃了没?” 枕溪忘了何媛具体的生日,反正左不过,也就大小了她一岁左右。现在看着面前的她,无论说话的语气,还是做事的风格,都透着一股欧巴桑的风格气质。所以看着她,她也能明白云岫上辈子看到同样的自己时,为什么那么生气。 “吃过了,就是来看看你,你别忙了。”枕溪赶忙地,开口。 “有事吗?” 枕溪去看饶力群的母亲,她打自己进门以来就一直在端详着自己,不明白脑子里正在想什么。 “伯母,我可以约何媛出去喝杯茶吗?” “干嘛出去啊,在家就可以,立群的朋友送了不少好茶,让何媛沏一沏就可以了。” 还是那个恶心的操控欲。 枕溪拉着云岫在她家沙发上暂时落座。饶力群的母亲看着她,又看看云岫,问:“这位是?” 枕溪眉开眼笑拉着云岫给她介绍,“忘了说,这位是我老公。” 饶力群母亲的眼睛瞪得溜圆,问:“是已经结婚了吗?” “对。” 一瞬间,对方的脸色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连看她的神情都不同了,笑嘻嘻地说:“恭喜你啊,嫁了个这么好的孩子。” 呵,这人还是一贯地刻薄势力,要今天上门的自己不是明星,要云岫不是大老板,她会这样好言相对?恐怕连家门都不会让她们进入。 这一会儿,枕溪再提邀何媛出去,她就没有再反对。 云岫知道她想要单独跟何媛说话,于是就去到了车里等她。 枕溪在附近找了家咖啡馆,拉着何媛进去了。 “有些话由我来说可能特别冒昧,但我还是想要说给你听。” “什么事?” “我从很早之前就跟你说,饶力群不是你想象得那样,他本质上,是个唯利是图的阴毒小人,配不上你,所以,你可不可以离开他?” 何媛脸色变,问她:“你为什么要跟我说……” “我不止一次跟你说过,你和饶力群没在一起之前,我就说。你们在一起后,我也警告过你。你要跟着家败的饶力群私奔时,我也阻挠过你,但你好像一直,都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 “饶力群是个什么人,我想我应该比你要更加了解。”何媛已经开始不高兴。 枕溪叹气,想上辈子小何来找她谈话时,她是否也如现在何媛一般,一模一样的蠢模样。 “他早就不是你记忆里那个下雨天会撑着雨衣遮挡小猫的男孩了。” “事实是,那群小猫被他抱回了家,一直都很用心地照顾了许久。” “是。”枕溪点头,“但他家破的时候,他把那些猫全都扔了出去,他甚至都没有费心替他们张罗一些领养人。就这样,打开门带上车,找了个陌生的地方,全都丢了出去。你知道,那些猫在他家养尊处优惯了,一旦变成流浪猫,可能会很难适应甚至不能适应外面的生活环境。” “他不是有意的。”何媛仍然在替他开脱着。 “这件事有没有给到你警醒?”枕溪问。 “什么警醒?” “他日子好过的时候,没问题,是可以养着你宠着你,反正家里不多你那一口饭。可如果他落势了,他除了会嫌你麻烦把你丢掉,不会为你考虑那么一分半分。” 何媛仓促地喝了口咖啡,说:“本来就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嫁给他的时候他的日子也没好过到哪去。这么些年过来,不也慢慢好转了起来。再说,我是他老婆,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可以比较的。” “所以我问你,他有跟你求过婚吗?他是真心自愿地,想要娶你吗?” “我不在乎那一套形势上的东西。” “你知道饶力群在外面赚了多少钱吗?你知道他不回家的时候都住在哪里吗?我可以帮你查他的开房记录,让你看看他在外面住一天的钱是不是够你们好长时间的生活费用。” “我实话跟你说,他是因为不放心找个保姆照顾他妈,所以才娶了你。他在外面,从来都宣称自己单身。” “都是交际上……” “别说都是交际上的手段。不是我炫耀,你看云岫,生意比他大吧,赚得比他多吧,在娱乐圈里的应酬不比他少吧,可他也从来也没因此不回家过。更别说带着五花八门的女人出席各种场合。大家都知道他饶老板势头正盛,但谁也不知道他饶老板有家有业。” 何媛强硬地,想要把自己的眼泪憋回去。 “无所谓啊,反正我才是他明媒正娶的老婆,他只要记得回家就好了。” 枕溪无奈地捂住了眼,觉得自己来这一趟就是多余的。 “那万一哪天他不再回家呢?” “不可能,他妈还在这里。” “所以你就想用他妈来拴他的心?你觉得饶力群他妈很喜欢你吗?你觉得真有那一天,他妈会站在你这边吗?” “我们以后还会有孩子。” “何媛,很多人,有了孩子,还是会离婚的。这不是一个可以维持婚姻的理由。” “所以呢?你想要我做什么么呢?你觉得我们这么许久没见,你突然来拜访,就让我离开饶力群,你觉得这样像话吗?” “不是突然拜访,要不是枕晗出现,我也不大想管你们的事情。” “枕晗怎么了?” “你不觉得你老公和枕晗之间有点猫腻?” “有什么猫腻?” 枕溪笑,“饶力群在外面给枕晗找好了房子,等她住院之后就搬进去。一个男人,给另外一个毫无关系的女人找房子安置她,代表着什么,你不知道?顺带说一句,那房子比你住的这里好多了,他还给她找了保姆,也不用她晨昏定省地来伺候他妈。” “不可能!” “枕晗前几年,身边至少换了七八个男人,都清一色的暴发户,有几位年纪比我爸都大,我查过她的医疗记录,她之前有去看过*,她*壁非常薄,你知道这代表什么?” “代表什么?” “打过,或者流过,很多次孩子。照这样下去,她以后很可能没办法生育,所以现在,急于找一个接盘侠。正好了,饶力群年轻有钱长得帅,比她预想的老公要好上百倍不止,但要想把这么一个人捏在手里,你觉得对她来说,最大的障碍物是什么?” 何媛不说话。 “对,就是你。”枕溪笑,“枕晗是从娘胎里就带着恶毒,从小就不是个善茬,我的智商算是够用了吧,你看我读书的前几年……你觉得你有本事算得过她?” “只要我不离婚,她再厉害也没用。” 枕溪把刚刚端起的咖啡,重重地,砸在了桌子上。咖啡四溅,把周围都弄得一片狼藉。 枕溪气急了,但也耐着性子同她说: “别傻了,她根本不需要你跟饶力群离婚。你跟他离婚,你还要分他的一笔财产,未来还要收他的一笔赡养费,枕晗不可能这么傻。” 枕溪眼神完完全全沉了下去,“悄无声息弄死你的法子太多了,你家里没什么权势,你父母势单力薄,不可能替你讨什么公道。最后人一死,了不起他们出笔丧葬费,就可以了。” “饶力群不会这样对我。” 枕溪无话可说,找了张纸给她写了几行字。 “这是饶力群安置枕晗的住处,你要是不信,等枕晗出院搬过去的时候,你自己去看看。” 说完这话,枕溪就想起身,想了想,又给了她一张名片。 “何媛,我们总归是多年同学。在很久以前,我们甚至是很好的朋友。你看看我,看看卢意现在,再看看你自己,你真的甘心一辈子围着饶力群和他母亲打转?你如果有需要,我很愿意帮助你。” “为什么?”何媛看着她,“我们的关系并没有亲密到那种程度。” “为什么?”枕溪想了想,“可能是我一早就知道饶力群不是个什么好人,但我还是眼睁睁看着你一步步陷阱去,总觉得对你有点责任,可能也是因为自己讨人厌的圣母情怀作祟,想着拉你一把。真的何媛,人生那么长,比饶力群优秀的男生,多得是,而且你的未来,也不该紧紧地禁锢在一个人的身上。” 三百九十一、自信 外面开始下雨,枕溪没打伞,于是给云岫发了信息。 在等待对方过来的时间里,她问何媛:“你要怎么回去?” “等雨小一点就好了。” 枕溪无奈地笑,“何必这么委屈自己呢?” “这算什么委屈啊,也不是小孩子了。” 她说是这样说,可真看见云岫举着伞出现在门口时,心里还是很羡慕。 外表本来就打眼的男人,还穿了一身看起来就名贵的西服,举着一把大黑伞站在咖啡店门口,很像是正在拍摄西服广告的模特,引得周围的人都在看他。 枕溪戴上了口罩帽子,把自己的脸完完全全遮住,然后快速朝他走去,挽上了他的胳膊。云岫几乎把整把伞都遮到了枕溪头上,自己半个身子露在了外面。 走一半,枕溪的鞋子好像有了点问题,于是整个人趴到了他的背上让他背着。 何媛就定定地,看着他们两个在雨幕中走远。 “谈得怎么样?” 云岫把她放在了副驾驶上。 “不怎么样,你也知道,这样像是被鬼迷了心窍的女人,最难沟通了。” “对。” 枕溪整个人凑过去看他,“你现在是不是正在心里嘲笑我?” “嘲笑你什么。” “或者说,是嘲笑你梦里面的那个女人。想着怎么能有那么傻那么蠢那么愚笨的女人。” “有一点。” 枕溪哼了一声。 云岫没把车子发动起来,反而打开了一点点窗户,让带着雨气得微凉空气进来。音响,也开了一点点,从里头泄出了轻缓的,让人舒服的音乐。 这氛围一看,就是云岫想跟她谈论什么的意思。 “如果有一天,我身边也开始出现形形*的女人,那时候,你会怎么办?” “你身边现在形形*的女人也不少。” “但你好像从来没有把谁放在眼里过。就连岑……我从来没见过你吃醋的样子。” 枕溪懒洋洋地调低了座椅,眼睛瞟着雨珠从有了雾气的车窗上滚落,留下一道清晰的印迹。 心情和身体都倦怠得不得了,自然也没法去深究和计较云岫话里的意思。 “你说岑染啊。不介意是完全不可能的,但对于她这个人,确实没太看在眼里过。” “为什么。” “那样偏执的女人,谁都会害怕想要闪躲的吧。再说了,你又不瞎,她名义上是你嫂子,你能跟她有什么?” “那么自信。” “拜托。”枕溪翻了个身,说:“那时候是我最风光的时候,全世界的人似乎都在追捧我,我确实是觉得,我就是全天下最优秀的。” “所以连我也没放在眼里过。” 枕溪这时候才意识到这场谈话的重点和云岫想要传达的想法。 她一个激灵从椅子上坐起来,问他:“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我那时候没有感受到你有很在乎我的样子。” “嗯,我哭得时候你是没看见。” “真的有因为我,哭过吗。” “当然了,不信你去问眭……现在讲这个做什么啊,都结婚一年多时间的人了。” “说回之前的话,如果我身边像饶力群一样,出现许多形形*的女人,你会怎么办。” “你想听实话?” “当然。” “老实说。”枕溪皱了皱眉,“我自大得有点过头了,我从没觉得会有哪个女孩子比我还要优秀。你看,长得比我漂亮得,没我会赚钱。比我会赚钱的,没我粉丝多。比我粉丝多的……女明星粉丝要比我多,很困难的。我被千万人喜爱着,我怕什么?” “所以……” “所以真有那一天,约出来见面咯,对方看见我要还能特别自信……就算有这样的人。”枕溪认真想了想,“就算有这样的人,我也不可能把你让给她的。” 说完这种蠢话自己也觉得特别后悔,于是偏头去看她的持证人,见对方脸上有种掩藏不住的笑意。 枕溪突然就明白了。 “你要想听好话直接说就可以了,干嘛绕这么大的一个弯。” “我要听你说好话你就会讲吗。” “当然了。”枕溪整个人倚过去抱着他,黏黏糊糊地开口,“我老公多帅啊。” 云岫伸手摸她的脸,说:“是不是又有想要买的东西。” 枕溪佯装生气,“我有想要买的东西我不会自己买吗。我赚那么多钱,不靠老公养也是可以的。” “所以是工作又要封闭多长时间不能跟我联系。” “这个嘛……当红巨星的繁忙行程,你是可以理解的,是吧。” 云岫瞬间板下了脸,“抱歉,我并不能够理解。” …… 倪影考虑了很久,究竟要不要跟果子藜告别,从这里辞职。 比起为果子藜的前程做出多大贡献来说,她这些年,为了这段虚无缥缈但让人心怀期待的情感来说,实在付出了很多。 旁人也在劝,毕竟只是前女友。 在过去的几年里,每次她因为果子藜这位前女友心生退意时,旁人也会这么劝她。 毕竟是过去的人,过去的感情,过去的事了。 没必要太在意。 可真的,没必要太在意吗。 果子藜仍然,还是很喜欢对方。 而且,他和枕溪的恋情并没有那么地,纯粹。 枕溪原先是他的偶像,是他仰望的目标,是他突然发现有一天,自己离这位偶像的距离开始缩近。原本远在天边的一个人,仿佛突然就触手可及,于是,在荷尔蒙最旺盛的时候,生出了美丽的旖旎心思。偏偏,这位偶像对他的接近并不反感。 自上次跟枕溪聊过之后,果子藜这段时间一直在沉靡,为此,基本所有通告都暂停,成员们轮流地,在宿舍陪着开解他。 于是他也会絮絮叨叨地,跟大家说一些之前不被人知道的,他和枕溪相处时的事情。 她有时候也在旁边,但果子藜好像没有太注意到她的存在。于是那些话听在她的耳里,真,心如刀割。 “本来以为赶不上了,她18岁的生日,但还是在最后关头到了那里,那时候她看见我,好像还挺开心。本来只是打算把祝福和礼物送给她,可她却关心我今晚要在哪里落脚,问我在这里订酒店会不会被粉丝知道。所以也装可怜跟她说,随便找个24小时便利店坐一晚就好了,就是笃定她不会不管我。之后,这种话在我私自去找她的时候也说过很多次,每次,都很有效。” “那个时候回来后,问你那晚住在了哪里,你也没说,所以是……”方楩问。 “不能去住酒店,所以她给我找了个地方,她以前读书时候租住的地方,一直都有人在打扫,特别干净,桌子上还放着她读书时候的课本。她把我留在那里就说要走,我说送她回去,她不让。这一来二去,谁也不妥协,最后她生气,说让我去睡沙发。” 方楩倒吸了一口气,问:“所以是?” “不是你想得那样。她睡在了卧室,我睡在了和她一墙之隔的客厅。我一晚上没睡着,就看着那堵墙,傻乐。” “如果是那个时候的事,确实值得高兴。”方楩说。 “后来就是我生日去了韩国。很委屈地给她打电话,看着她慌慌张张地赶过来。当时心里真的很高兴,但还是要装出一副可怜的样子。果然,她抱歉地不行,我提什么要求她都没有反对,包括走在一起的时候我去牵她的手,能看出她不习惯,但也没有甩开。就是牵手的那个时候觉得,我应该,也必须,要跟她在一起。” “你第二天发信息跟我们说和枕溪恋爱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因为枕溪看上去,就不是那么好追的人,尤其你,还没有经验。”方楩说。 “我说要到她住得地方看。说是想看看她生活的地方,其实那时就打定主意要耍赖皮不走了。可是到了地方一看,她虽然手里有钥匙,但完全不像是熟悉那里的样子,那里也确实,不像是有人住得样子。所以问了她,是不是有了男朋友但还是要敷衍我的事情。” “她怎么说?” “她那时候才说,在CL做练习生,平时都住宿舍里。现在想想,那时候对她的想法已经很不纯粹了。如果早上几个月她跟我说,说她在CL当练习生想要重返舞台,我估计会高兴得跳起来。可是那时候她跟我说这件事,我满脑子,都是要怎么跟她讨要成年的礼物,所以没有怎么在意的样子。后来,因为她要练习没有太多时间跟我联系的时候,也在想,为什么还要做艺人呢,只做我女朋友被我一个人看到不行吗。” 方楩咋舌,“枕溪要是知道你这么想,肯定会揍你。” “所以根本不敢跟她说。你知道她答应跟我交往的那瞬间我在想什么?” “以你的性格,肯定也是说出来会被枕溪胖揍的荒唐想法。” “在想,我们国家为什么要规定男方22岁,女方20岁才能结婚呢?那时候觉得,如果没有这个规定,我赶紧拉着她去登记,说不准她也可能答应。” 三百九十二、特别高兴 “你这个想法确实不切实际。”方楩说:“难怪你那个时候回来,就总在问我们,可不可以公开。” “不知道现在和她领了结婚证的人,会不会有和我当时一样的想法,总觉得这个人就是站在眼前也会在下一秒消失,所以,总想通过一些其他的事,一些其他的路径来维持关系,来宣告主权。” “真的就是一瞬间的机会,错过,就没有了。” “嘿!你要打起精神来才行,我们的世界巡演,马上就开始了。” “我知道。”说完这句话的果子藜偏头看向了旁边的倪影,问: “姐姐,巡演的行程,你要跟吗。” 倪影承认,她是有一瞬间的犹豫和想要拒绝的冲动。但最终,到了嘴边的话,在看到果子藜明亮湿润温和的眼睛时,变成了一个沉重的,点头。 …… 枕溪回到了韩国,重新投入到了新专辑的准备中。公司的承诺,如果这张专辑的成绩好,就会考虑给她们筹备小范围演唱会的事。 演唱会,这是枕溪从踏入这行以来,就一直殷切期盼着的事。 而,就是在正式回归的前一天,她接到了枕全那个便宜儿子,她那个便宜弟弟的电话。 “姐,爸中风了,家里没个主心骨,你回来一趟吧。” 枕溪听到这话的当时,心里确实是有一种错综复杂的感觉,有许许多多的话,喧嚣纷杂地冲向她的嘴边,就像是要撕破她的嘴皮跑出来一般。 最后,这些话都被她咽了下去,换做了一句冷淡的: “等他到真不行的那天,再来通知我。” 语罢,便挂了电话。 她也猜想得到,在她这边得不到答复的枕星辰,肯定会再给云岫打个电话。所以她也提前跟他说: “无论他们说什么你都敷衍着,但是别答应什么。不管是要你去看他,还是要你给点钱,你都别答应,让他们来找我。” 出乎意料的,自这个电话之后,枕星辰当真就再也没有联系过她。于是,便专心致志地投入到了新专辑的活动中去。 三个月的宣传活动结束,行程和通告也开始减弱,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枕星辰再次联系她,说枕全,时日无多。 她仔细想了想,决定要回去一趟,所以跟公司告了假。 她在E市跟云岫汇合,见到他的第一面,她就哭着说了句: “枕全要死了。” “我知道。”云岫把她搂在了怀中,说:“我们现在就回去。” 从E市飞到Y市已经是晚上9点来钟,她也没回去安顿,直接拉着云岫奔赴了枕全所在的医院。 他那个小女人和下了课的枕星辰都呆在那里,看见她,说了句:“怎么来得这么快。” “怕他死了,有些话就来不及说。” “丹丹。”那个女人第一次叫她的名字,然后说:“他毕竟也是你爸爸。” “嗯,所以这也是我现在愿意来看他的理由。” “那我得跟枕晗说一声你来了。” “她来过了吗?” “也是今天来得,还带了一个男人一起来看你爸,刚走没多久。” “饶力群?” “好像是叫这个名字。” 枕溪哼了一声。 她推开了门,说:“我现在进去看看他。” 云岫跟着她一起进了病房。一进去,就看见床上躺着个戴着呼吸机的老人。 真的是老人,她从来没见枕全有这么老过。在枕溪的印象里,枕全一直都是一个喜欢把腰板挺得很直的人,头上也没有什么白发,所以一直给人的印象,都是精神焕发的。尤其是跟这个小女人在一起后,脸上的笑容越发多了起来,和她站在一起,也看不大出那么明显的年龄差。 但是现在躺在床上的这个人,满头白发,老态龙钟,头歪眼斜,和她印象里,那个总是带着不可抗拒威严的男人完全不一样。 “还认识我吗?” 她站到了他可以看见的地方,问了他这么一句。 “认识就眨眨眼。” 枕全眨了眨眼。 “想过我会来看你吗?” 枕全没反应。 “老实说,我也没有想过。我原本以为,哪天你死的消息传到我耳朵里,我听了,就是稍微感叹那么一下,我以为,我不会管你死活的。但是昨天枕星辰跟我说,说你快死了,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回来看你一下。” 枕全的手指动了动,眼睛瞪得很大。 枕溪找了一张椅子在他旁边坐下,继续说:“你也别想错了,我不是回来给你敛尸送葬的。实际上,等你死了以后,我连你的葬礼都不会参加,我和云岫的名字,也不会刻到你的墓碑上。我和你的父女缘分到这辈子,就这样了。” “至于你宝贝闺女枕晗会不会管你,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按照她现在的德行,这种需要花钱的事她是不会干的。所以难说,你一闭眼之后,负责你后事给你号丧磕头的,只有这个和你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儿子。” 枕溪叹口气,接着说:“想想你这一辈子,也很是传奇了。什么本事都没有的时候就能哄着我当老师的母亲嫁给你,然后在她怀着我的时候,勾搭上了当时有丈夫有儿子有家庭的林慧,气得我妈难产,生完我之后就过世了。你当时也没想过要管我吧,听说我枕溪这个名字都是我外公给我取的,自我妈死了之后,你真是没有对我上过半点心。我从小跟着我外婆长大,如果不是因为要读书的事情,我也不会去找你。” “你应该很了解那几年我在那个家,都是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吧。林慧要把十二三岁的我就卖去X镇从事皮肉生意,然后要拿我赚的钱供枕晗和林征读书,你半点反对的样子都没有。那时候我一直求你,我说我想读书,你记得你是怎么跟我说得?你说读书没有半点用处。所以你现在也别到处说你培养了两个了不得的女儿,我枕溪现在的成功,真跟你没有半点的关系。” “后来呢,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林征把我打进急症室,我故意地,引着大人们回家,让他们去看我猪狗不如的房间,后来大家同情我,我自己考试也争气,就去读了书。现在可以跟你说了,林征当年会被学校开除放逐到一个偏远的地方,是因为我的缘故。他所有的丑闻,都是我给公开的。后来有一次,枕晗不是差点被拐卖找不到了,那也是我做的。当时你的手机掉进水盆里没办法再使用,是我故意买回去的老鼠弄得。我当时是想直接弄死她的,但最后还是留了一手,现在想起来,还真遗憾。” “再后来,我就从那个家里搬了出去。每个月给你钱,包括后来赚了钱再给你钱,也不是因为孝顺敬重你什么,只是纯粹那时候要给自己留后路,不想给人留把柄做得权宜之计。果然,我比赛时候爆出来和你们的关系不睦,全网都在同情我,大概也亏得你和林慧从小虐待我,所以大家越发觉得我积极向上坚强自信,所以把我选为了第一出道。” “你那时候应该没想过我会红到哪种程度吧?也对,那个时候你还没和林慧离婚,所以你满心,都是你另外一个宝贝女儿枕晗。我就是从那个时候觉得,我应该多给你一点钱,想着有了钱,你万一一下子耐不住寂寞,保不齐就……果然,后来你就又勾搭上了别人,铁了心要和林慧离婚。我那时候心里可高兴了,觉得只要林慧不在你身边,你们两个,我都可以逐一击破。可能也是上帝怜惜我,没多久,就收走了林慧的性命。” 枕溪看枕全的眼角流出了泪水,随机补充了一句: “现在,轮到你了。” “你这样一个爱面子的人,估计也有考虑过自己的身后事要办得多么风光体面。你这样想,也没错,毕竟你两个亲闺女,曾经都是风靡全国的大明星,要是由她们出面给你准备后事,保不齐会比好多人生前都要风光。” 枕溪咳嗽了一声,“但我现在跟你说,你的葬礼我不会出面。且,我不会允许任何人把我的名字跟你的联系在一起。我不管你现在的老婆孩子会怎么筹备你的葬礼,但我都不会多费一点心。不过照你们现在的情况来看,很可能等你死后,他们把医院的费用缴一缴,也剩不了多少给你准备后事。如果,也是人之常情,他们想把钱花在活人身上,那你很可能,都没有个可以入土为安的地方。我还是那句话,最后哪怕你的骨灰无人认领,我也不会出面。” 枕溪从椅子上站起了身,微微俯身,直视着他的眼睛,说: “枕全,我们父女两的缘分,就到这里吧。希望我下辈子,不会再投生成你的女儿,现在你要死了,我也可以踏实地告诉你,我这辈子从见你的第一面起,就一直,一直盼望着,你去死。我想了整整十多年时间,终于,成真了。我现在特别高兴,真的。” “特别高兴!” 三百九十三、下场 枕溪笑着抹了抹眼角,一转身,整个人都被云岫给搂到了怀里。 真是,都忘记了病房里还有他这么一号人。刚才说得话,都没有太顾忌。也不知道听在他耳朵里,会不会显得她这个人,特别特别恶毒。 从病房出去,就看到了等在门外的枕晗和饶力群。 枕溪的白眼都翻到了天上去,真是,看着他们两都觉得恶心,事实上,她也确实把这话说了出来。 “你们两怎么能那么恶心。” 饶力群的脸色不好看,枕晗倒是一副已经听习惯的样子。 那个小女人拽住了她的胳膊,说:“丹丹,医生说你爸的时间就这两天了,你看……” 枕溪面无表情地拉开了她的手,说:“我看什么?” “你看你爸的葬礼和墓地之类,是不是可以着手准备了。” “嗯,你们看着办就行。” “还有你爸这段时间住院的医药费,医院那边一直在催。” “关我什么事?”枕溪淡淡地斜眼看过去,说:“他的丧葬费我早几年前就给你们了,你们之前要是就花光了,也怪不得我。” “你好恶毒啊。”枕晗开口。 “我前几年总算还是给了些钱的,你呢?你给过什么吗?要不,枕全死后,他这住院费你给他结?还是说墓地你给他买?” “我哪里能有你有钱,你不都嫁给了云董事长了,总不见得连亲爹的后事钱都掏不出来吧。” “不好意思,我老公的钱就是我的钱。倒是你,你现在不是一门心思给饶力群做小三?怎么,人家白睡你不给你钱?” 枕晗脸色变,大叫:“你说什么?嘴巴给我放干净一点。” 枕溪没什么表情,她径直要从他们面前走过,在走到饶力群旁边时,想了想,跟他说了一句: “你大概不知道枕晗前几年都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吧,你也不嫌脏?我要是你啊,肯定要带她去医院好好检查检查,别回头,你的钱还没赚够,身体就先被她给祸累死了。” 饶力群眼神幽暗地望着她。 “怎么,不信?刚好这里是医院,挂个号就能抽血检查。家里有何媛那么好一老婆,也不知道你图这个女人什么呢?” 枕溪冲着身后的云岫招了招手,说:“老公,走了。” 走出几步,她又回头看向了一直没说话的枕星辰,说: “枕全什么时候死了,你给我发个信息就行,电话,就不用打了。” 走出医院,才坐上车,枕溪就趴在云岫怀里,无声地哭了起来。 云岫就一直紧紧抱着她,伸手拍着的背,也没问她怎么了,也没叫她不要哭,就这样,一直陪着她。 第二天一起床,手机上就收到了枕星辰发来的信息,说枕全今天凌晨五点多钟的时候,去了。 枕溪把手机给云岫看,然后自己钻回了被子里。 “真的,不要去看看吗。”他问她。 “不去。我说话算话,去了,就是服软,就是输了。” “人已经死了。” “他在我的生命里,活着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说是这样说,可说出这样的话后,眼泪还是滚了出来。 云岫躺在了她身后,伸手抱住了她。 “我昨天,撒谎了。” “这辈子,刚回到家的时候,我心里还是有过期望的,我以为我好好努力,表现出一个可爱女孩的模样,他可能,会把给枕晗的喜爱分给我几分。” “嗯。”云岫应了一声。 “但是我错了,无论我怎么努力,怎么掩饰自己的个性去展现出一个他喜欢的女儿样子来,他都还是不喜欢我。他一直,都觉得我是个负累,也是个累赘。我一直觉得,林慧在背后针对我的那些坏勾当,他是不知道的。但后来年纪渐长一些后才清楚,如果他什么都不知道,林慧林征和枕晗怎么就敢那么放肆。” 枕溪哽咽了一下,接着说:“或许,也是因为他对我满不在乎又嫌弃的态度,才助长了他们这种肆无忌惮的作风。那时候被林征打进急诊室的时候就会想,枕全为什么不护着我?那时候晚上睡在被褥全湿的房间里也会想,如果我母亲还活着,我必然不会受到这样的苦。所以这样,才愈发恨他,如果不是因为他,我断不会自小就没了母亲的爱护。” “我以前,是很自卑的一个人。觉得连我的家人都不对我有多少喜爱,更不要说其他人。枕全,这样一个在我人生中毫无益处的人,居然还能拖累我那么长的时间。但是现在,他死了,以后,再也不会对我产生什么影响,永远,也不会了。” “嗯。” “还有枕晗和饶力群,这两个人,也绝对,绝对不可以有好的下场的。” “他们不会的。” “不,你看之前,我被他们害死了之后,他们还是活得好好的。法律道德良知,甚至天谴,都对他们这样的人没有作用。” “不是这样的。” “什么?” “之前你死了之后,他们其实也没有活得很好。” “是吗?” “他们生下的那个孩子,因为从小身体带病,所以没活过周岁,就死了。枕晗也没在你死后嫁给饶力群,饶力群认识了新的女朋友后,就把她忘在了一边,她后来不知道染上了什么病,死在了家里。等被人发现的时候,尸体已经胀大了,全身都爬满了驱虫。警察推门进去之后,她胀大的尸体就爆炸了,最后火化的时候,连具整尸都没有。林慧和枕全,白发人送黑发人。” 枕溪的眼神暗下去,说了句:“活该!” “还有饶力群,他后来生意出了问题,公司破产,负债累累。最后被高利贷债主,逼着,从楼上跳了下去,摔死了。他死了之后没多久,他母亲也病故了,同样也是死在家里,好几天,都没人发现。最后警察推门而入的时候,她的半张脸都已经被家里的猫给啃没了一半。” “很像是话本小说里坏人的下场,你不是说了在骗我?” “我也是前段时间,偶然才梦到的,你可以把它当做是我的一个梦来听。” “不,我希望这就是现实中发生的事,她们这样子的人,都没有一个好的,下场。” 枕溪在Y市多留了几天,等着枕全最后下了葬,才准备离开。 枕全死后没几天,饶力群透过云岫联系了她,说想要见她。 “什么事。” “关于枕晗。” 在云岫的陪同下,枕溪和他见了面。 饶力群先是把一份血液检查报告递给了她,检查人那里写着枕晗的名字。 枕溪大概能猜到这个检查报告的结果。所以也没细看,直接问他结果。 “梅毒检查,阴性。” “阴性是什么意思?” “之前得过,治好了。” “这病还能治好啊?”枕溪问。 “不知道。”饶力群面无表情,又掏出了一张单子给她。 “你再看看这个。” 枕溪打开,这是一份孕检报告,被检查人依然是枕晗,已经怀孕12周。 “恭喜啊。”枕溪笑出声来。 “何媛也怀孕了。” 枕溪的笑意藏进了眼里,整张脸都垮了下来。 “你觉得枕晗肚子里这个孩子,我应该要怎么处置?” “这是你自己的事。”枕溪飞速地开口,“为什么问我。” “她毕竟是你妹妹,你在这个世上,唯一的家人。” 他说这话的时候,还去看了云岫一眼。 “你们真的好笑!”枕溪皱起了眉,“为什么总喜欢说这样的话。他毕竟是你爸爸,她毕竟是你妹妹。我可不愿意承认我有这样一个爸爸和妹妹。还有,什么叫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家人?我外婆和我老公还好好地活着,你说这话是在咒谁?” “所以问你,这个孩子我应该要怎么处置?” “你没去问问医生,建不建议枕晗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你没去了解过如果这个孩子生出来,身上会带着什么病吗?” “医生当然不建议。” “那你来问我做什么?你好歹也是读过几年书的人,不相信科学不相信医学,来问我一个和你们这对狗男女完全没有干系的人做什么?” “因为你好像很在意枕晗和这个孩子,也很在意何媛,不是吗?” 枕溪脸色微变,“我为什么要在意你们?” “那你总要何媛离开我是因为什么?你主动去找她,跟她说一些有的没有的事做什么?你以为你随便跟她说些什么她就会主动离开我?你知道她在背后怎么跟我讨论你吗?” 饶力群笑,“她说啊,枕溪这个人真是恶毒,半点,见不得别人幸福。” “她说你也不是一次两次地想要将我们拆散,她觉得啊,你对我抱着什么非分之想。” 饶力群看向云岫,问:“你觉得呢,云董事长。你老婆在背后做得这些事,你知道吗?你知道她总在挑拨我和何媛的关系是出于什么目的吗?” 云岫把眼睛从手机上抬起来,看着他,也笑。 “知道。” “你知道啊,你完全不介意的吗?” “有的人,在路上看到脏东西,蠢的人会踩上去,聪明的人会选择绕开,但是善良的人,会动手收拾一下不让他祸及他人。” “我老婆,是善良的人。” 三百九十四、六年光阴 听了饶力群的话,枕溪顿时就觉得特别心烦。想着是,不管是他和枕晗,还是他和何媛,乃至枕晗和何媛,她都不想要再管了。 管他们仨未来会活成什么样呢。反正他们三个现在,也是一片怡然自得开心融洽的相处情况。只要他们不觉得别扭,又何需她去多管闲事。 告别了饶力群,枕溪回去了韩国。 前后左右她只走了一个星期不到,可回去的时候,就发现队伍里的气氛有点微妙。 明显能看出来的是,minor成天心不在焉,气场down到了一个极点。这一打听,才知道是她和眭阳吵架了。 嗯,男女朋友嘛,吵架也正常。枕溪唯一担心的,是minor的情绪会不稳定。可是这几年来,她也不是没和眭阳吵架冷战过,但始终,都没有发生过以前那种让人心惊胆战的情况。 他们这次吵架,枕溪原本也不打算介入,但眭阳知道她回到了韩国后,主动联系了她。 “我把事情都跟minor说了。” 枕溪咬着饮料吸管,一时半会还没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你说了什么?” “很多年前发生的事,这几年发生的事,她和闵禹辰的事,和我的事等等,都说了。” 枕溪差点一口碳酸饮料呛到肺里。她花了一点时间来消化眭阳话里的意思,过了一会儿,才搞明白他在说些什么。 “你是说,你告诉她,她之前和闵禹辰才是恋人,是因为闵禹辰父亲身亡的缘故导致她暂时性失忆,所以把你当做了她的男朋友这件事?” 眭阳低头看着桌案,淡淡地哼了一声。 “为什么会突然……会突然地要跟她讲这个?” “前几天因为一点小事吵了起来,可能也是因为这件事在心里憋了太久,所以就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枕溪头疼地捂住了脑袋,问他:“她是什么反应?” “什么反应?”眭阳轻笑,“完全不相信,觉得我是在骗她。” “所以。” “所以我让她自己去问闵禹辰。” “闵禹辰跟她说了?” “说了。” “她知道后是什么反应?” “不清楚,反正就再没接过我们的电话。还好你回来了,有你帮忙看着一点,我也放心。” 枕溪深深地叹气,说:“不是啊大哥,出了问题难道不是想着解决?就靠我盯着人家算怎么回事?我还能全天24小时一秒钟眼睛都不眨地盯着人家吗?” 眭阳看了看她,说:“要不你去问问她,问问她究竟是什么意思。” 原本完全不想掺和进来的,但眭阳特意跟她见面嘱咐,闵禹辰也打了电话过来。所以,她只能硬着头皮去找minor问情况。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minor问她。 “满打满算,五六年是应该有了。” “对啊,你说,我和眭阳都在一起五六年时间,我在这段日子里喜欢他的感情是不假的吧,所以我为什么要去在意五六年前的事。” 这个逻辑? 这个逻辑好像是有点合理。但总觉得……总觉得又有哪里不是很能说通的样子。 “但你之前交往的男朋友确实是Lionel没错,你只是因为受伤,所以忘记了这个事。” “我并没有忘记这个事。”minor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 枕溪愣了愣,没反应过来。 “那你……” “我一直都知道,也清楚我之前和闵禹辰交往过这件事。而且,我从来也没否认过。” 枕溪仔细想了想眭阳当初跟她说得话。好像,是有这么一茬来着。 “眭阳跟我说,我是因为收到了闵禹辰父亲跳楼自杀的冲击才昏迷,等我醒来之后,我就不记得和闵禹辰交往过的事情。” “不是这样吗?”枕溪问。 “不是这样。我知道我有跟他交往过,我忘记的,是我喜欢他的感觉,等于说,我后来,包括一直到现在,都记不起自己为什么喜欢他,以及喜欢他的初衷是什么。” 枕溪捂着脑袋,觉得很懵。 “听起来很复杂是不是?”minor问她。 枕溪点了点头。 “其实一点都不复杂。我醒来住院的那段时间,是眭阳天天在医院陪着我,我想当然地,会觉得他才是我男朋友,我也问过他,他也并没有否认过。” 枕溪挠了挠头皮,小心翼翼地说:“其实他跟你解释过的。” 只不过他解释了之后,就发生了你用塑料袋罩头想要把自己捂死的事情,所以后来,也就不敢说了。 “所以在我的记忆里,我和眭阳虽然中间也闹过分手很多次,但也确确实实地交往了6年的时间,我不觉得这只是我自己在做梦或者什么,因为我很确定,我是因为喜欢他才跟他在一起的。我这几年过得确实也很开心,这你是知道的吧。” 枕溪点了点头。 “你会觉得眭阳跟我在一起六年的时间也只是出于他善良担心我会出事的目的?”minor瞪大眼睛看着她,说:“枕溪,六年的时间,不是六个月也不是六天。他眭阳得善良到什么程度,才能耗费自己6年的光阴来陪我做一个虚无缥缈的梦?” “也……也不是这样。” 或许在一起的初衷确实是这样没错,但他们毕竟,也是维持了那么长时间的感情,在这个过程里,他们也像这个世间上千千万万因为喜欢才在一起的情侣那样,甜蜜温和的相处着。 要说眭阳只是出于对minor负责的目的或者是他善良什么,枕溪觉得也不尽然。 如果只是凭借着这样一点就跟一个女孩交往六年的时间,枕溪会觉得精神有问题的不是minor,而是眭阳。 所以她也能明白眭阳现在的顾虑是什么。也不是担心minor知道了会闹出什么样无可挽回的情况,他估计也是在想,如果minor记起了自己喜欢过闵禹辰的事情,那他要如何自处,他这几年陪在她身边耗费的光阴又该如何解释。 “可是你也说,你只是忘记了喜欢闵禹辰的感觉,万一你哪天记起来……” “枕溪。”minor喊她:“你在嫁给云岫之前,有跟其他人交往过吗?” 枕溪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问她这个,但也点了点头。 “你现在还喜欢人家吗?” 枕溪摇了摇头。 “假如……假如有一天,你突然记起自己喜欢那个人的感觉,或者说,你突然又喜欢上了对方,你会离开你老公吗。” “怎么可能。”枕溪飞速地,开口。 “怎么不可能?”minor笑,“你是说记起喜欢对方的感觉,或者重新喜欢上对方不可能。还是离开云岫不可能。” “都不可能。”枕溪坚定地说:“人的心就那么一点点大,装一个人,已经很撑了。” “就是啊。”minor摊手,“所以你们为什么会觉得我哪天想起自己喜欢闵禹辰的感觉就会离开眭阳?我的六年也是六年,也是踏踏实实地,一天一天那么走过来的。并不是说哪天我突然醒来,我的时间就横跨了六年这样。” 这么说,确实没错。 想一想,她和闵禹辰在一起的时候,也就十七八的年纪,在一起的时间,也没有长到让人觉得遗憾的程度。那点时间,比起她和眭阳相处的六年来说,算是很渺小了。 “所以你现在是个什么想法?”枕溪问她。 “什么想法?我没什么想法啊,我就是知道了这么一件事,而已。不会对我的生活造成什么样的困扰好影响。” minor看着她笑,说:“我不会跟眭阳分开的。” “那你不接他电话信息,完全不理他是因为什么?”枕溪诧异。 “我又不是因为这事。”minor低下了头,表情有点不自然,说:“这不是之前吵架了吗,我觉得吵架的源头在他,但他也没跟我道歉,还莫名其妙地扯出这么一档子事出来。” “所以生气,是因为之前吵架的事吗?” minor点了点头。 枕溪顿时就觉得,自己一路上过来的紧张忐忑心情都白费了。 所以她也明白,等她把minor的话传达给眭阳后,她的任务就算完成,可以功成身退。 可是没忍住地,还是问了一声:“那闵禹辰……” “那么多年过去了,你觉得他还喜欢我吗?还像多年前一样地,喜欢我吗?” 老实说,枕溪也不敢确定。因为各自工作的缘故,她和闵禹辰很少有能够坐下来认真聊天谈心的机会,通常有这种机会,也都会浪费在无用的吵架斗嘴上。关于他这些年的情感生活,她还真没有认真关心过。 但仔细想想,最近几年,不自觉提起minor和眭阳时的情况,也没有像最开始一样的怨天尤人愁容满天恨不得把嘴撅起来挂水壶的样式。而且,他也从来没说过,如果有一天, minor想起之前就怎么怎么样,之类的这种话。 他说得最多的,还是,如果眭阳对minor不好,他肯定不会放过那小子等等。 所以,在把minor的话传达给了眭阳后,枕溪还是决定去找闵禹辰聊一聊。 三百九十五、不是只有梦想 闵禹辰刚好在韩国。枕溪去找他的时候,他刚结束了一天的通告,懒洋洋地,窝在沙发上发呆,看上去是很困很疲倦的样子。 枕溪也没忍心跟他说废话瞎哈拉耽误他时间,所以就言归正传开门见山地把minor的态度传达给了他。 闵禹辰默默地听完,然后脸上出现了一个明显地,如释重负雨过天晴的表情。 “你干嘛这幅表情?”枕溪问了一声。 “老实说,我还蛮怕minor出现这种既然这样,不如跟我重归于好算了的想法。” 枕溪微微讶异,“这不是你所期盼的吗?” “你知道,人在年轻的时候,尤其二十岁之前,十八九岁的时候,就正是最热血的时候。那时候初生牛犊不怕虎,无知者无畏,心大到觉得自己可以负担全世界,所以那时候看眭阳,也是抱着挑刺的态度,总觉得如果是自己,肯定能做得比他更好。” 闵禹辰疲倦地看了她一眼,说:“直到年纪渐长,慢慢地开始宏观地接触这个世界,才会发现自己和自己的力量有多渺小,很多事情,其实是在你能力范围之外的。哪怕它就眼睁睁地发生在你面前,你也无能为力。” “现在仔细想,才觉得年轻人的冲劲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你说我,你说我当年如果脑子一热,非得把minor从眭阳身边拽过来,先不说她愿不愿意,但那个时候的我,肯定不如眭阳照顾她仔细。我那个时候喜欢她喜欢到不行,可就那个时候,我都做不到眭阳的地步,更别说现在。” 枕溪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话里的意思。 “所以你现在对minor……” “毕竟也是投放了很多执念的女孩,是心里最宝贵最柔软的地方,但以前的偏执是没有了。比起希望她跟我在一起什么,更希望她能开开心心地,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枕溪皱着眉头,说:“虽然你说这种矫情话确实恶心,但如果你能自己想清楚,就好了。他们两个现在在一起很开心,保不齐好着好着,就结婚了。你要是混不吝插一脚进去,恐怕最后受伤的还是你。” “是吧。”闵禹辰冲她笑,“我也觉得自己特别的伟大。” “你能不把这些形容词生往自己身上套吗?” 闵禹辰眼色一变,突然换了个语气开口。 “话说,前段时间我在国外出席一个活动时又撞见了你那个前男友小朋友。” 枕溪把脸板了下来,问他:“你又想说什么。” “那个小朋友真不礼貌啊,之前见到我还会用恶狠狠的眼神看我两眼,前几天再撞见我,直接昂着头就走过去了。” “人家凭什么理你啊?你以为自己是谁?” “哎,我是真不知道当初跟你谈恋爱的就是他。你一直藏着掖着不让人知道,我还以为真是个什么又矮又丑没钱还靠你养的窝囊废,感情人家那么优秀啊。” 枕溪拿起了桌上的水果刀在手上把玩,说:“所以对于当年因为你而把我们拆散这件事,你有什么解释吗?” 闵禹辰脸色再变,立马开始赔笑,“话不能这样说,要不是因为我,你现在也不可能嫁给你老公嘛。” 枕溪哼了一声。 “所以你看,人跟人的缘分就是这么微妙。像我,注定就是minor人生里一个可以留下痕迹的过客。也像果子藜,也是你人生中留下了印迹的过客。但总得来说,也不过是过客而已,你们自己的人生,终究还是要自己选择,也终究,还是要自己一步步地往下走。” 枕溪真是受不了他这种故作深情实则矫情到要死的说话方式。 “你能不能不自己贴脸跟果子藜比较?你去照照镜子,你有什么比得上人家?人家好歹有很多姑娘喜欢着,你有吗?” “你就知道我没有?” 也真的是认识了很多年的好朋友,枕溪才能从他短暂的一句话里窥探到许多的信息。 “有问题哟。” 闵禹辰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哼了一声,实际背过脸的耳朵尖有些发红。 “谁家姑娘啊?” “关你什么事!你这种已婚妇女能不能不那么八婆操心我们小年轻的恋爱问题?” 枕溪把脸一板,说:“行啊,有种你这辈子都不要有求到我的那一天!” …… 出道三年后,在发行过五张专辑后,公司终于开始给她们筹备只属于她们组合的个人演唱会。 第一站在首尔,然后绕着亚洲的主要城市,小范围地,巡演那么一圈。 比起已经功成名就的前辈们,像是EJ和A7那种几个大洲到处跑场场爆满的全球巡演来看,她们这次的亚洲巡回演唱会的格局,可以说很不耐看了。 但枕溪还是很兴奋,打演唱会企划出来的那一天,就兴奋地不行,晚上不睡觉,就给云岫打电话,絮絮叨叨说她梦想即将成真的愉悦。 云岫陪她高兴了几个小时,在电话即将挂断的时候,问她: “你准备工作到什么时候?” “什么?” “枕溪,我们之前承诺了五年,现在三年时间已经过去了。” 枕溪一时没反应过来,脱口而出:“什么五年?” 那边的云岫在电话听筒里低沉地笑,说:“你果然是忘了。” 她后知后觉,想起来之前跟云岫有过的对话。 他说,女团的活动巅峰期就是五年左右,如果她那时候开始放慢工作回归家庭,她那时候也有28岁了。 实际上,她现在也有26岁了。 这三年时间里,发生了太多的事。和她有关的,大致可以总结为: 她的事业蒸蒸日上,shambala现在也是亚洲最受欢迎的女子组合,风头无两。她在出道三年后,事业仍在上升期,着实,是很让人羡慕。 枕晗肚子里那个属于饶力群的孩子没有生下来,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那个枕溪记忆力面目狰狞的孩子,终究是没有来到这个世上看一眼的机会。但是,枕晗也因为失去了这个孩子,所以摧毁*的最后一根稻草也被燃灭。她失去了生育的能力,这辈子都不能拥有一个和自己骨肉相连的孩子。 想到这里,枕溪也说不上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样的感觉。毕竟上辈子,她也是因为枕晗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受尽了侮辱,也是因为去看这个孩子一样,导致了自己寒冬惨死的下场。 听说,林征也因为吸毒过量惨死在了哪个没听过名字的街头。林征这个人,才真正做到了无人收尸的的悲惨下场,听说警察联系枕晗的时候,她都以一副毫不认识林征的嘴脸搪塞了过去。 但林征死了,枕晗在这个世上的最后一个亲人也没了。 至于她,她才不是枕晗的家人,而是盼着她死后来蚕食她一口肉的秃鹫。 说起来,枕晗过得也确实不如意。她的孩子没生下来,何媛的孩子倒是出生了。听说是个健康的男孩。 枕溪也没去看过。 但是用脚想也能知道,何媛在家里的地位,在饶力群心里的地位,绝对不会因为这个孩子的出生而改变分毫。且,旁边还有虎视眈眈唯恐天下不乱的枕晗掺和在其中,想想,也觉得她的日子不会好过。 而且,就算没有了枕晗,饶力群身边也还会出现像是李卉如之类的狠角色,没进过社会,没有丰厚为人处世经验的何媛,绝对不是那些人的对手。 现在看起来,生了个儿子确实可以麻痹自己得意几天,但未来会过成什么样子,完全不好说。 这是枕溪之前就警告过她的事情,她丝毫不放在心上不说,还嫌弃她的劝告累赘,所以现在活成什么样,也半点怨不得人。 眭阳带minor回去见了家里人,在一段时间的角逐商量妥协后,他们两在瞒着大众的情况下订了婚。至于,要什么时候过明面,枕溪也不知道。眭阳现在把事业的重心完全转移到了电影事业上,在取得了不错成绩后,对粉丝群体的依赖也开始逐渐减少。所以现在他和minor在一起被拍到公布出来,被骂得更多的,反而是他。 他们两个枕溪倒是不担心,他们从一开始,就是直直白白地告诉了大众他们恋爱的事实,如果他们两个最后能够结婚,可能还会得到特别多的祝福。毕竟,也是大众从一开始,就一路见证着过来的。 所以,云岫有些时候也会问她,问她会不会羡慕眭阳和minor从一开始就走了明面的关系。 羡慕吗?是有点。 看着minor和眭阳没什么顾忌可以出去逛街吃饭的时候,她确实有点羡慕。 相比较下来,为了躲日益猖狂的狗仔,她就算回国,也不大敢直接往家里去。 云岫表面上是什么都没说,但想想,也知道他这样心眼只有针尖大小的人会有多计较,尤其比较的另一方还是眭阳。 他现在再提起五年之约这个事,枕溪也陷入了沉思。 “枕溪。”云岫开口,“人的一生那么长,不是只有梦想而已。” 三百九十六、曝光 枕溪当然知道人生在世除了梦想以外,还有其他更为重要的东西。她也能理解云岫话里的意思。换位思考,如果她是云岫,她也会希望身边有个能知冷知热的人陪着他。 他这些年,也确实很辛苦。 就这一点来说,她的确是自私了些。 所以,她也跟云岫问道:“你希望我怎么做呢?” “不是我希望你怎么做,枕溪。是你自己,对你的未来有一个什么样的规划。当然,我知道你对于你事业的进程肯定计划得特别完善,你也一直说,希望明年能有机会发自己的个人专辑,希望组合五年之后也能跟许多耀眼的组合一样,到世界各地去开巡回演唱会,我知道你一直很努力地在学作词作曲,希望有一天能写出署名自己的歌……” 枕溪默默地听着。 “可是,在你对未来的计划里……”云岫像是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说出了口,“有考虑过我吗。” “当……” 枕溪的话还没说完,再次被云岫打断,“你觉得我应该非常大方毫不介意慷慨大度地,再过几年这样的日子?” “可是我们当初说……” “是,我们当初说好,我支持你去追求自己梦想去拼搏自己的事业,我也一直,竭尽我的能力在兑现这个承诺。但是枕溪,这不代表我能接受这种看不到头的日子一直蔓延下去。我们结婚……也快四年了,你可有超过一个星期时间呆在过我身边。” 枕溪有点气急败坏的苗头出现,有点耐不住性子地问他:“所以我问你,你想要我怎么做?” “不是我想要你怎么做,是我觉得你在对自己的未来规划里,完全地,忽略了我。你想得更多的是,你要如何成全自己的梦想,如何在事业上取得更多更好的成就。但是你没有考虑过,我要怎么样,我的家庭要怎么样。” “我当然有考虑过。”枕溪叫出声来。 “好,你是怎么考虑的,你说,我听。” “等我工作稳定下来,我就……” “枕溪!”云岫在电话那头叹气,“你那么聪明一个人,不可能不理解工作稳定这个词的含义。那我想请问你,什么叫做工作稳定?按照我的理解,你现在已经算是工作稳定了,但你自己肯定不这么想,人的野心,是会随着时间和能力一点点增长的,你现在觉得,能在亚洲开演唱会就很好了。那要是过上几年,你觉得世界巡演都不能够满足你的野心,你希望打入世界主流唱片市场,那时候你还是会说,我的工作还不稳定,我仍然在事业上升期,再等等吧。” 枕溪无言以对,她自己也承认,云岫说得这话她根本没法反驳。 就像她这辈子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唯一的目标,就是能够好好读书好好活下去。哪就知道,这样一步步走着,就会走到今天这个样子。 “我不像你,枕溪。你被千万人簇拥着,你喜欢热闹盛大,就算没有我,也有许许多多的人陪着你,所以节日的时候你不跟我在一起也没关系,你漂亮地站在台上,底下数万人把她们的尖叫爱慕奉献给你。但我不是这样,结婚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你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家人,四年时间,我们几乎没在一起过过节,每次节日的时候,你在电视上表演,我在电视机前独自一人吃着一碗简单的面。当时也没什么想法,觉得总有一天能结束这样的生活,但是现在你告诉我,你对我们的未来,根本没有半点规划!” “你那时候说不喜欢这个家的装修,我立马,就让人把这个家从里到外重新弄了一遍,但是从这个家重新装修到现在,四年的时间,你回来住的次数,我一双手就能数得过来。” “你以前会记挂着外婆和徐姨,但凡有空就会回来看望。但和我结婚后,你觉得这一切我都可以在背后帮你处理好,所以你愈发把自己的行程安排到密集的程度。” 枕溪没有说话,云岫在那边,也不知道如何再把话题进行下去。现在说这些话,太像是他积怨许久的抱怨。不至于吧,他堂堂云氏的董事长,又怎么可能因为这些事把自己搞得像是个没人爱的怨夫一样。 他疲倦地叹了口气,“你有时间的话,就认真想想吧。” 云岫挂了电话,一看时间,已经凌晨四点多。 因为枕溪行程的缘故,他们平常的交流都要等到她的行程结束,而她的行程又通常都结束得比较晚,早的话也是十一点左右,他为了等她的电话,基本就是不能睡。 有的时候她累,说不上几句就要挂也还行。但有的时候,像今天这样,突然因为什么事兴奋起来,她就会絮絮叨叨地跟他讲好几个小时的电话,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才会结束。她去睡觉,他也去睡觉。第二天她去赶行程,他去上班,一忙又是一整天。 完全是,不健康的作息方式。 他很笃定枕溪会认真考虑他说得这些话,但对于她最后的决定,他也没有把握,于是只能等。 平时还是一样的电话视讯联系,但彼此,都没再提过那晚说过的事。 一个多月后,距离枕溪演唱会还有三天时间的时候,她突然跟他说,希望他去韩国一趟。 “你开演唱会那天我自然会带着外婆徐姨和云裳一起去。” “你提前来不可以吗。” 云岫开始纳闷,“有什么事吗。” “这几天除了彩排也没其他事,结束了彩排就可以跟你去吃个饭什么,主要是想你了,演唱会一开始,亚洲各个城市各处跑,要见面也不容易。” 云岫当然没什么异议,处理完手头的工作就飞去了韩国。 也正如枕溪说得那样,她们这段时间的主要任务就是彩排。 彩排不像其他工作行程,因为是自己的演唱会,所以场馆里都是CL的工作人员。这是云岫第一次,坐在台下看枕溪彩排。 而且,在这里的大部分人,都知道他是枕溪的老公。 这个认知让他心情很愉悦。 之前也有想过要参与枕溪的工作,但他们公司给自己安排的身份,都是什么合作投资方,因为接受不了,所以就干脆作罢。 现在坐在这里,听其他人管他叫云先生。不是称呼云氏董事长的口吻,而是指代舞台上那个人的丈夫。 彩排结束,枕溪去后台换了衣服,再出现的时候,脸上居然画了淡妆。 云岫看着她,想刚才彩排的时候都是全素颜来着。 “走吧。” 枕溪伸手来牵他的手。 “队友呢。”他问,以前有这样的机会,为了不耽误时间,他通常都会跟她们整个组合的人一起吃饭。 “我们两口子的事,干嘛带着她们。” 求之不得。 云岫挑了挑眉,随即什么都没再说。 枕溪和他去吃了烤肉,就在她们公司不远处。 “我练习生的时候经常来这里吃饭。” 云岫看着她,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声,“你不用戴个口罩吗。” “不用,我跟老板提前说过,今天不做其他人的生意。” 等吃完饭出来,时间已经有点晚,街旁路边也没什么人,所以枕溪就大剌剌地牵着他的手四处走。 这样的事,在以前从没发生过。他们两个人只要是出现在公共场合,都会保持一定的距离。 现在这样走在街上,倒像是完全不在意旁人的目光一样,虽然,确实街上也没人。 云岫隐隐觉得不对,但又说不出具体的细节。 尤其到后面,枕溪说脚疼,撒娇耍赖地非让他背着。 “不担心被人看到吗。”他问。 以她现在在韩国的知名度,只要是会上网会看电视的人,肯定都能认出她来。 “我脚都快疼死了,我还管别人看不看得到咯。” 所以最后他背着她回酒店。 第二天晚上,他乘飞机返回国内,要去接外婆徐姨和云裳过来看她的首场演唱会。 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小何通知他,“老板,出事了。” “什么。” “你和老板娘,被拍到了。” “不可能。” 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个,枕溪出道后,他就跟国内所有有跟拍业务的杂志媒体打过招呼,让他们不要来跟自己或者枕溪。 之前也有没打过招呼媒体不经意拍到过,但是都会提前来询问他,他不发话的话,他们怎么敢把照片新闻登出去。 “不是国内的媒体,是韩国的。” “不可能。”他还是这句话。 以CL的本事,不可能连这点事都压不下来。 “您先看看照片和新闻再说吧。” 小何给他发了链接,他打开一看,正是那天晚上的照片。 他和枕溪走在街上,旁若无人地牵着手,后来他还背着她。 他们两人都被拍到了正脸的清晰照片,牵手拥抱和其他也很自然,关键是,照片里的枕溪笑得特别好看。 而且,随照片刊登的新闻,也直接点出了他云氏董事长的身份。 是完全,没办法做出回应或者否认的照片和新闻。 三百九十七、最终完结 看完了新闻的第一件事,是给枕溪发了信息,说: “非我授意。” 他们之前刚因为这个事有过争执,他也会担心枕溪往这个方面猜想。 枕溪没有回复,他猜想她正忙于工作。 上网看了评论,这条新闻微博下的评论,都是清一色的问号。 “什么鬼?” “枕溪和谁?云氏董事长?你告诉我照片里这个小白脸是云氏的董事长?” “不然呢,你以为是七老八十的老头?” “结过婚吗?有小孩吗?” “资料上显示没有,没有结过婚,没有小孩,没有过桃色绯闻。” “他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确实,之前有过同性恋传闻。” “那他和枕溪……” “只是传闻而已。” “知道有句话叫无风不起浪吗?看照片里,长得帅,身材好,站在枕溪身边完全不逊色的样子。事业成功有钱还年轻,这样的人没有绯闻没结婚正常吗?” “年纪也不大。” “30岁还叫年纪不大?” “他和枕溪究竟怎么回事?CL为什么还不出面回应?” “看照片里的样子,说是正常朋友的关系我肯定不信,枕溪看他的眼神温柔且带着笑意。” “人设带感啊同志们,当红巨星和娱乐公司总裁。” “枕溪又不是他公司旗下的艺人。” “但是枕溪出道的那个节目是D&D制作的,她后来的合约也签给了D&D,按照时间算,她退圈前不久,云氏就收购了D&D,云岫就变成了她直属上司,后来她就退圈了。” “听你这么一分析怎么觉得有猫腻啊?” “如果枕溪交往的对象是云董事长这样的人,枕溪的粉丝应该没什么话好说了吧。” “恰恰相反,她们觉得这样的人城府极深,担心枕溪被骗。” “不是,人家要骗枕溪什么?圈里比枕溪年轻漂亮得又不是没有。再说,就云董事长这样貌身材,都不需要他有完美的工作和家底也会有数不尽的女人往上扑吧。” “人家这么高高在上一总裁,背着她们偶像到处走,可以了我说。” “枕溪的粉丝什么态度?” 云岫也想知道,于是搜索了枕溪,她们的普遍态度和网友差不多,在一开始的震惊后,开始对这件事产生质疑。 “虽然说26岁谈恋爱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这位……” “就能查到的资料来看,很完美了,但是……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的样子。” “枕溪要是被爆出来是和哪个圈内的艺人或者偶像,像是果子藜那种,不管喜不喜欢,我都不会有什么意见。但是这位……” “emmmmmm,这位之前可是有同性恋传闻的。” “就这些照片来看,男方对她并没有特别热络啊,哪像当初果子藜,一爆出来就能让大家明白他对枕溪的爱意。” “可能不是果子藜那样的外向性子,但是年纪这么轻就是云氏总裁,城府肯定很深。我那傻闺女完全不是人家的对手,该不会被骗吧。” “年纪轻长得帅,无绯闻无婚史,事业有为还有钱,这样完美的人,可能吗?” “所以很担心啊。” “不过要是丹丹真的喜欢人家,我也没什么异议。” “能有像这样有本事的人照顾她,总比被那些花花绿绿什么都不成的小白脸哄骗了去要好吧。” “小白脸你指谁?拜托,果子藜的条件也很优越啊。那位也是年纪轻长得帅事业有成还有钱好吗?关键是,他对枕溪的喜欢都是表现在明面上的,大家一看就能知道。” “各位,云氏出公告了。” “准确说,是我丹借云氏的公众渠道表达了自己对这件事的态度。” “说得什么。” “不是我亲口说得话承认的事,大家不要相信。” “这是否认吗。” “这就是否认啊。” 云岫去看了一眼传说中的枕溪回应,然后笑着关了手机。 带着外婆徐姨和云裳飞去了韩国,今天就是shambala首场演唱会的日子。晚上八点在可容纳两万五千人的体育馆准时开始。 在演唱会当天被爆出这样的事确实不好,但好在,枕溪迅速地否认了,所以,也没造成什么影响。 已经上了初中的云裳把头从手机上抬了起来,问他:“溪溪这是什么意思?” 云岫看了看那张和自己长得极像的脸,偏过了头去。 “说了不要叫她溪溪。” “我管叫她丹丹你不也不乐意。那你说,我还能怎么称呼她?小婶子?你不觉得土气吗。” 云岫不说话。 “这话,也不是否认的意思吧。”云裳问。 “你怎么理解都可以。” “我怎么理解无所谓,问题是,你是怎么理解。出事到现在,你有跟她联系过吗?” “她很忙。” “她也没主动跟你联系吗。” “说了,她很忙。” “就没见过你们这样的夫妻。” “你年纪轻,见得市面少。” “呵。”云裳笑了一声,小声说:“死鸭子嘴硬。” 演唱会开始前,准时进场,去到了公司给家属准备的VIP座位。 周围有粉丝认出了云岫,于是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甚至有胆大的粉丝,在演唱会开始前跑来问他,新闻上的事是真实的吗。 他当做听不懂的样子,全都不予回应。 演唱会准点开始,现场被带入一阵又一阵的兴奋中。 云岫看着舞台上那个发光发亮的人,也开始陷入沉思,想她究竟是不是跟自己结了婚的那个人。 几轮表演结束,到了每个成员的solo时间。 按照之前的彩排顺序,枕溪是最后一个表演。 默默地看完其他成员的表演,轮到了她。 和之前音乐衔接音乐的表演不同,上一个成员的表演结束后,音乐全部停了下来,舞台的灯光也全部熄灭。 再亮起来的时候,是枕溪一个人站在舞台中央。 一个人,一束光。 “有件事,想在表演之前跟大家说。” 她说地中文,但后面的巨大荧幕上打出了韩文日文和英文的同步字幕。 “最近出现的新闻……” 她这话还没说完,现场已经尖叫起来,坐在云岫旁边的粉丝都扭头看向他。 枕溪被尖叫打断,顿了顿,只好重新说:“最近出现的新闻,很抱歉。在演唱会开始之际,给大家造成了困扰,或许还影响到了大家的心情,真的抱歉。” 云岫笑了起来。 “所以也在知晓的第一时间透过公司告诉大家,言明,非我本人亲口说出或者承认的事情,希望大家不要相信,这话的意思也可以理解为,希望大家相信我说出口的每一个字。” 旁边的粉丝好像意识到什么,开始躁动起来。 云岫扭头看她们,不是很理解。 枕溪都否认了,她们还在焦虑什么。 “所以现在,想在这样的场合,在大家的面前,自私地,把这话再说一遍。”枕溪忍了忍,手指紧紧握着话筒,声音颤抖地开口:“照片里的那位男士,大家也都知道了。很抱歉,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把他介绍给大家认识。” 现场含着哭声的尖叫几乎刺破人的耳膜,云岫把眼睛抬了起来,看着显示在大屏幕上的,枕溪的脸。 “诚如大家看到的那样,云岫先生,是我想要执手走过一生的人。” 她用中文说了这句话,后面的屏幕没有给出其他语言的字幕。所以,现场除了中国人外,大家都不了解。 随即,她亲口,用韩文日文和英文又再说了一遍。 每说一次,现场都有尖叫惊呼响起。 “所以现在由我亲口跟大家说,我会嫁给照片里的那位先生,用我的一辈子,去兑现我今天说出口的承诺。大家如果能祝福,当然很感谢,如果没有,也可以。但是希望大家能够,尊重我的决定。” 现场已经没了尖叫,只有间歇性的哭泣声。 “好了,现在开始表演,很抱歉让大家在演唱会看到这个,还是希望大家能有一个美好的夜晚。” 她唱的歌,是她当初参加《dream girl》选拔的那首,今天到现场的粉丝,有很多,是从那个时候跟着她一路走过来的。 所以当她开始演唱时,她们一边哭着,一边还是嘶吼着给她应援为她加油。 云岫看着,觉得这些人好笑古怪又可爱。 “你是哭了吗?”云裳凑过来问了他一声。 “没有。” “瞎说,我都看见了。” “可能是下雨了。” “这是室内体育馆,就算下暴雨,也不可能淋在你脸上。” 枕溪的表演结束,深深地,鞠了一个长达一分多钟的躬,然后说: “thank you everyone!” 她下台没多久,云岫收到了她的讯息,回复他之前“非我授意”那条。 “我知道,是我找人故意拍得。想着你知道后会表现僵硬,所以没跟你说。” “所以化妆是因为这个。” “如果我没有打扮得很漂亮地站在你旁边,等照片出来时,被骂的人就该是我了。” …… 演唱会结束的第二天,枕溪再次透过CL的官方渠道公开了一张照片。 实际年龄16岁的枕溪和实际年龄18岁的云岫,肩并肩站在一起,望着镜头,笑得很恬淡。 照片配文: “十年。” …… 江湖再见 历经231天,121万字,这本书终于在今天完结了。 首先,感谢自己在这231天时间里没有过断更的情况出现,当然,这和各位可爱的读者朋友们的勉励和督促息息相关。 这是我写的第二本超过百万字的书,相比较上一本《影后养成手记》,我个人很厚颜地觉得这本书在文笔和故事情节,节奏的把握上还是有一点点进步的。 我没法像上本书一样地去客观承认这是一本很烂的书,因为我知道我在创作她的过程中,在这231天里,我自己投入了多少的心血。 中间有一段时间,差不多整整五月份,我过得都不是很好。我对故事处理得不够好,让大家对文章有了意见,从而开始质疑故事中的人物,这是我没有想到的,看到读者朋友们开始用偏激的词汇形容故事中人物的时候,老实说,我是崩溃的。当然,这不是读者朋友们的错,恰好,也是因为她们的提醒,让我立马警醒过来开始调整故事情节,让故事回到一个正常的轨道,所以在这里,也要向所有给我留言,给予我督促建议意见的朋友表示感谢。 说回来,那段时间我真的很痛苦,每天坐到电脑面前,敲下的每一个字都会感到惧怕,往往是,写了删,删了写,不知道如何,才能让大家重燃起对这本书的信心。所以也失眠了一段时间,或者做梦的时候,都梦到大家都在指责。好在,故事还是修补了回来。 我现在,也没法对这本书做出一个客观的概述。我自己倾注了心血在里头,所以总觉得,这本书是好的。当然,有可能一段时间后,我又会推翻我现在的所有看法。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和大家一起,在这本书里,见证了许许多多人物的成长。 所以,我也没法对书中的人物做出评价,去准确地,说出他/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甚至,我不能用简单的好人坏人来区分他们。 现在,也不大想再说这本书的缺点。写了121万字,运笔中有什么缺点,自己总归是知道的,读者朋友们也是知道的,所以在此不再赘述。 着重地,还是想感谢这231天一直陪伴着我的各位可爱的读者朋友,感谢你们充实丰富了我的每一天,感谢你们投入了许多浓烈的感情在里头,感谢你们喜欢书中的人物,也感谢你们讨厌她/他。正是因为你们,她们才被注入了情感,被生长出血肉,才焕发出活力被大家认识了解。 千言万语,都还是一句感谢,感谢,感谢。 最后,还是那句话。 时光不老,我们不散。 各位,我们下个故事,再见。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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