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春满京华》作者:寂寞的清泉   文案:   上京城里流言四起,江二姑娘使手段高攀有潘安之貌的孟三公子。   重生后的江意惜暗骂,脑袋坏掉了才想去高攀。   那一世被人设计与大伯子“私通”,最后惨死在庵堂。   满庭芳菲,花开如锦。这辈子要好好享受人生,争取活到寿终正寝。   不过,该报的仇要报,该报的恩嘛……更要报啰。   终于大伯子…… 第1章 落水重生   江意惜已经重生三天了,从建荣二十二年回到建荣十六年。   十五岁,如花的年纪。   三天前,在宜昌大长公主府的桃花宴上,江意惜被人突如其来一撞,脚下一滑,眼看着倒向湖里,情急之下拉住站在旁边的孟三公子孟辞羽,两人一起落水。   再次醒来,已是历尽沧桑的江意惜。好不容易嫁入高门,受丈夫和婆家人苛待揉搓,又被设计与大伯子“私通”,最后死在庵堂。   她似乎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却又梦得那么真实。再仔细回想梦中发生的一切,她认定那不是梦,而是自己重生了。   虽然重生在落水后,好在还没有跟孟三公子定亲,一切都还来得及。   她知道,现在上京城的街头巷尾都在传说武襄伯府的江二姑娘心气高,心眼坏,硬生生赖上成国公的嫡次子,有潘安之貌,子健之才,让几乎所有小娘子为之倾心的孟辞羽。   许多人都在惋惜,若江二姑娘真的嫁给孟三公子,那是鲜花插在牛粪上了。甚至还有闲聊之辈打赌,赌江二姑娘能否嫁给孟三公子,赔率是二十比一。   江太夫人、武襄伯江霄、江大夫人周氏恨不得把江意惜掐死。   武襄伯府已经败落,顶级豪门的赏花宴根本不会请他们。江霄夫妇的嫡次女,江府三姑娘江意言已经十四岁,为了给她谋个好亲事,江大夫人几个月前就开始谋划,关系托关系,还送了重礼,终于托到宜昌大长公主的儿媳妇郑夫人跟前,才弄到一张贴子。   江家共有五位姑娘,大姑娘江意慧年初刚刚出嫁,剩下的四位姑娘十二岁至十五岁,都到了说亲的年龄,老太太让江大夫人把几位姑娘都带去赴宴。   没成想江意惜搞出那么大的事。   事情已经出了,若江意惜真能嫁进成国公府,就坏事变成好事,与成国公府当亲家。可若成国公府不搭理他们,由着那些传言扑天盖地,江家姑娘的名声就毁了。不仅江意惜再找不到好人家,其他几个姑娘也别想找到好人家。   对于成国公府或许能够同意这桩亲事,江家还是存了一点侥幸。在晋和朝同西凉国的大战中,江意惜的父亲江辰因救成国公长孙孟辞墨而死。   成国公孟令是那次大仗中晋和朝的兵马大元帅,以五十五岁高龄挂帅出征,四年就击败敌国,得皇上看重和百姓爱戴。   孟令上年回朝后交出兵符,把爵位传给长子孟道明。虽然还挂着太师的衔,却远离朝事,几乎一半时间陪长孙在庄子养病。   孟辞墨在班师回朝的路上,翻越一座山时惊马落下悬崖。虽然捡回了性命,左眼却瞎了,右眼也视线模糊。   老成国公府记着江辰的情,还没回京时就写信给长子,送了江老夫人五千两文银,承诺等江辰闺女江意惜过了孝期帮她找一门好亲事,还会出一笔嫁妆。等江辰儿子江洵长大后,负责他的前程。给平庸且有些微跛的武襄伯江霄在中军都督府寻了一个文职,也给江三老爷江波升到从四品的副参领。   如此一来,除了江意惜姐弟成了孤儿,江家其他人都因江辰的死得了大利。   今年正好过了三年的守孝期。   若老成国公府依然记着那个情,还是有定下那门亲的可能。   因为抱着这个渺茫的希望,江老太太和江大夫人忍得肝痛,也忍住没有马上处罚江意惜。   江老太太一直在家里等成国公府的人来家里商议善后事宜,等到今天上午也没等来孟家人。一吃完晌饭,老太太就带着江大夫人、江三夫人去了成国公府。   江意惜知道,成国公府连门都没让她们进。她还知道,明天下晌成国公和孟大夫人会亲自来武襄伯府,定下孟辞羽和江意惜的亲事,还会定在明年正月成亲。   成国公夫妇恨死了算计儿子的江意惜,当然不可能同意这桩婚事,还瞒着在京郊庄子里的老成国公。可老成国公突然回府,得知那件事后,逼着儿子媳妇去武襄伯府把亲事定下……   江意惜不能再在床上挺尸,等老太太回来要跟她摊牌。   乳娘吴嬷嬷和丫头水香服侍江意惜起床。   前世,出了那件事后吴嬷嬷和水香都被打死了。看到她们,江意惜充满了愧疚。   吴嬷嬷一脸愁苦。悄声嘱咐道,“姑娘,老奴觉着,即使孟家想娶你,你也不要嫁进去。他们不会真心待你,你会受苦的。”   江意惜道,“嬷嬷放心,我不会有那个妄想。”   连吴嬷嬷都看透的事,前世她和江家的许多人却看不透。或许说他们想得太好,被浮华蒙蔽了心智。   躺了三天三夜,浑身骨头都是酸的。   江意惜来到院子里,小院不大,只有三间主屋两间偏房。右墙边长着一棵女贞树,树冠遮了这边半个院子,及墙的另一边四姑娘江意柔的院子。   窗前有一棵贴梗海棠。当红色花朵绽满枝头,如云蒸霞蔚。地上还摆了几盆月季,朵大艳丽。江意惜给这个院子起了“灼院”的名儿。   她从六年后的青石庵回到了这里,此时春光正浓,韶华正好……   江意惜眼里涌上泪光,嘴却笑起来,抬脚向院门外走去。   水香跟了上来。   江意惜摇头,“我自己走走。”   隔了六年,又隔了一世,这个家江意惜已经非常陌生了。   走过几个月亮门,穿过几条游廊和碧池旁的甬道,来到花园。   园子里的各色花儿肆意开放,姹紫嫣红,风中弥漫着浓浓花香……   她到走到桃花树下,头顶是一片粉红,两树之间吊着一架秋千。风一过,秋千荡得高了一些,片片花瓣随风飘落。花瓣滑过她的脸颊,柔柔的,润润的。   她坐去秋千上。秋千是一把涮了漆的白色长条椅,轻轻荡着,舒服极了。这种闲适的心境,只有嫁去孟家之前才有。   秋千一荡一荡,她泛起困来,迷迷糊糊睡着了。   前世那个梦如影随形。 第2章 江家   那六年,江意惜几乎每天都会做同一个梦,梦到同一张脸。如墨的眸子空洞无神,嘴唇淡粉润泽,像上了釉的瓷片,对她说着“活下去”。   那个场面让她羞愧窒息,那双眸子让她心疼不已……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传来几道清脆的笑声,江意惜才清醒过来。   她先还有些蒙,自己怎么没睡在庵堂的土炕上?眨眨眼睛才想起来,自己重生了,又回到十五岁那年。   梦中人是孟辞墨,她父亲用命救下的人,她那一世的大伯子。若任由亲事定下,也会是她这一世的大伯子。   在他与她被“捉奸”时,孟辞墨替她开脱了所有罪名,“三弟妹被下了蒙汗药,她什么都不知道……”还对她说,“对不起,你是受我所累。无论前路多艰难,活下去,我会证明我们的清白。”   江意惜知道,若孟辞墨不当众把责任都揽过去,她当天就会被处死。当然,若他的眼睛没有瞎,也不会被人设计。   在庵堂,江意惜几乎是靠着那三个字撑下去的。她觉得,若她死了,孟辞墨和她的黑锅就白背了。她也在等,等孟辞墨证明他们之间的清白。   几年后她无意中救了采药摔下山的沈老神医,老神医问她有什么要求,江意惜提出请他为孟辞墨治眼睛。老神医说自己父母亲人都被晋和朝的“反贼”杀了,他不会给晋和朝官员及家眷治病,但可以教江意惜。还提醒她,不要说她是老神医的徒弟,否则后患无穷。   江意惜用一年的时间学会了治病,包括治眼疾。当她请人去接孟辞墨的时候,他却那样决绝地死了……   “二姑娘,你在这里呀,让奴婢好找。”   一个穿淡青色比甲的丫头跑来。   她是江意惜的另一个丫头,名叫水露。前世江意惜的几件倒霉事都有她在场,在“私通”被捉后,乳娘吴嬷嬷和丫头水香被打死,水露却什么事都没有。江意惜被休,她还留在了成国公府。   江意惜冷冷看了她一眼。那道冷光如晴空中突降的冰雹,砸得水露一个哆嗦。   “慌慌张张,何事?”   水露答道,“璎珞姐姐来请二姑娘,说老太太有事。”   老太太回来了?   江意惜也想见老太太,抬脚向花园外走去。   水露来扶她的胳膊,她把胳膊抽了回来。   穿过花园,站在碧池前,水面泛着层层涟漪,在阳光的照耀下,如撒了无数颗碎金。水边浮出十几片小荷叶,在风中摇曳着。   江意惜深吸几口气。往事如烟,今生还长……   这一辈子,她要想办法避开那桩亲事,好好活下去……   活下去!   一阵说笑声掠过水面传进江意惜的耳里,把她拉回现实。   水中有一个八角亭,弯曲的小桥从亭子两边连接两岸。亭子里有几位花枝招展的姑娘,是江三姑娘江意言,江四姑娘江意柔,江五姑娘江意珊。   江意柔喊了一声,“二姐”。   江意言则狠狠瞪了江意惜一眼。   江意言是江伯爷的嫡次女,十四岁,娇宠好强。因为江意惜做了丢脸事,恨她恨得牙痒。   江意柔是江三老爷的嫡女,十三岁,性格活泼,爱说爱笑。   五姑娘江意珊是江伯爷的庶女,十二岁,不爱说话。   江伯爷还有个嫡长女江意慧,十七岁,今年年初刚刚出嫁。   江意惜有一个胞弟江洵,十三岁。因为母亲生江洵难产而死,江洵又淘气顽劣,家里人都不喜欢他。之前的江意惜也觉得是这个弟弟害死了母亲,跟他很生分。   后来在江意惜落难时,江洵多次逃学出府去庵堂看她,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哭的极是伤心,觉得是自己没本事没照顾好姐姐。可惜的是,江洵在她死的前一年也病死了。   那一世,二房的人都死绝了。   想着往事,江意惜百感交集,眼眶红起来。   她冲江意柔笑笑,向江老太太住的如意堂走去。   江意言翻了一个白眼,扯着帕子骂道,“做了那种不要脸的事,还好意思笑。赖蛤蟆想吃天鹅肉,孟三公子也是她能肖想的。”   在江意言心里,自己比江意惜强多了。出身好,长得好,名声好,有才气,简直样样好。而江意惜,除了皮肤白些,啥啥都不及自己。特别是从小失母,这是大户人家找媳妇最忌讳的。就这样的人,还敢肖想高高在上、连自己都遥不可及的孟三公子。   江意柔嘟囔了一句,“二姐不是说了吗,她不是有意拉孟三公子……”   江意言抢白道,“这鬼话你也信。”   如意堂里,江老太太和江大夫人周氏、江三夫人赵氏、江大奶奶闵氏坐着闲话,闲话的主题就是戳江意惜的脊梁骨。   成国公府的闭门羹打了老太太的老脸,她恨不得立刻把那个死丫头掐死。   江意惜走进屋里,哪怕没抬头看她们,也感觉得到几把无形的眼刀子“嗖嗖嗖”地往她身上甩。   江老太太五十几岁,因为气愤,让白胖的老脸多了几分凌厉。   江意惜刚屈膝见了礼,老太太就把一盅茶水泼在她身上。   咬牙骂道,“死丫头,自己几斤几两掂不清楚吗,还敢去打孟三公子的主意。偷鸡不成蚀把米,把你和伯府的名声搭了进去,还招了大长公主和孟家的恨。”   江意惜垂目敛去眼里的锋芒。这个老太太偏心凉薄,之前最忽略二房,不喜二儿子,也从来没怜惜过从小失去母亲的江意惜姐弟。   其实,江家三兄弟中,老二江辰长得最好,也最有本事,不到三十就当上四品游击将军。五年前开赴战场,立功无数。若能活着回来,肯定是最有出息的一个。   但老太太重视身为伯爷的大儿子,心疼会来事的小儿子,从来没把二儿子放进眼里。   还是在江辰舍命救了孟辞墨,让武襄伯府得了诸多好处后,老太太对他们姐弟的态度才有所转变。这次江意惜意外惜闯了大祸,老太太又恨上了。   不过,现在还不能得罪老太太。 第3章 做梦   江意惜委屈道,“我不是有意拉孟三公子,是有人撞我,我下意识拉了他一把。谁知孟三公子出身将门却那么娇弱,不仅没助我站下,还被我带进湖里。”   一旁的江大夫人嗔道,“你这丫头说的什么话,把人家害了,还埋怨人家的不是。旁边那么多人,你独独拉了孟三公子,谁信你不是故意的。也不看看自己的出身,如何高攀得上孟三公子。这下可好,高枝儿没贴上,我们都跟着丢脸。”   她好不容易弄到贴子,把闺女打扮得花枝招展,本想给那些贵妇留下好印象,却被这个小浪蹄子弄砸了。如今武襄伯府成了笑话,闺女的亲事也艰难了。想到这些,她恨不得把这死丫头的脸挠花。   江意惜瞥了一眼江大夫人,垂目没搭理她。   江霄夫妇跟老太太一样凉薄自私。江辰的死给他们带来诸多好处,他们享受的心安理得。可江意惜一闯了祸就翻脸,觉得是江意惜影响了他们的好前程。   前世江意惜被休后江家只接纳了她的嫁妆,直接把人送去庵堂。大房的几个人,只有嫁出去的江意慧去看过她一次,对江洵也不好。   三房比老太太和大房有人情味多了。三老爷夫妇去庵里看过江意惜两次,让下人送过数次钱物,江洵死前还为他张罗娶媳妇……哪怕他们的行为没帮到江意惜大忙,江意惜也记着这个情。   江老太太鄙夷地看了江意惜一眼,想着接下来的话,忍住骂人的冲动,淡然道,“该想的法子我们都想了,老脸我也豁出去了,奈何成国公府不要你。你德行有亏,成了笑柄,也让我们武襄伯府蒙羞,我不能让你继续住在府里阻碍兄弟妹妹们的前程和亲事。你去祠堂外跪两个时辰,收拾收拾,去庄子避几年。”   江意惜今年十五岁,去庄子里呆几年就成老姑娘了。即使要嫁,也只能给老鳏夫当继室。   把已经长大成人,长相妍丽,正好能联姻给家族带来好处的江意惜罚去庄子,老太太也肝痛。   但她必须这么做,既为了避风头,也为了平息成国公夫妇的怒火。   江意惜也想去庄子,不是避风头,而是另有图谋。但她怕明天老太太把她同孟辞羽的亲事定下,那就糟糕了。她不愿意走老路,不会再嫁进孟家。   那一世,孟辞羽跟她连一夜夫妻之实都没有,哪怕老成国公拎着鞭子抽,也没能把他抽进她的院子。   想到孟大夫人冰冷的眼神和孟辞羽嫌弃的表情,以及除了老国公和孟辞墨之外所有人的鄙夷,哪怕隔了两世都让江意惜寒彻入骨,脊背发凉。   江意惜用帕子擦擦身上的茶叶和茶水,忽略掉老太太眼里的愤怒,云淡风轻地说,“我爹因救孟世子而死,老国爷记情,说不定会让成国公和孟大夫人会来家里提亲。”   她的话音一落,屋里响起几声嗤笑。   下人低头憋笑憋得内伤,老太太等几个主子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江意惜。   江老太太的脸阴沉得更厉害。   江大夫人扯着嘴角讥笑道,“惜丫头,你的梦还没醒吧?都这样了,还惦记着孟三公子。好歹也是伯府出身的姑娘,不奢求你有多矜持,也不能这样,真是魔障了。这话若是传出去,人家不得笑死。”   当着老太太的面,她不敢直接把“想男人想魔障”的话说出来。   江三夫人赵氏也觉得江意惜是不是想孟三公子想糊涂了,产生了幻觉。皱眉说道,“惜丫头,醒醒了,孟三公子天仙般的人儿,不是你能肖想的,成国公府不是咱们这样的人家能攀上的。你暂时出去避避,等到风声过了,老太太心疼孙女,自会接你回来。”   她也气江意惜闯了大祸会影响子女,但想到江意惜这辈子完了还是不愿意把话说得太难听。   看到这个蠢丫头仍然执迷不悟,老太太连说话的欲望都没有了,刚要让她去跪祠堂,江意惜又说了一句更加石破天惊的话。   “我昨夜里做了个梦,梦到今儿傍晚会下大雨,大伯下马车的时候,车滑摔了一跤……”   老太太几人都下意识地瞥了一眼窗户。小窗半开,灿烂的斜阳射进屋里,形成一圈光晕,也把春天的温暖气息带进来。   这么好的艳阳天会下雨?还说伯爷要摔跤……   真是魔障了。   江大奶奶满脸担忧地说,“二姑,需要请大夫吗?”   江大奶奶上年刚嫁进来,如今怀孕四个月。   这位大嫂跟她的夫君江晋一样,都是自扫门前雪的那种人。   江意惜没搭理她,继续说道,“祖母,大伯娘,三婶,反正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耐心等一等,看我那个梦到底准不准。我也好奇着呢。”   老太太制止还要说话的江大夫人,指指一旁的椅子说,“惜丫头坐吧。若信口开河,罪加一等。”   那就等等吧,让这丫头心服口服,去庄子的时候少闹腾。   江意惜乖巧地坐下,低头垂目不言语,听着几个长辈闲话。   江大夫人不时把话题引到府里的姑娘大了,以后怎么找婆家之类的话,江大奶奶附和着。她们越说越气,看江意惜的眼神越加不善。   江意惜面无表情,当她们说的是鸟语。先得意吧,等把那件事解决了,鸟语和鸟气她都不会受。前世活得小心翼翼,还不是死得那样凄惨。既然老天眷顾给了一次重生的机会,就是要活畅快些。   不大的功夫,江意言、江意柔、江意珊来了如意堂。   她们知道老太太心情不佳,不敢多言,见完礼后静静坐去自己的位置扭帕子。   不多时,江大爷江晋领着放学的江洵、江文、江斐过来。   江家第三代共有四个男孩。   江伯爷有两个嫡子,长子江晋十九岁,文不成武不就,捐了一个六品官,在家管庶务。次子江文十二岁。江三老爷有一子江斐,十一岁。加上十三岁的江洵,三个男孩跟先生在前院学习。   江晋、江文、江斐是走进来的,而江洵则是跳进来的。 第4章 提前谢罪   江洵先看了江意惜一眼,正好对上江意惜看他的目光。目光含着笑意,温柔得像窗外的春阳。   江洵知道自己讨家里所有人的嫌,也包括胞姐。看到江意惜如此表情,既意外又激动,有种想哭的冲动。没注意脚下,一个趔趄摔了个狗啃屎。左脚鞋子摔掉了,露出袜子,白袜子已经发黄,还破了一个洞。他赶紧爬起来穿上鞋子,不好意思地冲江意惜笑笑。   那只袜子让江意惜心疼,这就是没爹没娘没人疼的孩子,哪怕奴仆成群,依然过得不好。前世自己糊涂,这一世一定要好好守护他。   江意惜问,“摔疼了吗?”   江洵满不在乎地说,“不疼,这算什么。”又夸张地弯腰看了一眼地下,自嘲道,“阴天摔跟头——没影儿。嘿嘿。”   几声轻笑响起。   老太太皱眉道,“都十三岁了,还毛毛躁躁的。”   心里暗道,这就是没娘教的孩子,站没站相,坐没坐相,走个路都会摔跟头,不会有出息。若惜丫头没得罪成国公府,他们看在老二的情分上还能帮江洵一把,如今……唉,不巴望他有出息,不闯祸就好。   江洵没敢再嘻皮笑脸,跟着几个兄弟给长辈们行了礼,坐去自己的位置。   几人刚坐下,就听到外面响起一记炸雷,接着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江老太太、江大夫人、江三夫人、江大奶奶都齐齐看向江意惜,一脸的错愕。   江意惜非常淡定,垂目看着放在膝盖上的青葱玉指,白皙细嫩,十点蔻丹鲜艳夺目……   除了雨声和喝水触碰茶碗的声音,没有一点其他的声响。老太太脸色严肃,神情莫明,时不时看一眼江意惜。别说其他人,连最爱闹腾的江洵都不敢出声。   雨一直下着,当天色完全暗下来的时候,下人匆匆来报,伯爷下马车时摔跤崴了脚,被人直接背回了正院。   江大夫人一听,惊恐地看了一眼江意惜,跟老太太说道,“婆婆,我回去瞧瞧伯爷。”   老太太怔怔地看着江意惜,也没看江大夫人,挥手让她去。   江大夫人向外面走去,江晋等几个大房的人都起身匆匆跟出去。   片刻后,老太太的眼珠才转动起来,眼里溢满笑意。说道,“惜丫头留下,其他人都回去吃饭吧。”   平时,一家人的早饭、晌饭各吃各,晚饭会一起吃。   众人起身告退。   江洵走的时候,还担忧地看着江意惜。二姐刚闯了祸,被祖母单独留下准没好事。   江意惜冲他笑着摇摇头,意思是我没事。   老太太从腕上把佛珠取下,遣退下人,偌大的屋里只剩她和江意惜。   老太太心里欢喜极了,偏还强压着。若惜丫头做的梦果真灵验,明天成国公夫妇主动来求亲,自家就是成国公府的亲家了,何愁儿孙的前程不好。   老太太做了一个深呼吸,才问道,“惜丫头,你还梦到了什么?”   江意惜起身来到老太太的跟前,低声说道,“其实,是我爹来给我托的梦。”   老太太的瞳孔一缩。   江意惜又说,“我爹穿着战袍,身上还有血,眼里似有泪光。他说,我们江家到了生死存亡之际,他不得不来托梦,希望江家能躲过劫难。”   老太太不待见江辰,江意惜更想说是死了的老伯爷来托梦。可老伯爷天生败家子,活着时只知斗鸡溜鸟捧戏子。说他因为某某红牌托梦老太太还会相信,说因为家族存亡他来托梦,老太太十有八九不会信。   老太太双目圆睁,不可思议道,“生死存亡,劫难?跟成国公府结亲明明是好事啊。你爹是如何说的,说清楚,不要有遗漏。”   老太太捏佛珠的手颤抖着,手背上的青筋异常明显。托梦的说辞匪夷所思,但前两个说法都应验了,老太太不敢不信。   江意惜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我爹是这样说的,‘三月二十六傍晚会天降大雨,大哥会在门前提前给列祖列宗谢罪。惜惜落水,大哥谢罪,预示已到江家生死存亡之际。   “三月二十七成国公会来家为孟三公子求娶惜惜。这桩亲事万万不可答应,否则惜惜会淹死,伯府也会被人陷害抄家灭门。’祖母,今天就是三月二十六。”   江意惜必须要把后果说严重,老太太和江伯爷才会重视起来。也让他们知道,只有当家人决策不对才是败家的根本。把她意外落水说成“预示”,让老太太和大房少拿那件事恶心她。   她的声音越来越弱,说到“惜惜”时,眼圈泛红。所有亲人中,只有爹爹和母亲叫她“惜惜”。   母亲叫她“惜惜”她已经不记得了,是父亲跟她说的。   即使隔了两世,想到江辰对自己的疼爱,年纪轻轻死在战场,江意惜还是难过的想哭。   江老太太又惊又怕,手一使力,念珠绳子断了,一颗颗佛珠落下地,蹦跳着四处滚去。   她厉声喝道,“胡说,我大儿只不过摔了一跤,怎么会是‘提前谢罪’!我大儿、三儿官职不高,不可能犯抄家灭门的大罪。”   抄家灭门的罪大多是谋逆或忤上,就江伯爷和江三老爷现在当的官,连犯这个罪的机会都没有。   江意惜一脸茫然,“我也不知道,我爹就是这么说的。”   老太太提高音声道,“来人。”   守在门外廊下的丫头宝簪快步走进来,“奴婢在,老夫人有何吩咐。”   “去,问问伯爷是如何摔跤的。”   宝簪领命出去。   老太太的手抖得厉害。她忽略掉江意惜有可能淹死的话,怕伯府真的会断送在大儿子手中。   一刻多钟后宝簪回来。   “禀老夫人,听门房华老伯说,伯爷下车时滑落车下,双膝双手着地。”   双膝双手着地,不就是磕头嘛。   真的是在提前谢罪?   老太太看向江意惜,眼里有了郑重,挥手遣下宝簪。   “惜丫头,你爹还说了什么?”   口气软和多了。   江意惜道,“只说了那么多。我一害怕就醒了,再睡下,没再梦到我爹。” 第5章 说服   老太太沉思着,老脸皱得像白胖胖的包子。   喃喃道,“跟孟家结亲明明是好事,有了那么强大的倚仗,伯府怎么会被人陷害。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成国公府不应该坐视亲家倒霉而不伸把手。”   江意惜心里冷哼,再聪明会算计,若被富贵迷了眼,也就变蠢了。那个大利不看自家受不受的住,人家是否真心愿意给,要了不该要的,是会倒大霉的。   前世就是如此。   她死了,死的半年前听说江伯爷因犯错被削爵罢官,江三老爷也受累降职……   江意惜提醒道,“祖母,结亲是结好。若结了怨,会事得其反。孟三公子是卫大夫人的独子,又是勋贵子弟中的佼佼者,小小年纪就中了秀才,只等明年中举人,是成国公府用来联姻高门的。捏着鼻子娶我这个门第不高的孤女,能甘心吗?   “这不是他们的本意,应该是老公爷记着我爹的情,逼迫他们答应。若咱们应下这桩亲事,就招了成国公和孟大夫人的恨了。他们不仅不会帮咱们家,还会往死里整。而且,若我们推了婚事,江家姑娘赖上孟三公子的谣言就会不攻自破,对咱们家的不好影响也会降至最小。”   前世,孟三公子被硬逼着娶了江意惜,心里不痛快,也不好好用功了。在次年秋闱时未中举,孟大夫人等人又把这笔帐算在了江意惜身上……   江老太太一听,的确是这么个理儿。老成国公岁数大了,不管事,也不知能活多久。孟老太太是个老好人儿,鲜少管家事。成国公府的实际掌权者是成国公夫妇。若不顾及他们的想法强把惜丫头嫁进去,别说他们不会给自家好处,怎么整两个儿子都不知道。   想到二儿子,江老太太的眼圈有些泛红。她知道,三个儿子中老二最有出息,可惜了,英年早逝。其实,二儿小时候她还是喜欢的,可长大后却不听她的话,一定要娶那个不要脸的贱女人。哪怕那个女人死了,也不愿意再娶,连妾都不要……   老太太强压下心事,目光滑向江意惜,眼珠转动着,从头顶看到裙下,再把目光移到她的脸上。   五官妍丽,肌肤赛雪,眸子明亮,气质如兰。哪怕安安静静站在那里,也看出得别有一番气韵,如画中走出来一般。这样的人才,就是丢进京城贵女堆里,也排得到前面。   老太太一直知道江意惜是几个孙女中长相最好的一个,今天才发现,她出落的如此明**人,还如此有远见。   小妮子长大了,远远超出她的预期……   这么一颗好棋子,废了真是可惜。   老太太脸上有了笑意,招手道,“好孩子,过来坐在祖母身边。”   江意惜走过去坐在老太太身边,老太太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膝盖上。   老太太严肃,这种亲热的举动只在长孙女江意慧和小孙子江斐身上有过。干燥颤抖的手让江意惜非常不适,极力压下把手抽出来的冲动。   老太太问道,“依惜丫头之见,若成国公夫妇明天真的来求亲,我们该如何拒绝?若他们没来,我们又该如何对应?”   江意惜故作为难地抿了抿嘴,摇头道,“孙女愚钝,不知具体该如何处理。祖母见多识广,大伯和三叔为官多年,肯定比孙女想的多。我只知道,我爹既然托了梦,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为了这个家,也为了我自己,我绝对不会嫁给孟三。”   明天成国公夫妇来提亲,老太太肯定更加相信江辰托梦的事,不敢答应亲事。如何推拒,如何消除成国公夫妇的怒气,就是老太太和江伯爷的事了。   至于成国公夫妇没来提亲,老太太不是已经决定把自己赶去庄子了吗?   江意惜能够预见的是,不管成国公夫妇来不来提亲,只要江意惜嫁不进成国公府,老太太都会把她撵去庄子避风头,只是待遇不同而已。还有一个好处,出了这件丑事,老太太不会忙着给她说亲事……   老太太看看江意惜,倒是顾家的丫头。   她拍拍孙女的手,“你爹托梦这事谁都不许说。好了,你回去吧。”   江意惜起身给老太太屈了屈膝,转身走出房门。   雨还在下,滴滴嗒嗒,倒是比刚才小多了。   水露拿着油纸伞,两人沿着游廊向灼园走去。府里游廊四处连接,只有一小段的路会淋雨。   廊下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红灯笼,灯笼泛着红光,在风中飘摇着,也把那一处的雨雾照得格外清晰。   江意惜唇角微勾,暗暗松了一口气。想了三天三夜的难事,解决了一半……   这就是未卜先知的好处。   老太太闭目思索许久,才睁开眼睛对绿绸说道,“去,让人把伯爷背来这里,我有急事。”   江三老爷在京郊西大营任职。那里离家有几十里的路程,江三老爷只在休沐时回家。有急事,老太太只能同大儿子商量。   若真如惜丫头所说,成国公夫妇明天来提亲,自家绝对不能高攀。拒绝的同时,还要想法子减少成国公夫妇的震怒,最好再能要点利……   江洵等在离如意堂不远的拐角处,见姐姐来了,迎上前问道,“姐,祖母怎么罚你的?真的要赶你去庄子?”   看到活生生的弟弟站在面前,江意惜鼻子泛酸。   她从怀里掏出帕子,擦去他头发上的雨水,笑道,“出了那件事,我也想去庄子住一段时日。你休沐了,就过去找我。”   见姐姐愿意去庄子,江洵也就不抱屈了。再听姐姐主动让他去找她,笑的见牙不见眼。姐姐变了,变得喜欢自己了。   江意惜又道,“你明天晌午来灼园吃饭,我让人做你喜欢吃的猪大肠。”   前世江意惜非常看不上江洵喜欢吃猪大肠,觉得那东西腌臜恶心,听到名字都想吐。   重活一世终于想通了,既然弟弟喜欢,自己为何不将就一下他?同一种事物,用不同的心境去对待,结果或许会有不同。   江洵乐得大嘴咧到耳后根,连连道好。 第6章 憨丫头   姐弟二人分开。   江意惜回到灼园,乳娘吴嬷嬷过来用帕子弹去她衣裳上的雨珠,又拎出一双绣花鞋蹲下给她换上。   灼园只有三个奴才,吴嬷嬷,大丫头水露,二等丫头水香。   水香从厨房拎回两个食盒,一盒主子的,一盒下人的。   她把主子的饭菜摆上桌,只有一个小鸡烧蘑菇,一个素炒豆芽,还有一个粉丝汤。   伯府的日子不算奢侈,主子们的份例菜是三菜一汤,三荤一素,吃不完就赏下人。少了一个菜,鸡肉都是鸡脑袋和鸡脖子,豆芽炒糊了,粉丝汤里连片肉都没有。   下人的饭菜就更孬了,只有两个素菜,份量还少的可怜。   自从江意惜闯祸后,灼园的待遇就是如此。   水露一看就炸锅了,气道,“那些捧高踩低的死婆子,苛待我们也就罢了,还这样苛待主子。你太老实了些,就该把这些饭菜扣在她们身上,再啐上一口。”   水香红了脸,她也觉得自己很没用。嘟嘴道,“我问柴嬷嬷是不是弄错了,怎么二姑娘的菜连有些奴才都赶不上。柴嬷嬷说没弄错……”   吴嬷嬷也讨厌掐尖要强的水露,但因她母亲是江大夫人身边的管事夏嬷嬷,平时都给她留些脸面。皱眉道,“姑娘刚刚惹了当家人的不快,何苦再去多事。”   厨房敢这样,一定是有人交待。老太太不会管这种小事,肯定是江大夫人恨她让人搞的鬼。江意惜忍到现在,是不想明天那件事节外生枝。   江意惜看了水露和水香一眼,叹着气说,“我犯了那个错,祖母已经明说让我去庄子避风头,这一住少不了几年。你们都满了十五岁,跟我去乡下会影响亲事,我也不愿意耽误你们。有门路的就想想法子,另寻出路。”   吴嬷嬷红了眼圈,开解道,“姑娘长的好,兴许过个一年半载,老太太想通了又会把你接回来。”   水香跪了下来,“姑娘不要赶奴婢走,姑娘去哪儿奴婢就去哪儿。”   她不是家生子,在这个府里,对她最好的人就是二姑娘和吴嬷嬷。   水露也表态,“奴婢哪儿都不想去。”   她说的有多言不由衷,在场的人都能听出来。   水露的娘夏嬷嬷是江大夫人跟前的得意人儿,之所以来服侍江意惜,是因为老成国公曾经的那个许诺,她想跟着江意惜嫁去高门。   她娘昨天就知道二姑娘要被罚去庄子,已经求了大夫人把她调去别处,大夫人也同意了。   江意惜点点头,算是满意她们的忠心。又对水露道,“你去正院看看我大伯如何了,若伤势重,我还要送些孝敬过去。”   这正合水露的意,忙不迭地去了正院。   水露一出去,吴嬷嬷就啐道,“那匹白眼狼怎么喂都喂不熟,早走早好。”   江意惜可不会这么放过水露。只是现在必须空出一个丫头的名额,补她想要的人,再收拾这个小鬼儿。   可笑她前世一直把水露留在身边,聪明地觉得通过水露可以多知道大房那边的消息。   她坐去桌前吃饭,说道,“水露走了,我想把憨丫头要过来。”   憨丫头是家生子,因为缺心眼、爱打架,府里的人就叫她憨丫头。久而久之,连她的本名都不记得了。这样的人本来是不能进府做事的,但她有一把子力气,祖父老迈,哥哥有病,管家就把她安排去了厨房。不仅管烧火、劈材,内院有需要干力气活的,也会让她来做。   上年憨丫头刚进府做事,在园子里摘了两朵芍药簪头发。看园子的婆子说她是小偷,愣让她陪二十文大钱。憨丫头又气又急,解释自己不是小偷,以为园子里的花可以便宜摘,她没有钱赔……   婆子想讹钱,说要告去大夫人那里,把她撵出去。   憨丫头大哭,说丢了这份差事,她和爷爷、哥哥就没有活路了。江意惜正好路过这里,帮她解了围。   别看憨丫头憨,还记恩。每次远远看到江意惜,都会跑过来见礼。   江意惜还知道,这个丫头可不止有一把子力气,而是有大力气,属于力拔山兮那种,手上也有些功夫。   前世,有一次江洵跟几个纨绔子弟打架。江洵身材高大,身手不错,但双拳不敌四手,被那群人打的头破血流。正好憨丫头看见,冲上去把那群人一顿胖揍,还把镇南侯府公子的腿打断了。   江霄不仅不护着自家人,反倒斥责江洵得罪了贵人,又让人打了憨丫头五十板子,卖了出去。   江洵跪下求情,没能保住憨丫头。又想自己偷偷买下,人被卖去哪里都不知道。   江洵去庵堂跟江意惜说起这事,眼泪汪汪。   江意惜想把憨丫头要过来。不仅能护着她,自己身边也有了厉害的保镖。   吴嬷嬷不太愿意,“姑娘,憨丫头脑子不灵光,怕是服侍不好姑娘。”   江意惜笑道,“细致活嬷嬷和水香做,憨丫头力气大身手好,有她在,咱们在乡下也安全些。”   吴嬷嬷看看越来越妍丽的姑娘,的确是这么个理儿。笑道,“姑娘想的周到。”   水香又笑道,“我去厨房拿饭,憨丫头悄悄跟我说,是环儿姐姐让柴嬷嬷减二姑娘的例。她还说,二姑娘人最好,也长的最好看。看到二姑娘受气,她难过的吃饭都不香。”   环儿是江大夫人的大丫头。   江意惜和吴嬷嬷都笑起来,觉得把憨丫头要过来实在是个好主意。   吃完饭,江意惜让吴嬷嬷和水香给江洵做鞋子,她做袜子和荷包。   无父无母的孩子可怜,江洵尤甚。顽皮,鲁莽,不会讨巧,不得长辈欢心……玩世不恭的表皮下却有一颗善良的心。特别是对江意惜这个胞姐,是全心全意的爱,只不过前世的江意惜没有用心去感受。   江辰是男人,上战场之前多数时间在军营,顶多每旬回家一次,也忽略了这个儿子。江洵的几个下人都不得用,或者说不尽心。尽管每季衣裳不短缺,可就是穿得不利索,不是刮破了,就是不搭。   摔个跤都能摔掉鞋子,明显鞋子不合脚。 第7章 珍宝郡主   想到那些往事江意惜就生气,嘟嘴说道,“于婆子岁数大了,服侍洵儿力不从心,该让她回家养老了。”   吴嬷嬷冷哼道,“撵了最好。那个婆子不只人懒,嘴也不好,仗着大哥是伯爷长随,经常打骂小丫头……”   江洵小时候,他乳娘请假出去照顾生病的男人,江大夫人就调于婆子来照顾江洵日常起居,乳娘再也没回来。江辰活着时她不敢那么放肆,江辰死了,长辈又不管,她的胆子才逐渐大起来。   江洵还有一个丫头和一个小厮。两人岁数都小,十二、三岁的样子。   江意惜记得,于婆子的确喜欢打骂人,特别是江洵的那两个丫头和小厮,没少受她欺负。   等拒了亲事,把该撵的人撵出去,该要的人要过来,她才能安安心心去庄子,还必须去座落在西郊的扈庄。   第一要做的是帮人,在那个关键时刻帮助戴发修行的节食小尼姑。节食小尼姑俗名叫李珍宝,是雍王爷的女儿,当亲今太后的嫡亲孙女,因为命格和身体原因几岁时就去昭明庵戴发修行,今年十二岁。   第二要做的是“报恩”,想办法为孟辞墨治眼睛。她听江洵说过,孟辞墨和老国公修养的庄子就在京城西郊。   然后偷偷挣些钱,为她和江洵将来作打算。   母亲扈氏留了点嫁妆,却不多,一直由老太太掌管着。其中有一个庄子扈庄,吴嬷嬷的男人在那里当庄头。   外祖父在外地当官,官还不大,舅舅们也都没出息,江意惜姐弟根本指望不上这个外家。   晋和朝的女子可以立女户,也可以自梳。江老太太和江伯爷肯定不愿意浪费她这颗好棋子,哪怕嫁一个有点地位的老鳏夫,也是为江家做贡献。   这两年江意惜要好好谋划,能找到中意的人当然更好,找不到就想办法逼迫老太太同意她立女户自梳。前世的经历告诉她,嫁不好,宁可不嫁。   她又问,“嬷嬷,扈庄离昭明庵有多远?”   吴嬷嬷道,“昭明庵就在青螺山脚,扈庄去那里脚程不过一刻钟。”   “这么近……”   吴嬷嬷问,“姑娘怎么知道昭明庵?”   江意惜笑道,“在桃花宴上,我听几位贵女悄悄议论,雍王府的珍宝郡主就在昭明庵修行。还说珍宝郡主上个月突然性情大变,吵着要还俗,吵着要吃肉。雍王爷和王妃、雍王世子都去昭明庵陪她,太后娘娘也愁得睡不着觉……”   珍宝郡主吵着还俗吃肉真的是江意惜在桃花宴上听说的,而珍宝郡主在昭明庵则是听吴嬷嬷说的。   前世四月中的某天,一个留着头发穿着尼姑素衣的小姑娘在路过扈庄时崴了脚。她哭着把门敲开,想用一锭银子在扈庄躲几日。   那个小尼姑留着头发还这么有钱,吴大伯自觉她身份不简单,庄子里又只有吴家父子三个男人,不敢留人。说不收钱,送她些草药和斋饭,让她坐在外面歇歇。   小尼姑不愿意,正闹着,就赶过来一群人,一个带发老尼姑硬把她背上背,还叫她“节食师父”……   江意惜记得很清楚,就是四月中旬的某天,她刚定亲没多久,吴嬷嬷回了庄子一趟,回来把这话当乐子告诉了她。   除了外地人,京城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珍宝郡主的法号可笑的叫节食,只是不知道她到底在什么庵修行。   自己若能跟珍宝郡主搞好关系,许多事情就好办多了。   夜里,江意惜又梦见被捉奸的现场,孟辞墨嘱咐她“活下去”……清醒后她想着,或许只有彻底回绝那桩亲事,改变命运,才不会再做这个恶梦吧?   次日一早,雨已经停了。碧空如洗,东方天际挂着火红的旭日。   老太太身边下人去了主子们的院子,说老太太昨日夜里没睡好,晚辈们不用去给她请安。   水香把早饭拿回来,跟昨天的早饭一样,两个小花卷,一碟咸菜,一碗绿豆粥。   江意惜虽然说准了两件事,但第三件事准不准还要下晌才知道,江大夫人也就没让厨房恢复江意惜的份例。   水露看了一眼饭菜没有言语。她昨天晚上去找她娘说话,伯爷摔的不算严重,只是崴了脚。她娘还说,大夫人会把她调去五姑娘跟前当差。五姑娘是庶女,暂时在那里干着,以后三姑娘跟前有缺了再调过去。   这时候她不想多事,还出卖了一个不算重要的情报,“听我娘说,伯爷昨天被老太太请去如意堂,一宿没回正院,早上也没有上衙。”   江意惜冷脸道,“这些事以后不要跟我说。了解情况的知道是你多嘴,不了解情况的还以为我故意养了个耳报神。”   水露红着眼圈抿着嘴,委屈得不行。心里想着要赶紧去找母亲,早些离开这里。   吴嬷嬷也挤兑道,“看看你那轻狂样,比姑娘还姑娘。”   水露忍不住哭着跑了。   江意惜让吴嬷嬷拿一个银角子去外面买副猪大肠,再买几样调料几味中药,晌午请江洵来吃饭。   江意惜的私房钱不多,只有十几两银子。想到拒了江洵的那五百两银子,她的心都抽紧了。自己之前咋那么傻呢,白白便宜了老太太。江洵再傻也不会把孟辞墨送他银子的事说出去,一定是于婆子知道了,偷偷告诉大夫人,大夫人再告诉老太太。   江意惜又拿出二十文大钱,让水香去大厨房多买些柴火。府里会为每个院子供应柴火,但不多,只够烧水。   灼园偏房里有一个灶,是专门用来烧水或热饭菜的。   不多时,水香带着背了一大捆柴火、两手还提了两捆柴火的憨丫头走进灼园大门。   憨丫头把柴放下,从腰带上抽出斧子开始劈材。   见江意惜出来,赶紧停下手中的活给江意惜行礼。   “奴婢见过二姑娘。那个,柴火有些粗,怕姐姐们烧不惯……嘿嘿。”   抬手蹭了一下脸,脸上立即多了一块黑灰。   憨丫头梳着双丫髻,一米七几的个子,双腿修长,浓眉大眼,嘴唇丰厚。衣裳不干净,还有两块补丁。 第8章 传话   别看憨丫头长得这么高,也才十四岁。   江意惜笑道,“真是个好丫头。”   得了表扬的憨丫头笑得开心,又道,“向婆子嘴讨嫌,说二姑娘想高攀那个什么公子。奴婢气得心慌,把她的脸打青了。二姑娘这么俊,怎么会高攀别人,是别人要来高攀二姑娘。”   水香想拦她的话都拦不住。   江意惜不以为意笑笑,“憨丫头说的是,我也这么认为。”   憨丫头把木柴改小,码在偏房边。拍拍手说道,“水香姐姐,我回了。以后二姑娘有差事,一定记着让我来,莫给别人。”   水香笑着答应,给了她两花红色娟花,“这是姑娘赏的。”   憨丫头喜笑颜开,把手在身上擦了擦,接过娟花在头上比划一下,“谢姑娘的赏。这花真俊,回家戴给我爷爷和哥哥看,他们一定夸我长得好。”   正好吴嬷嬷买东西回来,笑道,“我们憨丫头本来就长得好。”   除了爷爷和爹爹、哥哥外,憨丫头第一次听人夸她长得好,不好意思地捂了捂脸,小跑着走了。   吴嬷嬷已经在外面把肥肠洗好,进偏房把肥肠卤进锅里。   江洵满脸通红跑来。   “姐,姐……”   小少年长得像江辰,英武俊朗,麦色肌肤,是江家男孩子中最俊俏的一个。就是走路没正形,连蹦带跳,给人感觉不稳重,没有气质。   他一跑进屋,就像一道阳光射进来,江意惜连心里都亮堂起来。   江意惜知道他为何此时跑回来,起身用帕子擦去他的汗珠。   “慢些,没放学怎么就回来了?”   江洵没说话,贼头贼四处望望。   吴嬷嬷和水香会意,都退了下去。   江洵才贴近江意惜的耳朵小声说,“姐,连山大哥刚刚悄悄来找我,说孟世子说的,若成国公和孟大夫人来提亲,姐万万不要答应。他们两人和孟三公子都抗拒这桩亲事,是老公爷硬逼他们答应的。嫁给孟三公子,姐不会幸福。若咱们家拒绝亲事,一定程度上可以挽回姐的声誉,他们对姐的埋怨也会少一些。”   老成国公在把爵位传给大儿子时,虽然预见到孟辞墨有可能双眼都会失明,他还是为孟辞墨请封了世子。他说,成国公府已经富贵无边,不需要未来接班人发扬光大,守着家业就成。皇上尊敬老成国公,又怜惜孟辞墨小小年纪上战场,准了。   孟连山是孟辞墨的亲兵兼长随。因为感念江辰的救命之恩,孟辞墨上年回京后见过江洵一次,问江洵有什么要求。江洵说想学武,将来跟父亲一样当将军。   孟辞墨给了江洵五百两银子,一把宝剑,一套弓箭,让孟连山定期指导江洵武艺。   江洵回家就把银子交给江意惜,可江意惜没收,说这样不合礼法,男女授受不亲。不知老太太怎么就知道了这件事,把银子收过去,说帮江洵保管,以后给他娶媳妇用……   前世江洵也传过同样的话,江意惜没听。她知道嫁给孟辞羽会招孟大夫人和孟辞羽的恨,但想到自己和孟三公子已经有了肌肤之亲,拒了这门亲不可能再找到好亲事。只要自己温柔小意些,贤惠懂事些,百炼钢成绕指柔,总能感动他们。不仅不愿拒亲,还不让江洵把孟辞墨传话这事说给别人听……   孟辞墨了解成国公夫妇的真实想法,怕她嫁进孟家受苦,才让人传话加以阻止。自己听不进去,还以为得了个大便宜。   江意惜心里难过,前世自己何曾不是被富贵迷了眼。   江洵见姐姐呆呆地想着心事,劝道,“姐,我也觉得孟三公子不是你的良配,这样嫁进去,姐不会幸福。听连山大哥说,孟大夫人特别重规矩。”   这孩子在关键时候还挺清醒,也是真心关心姐姐。   江意惜笑道,“放心,我知道分寸,不会高攀孟家。这事也不要说出去,对孟世子和我不好。”   江洵松了一口气,他先还怕姐姐稀罕那门亲事,嫁给孟三公子吃苦头。   “弟弟不傻,当然不会说出去。姐还要说服祖母和大伯,不让他们答应。”   江意惜道,“我会跟他们讲明利害关系。”   江洵从怀里掏出一个草编小鱼,“下课时我去街口买的。”   江意惜接过,“很有些野趣儿。”   “姐喜欢,我下次再多买几样。”   江意惜阻止,“这东西有两样玩玩就行了。弟弟给我买套《即视医林》和一套银针回来,悄悄的,莫让人看到。”   《即视医林》是晋和朝最先进最全面的眼科专着,共六卷。   前世,进了庵堂的江意惜非常自责,觉得若自己当初听劝不嫁进孟家,那个人就不会用这种法子害她和孟辞墨。   她想治好孟辞墨的眼睛,哪怕觉得这是痴人做梦。在庵堂里的前几年一直用心跟著书学,直至遇到沈老神医才开始系统学习。因为有前几年的基础,学习起来事半功倍。   书里对红眼病、青光眼、白内障等多种眼疾都有讲解及治疗,可沈老神医却说,这些东西对孟辞墨的眼疾起不到大作用。孟辞墨病根不在眼睛,而是脑子。   但该装的样子还是要装,以后她无事就抱着医书看。她天赋异禀,看了医书就会治病。   这套书很贵,要二十两银子,三两银子买银针。   江意惜拿了十两银子,又拿出一支金簪。   “这支簪子能当十五两银子,给少了不要当。”   江洵听出是医书,但不知道具体治什么,觉得姐姐看书打发无聊日子也不错。听到她连一根簪子当多少钱都知道,纳闷不已。   “姐,你怎么知道这支金簪值十两银子?”   江意惜含糊道,“吴嬷嬷说的。”   江洵又把金簪和五两银子退给江意惜,“连山大哥给了我二十两银子,再加五两就够了。”   孟辞墨知道江洵的银子被老太太收去后,孟连山偶尔再给江洵银子用,都不会给多,只十两、二十两的给他零花。   江意惜接了,她用钱的地方还多。又嘱咐道,“弟弟一天大似一天,再收他的钱不太好,以后不要再收了。”   江洵点头答应。 第9章 贵客   肥肠卤了两小盆子,再加上江意惜和江洵厨房里的饭菜,还挺丰富。   江洵吃肥肠吃的眉开眼笑,“姐,这个大肠比我在酒楼里吃的还香。”   江意惜暗乐,当然香了,这里面加了几味中药。是沈老神医吃了“食上”里的卤味后,品尝出了那几种药。   见他一个人就吃了一小半,江意惜阻止道,“吃多了不克化。这些给你留着,明天晌午再来吃。”   饭后,姐弟俩呆在屋里说悄悄话。   “姐,你说成国公和孟大夫人真的会来家里?”   “孟世子说了会来,就肯定会来。”   “若祖母和大伯答应婚事怎么办?哼,他们答应也不成。我们这一房,我是唯一的男人,我会去推拒。”   看着一脸认真的少年,江意惜笑道,“有弟弟撑腰,姐什么都不怕。”   小少年抿嘴乐起来,挺了挺胸脯,细细的腰杆挺的笔直。   江意惜循循善诱道,“弟弟要好生学习,有出息才会有话语权,姐姐的倚仗才更硬。”   江洵知道自己功课不好,说道,“我长大要当将军,连山大哥都说我学武有天赋。”   江意惜道,“当将军也要有才智和韬略。否则只能像大伯那样,寻门路当个闲官,没有大出息。姐姐去乡下,不知长辈什么时候才能接回来。若弟弟好好学习,过几年考个武状元或是武进士,不只你有前程,姐姐也有盼头了。”   听说自己考上武状元姐姐就盼头,江洵忙表态,“我会好好学习。考武进士要等好几年,我努力用功不懈怠,争取明年考上武秀才。有了跟祖母谈判的资本,让她早些把姐姐接回来,再给姐寻个好后生。”   江意惜笑得眉眼弯弯,“好,姐等着。”又道,“当将军要有将军样。形容将军都是沉着镇定,稳如泰山,泰山压顶而色不变。形容将军走路都是步伐矫健,健步如飞,你看哪个将军走路连蹦连跳了?弟弟想当将军,就先把姿态拿足,不要被人瞧低了去。”   江洵也知道自己走路姿势不好看,但他就不愿意慢悠悠地走路。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我改,姐要提醒我。”   说着站起身走了几步,由于走得太慢太刻意有些顺拐。   江意惜夸奖道,“对,就是这样。不着急,一步一步走……”   未时初,江洵去前院上课,又嘱咐江意惜去跟老太太说清楚,不能答应亲事。当然不能出卖孟世子,只说“猜测”。   江洵走后,江意惜坐去窗前看满庭芬芳。   前世,得知成国公夫妇来求亲,老太太忙不迭地答应。成国公夫妇一走,江府所有主子和有脸面的下人都涌入这个小院,众人欢天喜地,恭贺江二姑娘即将成为成国公府的孟三奶奶……现在想起来,那时似乎只有江洵和吴嬷嬷心事重重。   当初有多风光,后来就有多凄惨。   未时末,一脸兴奋的水露跑进院门。还在院子里就冲窗边的江意惜喊道,“二姑娘,来贵客了,成国公和孟大夫人来了。”   昨天晚上她去正院,听到大夫人、大奶奶和三姑娘在说二姑娘做白日梦,没想到成国公和孟大夫人今天就来了。若他们真的来说亲,自己还是应该留在二姑娘身边……   江意惜沉脸道,“成国公和孟大夫人去了如意堂,你高兴什么?”   水露脚步一顿,不知该说什么。   吴嬷嬷担心道,“姑娘,他们不会是来兴师问罪吧?”   江意惜道,“不管来干什么,总不会把我杀了,最坏的结局就是赶我去庄子。我也想去扈庄住些时候,嬷嬷不想吴伯和富哥、贵哥吗?”   吴富和吴贵是吴嬷嬷的儿子,她当然想啊。还是说道,“两个糙小子,有什么想的。只不过扈庄简陋,怕委屈姑娘。”   江意惜笑道,“简不简陋无所谓,只要住的安心。”   两刻多钟后,如意堂的丫头璎珞来了。她走的很急,看江意惜的眼神比平时多了几分恭敬和热切。   成国公和孟大夫人为孟三公子求娶二姑娘,老太太和伯爷居然拒了。她觉得,自家主子一定是以退为进。   孟大夫人又提出见二姑娘。若二姑娘答应婚事,二姑娘就跃上树头当凤凰了。孟三公子不止才貌双全,还温润如玉。都说孟世子的眼睛治不好,等他彻底瞎了,孟三公子就会是成国公世子,将来的成国公。   天哪……   璎珞笑道,“二姑娘,成国公和孟大夫人来了,他们提出想见见你,老夫人请你去呢。”   璎珞话音一落,吴嬷嬷和水香、水露都齐齐看向江意惜。特别是水露,兴奋的双眼冒光。吴嬷嬷轻咳一声,她才强压下笑意。   那一世老太太痛快地允了婚事,便没有让江意惜去如意堂这回事。而这次或许因为老太太和江伯爷没同意,成国公怕回去不好跟老国公交差,要再跟江意惜确认一下。若江意惜也不答应,老国公就怪不到他们了。   江意惜对镜补了个淡妆。再看看身上,淡紫罗绣花长衣,月白缎绣花马面裙。清新,淡雅,符合她的气质,也符合她从才出孝期的穿着。   水露建议道,“二姑娘,国公爷和孟大夫人是贵客,是不是再打扮艳丽些?”   江意惜当没听到,转身向门外走去。   璎珞随后跟上。水露还想跟去,被吴嬷嬷拉住,水香紧走几步上前扶着江意惜。   江意惜表面平静,心里却如针扎般难受,袖子里的拳头握得紧紧的。   就是这位外表和善的孟大夫人,让那一世的她吃尽苦头,最后又设计了那一出把她休了。江家连门都没让她进,直接送去青石庵……   出事后她一直怀疑幕后之人是孟大夫人或是孟三公子。同时嫁祸她和孟辞墨,既能迫使孟辞墨世子头衔被摘,也赶走了身份低微的儿媳妇,可谓一举双得。   但不完全确定,因为孟大夫人对孟辞墨非常好。   后来在得知孟辞墨手刃孟大夫人后自杀,江意惜才真正肯定那件事是孟大夫人所为…… 第10章 拒婚   江意惜始终认为,孟辞墨睿智坚强,哪怕瞎了,不是万不得以,不会走那条以命抵命的路。再难,他都会留着命把尊严找回来。否则,也不会嘱咐她要“活下去”。   不知孟辞墨当时遇到了什么事。   江意惜肠子都悔青了。   若自己早一天把师傅送走,早一天去找他,告诉他自己能治好他的眼睛,是不是他就不会死了。   一直支撑她活下去的孟辞墨死了,那天江意惜也死了。再次醒来,又回到六年前……   这一世再不能发展到那一步。那个女人的贱命,不值得搭进孟辞墨和自己的命。   想到往事,江意惜真想用尖指甲把那个女人的脸挠花,再把她踹到在地,用鞋底子抽她的脸,最后让人送去刑场砍头。   江意惜走进如意堂上房。   江老太太和江伯爷坐在上座,两人惶慌惶恐,只半个屁股挨着椅子。老太太打扮得非常光鲜,连过年和重大场合才戴的衔珠大凤钗和镶猫儿眼的抹额也拿出来戴了。   成国公夫妇坐在左右上首。成国公孟道明四十出头,留着短须,浓眉凤目,端的一副正人君子相。孟大夫人三十出头,长得柔柔弱弱,娇媚可人,看着还不到三十岁,眼里的冰冷和厌恶一闪而过。   江意惜给老太太和江伯爷屈膝施了礼,又给成国公和孟大夫人屈膝万福。她没有说话,低头沉默不语。   这个女人精明,自己此时万不能表现出对她的任何情绪。   老太太皱眉,不答应婚事,该有的礼貌还是要有啊。真是小家子气,遇到大场面就吃瘪。   她对孟大夫人讪笑道,“小孩子没见过大场面,吓得连人都不敢招呼了。”   孟大夫人笑起来,“倒是可人疼的小姑娘。”   声音很柔,很好听,充满了善意。这个屋里,只有江意惜知道她的心有多狠,有多恨自己。   孟大夫人的表像几乎骗过了所有人,包括这位现任成国公。   在他眼里,他媳妇是最贤惠、最温柔、最体贴人的好女人。他媳妇说什么他都信,还觉得看不惯他媳妇的大儿子不孝顺,不感恩,不仅眼盲心也盲……   成国公对江意惜的印象非常不好,鄙视地看了她一眼就把目光转去别处,换了一个坐姿。   江意惜暗哼,前世成国公看她也是这种目光。   老太太笑道,“我二儿在兄弟里长得最好,惜丫头像她爹。”   江意惜忍着翻白眼的冲动,谁都说她长得最像她的亲娘扈氏。   孟大夫人没搭理老太太,看着江意惜说道,“宜昌大长公主的桃花宴上,江二姑娘拉着羽儿一起落入水中。不管什么原因你把羽儿拉下水,唉,事情已经出了,只得想法子补救。江将军为救墨儿战死杀场,我和国公爷一直记着这个情。若江二姑娘愿意,我们作主,定下你和羽儿的亲事。”   表达了求娶之意,也暗示他们是迫不得已。   成国公冷哼一声。若不是老父拎着鞭子要抽他,他才不会把这不知廉耻的丫头说给二儿子。唉,二儿可怜了。   前世孟大夫人也是这么说的,成国公同样摆了臭脸。江老太太却忽略他们的不愿意,痛快答应了。江意惜知道后也没觉有任何不妥,她相信总有一天会把孟辞羽的心感动过来。   亲事定下后,江意惜恶补诗和琴,希望能跟孟辞羽琴瑟合鸣。   那时她真是着魔了。   做好心理建设,江意惜才平静地看向孟大夫人。   “国公爷、孟大夫人,先容我解释一下,那天我把孟三公子拉下水,并不是存了高攀之心,而是濒死之人想抓救命稻草的情急反应。我当时根本没看清那人是孟三公子,甚至是人是树都没注意到。醒来后才听说是孟三公子,真是抱歉了。”   说完还抱歉地屈了屈膝。   她的话让成国公和孟大夫气恼不已,感情她当自己儿子是草是树。她这是既想嫁进孟家门,还想要个好名声的意思啦?   江老太太和江伯爷吓得要命,生怕江意惜拿捏过头,反倒得罪人。   孟大夫人撂了脸子,“江二姑娘的意思是,我们上门提亲,是自做多情了?”   江意惜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孟大夫人误会了,我只是在陈述我当时的真实反应。”又屈了屈膝说道,“谢谢国公爷、孟大夫人还记着我爹的情,哪怕有误会还上门来提亲。   “不过,恕那件婚事我不能答应。我爹若有在天之灵,也不会愿意他的家人用他谋好处,甚至谋婚姻。他救孟世子,不是想让他的家人携恩以报,而是同袍情义。   “孟三公子如玉君子,出身高贵,亦有子健之才,小女子万不敢肖想。也祝愿孟三公子余生顺遂,官场得意,它日觅得良缘。”   声音清脆,不急不缓。   江意惜说到一半的时候,成国公便郑重看向她,眼里有了疑惑。这个小姑娘拉儿子下水,真的只是意外?   孟大夫人也有些吃惊,这丫头口齿伶俐,说话有理有节,举手投足间尽显大气……这是武襄伯府的姑娘?   江老太太和江伯爷面上不显,心里极不高兴,江辰为救孟世子而死,命都搭进去了,自家怎么就不能谋些好处?他们把牙咬碎了,也不敢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孟大夫人笑道,“倒是拎得清有志气的小姑娘。再想想,那件婚事你真的不允?”   江意惜摇摇头,掷地有声地说,“小女子无意高攀。”   成国公面露喜色,起身道,“既然我们误会了,江老夫人、江伯爷、江二姑娘也无意那门亲事,犬子就不高攀了。”   孟大夫人看了江意惜一眼,也随之起身。再想改口,可就没机会了。   他们二人走出门外,也没看到江意惜追出来改口。   老太太和江伯爷送他们出门。   江意惜站在原地没动,激动的身子都有些发抖。那门亲事真的推掉了,她的人生之路终于改变了。   江伯爷扶着老太太回来,两人沉脸看了江意惜一眼,坐去位置上。拒了婚事他们的心都在痛,偏惜丫头还在胸口上插一刀。 第11章 孟家   江伯爷冷冷说道,“惜丫头,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有些话,不是晚辈能多嘴的。”   老太太也气道,“我二儿是孝子,友爱兄弟,肯定愿意让母亲家人过上好日子。他救孟家人丢了命,年纪轻轻就死了,孟家人想补偿,你爹怎么会不愿意?”   江意惜道,“成国公府想给的补偿,老国公已经给过了。且,真正想给补偿的只有老国公和孟世子,他们如今都不管事。当家人成国公和孟大夫人若真要给补偿,我拦得住吗?我把我那句话说出去,不仅澄清了我想攀高枝的误会,也会让别人高看咱们家一眼。”   老太太和江伯爷对视一眼,这倒是。   江伯爷起身说道,“娘,我去前院安排安排。”   惜丫头说得对,把那句话放出去,自家的声誉不仅不会降低,还会被人高看,自家没有利字当头。   老太太脸色稍缓。又说,“惜丫头,虽然事情解决了,似乎比想像中圆满。但你同孟三公子的确一起落水了,又被那么多人看到,名声受损是真的,你还是要去庄子里避避。放心,用的吃的不会亏待你。今儿是三月二十八,你们要收拾一下,再让人去庄子准备准备,就四月初三走吧。”   江意惜屈膝道了谢,又道,“祖母,我想去我娘留下的扈庄。”   老太太沉了脸,“你娘是小官之女,嫁妆总共也就一个扈庄,五百亩田地,五百两压箱银子,几样摆件,几样首饰。那些东西有帐有记录,我是想等你出嫁时再分给你和洵儿……”   老太太以为江意惜是在讨要扈氏留下的嫁妆。再如何自己也是伯府太夫人,出身侯府,怎么会贪墨儿媳妇的嫁妆,何况扈氏那点子嫁妆少的可怜。   江意惜赶紧解释道,“祖母误会了。孙女意外落水,大伯意外摔跤,我爹又托了那个梦,我心里总是不得安宁。去了庄子,我会每天抄经,还会时常去拜佛,求佛祖保佑祖母长命百岁,保佑我们江家永远繁盛。我一个姑娘家不好经常去太远的寺庙,听吴嬷嬷说扈庄离昭明庵不远,脚程只需一刻钟。”   老太太看江意惜的眼神立即柔和下来。她也去过昭明庵上香,那里是晋和朝最大的庵堂,香火极香。   她招手笑道,“好孩子,坐来祖母身边。”又拉着江意惜的手说,“倒是懂事的好孩子,难为你小小年纪能为祖母和家里想到这一步。”   江意惜道,“我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祖母和家里好了,我们的倚仗才会硬。”   老太太连连点头,“是极,是极。你去吧,等风头一过祖母就让人把你接回来。你在府里每月二两月银,在庄子吃食要自己负担,我让老大媳妇再加三两,每月给你送去。祖母再另送五十两银子,你到底是伯府姑娘,不能委屈了。”   江意惜起身屈膝道谢。心里吐槽,因为江辰的死成国公府送了老太太五千两银子,区区五十两银子就把她打发了。   不过,能如愿去扈庄就是胜利。   不多时,江大夫人、江三夫人领着三位姑娘来了如意堂。看到江意惜跟老太太如此亲热,众人都愣了愣。   她们已经听说成国公夫妇来求亲,江老太太、江伯爷、江意惜都拒了。   江伯爷给江大夫人讲了拒婚对家族的好处,江大夫人又给这些人转述了拒婚的好处。   众人都以为这是伯爷和老太太的英明决定,连江意惜拒绝都是得了他们的嘱咐。江辰托梦给江意惜的事,是只有几个人知道的绝密。   这件事圆满解决,众人都挺高兴,只有江意言心里如猫抓般难受。江意惜样样比不上自己,只因为她抓扯了孟三公子,成国公府就来求亲。还好祖母和父亲拒了,若真让她嫁给孟三公子,那是没天理了……   成国公府的福安堂里,老国公和老太君正在拌嘴。   老太太神情甚是萎靡,“我还是觉得老公爷不应该逼大儿、大儿媳妇去江家求亲。”   成国公道,“我愧对江老将军,他的后人就一个江辰能干,我带出去却没带回来,江辰还是因救我孙儿而死。江辰死了,死的不单单是一个江家儿郎,而是整个江家都完了。   “唉,辞墨退亲以后,我曾有过把江辰闺女说给辞墨的打算。可后来怕辞墨的眼睛彻底失明,委屈了江小姑娘。正好出了那件事,把江小姑娘娶进孟家,照顾江辰后人的同时,也帮帮江家。”   老太太不赞同地说,“辞墨那么好,哪怕他失明了,也配得上任何好姑娘。什么叫‘正好’?老公爷这话万不要说出去,让大儿媳妇和辞羽听到伤心。   “辞羽样样优秀,眼界又高,被人赖上已经够塞心的了,还要让他娶她。两人成了怨偶,不止辞羽痛苦,江小姑娘也不会好过。”   老国公摆了摆蒲扇似的大手,“辞羽是我孙子,我也希望他日子好过。江辰是个好孩子,他的闺女准不会错。江小姑娘被人撞下湖,一定是情急之下拉扯辞羽,这是人的正常反应。”   孟老太君摇头道,“一娘生九子,九子各不同,话可不能说得太满。当初的老老武襄伯是多能干的人,儿子孙子生了那么多,除了江辰,其他的都是废物。何况江小姑娘两岁就死了母亲,姑娘家没有母亲教导,总归不妥。”   “她岁数还小,进了门你和老大媳妇多教教她。根儿在那,不会差了。日久生情,小两口相处久了自然会生出感情。当初我们成亲的时候连面都没见过,还不是恩爱过了大半生……”   孟老太君忙截了他的话,嗔道,“那么大岁数了,说些什么哪,也不怕晚辈听到笑话。”   两人正说着,成国公和孟大夫人回来了。   他们听说江家人和江二姑娘都不愿意,不太相信。   老国公立着大眼睛吼成国公,“说,是不是你摆着臭脸,让他们看出你不愿意了?老子一直在说,江辰为救辞墨丢了性命,我们要善待他的后人。” 第12章 孟辞墨   孟大夫人最不喜欢听后一句话,凭什么救了孟辞墨的人情债让她儿子还,谁也没求着他去救。这话她不敢说,瞥了丈夫一样,为难地低下头   成国公忙说道,“爹,我没有摆臭脸,我们是诚心求娶的。江老夫人和江霄不答应,我们又把江二姑娘请来,问她的态度。江二姑娘也不同意,羽儿娘又问了第二次,她依旧不同意……”   他把江意惜的话说了。   老国公听后频频点头,“我就说嘛,江辰的闺女不会那么无品。是个好孩子,像江辰,有心胸气度。可惜了,失了这么好的媳妇,是辞羽没福气。”   这话又气得孟大夫人想站起来暴走,偏还要忍着。   孟老太太如释重负,之前是自己想错那孩子了。   她笑道,“你有情我有义,这个结果最好。不过,出了这种事,对江小姑娘的名声总归不好。大儿媳妇记着,在适当的场合,多帮那孩子说说话。还有啊,咱们承诺要管那孩子的亲事,你也要帮着看个好后生。”   孟大夫人笑道,“是呢,我也心疼那孩子,长得好,拎得清。可怜见儿的,小小年纪父母双亡……”   孟辞羽突然冲了进来,一身酒气,满脸赤红。   他跑至孟大夫人跟前,悲愤道,“那丫头是你们求娶的,不是我。她爹救了大哥的命,该是让大哥娶她,不应该是我。我把话撂这儿,即使你们把她娶进门,我也会视她为无物……”   成国公喝道,“混帐,书都读进狗肚子去了,敢这样跟长辈说话。”   孟大夫人忙道,“你这孩子说些什么呀,江二姑娘没答应亲事。”   孟辞羽以为听错了,正愣神之际,老国公大拳头砸了一下旁边的小几,怒吼道,“去,请家法,今天老子要教教这小兔崽子怎么做人。”   孟大夫人吓得魂飞魄散,拉着儿子一起跪下,“公爹消气,羽儿喝多了酒,说了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   孟辞羽也吓得清醒过来,最先想到的不是老爷子要揍人,而是江意惜不同意婚事。他侧过头问道,“娘,那丫头真没答应婚事?”   孟大夫人道,“是。”   孟辞羽一下恢复了平时的斯文儒雅,给老公爷磕头道,“孙儿言语无状,请祖父责罚。”   老国公震怒,老夫人拉着他的袖子劝解,成国公也跪下请罪。   下人不敢不听命,稍后捧着一条鞭子过来。   老国公用鞭子指着孟辞羽喝道,“你大哥十六岁便随我上战场,杀敌无数,九死一生。他去打仗,不仅是报效朝廷,还想让这个家继续繁盛。若江辰不挡那一箭,死的就是他。你不记他的好,不替他分忧,居然还说那些混帐话。我打死你……”   话未说完就一鞭子甩去,抽破了孟辞羽的衣裳,肩膀上也抽出了一道血痕。   孟大夫人哭道,“公爹息怒。羽儿说了混帐话,打死他也不为过,可不能把你老人家气着。我们都知道墨儿的好,孝顺懂礼,文武兼俱。可老天不长眼,居然摔伤了眼睛。儿媳疼他疼到骨子里,我兄长来信说又在南方请了一位好大夫……   众人一阵劝,孟辞羽还是挨了五鞭子。   福安堂里的动静大,住在前院的孟辞墨也听说了。   他面色冷然,像一尊雕塑般站在窗边看向外面。院子右边有一片绿片,他知道那是樟树,春天正是它长新叶落旧叶的时候。   他却看不清叶子。   再往上看向悠远的天空,天空呈暗灰色。他知道,此时的天空应该是湛蓝的,那个大圆球应该是耀眼的。之前色彩斑斓的世界,再出不会出现在他眼前了。渐渐的,眼前的一切将永远变成黑色。   左眼已经完全看不见,右眼也越来越模糊,不知什么时候彻底失明。   江意惜拒婚是孟辞墨乐于看到的,这个家只有他知道孟大夫人面慈心苦。若小姑娘嫁过来,就要吃大苦头了。   孟辞墨的脑海又浮现出一个小姑娘。十岁左右,穿着淡红色襦裙,眉目如画,泪光莹莹。被淡淡的晨曦笼罩着,像雾气中刚刚绽放的小花儿。   她追出大门抱着江辰的马蹬舍不得放手,哭着说,“爹爹,你要活着回来。我已经没有娘了,不能再没有爹……”   她爹却因为救自己死了。   每每想到江家门前那一幕,孟辞墨的心都如针扎般难受。江将军阵亡,留下他的一双小儿女可怜了。就像自己,亲爹还在,还有疼爱自己的祖父、祖母,成长中的沧桑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小姑娘变成大姑娘,该说婆家了。他相信,江将军的闺女不会做那没品的事,拉扯旁边人一起落水是意外。不管站在那里的人是谁,她都会拉。   本想多帮帮那一对姐弟,可眼睛却越来越不好……   他对候在一旁的孟连山说道,“明天你再去问问江洵,看江家怎么处理江二姑娘,需要我帮什么忙。再给江洵五百两银票,嘱咐他莫让老太太收过去。”   等把有些事解决了,他就回庄子。他不想看孟大夫人恨不得他去死,还要假扮慈母,到处寻找名医……   那个女人一日几次甚至十几次让下人来问这问那,看似关心,实则是在时刻提醒他就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瞎子。居然还在打他亲事的主意,怎么敢想。自己再是退亲了,再是瞎了,也轮不到她来指手划脚。   可父亲还夸她贤惠,关心继子……真是倒胃口。   虽然祖父一直在遍请名医,希望能保住他的右眼,可他已经不抱太大希望。但他就是要占着世子这个位置,不让那个女人如愿。不能让她气死自己的母亲取而代之,又让她儿子来抢自己的东西。   哪怕将来自己没有儿子,也会想办法过继二叔的一个孙子。只是曾经许诺帮助表哥和姨母的大事不容易实现了……   这时,门外的丫头禀报,“世子爷,顶山管事求见。”   “进来。”   一个十八、九岁的青年走进来,低声说了几句。   孟辞墨的脸更阴沉,“那人就不能消停点,她找的人!你在半路把那人截下……” 第13章 不委屈   江府如意堂里,众人吃完晚饭陪老太太说笑,气氛难得的好。   江家几个下人陆续从外面收罗消息回来,成国公夫妇替孟三公子求娶江二姑娘,武襄伯府拒亲的事已经在京城传开。街头巷尾议论纷纷,夸奖成国公府记情,这种情况还主动去求亲。夸武襄伯府大义,没有高攀之心,没有携恩以报硬把自家姑娘往成国公府塞……   老太太和江伯爷越听越高兴。没想到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忍痛拒绝这门亲事,自家名声比之前还好了两分。   晚辈们又狂拍着马屁,夸老太太和江伯爷睿智有远见看得清形势,在他们的带领下伯府定会越来越好等等。老太太乐得满脸菊花,江伯爷的大笑声没间断过。此时,他们就觉得这个结果是他们的决策英明。   只江洵心里有些不愤,想说什么,但看到姐姐一副云淡风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觉得还是姐姐厉害。自己的确如姐姐所说,太毛躁、太表里如一了。得改!   江意言问了句不中听的,“祖母,这事解决了,就不用罚二姐姐去庄子了吧?”   老太太看了一眼江意惜,惋惜地说,“虽然结果是好的,但事情是真的出了。唉,惜丫头暂时去庄子避一避,等风头一过祖母就让人接你回来。”   江伯爷也说,“惜丫头莫委屈。这也是给你一个教训,不论什么时候,都要注意周遭安全。想一想,当时那么多人,为什么那人偏偏撞向你,而你又没躲过呢?”   江意惜忽略掉江意言咯咯的清脆笑声,说道,“大伯提醒得对,我不觉得委屈。”   她也一直在想,是谁用那么大力撞她呢?她问过江家另几个姑娘和跟着的丫头,她们都没看清撞她的姑娘,那人撞了就吓跑了。他们这种人家,大长公主府也没给个说法。   众人离开如意堂,江大夫人问江意惜去庄子还有什么要求。   江意惜摇头没说有。   江大夫人又道,“水露那个丫头岁数已经不小了,她娘给她看好一门亲事,她就不跟你去庄子了。空出一个名额,我再挑个妥当的丫头给你。”   江意惜道,“那就把厨房里的憨丫头给我吧。她力气大,在乡下有个这样的丫头跟在身边,总要安全些。”   江大夫人没想到江意惜会要憨丫头,嗔了一眼笑出声的江意言,当即点头同意。   看到远去的背影,江意言轻声道,“娘,二姐是不是被水泡傻了?”   江大夫人嗔道,“瞧你,都在说婆家了,还小孩子模样。”   江意言忸怩地扭了扭帕子,悄声问道,“娘,那件事能说成吗?”   江大夫人道,“你是伯爷的闺女,嫁侯爷的侄子,也算门当户对……”   江意惜回到灼院,水露已经收拾完自己的东西,拎着小包裹过来给主子磕头拜别。   江意惜只说了句,“好自为之。”   吴嬷嬷出去,水香悄悄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交给江意惜,脸色微红,心里骂着那个小浪蹄子不要脸。   “姑娘,是这个荷包吗?”   江意惜接过,桃色缎面,上面绣着一对鸳鸯,荷包里面不起眼的一角绣着一个“露”字。水露得了她娘夏嬷嬷的真传,绣活在丫头中属于顶尖的,这对鸳鸯绣得活灵活现。   她笑道,“就是这个。哼,亲还没定,就开始绣鸳鸯了,想男人想疯了。”   这是收拾水露的物件,只不过要等一段时间才用得上。   尽管水香纳闷姑娘要这腌臜东西有何用,却也不敢多问。   江洵过来送《即视医林》,他看到水露被赶出去,也替姐姐高兴。   “那丫头只会对大房的人笑,走了好。”   江意惜笑道,“弟弟还是满有眼力见儿的嘛。”   “那是,我又不傻。什么时候把秦妈妈调回我身边就好了,在我心里,秦妈妈的笑最温柔。哦,姐姐现在的笑也温柔。”   还怕姐姐生气,讨好地嘿嘿笑了两声。   江意惜当然不会生气,之前自己的确没怎么跟弟弟怎么笑过。她眼前也浮现出一个清俊小媳妇的面容,一笑,两只眼睛弯弯的。   那就是秦妈妈,江洵的乳娘,扈氏曾经的贴身大丫头。不仅对江洵好,对江意惜也非常好。服侍江洵的时候,经常来看江意惜,还绣漂亮帕子送她。在江洵四岁时,因秦妈妈男人得了痨病,怕过病气,大夫人把他们一家打发去定州那边的庄子了。   江意惜问吴嬷嬷道,“嬷嬷,你知道秦妈妈的近况吗?”   吴嬷嬷挺纳闷,之前她提过两次秦妈妈,姑娘都没吱声,今天倒是主动问了。叹道,“春梅日子一直不好过,前两年她男人病死了,一个人拖着一儿一女,日子很是艰辛。唉,定州离京城几百里地,想照应一下都难,我家有富只给她送过两次钱去。”   春梅是秦妈妈的闺名。   江洵的眼圈都红了。   秦妈妈和吴嬷嬷一家都是扈氏的嫁妆,人属于扈氏而不属于武襄伯府,那么他们的奴契现在应该在老太太手里。因为秦妈妈嫁的男人是府里的一个管事,他们一家也就随江大夫人调派了。   江意惜想着,以后若有机会,得把他们几人的奴契要过来。   她拉着江洵说,“莫担心,我初三去扈庄,到时让大富哥去一趟定州,想法子把秦妈妈一家接过来。”   当然,最好能让秦妈妈回来继续服侍江洵。吴嬷嬷曾经说过,春梅八岁就跟在扈氏身边,两人一起长大,一起跟先生学习,识文断字,性情温婉。有她照顾江洵,江意惜也放心。   江洵走后,江意惜看《即视医林》看到半夜才歇息。   她睡了一个安稳觉。没梦到“捉奸”场面,也没梦到孟辞墨。那个恶梦,终于不再伴随她了。   清晨,晨风吹进小窗,鸟儿唧唧喳喳唱着欢快的歌。从小窗一角能看到一小片朝霞,映在湛蓝的天幕上,嫣红灿烂。   又是新的一天。   江意惜觉得今天的早上格外不一样,风都比往日甜一些。 第14章 忠奴   早饭恢复了惯例,小烧麦、小笼包、鸡蛋羹,还有一碗羊奶。   匆匆吃完早饭,带着水香去如意堂给老太太请安。   一出门,便遇到了住隔壁的三姑娘江意柔。   江意柔紧走几步拉着江意惜的手,“二姐姐,我正要去约你呢。”   声音软糯,小手滑腻,笑容甜美。   前世出嫁前,江意惜对江意柔不算亲近,觉得她像她爹娘,属于笑面虎那类。后来才知道,三房一家挺不错。   江意惜的心情更好了。只有经历过苦难的人,才更容易体会到寻常事务中的美好。人生在世,体验美好比体验糟心让人愉悦得多。   两人携手去如意堂。   江意柔跟江意惜咬着耳朵,“若过年了祖母还没接你回来,就让我爹提醒祖母。”   江意惜笑着表示感谢。   江大夫人、江三夫人、江意言、江意珊已经在如意堂了,几个男孩请完安去了前院学习。   之前,江府也有一位女先生教几位姑娘认字弹琴。一直到上年底,最小的五姑娘也满了十一岁,老太太觉得姑娘该多学女红和管家,才把女先生辞了。   解决了那件麻烦事,又想到二孙女将来或许还能为家族带来不小的利,老太太如今看江意惜的眼神比往日慈祥多了。   “东西准备得如何了?缺什么,找你大伯娘要。”   江意惜笑道,“谢祖母,我省的。”   陪老太太说笑一阵,几位姑娘要去花园里扑蝶荡秋千,江意惜没去。   她刚回灼园坐定,就听到院子里一阵脚步声,再是憨丫头的声音。   “二姑娘,二姑娘,华儿姐姐来告诉我,我要调来给二姑娘当丫头了,是真的吗?”   说话间,她已经跑至屋里,眼睛瞪得溜圆看着江意惜几人。她不敢相信这种好事能落她头上,怕是别人逗她玩的。   江意惜笑道,“是真的。若你不愿意,我再去跟大夫人说一声。”   憨丫头一下跪在地上,欣喜道,“奴婢愿意,奴婢愿意。能服侍二姑娘,是奴婢的福气。”   吴嬷嬷笑道,“看看憨丫头的嘴,多甜。”   江意惜让憨丫头起来,“下个月初三我要去扈庄长住,你回去把家里安排好,初一来这里当值。”   憨丫头又问,“我来服侍姑娘,是不是会涨月银?我原来是粗使丫头,每月只拿三百文大钱。因为我干了两个人的活,总管给我加了五十文。”   吴嬷嬷笑道,“憨丫头哪里憨了,算钱算得贼溜。”   江意惜笑道,“以后你是我的二等丫头,每月拿六百文。”   憨丫头喜的跳了几跳,大笑两声,又赶紧用手把嘴捂上。   水香笑道,“憨丫头都高兴疯了。”   憨丫头又激动地跪下磕了一个头,“奴婢谢谢二姑娘,奴婢又有钱给大哥治病了。奴婢的祖父是老老伯爷的亲兵,打仗时断了一条胳膊。我爹是二老爷的亲兵,跟二老爷一起死在战场没回来。他们都是忠奴,奴婢也要当二姑娘的忠奴,用命保护二姑娘。”   江意惜一愣,“你爹是江铁叔?”   她知道江辰的亲兵叫江铁,小时候还见过两次。   憨丫头点头,“嗯,我爹叫江铁。”   吴嬷嬷仔细看了看憨丫头,说道,“别说,长得跟江铁真有些像,我记得江铁说他闺女叫灵儿……”   憨丫头笑道,“我的名字就叫江灵儿。我爹说,我在别人眼里再傻,在爹的眼里也是最机灵的。”   江意惜亲自起身把憨丫头扶起来,说道,“以后你就叫水灵吧,不仅机灵,还水灵。”   憨丫头的眼里直冒着小星星,“我知道,水灵就是长得俊。”   江意惜笑道,“好好打扮打扮,我们的水灵就是个俊丫头。”   她又听了一下憨丫头家里的情况。   江铁阵亡的消息传回来,憨丫头的祖父差点气死,哥哥不堪摔断了腿。朝廷发了十五两银子抚恤金,伯府给了十两银子,给祖父和哥哥看病半年就花得所剩无己。哥哥腿瘸了,又恢复得不好,丢了府里赶车的差事。还好上年她进府做事,才又有了进项……   江意惜暗叹,家里的顶梁柱死了,给了十两银子就不再管,如此不善待功臣家眷,怪不得武襄伯府越来越败落。前世自己也糊涂,许多事都不曾留心过。   她去卧房把妆匣打开,里面装了两个五两的银锭子,一些碎银,十几样金银首饰。她的月钱多用于买首饰和素绫、绣线,或是话本子,存项不多。   这几乎是江意惜全部家底。老太太口头许诺的五十两银子还没拿到手。   江意惜拿出十两银子。明天她得去街上卖几样首饰,要买的东西还多。   她把银子交给憨丫头,“我和弟弟不知道铁叔家里这么艰难,是我们忽略了。这些银子拿去给你祖父和哥哥看病,让他们日子好过些。他们若有事,就去找江洵,江洵会帮忙。”   憨丫头喜极而泣,给江意惜磕了几个响头。她哥哥的腿一直没好利索,痛得要命……   晌午江洵来灼园吃饭。   他悄悄说,“姐,今天连山大哥又来找我了。我说姐要去南郊的扈庄住,连山大哥说孟世子长住的庄子也在南郊的临风镇。若姐在庄子里有事,可差人去找他……他还问我们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说目前没有。”   说着,掏出五张银票给江意惜,每张一百两银子。   江意惜摇头道,“都说了不能再要人家的钱,怎么好收这么大笔银子。”   第一次收,是孟辞墨给救命恩人遗孤的感谢,收也就收了。后来送小笔银钱,就当他给孩子的零花钱。但这次送这么多钱……   江洵道,“我先也不接,说我长大了,不能随便收别人的钱。连山大哥硬塞给了我,说咱们无父无母,他们自当多看顾。让我这次收下,他回去跟孟世子说清楚,以后无事不会再送。姐,这些银子你拿去庄子里花,乡下苦。”   江意惜想着要买的东西,她拿出三张,另两张还给江洵,“藏好,不要再让于婆子看到,否则又会被被祖母收走。” 第15章 不是理由的理由   江洵也不喜欢于婆子,“那个老货管得忒宽,宽天宽地还要管小爷。前两年我就找过大伯娘,想把秦嬷嬷接回来,可大伯娘没同意。”   江意惜道,“于婆子的大哥是大伯的长随,大伯娘怎么可能同意换她。无事,总能找到机会。”   下晌,江意惜和吴嬷嬷继续收拾东西。不知要在庄子住多久,一年四季的衣裳鞋子、厚薄被褥及一些日用品都要带着。几个下人缺被褥,江意惜说明天带人去买。买被褥当然是借口,她要去买治眼睛的药。   今天是三月二十九,江三老爷晚上要回来。   每次江三老爷要回家的那天晚上,晚饭都会压后,一家人齐聚如意堂等他,老太太的脸上喜色更浓。   江意惜给老太太和大夫人说明天想去街上买些东西。   老太太点头道,“去吧,带着洵儿,跟个后生小子总要好些。”   江洵喜极,刚咧嘴要磨拳擦掌,想起大将军的仪态,又闭嘴站直,只给姐姐动了一下眉毛。   江意惜对他鼓励地一笑。   老太太怕江意惜没什么钱,把自己之前允诺的五十两银子给了她。   江意柔也想跟着去逛街,但想着多日未见的爹爹,又打消了这个心思。   终于把江三老爷盼了回来。三老爷会做人,长辈晚辈每人都招呼到,把老太太更是哄得开心。   次日上午,江意惜姐弟、水香坐马车出府。   到了西市街口,几人下车。   这条街上有家京城最大的药堂——怀济大药堂,江意惜直接走进去。   江洵纳闷道,“姐,你不去买绸子绣线,怎么买药啊?”   “去乡下,要备些常用药才好。”   江意惜把一张纸交给小二,上面写了密密麻麻的药名。这里既有常用药,也有消包块、治眼睛的药,有内服的,也有外用的。   老药工抓好药,包了二十几包,还在纸上写上药名。算帐的打完算盘说,“小娘子,这里有五味珍贵药材,要九十九两银子,其余药材二两三钱。共计一百零一两三钱。”   江意惜拿出一张银票给他,又补了一两银子三串铜钱。   水香拿出一块大布把药包起来打成一个包裹。   出了门,江洵才问,“什么药这么贵,一根年份不久的人参也才几十两银子。”   江意惜不想多解释,“女人吃的药你也要问。”   江洵红着脸闭了嘴。   之后又买了一些吃食,吴绵花、布料、线等东西。由于东西太多,水香去街口让车夫把马车赶过来。   江意惜之所以没让车夫一直跟着,就是不愿意别人知道她买了这么多药。   买完东西已经午时末,给车夫买了一笼小笼包子,他在外面看车吃包子,江意惜姐弟带着水香去和丰楼吃饭。   饭后,几人坐马车离开西市街,又拐弯去京城最好的点心铺桂酥园买点心。   桂酥园比较大,右边有三个小娘子挤在一起看点心,后面跟着几个丫头,江意惜就把江洵拉去左边看。   正挑的时候,就听到那几个小娘子的议论。   “江二姑娘真的拒了成国公府的提亲?”   “都传遍了,当然是真的。”   “奇怪,江二姑娘没有那个心思,为何要拉孟三公子一起落水?她不就是打了赖上孟三公子的主意。”   “我早说了,江二姑娘拉孟三公子是无意的。”声音又小下来,“我看到罗三姑娘推了一把苏二姑娘,苏二姑娘猛地撞向江二姑娘。撞完人那几个就跑了,像是故意的。”   “她们为什么要撞江二姑娘?”   “还不是有几位公子说江二姑娘长得俊,比京城‘四美’也不呈多让,就有人不高兴了。说一个小官家的孤女,跑去那里出风头……”   她们边说边走出铺子,后面的话就听不到了。   江意惜气得脸通红,自己哪里出风头了,连话都没说两句。就这么个不是理由的理由,她连那几个人是谁都不认识,就被人莫明其妙地害了。这些所谓的贵女,坏起来像恶魔。   江洵也是怒火中烧,“姐,我记下了,她们说的是罗三姑娘,苏二姑娘,以后我有出息了帮你报仇。”   江意惜刚刚回头瞥了一眼,其中一个姑娘有些面善。那天对她笑来着,但不知道是谁。   出了铺子,水香小声说,“姑娘,说你长的俊的那位小姐奴婢也记得,听人叫她郑大姑娘,奴婢还看到她叫郑夫人婶子。”   宜昌大长公主的驸马就姓郑,但宜昌大长公主只有一个孙子,没有孙女,或许是郑老驸马的侄孙女也不一定。   江意惜想着,以后回京该交际的还是要交际,不能谁害了她自己都不知道。   四月初一下晌,江意惜正在看医书,水香和水灵抱着弹好的被褥回来。   水香说,“二姑娘,奴婢看到于婆子拿了一个小包裹出府。奴婢曾经听小禅说过,只要二少爷上课,于婆子多半时间都会回自己家。”   小禅是江洵的丫头。   江意惜一直想去看看江洵的院子,于婆子不在更方便。便带着水香、水灵去了外院。   江府的男孩满了十岁就要住去外院,直到成亲再住回内院。江洵搬去外院后,江意惜还从来没去过他那里。   小院门没关严,隙了一点缝。院子跟灼院差不多大,里面摆着木棒、木制大刀、木制宝剑等仿制兵器,还有练习打拳的木桩。   看着有些零乱。   丫头小禅正斜倚在一把椅子上,半梦半醒晒着太阳。   水香冷笑道,“小禅姑娘还真悠闲。”   小禅看到二姑娘突然站在跟前,吓得一下清醒过来,跪下请罪道,“奴婢有罪,下次不敢偷懒了。”   江意惜冷脸道,“于嬷嬷没跟你说,当值的时候不能睡觉吗?还大咧咧睡在院子里。”   小禅摇摇头,于嬷嬷当值的时候经常回家,根本不知道自己睡没睡觉。却也不敢明说。   江意惜她抬脚走进屋里,桌子上、椅子上都堆了东西。   小禅赶紧收拾,嘴里说着,“姑娘恕罪。”   江意惜冷笑道,“你还知道屋里搞成这样,奴才有罪。” 第16章 恶奴   江意惜直接走进卧房打开衣柜。外衣不少,也挺新。但里面穿的中衣中裤只有四套,都洗得发黄,还有一套短了一大截。几双袜子发黄,破的洞也没补。   江意惜沉脸道,“每季府里都会给主子做两身外衣,两身中衣裤,两双鞋子、四双袜子……怎么中衣裤只有这几套,而且这套应该是前年的。还有袜子,怎么只有这几双,是针线房克扣二爷了?”   小禅吓得脸色苍白,忙摇头道,“没,针线房没克扣。”   江意惜道,“那就是你偷了?”   小禅跪了下去,“奴婢不敢,奴婢没偷……”   “不是你偷的你就说实话,到底是谁偷的。若还要帮着那个贼,以帮凶论处,打板子直接卖出去。”   小禅哭着说,“是于嬷嬷,她说二爷衣裳多,穿不完可惜了,就拿回去给他小儿子穿。”   江意惜坐去炕上,冷然道,“于嬷子还克扣二爷什么了,一笔一笔招出来。”   又让水香去把江洵的小厮旺福叫来。   随着小禅的诉说,江意惜越听越心惊,那个奴才胆子也太大了。之前她还在想怎么给于婆子挖个坑撵了,没想到那个婆子自己把坑挖好了。   江辰死之后,于婆子便开始小偷小摸,去了外院胆子更大。从里面的衣裳、袜子等穿的,到笔墨、茶碗等用的,以及一些碎银和铜钱,只要别人一眼看不出来的东西,她都敢往自家划拉。只一样,江洵猴吃,于婆子绝对不能染指他的吃食。   江洵也知道于婆子会把他的东西拿一些回去给自家孙子用,没放在心上。觉得反正自己也用不完,不如物尽其用。   江意惜气得肝痛。江洵大条,生活索事一点不放在心上。说好听是不拘小节,说不好听是有些缺心眼。什么叫物尽其用,这是在养小偷,养大了他们的胃口,养虎为患。   她更气自己。从来没把这个一生下来就没有娘、八岁就死了爹的弟弟放在心上,不管他的生活,也没教育过他。自己对不起弟弟,更对不起死了的爹娘。   江意惜掏出帕子抹起眼泪。   旺福回来,他比小禅还要小一岁,一小屁孩子。江意惜一吓唬,他就吓得大哭,把知道的都说了,比小禅说的还仔细。   江意惜让水香去把如意堂里的璎珞请来。   璎珞看到跪在地上的丫头小厮莫明其妙,笑道,“是他们惹二姑娘生气了吗?姑娘快别生气,让人把他们打二十板子,撵出去。”   小禅、旺福哭的更厉害,嚷着,“二姑娘饶命,璎珞姐姐饶命。”   江意惜把璎珞拉到衣柜前,指着里面的衣裳垂泪道,“谁让我们姐弟无父无母,活该被人欺负。可是,被一个奴才欺负成这样,我怎么想得过……”   璎珞忙扶着江意惜坐去炕上,问道,“怎么回事?”   小禅、旺福又哭着把于婆子的事说了。   璎珞骂道,“那个死婆子,胆子忒大了。”   她知道于婆子是于管事的妹妹,但这事已经闹开了,恐不能善了。让几个丫头把衣柜里的衣裳都包起来,一起去如意堂向老太太禀报。   江大夫人和江三夫人、江大奶奶都在如意陪老太太说笑,见一群人走进来,奴才手里大包小包,江意惜眼睛都哭红了,纳闷不已。   江大夫人问,“惜丫头这是怎么了?”   江意惜走去老太太跟前跪下,哭道,“求祖母为我和弟弟作主。弟弟被恶奴欺负成这样,孙女哪里敢一个人去庄子。”   老太太狐疑,“怎么回事?”   璎珞便把经过说了,又打开包裹让众人看里面的衣裳。   老太太虽然自己不待见那个孙子,但绝对不允许奴才这样欺负他。   她气得拍了一下炕几,骂道,“刁奴,居然敢这样作践主子。”又看向江大夫人,“你是当家夫人,还是洵儿的大伯娘,那个奴才偷了洵儿几年的东西,不要说你不知道。”   江大夫人吓得赶紧站起身请罪,“是儿媳不查,儿媳真的,真的不知。那个老货太可恶了,儿媳定当从重处治。”   江意惜暗诽,大夫人怎么可能一点不知情,只是没想到于婆子会偷这么多罢了。自己忍老太太是没有办法,但不能让大房如此骑在头上。江辰用命为这个家换来了利益,这些人只知享受,却不管孤儿的死活。   她说道,“也不怪大伯娘不知情。听说于婆子的兄长在府里颇有些势力,知道实情的人自是不敢在大伯娘跟前多嘴。”   这话严重刺激了老太太,气道,“我们江家虽然日渐落败,可还是有爵位的伯府。奴才的势力居然大过主子,哪儿找这样的规矩。闵氏,这个家你是怎么管的?我不信你一点不知内情,你无视孤儿孤女可怜,纵容奴大欺主,就不怕坏我大儿的名声,让这个家更加落败?”   大夫人吓得跪了下去。   老太太让丫头把江意惜扶起来,“可怜见儿的,让你们姐弟受委屈了。唉,我年纪大了,以为有伯娘婶子看护,也就没多顾及你们,谁成想连一个下人婆子都会骑到你们头上。我对不起在那边的二儿……”   这话把江三夫人也说了进去,吓得她赶紧起身请罪。   老太太抹起了眼泪,又开始说江辰的好,他的死为大房、三房带来多少利。闵氏能力有限,又有私心,以后老三媳妇帮着分担中馈……   江意惜不相信老太太的眼泪,这个老太太对江辰的感情没有那么好。她如此作为,一个是正好抓住这件事收拾两个儿媳妇,让她们把尾巴再夹紧一些。二个是为心爱的三儿子谋些利,名正言顺让三儿媳妇参与管家。   江意惜还是窃喜。这样虽然得罪了大房,但三房会因为得利而跟他们弟姐的关系更近一步。   如意堂里闹声一片,几个姑娘来请安都被拦着不许进来。   外院的男孩子放学,众人才一起进了如意堂。   老太太又训斥了江洵,说他不拿出主子的款收拾奴才。再不济,也该找长辈为他作主。 第17章 拜托   江洵给老太太作揖认了错。   他看了一眼哭得眼睛鼻子通红的姐姐,很羞愧。明明是想自己出息给姐姐作倚仗,却反过来让姐姐为自己闹到如意堂。   江伯爷下衙后,听说这事也非常生气。老太太夹枪带棒的骂,惜丫头话里话外,好像欺负二房孤儿的奴才,是仗着长房的势。   最后,打于婆子二十大板,她和她全家都被发卖。打小禅和旺福十板子,撵出府。于婆子的哥哥被扣三个月月钱,调去别处当差。扣总管、门房管事三个月月钱。   小禅和旺福哭着求江洵。   江洵觉得小禅和旺福都不错,除了怕于婆子,其它表现尚可。特别是旺福,很听自己话。又帮他们求情,最后只打他们十板子,扣半年月钱。旺福依然服侍江洵,小禅调去别处当差。   江大夫人又道,“洵儿还小,光小厮丫头服侍,不会那么周到,还是要调个婆子过去服侍我才放心。”   极是贤惠体贴的样子。   江洵躬身道,“谢大伯娘关心。丫头随大伯娘调派,管事嬷嬷我想要我的乳娘秦妈妈回来。”   江大夫人已经忘了有秦妈妈这个人,正寻思的时候,江洵又道,“秦妈妈已经被打发到定州去了。”   江大夫人才想起来是谁,为难道,“几百里的路程专门去接一个婆子……府里那么多人,洵儿就看不上一个?”   江洵的眼圈红了,“秦妈妈是我娘的陪嫁丫头,之前照顾我极是周到,听说他男人已经病死了……”   江伯爷皱眉道,“洵儿喜欢,就让人去把她接回来。”   老太太也道,“既然是扈氏留给洵儿的,她照顾不好也怪不到其他人。”   江大夫人不想如那一对姐弟的愿,但老太太和男人都发话了,也只得点头同意。   饭后,江洵跟着江意惜去了灼院,江意惜先是教训了他一顿,气狠了还揪着他胳膊上的肉扭了一圈。之后又跟他讲道理,强调必须注意细节,大事都是由无数不起眼的细节堆积而成……   看到姐姐如此放心不下他,江洵的眼眶都有些红,“姐,你还没走,我就开始想了。”   江意惜戳了一下他的脑袋,“少贫嘴,我的话记下了吗?”   “记下了,回去我写在纸上,以后每天都默一遍。”   次日上午,给老太太请过安之后,两位夫人陪老太太闲话,几位姑娘出了如意堂。   江意惜和江意柔手拉手走在前面,江意言和江意珊走在后面。   离如意堂一定距离了,江意言快步上前堵住江意惜,眼里冒着怒火。   “江意惜,是江洵自己笨,东西被奴才偷了,你凭什么怪到我娘身上?”   江意惜沉了脸,“我实话实说,是祖母责怪大伯娘管家不力,关我何事。当真是无父无母就该被欺负?祖母还活着,咱们去她老人家那里说清楚。”   江意言气道,“你说去我就去啊,凭什么?哼,你也知道你是孤女,靠着我爹才被人说成伯府嫡女,不知道记情,还耍手段使坏,连长辈都要坏。这的确是你的作风,惯会两面三刀。先拉孟三公子落水,后又假惺惺说不是故意的,不同意婚事。假清高!不过呢,凭你再会说,还不是要被撵去乡下,有什么得意的。看着吧,有你吃苦头的时候。”   说完便气哼哼地走了,江意珊赶紧快步跟上。   江意惜对着背影冷哼道,“走着瞧,谁吃苦头可不一定。”   江意柔拉拉江意惜劝道,“二姐莫生气。”   江意惜道,“我才不会跟一个棒槌置气。”   那丫头以后有机会肯定要收拾,不过不是现在。   下晌,江意惜去了三夫人院子。   她屈膝赔罪道,“因为我让三婶被祖母责怪,对不起了。”   江三夫人分得了管针线房和园子花草的权力,正心下欢喜,怎么可能怪江意惜。   她说道,“你们姐弟受了那么多委屈,早该说出来。唉,也怪不得老太太骂人,我也没想到那个奴才胆子那么肥,大嫂也……唉。”   江意惜道,“我去了庄子,拜托三叔三婶多多看顾江洵。我知道,有些事三婶不便过多插手,就麻烦三婶私下提点洵儿,让他少吃亏。”   说完,她又给江三夫人屈了屈膝。   江三夫人看看江意惜,出了那件事后,这孩子一下长大了。之前这孩子内向孤傲,别说跟她这个婶子,连亲兄弟都不会多说一句话。   家里老太太做主,中馈大嫂主管,有些事她看在眼里也不想多说。如今老太太发了话,又有这个丫头的拜托,有些事倒是可以管一管。   再看看江意惜的小模样,桃面粉腮,明眸皓齿……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关键还聪明。若老成国公的那个许诺依然作数,将来兴许真能嫁个好人家。   江三夫人的笑更真诚了。说道,“我家老爷也经常嘱咐我,二哥二嫂不在了,要多多看顾你们。唉,家里许多事三婶插不上手,也委屈了你们,特别是洵儿。有了你这个姐姐的嘱托,我会留心的。我不好说的,就让我家老爷跟老太太说。”   江意惜又郑重地福了福。她猜得到三夫人的心思,人与人之间本来就建立在互相利用或是互相欣赏上。既用不到你,又不欣赏你,人家凭什么要帮你。这世上,只有爹娘是无条件爱护子女的……也不一定,江老太太对父亲可不是无条件的好。   可笑前世心里就是有个结,觉得老太太、大房、三房就知道沾江辰的光,非常清高地不愿意跟他们接近。若是前世能想透,把对自己有利的人争取过来,处理好跟三房的关系,江洵多得他们照顾和教诲,不会活得那么辛苦,也不一定会生病早死。   跟三夫人告辞,江意惜又去了江洵的院子。她明天就要走,还是放心不下这个弟弟。   新来的丫头小红过来给她磕了头。小红十五岁,不算很机灵。现在只能这样,等到秦妈妈来了以后再说。   江意惜赏了她一个装银锞子的荷包,又敲打了几句。 第18章 扈庄   四月初三一大早,江意惜还在睡觉,院门就敲响了,是江洵,老太太让江洵送江意惜去庄子。   江意惜乐起来,有个贴心又缠人的弟弟,真好。   今天早饭吃的比平时早一些,姐弟二人刚吃完,江三夫人带着江意柔过来了。   江三夫人送了江意惜二十两银子,江意柔送了一块缎子,还代江意珊送了两块罗帕。   江意惜没想到江意珊能送自己东西,笑道,“谢谢三婶、四妹,代我谢谢五妹。”   江三夫人道,“在乡下要注意安全,出门多带人。遇到事儿就报你三叔的名号,你三叔的军营在那里,总能唬住一些人……”   江意惜一一答应。   现在还早,老太太没起床,昨天说好直接走。   江意惜主仆四人一辆马车,江洵带着小厮旺福一辆马车,另两辆骡车装东西。   车跑了两个多时辰,午时初到达扈庄。   前生今世江意惜都是第一次来这里。   下了车,面前是一座二进院,粉墙黛瓦,掩映在一片绿树翠竹中。   不远处是一片村落,周围是大片田地,其间小路阡陌纵横。东边的田地过去,是连绵苍翠的群山——青螺山。   站在这里,就能隐约听到村里传来的鸡鸣狗吠,及孩子们的笑闹声。还能隐隐望见青螺山下树林中的飞檐翘角,那里应该就是昭明庵。   吴大伯带着两个儿子吴有贵和吴有富已经跪在江意惜和江洵面前。   “奴才见过二姑娘,见过二爷。”   江意惜见吴大伯和吴有富的次数不多,见吴有贵的次数要多一些。吴有贵只比江意惜大半岁多,小时候吴嬷嬷偶尔会留他在府里住几天。   看到吴大伯憨厚的笑容,江意惜心生亲近。前世,吴大伯好像也在她出家后死了,不知怎么死的,也不知何时死的。还是江洵去庵堂看她时说的。   前世自己倒霉,奴才们也跟着倒霉。   江意惜笑道,“吴大伯、有富哥、有贵哥,起来吧。”   江洵还各赏了他们一个装银锞子的荷包,“以后好好服侍我姐。”   吴大伯憨憨笑道,“该当的。”看了江意惜和江洵两眼,又红着眼圈说,“二姑娘越长越像二夫人,二爷也越长越像二老爷。”   江洵摸着自己的脸呵呵笑道,“是,他们都这么说。还说我姐是最俊俏的小娘子,我是最俊俏的后生。”   江意惜笑说了一句“皮厚”,拉着他进了院子。   庄子挺大,一进除了倒座,还有东西厢房。吴大伯一家住西厢,厨房、柴房、库房在倒座。二进主子住,他们没来都是锁着的。有五间上房,东西厢房各三间。   屋子虽然简陋,却收拾得一尘不染。   收拾屋子和做饭菜是佃农媳妇贺大婶母女来做的,她们是村里最利索的农妇之一,贺大婶的闺女贺二娘还是吴有富的未婚妻,明年成亲。   江意惜住上房东屋。水香和水灵赶紧把主子的被褥铺上,纱帐挂好。   江洵院里院外、屋里屋外巡视了一圈,点头表示满意。   吃完晌饭,江洵就要回京了。   “姐,我初九晚上赶来这里,要在庄子住一宿。”   “好,我再给弟弟准备卤大肠。”江意惜答应得痛快,又道,“我要先给爹娘抄经一个月,你把爹留下的那个挂件借我戴一阵。”   江洵从脖子上取下一个挂件,红绳,上面挂着一个成人拇指大的暗黄色虎头。   这个小挂件是江辰的太祖父直接跃过儿子、孙子、大重孙子传给二重孙子江辰的,江辰一直戴在身上。他死之前,取下来请孟辞墨带回京城交给江洵。听说江伯爷得知这样东西江辰临死前传给江洵,很不高兴。但这东西经过了孟辞墨的手,他也不好强要过来。   江洵说道,“孟世子把这挂件交给我时说,爹让我保管好它,还要护好姐姐。可我无能,让姐姐来了这里。”   江意惜接过挂件说道,“来庄子不是坏事,弟弟做的很好了。”   望着渐渐远去的马车,江意惜隔着衣裳摸着那个小虎头。前世,弟弟死之前让人把挂件带给她,因为这个挂件,沈老神医才真心教他。这一世,还要凭着这东西编一套说辞。   江洵的话让吴伯听了一耳朵。他的眼圈泛红,二老爷真是个好人,死的时候居然最放心不下姑娘。   江意惜在院子里信步走着。内院挺大,但只有两棵树,显得空旷单调。   吴伯不好意思地笑道,“奴才没想到姑娘会来这里长住,太简陋了。”   江意惜笑道,“去镇上多买些花种,再买两株海棠树苗和芭蕉树苗,我喜欢花团锦簇。哦,多买些月季花种,便宜,也容易打理。”又问,“我们离临风镇有多远?”   吴伯笑道,“不远,只有六里路,脚程两刻多钟就能到。”   回屋后,江意惜净完手认真抄经。   她的心无比虔诚,抄得很慢,字写得非常规整。   能够重生,能够修正自己的错误,万中无一,她却好命地遇到了。 竒 書 網 W w w . q í S ǔ W A И G . C ō M   多么难得。   次日上午,江意惜带着吴嬷嬷、水灵、吴有贵去昭明庵烧香。   江意惜和吴嬷嬷不只一次叮嘱水灵,不许惹祸,不许多话,不许打架。若不听,就不要她了,让她继续回大厨房烧火。   水灵吓得发誓诅咒,一定听话。   吴伯还让江意惜坐骡车去,江意惜想自己走,看看周围风景。   多活一世的她可不是深闺里的小姐。   她穿着半旧衣裳,斗笠压得低,看得出她出身富裕,也想不到是伯府家的姑娘。   吴嬷嬷和水灵走在她两边,后面几步远跟着吴有贵。   小路崎岖不平,两旁麦穗飘香,农田里的农人直起身看向他们。有认识吴有贵的,还大声招呼一声,“吴小管事。”   吴有贵也大着嗓门回笑打个招呼。   一刻多钟便到了昭明庵。   昭明庵很大,前前朝一位皇后被贬成庶人后在这里出家,后儿子当上皇帝,把这里扩建成这样。京城许多官宦家的女眷经常来这里烧香,求子求姻缘的尤其多,听说二十几年前太后娘娘还来祈过福。里面香火极旺,景致清幽。 第19章 扈氏   江意惜拜了佛祖菩萨,为江辰和扈氏点了长明灯,还非常大方地捐了一百两银子,就去庵后游玩。   这里植被丰富,种满了佳木琼花。   江意惜想着,有人说雍王爷等人在昭明庵陪珍宝郡主,不知他们走没走。   晌午吃了斋饭,几人才回扈园。晌歇过后,江意惜又开始抄经。   上午去昭明庵烧香,侍弄小半个时辰花草,下晌抄半个时辰的经,其余时间看医书,“自学”针灸。一连数日,天天如此。   这几天,江意惜别说偶遇珍宝郡主及家人,连她的一点传说都没听到过。不过,这里还是与其他寺庙有所不同,庵堂周围总有一些不像百姓的男人徘徊。应该是保护珍宝郡主的人。   江意惜有些纳闷,这多么明卫暗卫,不知前世珍宝郡主是怎么逃出庵堂的,会不会这一世有变故。   期间,江三老爷专程带着一队军士来扈庄看望江意惜。   江意惜还打发吴有贵去临风镇孟家庄打听孟老国公和孟世子在不在,去过三次,都说还没回来。   初九这天早饭后,吴嬷嬷带着水香去镇上买食材。下晌江洵要来,若是秦妈妈回京了,她肯定也会来。   江意惜依然带着水灵、吴有贵去了昭明庵。   今天阳光足,烧完香后江意惜带着水灵坐去大殿旁边的树下歇息,吴有贵在一丈开外站着。   突然,一只猫叫声传来,接着从草丛中跳出来一只狸花猫,跑到江意惜面前蹲着看她。狸猫非常漂亮,毛发黑白相间,圆圆的杏眼,嘴巴以下到肚皮是白色。它“喵喵”叫着,似在乞求吃食。   江意惜前世在庵堂里养过一只猫。她笑着伸手摸了摸小猫的头,却没有吃食给它。   小猫任她撸了几下没得到想要的,转身跑了。   随着一串脚步声,两个小尼姑从这里经过。   “愚和大师佛法真是精深,算到节食小师叔能清明,果真清明起来。”   “可清醒的时候却吵着吃肉。这里是庵堂,苍寂主持再是气恼,看在王爷的面上也不好责怪节食小师叔。”   “不只吵着吃肉,对王爷和王妃很不客气呢。那天我去送斋饭,听到她在发脾气,王爷小心翼翼哄她,好像小师叔还揪了王爷的胡子。唉,我在俗世的爹娘若有一半那么好,我也不会当姑子。”   “咱们拿什么跟节食小师叔比,人家那是命,在俗世享福,出了家还享福。她惦记的是吃肉,咱们惦记的是吃饱……”   声音飘远。   水灵终于忍到能说话了,问道,“姑娘,那些小尼姑说话怎么跟我一样呢,张口闭口‘吃肉’‘吃饱’的。”   江意惜笑道,“小尼姑也是人,但凡是人,想的第一件事都是吃饭。只有吃了饭,才能活下来。”   “可她们还说吃肉……”   江意惜拉了她一下,“走啦,回家。”   她知道,节食小尼姑越清醒越折腾人。   傍晚,半个夕阳落入青螺山,院外经于传来车轱辘声。   吴有贵跑去开门,江洵带着一个妇人、一个姑娘、一个男孩走进来。   妇人三十岁左右,虽然苍老多了,江意惜还是认出她是秦妈妈。小姑娘十二、三岁,男孩七、八岁。   秦妈妈看到江意惜就跪了下去,哭道,“没想到,奴婢还能看到二姑娘。那个地方偏远,奴婢上年才听说二老爷阵亡,奴婢的心都碎了。想着二爷和二姑娘可怜,小小年纪爹娘就都不在了……”   江意惜也心酸不已,亲自把秦妈妈扶起来,“秦妈妈受苦了。我还好,有吴嬷嬷的照顾。以后洵儿有秦妈妈在身边,我就放心了。”   小姑娘和男孩跪下见礼。   “奴婢巧儿见过二姑娘。”   “奴才秦林见过二姑娘。”   江意惜让他们起来,分别赏了秦妈妈五两银子,巧儿和秦林各二两。   江洵说,“秦妈妈已经住去我那里。我不想让巧儿被大伯娘分去别处,就没让她进府。秦林暂时住在水灵家,巧儿暂时住在小红家。”   秦妈妈一家之前在京城住的是武襄伯府的下人房,房子已经被人占了,现在几口人回来没地方住。   江意惜很喜欢巧儿和秦林,一看就教得很好。说道,“以后巧儿跟着我,月银我单给。秦林就住在庄子里,大些再进府帮洵儿。”   府里有定例。若自己想多要奴才服侍也行,就要自己发月钱及交伙食钱。秦巧儿已经十三岁,若她想进府做事,得统一由江大夫人和管家分配。秦林刚刚七岁,府里不会要。   秦妈妈笑道,“那感情好。”   江洵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秦巧儿听说自己要给姑娘当丫头,高兴地过来给江意惜磕头。   江意惜笑道,“我丫头的名字都带水,你以后就叫水清吧。跟水灵一样,是二等丫头。”   晚上,江意惜姐弟缠着秦妈妈说了许多扈氏的事。   吴嬷嬷虽然是扈氏的陪房,但她是在嫁给吴大伯后才认识扈氏。吴大伯是扈氏乳娘的儿子,他是男人。秦妈妈是陪伴扈氏长大的大丫头,他们想多知道扈氏的事还是得问她。   秦妈妈眼里盛着温柔的光,“姑奶奶长得漂亮,说话轻言细语,手也巧……哦,二姑娘长得特别像姑奶奶,特别是嘴,像花瓣一般。她喜欢穿淡青色衣裳,喜欢吹笛子……”   通过她的描述,那个美丽模糊的身影渐渐清晰立体起来。   之前江意惜也问过江辰,但江辰不会讲得这样详细,只会说,美丽温柔贤惠之类的话。   江洵听得眼睛都不眨,遗憾得不行,“姐姐肯定还有娘的印象,我是一点没有。”   江意惜摇头道,“娘仙逝的时候我刚两岁,也没有印象。爹的音容笑貌我一直记着,到死都不会忘。”   江洵也道,“爹的样子我也一直记着。”   秦妈妈看江意惜的眼神暗了暗,轻叹一声。   次日上午,秦妈妈终于看见吴大伯一个人在外院劈材,她快步走过去。   看看周围没人,才低声问道,“吴大哥,那件事二老爷临终前,或是上战场前有没有什么特别交待?” 第20章 小尼姑求救   吴大伯停下手中的活,警觉地看看四周,才低声说,“二老爷是好人,是真正的君子,他谁都没说。我们就把那件事永远埋在心底吧,任何人不要吐露,这样对姑娘最好。”   秦妈妈眼圈又红了,“好,我知道了。之前我的心一直提着,总怕那事传出去二姑娘会吃亏受苦。现在知道了,二老爷果真是天下最好最有胸襟的男人,姑奶奶当初没嫁错他。”又迟疑道,“不过,我怎么觉得二姑娘越大越像那个人呢?”   吴大伯道,“姑娘长得还是像姑奶奶多些,像那人少些。就是像得多也不怕,天下相像的人多了。只要咱们不说,别人不知道姑娘的确且生辰,任谁也不会往那方面想。况且,那人目前不在京城,即使回京跟姑娘也没见面的机会。”   秦妈妈想想也是,长松了口气。   “娘,”秦林从内院跑了过来。   秦妈妈的声音大了起来,“我不在这里,秦林就要要拜托吴大哥了。那小子皮实,若不听话,打就是了。”   吴大伯爽朗地笑道,“秦林像秦老弟,斯斯文文,比我家那两个糙小子强多了。”   秦林跑过来笑道,“吴大哥和吴二哥会武,我要跟他们学武。”   江洵玩了大半天,江意惜又跟秦妈妈讲了许久江洵存在哪方面的缺点,让秦妈妈把他看紧。   下晌未时,江洵和秦妈妈坐马车走了。   村里有个私塾,江意惜让吴有富拎了一条肉,领着秦林去拜见先生。以后秦林要跟江洵,江意惜还是希望他读两年书,将来得用。   从这天开始,江意惜便没有去昭明庵了。她记得,珍宝郡主是在四月中旬那几天到的扈庄,具体哪天她记不清了。   每天上午,江意惜都雷打不动在园子里侍弄花种草或看书,实则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珍宝郡主就是一个神奇的存在,是京城第一大乐子,她病好后和雍王爷某些相处模式经常被人们议论取笑。   江意惜出家后跟珍宝郡主接触过两次,觉得她除了会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行事有些怪异,人还不错,也仗义,没觉得她不正常,相反还有些真本事。而且,她还算得上江意惜的救命恩人。   江意惜很期待这辈子跟珍宝郡主的初次见面。   十四那天午时初,吴家父子巡视完农田回到庄子,坐在树下看书的江意惜跟他们打了招呼,吴嬷嬷舀水让他们洗手。   院子外突然传来女子低低的呻吟声和哭泣声。不多时,院门响了起来。   “谁呀?”吴伯大声问道。   “我,开门。”一个姑娘的声音。声音清脆,一听岁数就不大。   吴伯打开门,看到一个留着头发却穿着尼姑素衣的小尼姑站在门口,小尼姑泪流满面,一只手扶着门柱,一只脚抬起来,非常痛苦的样子。   “小师父,有什么事?”   小尼姑从怀里取出一锭银子递过去,“大叔,让我进去坐坐,我脚崴了,痛死了。”   吴伯上下打量她一眼,直觉这个小尼姑不像尼姑,不仅留着头发,叫他“大叔”而不是叫“施主”。   他没敢接银子,正想拒绝,站在后面的江意惜说话了。   “小师父崴着脚了?进来坐坐。”   江意惜出门想扶小尼姑进来,可门坎高不好进。江意惜就让水灵出来,直接把小尼姑打横抱起来进门。   小尼姑被刺激得尖叫一声,又赶紧用手捂住嘴。   江意惜把门关好,示意水灵把小尼姑抱去正房厅屋的罗汉床上斜躺着。   小尼姑指着左脚腕说,“痛,崴着了。”   江意惜捥起小尼姑左腿裤脚,脱下鞋子和袜子,看到脚踝又红又肿。   江意惜轻轻捏了捏,安慰道“骨头无事,只是扭伤了。”   小尼姑痛得五官变了形,嚷道,“痛,好痛的。”   小尼姑十一、二岁,盘子脸,大嘴,小眼睛,皮肤不算白。大大的僧帽拢着头发,显得脑袋更大,黑眼仁更小。   长得这么有个性,是珍宝郡主无疑了。   江意惜轻声安慰,“无妨,脚不要乱动,先用帕子冷敷,好些后再用药酒揉揉,几天就能好。”   水灵提醒道,“姑娘,这样不对。奴婢崴了***婢的爷爷都是马上拿药酒使劲搓使劲搓。”   江意惜道,“那多疼,你以为小师父跟你一样经搓。”   小尼姑忙指着江意惜道,“我怕疼,听你的。”   江意惜让水香用井水浸条帕子来,扭得半干盖在小尼姑的脚踝上。   水清刚倒上茶,吴大伯就跑进来禀报道,“姑娘,奴才听到有外面有许多人走过,好像是在找人……”   他看了小尼姑一眼,意思是主子带了一个大麻烦进来,那些人可不好惹。   小尼姑忙道,“定是找我的,不要说我在这儿,不要把我交出去。敢出卖我,我就说是你们把我抓进来的。”   一生气,两只小黑眼珠离鼻子更近了。   还讹上人了。   水灵怒视着小尼姑。   小尼姑见傻大个儿丫头直勾勾盯着她眼睛看,更不高兴了,颇有气势地说,“不许看,再看就把你卖了。”   水灵气道,“你一个出家的小尼姑,还卖我……”   江意惜拉了一下她,轻声说道,“不许对小师父无礼。”   水灵只得愤愤闭嘴,移开目光。   江意惜又对小尼姑说道,“小师父,你去哪儿,要找谁,我们可以帮你通风报信。可若那些人硬往我家闯,我们想拦也拦不住呀。”   小尼姑撅了撅嘴,哽咽道,“我不想回去,不想当秃瓢……庙里的日子我过够了……”   正说着,院门被拍得“啪啪”作响。吴有富刚把门打开,就涌进一群人。   “听人说,有位小尼姑进了你家?”   吴有富不敢说有,也不敢说没有。正犹豫着,那人又道,“怎么,也不问问那个小师父是谁就敢藏匿不报,真是找打。”   那人推了吴有富一把,一群人又涌进内院。   小尼姑怕那些人再闯进屋里,尖声叫道,“让我哥进来,其余人不见。这家人对我有恩,不许打他们。” 第21章 长得丑,还不许吃肉   吴大伯跑出去说,“小师父崴着脚了,我家姑娘正帮她敷呢。她说,她只想见兄长,不许你们打人。”   众人已经听到节食小师父的声音,便都站了下来。   一个一身华服的公子马上说道,“我去见小妹,你们去外院等着。”   跟吴伯进屋的男人二十出头,长身玉立,矜贵中透着儒雅。穿着湖蓝色长衫,腰系玉带,头带束发金冠,手里拿着一把没打开的折扇。由于着急脸红得如打了胭脂,鼻头上也冒出密密的汗珠。   江意惜前世曾经远远见过这人一面,是雍王世子李凯,李珍宝的胞兄。前世今生都没有交集的人,今天居然来了她家庄子。   李凯看到鼻头都哭红了的妹妹心疼坏了,几步走过前说道,“珍宝,脚崴疼了?看看,看看,谁让你乱跑,脚肿成这样……”   李珍宝哭道,“还不是被你们逼的。我不想当秃瓢,不想呆在庙子里,我真的不想活了。想着跑出去看看晋和朝长什么样,再吃点肉,然后等死。”   李凯坐去李珍宝旁边,苦着脸说道,“愚和大师说,人有轮回因果,妹妹上辈子吃完了两辈子的肉,这辈子便不能再吃肉了。”   “可我想吃肉……”   “为了活命,妹妹就忍忍吧。这世上,除了肉还有许多美味。父王说再寻几个会做素食的厨子过来,定会让妹妹满意。父王若看到你的脚摔成这样,该多难过。”   李珍宝抽泣道,“他才不会难过,他带着媳妇跑了,把我一个人丢下,还说心疼我,他的心好狠……”   “你是父王的掌上明珠,任谁都知道,你怎么……”   李珍宝停止哭泣,瞪着李凯尖声叫道,“我才不是明珠,明珠又美又亮,可我却长得这样丑。我为什么长得这样丑?   “你们七个兄弟,不管嫡的庶的个个长得好,都是白皮肤,双眼皮,高鼻梁。唯独我,大嘴巴,塌鼻子,小眼睛,还是斗鸡眼……呜呜呜,他若真心疼我,怎么会把我生成这样。他就是重男轻女,故意的……我要崩溃了,不想活了……”   李珍宝越说越伤心,仰着头闭着眼大哭。眼泪大颗大颗滚下,嘴张得老大,嘴里的舌头看得清清楚楚。   李凯急得抓耳挠腮,妹妹病大好突然变聪明是好事,可又经常说些莫名其妙蛮不讲理的话,噎得人难受。   他温声哄道,“谁说我家妹妹丑了?哥哥揍他。乖,珍宝长得可俊了……”   李珍宝哽咽道,“长得丑就是长得丑,你们偏还要说瞎话蒙我,真当我是傻子啊,不待这么欺负人的……”   “没有没有,哥哥哪舍得欺负妹妹。那个,都说女大十八变,妹妹才十二岁……”   “坯子在那儿,你当丑小鸭真能变成白天鹅啊,哄鬼。呜呜呜……丑就丑些吧,偏把我一个人送进庵堂,不能吃肉,不能多吃,起个法号还要叫‘节食’。   “精神物质双重打击,这不是想整死我是什么。别人穿是白富美,吊炸天,我怎么这么悲催呢。我不想活了,想在死前看看古代,再吃个馋了许久的大肘子,就自杀……”   李凯已经习惯了妹妹的词不达意,劝道,“戴发修行不会一辈子,妹妹的病彻底好了就能还俗了。至于吃肉这事吧,妹妹就听听劝。实在是愚和大师说了,妹妹这辈子不能吃肉,吃肉就会……”   “就会”什么他忍住没说。   劝了等于没劝,说了等于没说。李珍宝的声音又嚎大了几分,反复说着“崩溃了”。   李凯一脸愁容,边用帕子给妹妹擦眼泪擦鼻涕,边低声说着劝解的话。那些话苍白无力,李珍宝根本听不进去。   李珍宝越说越生气,不时蹬着右腿,不注意动了一下左腿,刺痛让她把哭声噎进嗓子眼,尖叫出来,“痛,好痛,脚好痛。”   李凯这才发现屋里只剩他们兄妹二人,其他人都出去了。   他压住李珍宝的左腿,“妹妹不要乱动。”又提高声音说道,“来人。”   江意惜从门外走进来。那些话他们不便听,又忍笑忍得难受,只得出去。不敢走远,一直站在门外,他们的对话还是听到了。   她走过去说道,“小师父不要乱动。”又对李凯说,“不要再刺激她。”   她把李珍宝脚腕上的帕子取下,在铜盆里重新打湿拧干,再搭上。   李珍宝声音平静下来,噙着眼泪说,“哥,我真的不想回庵堂,不想当秃瓢。我天天都做同一个梦,灭绝师太把我的头发都剃了,我的脑袋成了一个大秃瓢,更丑了……”   李凯道,“放心,她们不会给你落发,这是早说好的。我们府每年给昭明庵好些供奉银子,她们不敢不听父王的话,何况愚和大师也交待过。”   李珍宝摇摇头,无限忧伤道,“可留着头发有什么用,不能结婚,不能找男人……”   李凯呛得猛咳了几声,忙手握成拳抵住嘴唇,看了眼江意惜,放低声音说,“妹妹,这事……你还小,咱们以后单独说。”   “我就要现在说。”   “妹妹莫着急,等你病好后还俗,就能嫁人了。”   李珍宝流泪道,“还俗有什么用,我长得不漂亮,没有男人会喜欢丑女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男人就是爱看脸,父王找的狐狸精一个又一个,你一看到漂亮姑娘就挪不开眼睛。还有皇伯父,你们找的哪个女人不漂亮?我这么丑,是男人都不想多看一眼。呜呜呜……”   李凯用“唰”地打开扇子,颇有气势地说,“怎么可能,咱们家是谁,哪个不长眼的敢嫌弃你,打不死他。”   李珍宝喃喃道,“强扭的爪不甜,我不想霸王硬上弓,我想要两情相悦……”   李凯理屈辞穷,瞠目结舌,思维跟不上,想站起身暴走。   江意惜温柔的声音响起来,“小师父,恕我多句嘴。”   李珍宝和李凯都看向江意惜。   “你说。”   “请说。” 第22章 宠妹狂魔   江意惜看着李珍宝说道,“你说男人不想看丑女人一眼,可我看到你哥哥一直在看你。他如此,有两个原因,一个原因是你本就不丑,一个原因是人若爱你,看你就美。”   李凯高兴起来,扇了几下扇子说,“是极。哥哥就是喜欢看妹妹,看得挪不开眼睛。”   江意惜没理李凯,继续说道,“你哥哥如此,应该是两个原因兼而有之。第一个,你本就不丑。小师父,我也不认为你丑,只是你的美比较与众不同,属于那种耐看型,越看越美……”   李珍宝眼里有了笑意,“你说我是高级脸?”   高级脸?   江意惜木然地点点头,有些反应不过来。又想着反正高级比低级好,她要这么认为就这么认为吧。   不过,江意惜真的不认为李珍宝长得丑,只不过跟俊男美女有一定距离,长大长开以后也的确比现好看一些。“对眼”倒是真的,但不算特别严重,自己有办法帮她矫正好。   她继续说道,“第二个,凡是喜欢你的人,就觉得你美,百看不厌。你哥哥喜欢你,所以怎么看你都美,你不应该让喜欢心疼你的人难过。”   李凯看了江意惜一眼,又巴巴地看向李珍宝,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外人都懂我的心,你却不懂。   李珍宝嘟嘴道,“我父亲把我生的这么丑,又把我一个人扔下,他不喜欢我……”   江意惜怕她的脑筋再往老路上转,忙道,“可你现在面对的是你哥。”   前世江意惜遇到李珍宝的时候是在五年以后,她那时满了十七岁,性情虽然直爽任性,但绝对不像现在这样任性的不可理喻。或许她此时还小,也或许她面对的是关心爱护她的亲人,才敢这样放肆。   从这点来说,江意惜是羡慕她的。   李凯连连点头,推锅道,“妹妹,你长的如何,真的跟哥哥没关系啊。你要怪,等父王来了怪他。再说,哥哥真的觉得你不丑。这不光是哥哥说的,这位姑娘也这么认为。你的确长得比较有个性,属于越看越好看那种。”   李珍宝翻了个白眼,开始讲条件,“大哥,我不想回昭明庵,庵里无趣得紧,那种生活我过不下去。若回不了王府,我想住这里,让苍寂主持来这里给我治病,或者在附近给我买个庄子也成。”   说完,还拉着李凯的袖子晃一晃。   见妹妹跟自己撒娇,李凯乐坏了,但有些事却不能妥协。   他为难道,“哥哥也愿意你开开心心在外面玩,可你的身体受不住,你的病也不能在俗世中治。等你身体再恢复好一些,就能多出来玩了,再让这位姑娘多陪你玩。”   折腾一圈,李珍宝又不想死了。她仔细看看面前这位古装美男,除了有一点点轻浮,喜欢看漂亮小姑娘,包括清秀小尼姑,好像没有其他毛病。有这样一位宠妹狂魔当哥哥也不错。   但好不容易看到自由自在的天,闻着自由清新的风,她可不想马上被送回去。求道,“我只住今天一天还不行吗?今天不需要泡药浴,药也吃过了。哥哥,求你了。”   李凯摇头道,“目前,一天也不行。”   李珍宝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江意惜笑道,“这里离昭明庵近,以后我常去看望小师父。”   李珍宝纠正道,“不要叫我小师父,我又没有真出家,叫我珍宝。还是我来你家好了,自在的多。”   李凯起身对江意惜抱拳笑道,“让姑娘见笑了。实不相瞒,我是雍王世子李凯,这是舍妹李珍宝,法号节食。不知姑娘贵姓,今年贵庚,这里是……”   想请人家去陪自己妹妹,他必须自报家门,还要打听清楚她的底细才行。   江意惜屈膝万福道,“见过世子爷,见过珍宝郡主。我姓江,行二,大伯父乃武襄伯江霄。这里是我娘的庄子,扈庄。”   自从上个月李珍宝病重后李凯来到昭明庵,还没回过京城,不知道江二姑娘和孟三公子那件事。   他颇有些失望,伯府姑娘,肯定不会常住庄子里了。   “原来是武襄伯府的江二姑娘,叨扰了。不知你什么时候回京?”   江意惜笑道,“世子爷客气了。我是因为一些误会来庄子,或许会多住一段时间。”   李凯知道,大宅门里的姑娘被送来庄子久住,大多基于两个原因。一个是得了隐疾,一个是犯了大错。   他看这位姑娘,不像有大病的人。再看她言谈举止得体,也不会有什么大错。只要不是这两样,其它的都不是事儿。   李凯又抱拳相求道,“舍妹天天困在庵堂,无聊寂寞,可怜得紧。她虽有些小任性,但秉性纯良,不通事务,能有江二姑娘这样兰心蕙质的手帕交,实属幸事。若江二姑娘有时间,最好在逢四这日去庵里看她……”   李珍宝翻了一下白眼,嘀咕道,“刚见面就夸人家兰心蕙质,还问人家贵庚,可看长相对女人有多重要了。不要**姐来看我,我来这里看**姐,正好可以解解馋,再看看自由的天。”   她这一句话,让李凯和江意惜都红了脸。问贵庚是李凯问秃噜了嘴,他也后知后觉不应该问。   李凯道,“你能不能出来,还是要问了苍寂主持再说。若苍寂主持同意,妹妹逢四就来这里玩。若她不同意,就请江二姑娘移步去昭明庵陪你。”   江意惜笑道,“珍宝郡主活泼、灵动、可爱,我很喜欢和欣赏。有你这样的手帕交,也是我之幸事。”   李珍宝笑道,“**姐,我也喜欢你,想跟你交朋友。不知为何,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咱们像认识一样,这就是有缘吧。都是朋友了,叫我珍宝,不要叫郡主。”   李凯纠正道,“在庵外可以叫名字,在庵里还是要叫‘节食’。”   李珍宝嘟嘴道,“还减肥呢。”肚子适时叫了几声,又捂着肚子说,“我饿了。”   这么一闹,已经午时末。 第23章 伤心事   江意惜客气道,“我让人去准备些素斋,你们在这里将就将就?”   李珍宝和李凯异口同声:   “我想吃韭菜炒鸡蛋。”   “不用,我们回庵里吃。”   李珍宝又坚持说道,“我想吃韭菜炒鸡蛋,多做些,我好久没吃这东东了。”   李凯只得红着脸补充道“我妹子在寺庙外不能吃肉,但可以吃蛋类等物。不好意思,叨扰了。”   江意惜笑笑,出去跟吴嬷嬷低语几句。时间紧,就做鸡蛋韭菜打卤面。   吴嬷嬷让水灵继续守着,她带着水香、水清去外院做饭。还有这么多下人,得做几大锅。   李凯去了外院,江意惜进屋陪李珍宝。   李珍宝是个自来熟,拉着她的手诉说着烦恼。   “天天都要喝苦药汤,泡苦药汤,扎针,熏纸条,隔九天才能停一天,那一天只吃药……”   “熏纸条”?   江意惜想了想才反应过来,她或许指的是熏“艾条”。怪不得让自己逢四这天和李珍宝见面,只有这一天她只吃药不做别的。   珍宝,给她起这个名字的人一定把她视若珍宝。说她享福吧,她三岁就住进了庵堂。说她不享福,似乎得到的宠爱比公主还多。   在一旁服侍的水灵插了一句话,“郡主遇事要往好处想。看看奴婢,又高又壮又没心眼,经常被人骂傻子,还给奴婢起了个绰号‘憨丫头’。   “但奴婢一点不生气,还过得很开心。因为有对奴婢好的祖父和哥哥,还有对奴婢好的姑娘,如今又有了好差事,干嘛让那些人坏心情。在奴婢看来,郡主的福气大过天,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实在没必要因为那些事生气。”   水灵说这番话越矩了,还是大白话,却是说到了点子上。江意惜没有喝止她,觉得吴嬷嬷对她的评价很中肯,说她不傻吧,什么话都敢说,没个“怕”字。说她傻吧,有些话能说到人心里。   李珍宝一点没有怪罪她,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两刻多钟后,水香和一个带发小尼姑各端一个托盘走进屋,把主子的面摆在炕几上。   她们一进来李珍宝就吸着鼻子,两只小黑眼珠牢牢盯着碗,“对”的更厉害。   “好香好香,好想好想……”   她拿起筷子快速拌了拌,大口吃起来。   江意惜不时嘱咐她“慢些”。   这小妮子虽然长得不好看,但性格很可爱,也很真实。   两人吃完,水香把碗收出去。   小妮姑素味低声道,“主子,世子爷说您吃完就该回了。”   李珍宝哈了几口气说道,“你去跟我哥哥说,我现在满嘴的荤腥味,回去对佛祖不敬,等到下晌没味道了再回。我困了,要睡觉。”   素味只得躬身出去。   对于这个小祖宗江意惜也无法。让水香进来,把床上的被褥换成新的,水灵把李珍宝抱去床上,江意惜斜倚在窗边的美人榻上闭目养神。   江意惜想着前世李珍宝开的“食上”。食上卖素食,也卖晕菜。因为出名。沈老神医特别喜欢吃那里的菜品和点心,让她去买过几次。因为她是尼姑,只能买素食。   老头不光吃,还研究里面放了什么,让江意惜学着做。别说,有些真的让江意惜做出来了,有些试验多次也做不出来。老头原计划三个月离开,为了那一口吃食推迟了一年才离开。   他的确多教了江意惜不少治病的法子,却也耽误了给孟辞墨治病的时机。有时江意惜挺埋怨老头嘴馋,但有时又觉得好在他嘴馋。自己重生回来,既能救治孟辞墨,也能想办法避免弟弟病死。   “食上”明年就开业,李珍宝的病也大好了。但只有两个月能住回京城王府,十个月的时间必须继续住在昭明庵治病。随着病情渐缓,住在俗世的时间逐渐加长。   而那件震惊朝野的大事就发生在“食上”,孟老国公也是在那个事件中受了伤,半年后病逝。若他健在,失明的孟辞墨有他护着,或许就不会手刃孟大夫人最后走上绝路……   李珍宝打断了江意惜的思绪,“江二姐姐,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刁蛮任性?”   江意惜迟疑片刻,才说道,“我觉得你是个好人。脾气嘛,每个人都有所不同。”   “呵呵,江二姐姐说会话。”   “我说的是真话。今天上午,你专门叮嘱那些人不要打我家里人。对待不认识的人都是如此,可见你是个好人了。”   “咦,的确是这样。”李珍宝低笑两声,沉默许久,又低声道,“我不是好人,把爸爸气哭,他给我下跪,我才到这里受苦……”话在嗓子眼里咕噜,接着是低鼾声。   后面的话江意惜有些听不清楚,也不知道“罢罢”是谁。不过,咋咋呼呼的小姑娘似乎也有不愿与人言的伤心事,但绝对不是长得丑、不能吃肉之类的事。   李珍宝睡熟后,江意惜才轻轻走出卧房。   水香说,李世子坐在前院屋里喝茶,其他人也都安排好了。   下晌申时初,李珍宝起床,老尼姑柴嬷嬷带着小尼姑素点和素味把李珍宝服侍起来。   壮实的冯嬷嬷把她背去门口的轿子里。   李珍宝拉着江意惜的手说,“江二姐姐,若我能来你家,你要准备庵里没有的美食。若我不能来你家,你去庵里我请你吃美味素斋。哦,再把那个傻大个儿丫头带上,她对我的胃口,不装……”   江意惜答应的痛快,“好。”   李凯笑容灿烂地跟江意惜抱了抱拳,才跟着轿子走了。走了几步,又回头冲江意惜笑笑。   李珍宝掀开车帘小声道,“哥,不许打江二姐姐的坏主意。”   李凯用扇子敲了一下她的头,“胡说,我是感谢人家姑娘帮了你。”心里暗道,原来京城还有这么俊秀灵动的小娘子,之前居然没听说过。   李珍宝又道,“你的花花肠子瞒不过我的眼睛,江二姐姐是好人家的闺女……”   李凯十分不高兴,“你哥哥就不是好人家的后生吗?” 第24章 借口   听着轱辘辘的声音远去,水灵长长出了一口气。   “姑娘,我觉得那个小尼姑比我还憨,脸皮也厚。那些话我都不好意思说出口,她就敢说。”   吴嬷嬷和水香、水清都捂嘴笑起来。   吴嬷嬷嗔道,“嘘,小声些,若被那些人听到,你倒霉,还要连累主子。”   水灵道,“我又不傻,他们走远了才敢说。”   江意惜笑道,“那位珍宝郡主才不憨,反倒聪明得紧。她敢那么说,是因为她知道自己再胡闹亲人也会宠着她。”   水清道,“是啊,人家是郡主,身份高贵。”   水灵又道,“我还发现一个问题,服侍郡主的那几个尼姑都长得又黑又丑。我专门照了镜子,她们比我还丑。是不是故意的?”   她的话又把江意惜几人逗笑了。   她们没言语,但都知道肯定是故意的。李珍宝长得不好看,又特别介意这一点,肯定不敢找漂亮下人刺激她。   半个时辰后,李凯的一个长随反回扈庄送谢礼。送了江意惜二百两银子的银票,送了吴伯一个五两的银元宝,其他下人各一个一两银元宝。   江意惜暗道,没想到那位雍王世子还是个玲珑心思的场面人。她是姑娘家,他一个男人不好送物件,这种黄白物就是最好的礼了。   既然是谢礼,江意惜也就痛快收下,她正缺钱用。   通过这次接触,江意惜更喜欢那个心直口快的珍宝郡主了。   她下一步要做的事,就是等到孟家祖孙回孟家庄后,去给孟辞墨治病了。至于她为什么突然会治眼疾,理由已经想好了。   她把吴嬷嬷一个人叫进屋,“嬷嬷,我想去给孟世子治眼疾。”   吴嬷嬷惊道,“姑娘,你才看多久的书,怎么可能就会治病。孟世子的眼疾,听说连太医院的御医都看不好,老成国公如今在花大价钱遍请天下请名医。”   江意惜道,“嬷嬷,我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吗,怎么可能乱来,还是这件事。跟嬷嬷说实话,我在广和寺为我爹烧香茹素那段时间,在那里有一段奇遇……每天晚上趁水露睡着后,我就去隔壁跟他学医术……之前怕嬷嬷担心,一直没敢说。”   吴嬷嬷先骂了一阵水露,“那个小蹄子死懒,就知道睡,睡,主子出门都不知道,若出了事可咋整。”又不可思议道,“那么短的时间,姑娘就学会治病了?”   江意惜道,“嗯,我也不知为什么,那段时间我的头脑特别清明,什么东西都是一学就会。”   吴嬷嬷想了想,喜道,“老奴知道了,一定是二老爷二夫人在天之灵保佑二姑娘,让二姑娘越变越聪明。先老奴还纳闷,之前二姑娘对许多事都不上心,现在却开窃了。之前二姑娘跟别的小娘子一样,特别崇拜爱慕孟三公子,后来能毫不犹豫拒了孟亲事……”   江意惜暗乐,果真吴嬷嬷是最容易相信自己的。她假装眼睛一亮,说道,“是啊,我一直想不通我怎么突然变聪明了,原来是这样。”   吴嬷嬷更觉自己想的有道理,顿时严肃起来,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各路神仙星君保佑,老爷夫人在天之灵保佑……”   江意惜又道,“不过,我半夜学医的事只限我们几人知道,万不能说出去。”   只要这些话不传到水露耳里,谎言就不会被揭穿。   吴嬷嬷答应得痛快,“当然了,传出去对姑娘名声有碍。”   夜里下起雨来。江意惜心里异常安稳,总算跟李珍宝结识了,相处还不错。自己地位卑微,不能阻止那件事的发生,但要想办法把孟老国公挡在那件事之外。自己会治病也找到了借口,吴嬷嬷嬷还这么容易相信了。   之后的几天,江意惜依然去了昭明庵烧香,烧完香就走,没去找李珍宝。   十八那天遇到了素味。她穿着素衣,一头秀发笼在僧帽里。她长得不算很丑,比较黑,鼻子偏大,却是那几个下人中最清秀的一个。   她上前两步笑道,“江二姑娘,节食小师父让我告诉你,苍寂主持已经同意节食小师父二十四那日去你家。”声音又放小,“节食小师父还说,让江二姑娘准备两样加牛乳和鸡蛋的点心,蒸一碗点了香油的鸡蛋羹,炒一个韭菜鸡蛋,蒜苗豆干。若是江二姑娘家的厨娘会做几样她没吃过的用鸡蛋和蒜苗等物做的吃食,就更好了。”   说完,素味不自觉地红了脸,挺为主子的不客气不好意思。   江意惜迟疑着说,“做那些东西,我倒是无所谓,不知世子爷知道吗?”   万一李珍宝瞒着她家大人和庵堂里的人怎么办。   素味明白江意惜的顾虑,笑道,“我家世子爷已经回京了。他过几天就回来,那天会跟节食小师父一起去贵庄。”   江意惜点头答应。她有些纳闷,李凯已经说了雍王爷会派厨子来服侍李珍宝,自家人的手艺还能好得过王府里的厨子,干嘛巴巴来自家吃这些东西。   她倒是会几样加牛仍和鸡蛋的点心,都是前世跟“食上”点心学的。做出来她没敢吃,都是沈老神医吃。却不太敢在李珍宝面前亮出来。   回庄子后,她画了几样模具让吴伯做出来。想着改个造型,改个名字,再把做法稍微改改,李珍宝应该看不出来。   十九下晌,江洵又带着秦妈妈来了。   他们在这里住了一夜,又玩了大半天才走。   二十二上午,江意惜同吴嬷嬷、水灵携四礼盒点心坐骡车去临风镇孟家。昨天下晌,听说孟家孙祖回庄子了。   吴有贵赶车,沿着小路往南走。乡下小路又窄又颠簸,骡子走得并不比人快多少,二刻钟便到了。   孟家庄比扈庄气派多了,长长粉墙环绕着数不清的屋舍和绿树红花,不远处有一条小河蜿蜒流过。   庄子外面的路又宽又平,直通官道。   骡车越过朱色大门,在角门前停下。几人下车,吴有贵把门敲开,呈上一张贴子。 第25章 孟老国公   门房伸出头看看江意惜几人,说了句,“请稍候。”   小半刻钟后,那个门房跑回来,态度热情多了。   “老公爷请江姑娘进去。”   江意惜主仆被带到一个院子里,更确且地说是花园。   花园里种着各色花卉及绿色植物,有些种在地上,有些种在花盆里。一位年近六旬的老者正在忙碌,身上手上都沾着泥土。   老者直起腰拍拍手笑道,“江小姑娘来了。”   嗓声洪亮。   孟老国公身材高大,灰白胡子遮住半张脸,麦色皮肤,浓眉斜飞入鬓,眼睛如铜铃一样,不怒自威。在威武的表皮下,有一颗良善宽厚的心。   看到他,江意惜眼圈都红了,不自觉地心生亲近。前世只见过他两次,只要有他老人家在,别人就不敢恶言恶语欺负她。   在江意惜心里,孟老国公是除了爹娘之外,对她最好的长辈。   江意惜屈膝万福,笑道,“晚辈意惜见过孟老国公。”又四周望了一圈,“花团锦簇,鸟语花香,青山远黛,溪水环绕,真如仙境一般。”   孟老国公眼睛都笑弯了,上下打量了江意惜一眼,问道,“喜欢这里?”   “非常喜欢。”江意惜由衷地说。   老爷子更高兴了,“以后经常来玩,也能陪老头子多说说话。以后叫我孟祖父,方不生疏。”   “孟祖父。”   “诶。”   孟老国公高兴地答应一声,带着江意惜参观园子。   这里以君子兰和兰花居多,也有牡丹、菊花、芍药、月季等花卉,绝大部分是名品,还有不少珍品。牡丹等花卉开得正艳,满园子万紫千红,芬芳馥郁。   还有一种江意惜没见过的花,藤曼爬了半丈高,紫红色,开得层层叠叠,极是漂亮。   江意惜走去近前说道,“呀,好美。这是什么花?”   “三角花,是我的老部下郑吉从番人手中买来送我的。我精心侍弄了一年多,才开得如此繁茂。小丫头喜欢,我就分株给你。不过此花怕冷喜光,秋末要移到暖房,还要阳光充足……”   江意惜喜欢花,还最喜欢开得绚丽繁茂的花,笑道,“谢谢孟祖父,我笑纳。”   老爷子朗声大笑,“小姑娘爽快,我让人给你分株,再去你家庄子教你侍弄。”   他又指着一盆君子兰说,“这是珍珠王,开的花朵大艳丽,刘老匹夫出五千两银子想买,我都没舍得卖。你喜欢,等开花的时候过来欣赏。”   江意惜愉快接受邀请,“它开花了,孟祖父可别忘了通知我。”   两人说说花,再互相吹捧几句。江意惜夸老爷子老当益壮,文武兼备,爱好风雅。老爷子则夸江意惜是英雄之后,不做作,大方懂礼。   园子里转了一圈,两人已经非常熟悉热络了。   前世江意惜连话都不敢跟老爷子多说,今生才知道老爷子原来这么平易近人。   现在已是暮春,一圈走下来,江意惜的前额鼻尖已经冒出了汗珠,不时拿帕子擦擦。   老爷子不好再让她坐在园子里——热,便带她去了外院书房。   外书房是个四合院,廊下挂了几十个鸟笼,鸟儿唧唧喳喳欢快地叫着,声音特别大,像进了山林。   老爷子不仅爱花,还爱鸟儿。   一个清秀小厮上前笑道,“老公爷,那只野猫又来要吃的了。”   老爷子问道,“给它留的小鱼儿喂它了?”   小厮笑道,“瞧,它正吃呢。”   墙角处一只狸花猫正吃鱼吃得香,抬头看看他们,又低头继续吃鱼。   江意惜笑起来,这只猫非常像那天她在昭明庵碰到的那只狸花猫。   进屋落座,下人上了茶。   江意惜喝了一口,看看两旁下人,欲言又止。   老爷子问,“小姑娘有事?”   江意惜点点头。   老爷子挥挥手,孟家下人都退下。吴嬷嬷看了江意惜一眼,也拉着水灵退下。   江意惜才问道,“请问孟祖父,孟世子的眼睛治得怎么样了?”   老爷子一想这事就心烦,“唉,自从回京,一年多了,遍请名医都没治好。可怜辞墨,一身本事却要被眼睛耽误了。”   江意惜问,“那些大夫都是按眼疾来治的?”   老爷子道,“辞墨的病症本来就是眼睛,当然是按眼疾来治。不过,也有人提出或许因为伤着头部引起,但绝大多数御医和大夫不认可这种说法,提出的人也没有好的治疗办法。”   江意惜又问,“孟世子的眼睛被硬物伤着了吗?”   她当然知道没有,是故意这么问。   老爷子摇头道,“貌似没伤着眼睛,只摔破了头。可头部没什么大碍,就是眼睛看不见。”   江意惜道,“那就是了。病根在脑子里,一定是当初摔跤时脑子里摔出了血,血块压住连接眼睛的经脉,致使眼睛看不到。”   老爷子一脸愕然,“你怎么知道?”   江意惜道,“是我师父说的。我把孟世子的症状跟他说了,他如此说的。”   老爷子忙道,“马上请你师父来给辞墨诊治。”   江意惜道,“他走了。当时我也求过他,可他不愿意给孟世子治。”   老爷子又是失望又是纳闷,“我们孟家得罪过他?”   江意惜摇头道,“没有,他不治另有原因。。”   老爷子又问,“你师父大名叫什么,他为何不给辞墨治病?”   江意惜道,“他说他曾经发过毒誓,不给晋和朝的官员及家眷治病。还不让我说他姓什么,也不能说跟他学过医。”   孟老国公的眼睛鼓得铜铃大,脸都激动红了,“那人是不是姓沈?只有沈老家伙立过这个誓。我到处派人打探他的消息,不曾想来了京城我们竟然不知道。”   江意惜笑道,“姓沈是孟祖父猜的,我可没说。虽然我师父走了,但他教我治病的法子了”   老爷子有些狐疑,“你会治辞墨的眼睛?”   江意惜不敢把话说满,“我是学会了,可没给人治过,也不知治不治得好。”   孟老国公又问,“你学了多久?”   江意惜脆声声答道,“二十一天。” 第26章 一段缘故   老爷子失望至极。觉得小姑娘别的都挺好,唯独说话欠技巧,能让人瞬间从充满希望跌落到希望完全破灭,听得人心慌。   他摇头道,“我知道你是好心,可治病不是儿戏。有些大夫学了一辈子医术也不见得高明,而你只学了区区二十一天,皮毛都学得到。况且,那人也不一定是沈老神医……”   江意惜笑笑,自顾自说起来。   “今年二月初,我爹去世满三周年,我去香山广和寺抄经茹素一个月。一天,我抄完经书后去寺后散步,走得有些远,看到溪边一个男人抱着一个孩子哭,他说孩子掉水里淹死了。我看那孩子脸色苍白,已没了气息,也认为他肯定是死了。   “这时来了一个老丈,他看过后说孩子只是闭气,他能救活。他把孩子仰面放在地上,嘴对嘴给孩子吹气。孩子的父亲气坏了,喝斥那个老头,还对他又打又拉。老头不为所动,坚持爬在孩子身上吹气。大半刻钟后,那个孩子真的动了一下。老头又按压了一阵胸脯肚子,那个孩子就活过来了。   “我觉得那个老丈特别厉害,就请他去为孟世子治眼睛,还说成国公府有钱,会给他高价。可他一听说是给成国公世子治病,就不愿意了,说他发过毒誓,不给晋和朝的官员及家眷治病……   “我见他要走,就去拦他。他不高兴了,说小娘子硬拦一个男人,有失尊重。我正为难之时,他看到了我脖子上的挂件。问我江浩是谁,我说是我的老祖宗。他沉思片刻后说可以教我治病,条件是用这个挂件交换。   “这个挂件是我高祖临终前传给我爹,再由孟世子从边关带回来交给我弟弟的,是我们家的传家宝。我因为要给我爹抄经,弟弟那时正好生病不能去寺里,我才要过来挂在脖子上,我舍不得给。问他除了这个挂件,还有什么可以换,可他说他只要挂件,还说他祖父跟我老祖宗有一段渊源。   “虽然我舍不得,但想到我爹救下孟世子,一定是觉得孟世子值得他用生命去保护,也希望孟世子替他杀敌,完成他未完成的宏愿。用这个挂件换孟世子的眼睛,我爹定会愿意。我就同意了。他租下我隔壁的房子,我每天晚上趁丫头睡着之际去他那里学医。   “一共学了二十一天,我就该回府了。师父说我天赋异禀,别人学一年不一定学得会记得住的东西,我学二十天就学会记住了。他离开的时候,又把挂件还给我,说他母亲送出去的东西,他不能收回。还让我不要跟别人说跟他学过医,对我不好。不管我能否治好孟世子的病,这件事都要请老公爷和孟世子替我保密。”   这些话,一小半的确是这辈子发生的事,就是二月初去广和寺抄经,正好江洵生病,把挂件交给江意惜。沈老神医想要挂件及救落水孩子则是上辈子的事,老神医也说过她学一年顶别人学十年的话。   老国公眼里已经越来越热切,说道,“江小姑娘放心,我定会保密。”又问,“那个挂件是不是虎头?我朝开国之初,沈家的确同江家有一段渊源。”   江意惜把挂件取下来托在掌心,“为了让孟祖父相信,我把挂件带来了。”   老国公接过挂件看了看,了然说道,“是这个了。当初前朝战败,沈老将军及十几个儿孙自杀,与朝廷共存亡,前朝将领的所有家眷也都悉数死在刀下。你家老祖宗却私自放走了沈老将军一个怀了身孕的孙媳妇,之后去见太祖帝请罪,说沈家曾经对他有恩,要杀要剐他领罚。   “太祖帝虽生气却爱才,又敬江老前辈记恩,没杀他。不过,把给他的封赏从国公降成伯。听说,沈家媳妇走的时候送了江老前辈一样信物。说凡是沈家后人,只要见此信物必须报恩。”   说完,老国公把小虎头还给了江意惜。   原来是这么一段缘故,江意惜也是第一次听说。   孟老国公彻底相信了江意惜的话。一定是沈老神医来到京城,因为这个挂件而教江小姑娘治眼睛的医术。这孩子玲珑心思,在那么短的时间学会了。不管小姑娘是否真的学会了,都得让辞墨试一试。   “好孩子,谢谢你愿意用江家的传家宝换取治眼睛的医术……”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侧屋里有有动静。   “谁?”他侧头问道。   江意惜也回头看去。   稍后,从侧屋里走出一个青年男人。   这个男人穿着阔袖石青色直裰,长身玉立,丰姿奇秀,棱角分明的薄唇如上了釉的淡粉色瓷片,只是那双眼睛空洞无神,眉头因惊诧而紧锁。   这正是江意惜前世曾见过三面,前世今生无数次梦见过的孟辞墨。   他依然是那么冷然和那么令人心痛。   江意惜一下站起身,呆呆地看着他。   孟辞墨看到眼前站着一位姑娘,看不清姑娘长得什么样,只觉得很瘦,穿着类似红色的衣裙。   他有些羞赧,刚才他不是有意偷听祖父和姑娘家的谈话。而是他实在呆得无聊,跑来外书房侧屋听鸟叫,谁知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等到祖父和江姑娘的对话把他吵醒,他已经不好意思出去了。再后来听到他们说起他的眼睛,江姑娘遇到沈老神医,居然用江家传家宝换取治疗眼疾的法子……   他真是又意外又感动,不注意弄出了动静。   被人发现了,只得出来。   他问道,“江二姑娘真能治好我的眼睛?”   声音清朗,比前世带了点激动和温度。   江意惜一下清醒过来。自己这是第一次看见孟辞墨,他和自己还没有被人“捉奸”……自己这般行为会让人生疑。   还好孟辞墨眼睛看不清,还好孟老公爷没看到她的表情。   她强压下心中的波涛骇良,缓下紧绷的面部表情,给孟辞墨屈了屈膝笑道,“孟世子,我的确得了我师父的真传。但管不管用,我要试过才知道。”   由于激动,声音都有些发抖。 第27章 治病   江意惜又回头看向老公爷,不好意思地说,“第一次看到孟世子,有些紧张。”   老公爷嗔了孟辞墨一眼,“看看你,冷着一张脸,把人家小姑娘都吓着了。”   他对江意惜笑得更加和蔼,声音尽量放得温和再温和,“那小子一直那样,觉得谁都欠了他,莫怕。江小姑娘,看看他的眼睛,能治吗?”   孟辞墨抱拳躬了躬身,“江姑娘为了学习治疗眼疾,宁可用传家宝换取,孟某感激不尽。”   孟辞墨走到江意惜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看向江意惜。被老爷子批评态度不好吓着小姑娘了,他只得强迫自己笑,实在笑不出来,就尽量缓和面部表情,松开眉头。   老国公的身子侧向孟辞墨。江意惜也起身来到孟辞墨面前,心里默念着:放松,稳住,万不能让人看出端倪。   她弯腰看向孟辞墨的眼睛。   江意惜先用手捂住他的右眼,手距眼睛有一寸距离,问左眼能看到什到。再用手捂住左眼,问右眼能看到什么。又请他到窗前阳光直射的地方看,如此这般。   近距离与那双眸子对视,只有江意惜知道自己用了多大毅力才压下心中的激动。尽管如此,她的情绪依旧不算平静。好在孟辞墨的眼睛看不清,她又调整站立的角度,不让老国公看到她的脸。   第一次跟姑娘如此近距离接触,能闻到她身上的馨香,也能模糊看到她雪白的肌肤和深幽的黑眸,让孟辞墨心跳过速。他注意到那双杏眼漆黑潮湿,终于明白为何人们喜欢用水润或水灵形容姑娘美丽的眼眸……孟辞墨的脸更加潮红,眼神也不由自主柔和下来。   等到那张脸终于离远了,孟辞墨才暗松一口气。   江意惜检查了楚孟辞墨的视力,看了舌苔后,又问头部状况,比如怎样摔下去,头晕不晕,痛不痛等。最后坐下给他切脉,切了左切手右手,一刻多钟后才松开。   老国公问道,“小丫头,如何?”   孟辞墨的眼睛也望向江意惜,虽然没有发问,紧抿的双唇还是泄露出他的紧张。   江意惜说道,“孟世子的眼睛没有任何毛病,的确伤在脑子里。若我师父教的法子没错,我有八成把握。不过,丑话先说在前面,我是第一次治病,而且也不是每个大夫都能保证把病治好……”   孟辞墨说道,“到昨天前为止,已经有上百个御医、大夫为我治病,都没治好。江姑娘放心治疗,治不好不是你手艺不行,而是我的眼病药石无医。”   老国公也摆着蒲扇似的大手,“小姑娘莫怕,治不好不怪你。说,若能治好,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江意惜斟酌着说,“若是我师父治疗,或许会快得多。我嘛,”她不好意思地抿抿唇,“让视力有起色,快则两个月,慢则半年。彻底治好,至少需要一年以上的时间。而且,不一定能恢复到失明前的视力。手段包括吃药,施针,施灸,药浴……”   孟辞墨紧张的脸部放松下来,唇边终于挂上喜色,说道,“这已是大大超过预期的好了,什么时候开始治疗?”   江意惜道,“今天就可以,我带来了银针、灸条和药。开始三天一次针灸和换药,喝药每天四次,药浴每天一次。若情况好转,可调整时间……”   江意惜又迟疑着请孟家祖孙一定不要把她为孟世子治眼疾的事情说出去。一个是她不一定能治好,二个是她不愿意别人知道她拜“前朝余孽”为师,三个她是姑娘家,半夜跟男人学医怕名声有损。   孟家祖孙满口答应,人家姑娘好心自家感激不尽,怎么可能害她。   而且,孟辞墨也不愿意他眼病或许能治好的事马上传出去。在他人不知情的情况下,某些事更好办。   几人商量,需要治病那天上午孟辞墨乔装改扮坐牛车去扈庄。若是扈庄有客不好接待孟辞墨,就江意惜过来……   江意惜让人把吴嬷嬷叫进来,银针艾条和药都在她那里。   孟辞墨又把孟连山、孟高山、孟青山叫进来,这三人是他的亲兵加长随,以后接送他看病和服侍药浴。   江意惜给孟辞墨施针施灸,又把她已经买了的内服药和外用药给他们,讲解怎样服用和药浴。   江意惜先把配好的药拿出来换了几样,让人去煎煮。又让孟辞墨去蹋上爬着,开始给他的头部、颈部、脚部做针灸。   看不到孟辞墨的脸,江意惜便没有那么紧张了。   不知为何,她不怕人人都惧怕的孟老国公,就是害怕看那双在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眼睛。那双眼睛空洞无神,还盛着无奈和坚韧,让她怜惜和想流泪。   近距离看那双眼睛,她的心总是难以平静。   治疗完已经午时末,江意惜谢绝孟家祖孙留饭起身告辞。其实,她非常愿意跟他们祖孙多多相处,多说说话,但就是不敢,怕心事被老爷子发现。   走的时候,老国公说下晌让人分一株三角花,专门派一个婆子去扈庄种上。还说,“老头子在这里寂寞,无事也想跟着孙子去你家串门子,或是江小姑娘来我家串门子。”   江意惜笑着允诺。   孟辞墨起身给江意惜抱拳谢过。   江意惜一走,孟老国公就沉脸骂孟辞墨道,“人家娇滴滴的小姑娘特地来给你治病,干嘛恶狠狠地板着脸。你态度好些,人家也不会这么晚了连饭都不敢吃。”   孟辞墨表示自己很冤枉,“祖父,我没有恶狠狠。”   老爷子吼道,“你不恶狠狠人家能怕你?你这样,眼睛好了也找不到好媳妇。”   坐上骡车,江意惜闭上眼睛,此刻她后背心都是汗。   那个让她羞愧和充满了恨的场面哪怕隔了两世,她还是记得清清楚楚。   她刚刚嫁进孟家两个多月,那是四月中的一天。   碧空万里,阳光明媚,成国公府举办牡丹花宴,广邀京城皇亲国戚、世家名门参加。   凡是这种场合,孟大夫人都不愿意让丢人现眼的江意惜参加。借口她生病,不许她出院子。 第28章 捉奸   前世江意惜活的卑微,觉得自己以那种形式嫁进孟家,的确让丈夫和婆家丢脸了。只要自己小意奉承,公婆相公总有一天会回心转意怜惜她。不让她在外人面前露面,她没有一点不开心。   晌饭后,她在自己屋里歇息,睡得特别沉。她是被几声尖叫吵醒的,睁开眼发现她不是躺在自己床上,而是躺在陌生的假山石洞中,她和大伯孟辞墨衣不遮体。洞外一群人惊恐地看着他们,有孟家人,还有不认识的人……   江意惜蒙了,胡乱抓起旁边的衣裳遮住身体,尖声叫道,“这是哪里,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孟辞墨倒是冷静得多。他摸索着把衣裳穿好,对外面目瞪口呆的人说,“三弟妹被人灌了蒙汗药抬来这里,才醒来,什么都不知道。我知道怎么回事,以后定会给家人一个交待。”   又侧头对江意惜说,“对不起,你是受我所累。无论前路多艰难,活下去,我会证明我们的清白。”   说完,起身摸索着出了石洞。   江意惜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设计跟大伯子私通,还有这么多人来捉奸,一下昏了过去。等她醒来时已是晚上,吴嬷嬷和水香被打死了,只水露在一旁服侍。   孟大夫人和孟辞羽一起来见了她。   孟大夫人没说话,高傲地坐在椅子上。她的管事婆子青嬷嬷代她说道,“江氏,你不知礼仪廉耻,与大伯勾搭成奸。你本逃不过一死,但我们成国公府是积善之家,留你一条活命。以后好自为之。”   孟辞羽也没说话,只鄙视和嫌弃地看了她一眼就把目光移开。等到青嬷嬷把话说完,他把一张休书扔在她脸上,便扶着孟大夫人走了。   或许是怕江意惜上吊,水露和孟家两个婆子守了她一宿。   长夜漫漫,江意惜没有合眼,思绪也由混沌变得清明起来。   她想明白了,同时干掉她和孟辞墨,那母子二人得尽了好处。她不是受孟辞墨所累,那母子二人不会留下她与他中的任何一个。孟辞墨那么说,是尽可能为她开脱……   她没有做那不知廉耻之事,她要活下来,等着孟辞墨还她清白。   第二日一早,她及十几车嫁妆被赶出成国公府。武襄伯府只接收了嫁妆,几个婆子出来把她送到青石庵出家……   她在庵堂里呆了五年多,没能等到孟辞墨证明清白,他却以那样一种形式死了。这一世,她一定要把孟辞墨的眼睛治好……   “姑娘,你怎么了?”   吴嬷嬷见江意惜脸色青白,眼睛发直,摸摸她的手心,冰凉,汗津津的。   吴嬷嬷吓着了,又轻声唤着,“姑娘,姑娘……”   吴嬷嬷叫了几声,江意惜才从痛苦的回忆中剥离出来。   “哦,我刚刚有些紧张,怕治不好孟世子的病……无事。”   水灵还处于极度兴奋中。她最崇拜孟老国公,今天终于见着了。   她没注意主子脸色不好,自顾自傻笑着。   “奴婢爷爷、爹、哥哥都最崇拜孟老将军,说他是战神,是常胜将军,所有挞子都怕他。我好想去他跟前磕个头,表达一下我的崇敬之心。可我又不敢,看着他就害怕,嘿嘿……”   江意惜说道,“孟老国公豪爽豁达,水灵去磕个头,说说心里话,他不会怪罪。”   水灵道,“那奴婢下次见到老国公就去磕头。”   吴嬷嬷笑道,“我们水灵最是机灵,还特别会说话。”   她们的话让江意惜放松下来。   孟老国公还活着,孟辞墨右眼还能模糊视物,自己也没有嫁给孟辞羽,还是江家姑娘……生活轨道已经偏离之前的方向。   而且,只要把孟辞墨的眼睛治好,把老国公保住,孟大夫人在成国公府就作不了妖。自己再想办法让孟辞墨发现孟大夫人觊觎世子之位想害他,或许孟辞墨已经发现孟大夫人的不妥,自会收拾她。   想到孟辞墨空洞无神的眼睛会在自己的治疗下重新焕发神彩,江意惜眼里涌上笑意。   回到扈庄,江意惜把所有下人都叫来上房,讲了她会治病及要给孟辞墨治病的事。让他们必须守口如瓶,否则别怪她不讲情面。   这几人都是心腹,但丑话要说在前面。   几人跪下作了保证。   下晌,把二进院西厢北屋收拾出来,作为看病的诊室。内院有个后门,若前院有外人,可以从后门直接进二进院。   忙完这件事,又开始忙碌李珍宝的吃食。   江意惜把她曾经在“食上”学的吃食做了改动,没有那么惊艳,又能吊起李珍宝的胃口。李珍宝虽然聪明,但单纯,不会想那么多。   下晌,孟家庄负责种花的王大娘和一个男下人过来,他们居然搬来了一盆开得正艳的三角花,把三角花的藤蔓缠在廊柱上,一串紫红色的花爬上去,极是?丽。   他们还拿来了几盆姹紫嫣红的名品牡丹和玫瑰,又给吴大伯几个下人讲了如何待弄它们。   吴大伯很忐忑,“这么名贵的花,我养死了咋办。”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王大婶笑道,“无妨,老公爷让我定期来待弄。”   有了这些花的点缀,庭院一下明丽起来。   重生以来,江意惜特别喜欢繁花似锦,灿烂明丽的景致不仅能让她眼前明亮,更能流进心里,驱走阴郁的回忆。   她坐在廊下久久不愿意回屋。   次日,江意惜同吴嬷嬷、水灵、水清坐骡车去十几里远的白洛县城。   他们买了一些漂亮的碗碟,又买了精白面、蜂蜜、白砂糖、松仁、核桃、几种蘑菇等吃食和调料。   江意惜还买了几本医书和一套银针,她的本事是在“自学”中练就出来的。   晚上就开始准备明天的吃食。   四月二十四,吴嬷嬷等下人早早起来,贺婶子和贺二娘也被请了来,按照江意惜教的方法做点心。   加牛奶和鸡蛋的槽子糕,有些像“食上”的蛋糕,却没有那么精致。用魔芋粉和玫瑰花瓣做的玫瑰水晶糕,改变自“食上”的樱花冻,同样漂亮,味道有差别。另三样糕点都是这个时代常见的点心。 第29章 古代特点   点心做好后,江意惜装了一食盒让吴有贵和水灵送去孟家庄。水灵一直想给老国公磕头表达崇敬之情,给她一个机会。   对于素宴,江意惜不准备做高档素菜,吴嬷嬷比不上王府厨子,庄子也没有那么多高档食材。就做几样不含肉、庵堂里又不能吃的蒜苗、韭菜等素菜即可,不容易吃上的东西就是好东西。   吴有贵和水灵回来,还拿回了孟家庄的回礼——一只漂亮的锦鸡。   吴有贵笑道,“没看出来,水灵很会来事呢,给老公爷磕头磕得实诚,话也说得中听,老公爷和孟世子都喜欢。”   水灵笑得眉眼弯弯,拿出孟家祖孙赏她的银锭子。   “老公爷和世子爷都认识我爹,还说我是个好妮子,让我好好服侍姑娘,跟我爹一样当忠奴。连山大哥和顶山大哥、青山大哥也认识我爹,让我有事了去找他们。等二爷来了庄子,请他帮奴婢把这些银子带给祖父。”   说着,又跪下给江意惜磕了个头,“奴婢给姑娘当了丫头,才有这等好事,之前都不敢想。”   吴嬷嬷笑道,“啧啧,这些话任谁都爱听。我早说了水灵不憨,比精明丫头还清明。”   水香也笑道,“哎哟,水灵的倚仗这么多,以后我们可不敢惹她了。”   水清凑趣道,“不仅不敢惹,还要巴结她。”   水灵笑得见牙不见眼。混身力气没处使,跑去前院劈柴火。   午时初,李珍宝坐着马车来了,带来了十几个护卫和几个带发尼姑。   李凯没来,却多了一个漂亮小男孩。   李珍宝已经能走路了,她牵着孩子走进来。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江二姐姐,这是我侄子李奇。我大哥跟人上山踏青去了,把这个小麻烦甩给我。”   李奇三岁,是李凯的独子。   他给江意惜作了个揖,喊道,“姨姨。”   江意惜笑道,“好俊俏的小哥儿。”   李珍宝的眉头又皱了起来,“诶,当着矮人别说矮话,当着我的面不要说俊俏、漂亮、好看之类的词,我受刺激。”   江意惜哭笑不得。   李奇皱着眉毛瞥了一眼李珍宝,很无奈地说,“又来鸟。”   李珍宝拍了一下他的头,“我痛苦,还不许我说?小屁孩子,话还说不清楚就嫌我话多。”   李奇摸摸脑袋,眉毛皱得更紧了,“姑娘家家,屁啊屁啊,多难青。”   李珍宝鼓着眼睛抢白道,“我爹和你爹那么大年纪了不正经,偏偏你小小年纪假正经。‘听’都说不清,还‘青’。少管我,你爹都不敢管。”   李奇嘟嘴道,“偶才不敢管姑姑,姑姑不高兴,你爹爹、偶爹爹要打。哼,慈父多败鹅。”   李珍宝看到那红嘟嘟的小嘴,话都说不清还偏要装老成,爱死个人。把他抱起来使劲亲了几口,“小正太,姑姑爱死你了,来亲一亲。”   李椅硬着脖子想躲开她的嘴,没躲开被强亲了几下。   江意惜被他们姑侄逗得大乐。   李珍宝刚放下李奇,就被三角花吸引过去,大声说道,“呀,这不是三角梅吗,这里也有这种花?”   江意惜道,“这是孟老国公送我的,他说是番外过来的,叫三角花。”   李珍宝跑过去欣赏了许久三角梅,又看看另几盆花,说道,“最美不过四月天,咱们在院子里说话。唉,来了这里这么久,只有今天有这种闲情逸致。”   江意惜让人拿了椅子和桌子出来,又拿出自家做的点心和在县城买的糖果招待他们。   李奇一下就被玫瑰水晶糕吸引,拿着小勺吃起来。   “姨姨,偶喜欢七这种糕糕。”   江意惜非常喜欢这个孩子,笑道,“姨姨做的多,你喜欢就拿些回去吃。”   李珍宝看到玫瑰水晶糕也是惊讶得不行,“这像果冻诶,这里还有这东东,怎么做的?”   江意惜大概讲了一下。   李珍宝小眼珠子转了转,跟她想做的果冻还是有区别。   李奇吃了两块水晶糕,又被系在墙角的锦鸡吸引过去。   李珍宝悄声道,“我侄子是不是很漂亮?”   小妮子霸道,她能说“漂亮”,却不许别人说。   江意惜点头道,“是,很……可爱。”   李珍宝又道,“唉,却是个可怜娃,小小年纪就没了娘。跟我这具……哦,跟我一样,我娘也是因为生我去世的。”   江意惜叹道,“女人生孩子是过鬼门关,我娘也是因为生我弟弟去世的……”   还有孟世子的母亲,好像也是因为生他去世的。   李珍宝道,“我发现古代有个特点,年轻女人死得比年轻男人多,哦,我是指意外和生病,不算战争死的壮男。等到女人过了那个坎儿,年纪稍大些,老年女人就比老年男人活得久了。”   江意惜知道李珍宝经常会说些莫明奇妙的话,没去纠结“古代”二字,觉得她的话很有些道理。恍然道,“好像真是这样,许多年轻女人生孩子或生病早早死了,而大多老年妇人又比老年男人命长。”   李珍宝道,“这是因为,年轻女人不仅要生孩子,还要受丈夫和婆婆、家族的气,被几重大山压着,身体不好的、心性不坚韧的女人就活不久。而男人,富裕人家大多是因为好色,老了也不自爱,掏空了身子,自然死得早。穷人家是因为干多了体力活,当然活不久。”   “身子掏空”的话把江意惜说红了脸。   李珍宝看江意惜这样,咯咯笑起来,说道,“还害羞了。**姐定亲了吗?”见江意惜摇头,又道,“你有没有喜欢的男人?或者说,有没有男人喜欢你?你长得很漂亮,属于无死角美人,应该追求者众多。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古人追求爱情也是大胆奔放的。”   江意惜的眼前一下浮现出那张俊朗冷然的脸庞和那双无神的眸子。常常梦到他,是因为自己喜欢他吗?不对,是因为他曾经对她的善意。他再好,那个家她也不想再进去。何况,他的眼睛若好了,肯定是京城小娘子都想嫁的男子…… 第30章 不是病是玄   李珍宝的眼睛死死盯住江意惜的眼睛,小黑眼珠离鼻子更近。   “呵呵,看江二姐姐的表情,一定有心仪的男子,是谁?”   江意惜忙压下心事,故意皱了皱鼻子,否认道,“没有,我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好。不注意拉着一个男人掉进湖里,还被人骂想高攀……”   便把她落水、坊间谣传、拒婚、点心铺子听的壁角都说了。   李珍宝听的兴味盎然,末了说道,“这里的人还这么八卦啊。你拒得好,这样嫁给孟三,在婆家肯定活不出来。唉,若是我,宁可被人嫉妒推进湖里,也不愿意长得这么丑。”   江意惜说道,“你还小,长开就能变漂亮了。呃,给你治病的愚和大师和苍寂主持能治疑难杂症,就不会治对眼?”   李珍宝道,“实话跟你说,我的病不是身体本身生病,皆因一个‘玄’字。他们不止是给我治病,还是做法,所以必须在庙子里治病。而斗鸡眼是身体生的病,他们不会治,或者说不屑于治。”   原来如此。   江意惜不知道她指的“玄”到底是什么,想着或许跟丢魂或者被什么迷住有关。许多人家的孩子因为某些事“丢”了魂,都会找和尚或是道士、神婆作法“收魂”。   江意惜道,“若你相信我,我能治你的对眼。”   李珍宝兴奋地拉住江意惜,“江二姐姐会治斗鸡眼?”   江意惜说道,“嗯,我喜欢看医书,还机缘巧合遇到一个会些医术的婆婆,学会了治对眼。只是我之前没治过,不知行不行。”   “对眼”虽然是疑难杂症,但算不上严重的疾病,会些旁门左道的人能治也不一定。所以,江意惜说自己会治这个病光明正大。   李珍宝像是绝处逢生,兴奋极了。   “不管行不行,死马当作活马医,帮我治。治不好我不怪你,若治好了,我给你两成‘食上’股份当诊费。食上绝对赚钱,到时让你数钱数到手抽筋。”   这是她目前能拿出的最大诚意。为了美,她不惜一切代价。   这个意外的惊喜也让江意惜猝不及防。她知道后来的“食上”有多赚钱多高端,会在那里发生什么事。   “说话算数?”   “食言让我再死一次。快,现在就开始治病。咦,怎么治?”   江意惜仔细看看她的眼睛,“你的对眼不算特别严重,若年纪小些很容易治愈。但你现在年纪稍大,要治一段时间。不用吃药,主要是针灸和按摩。按摩我教你,可以自己做。快吃饭了,吃完再做。”   在一旁服侍的水灵气得嘴都撅了起来,很想提醒主子又不敢,水香赶紧找借口把她支了出去。   水灵跑去厨房跟吴嬷嬷说道,“节食小师父很抠门的,姑娘给她看病,她舍不得给诊费,说给什么铺子股份。那铺子连影子都没有,这跟在驴头前面挂白菜有什么区别……”   吴嬷嬷看了一眼窗外,低声喝道,“傻丫头莫乱说,让那些人听见会给主子招祸。姑娘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还抡不到我们奴才多嘴。”   水灵一听也是。爷爷和哥哥不止一次教她,做忠奴要全心全意听主子的话……   她低头承认错误,“我知道错了。”   扈庄准备了一桌子菜,李珍宝对此已经提不上兴趣。匆匆吃完打发李奇去午歇,拉着江意惜给她治“斗鸡眼”。   听说李珍宝要接受江意惜治眼病,柴嬷嬷等几个下人都跪下苦求。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不行啊,小师父尊贵,怎么能随便让人治病,万一被人害了可怎么办……”   李珍宝不耐烦道,“江二姐姐又不是傻子,她害我作甚。你们拦着不许她治,难不成你们有本事给我治?没本事就不要再说,再说就滚。”   江意惜也笑道,“嬷嬷放心,我胆子再大也不敢害珍宝郡主。不吃药,只施针和做按摩。”   江意惜先教李珍宝在眼睛周围做按摩,让她以后每天做两遍以上。   李珍宝笑道,“有些像眼保健操。”   学会后,李珍宝躺去塌上,江意惜给她施针。   施针要五天一次。两人商量,隔五天李珍宝来扈庄一次,再隔五天江意惜去昭明庵一次。李珍宝泡药浴的时间比较久,江意惜只能下晌申时后去。   李珍宝似看到了曙光,话更多。   “江二姐姐,我的‘食上’一定会成为晋和朝最另类和赚钱的食铺,装修和食谱我已经想了大概。等完全策划好,就交给王府下人做。等我病好出去,也有事做,我不想做金丝雀……   其实,我很想找个爱我的男人,幸福相伴到老。可我不太相信古……哦,不太相信男人。没本事没钱想吃软饭的,我瞧不上。可有本事有钱的男人,又喜欢三妻四妾,左拥右抱。就像我父王,色的要命,有好些女人还嫌不够。还有我那些哥哥和男亲戚们,都这样……”   李珍宝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想把耳朵捂上。她们知道这位小祖宗说的是真话,却是别人不敢说的,甚至不敢听的。   江意惜说道,“你说的太绝对了,也有专情好男人,比如我爹。我爹很能干,也很俊俏,他一心一意爱着我娘。我娘死后,他没有再找女人。看到他思念我娘不能自拔,我宁可他再找一个心疼他的女人,生活开心一点……我想找我爹那样的男人,找不到,就立女户,谁都不嫁。”   李珍宝拉着江意惜的手笑道,“你爹那么好啊,好羡慕你哦。”   江意惜叹道,“有什么羡慕的,我爹年纪轻轻就战死了。”   李珍宝道,“人有生死轮回,死不可怕,他或许去找你娘了,他们在另一个世界相亲相爱生活着……我跟你一样,也要找个一心一意待我的男人。若暂时找不到,咱们就做伴当邻居。不过,我不会气馁,会继续找,一直找,我相信我肯定能找一个俊俏小后生,多生几个孩子。”   江意惜笑道,“好。你没找到时我们做邻居,你找到了,就祝你幸福美满,合家欢乐。” 第31章 孟大哥   李珍宝头上、手上、脚上都扎了银针,不能乱动,嘴却不闲着,讲着“女人不结婚,不体验爱情的滋味,不生孩子养孩子,人生是不完整的”之类的话。   逗得江意惜咯咯直笑,几个下人都羞红了脸。   针灸完已经申时,李珍宝要带着李奇走了。   别说李珍宝舍不得,李奇也舍不得。   “姨姨,我还要来玩。”   江意惜送了李奇一食盒点心,答应道,“好,随时欢迎你来玩。”   见李奇一直回头看锦鸡,又把锦鸡送给他。   “终于把两个小祖宗送走了。”   吴嬷嬷长松了一大口气。那位节食小师父嘴上没把门,尽说些羞人的话,把自家姑娘教坏可咋整。   她悄声跟江意惜念叨了几句。   江意惜笑道,“她性子直爽,什么都敢说。但话糙理不糙,很有几分道理。”   之前她一心想跟李珍宝搞好关系,是基于李珍宝的身份和“食上”。而现在,她是真心喜欢那个小妮子。   重活一世,想法有了改变,许多事也看开了。   江意惜也注意到了水灵在李珍宝面前的表情变化,斥责了她,还说再犯就赶她走,并罚她去廊下跪一个时辰。这丫头是忠心,但胆子太大,又没规矩,必须教训。   水灵知道自己做错了,老老实实跪去廊下。吴嬷嬷又跟了过去,好好教育了一番。   水灵哭道,“嬷嬷,我知错了,下次再不敢了,求嬷嬷帮我说说情,别让姑娘赶我走。”   夜里下起雨来,淅淅沥沥下了一宿。早上停了,湛蓝的天空如洗过一般。   江意惜对进来服侍她穿衣的水香说,“夜里我好像听到了猫叫。”   水香笑道,“是只狸花猫,在檐下躲雨,雨停后就跑了。之前白天也来过几次。”   江意惜想起那只在昭明庵向她讨要吃食和在孟家庄吃鱼的狸花猫,说道,“它来了就多喂它些吃食。”   辰时末吴有贵站在院门前等。巳初一刻,看到一辆牛车缓缓向自家驶来。赶车的人斗笠压得很低,走近了才看出是孟连山。   牛车驶入扈庄大门,在外院停下。   孟连山下车把孟辞墨扶下牛车,再扶进垂花门。   孟辞墨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款款而来,脸不由自主有些红。停下向她拱拱手,嘴角噙着笑意,温声说道,“江姑娘,有劳了。”   他的这个表现,总不会吓着姑娘吧?   江意惜屈膝笑道,“孟世子客气,这边请。”   几人进了西厢北屋。   江意惜先给孟辞墨按摩了头部,再请他趴在榻上。   孟连山把他的鞋子和袜子脱下,江意惜在他头上、后颈上、脚上针灸。   孟辞墨静静趴着。   孟连山对江意惜躬身笑道,“我家老公爷很喜欢吃江姑娘差人送的点心,特别是玫瑰水晶糕,又俊又好吃。老公爷想再要一些,他老人家能解解馋,还能拿些回京给安哥儿和馨姐儿吃。”   孟照安是孟二爷的儿子,也是孟家目前唯一一个第四代孩子,三岁。黄馨是孟府大姑娘孟月的闺女,五岁。孟月也是孟辞墨唯一的胞姐。   江意惜笑道,“好,下晌让人多做些送过去。”   许久,趴着的孟辞墨才说道,“江姑娘,对不起。”   江意惜微愣,“孟世子此话怎讲?”   孟辞墨道,“江将军因我而死,让你和江洵受苦了。”   昨天夜里,他居然梦到江意惜出家,江洵病死,他杀了孟大夫人然后自杀。他吓醒了,久久不能入眠……他怕这是某种预示。   他不能死,还有那么多事要做。他更不愿意看到他们姐弟落入那种悲惨境地,那样他怎对得起江将军。江将军死前虽然没有出口相托,但他知道江将军有多么舍不下这一对儿女……   江意惜道,“我爹那么做,一定是孟世子值得他用生命保护。我相信,若孟世子看到我爹有危险,也会奋不顾身去救他。我也要谢谢孟世子,让连山大哥照顾弟弟和我。”   这个温柔的声音让孟辞墨心安。   孟辞墨偏过头望着江意惜,模糊的身影笼罩在射进来的阳光里,光晕给她的墨发镀上了一层光圈。这么美好的姑娘若青丝落尽,简直没天理了。   孟辞墨的心堵得难受。轻声道,“江将军很疼爱江姑娘,说江姑娘的时候比说江洵的时候要多。”   江意惜眼里有了湿意,喃喃道,“是,我爹疼我比疼弟弟更甚。他常说,当天女儿当天官,女儿在娘家就要好好疼。男孩子长大后顶天立地,可以自己保护自己。而女孩子,若遇人不淑,再没有父亲兄弟做倚仗,就可怜了。”   孟辞墨的心一动,梦里是不是预示,江意惜遇人不淑,又失去了父亲兄弟的倚仗,所以才出家?   若她嫁给孟辞羽,就冲付氏的不慈,还有孟辞羽的糊涂和没担当,可不就是遇人不淑。还好她没有走那一步,以后自己也要把她看紧了。   还有姐姐和外甥女……   孟辞墨说道,“之前我一直沉迷在自己的伤情里不能自拔,没有照顾好你们,我对不起江将军。不管我的眼睛能否治好,都要把江姑娘和江洵当亲妹妹亲弟弟一样照顾,不让你们受苦。”   江意惜很想说,你的眼睛不好,也是照顾我的。   嘴里却说道,“哪里,我还要感谢孟世子的提醒。那个人,我嫁不得……”   她还想说,孟大夫人对你不善,你要注意她,又强忍下了。现在不是时候,如此说太冒昧了。   孟辞墨眼神暗了暗,轻声道,“你做的对,有些事,或者有些人,并不像表面那样。”   江意惜暗松一口气。听他的意思,或许已经看出孟大夫人或是孟辞羽的不妥……这样再好不过。   孟辞墨又道,“江姑娘叫我孟世子太客气了。跟江洵一样,叫我孟大哥。”   “孟大哥。”江意惜轻叫一声。   这三个字,她早就想叫了。   这声称呼,如温柔的春风,把孟辞墨吹得整个身心都温暖起来。他笑着答应,“诶。”   笑容灿烂,一如窗外的的春阳。 第32章 这么多倚仗   那抹笑让江意惜的心情明媚起来,明媚得如庭院里的花儿。没想到,冷峻的孟辞墨能笑得如此灿烂,还笑得这么好看。   江意惜脸发烫,忙把话题扯去别处,“我把老公爷送我的锦鸡送给李奇了。哦,就是李凯的儿子,小奇哥儿。昨天珍宝郡主带着他来我家串门子。”   孟辞墨说道,“你跟珍宝郡主熟悉?雍王爷去昭明庵,偶尔会来孟家庄找我祖父下棋,我祖父也去昭明庵见过雍王爷。祖父说珍宝郡主很有意思,雍王爷怕她比怕太后娘娘还甚。”   江意惜讲了她给李珍宝矫正眼睛的事,也讲了几句李珍宝的趣事。   “珍宝郡主身体不好,却是幸运的。除了身体的禁锢,一切都能随心所欲,雍王爷和雍王世子宠她得紧。”   说到那个活宝,屋里的气氛也轻松起来。   孟辞墨说道,“不止他们,皇上和太后娘娘也宠珍宝郡主得紧。这是有缘故的……”   李珍宝的母亲先雍王妃怀她七个月的时候,同太后娘娘在御花园散步。在路过一座假山时,假山突然崩塌倒下,先雍王妃一把把太后推到前面,她则被一块大石压在底下。剩下一口气把李珍宝生下,人就死了。   李珍宝早产,身体一直不好,几次生命垂危。御医和大夫都治不了,还是请来报国寺的高僧愚和大师才把她救下。愚和大师还说,她三岁后必须出家才能活下来……   太后娘娘感激先雍王妃舍身救了自己,又怜惜李珍宝早产身体不好,刚出生就没了娘,非常宠爱她。皇上也是如此,他们对李珍宝的爱甚至超过了公主。   雍王爷七个儿子只有这一个闺女,闺女的娘又救了他亲娘,对李珍宝自是宠爱无边……   听了孟辞墨的话,江意惜才知道李珍宝有这么多倚仗,怪不得进京后的李珍宝想怎样放肆就怎样放肆。   江意惜也才知道,孟辞墨也可以这么多话,声音又这么好听。而且,他今天一点都不冷清,跟她之前对他的认知完全不一样。   当看到他眼里盛着笑意,而不是之前的无奈和冷峻,江意惜的心情好极了。   做完针灸已是午时二刻。   江意惜很想留孟辞墨吃晌饭,又觉得太冒昧。等等吧,以后熟悉了,再把老公爷请来……   她把孟辞墨二人送至垂花门口,看着牛车消失在院门外。   孟辞墨坐上车后,嘴角又不自禁地勾起。跟江姑娘相处,是一件愉悦的事。   他们走后,吴嬷嬷笑道,“孟家庄送了四只野兔、半只鹿,说是老公爷带人进山打的。”   江意惜道,“腌一半鹿肉,等洵儿过来吃。”   二十八上午孟辞墨又过来治病。   孟连山扶着他,孟青山手里抱着一盆牡丹。淡粉色花瓣,黄蕊,朵大,开了十几朵,清香扑面。   江意惜知道,这盆牡丹叫“童子面”,十分珍贵,那天孟老爷子专门指着这盆花介绍过。   孟辞墨笑道,“这是我祖父送江姑娘的。”   江意惜有些受宠若惊,“孟祖父那么稀罕却送与了我,怎么好意思。”   水灵接过花盆放去正房窗外。   江意惜和孟辞墨经过前一次的交谈,感觉彼此熟悉多了。两人偶尔会说两句话,哪怕沉默也没有了之前的尴尬。   孟辞墨还邀请江洵和江意惜明天去孟家庄玩,说也请了江三老爷。   四月为小,二十九是最后一天,江洵休沐。他今天下晌就会来扈庄,明天下晌再回京。请江三老爷,应该是为了让江三老爷看到孟家对江意惜姐弟的看重,让他多照拂一下他们。   江意惜愉快地接受了邀请。还说,“改天请老国公和孟大哥来扈庄吃饭。”   孟辞墨也非常痛快地接受了邀请,“好。”   江洵天黑后才带着秦妈妈赶来庄子。   他的脸色非常不好看。   “你怎么了,有人欺负你?”江意惜问。   江洵气道,“江意言的那门亲事没说成,她居然编排姐姐的不是。说因为你拉着男人跳湖,败坏了江家名声,人家才瞧不上江家姑娘。她今天在家里又哭又闹又骂你,我气不过,跑过去跟她争辩了几句。”   秦妈妈也说道,“三姑娘的作派也忒让人瞧不上。亲事没说成就该自个儿闷着,还好意思闹出来。老太太派人训斥了三姑娘。”   江意惜冷笑两声没言语。   前世,江意言高不成低不就,十九岁才嫁出去。江洵来庵堂看望江意惜说过这事,说那个男人的确出身高门,却是男女通吃的混不吝。心疼姑娘的人家都不愿意让闺女嫁过去,但江意言拚死要嫁,她看中的就是侯爷少奶奶的名头。江伯爷夫妇也希望能通过这个亲家重振家业……   那也是江洵最后一次来看望江意惜说的事。   想到前尘往事,江意惜心疼地搂了搂江洵,又用帕子擦了他脸上的汗珠,让江洵羞红了脸。   江意惜嘱咐道,“她爱说什么说什么,弟弟无需跟蠢人一般见识。你一个人在府里少说多看,遇事多听秦妈妈的劝,莫让人用阴招整你……”   江洵道,“我是男子汉,吃点亏就吃点亏。姐姐是小娘子,以后不要着别人的道。”   次日一早,江三老爷直接从军营赶来了扈庄。因为要去孟家庄做客,他昨天没回京城。   他听说江意言的作派,也皱紧了眉头。不好说江伯爷,责怪起了江大夫人。   “大嫂把言丫头惯坏了,纵着她不识好歹,不知羞耻。我回家得提醒柔丫头,以后少跟她来往。也要跟我娘说说,多教教言丫头……”   听说院子里的名品花卉和罕见的三角花是孟家庄送的,江三老爷对江意惜更加刮目相看。孟老国公爱花,别的都大方,唯独对花抠门。一下送扈庄这么多花,可看老爷子有多记江辰的情了。   他心里美滋滋的。希望能跟孟家把关系搞好,自己的仕途再进一步。昨天得到老公爷的贴子,他的几个上峰可是羡慕得紧。 第33章 被冤   辰时末,江意言几人带着新做好的点心去了孟家庄。   江洵是第一次见孟老爷子,给他磕了头。   孟辞墨眼睛不好后就不愿意交往,跟江三老爷见过面后,就带着江洵去他的院子考教武艺。当然,他还有别人不知道的小九九,就是想通过小江洵多知道江意惜的事情。   江洵果然不负期望,被孟辞墨似是无意地引着说了江意惜的许多事。诸如美丽,被嫉妒她的苏三姑娘、罗二姑娘在桃花宴上推下湖……喜欢花,喜欢看医书,弹琴弹得好,还喜欢荡秋千……想爹爹想得紧,前两年经常哭,这一年多才好些……   孟辞墨才知道江意惜是因为有人嫉妒她貌美而被人故意推下湖。心里也记下了罗三姑娘和苏二姑娘那笔帐……   老爷子则带着江意惜和江三老爷去园子里拾掇花卉。一老一少笑语晏晏,江三老爷在一旁连话都插不上。   听着江意惜跟老爷子亲近又随意的交谈,老爷子爽朗的笑声,江三老爷极是羡慕。之前以为这丫头不爱说话,现在才知道她不仅爱说,还会说。   晌饭后,江三老爷带着江洵直接回京城,江意惜回扈庄。下晌申时,她去昭和庵给李珍宝针灸。   此时李珍宝的精神状态非常不好,浑身药味,她刚泡完药浴不久。   江意惜建议道,“要不,等你身体好些后再治眼睛?”   李珍宝虚弱地说,“美貌比身体更重要,不能推后。”   针灸完已经天黑,李珍宝留江意惜吃了素斋。   她的饭由三个厨子专门负责,做了一桌。   江意惜吃得喷香,觉得李珍宝喜欢来自家吃饭,纯粹是小孩子的隔锅香。   饭后,李珍宝的几个护卫把江意惜送回扈庄。   随着跟李珍宝的熟悉,江意惜也知道了她为何不能经常出庵堂,为何说她的病“玄”。为何她大部分时间是昏迷或是睡着的状态,必须在泡在药汤中才能活命。为何正常大夫诊断不出她得的什么病,只有愚和大师能治,还必须出家。   她当然不能在愚和大师所在的报国寺出家,而是去了昭明庵戴发修行。昭明庵的主持是苍寂师太,愚和大师又教了苍寂主持如何给她治病,还必须定期请愚和大师亲自看诊和换药。   原来,她的病是因为魂魄不稳,随时有魂飞魄散的危险……   李珍宝现在的情况已经比之前好多了,之前几乎每天有十个时辰昏迷,而现在清醒的时间在逐渐延长。由每十天有一天不发病,也延长至了两天。   江意惜跟孟家祖孙说了自己给李珍宝治“对眼”的事,却没对李珍宝说自己治孟辞墨眼睛的事。不是她跟李珍宝的关系不好,而是李珍宝没心没肺,怕她说出去。   江意惜间错着给两位病人治病,偶尔有几日孟辞墨和李珍宝的治疗时间正好碰上,就一个安排上午,一个安排下晌,还是错开了。   也有他们治病正好赶上江洵来庄子玩。若是孟辞墨看病的日子,不需要避开,江洵也知道姐姐给孟大哥看病的事,而且跟孟家祖孙极是熟悉。若是赶上李珍宝来家里看病,李珍宝不愿意让别人看到她的斗鸡眼,就会把江洵打发去孟家庄。   忙忙碌碌,晃眼到了六月初。   孟辞墨的视力没有起色,而李珍宝的“对眼”好多了。虽然孟家祖孙着急,但听说李珍宝的眼睛有所好转,更是充满了希望。   扈庄也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庭院里摆满了各色花卉,包括许多罕见名品、珍品。廊下挂了十几个鸟笼,鸟儿们唱着欢快的歌。真是花团锦簇,鸟语花香,仿佛连风都是甜的。   还专门弄了个焖炉烤点心。   花和鸟当然都是孟辞墨以老爷子的名义送的了。   老爷子和孟辞墨偶尔会在扈庄吃饭,老爷子最喜欢吃扈庄的玫瑰水晶糕和卤猪肝。孟家庄有好花开了,也会邀请江意惜过去赏花兼吃饭。   江意惜也更忙了。除了看病、看医书、抄经,就是侍弄花草。扈庄的繁茂景象比孟家庄的花园逊色不多,只是小些、珍品少些而已。   六月初三这天,是孟辞墨来扈庄做治疗的日子,江意惜给他针灸完已是午时初。送走孟辞墨,江意惜吃了一点东西,就带着吴嬷嬷和水香、水灵回京城江府。   今天是江老太太的五十八岁寿辰,江意惜要回京给她祝寿。   老太太不稀罕江意惜回家给她祝寿,江意惜当然也不愿意大日头底下坐车回京,更不愿意热脸硬贴冷屁股。   但今天江府要发生一件大事,她必须回去。就托江三老爷给老太太代带了一盆名品兰花回去,说她想给老太太磕头祝寿。   江老太太也有喜兰的雅好,再加上江三老爷的美言,便同意了。让江意惜下晌申时后再回去,这时祝寿的客人已经走了。   她还是嫌江意惜丢脸,不愿意让她在人前出现。   江意惜对老太太已经没有了奢望,也不生气,非常痛快地答应了。   坐上骡车,江意惜的思绪又飞回了前世。   老太太五十八寿辰的那天夜里,江晋跟江大奶奶的一个丫头在花园里私会,江大奶奶不知怎么知道了,带着人去捉奸。   江晋掩护那个丫头逃跑了,两口子还动了手,江大奶奶气得差点滑胎。次日江大奶奶的乳娘还是查出了那个丫头是谁,丫头又羞又怕跳井自杀。   而传开的消息却是江洵小小年纪不学好,大晚上偷偷躲在花园里调戏丫头,强行搂着丫头亲嘴,丫头羞愤难当跳井自杀。   那天晚上江洵的确在后花园墙角给爹娘烧过纸,烧完后就回了外院。这事却赖到了他的身上,他大哭着否认,可百口莫辩。有丫头看到他大晚上从花园方向跑出来,又有婆子看到关二门时他才慌慌张张跑出内院……   老太太和江伯爷都气得教训了他。   当时江意惜也生气,觉得弟弟不学好,不争气。不说去安慰他,还不搭理他。致使江洵更加破罐子破摔,后来真的去调戏过丫头,名声也越来越不好。 第34章 荷包   还是江意惜嫁进孟家后,水露为了巴结她说了几件大房秘事,其中包括这件事。她才知道原来是江晋跟江大奶奶的一个丫头私会,江大奶奶知道后丫头害怕跳了井。为了不影响江晋的名声,江大夫人想出拿江洵顶缸的坏主意……   想到那些往事,江意惜气得胸口痛。   孤儿就是这么被欺负的!   江大夫人坏,江晋夫妇助纣为虐,老太太、江伯爷知道真相却陪着他们演……或许三房也知道真相,却不好说出来,选择袖手旁观。   自己就更糊涂了,在江洵最孤立无援的时候,没有帮助他,信任他。江洵是谁,是自己的亲弟弟,刚刚十三岁,自己正该护着他,却让他受了那么多委屈。   如今秦妈妈服侍江洵,不一定会让他大晚上去花园里烧纸,但江意惜还是不放心。不让江洵挨边的同时,再把另一件事做了。   她强忍着没流出眼泪,压抑得难受,深呼几口粗气。   “姑娘怎么了?”吴嬷嬷问道。   江意惜摇摇头,“我无事,就是有些热。”   车厢两边的车帘已经全部打开,还是闷热难耐。   吴嬷嬷手中的大蒲扇扇得更快了几分。她有些纳闷,姑娘对老太太已经冷了心肠,为何还不顾炎热跑回京城祝寿。   他们达到江府已是申正三刻,所有客人都走了。   江伯爷和江三老爷都请了假,在如意堂里陪老太太说笑。   江意惜进去给老太太磕了三个头,说道,“祝祖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老太太笑问,“听三儿说,那盆兰花是孟老国公送你的?”   江意惜笑道,“是。老国公疼惜我和弟弟没有父亲,偶尔会送扈庄一些花草。”   江大夫人笑问道,“听说孟世子也在孟家庄养病,惜丫头跟他很熟吧。”   这话可不好听。   江意惜本就对大夫人有气,话也不客气。冷笑道,“看大伯娘说的,我除了去昭明庵上香,就是在庄子抄经看书,即使想去结识不相干的人,也没时间和机会啊。”   老太太也不满意大儿媳妇的话。再咋地惜丫头也是江家姑娘,名声不好,影响的是江家所有姑娘。何况,她还希望江意惜真的能跟孟老国公把关系维系好,对两个儿子前程大有好处。   她瞪了大夫人一眼,想骂人又觉得要给大儿大孙子留颜面,不能当众骂。   只得说道,“惜丫头懂事明理,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怎么会跟外男相熟。孟老国公是长辈,又帮了大儿和三儿良多,偶尔去尽尽孝心,也是正该。”   江大夫人红了脸,忙笑道,“儿媳也是关心惜丫头。关心则乱,问急了。”   江意惜没搭理大夫人,跟老太太笑道,“老公爷嗜甜,有时庄子里做点心了,便会遣人送一些给他老人家,他很喜欢呐。弟弟来了庄子,他还会让我们去孟家庄玩,指导弟弟练武。”   江洵也笑道,“不仅指导我练武,还给我讲兵书策略,让我受益匪浅。”   三老爷说道,“洵儿一定要珍惜这个机会。多少军中将领想请教老公爷如何打仗,都没机会。当然了,也包括我。”说完,还捋着胡子哈哈笑两声。   江洵郑重说道,“是,侄儿谨记三叔教诲。”   江意惜看看小少年,比之前沉稳多了。   老太太高兴点点头,看江洵的目光也柔和了些许。   众人说笑一阵,就去厢房吃饭。老太太破天荒让人给舀了一碗龙井竹荪羹给江意惜喝,这个待遇二房还是第一次拥有。   饭后,各回各院,江意惜和江意柔手拉手往回走。她们附耳说着悄悄话,不时传来几声轻笑。   在庄子的日子里,江意惜让江洵给江意柔带过几次东西,包括两把如意团扇和一个茉莉花芯竹枕。这三样都是李珍宝送的,内务府制造。东西好是其次,关键送礼的人是珍宝郡主。   看三老爷和三夫人对他们姐弟的态度,就知道他们领了这个情,也更愿意跟江意惜搞好关系。   江洵跟在她们身后,他有事要姐姐说。   到了灼院门前,江意柔还想跟进去玩,但看到江洵跟来,知道他们姐弟想说悄悄话,也只得回了自己院子。   江洵讲了一下府中的事情,又道,“姐,明天是母亲三十二岁冥寿,等天色晚些了,咱们去给花园里给娘烧纸。我还给娘写了一封信,一起烧给她。”   扈氏不得老太太待见,给她烧纸都要偷偷烧。   江意惜问,“秦妈妈同意你大晚上的去后花园烧纸?”   江洵摇头道,“秦妈妈不愿意,说我是半大后生小子,天晚了去后花园不好,让我在我的院子里烧。可我不愿意,后花园空旷人少,纸钱更容易被母亲收到。正好姐姐回来了,我们一起去。”   江意惜很满意秦妈妈想得周到。说道,“我前两天已经去昭明庵给娘烧了香,还抄了经烧给她。”   江洵很固执,“姐姐烧是姐姐的孝心,我想尽自己的孝心。”   江意惜便拉着他起身,“咱们现在就去,干嘛要等天晚。”   “祖母知道了会不高兴。”   “她不高兴咱也没辙,没道理咱们给母亲尽孝心,还要看别人脸色。”   江洵让水灵去外院找秦妈妈拿纸钱,她和江意惜向花园走去。   此时天色还没黑透,西边晚霞已呈暗红色,融融橘光流敞在天地之间,暮色中的后花园更加美丽安祥。   花园边有一颗大榕树,树冠像一把巨大的伞,遮住了暮光,树下黑黢黢的。   这里,正是江晋和那个丫头幽会的地方。   江意惜拉着江洵从路下走过,垂下的手把一个荷包丢在树根的草丛中。   江洵没注意到,跟在他们身后的水香看到了。她不知道姑娘为何要丢个荷包在这里,但知道姑娘是故意的,就有姑娘的道理,便也装作没看到。   走过花园,过了一片竹林,便到了后院墙。   遇到巡视的婆子,水香讲了姑娘和二爷是来给二夫人烧纸。   婆子没敢说不许烧,只嘱咐走之前要把烛火灭了。   水香笑道,“嬷嬷放心,我们知道的。” 第35章 鬼话   几人刚刚站定,水灵就拎着一个篮子走过来。   篮子里装着纸钱香烛。   姐弟二人烧纸磕头,江洵从怀里掏出一封信绕了。   做完这些事,天已经黑透。   漫天星辰,给大地笼上了一层清辉。树影婆娑,暗香浮动,园子里只有几个人的脚步声。   江意惜带着两个丫头把江洵送到二门处,看着他走远。   江意惜看看守二门的婆子。有了三个证人,今晚有事也赖不到江洵身上。   前世,江晋拦住江大奶奶和捉奸的人,把跟他私会的丫头放跑,说明他在乎那个丫头。只要能护住他喜欢的丫头,有个顶缸的人出现江晋会乐见其成。若捉奸的人能发现那个荷包,祸水就能成功引到水露身上。   那个背主的贱婢,如果没有她帮忙,前世江意惜不可能那么容易被迷晕,又被弄去前院的石山下……   也让她尝尝被人设计偷人的滋味。只不知江大夫人会怎么处治她,若处治的不够,将来再继续收拾。   夜里江意惜睡得不好,心里一直惦记着那件事。好不容易睡着了,迷迷糊糊听到外面传来敲院门的声音。   住在厢房的吴嬷嬷赶紧起身,隔着门问,“谁?”   外面传来内院管事林嬷嬷的声音,“开门,是我。”   吴嬷嬷唬了一跳,赶紧把门打开。   外面站了四五个婆子,林管事低声道,“不要吵醒姑娘,只说你认不认识这东西是谁绣的。”   吴嬷嬷接过林嬷嬷手里的荷包,一个婆子把灯提过来。   吴嬷嬷里外看了几遍,说道,“这针脚我倒是熟悉,像是水露绣的。哟,小小年纪就思春了,绣这东西。”又指着荷包里层一个小小的“露”字说,“看看这里,肯定是她了。”   林管事冷笑道,“果真是她,不要脸的小贱蹄子。”   吴嬷嬷问,“林管事,出了什么事?”   林管事道,“没什么,这事不要跟姑娘说,免得污了姑娘的耳朵。”   说完,就领着人走了。   吴嬷嬷刚把院门插上,就传来江意惜的声音,“嬷嬷,什么事?”   “没什么,姑娘睡吧。”   “到底什么事,嬷嬷不说我睡不着。”   值夜的水香已经点上灯,打开门,吴嬷嬷只得进了卧房。   她悄声说了经过,又骂道,“搞这么大阵仗,定是水露犯了什么大事。那个不要脸的小浪蹄子,老奴早看出她要出事,只不知道勾……出了什么事。”   她没敢说不知水露是勾搭了三老爷还是大爷。水露不敢勾搭伯爷,其他爷们还小。   水香垂目压下惊诧,荷包会不会是昨天晚上姑娘丢下的那个?若是,真是天大的巧合……活该!   水露本来就不要脸。二老爷去世之后,成国公府承诺要管二姑娘的亲事,她娘夏婆子急吼吼把水珠姐姐弄去嫁人,硬把她塞过来。所有人都知道她来给二姑娘当丫头,就是想跟着嫁去高门,给未来的二姑爷当通房。   江意惜眼里微不可查地闪过一丝笑意,淡定道,“哦。管她犯了什么事,反正已经不是咱们的人了。睡吧。”   吴嬷嬷和水香出了门,窗纸已经染上微弱的晨曦。   天快亮了。   清晨,从外面拎饭回来的水香说,“听说昨天夜里大奶奶动了胎气,遣人连夜去请大夫。大奶奶这样,会不会跟水露的那个荷包有关?”   吴嬷嬷冷哼道,“肯定有关了,大爷跟水露干了不要脸的事,不慎落下荷包,大奶奶知道气得动了胎气……”   话没说完就红了老脸,赶紧道,“呸呸,当着姑娘的面,老奴瞎叨叨什么呀。”   江意惜暗乐,吴嬷嬷聪明。   饭后,江意惜去给老太太请安,请完安就要回庄子。   老太太沉着脸,江伯爷和大夫人的脸色都不好看,江晋也在,脸上有一块青紫。   江三老爷居然也在,昨天夜里出了那件大事,他也就没赶着去军营。   晚辈们见了礼,老太太就把江伯爷夫妇和江三老爷夫妇、江晋留下,其他人打发走。   江意惜道,“祖母,我要回庄子了。”   老太太点点头,只说了句,“去吧。”   小辈们一走,老太太就骂了起来,“房里又不是没丫头,大半夜的跑去后花园干那种丑事,也不嫌丢人。”   江晋跪下,红着脸说,“孙儿惭愧,让祖母操心了。”   心里却冷哼,闵氏那个醋缸,给他的丫头丑得要命,漂亮的只能看不能“吃”,可不就只有偷“吃”了。   老太太又说,“那个丫头真的是水露?平时看着伶伶俐俐,怎地那么不知羞。”   江大夫人道,“连夜审问了水露,先不承认那个荷包是她的,后来又认了,但一直不承认做了那件事……”又偏过头问江晋,“死小子,快说,昨天的人是不是水露。”   江晋低头道,“我没看清楚……”   江伯爷气得一巴掌打过去,“混帐东西,做都做了,还敢说没看清楚。”   江晋抱着脑袋道,“我说了那么多遍,爹娘怎么就不信呢。真的是我昨天半夜睡不着,跑去后花园里散步消食。突然看到一个姑娘摔倒,我过去扶她,谁知闵氏那个悍妇就带人追了过来,随后那个姑娘也跑了。我真的没看清楚她长什么样,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水露。”   他听说有婆子找到一个荷包,又查出荷包是水露的,就想好了这套说辞。正好将错就错,把芝儿保下。   但水露的娘是夏嬷嬷,夏嬷嬷又是大夫人最得力的管事婆子。他不好直接冤枉水露,就编了一套谁都不信的“鬼话”。他没说是水露,可别人硬要认为是水露他也没办法。这就叫欲盖弥彰。   江三老爷心里冷哼,倒真是长房长孙,撒谎都撒得这样无所顾忌。问道,“晋儿莫不是见到鬼了?”   江晋苦着脸说,“真有可能。”   江伯爷气得又要打人,“还在胡说八道。”   “好了。”老太太喝道。   这个孙子摆明了在袒护那丫头,为了她居然连长辈都骗。她气得瞪了长孙一眼,他再不争气,也是伯府的接班人,该给的脸面还是要给。   那个丫头嘛…… 第36章 弄丢好宝贝   老太太看向大夫人说道,“那个不要脸的丫头是水露无疑了,小小年纪绣那些东西,就不是个稳重的。好好的爷们,都是被这起子不要脸的贱人勾搭坏了。这个府不能留她,打五十板子,卖了。”   爷们收通房正当,却是要过明路,而不是被勾引在后花园里偷偷摸摸“行事”。   江晋忙道,“祖母,就给水露一个机会吧,不要卖她。”   他一求情,在场的人就更加认定昨天夜里的人是水露。老太太和江伯爷骂,江大夫人数落,最后决定将水露打二十板子卖出府。之所以没打那么多,还是江大夫人看在夏嬷嬷面上手下留情。   但罪名却不能是勾引江晋,而是偷东西。   江大夫人气恼不已,想找个顶缸的都没有。听说江洵昨天晚上去过后花园,却是跟惜丫头一起,有多个证人看到。   老太太又问,“闵氏的情况好些了吗?”   江大夫人道,“胎儿算是保住了,大夫说她要卧床静养一个月,再不能受惊吓。”   老太太气道,“闵氏的气性也忒大了些,哪个爷们年少不偷野食儿。大半夜的跑去捉人,差点害了我大重孙子。也要好生教教她,如何做一个贤妻……”   江大夫人允诺。她气得要命,那闵氏也要收拾。   江意惜给了水灵两天假,让她回家陪爷爷和哥哥。还有另一层意思,让她把这里善后的消息带回庄子。   又跟秦妈妈耳语了几句话,给了她五两银子,让她转交水灵的大哥江大。若水露被卖,让江大把江晋和水露大半夜在花园里偷情的事传出去,从江家外传到江家内。再有,打听水露被卖去哪里,被何人所买。   孤儿不是让那些人白欺负的。   听江洵和秦妈妈说,江大现在的腿已经好多了,只是稍微有些跛。还说别看他长得粗狂,但胆大心细,很是机灵。水灵也说过,她哥哥武功好,受伤以前交了很多朋友,有些朋友不是奴才,而是出身市井。江意惜想看看江大的能力,若是不错,以后专门给她跑腿,月银她出。   她办完这些事,就带着吴嬷嬷和水香坐骡车往庄子赶。   江意惜似是无意地跟吴嬷嬷解释着,“我现在才品过味来,水露就是大房的细作,我几件倒霉事都是她通风报信,这样的贱婢肯定不能轻饶。她娘为了把她弄去我身边,整水珠整得惨,嫁给那样一个男人。你们有时间了,给水珠送些银钱过去……”   水珠的男人是个四十几岁的老鳏夫,儿子比水珠还大。   吴嬷嬷也恨水露,更同情水珠。说道,“水珠命苦,听说她男人喝醉了就打她,怀了几个月的孩子也被打掉了。我一直想去看看她,只是没找到时间。”   水珠的男人在北效的一个庄子当庄头,离扈庄比较远。   江意惜暗叹,自己之前糊涂,一心一意跟自己的忠奴没一个有好结果。   她说道,“再忙也要抽时间,明儿……”想到明天李珍宝要来,后天孟辞墨要来,又道,“大后天去,私下送水珠五两银子,再问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吴嬷嬷允诺。   回到庄子已是未时初。   吴嬷嬷让人去把贺婶母女叫来,准备明天李珍宝过来的吃食。   次日巳时初,李珍宝还在外院,清脆的嗓门就传了进来。   “**姐,我的眼睛彻底好了,不是斗鸡眼了,人也好看了不少。咯咯咯……”   江意惜迎出去,李珍宝跑进来,一把把江意惜抱住,“**姐,我爱死你了。”   江意惜已经习惯了这位姑娘的不同寻常,把着她的脸仔细看她的眼睛。   李珍宝的小眼珠向左转了向右转,然后不眨眼的看着江意惜。   黑眼珠依然那么小,却真的一点不“对”了。   江意惜激动地说道,“真的好了,也的确漂亮多了。”   李珍宝眨眨眼睛,再晃晃小脑袋,笑道,“不敢说漂亮,总算五官端正了。以后化化妆,好好收拾收拾,或许能当个另类美人……嗨,美人就不肖想了,勉强算五官端正的中人之姿。”   她从怀里掏出一张契书,“**姐,我已经让人去衙门办了‘食上’的契书,这是你的,占两份股。我让人在京城看铺子,再装修,我再多写些菜谱。等明年我回京,食上就能正式开张了。”   江意惜看着盖了大红印的契书,笑得眉眼弯弯。她还没开始创业,就飞来两成股,还是未来晋和朝最大酒楼的股。   不说钱,就是跟珍宝郡主合伙开酒楼,已经羡煞了多少人。   李珍宝又眉开眼笑道,“**姐,恭喜我吧。前天我大哥带我去报国寺拜见愚和大师,大师说我身体好多了,明年开始能出庵堂两个月。继续好下去,过些年就不用当姑子了。这真是双喜临门。”   江意惜真心为她高兴,“太好了,恭喜珍宝妹妹。”   李珍宝眼里噙着激动的泪水,她天天都盼着快点出庵堂回王府。尽管还要等到明年,但总算看到了希望。   回王府就意味着要见人,要结交,虽然相貌普通,总算不是斗鸡眼了。   虽然愚和大师断言她会弄丢一个好宝贝,那又有什么要紧呢?这一世的父亲给了她太多宝贝,太后娘娘和皇上也赏赐了不少。   听哥哥说,她的宝贝在雍王府装了几大屋子,别说弄丢一样,就是弄丢再多样也穷不了。况且自己还要开个“食上”,别的不敢说,她对吃绝对有研究,银子还不是如流水般花啦啦地来。   不过,谁也不想丢钱丢宝贝。她还是问了愚和大师,那样好宝贝为何物,她看紧些。   愚和大师说,“阿弥陀佛,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那样宝贝与节食无缘。至于何物,节食得不到,就无需知道它为何物。”   李珍宝颇有些失望,嘟嘴说道,“大师还是高僧,说话怎么前后矛盾。既然与我无缘,我又得不到,那就不是我的宝贝了,何来弄丢一说。” 第37章 打出去   愚和大师笑道,“节食说得在理,是老纳着相了。”   回去的路上,李凯还劝解她,“妹妹不怕,你丢一样,哥哥送你十样。”   李珍宝抢白道,“哥哥还没听懂呐,那宝贝还没到我手里,怎么就说是我的。那老秃瓢,说话模棱两可,尽整玄的。”   李凯赶紧制止,“嘘,莫乱说,愚和大师是高僧。”   李珍宝想着还是应该防患于未然,嘱咐道,“哥回王府帮我看好了,装宝贝的屋子再加几把锁。”   扇着大扇子的李凯走进垂花门。他收了扇子,对江意惜笑道,“人不可貌相,江姑娘居然有这个本事,爷谢谢你了。我父王看到珍宝的眼睛好了,也极是开怀。”   江意惜谦虚道,“世子爷过誉了。”   几个下人抬了三个箱子进来。   一个男人呈上一张礼单给江意惜。   李凯笑道,“这是我们雍王府的谢礼,不成敬意。”   江意惜笑道,“世子爷客气了。”   李珍宝又送给江意惜一串沉木念珠,“这是愚和大师送我的,送你了。那老和尚佛法精深,江二姐姐粘沾他的仙气。”   愚和大师是晋和朝最著名的得道高僧,大半时间在外云游,在寺里也多闭关修炼,许多人想见都见不着。   别说江意惜前生今世没见过,就是前世她出家的青石庵的主持,也无缘一堵老和尚的真颜。   能得到他的念珠,江意惜比得到那三个大箱子礼物还高兴。   念珠幽香油润,一看就辈凡品。   江意惜双手合什念了几声佛,才把左手腕上的玉镯取下套上右手碗,再把念珠戴在左手腕上。   几人进屋,江意惜还是给李珍宝做了针灸。这是最后一次,以后江意惜不需要再给她治对眼了。   刚吃完晌饭,水香来报,水灵回来了。   江意惜去了外院,纳闷道,“让你多在家玩两天,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水灵雇的驴车回来,汗流满面。   她笑道,“我爷让我快些回来服侍姑娘,说要当忠奴,就不能总想着在家玩。”又小声道,“大夫人让人打了水露二十板子,昨天下晌就卖去了牙行。肯定是那个不要脸的小蹄子勾引大爷,对外却说她偷东西。   “夏婆子哭嚎着求情,大夫人让人把她拖走了。我哥哥找到了买人的那家牙行,还认识牙人的儿子,会注意水露卖去哪里。昨晚上我哥哥请了几个混混喝酒,他喝醉了,不小心把江大爷跟水露在花园里夜会的事说了出去……”   江意惜笑起来,剧情走向符合她的思路。江晋惹出来的“骚”得自己扛着,那个贱婢如何下场还要再看。   下晌,李珍宝依然如往日一样,不顾炎热拉着江意惜坐在房檐下看三角梅。看到这种在前世随处能看到、爸爸的别墅里种植最多,而这一世只能在这里看到的花,她倍感亲切,恍惚有一种回到从前的感觉。   若原来有现在这种心态,她不会活得那么痛苦,更不会那么糟践自己。   江意惜不知道她的心事,但知道她特别喜欢三角花。笑道,“我已经分了一株出来,明年暮春就能开花了。等到你回雍王府时送给你。”   李珍宝说道,“我回王府,要多多裁种这种花,让它爬满整个院墙。”   李凯指着三角花问,“我在孟家庄看到过此花。江姑娘跟孟老国公和孟世子很熟?”   江意惜笑道,“还行。老公爷和孟世子认识我爹,怜我和弟弟无父无母,偶尔会送我们一些猎物和花草。”   李凯不好意思坐在小娘子堆里,就摇着纸扇在檐下来回踱步,听着两个小姑娘娇言软语说着话,用扇子遮住的目光看江意惜比看妹妹的时候还多。   江姑娘不仅美貌聪慧,声音也好听,说的话忒中听了……   江意惜问了李珍宝一个她很早就想问的问题,“铺子为何叫‘食上’?很奇怪的名字。”   李珍宝望着天回答,“就是民以食为天的意思。感到奇怪就对了,容易记住。这个斋,那个阁,那个楼的,烂大街了……”   江意惜笑着点点头。这位珍宝郡主看似肚里没多少墨水,可许多话极是有道理,想的主意和名字也都标新立意。   突然,李珍宝望着天的小眼睛瞪圆了,尖声叫道,“天哪,我又看到白云变成猫头了,不是幻觉,是真的。它还冲我笑,哦,又开始眨眼睛了。”   江意惜和李凯、几个在场服侍的下人都望向天空。阳光异常灿烂,他们只能手搭凉棚半眯着眼睛看。   蓝天上飘浮着几抹白云,白云很薄很淡,像随笔轻轻一抹,哪里像猫,四不像好不。   李凯道,“没有啊。”   江意惜也说道,“哪里像猫了,像几块白纱飘在天上。”   李珍宝急道,“你们什么眼神啊,就是那里,看到没,真的像猫。我在前……哦,我之前也看到过两次。”   她着急地用手指着天空的一个方向。   在众人的眼里,那几抹白云还是四不像。   突然,李珍宝的神色更加惊恐,“哦,它落下来了,天哪,往我们这里来了……”   随着她的尖叫声,在场的人真的看到一个小光圈从天而降,速度极快。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时,小光圈已经落到小院的上空并拐弯冲向坐在廊下的李珍宝。   在光圈快砸到李珍宝脸上时,她伸出手猛地把光圈打出去。   江意惜正不可思议地半张着嘴看她,那个光圈好巧不巧一下落进她的嘴里。   江意惜顿觉嘴里和嗓子一阵灼热,接着肚子也灼热起来。她吓坏了,赶紧跑去墙根呕吐,试图把那东西吐出来。   李珍宝和在一旁服侍的水清跑了过去。   “姑娘,怎么样了?”   “江二姐姐,对不起呀,我不是故意的。快吐,伸长舌头,用手指压住舌头。你家有没有常山、胆矾、皂荚、瓜蒂,这些都能催吐……”   江意惜什么也没吐出来,又感觉肚子不热了,身体也没有其它不适。她站起身,掏出帕子擦擦嘴角。   “无事了。刚才那东西是什么,好像专门冲你去的。” 第38章 饿   李珍宝茫然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对不起啊,我不是有意打向江二姐姐的。你还是吃些催吐药,看能不能吐出什么东西。”   她十分内疚,小脸皱成一堆。   李凯走过来说道,“或许是日头太大,一道光晕照下来,其实什么也没有。”   江意惜想想也是。就一道光,一闪而过,又不是毒药,实在没有担心的必要。   笑道,“世子爷说得对,一道光晕而已。”   但李珍宝还是吓着了,就说那只形似猫的东西诡异,也没兴趣再继续玩了,拉着李凯告辞回庵堂。在她看来,到了佛祖菩萨的地盘,有猫精也不怕。   吴嬷嬷和水香、水灵在厨房里忙碌,听说什么东西钻进江意惜的嘴里,都吓得跑了过来。   水灵很是自责,都哭了。说道,“若我在场就好了,我手脚快,一定会把那个东西打出去。”   江意惜开解道,“什么也没有,就是一道太阳光。你们也不是不知道,节食小师父有时候神叨叨的。她说天上的白云像猫,还冲着她笑。你们谁看到了?”   几人又望向天空,阳光灿烂,天空湛蓝,几抹四不像的白云。哪里有猫了?哪里有猫了?   节食小师父的确有些神叨叨的不知所谓。   江意惜去看雍王府送的谢礼。两匹妆花缎,两匹九丝软罗,两匹烟霞纱,一对半人高的五彩瓷大花瓶,一套粉彩瓷茶盅和茶壶,一尊赤金貔貅摆件。   江意惜眉开眼笑,雍王府出手很阔绰嘛。   软罗轻薄有暗花,正适合做夏天的衣裳。   江意惜让吴嬷嬷用湖蓝色软罗给江洵裁两身长衫,用洋红色软罗给自己裁两件上襦,烟霞纱裁裙子。裁好后,几人坐在廊下做衣裳,商量着领口、袖口压边绣什么花好看。   江意惜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用这么好的料子做衣裳。   吴嬷嬷道,“大姑奶奶出嫁前,大夫人用这种料子给她和三姑娘各做了两身衣裳,偏还说是她娘家送的。她娘家比咱们伯府穷多了,怎么可能送这么好的料子。肯定是她用公中银子买的,舍不得给二姑娘、三姑娘、五姑娘,说那些话骗人。”   一说到这事吴嬷嬷就满脸不愤。伯府因为二老爷挣了一大笔银钱,却舍不得给二姑娘和二爷做身好衣裳。   江意惜笑笑,肚子饿得咕咕叫,叫声特别大。前世今生,她的肚子就没这么叫过,一下羞红了脸。   叫声吴嬷嬷也听到了,赶紧起身道,“哎哟,姑娘饿了。水灵去烧火,也该做饭了。”   晚饭摆上桌,一盘豆角烧肉,一盘红烧野兔肉,一盘拌胡瓜,一碗丸子冬瓜汤。   江意惜一阵风卷残云,吃光了的所有肉。还捂着肚子说,“嬷嬷,我馋鱼了,明天弄条鱼。”   吴嬷嬷等人瞠目结舌。这些菜,姑娘平时只吃一点,剩下的都由下人帮着吃。   水灵纳闷道,“姑娘,今天你比奴婢还吃得多。”   江意惜脸发烫,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这么能吃,还特别喜欢吃肉。其实她还想再吃些,但肚子都快撑破了,不敢再吃。   吴嬷嬷看出主子害羞了,忙笑道,“兴许姑娘又要长个儿了,长个儿的时候就能吃。”   见江意惜去拿医书,赶紧劝道,“吃了那么多,姑娘去院子里消消食。”   江意惜也觉得肚子撑得难受,就去院子里转圈消食。   望着天边灿烂的晚霞,突然她的眼前出现两颗蓝莹莹的珠子,再眨眨眼睛,依然是灿烂的晚霞。   她觉得是自己看晚霞看得久,把眼睛看花了。   转到天黑回屋,江意惜又觉得肚子饿了,还特别想吃白煮蛋。   “嬷嬷,去给我煮两个白煮蛋,我想吃。哦,煮三个,不,四个。”   吴嬷嬷正带着三个丫头缝衣裳,听了眼睛瞪得牛眼大。   “姑娘,你怎么回事啊?莫吃了,忍一忍。”   江意惜拉着吴嬷嬷的胳膊撒着娇,“不,我忍不住,就想吃。嬷嬷,快去给我煮,我饿得心里发慌。”   水灵劝道,“姑娘,你不能再吃了,长成我这么壮就不好看了。”   水香也道,“姑娘,你原来最怕长胖了,晚上宁可少吃两口。”   江意惜摸摸肚子,可她现在就是忍不住,就想吃鸡蛋,还是鸡蛋黄。   吴嬷嬷看看自家姑娘,只得放下针线去厨房煮鸡蛋。她没敢多煮,只煮了两个。   江意惜几口吃了,才觉得好过些。   她之前从来没觉得鸡蛋这么好吃。   自己真的要长个儿了?可之前长个儿也没这么能吃啊。   昭明庵后的一个小院里,佳木琼花,泉水环绕,花香随着晚风四处飘散着,廊下挂着多盏琉璃宫灯,把小院照得透亮。   李珍宝坐在院子里望天,脚边放着熏蚊虫的小香炉。她没戴帽子,头顶上挽了一个丸子头用丝带系着,若不注意身上的素衣,还以为是平常人家的小姑娘。   李凯围着她转圈踱着步,时不时随着她的目光望望天。   漫天星斗,天边斜挂一勾弯月,没有一丝浮云。   李珍宝想着,是不是她在庙子里,那只云变的“猫精”便不敢现形。可不知为什么,她心里总有些失落,觉得空落落的,好像丢了什么好宝贝。   明明什么也没有丢啊。   一定是受了老半仙的影响。对,一定是这样。   想是这样想,可她就是不舒服,就是患得患失。   李凯站下看着妹妹说道,“明天我要回京,过几天再来陪你。”   李珍宝的嘴撅起来,“哼,口口声声说宠我,还不是又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你跟你爹一样。”   李凯嘿嘿笑道,“是哥哥馋——肉了。”   “肉”说得很小声,生怕菩萨听到怪罪。   李珍宝白了他一眼,撇嘴道,“也不知道你是馋肉还是馋女人。”   李凯忙把大扇子合拢塞进怀里,双手合什道,“罪过,罪过。佛爷菩萨勿怪,我妹妹有口无心。”   李珍宝“哼”了一声没搭理他。   李凯看看妹妹,又笑道,“妹妹,你觉得江姑娘怎样?” 第39章 苦苦相留   李珍宝想着江意惜秀美温婉的脸庞,笑起来。   “当然好了。美丽聪慧,温婉贤淑……呵呵,这两个词是古……是人们对女人的最高赞誉,也是最普遍的赞誉。不过,江二姐姐当得起。”   李凯开心地笑了两声,转着眼珠想心事。   李珍宝警惕起来,“大哥,不要打江二姐姐的主意。”   李凯提高声音道,“诶,我是不是你亲哥啊。妹妹,让江二姑娘给哥哥当侧妃如何?”   李珍宝的小眼睛一下瞪了起来,怒目圆睁瞪着李凯。   李凯气势一下弱起来,心虚道,“妹妹,哥哥没得罪你吧?”   李珍宝尖声叫道,“你还没得罪我?你知不知道江二姐姐是谁?她是我最好的好朋友,治好了我的斗鸡眼,于我有恩的。你居然让她给你当小老婆,你这不是在陷我于不义吗?”   李凯忙道,“是侧妃,侧妃!能上玉碟,有品级的。”   李珍宝气得直跺脚,“侧妃也是小老婆。哼,我要告诉父王,还让人进皇宫告诉皇祖母,你欺负我,你看不起我。让父王揍你,让皇祖母骂你……”   李凯赶紧把扇子揣进怀里,左一个揖右一个揖赔着不是。   “妹妹莫生气,把病气翻哥哥就罪过了……哥哥没有看不起江姑娘,实在是她的出身太低,当不了正妃。让她当侧妃只是权宜之计,先当侧的,再当正的……好好好,求求皇祖母,直接让她当正的。哥哥也是看她得妹妹喜欢,想着你们姑嫂好相处。”   李珍宝听说他不是真的让江意惜当小老婆,气才消了。   又上下打量李凯一眼,嘟嘴说道,“江二姐姐跟我一样,要找一心一意只爱自己的男人……你做不做得到把你院子里的那两个女人打发走,以后不找小老婆?做不到,就别打江二姐姐主意。”   李凯一噎,让江意惜给自己当正妃都是拿妹妹没办法,难不成她还想吃独食霸着自己?怎么可能!   他撇了撇嘴,又不敢说江意惜的坏话。弱弱说道,“你也说江姑娘温婉贤淑,她怎么会嫉妒,说不定还会为搏夫君开心主动找人……”   李珍宝鄙视道,“想的美。那就找你继母那样的女人,为了笼住男人的心,恨不得把身边所有丫头都双手奉上。不过,做为女人的我告诉你,越装小白兔的女人越可怕。你可要提防那个女人,说不定她正在想法子害你,害死你了让她亲儿子当世子。”   李凯不屑道,“她还没那个本事,你以为你爹和你哥是吃干饭的?好了,咱不说她。妹妹,江二姑娘真的说过那些话?我不相信。”   李珍宝嘟嘴道,“爱信不信。那话就是她亲口说的,她父亲就是那样的男子。我们两个说好了,若找不到一心一意的男子就当邻居,她一辈子不嫁人,我继续寻寻觅觅。实在寻觅不到,也不嫁人。”   李凯摇摇头,“江二姑娘可不是珍宝郡主。妹妹敢夸这个海口,那是你有所倚仗。娶你的男人若敢让妹妹伤心,不说父王和哥哥会打断他的腿,太后娘娘和皇上也不会放过他。江姑娘嘛,”   他不屑地摇摇头,“她若敢跟男人提出这样的无理要求,不仅会被斥责不贤,男人也不会要她。”   李珍宝哼道,“自己想左拥右抱,就以为天下所有男人都这样。就我知道的,除了江二姐姐的爹,孟老国公也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李凯不屑道,“那个孟老头,他年轻时只知打仗,老了只知养花养鸟,根本不懂何为享乐,何为红袖添香……我还是觉得江姑娘温柔知礼,不会嫉妒……”   李珍宝生无可恋地嘀咕了一句,“渣男多了,正常人反倒不正常了……”   心里想着,上辈子活到十七岁,只上初中时搞了个早恋,拉了拉小手,还被男孩的妈妈追到学校当着全班同学骂,气得她跟那个泼妇对骂。   希望这辈子好命,能找个一心一意的古代美男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这辈子创业为辅恋爱为主。前世她看多了网文,穿越女在古代无所不能,一群有着王爷、侯爷头衔的古代男人宁可放弃一片森森,也只为她衷情。   本郡主就恋爱脑啊恋爱脑,怎么地?   月光下,李凯见妹妹眼神涣散,厚唇微张,问道,“妹妹在想什么?”   李珍宝慢悠悠说道,“男人。”   李凯眉毛拧成了一堆,赶紧说道,“菩萨勿怪,我妹妹有口无心,说笑呢。”又低声训斥道,“妹妹,你是女孩儿家,有些话不能随意说出口。羞人,谨防将来真的不好嫁人。”   李珍宝白了他一眼,没言语。   柴嬷嬷走出来躬身说道,“节食小师父,药汤兑好了。”   李珍宝的脸苦下来,还是起身向屋里走去。   净房中央放着一个长长的木桶,装着大半桶棕褐色药汤。素味和素点服侍她脱了衣裳,她斜躺进木桶里。   药汤很烫,淹没了她脖子以下。水雾氤氲,刺鼻的药味熏得她意识迷糊起来,身子也慢慢变软。   她似回到前世,看到她正躺在病床上,身上插着许多管子,爸爸红着眼睛坐在床边,拉着她的手喃喃说着什么。   她很想说,“你现在这么难过,当初干嘛不管我,不教我……现在已经这样了,为何苦苦相留,让我在那一世不得安宁。你总说喜欢我,但做的事却都在伤害我……”   可就是说不出来。   还有,妈妈依然没有回国来看她。都说世上只有妈妈好,不是所有的妈妈都是好的……   躺在桶里的她睡得并不安稳。不时皱皱眉,偶尔还轻叹出声。   坐在一旁看守她的素点非常不理解主子。她虽然身体遭些罪,但拥有高贵的身份,所有亲人的宠爱,却活得不开心,连梦里都不能展颜……   早上,柴嬷嬷把李珍宝叫醒,重新沐浴。吃完斋饭,又躺去床上等着寂苍主持过来给她针灸。针灸完了,又要继续泡药浴,直到下晌申时初。 第40章 多情鹦鹉   这种日复一日的生活让李珍宝到了崩溃的边缘,真想一死了之。但想到愚和大师的话,想到快要出头的好日子,她又坚持着忍耐着。   李凯过来看了李珍宝,安慰了几句,就匆匆出了屋。   望着消失在门后的哥哥,李珍宝的眼里溢出泪来。这一世比上一世强很多,亲人多,关心她的人多,钱多,还有个当王爷的爹,当太后的祖母,当皇上的伯父……但上一世有个王炸,就是美貌。   若前世坚持把艺校读完,接受爸爸的好意,不为了气爸爸辍学做那个职业,是不是就能风风光光当明星,在那一世寿终正寝?   不会的,老半仙算到她会在这里越来越好,那一世肯定要死翘翘。她自己不把自己折腾死,也会遇到情杀、劫杀什么的……   天刚亮江意惜就饿醒了。她先起身从食盒里拿出两块点心吃了,才由水香和水清服侍着穿衣梳妆。   早饭摆上桌,她吃了两个水煮蛋,两块玫瑰水晶糕,两个包子,一小碟花生米,一碗牛奶。她摸摸吃饱的肚子,异常满足。   吴嬷嬷和几个丫头看得瞠目结舌。姑娘不喜欢吃花生米的,今天居然吃光了一盘。   江意惜呵呵笑道,“嬷嬷今天去买两条鱼回来,大些肥些,我想吃清蒸鱼。哦,多买些肉和肝子回来卤,再多卤些鸡蛋,我要请老国公和孟大哥吃晌饭……”   江意惜脑子里突然出现一个孩子的声音,“要吃松鼠鱼。”   那个声音吓了江意惜一跳。   江意惜晃晃脑袋,什么声音也没有,是幻觉。   还是问道,“嬷嬷做过松鼠鱼吗?”   吴嬷嬷摇头道,“没做过这种鱼。松鼠没多少肉,听说腥味特别重,没人爱吃。跟鱼一起烧,鱼都白瞎了。”   江意惜了然,“我就问问,不好吃就不做。”   她拿着花撒开始浇花,水灵给几盆需要施肥的花施肥。   在孟老公爷和王大娘的调教下,不仅江意惜侍弄花草已经得心应手,几个下人也学会了很多。   辰时末,孟辞墨在孟青山的搀扶下进了垂花门,后面跟着的孟连山手里拎着一个大鸟笼,鸟笼里有一只漂亮的鸟儿。   孟辞墨嘴角噙着些许笑意。现在,他的笑容越来越多,人似乎也变得阳光了。   用“阳光”形容男人,出自李珍宝之口。说是积极向上,乐观开朗,活泼有朝气的意思。   虽然现在的孟辞墨还远算不上开朗,更不活泼,但江意惜心里就是愿意这样形容他。或许,这是她对孟辞墨的期许吧。   江意惜迎上前屈膝笑道,“孟大哥。”   孟辞墨笑道,“江姑娘。”又指了指后面,“这是郑叔送我祖父的鹦鹉。祖父跟我打赌打输了,这只鹦鹉归了我,送与江姑娘解闷。”   鹦鹉非常漂亮,羽毛绿色中夹杂着一点红色,头顶一撮黄毛,正瞪着小黄豆眼看江意惜。   孟辞墨来扈庄几乎每次都要送点礼物,或者猎物、吃食,或者花卉鸟儿,今天又送鸟来了。   “真漂亮。”江意惜非常喜欢,也有些不好意思,“人家送老公爷的,我怎么好意思夺人之爱。”   孟辞墨笑道,“我祖父的鸟儿多,不在乎这一只。它叫啾啾,很会说话。”   孟连山把鸟笼呈上。暗道,老公爷鸟多,但最宝贝这只鸟。因为世子爷要把它送给江姑娘,老公爷气得甩了世子爷好几巴掌。   老公爷倒不是气世子爷送江姑娘东西,而是气世子爷为了送姑娘东西而故意设计他老人家。老爷子的花儿鸟儿,已经被世子爷以各种借口和方式搬来这里一小半。   江意惜接过鸟笼,啾啾在笼子里直扑棱,冲着江意惜叫道,“有位伊人,在水一方。”   江意惜咯咯笑出了声,“呀,真的会说话,还说得这么清楚。”   孟辞墨的脸更红了,忙解释道,“这话不是我教的,应该是它原主人郑叔教的。”又皱眉道,“叫江姑娘。”   啾啾跳着脚叫道,“江姑娘,花儿,花儿……”   江意惜又笑起来,清脆的笑声让孟辞墨的心明媚得如头顶朝阳,他眼里的笑意也盛了几分。   孟辞墨又解释道,“我只教它说了‘江姑娘’。哦,要送给江姑娘,当然得让它学会招呼主人了。‘花儿’那些话,都是郑叔教它说的。”   孟连山也笑道,“听郑将军派来送鸟的人说,啾啾最喜欢小娘子,看到小娘子漂亮就高兴,话也特别多,还喜欢背情诗。”   说到“情诗”他还不好意思,红着黑脸嘿嘿笑了几声。   水灵等几个丫头都好奇地围了上来。   江意惜把鸟笼递给水灵,同孟辞墨进了西厢,又让吴有贵去孟家庄请老国公来吃晌饭。   江意惜给孟辞墨按摩、施针,外面传来丫头们逗弄啾啾的笑声。   啾啾是个人来疯,说着会说的话,“花儿,花儿,江姑娘……有位伊人,在水一方……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北方有佳人,佳人,花儿,花儿,江姑娘……”   庭院里的丫头们乐得前仰后合。   吴嬷嬷跑进垂花门气道,“就知道玩,快进厨房干活。”   几个丫头伸伸舌头,除了水香站在廊下听主子吩咐,水灵和水清都跑去了厨房。   啾啾依然“口灿莲花”,嘴不闲着。   西厢里的江意惜几次被逗得大乐。   她暗道,那位郑将军一定是个好色之徒。嘴里却说道,“那位郑将军应该是个……多情的人。”   孟辞墨迟疑片刻,笑道,“多情……郑叔还真不像多情的人,更确切地说为人比较端方严肃,他的士兵和晚辈都非常怕他。”   江意惜不可思议,“这样的人却养了一只多情鹦鹉。”   孟辞墨呵呵笑出了声,“或许鹦鹉太聒噪,他才送给我祖父。”   孟辞墨很少笑出声。   这个明朗的笑声感染了江意惜,她笑道,“最后便宜了我。我很喜欢啾啾,又聪明又漂亮,不嫌它聒噪。那位郑将军是不是叫郑吉?我听孟祖父说三角花就是郑吉给他的。” 第41章 孟月   孟辞墨道,“是。郑叔是我祖父带出来的将领,也是我祖父最得意的学生。当然,我也是祖父最得意的学生。”   江意惜拍了一记马屁,“我听说过,若孟大哥眼睛不受伤,会跟孟祖父一样有建树。”   孟辞墨的眼神暗了暗,那也要眼睛没受伤。可如今,眼疾把他困在方寸之间,任何事都束手束脚。   江意惜忙道,“孟大哥信我,我能治好你的病。”   到时间了,江意惜开始拔银针。突然,一阵“咕咕”声响起,江意惜涨红了脸,还是坚持把所有银针取下来,逃似地跑出了屋。   孟辞墨坐起来。见小姑娘害羞尴尬了,他也挺不好意思。   肚子饿,是人都会遇到这种事。   这间屋子他已经很熟悉,信步走去窗前。   他隐约能看到院子里的姹紫嫣红,虽然依旧看不清楚,但视力没有进一步恶化,这就是好现象。   江意惜走进厨房找吃的。锅里的肉还没卤好,她就吃了两块点心,小半只在镇上买的烧鸡。肚子里有了点货,才感觉好过些。   吴嬷嬷看的直叹气。   水清跑去卧房把小镜子和口红藏在袖笼里拿出来,江意惜躲在厨房里把小油嘴擦干净,又对镜补了妆,才若无其事走出去。   她不好意思去见孟辞墨,就站在檐下逗啾啾。   啾啾一看见她就“江姑娘、花儿”的乱叫,逗得她直笑。   孟辞墨看到那一团芳绿,再听到欢快的笑声,觉得啾啾送得实在太对了。   不多时,孟老国公来了,还带来了孟二爷孟辞阅、孟二奶奶夏氏、重孙子孟照安。   孟辞阅是孟二老爷的长子,比孟辞墨小两个月,儿子已经三岁了。他在御林军供职,今天正好休班,奉老夫人和二老爷之命带着媳妇儿子来看望老爷子和孟辞墨。   他们刚到孟家庄不久,老爷子就说带他们去扈庄吃饭。   老国公没说孟辞墨去扈庄看病,而是说去扈庄送鹦鹉。怕他们误会,还说是他让孟辞墨去送的。   孟辞阅和夏氏很纳闷,送鸟儿这种事派下人就行了嘛,为何让眼睛不好的大哥去?大哥为人冷清,眼睛不好后更不喜与人来往,甚至连兄弟间的交往都少了,居然愿意去给小娘子送鹦鹉。但想到江姑娘的父亲为救他而死,他的这种行为也正常。   江意惜没想到孟辞阅一家三口能来。   前世,除了老国公和孟辞墨,几乎不出现在人前的活死人孟三夫人,还有不懂事的孟照安,所有孟家人都瞧不上利用那种手段嫁进孟家的江意惜。再加上孟大夫人的不喜和孟辞羽的消沉,他们对江意惜就更加充满了敌意。特别是女人,对江意惜不仅没有好脸色,逮着机会就讥讽两句,夏氏也没少说嘴……   他们给江意惜的感觉实在不好。   但来者是客,又不愿意让老国公不高兴,江意惜还是压下不喜,笑着迎出门。   今天的孟辞阅和夏氏对江意惜眉开眼笑,态度极好,还让她有些不习惯。   夏氏笑道,“谢谢江二姑娘,你送的玫瑰水晶糕安哥儿极是喜欢吃。”   乳娘怀里的安哥儿舔了舔嘴唇,说了一句,“糕糕好七,还要七。”   江意惜笑道,“姨姨做得多,再给安哥儿拿些回家吃。”   看到这么多来客,笼子里的啾啾又兴奋起来,扯着嗓门叫,“江姑娘,花儿,北方有佳人……”   众人一阵笑,老爷子的笑声尤甚爽朗。   屋里的宋辞墨非常不好意思,搞得这些夸江姑娘的话都像他教的一样。   他走出门,孟辞阅和夏氏过去行礼。   “大哥。”   “大伯。”   孟辞点点头。   夫妻两个对视一眼。大哥长胖些了,似乎人的精神面貌也好多了。   孟辞墨解释道,“这鸟儿是郑叔送的,那些话都是郑叔那边的人教的。”   孟辞阅夫妇又对视一眼,郑叔总不知道有个江姑娘吧……   老爷子环视了一圈庭院,指着两盆花说道,“这两盆兰花快开了,要多施些肥……”   江意惜笑道,“我就是想请孟祖父来帮着看看……”   孟辞阅夫妇见庭院里几乎所有的花草和鸟都是从孟家庄搬过来的,老爷子在这里如在自己家里一样随意,还被江意惜叫“孟祖父”,还有孟辞墨的特别对待,对江意惜更是另眼相看。   除了孟照安在院子里逗啾啾玩,另几人进了西厢厅屋。   几人刚说几句话,水灵来报,孟家大姑奶奶和表小姐来了。   是孟月和闺女黄馨。   这两个客人更让人想不到。   她们也应该是先去了孟家庄,又追来了这里。   孟月是孟辞墨的胞姐,成国公先夫人曲氏只生了这一双儿女。   前世江意惜也见过她一次。   那是在前世的六月中,这一世的时间也快到了,孟老太君过五十八岁寿辰。   孟家没有邀请江家女眷,但江老太太为了巴结孟家,还是让江大夫人带着江意惜去送礼恭贺。   期间的尴尬和冷遇江意惜至今都不愿意去回想。   孟月看到江意惜后,先感谢了江意惜父亲用命救了她大弟弟,随后又非常不高兴地嗔怪江意惜用那种手段赖上她二弟弟,让她母亲难过,让二弟弟苦不堪言。   孟月很单纯,也非常直接,说的话让江意惜难过又难堪,涨红了脸低头不言语。   而且,孟月跟孟大夫人的感情非常好,她几乎一直挽着孟大夫人的胳膊,比孟大夫人跟亲生女儿孟华还亲厚。   众多儿孙来给孟老太君磕头拜寿,孟月对孟辞羽也比孟辞墨亲热得多。   江意惜觉得,孟月比前世的自己还要傻。前世,她虽然也不怎么疼惜江洵,但她至少知道江老太太和江大夫人不慈,没糊涂到认贼作母。   江意惜还知道,孟月今年十月就会闹出一件震惊京城的大事,最后上吊自杀……   孟辞墨一听长姐和小外甥女来了,眼里一下迸发出光彩,笑着站起身向外走去。   “姐来了。”   无论孟月对孟辞墨如何,孟辞墨都心疼这个唯一的胞姐。   江意惜也迎出门。 第42章 女怕嫁错郎   孟月依然如前世看到的一样,粉面桃腮,娇艳动人,穿着烟霞红提花锦缎褙子,美得如霞光中翩然而至的仙女。没有变的,还有眼眸里的几丝愁绪。   孟月看到弟弟,也温柔地笑了笑,“大弟居然长胖些了,多不容易。你啊,就该把心思放宽些,莫生在福中不知福。”   孟辞墨笑笑,低身把黄馨抱起来。   “大舅舅。”黄馨糯糯喊了一声,用自己的小脸挨了挨孟辞墨的大脸,逗得孟辞墨大笑几声。   他很少笑得这样畅快,一看他就非常喜欢这个小外甥女。   孟月笑道,“婆婆去报国寺抄经三天,公爹让我来看看祖父。”   若公爹不专门嘱咐看祖父,她更愿意去看望母亲和祖母,说说心里话。见弟弟看到闺女的开心模样,又觉得来这里挺好。   孟月婆婆严苛,很少出家门。孟辞墨先还纳闷,姐姐今天怎么会带闺女来看他们,原来是婆婆不在家。   孟月上前拉着江意惜的手笑道,“你就是江妹妹吧,好俊俏的姑娘。”   说着,就从腕上抹下一对水透极好的玉镯给江意惜戴上。她是感谢江意惜的父亲救了大弟弟。   今生江意惜没有赖上孟辞羽,所以孟月对她只有好感。   “谢谢孟姐姐。”   她都叫自己妹妹,江意惜当然不能叫她“黄二奶奶”,而是叫她“姐姐”了。   看到美女,啾啾又兴奋地叫起来,“花儿,北方有佳人,所谓依人,江姑娘……”   啾啾的叫声逗笑了屋里屋外所有的人,连两个小豆丁都大笑不已。   孟月拉住想去逗鸟儿的黄馨,进屋给老公爷行礼。   老公爷高兴地把小重外孙女抱在膝上坐下。   再看看这个长孙女,未出嫁时欢快得像天上的小鸟儿,而现在连笑都带了苦涩,人也憔悴多了。女怕嫁错郎,好好的姑娘却找了那么个糟心婆家……   江意惜陪他们说了几句话,就说去厨房看饭菜做得如何。其实,她是又感觉饿了,怕当众肚子叫,那可丢大人了。   江意惜进厨房吃了满满一碗卤肉,两个卤蛋。现在吃饱些,吃饭的时候就不致于忍不住吃得太多,让人笑话。她更想吃香喷喷的蒸鱼,可惜只有两条,强忍住没动。   吃完后,又在厨房里补了妆才出去。   晌饭摆在西厢厅屋。   三个男人一桌,三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一桌,下人在外院摆了三桌。   江意惜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忍住嘴馋,那条清蒸鱼还是大半条进了她的嘴。   饭后,两个孩子午歇,江意惜和孟辞阅、夏氏都看出来老爷子和孟辞墨想跟孟月单独谈话,他们几人非常自觉地走了出来。   孟辞阅在廊下逗鸟,江意惜和夏氏去正房说话。   夏氏悄声笑道,“大伯娘喜欢江妹妹温婉聪慧,又感激江将军救了大伯,在给妹妹找人家呢,好像已经有了人选。”   她是真的觉得孟大夫人在帮江意惜说好人家,觉得家势低的江意惜肯定喜欢,所以才说了。   江意惜心里一沉。那个女人最会装,表面贤淑内里狠辣,几乎骗过了所有人。她恨孟辞墨挡了孟辞羽的道,恨江辰救了孟辞墨,哪怕江意惜没有打孟辞羽的主意,也不可能给江意惜说什么好人家,偏话还说的好听。看看孟月,亲爹亲祖父母都在,还那么依赖她,说的亲事多糟心。   别是江老太太不打她的主意,孟大夫人又来横插一杠。   江意惜扭着帕子,装作害羞的样子,心里想着该怎样让那个女人少管闲事。   让她少管闲事最好的法子当然是请孟老公爷出手。改天把这事告诉孟辞墨,让他帮着说服老爷子。   未时末,孟月几人出来。孟月眼睛红肿,一看就哭过。孟辞墨面色阴沉,老公爷的脸色也不好。   孟辞阅一家和孟月母女直接坐车回京城,江意惜送了他们各一食盒玫瑰水晶糕。   孟辞阅又请老爷子和孟辞墨回府住一段时间,说老夫人想他们了。   孟老夫人从年轻起身体就一直不好,要定期接受御医诊脉和施针,不方便来庄子。   江意惜和孟辞墨把他们送出院子。   黄馨不想回家,被乳娘一抱上马车就开始哭,嘴里叫着,“太外祖父、大舅舅,姐儿不想回家。”   孟辞墨掀开车帘劝着小姑娘,“馨儿听话,改天舅舅遣人去接你娘和你出来玩。”又对孟月说,“姐,我和祖父的话你好好想想。”   孟月红着眼圈点点头,又摇摇头。   黄馨抽泣道,“我还要来这里玩,吃漂亮糕糕,听啾啾说话。”   孟辞墨摸了摸她的小包包头,笑着答应,“好。”   江意惜也笑道,“到时姨姨多做些漂亮糕糕。”   另一辆车里的安哥儿也嚷着,“还有我,我也要吃漂亮糕糕。”   江意惜笑着答应,“好。”   那几辆马车消失在院墙拐弯处。   孟辞墨看不到那么远,听到骨碌碌的车轮声走远了,才望向江意惜。   沉声说道,“我姐单纯良善,刚刚三岁就跟在大夫人身边生活。她那么相信大夫人,却被推进火坑。也怪我,没有保护好她,一度还跟她有了嫌隙。”   姑娘时的孟月被誉为晋和朝“二曲”之后的第一美女,京城“四美”之首,又是战神孟令的长孙女,真是一家有女百家求。   不说王公贵胄,就是太子和二皇子、四皇子也曾打过她的主意。因老国公的不站队,皇上也不愿意皇子跟孟家有牵扯,孟月才没嫁入皇家。   孟家挑花了眼,在孟月十四岁那年,由孟大夫人作主定下了黄家的亲事。   黄家是百年世家,子弟大都有出息。前朝出过许多股肱重臣,本朝又出了一个尚书、一个侍郎、一个帝师,其他官员无数。   黄程行二,母亲是平和郡主,颇得太后娘娘喜爱。父亲是侍郎,又得皇上信任。黄程十六岁就中了举人,人也长得好。在外人看来,孟月和黄程是郎才女貌,门当户对,天作之合。   孟月和除孟辞墨之外的孟家人都非常满意。 第43章 怀疑   孟辞墨虽然不知道黄家人有什么不妥,但直觉大夫人不会给姐姐找好亲事。哪怕跟姐姐有嫌隙,还是旗帜鲜明地反对。   那时,孟老国公在南方平叛,孟辞墨找过祖母和父亲,也苦口婆心劝过孟月。但他们都觉得付氏那么心疼孟月,不会害她,找的人家肯定好,认为孟辞墨心思太多,对继母不善。   因为孟辞墨不同意孟月的亲事,还说大夫人给姐姐找的亲事不妥,他爹、当时还是成国公世子的孟道明非常生气,说孟辞墨小小年纪心眼忒坏,大夫人对他们姐弟那么好,却挑拨继母和家人的关系,狠狠揍了他一顿。   孟月也不高兴孟辞墨,怕他伤大夫人的心,若让未来婆家知道对自己更不好。   孟月出嫁没多久,孟辞墨就跟随老国公去了战场,无暇顾及到她。等到孟辞墨回京,听说孟月在婆家过得很不好,但他眼睛受了重创,想帮姐姐已是力不从心……   江意惜看向他,明知故问道,“孟姐姐的婆家人对她不好?”   孟辞墨点头道,“黄家极重规矩,平和郡主的性子更是厉害偏执。我姐嫁进黄家几乎没过几天好日子,如今庶子庶女已经有了三个。上个月她怀着两个月身孕还要天天去婆婆面前立规矩,又被那两个小妇气,落了胎。不仅没人疼惜,还编排她娇气,肚量小……真是太可恶了。”   江意惜说道,“成国公府的势可不比黄家低,他们敢这么欺负孟家姑娘,你们就没去讨要说法?”   孟辞墨叹道,“怎么没有。我祖母、父亲多次出面,祖父还去打过黄程。可那个平和郡主死性不改,反咬我姐的不是。大夫人也出过面,不仅我姐的状况没得到改善,还更加艰难。   “唉,今天祖父和我都劝我姐跟黄程合离,她继续呆在黄家,只有死路一条。可我姐不愿意,怕馨儿留在黄家受苦……我姐单纯,现在还帮大夫人说话。觉得是我对大夫人有偏见,这门亲事不好,是她命不好,不怪任何人……”   孟辞墨非常郁闷,他本想用大夫人给孟月找的亲事糟心来证明孟大夫人不慈,引起祖父重视,可孟月还在帮付氏说话。   江意惜当然知道孟月单纯。用李珍宝的话说,就是被卖了还帮人数银子。   江意惜还知道,今年十月初,孟月被婆婆用茶碗砸破了前额。老国公气得又把黄程和他的侍郎爹揍了一顿,扬言要带孟月回家。老头也无法了,想用这种办法逼迫黄程跟孟月合离,哪怕休弃也行。   他在黄府门前闹了半天,孟月不仅没跟他回家,还跪求他不要再闹,为了闺女她也不会合离。   孟大夫人做为孟月的母亲也跑去黄家义正言辞向平和郡主讨说法,也没能把孟月带回家。   孟月后来就出了那件大事。   江意惜记得孟月是十月底在寺里出的事,回府后就上吊自杀了。具体哪一天,她记不太清楚。   现在想来,平和郡主虽然厉害偏执,但又不是疯子,为什么会独独对孟月那么不满意?其中应该少不了孟大夫人的手笔。   况且,那么老实又不喜与人交往的孟月怎么可能偷人,还是在寺庙里。肯定是平和郡主指使下人设计了孟月。   那件事发生后,听说孟辞墨病了许久。今天看孟辞墨如此,不只是伤心姐姐的离世,还应该猜到孟月是被人陷害,自责自己没有保护好姐姐吧……   之前江意惜对孟月的印象不算好,今天看到孟月温柔恬静的一面,孟辞墨又这么挂心她,还是想阻止那件事的发生。帮了孟月,也就等于帮了孟辞墨。   现在是六月初,离那件事的发生还有四个多月的时间。   如果孟月能听劝合离,当然更好。   江意惜又道,“听孟二奶奶说,孟大夫人正在给我说亲,好像已经有了眉目。”   孟辞墨气得握了握拳头,“大夫人不妥。她恨我,也就恨你爹救了我。她不会真心帮你,江姑娘万莫答应。”   不管谁帮江姑娘说亲,他都不想江姑娘答应。   江意惜道,“我当然不会答应,我也看出孟大夫人心术不正。不过,我祖母和大伯天天都想巴结上成国公和孟大夫人,孟大夫人说的亲事,他们肯定会答应。”   孟辞墨道,“我跟我祖父说说,请他老人家带话给我祖母,让我祖母阻止大夫人……”   又觉得应该找个好借口。若孟大夫人知道江姑娘跟祖父和自己关系这样好,更会想办法害她。   正说着,孟老国公走了出来。   “走吧,回庄子。”   老头听了长孙女在婆家的事,心里难受。他有些怀疑了,那么贤惠知礼的大儿媳妇,真的会心术不正?是大儿媳妇看黄家看走了眼,还是后娘故意整继女?   再往深想想,还有宫中的那一位……他三令五申,不许家里人站队。之前他最担心的是大孙子,难道付氏和大儿子敢阳奉阴为?   他本能地认为大儿不敢不听他的话。大儿虽然有些鲁莽,又怕媳妇,但大是大非方面还是拎得清。   他背着手带两个长随走路,孟辞墨上了骡车。   望着他们的背影,江意惜也着急。都快两个月了,孟辞墨的眼睛没有一点起色。若紧着治不好,该怎么办。   江意惜轻叹一声,向上房走去。   在经过啾啾时,啾啾扑棱着翅膀叫起来,“江姑娘,花儿……”   院子里的水灵大乐,“啾啾好聪明,来家时间不长,居然知道姑娘就是江姑娘。”   江意惜又站去啾啾面前,接过水灵手里的几颗干果喂它。   啾啾边吃边用小黄豆眼盯着江意惜瞧,小尖嘴得空了又叫着,“花儿,花儿,北方有佳人……”   江意惜轻笑出声。能教出这么色的鹦鹉,它的前主人哪里端方严肃了?肯定是个老不修。或许跟孟大夫人一样,会装,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因为怕啾啾兜了他的老底,不得已才把啾啾送出去。 第44章 太极与花花   江意惜轻弹了一下啾啾的小脑袋,笑嗔道,“小色胚。”   她走进屋里刚坐定,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猫叫。   水香的声音,“你的鼻子好使,闻到我家请客做好吃的了,又跑来了。”   猫猫又快乐地叫了两声。   江意惜起身走出去,看见那只狸花猫正蹲在垂花门口舔小碗里的鱼骨头和鱼汤,却没动旁边的那碗卤肉。   这只猫特别喜欢吃鱼,只要有了鱼,其它什么东西都靠后。   江意惜站在正房门口看,没想要过去。一个孩子的声音突然响起,“走过去,快,走过去。虽然那只猫长得不怎么样,只得将就了。哎呀,快过去呀,笨!”   江意惜看看周围,没有孩子,庄子里唯一的孩子秦林还没下学。而且,那孩子的声音明显比秦林小得多,像三、四岁的孩子。   她问水灵和水香,“我怎么听见有孩子在说话?”   水香和水灵望望主子,又互相对视一眼,都摇头说道,“哪儿有孩子的声音,奴婢没听到。”   江意惜正纳闷之际,孩子的声音又响起来,“笨女人,我的话只有你能听见,别人都听不见。”   她才听出来,这个声音是从她肚子里发出来的。   江意惜吓了一大跳,正不知该如何是好,脑海里又出现两颗蓝莹莹的小圆球,跟桂圆差不多大,还发着光。   那个声音又出现了,“哎哟,你怎么比李珍宝和马二郎还笨。快,快去猫猫那里,再磨蹭,我就生气了,不高兴了,有好处不给你了……”   江意惜莫明其妙,还是向狸花猫走去。   刚走至猫的跟前站定,她就觉得嗓子发痒,咳嗽起来。越咳嗓子越痒,站不住只得蹲下咳。感觉到一股滚烫的热气从嗓子眼里跃出,方觉身体轻松了,嗓子也不痒了。   那只狸花猫像突然像发了疯,先躺在地上打起滚来,滚了几圈后又跳上墙,再从墙上爬上房,在瓦片上乱蹿几圈,又爬下地后再爬上房,嘴里不停地“喵喵”叫着。   几个丫头瞪大眼睛瞧着,吴伯父子也都跑来内院看热闹,稀奇得不得了。   江意惜的嘴张老大合不拢,许久才问那几个下人,“你们听到猫说什么了?”   水灵笑道,“当然是喵喵喵了,它还能说人话不成?哎呀,这只猫的功夫真好。”   吴嬷嬷也道,“哎哟,瞧它叫得,嗓了都嚎哑了,吃鱼也不待这么高兴的。”   江意惜更吃惊了,因为她听到的是,“哎呀呀,本喵终于又有身子了,又要开启新的喵生了。有了新主人,有了新家,又能吃好吃的,玩好玩的了……嘻嘻嘻嘻嘻嘻嘻……”   猫猫足足上蹿下跳一刻钟,才跳下地,又一跃跳进江意惜的怀里。   喵喵叫道,“主人,惜惜,花儿,人家还想吃鱼,快叫吴嬷嬷帮我弄条鱼。吃了鱼,我慢慢跟你讲我的事,你中大奖了,女配强行提成女主了……”   什么女主女配的,江意惜搞不懂。不过,她都能重生,有一只成精的猫似乎也不足为奇。既然它叫自己“主人”,对自己肯定不会不利。   江意惜看看天色,现在已经申时末,肯定来不及去镇上买鱼。   便对吴嬷嬷说道,“嬷嬷去村里看看,若有人家有鱼,就花高价买来煮给猫猫吃,我收养它了,晚上给它吃顿好的。”   这只猫之前经常来庄子讨要吃食,也帮庄子捉了不少老鼠,几个下人没有不喜欢它的。听说主子要收养它,都高兴。   猫猫又张着大嘴叫起来,喵喵喵……   “我原来的名字叫太极,主人再重新给我起个吧。”   太极,好奇怪的名字。   江意惜摸摸它的头,看看满园芳菲,还有那只被猫猫惊得说不出话的花痴鹦鹉,笑道,“以后你就叫花花吧。”   花花笑眯了眼,喵喵叫着,“人家虽然是男娃,还是喜欢这个名儿。跟花花一样美,也只有人家了。”   江意惜被逗得咯咯直笑,心情好得不得了。   吴嬷嬷笑道,“瞧花花叫得多欢,一定是想吃鱼了。我去村里买鱼,水香给花花洗个澡。它跟了姑娘,就要把它打理干净,身上可不要长跳蚤。”   花花一听,便觉得身上奇痒无比。它跳下地打滚,使劲用后背和肚皮蹭着地,一看身上就有跳蚤。   几个丫头咯咯笑着开始忙碌。水清打水,水香抱起花花,水灵拿出杀跳蚤的药放进盆里。   花花又叫道,“要洗花瓣浴。”   江意惜去摘了把花瓣放进盆里。   不多时,洗得香喷喷的花花被抱出来,水香用帕子把它的毛擦干,水清又用梳子把毛梳顺。   花花更漂亮了。   它跳进江意惜的怀里,四处望望,嘴里念叨着,“主人虽然穷了些,但这里的景致不错,花团景簇,欣欣向荣。还有傻棒槌李珍宝的股份,再有本花花的帮助,主人的日子差不了。至少比前主人的开局强。”   江意惜惊奇得不行,还真是只猫精,连李珍宝送自己股份都知道。不过,它怎么会叫李珍宝傻棒槌呢?还什么前主人……   江意惜拍了拍它的小屁屁,“不许没礼貌。”   吴嬷嬷回来了,还真拎了条肥鲤鱼。   花花流着口水说,“我想吃松鼠鱼。不加松鼠,要加酸酸甜甜的蕃茄,把鱼炸酥些,摆成松鼠的形状……”   江意惜把花花抱到离丫头比较远的地方,悄声道,“什么叫蕃茄?”   花花才想起来,目前晋和朝还没有那种蔬菜。只得说道,“晋和朝还没进口蕃茄,就弄糖醋鱼吧,炸酥些。”   江意惜便让吴嬷嬷去做糖醋鱼,炸酥些。   江意惜的晚饭比较简单,菜粥,小花卷,晌午剩的几个卤味。   江意惜在桌上吃,吴嬷嬷把装鱼的盘子放在地上。   花花见自己这么被怠慢,就咧开嘴哭起来,小红鼻头怂着,难过得不得了。   吴嬷嬷惊诧极了,“天哪,这只猫还会哭,怎么会这样。”   另几个丫头也不可思议地看着它。 第45章 想不通   江意惜听懂了花花的话,“我是九天外的一朵云,不是真的猫。我原主人把我当成宝,跟我同吃同睡,你们却这样嫌弃我,呜呜呜……”   九天外的一朵云?   江意惜想到李珍宝说看到天上的云变成猫。看来李珍宝说的是真的,而且这只猫最开始奔的是李珍宝,却被她打进了自己的肚子里。   江意惜把花花抱起来放在桌上,又把装鱼的盘子拿上桌。   “好,好,你在桌上吃。”   又对吴嬷嬷几人说道,“以后花花跟我一起吃,一起睡,莫委屈它了。”   花花上了桌,用头在离桌子最近的水清身上蹭了蹭,把眼泪擦干,才香喷喷地吃起鱼来。   几个下人瞠目结舌地看着它,像看猴戏一般。   水清笑道,“姑娘收养了一只猫精。”   水香纳闷道,“花花之前没这么聪明,是今天才变聪明的。”   水灵道,“更准确地说,是姑娘收养它后变聪明的。我也是跟了姑娘后越变越聪明,这是姑娘会教调。”   水清嘟了嘟嘴,好听的话又被水灵说了,她哪里傻了。   花花一口气吃掉半条清蒸鱼,又吃了几片卤肉,一个卤蛋。嘴里还念叨着,“还是外面的饭饭香,胃里的饭饭又酸又臭,难吃死了……”   说着,还张开嘴打了个干呕。   吴嬷嬷却道,“哎哟,花花吃得太多了,要吐了,我抱它出去吐。”   说着就要去抱花花。   花花吓得一下跳下地,一哧溜钻进桌子下。   江意惜道,“随它。”   江意惜的饭量相反变小了,吃了一碗粥几片肉就饱了。她才明白,之前能吃是这个小东西在作怪。   吃完饭,把下人打发下去。江意惜关上卧房门,抱着花花坐上床。   她压低声音说,“好了,你吃饱了,说说怎么回事吧。”   花花老练地用一只前爪从江意惜怀里抽出帕子,擦擦嘴,又跳上妆台对着铜镜前后左右照了一圈。   虽然有些嫌弃这身皮毛没有之前那几身皮毛好看,眼睛也没有那么美,像戴了美瞳一样。唉,只有将就了,等十几年后再找副好皮囊吧。   它又跳上江意惜的腿,摆出一个舒服又销魂的姿势,扭了几扭,喵喵说道,“我是九天外的一朵云,经过上千年吸收日月精华之灵气,幻化成猫形。   “第一次来到人间,元神寄居在前主人谢娴儿的肚子里,肉身换了四只猫。谢娴儿八十岁寿终正寝,我只得回到天上,再次寻找适合的寄居之人。我找啊找,终于找到一个命格奇异、有大福之人,就是现代社会的李珍宝……”   江意惜惊道,“现代社会的李珍宝?现代社会是什么意思,李珍宝也大有来头?”   花花瞥了一眼江意惜,糯糯说道,“你以为只有你才好命,能重生一世?”   江意惜更零乱了,自己重生它也知道?真是只猫精!   花花似看出她的心事,继续说道,“还有比你更好命的,就是李珍宝,她从另一个世界穿越到这里。你是重生人,她就是穿越人。可惜了,她的一手好牌被打得稀烂,一巴掌把我打进你嘴里,该有的大福气也打给了你。”   一提李珍宝花花就是气,喵喵骂着。   “那个傻瓜,棒槌,缺心眼的,她居然不要我,还打我。若是我钻进她的肚子里,我的元神能立马让她的所有魂魄聚集到这一世,让她在那一世彻底死翘翘。不用和尚尼姑再帮她固魂,她也不需要再当姑子,从此以后自由生活,尽情享乐,福气连公主都比不上。我还能让她的食上更上一层楼,抓住每一个人的胃……”   这只猫精知道自己是重生的,它说李珍宝的事情也肯定是真的。江意惜更好奇了。   “花花,什么那一世,穿越,魂魄,死翘翘,我糊涂了。”   花花说道,“李珍宝跟我原主人来自同一个世界,智商情商却比我原主人差了十万八千里。她是个叛逆少女,任性,偏执,不学无术,为了气她爸爸妈妈,十六岁辍学当了吃播,还专门吃肉。倒是成功把她爸爸气哭了,却也把自己吃成了植物人……”   江意惜一脸茫然,“什么叫智商,情商,吃播,植物人,罢罢?”   花花横了江意惜一眼,说道,“用我前主人的话说,你就是个好奇宝宝,什么都好奇。告诉你,爸爸就是爹爹啦。吃播嘛,你的认知太有限,说了你也不懂。简单地说,吃播就是靠吃东西挣钱,她吃别人看。   “李珍宝一年就吃了近千斤肉,体重从九十斤飙升到一百六十斤,把身体吃垮了。是不是有些缺心眼?她那一世的爸爸舍不得她,用能用上的一切手段和好药帮她续着命。所以她这一世虽然清醒了,但魂魄依然不能全部归位……”   江意惜摇摇头,她的认知的确有限,那些话一大半听不懂。但有一样听懂了,就是一年吃了近千斤肉,那得好几头大肥猪吧。老天,比猪还能吃。   她说道,“一年吃那么多肉,就是壮汉都受不了,就李珍宝那个小身板,不撑死也得腻味死。”   花花抬头鄙视了她一眼,“我就说你没见识吧,吃了吐吐了吃呗。那些肉一大半被她吐出来,小半进了她的胃。进了她胃的,又催吐吐了一些,吃泻药拉了一些。老和尚说她一辈子吃了两辈子的肉,说得不够精准,应该是一年浪费了两辈子的肉。   而且,前世李珍宝的身板可不小,长得美貌如花,身材修长。可惜了,最后吃成了大肥妞。不过,那个老秃瓢还是很厉害,居然算到李珍宝弄丢了我这个好宝贝。”   江意惜想起李珍宝曾经让她吃药催吐的事。难道她真的做过那种事?怪不得她嫌弃现在的长相,原来她上辈子是个大美女。真是太不可思议,太想不通了。   不过,最让江意惜想不通的还是那里的人,吃饭有什么可看的,怎么可能吃饭还挣钱,脑袋有病吧。 第46章 与她无缘   江意惜摇头说道,“那里的人得有多无聊,干嘛吃了吐吐了吃,她不想吃直接送给想吃的人吃呗。而且,看别人吃饭还给钱,傻了吧?”   花花暗哼,知识限制想象,我说手机、电视、原子弹、高科技,你个古人别说听不懂,就是想都想象不出来。   它只得说道,“那里人的生活太好,不愁温饱,怕自己长胖不敢多吃,就看美食塞别人的嘴,饱自己的胃,满足自己的吃欲。”   江意惜还是想象不出来,茫然地摇摇头。   花花也摇摇头,“想不通你就不要想了,这个世界之外有太多你想象不到的事。总之,李珍宝那个傻瓜强行把我送给了你,让你从女配升级到了女主。”   江意惜轻笑道,“你当我在戏台上唱大戏呢,还女主、女配。”   花花道,“傻,人生就是大舞台,所有的人都在大舞台上演戏,当然有女主、女配、龙套之分了。你有了我,好处多多。我能听到方圆一里以内的声音,能指挥猫猫和老鼠,还能听懂百兽之语。唯一的缺点是武力值不高,只比真正的猫猫厉害一点……”   江意惜喜道,“你还是顺风耳啊,这已经不得了了。”   指挥猫和老鼠以及听百兽话江意惜觉得应该有用,但目前还用不上。大顺风耳的作用就大了,知己知彼嘛。   花花道,“顺风耳不是我最厉害的。最厉害,于你最有用的好处,就是我的元神——光珠,及光珠上的眼泪,能活死人,肉白骨。不管什么,只要没有死的透心凉,用光照射,或是用眼泪灌溉后,都能起死回生……”   江意惜的眼睛瞪圆了,“这么厉害!可你的光珠在我肚子里,怎么弄出来?”   花花道,“用你的意念,一念它就出来了。不过,你得好好爱惜它,它每天在外面不能超过半刻钟。”   江意惜默念道,“光珠,出来。”   她的手上立即多了两颗发着光的蓝色珠子,跟她曾经脑海中出现的珠子一样。只不过,此时有些水雾覆盖在上面。   花花道,“快拿杯子把眼泪刮下来,我的眼泪于你有大用。”   江意惜赶紧把花花放在床上,起身在桌上拿了一个空茶碗,把光珠轻轻在茶碗边沿刮着,刮进碗里只有两滴的量。觉得时间到了,又用意念把光珠吃进肚子里。   她盖好茶碗问道,“珠子和眼泪能帮孟大哥治眼睛吗?”   花花道,“当然能了。但你有光珠的事不能说出去,不能直接用光珠给他治病。可以在你为他治病的同时,给他吃些用光珠照射过或是加了眼泪水的食物,能够让他的病早些治愈……”   江意惜大喜过望,“这已经非常好了。不过,元神上的眼泪怎么得?”   花花道,“笨,当然是哭啦。我哭,不止皮囊会流泪,元神也会流泪。”   江意惜甜言蜜语道,“你哭了才有眼泪啊。我宁可不要眼泪,也不愿意你哭。”   花花咧开三瓣嘴笑起来,新主人跟旧主人一样好。它抬起身子舔了一下江意惜的下巴,以示奖励。   江意惜想到前一世,问道,“我前世,你的元神应该钻进李珍宝的肚子里了吧?”   花花沮丧地叹了一口气,喵喵说道,“你前世,李珍宝更气人。那时她没跟你在一起,而是跟寂苍老尼姑在一起。她一巴掌把我打出去,我擦着寂苍老尼姑的耳朵撞在墙上,撞得我眼冒金星,回到天上休息了六天。   “天上一天,人间一年,下凡的吉时已过,我只得又穿越回六天前,想再次进入李珍宝的嘴。唉,那个傻棒槌,又把我打了出去。好在进了你的嘴,若跟了那个灭绝师太,我可要吃苦头了。想来,你才是我的真命女主,再惦记那个傻棒槌也没用。”   原来前世李珍宝也没得到这个宝贝,她跟花花是真的无缘。   江意惜又问,“光珠能帮李珍宝收魂魄吗?”   她觉得自己占了李珍宝大便宜,应该想办法帮帮她。   花花道,“除非光珠在她肚子里,帮她把魂魄吸过来。其他什么法子都不管用,只有等她在那个世界彻底死翘翘,魂魄才能全部归位。”   江意惜了然。又说,“李珍宝在那个世界活到十七岁,比我现在还大两岁,应该嫁人当娘亲了,怎么性子还像个孩子,为了气她爸爸糟蹋自己的身体。”   花花道,“古代人早熟,十五岁就是大人了。而现代社会,十七岁还是半大孩子,在读高中。李珍宝就更特殊,很小父母离婚,在寄宿学校长大,对她爸爸妈妈颇多怨念,想的最多的就是如何吸引他们注意,如何让他们生气……   “李珍宝虽然有些缺心眼,但人挺好,讲义气,她来自的那个世界比这里先进了几百年,有些特殊的真本事,你要跟她搞好关系,对你我她都有好处。”   不用花花说江意惜也会同李珍宝搞好关系。不过,寄宿学校是什么,什么先进几百年,江意惜摇头表示不懂。   花花说道,“你不懂的多了,以后慢慢讲。对于我的事情,你必须保密,最亲近的人也不许说。这个世界也有妖僧怪物什么的,若是发现我把我的元神锁住修炼,我会变成真的猫,再也回不去天上。”   江意惜忙举手发誓,“我对天发誓,谁都不说,说了永世不得超生。”   花花跳下地,转过小身子喵喵叫。   “我是九天外的一朵云,得日月精华浇灌。害了我,你当然会永世不得超生。好了,我要去林子里玩,多玩几天,好久没尽情玩耍了。”   “哪个林子?”   “青螺山后山。”   江意惜跳下床想抓小东西,“青螺山后山有好多吃人的野物,别被吃了。”   “我不怕野物,怕人。”   江意惜抓了个空,花花转眼间跳上窗户,又跳了出去。   江意惜跑去窗前望向外面。   茫茫夜色中,小东西已经跳上墙头,再跳出去,没了踪影。 第47章 让她给你当媳妇   屋里瞬间只剩江意惜一个人,她恍忽刚才是作梦,现在梦醒了。   眨眨眼,脑海里出现两颗蓝莹莹的珠子,再看看桌上那个刚刚刮进眼泪的茶碗。   她不是做梦,她的确有了比她重生还不可议的九天外的一朵云,云变成了猫,还是李珍宝打给她的。而且,这只猫居然还有前主人……   江意惜趴在枕头上,用薄被捂住头想心事。李珍宝居然有那个来历,从那一世来到陌生的这一世,大半时间不清醒,一定非常惶恐害怕吧?   那个世界太玄妙,看别人吃饭还给钱,有那个钱自己买肉自己吃不香吗……   有了花花,有了光珠,许多事就容易多了。   第一件事,当然是尽快治好孟辞墨的眼睛了……只不过,光珠到底有没有那么厉害,等到明天试一试便知。   孟家庄的一间屋子里,孟老国公坐在炕上,孟辞墨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   炕几上摆了一根蜡烛,烛光一跳一跳印红了老国公的脸。   孟墨辞低声把孟大夫人在给江意惜找婆家的事说了。   “……祖父,大夫人她不会帮江姑娘找好婆家,就像她不会帮我姐找好婆家一样。”   之前,孟老国公特别不喜欢孙子说付氏的坏话,不光是他不相信付氏是那样的人,还不愿意看到孙子婆婆妈妈说妇人是非,说的还是继母。   他前半生大多时间都在外面带兵打仗,之前孙子说过付氏的不好,可他不愿意相信,觉得或许是继子对后娘的偏见。   不是他不愿意相信这个长孙,而是老太婆、大儿子、大孙女,除了长孙的所有家人,都说付氏贤惠,是个好女人,好儿媳,好妻子,好继母。特别是大儿子,跟付氏夫妻恩爱,琴瑟合鸣。   在家的时候,他专门观察了付氏,也觉得她是个妥当之人。   可是今天,看到长孙女哭得那么伤心,哪怕孙女说着付氏的各种好,他也不得不怀疑大儿媳妇或许没有想象那么好,或许真的是孙子口中口甜心苦的恶继母……   老头看了孙子一眼,说道,“不让付氏给江小姑娘找婆家,倒是有一个好法子。”   孟辞墨一喜,问道,“什么法子?”   老头道,“让江小姑娘给你当媳妇。”   孟辞墨的脸一红。   他也希望江姑娘给自己当媳妇,做梦都想。可自己的眼睛……   他抿了抿薄唇,“若我的眼睛好不了,我不想耽误江姑娘。”   孟老国公冷冷看了他一眼,抬手给了他脑袋一巴掌。   骂道,“人人都说你最像我,哪里像了?明明心里想得紧,却要口是心非耍心眼。我的园子都快被你送光了,换别的小姑娘你能这么送吗?老子装傻由着你送,到了还说那违心的屁话。   你的眼睛没好转,可也没恶化,还是能看到嘛。既然心悦,就想办法娶她回家,给她最好的。若怕给不了她最好的,就不要动心,不要招惹她,让别人误会。婆婆妈妈的,哪里像我了,哪里像我了?”   老爷子越说越气,又伸出大巴掌甩了他脑袋一下。   老爷子非常忧伤。一生戎马生涯,大多时间在外东征西讨,少有时间教导儿孙。大儿子鲁莽,二儿子文弱,只有三儿子最可心,又打仗阵亡了。为了这件事,老太婆哭得半死,身体也越发不济。   另几个孙子不是平庸就是自以为是,唯独这个长孙像极了自己。文武兼俱,胸有沟壑,目光长远,唯一的缺点就是心思多了点,却也是成国公府最好的接班人。   可惜了,眼睛受伤。若他彻底失明,自己再一死,这个家就要渐渐没落了。哪怕皇上看在他的面上对孟家子孙有所照拂……也的确照顾有加,大儿子是从一品武官,二儿子是从三品文官,孙辈们也不愁前程。可重孙辈及以后的后人呢?更别提若哪个子孙脑抽站错了队,自己的余荫都护不住他们,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   挨了老爷子的打,孟辞墨不仅不生气,反倒高兴起来。   之前他的确优柔寡断了,不管是打仗还是生活,这都是大忌。祖父说的对,既然心悦,就是要想办法把她娶回家,给她好最好的……   孟辞道起身给老爷子作了个长揖,说道,“祖父说得对,是孙儿浅薄了。孙儿心悦江姑娘,此生唯想娶她。不过,孙儿想等一等再提亲,若眼睛好了,自然皆大欢喜。若眼睛只能保持这样,孙儿必须好好谋划,让她进了孟家过得舒心,不像我姐那样受婆婆的气。”   老国公满意地看看孙子。若付氏真的不慈,自己活着的时候还能帮他们,自己死了他们的路只能他们自己走,的确应该好好谋划。   “这才像我孟令的孙子。至于付氏帮江小姑娘说亲的事,你也不要担心。我立即修书一封给老太婆,就说我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是我一个老下属的儿子,不需要付氏再帮着说合……”   孟辞墨一阵欣喜。没想到祖父这么痛快就同意了自己和江姑娘的婚事,还想出了阻止大夫人说亲的好借口。   但他心里还是没底,既觉得精诚所致,金石为开,只要自己有诚意,便能打动江意惜。又觉得自己是个瞎子,那么好的姑娘为什么要心悦他。   口不对心地说道,“祖父莫开心的太早。江姑娘很有主见,万一她看不上孙儿呢?”   老国公的气性又被他说上来,伸手打了他脑袋两巴掌,骂道,“你还是不是我孙子?姑娘看不上,就要想办法让他看上。你哪怕眼神不好,只要谋划好了,也是顶优秀的儿郎……”   孟辞墨被打得闭了闭眼睛,再一睁开,突然觉得眼前的烛光明亮起来。他眨眨眼睛再看炕几上的蜡烛,之前偏暗的烛光的确明亮了许多,还跳了一跳。   他把右眼捂上,左眼居然能够看到些许光亮。放下手再看向老国公,五官也清晰了不少。   他当然知道眼睛好转不是祖父打的,而是江姑娘治疗的结果。 第48章 瞒下   想到屋外服侍的孟中和孟高山,孟辞墨又生生忍住狂喜。   目前,他和老公爷身边的几个亲信,只有他的亲兵孟连山及在外办事的孟东山,祖父的亲兵孟里、孟中、孟醒、孟沉值得绝对信任。其他人都不排除嫌疑,包括他的另三个亲兵孟青山、孟高山,及还在外面办事的孟顶山。   特别是孟顶山,他最怀疑这个人。而这个人是他爹成国公给的,他想抓到实质证据,问出背后指使的人。   之前眼睛不好,做什么事都束手束脚。现在,有些事终于可以放开手脚做了。   孟辞墨走出屋,平静说道,“高山,回去让连山晚些时候准备药浴,我要同祖父再说说话。”   孟高山隐约能听到世子爷同老公爷谈论江姑娘。想到江姑娘或许能成为自家大奶奶,他也替大爷高兴,答应着退下。   孟辞墨又对孟中说道,“我同祖父有要事相商,不许其他人靠近。”   孟中躬了躬身,去门外站着。   孟辞墨才回身对老公爷悄声笑道,“祖父,我左眼能看到了。”   老国公眨巴眨巴眼睛,“真能看到了?”   孟辞墨笑道,“是,左眼已能看到光亮。两只眼睛能看清祖父的五官,祖父的胡子比之前华白了不少。孙子惭愧,让祖父操心了。”   说着,给老爷子躬了躬身。   老国公大喜过望,哈哈笑道,“那个江小姑娘能干,居然有这个本事。你一定要把她娶回家,莫便宜了别人。”   又得意地看看长身玉立的孙子,“我的孙子英武俊俏,文武双全,眼睛再好了,就没有哪个姑娘会看不上。哼,那个王老匹夫,他孙女跟他一样没有眼光……”   孟辞墨忙道,“不说他们。走了鱼眼珠,才有机会捧到美丽的明珠。祖父,我的这个心思暂时不要跟江姑娘透露。我怕她真的不答应,我们相处尴尬,她反倒不好继续给我治病。等到我眼睛好了,再去求娶。”   老国公点点头,眼睛笑成了弯弯的月牙。   孟辞墨表情又严肃下来,跪下说道,“祖父,孙儿的视力好转,一定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祖母和父亲。不是不信他们,而是怕他们不小心透露给别人。至于身边服侍的人,目前也只能告诉连山、东山及祖父的几个亲兵。不是孙儿心思多,实在是有些事不仅仅是家事那么简单。   “打仗随时都可能会死,但孙儿几次差点死掉都有疑点,包括那次摔伤。祖父怀疑是您的政敌所为,可我不这样想。祖父不用信我,也不用不信她,不需要您做任何事,只瞒下这事静观其变……”   老国公看看眼前的孙子,他也怕儿孙阳奉阴为,用家族搏前程,或是为一己私利把家族搭进去……   夜里,突然电闪雷鸣,下起雨来。扈庄的几个下人赶紧爬起来,把珍贵的花搬到廊下。他们知道,庭院里的这些名品花卉致少值千两银子以上,比整座庄子都值钱。   江意惜担心着花花,小东西在山里可不要遇到什么危险。又想到李珍宝的经历,一宿都睡得不安稳。   天光微亮,啾啾就叫了起来。   “花儿,江姑娘,江姑娘,所谓依人,在水一方……”   叫声略尖,穿透哗哗的雨声,让人听了心慌。   水清低声喝道,“莫把姑娘吵醒。再吵,就把你拎去厨房。”   啾啾气愤起来,“滚,出去,军棒侍候……”   声音低沉,颇有威仪。   厢房里传来水香和水灵的笑声。   江意惜也被吵得清醒过来。   她想起昨天花花的话,蹑手蹑脚下床把茶叶罐拿到,坐上床把茶叶倒了一些在左手心上,用意念把光珠移到右手上,用光珠照射着茶叶。觉得快到时间了,再把水珠吞下肚。才发现茶叶已经变青,竟像没炒制过的一般。   这是照射的时间过长了?还真是能“肉白骨”的宝贝。   江意惜轻笑出声。把这些茶叶装进一个新的小罐,藏在架子床下的小抽屉里,装眼泪水的茶碗也藏在了这里。不放心,还用一把锁锁上。   本来江意惜想把照射过的茶叶送给孟辞墨,但这样的茶叶也不能送了,等他来这里自己亲自沏给他喝。   眼泪只有两滴,她舍不得用,想着明天把糖和盐拿进来用光珠照照,再用这两样东西做点心和菜送给那祖孙吃。既对孟辞墨的眼睛有利,也对老国公的身体有益。   又想着,为了避免别人看出端倪,不管什么东西都不宜用光珠照射太久,要把握好度。而且,经过照射的茶叶及在外面买的成品吃食绝对不能送人,不好解释为何她的东西比别人的香。而自己用照射过的原材料做吃食,好吃是因为她的手艺好,特殊材料必须由她亲自做……   早饭后,雨依然下着,却是比夜里小多了。   路不好走,本来要去北郊庄子看水珠的吴嬷嬷也不能去了。   江意惜用“新茶”沏了一杯茶,立时芳香四溢。啜一口,满口生香,比平时的茶好喝多了。   江意惜乐不可吱。花花说它能抓住所有人的胃,还真是。   小珍宝错过了最好的宝贝,若知道会哭死。   她边品茗边欣赏窗外的雨景,廊下花团锦簇,外面雨雾蒙蒙,远处不清晰的青山远黛,还有看不见的孟辞墨……重生归来,好日子是之前不敢想的。   水灵用手遮着头顶跑进垂花门,看到小窗里的主子,笑道,“姑娘,孟世子来了。”   江意惜有些纳闷,今天不是治疗的日子啊,还下着雨。   不过来了正好,请他喝经过处理的茶。不能都放好茶,之前的茶也要放一些。   她笑容满面迎出上房门,站在檐下。   孟辞墨打着伞,由孟连山扶着走进垂花门。他看着江意惜,咧着嘴笑。   哪怕隔着雨帘,孟辞墨也能看到门前曼妙的身影。虽然不甚清晰,但看得见她穿着水红色上襦,淡青色长纱裙,连裙子上那串凤尾花都看见了。   孟辞墨笑意更深。 第49章 试探   跟在后面的孟高山和孟青山抬着一大盆开得正艳的月季。枝叶繁茂,枝杈伸得很开,月季呈黄色,开了二十几朵,正是孟老国公非常稀罕的珍品“点石成金”。   孟中举着一把大伞为花遮雨,花遮住了,三个人都淋着雨。   江意惜有些不好意思,玩笑道,“又把孟祖父的宝贝搬来,挨打了吗?”   声音清脆娇糯,听得孟辞墨心花怒放。   孟辞墨轻笑出声,说道,“江姑娘冤枉我祖父了,这盆花是他老人家主动送给你的。”   “主动送我?有什么好事?”   孟辞墨笑笑,似乎有些羞赧。说道,“那件事我求了祖父,他老人家已经派人给我祖母送信了。”   江意惜猜到是孟大夫人给自己说亲的事,笑着请他请进西厢,又亲自给他沏了一杯茶。   孟辞墨把下人打发下去,刚想说眼睛好转的事,就被茶香吸引过去。他端起茶碗闻了闻,笑道,“香。”   茶水还烫,孟辞墨又闻了闻才把茶碗放下。低声说道,“告诉江姑娘一件好事……”   江意惜喜道,“孟大哥的……”看到孟辞墨嘘了一声,赶紧捂嘴住,用只有孟辞墨能听到的声音说,“眼睛有所好转?”   一听喜事,她第一个往眼睛好转上想。老公爷帮自己帮的事,可不算喜事。   孟辞墨点头道,“对,左眼能看到些许光亮了……”   江意惜兴奋地走到他面前检查眼睛。他的左眼不止能看到一点光亮,还能模糊看到两寸远的东西。右眼视力也较之前好了一些,能模糊看到两丈外的东西,一尺开外的东西看得比较清晰。   离得如此之近,孟辞墨看江意惜比之前更加清晰。肌肤赛雪,笑靥如花,如珍珠一样洁白莹润的牙齿,还有好闻的馨香……真是,真是跟月宫中的仙子一样美。   江意惜满心想的都是孟辞墨的视力,没注意他眼神的异样。检查完,退到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还一眨不眨地望着他的双眸。   想了两世的那个执念,真的有可能得以实现。   孟辞墨又小声说道,“还不到两个月,我的眼睛就有起色了。江姑娘医术高明,多谢。”   说着,起身给江意惜作了个揖。   江意惜屈膝还礼。笑道,“恭喜孟大哥。”   孟辞墨笑道,“同喜,同喜,也恭喜江大神医妙手回春。”   他的马屁拍得江意惜小脸微红。   又道,“不过,这件事不要跟任何人提及,我想趁此机会看看人心。”   江意惜知道他想看的人心是孟大夫人,或许还有自己不知道的人。   她当然要替他保密,郑重地点点头。   两人坐定,孟辞墨又讲了另一件事。   江意惜总算放了心。老国公的话孟大夫人不敢不听,江家人也不敢不听。那个借口也好,挡住了一切想给她说亲的人。   她笑道,“替我谢谢孟祖父。”   孟辞墨笑笑,拿起茶碗喝茶。喝了一口又喝一口,品一品,再喝一口,一口气把茶都喝了。   夸道,“好茶。”   江意惜起身,拿起水壶给他斟上。笑道,“孟大哥喜欢喝,以后我就给你沏这种茶。”   孟辞墨望向江意惜,试探道,“就怕我祖父的话传出去,影响江姑娘找人家。”   江意惜脸发烫,看了孟辞墨一眼。   经过这么久时间的近距离接触,她最想嫁的人就是面前的人了。可那个冷得像冰窟窿的家,她不想再进去。而且,他的眼睛若是好了,会是晋和朝最优秀的男人……   江意惜不敢再往下想,轻声道,“目前想给我说亲的人都不是真心帮我,孟祖父的话是最好的挡将牌。我不着急说亲,这辈子若能找到真心待我的,我便嫁。若没有,我宁可自梳立女户。”   听了江意惜的话,孟辞墨很想说,我能真心待你好……到底没好意思说出来。   不过,江意惜的话也让他心安了不少。她不着急,就能给自己充足的时间。等自己眼睛好了,再向她表白心意。   笑道,“江姑娘说笑了。江姑娘美丽聪慧,兰心蕙质,怎么可能找不能真心待你的人。”   江意惜苦笑着摇摇头,起身道,“我再给孟大哥按按。”   来都来了,江意惜给他做了头部按摩,又重新调换了几味汤药。   孟辞墨走的时候,江意惜又送了孟老国公两食盒点心。   等到晚上,雨停了,天上撒满繁星,花花还是没回来。   江意惜等到亥时末,也只得去床上歇息。   次日天刚微亮,江意惜就轻轻爬起来。把昨天偷偷拿进来的一小瓶盐和一小罐糖、一小罐茶叶分别倒在三个碟子里,用光珠照了一圈,看见茶叶有一点变色,就赶紧把光珠收起来。   把这三样东西装起来,闻一闻,好闻了一些,差别也不致于大的让人吃惊。   吃完早饭,吴嬷嬷就让吴有贵赶螺车,去北郊庄子看水珠。   今天谁都不来,江意惜侍弄完花草后,站在廊下继续教啾啾说“扎针针”“吃肉肉”,这几个字丫头也一直在教它说。   巳时末,孟老国公突然来了扈庄。平时他来都是江意惜邀请,或是跟着孟辞墨来,今天这么主动又是单一个,还是头一次。   他的护卫孟中手里拎着两个粉瓷罐茶叶。   老爷子笑道,“昨儿一个在吴城当水军都督的老部下来庄子看我,送了我两罐明前吴湖龙井,给小姑娘尝尝鲜。”   明前吴湖龙井是贡品,即使皇宫里的贵人,除了皇上和太后娘娘,其他人分的也有限。   江意惜搞懂了,老爷子肯定是听孟辞墨说自家茶特别好喝,特地来喝茶的。   而且,他都送了这么好的茶叶来,自己也该有回礼不是。   江意惜好笑,赶紧把老爷请进屋,亲自沏了一碗经过处理的茶。   老爷子拿着茶碗闻了闻,一脸享受。   他喝完茶水,又砸吧砸吧嘴才笑道,“不怕小姑娘笑话,老头子就是来喝这种茶的。那小子只说茶好喝,却没问什么茶。我喝着有些像青山毛尖,却要青香绵长得多。这是什么茶,在哪里买的?”   上架感言   明天,清泉的第九本书又要上架了。除了忐忑,还是忐忑。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清泉对自己越来越没有信心了。   清泉能坚持到现在,坚持到第九本书,真的要感谢读者朋友。没有你们的支持和鼓励,清泉或许已经放弃这个爱好了……因为写书太苦太累了(这只是清泉的个人感受)。   但是,当清泉看到亲们的每一份鼓励,每一段留言,后台每一个增长的数据,知道还有这么多读者喜欢清泉写的书,清泉又不愿意放弃。心甘情愿排除现实中的所有困难,继续编写下一个故事。 竒 書 蛧 W W ω . q í s ú W à N G . c o M   还要感谢编编韭芽大大,给予了清泉极大的帮助、支持和指正,文文因为有你而更加精彩和美丽。   上年底清泉曾经说过,年初要做一个小手术,上一本书就完结得比较匆忙。后来经过再三思考,又咨询了多位医生,还是决定保守治疗。   春节后不久就开了新书,准备相当不充分。之所以开得这样急,是因为清泉有一个想改却总也改不了的老毛病,就是年底年初不想写文。想着这本书开早些,能在年底前多写点。   当然,清泉希望这个老毛病最好能在今年改掉。   文文开得急,存稿就少,加更的时候也不会太多,请亲们原谅。   清泉虽然写文慢,但每一本书、每一个章节都认真对待。如果觉得写得不好,或是不利于情节发展,宁可不更,也不会随便对付。   清泉希望自己的文字能让亲们体会梦幻故事中的乐趣……走吧,我们继续前行。   求首订、月票,求亲们同清泉一路相伴,不离不弃! 第50章 郑吉(求首订求月票)   江意惜笑道,“这茶是我师父送的,的确是青山毛尖,只不过他老人家另外处理过。前两天回府给我祖母祝寿,才拿来这里。孟祖父喜欢喝,就送你一些,当时师父送的有些多。”   用这种借口,这种茶也只敢送给老爷子和孟辞墨。   老爷子点头笑纳,他就是这个意思。   江意惜留老爷子在这里吃晌饭,又派人去请孟辞墨。   吴嬷嬷不在,江意惜让人把贺大婶和贺二娘母女请来主厨。贺大婶做糖醋鱼,她在一旁看。她觉得花花说的松鼠鱼做法有些像糖醋鱼,学会以后做给花花吃。   江意惜亲自做了一道锅包肉,趁别人不注意放了事先准备的盐和糖。菜一出锅,香得贺二娘和几个丫头直吸鼻子。   水灵得意道,“我家姑娘就是能干,做的菜光闻着就能流口水。”   贺大婶笑道,“做饭、酿酒、看病、制衣……凡是有技艺的活计,都要讲天份和缘份。同一个师傅调教出来的徒弟,手艺有高有低。江姑娘聪慧,于厨艺上有天份,不常用饭还能做得这样好。”   贺婶真是个妙人儿,把江意惜不好解释的话都解释了。   江意惜笑意更浓。说道,“今天卤味有些多,贺大婶回家时拿只卤鸡回去给贺叔下酒。”   锅包肉让孟老国公停不下来嘴,孟辞墨多夹两下他都要鼓眼睛。孟辞墨装作看不见,继续夹着,老爷子只得用自己的筷子敲打他的筷子。   听说这道菜是江意惜做的,老爷子更高兴了。跟孟辞墨低声道,“难怪沈老头说江小姑娘天赋异禀,果真。老头子我吃过无数次这道菜,包括御宴,数这次最好吃。把小姑娘抓紧了,若被别人抢走,看我怎么收拾你。”   孟辞墨笑着点点头,赶紧又夹了一片锅包肉放进嘴里。   祖孙两个回家时,老国公还对江意惜说道,“下次来,再给老头子做锅包肉吃。”   江意惜笑着答应。   吴嬷嬷天黑后才回庄子。   吴嬷嬷红着眼圈说,“水珠的半边脸是青的,看到我直哭,说死鬼男人三天两头揍她。那个于老头,比我当家的还要大一岁,却不知道疼媳妇,张口就骂,伸手就打。他前面的两个媳妇都是被他磨搓死的。但他娘是大夫人的乳娘,谁也不敢惹他……   “老奴跟水珠说了,让她注意于老头,若他犯过什么在事,姑娘能拿捏着想办法让他们合离。水珠说,于老头肯定贪墨租子了,但她目前没有证据,她会想办法拿到……”   江意惜听了也心疼不已,说道,“以后让有贵哥时常带着你去看看她……”   等到睡觉前,花花依旧没有回来。   江意惜却感觉到光珠表面覆盖上了一层水雾。小东西哭了?不知它遇到了什么事,江意惜担心的一宿没睡好。   次日一大早,她坐起来把光珠拿出来,光珠表面果真有许多水。她把眼泪刮进茶碗里,比上次多多了。…   江意惜心疼的直叹气,不知小东西怎么了。   今天是初九,又是孟辞墨来扈庄看病的日子。辰时末,不止孟辞墨来了,孟老国公也跟着来了。   孟连山手里抱着一摞书。其中两本兵书是送江洵的,三本医书是送江意惜的。   老爷子哈哈笑道,“江小姑娘,老头子还想吃你做的锅包肉。”   他的话让孟辞墨有些脸红,这说的太直白了。   江意惜笑道,“今天我本来就要请孟祖父来吃锅包肉的。”   老爷子看江意惜更满意了。   啾啾又扯着嗓门叫道,“吃肉肉,扎针针,江姑娘,花儿,北方有佳人……”   叫得众人乐起来。   孟辞墨进屋针灸,老爷子则坐在院子里侍弄起了花草,偶尔逗啾啾说两句话。   当他听到“滚,下去,军棍侍候”时,乐得哈哈声震天响。   自言自语道,“哈哈哈,这是郑吉的声音。哎,打仗四年,加上上年和今年,他已经有六年没回京城了。老头子想他都想得紧,别说大长公主了……”   江意惜悄声问,“郑将军是宗亲?”   孟辞墨道,“嗯,郑叔是宜昌大长公主的独子,现在在西庆任总兵兼西征大将,守卫着我朝的西北门户,几年都不能回家一次。大长公主时常想儿子想得哭,气不过,还来骂过我祖父,说是祖父把她儿子带野了……许多人都说郑叔会接我祖父的班,成为下一个战神。我希望我能接郑叔的班,成为继郑叔之后的战神。”   江意惜记得宜昌大长公主的驸马就是姓郑,原来他们是一家。大长公主的独子一直在外守边,还真不多。   她笑道,“孟大哥眼睛已经好多了,等到彻底好了,一定会得偿所愿。”   孟辞墨点点头,一脸的踌躇满志。   晌午,孟家祖孙如愿吃到了江意惜做的锅包肉。   这次江意惜做得多,祖孙俩吃尽兴,下人们也吃到了。   吴嬷嬷笑道,“姑娘就是聪慧,做什么都比旁人做得好。”   想着一定是二老爷和二夫人在天之灵保佑姑娘,姑娘才能越来越聪慧。   吃完晌饭后祖孙二人告辞回家。   吴嬷嬷又领着人准备晚饭,今天下晌江洵要来。   日落时分, 终于把江洵盼来了。他不止带来了秦妈妈,还带来了水灵的哥哥江大。   江大二十岁出头,长得又高又壮,还黑。   他第一次见江意惜,给江意惜磕了头,感谢二姑娘对他和妹妹的恩情,又讲了水露的事。   水露和江晋半夜在花园私会,害得江大奶奶差点小产的事传遍了街头巷尾,当然也传进了武襄伯府。   水露被打了个半死卖去牙行,他就一直在牙行对面的茶肆喝茶,看见水露第二天下晌就被人买走了。二十板子要了水露的半条命,连路都走不了,将来瘸不瘸还不一定,不认识的人怎么可能这时候买她。   江大雇了一辆驴车悄悄跟随买人的人和水露,去了城北一处小宅子里。他又在胡同口的一家茶肆喝茶,居然看到水露的哥哥从那家出来。   虽然他把斗笠压得低,江大还是认出了他……由此断定,买人的人肯定是受夏婆子相托。 第51章 觉悟   江意惜暗哼,肯定是夏婆子让人买的人了。夏婆子是江大夫人最得力的人,有钱,也有一定的人脉。   这是江意惜之前便想到的。   不过,奴才再得势也是奴才,不能不听主子的话。这边主子刚把人卖了,她那边就安排人把人买了,这种跟主子唱对台戏的奴才是活到头了。   江意惜又拿出两个银角子交给江大,如此这般吩咐一番。   江大笑道,“是,奴才定会让主子满意。”   江意惜很满意江大的能力。说道,“从现在起,你就负责我和洵儿在府外的事宜,每月月银一贯钱。”   江大是江意惜私自雇的下人,就由她掏工钱。这个工钱是武襄伯府管事和管事婆子拿的例。   江大大喜,赶紧地磕头谢恩。他不光是因为多拿钱高兴,而是可以像父亲一样给主子当忠奴了。   江意惜和江大的对话让江洵在一旁旁听。   江大退下后,江意惜又讲了该如何收拾背主的奴才,背主的奴才有多么可怕。   末了说道,“姐之前识人不清,非常相信水露。那次去广和寺,她不知得了谁的吩咐出卖我,我的清誉差点被毁。因为忌惮夏婆子,等到现在才收拾她。”   这话不算撒谎,只不过把发生在孟家的事搬到广和寺。   江洵脑补一番,认定水露在寺里引着姐姐去见了不妥当的男人,姐姐想法子逃开了。   他气得眼圈都红了,哽咽道,“姐,是弟弟不好,没有护好姐姐,让你差点被恶奴陷害。姐姐受了委屈,却不能说出来,还要忌惮一个奴才。奴才可恶,有些亲戚更坏。”   这孩子终于觉悟了。   江意惜摸摸他的总角,“所以,只有咱们强大了,别人才不敢惹。”   “姐,我会好好学习,遇事多考虑。明天我还要去孟家庄,请孟祖父和孟大哥讲谋略,请连山大哥他们教武功。还会注意大房,我猜测让水露害大姐的人很可能是大夫人和江意言,她们忌妒姐姐长得好……”   江意惜道,“我也这么认为。”   必须让他注意大房,特别是江大夫人。   姐弟二人说完悄悄话,江洵才去廊下逗啾啾。啾啾说着疯言疯语,小少年咧着大嘴乐。   江意惜看着窗外的少年,靓蓝色长衫,青色腰带,站姿如松,笑容灿烂,非常符合伯府小公子的形象。   这孩子变化真大。   江意惜极是满意,又口头表扬了秦嬷嬷。   次日天色刚亮,江意惜就来到厨房。吴嬷嬷在准备做早饭,水灵烧火,吴大叔扫院子。   昨天晚上说好,江意惜会亲自卤一些鸡蛋和花生米,他们吃的同时,让江洵带去孟家庄给那祖孙二人吃。   江洵也起的早,在院子里跟着江大练武。   吃完饭刚刚辰时初。江洵领着拎食盒的江大一起去孟家庄,这时候孟家祖孙还没吃早饭。水灵也一起跟去了,她想多跟哥哥说说话。…   并说好,吃完晌饭后,秦妈妈去孟家庄与江洵汇合,直接回京城。   今天即使江洵不想去孟家庄江意惜也会把他打发去,因为李珍宝要来扈庄。虽然李珍宝不需要再治对眼,但每十天中身体好转那两天会来扈庄玩。   想着李珍宝把花花打进她的嘴里,江意惜就觉得过意不去,想亲手做些好吃的给她。虽然不能帮她“固魂”,总对身体有好处。但茶叶之类的东西就不能拿出来了。   巳时初李珍宝来了。   她一进门就到处看,纳闷道,“咦,你弟弟呢?”   江意惜笑道,“你不是不愿意见他吗,我打发他去孟家庄了。”   李珍宝道,“我之前不愿意见男人是因为我有斗鸡眼,现在斗鸡眼好了,见见有什么要紧。你弟弟就是我弟弟,我想见他。”   江意惜道,“好,以后介绍你们认识。洵儿比你大,是哥哥。”   李珍宝又道,“我父王和哥哥很欣赏孟老国公,跟孟世子也熟。以后有机会,再介绍我跟孟大哥认识。都说孟辞羽有潘安之貌,他哥哥肯定也漂亮……”   李珍宝正说得高兴,突然一阵话传来,“吃肉肉,吃肉肉,佳人,佳人,北方有佳人,有位伊人,在水一方……”   李珍宝转着小脑袋东张西望,“咦,哪个小男生在说话,又是吃肉,又是佳人,气我呢?”   江意惜笑着把她拉到啾啾前面,“这是它在说话。它叫啾啾,会说很多话。”   啾啾扑棱着翅膀叫起来,“花儿,花儿,江姑娘,有位伊人,在水一方,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李珍宝罕奇得不得了,大声笑道,“天哪,还是只色鹦鹉。色啾啾,叫姐姐。”   啾啾不高兴了,骂道,“滚,出去,军棍侍候。”   由小男孩的声音变成了男人的声音。   李珍宝笑得更厉害,说道,“这鸟儿太聪明了,还知道我在骂它。色啾啾,色啾啾,色啾啾……”   啾啾跳着脚回骂,“滚   ,滚,滚,军棍侍候,滚……”   一人一鸟对骂,逗得众人大笑不已。   李珍宝又缓下口气,非常温柔地笑道,“色啾啾,不骂你了,咱们合好吧。”   啾啾不懂什么是“色”,它骂人是因为李珍宝的声音又尖又大,以为她在骂它。见李珍宝不凶它了,便也不骂人了,叫道,“吃肉肉,扎针针,佳人,花儿,江姑娘……”   众人又是一阵笑。   李珍宝把食指伸进鸟笼轻轻抹着它的头顶, 笑道,“色啾啾,这才乖。”   晌午,江意惜亲自做了一个拔丝红薯,一个鸡蛋韭菜盒子。   一大桌子菜,李珍宝只吃这两样。   “好吃,太香了。江二姐姐,你的手艺真好,比御厨还好。”   雍王爷给她派的几个厨子里,有一个是御膳房里的御厨,太后听说她挑嘴,特地派给她的。   江意惜笑道,“哪儿有那么好,你是隔锅香。我会做的菜不多,也就几样。”   饭后,李珍宝又逗啾啾玩,申时就要回昭明庵了。   江意惜想到花花现在还没有归家,又想到自己意外得了那样宝贝,她想去庵里拜拜佛祖菩萨。求佛祖菩萨保佑花花平安,保佑孟辞墨的眼疾快些好,还要保佑李珍宝的病快些好。 第52章 调戏丑尼姑   但那话不好明说。   江意惜笑道,“我跟你一起去庵堂,好些天没去上香了。”   李珍宝乐开了花。她知道江意惜平时都是走路去昭明庵,她也不坐车,要走路。   水灵已经从孟家庄回来了,就由她和吴大伯陪着江意惜去上香。   李珍宝和江意惜手拉手走在中间,一群护卫和下人前呼后拥。   走在阡陌纵横的乡间小路上,看到偏西的斜阳,大片的绿色庄稼,穿插其间的溪流,田里劳作的农人……李珍宝想起她前世去农村做看到的情景。轻声哼唱起来:   你牛什么牛你牛什么牛   你的金钱买不到姐的自由   你牛什么牛你牛什么牛   姐的幸福只是那真心拥有   你牛什么牛你牛什么牛   你的虚伪从开始都被看透   你牛什么牛你牛什么牛   你从来都没想过姐的感受   声音清脆,曲调别样。   这首歌是李珍宝前世第一期中的配音。   她知道这个“牛”不是那个“牛”,但她就是要这么用。   身后背景是农家小院,小院门口拴着一头鼓着大眼睛的老黄牛。她坐在一旁,小桌上摆着一个卤牛头,牛头闭着眼睛,她抱着一大块牛肉啃。酱色的汤汁沿着嘴角流下来,她感觉到了,就是不擦……   李珍宝前世爸爸看到后气了个半死,半夜给她打电话都哭了。   她如愿气到了爸爸,还把爸爸气哭了,当时感觉特别爽……   想到往事,李珍宝情绪低落,也有些心虚。说道,“我泡药浴时常常做梦,这首歌是我梦里的一个姐姐教我的。不知为何,想到梦里的一些事,我的心就莫名难过,觉得对不起……我父王。”   江意惜也被这首曲儿吸引。心道,这一定是“现代社会”的曲儿吧,别有一番味道,就是歌词太直白了……   她当然不会揭发李珍宝了,笑道,“一定是仙人在你梦里教你的。怪不得这么好听,原来是‘仙曲儿’啊。”   李珍宝点点头,小手把江意惜的手拉得更紧。自己跟这位江二姑娘玩得好是有缘由的,人家就是冰雪聪明,善解人意。   江意惜又捏捏她的手开解道,“你现在已经比之前好太多,以后会比现在更好,往前看。”   前面一丈开外怒放着几朵不知名的野花,江意惜走过去把野花采下塞进李珍宝的手里。   “你将来的人生,一定会跟这些花儿一样美。再坚持坚持,会好的。”   李珍宝看看手里的花朵,在夕阳的照耀下格外灿烂夺目。   她喃喃说道,“这么长的时间,我不能吃肉,不能化妆,不能穿有颜色的衣裳,除了念珠和木簪不能戴任何首饰,全身上下没有一点亮色……”   她的眼里涌上泪意,吸了吸鼻子又说,“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你说的对,只要坚持住,我的将来一定会比现在好,跟这些花儿一样美丽,绚烂。”…   她把一朵红色的花插在帽沿下,“任性一把,到前面的小树林就拿下来。”又问江意惜,“我这样好看吗?”   灰色的僧帽下压着一朵艳丽的红花,眼睛不大却灵动明亮,皮肢不白却光滑细嫩,平平无奇的小脸极其生动。   江意惜由衷夸道,“嗯,好看。”   李珍宝笑了起来,露出左边的小虎牙。   她瞧瞧身边一群人,觉得破坏了她们姐妹情谊和乡间趣味。说道,“留下贺嬷嬷和水灵,其他人离远些。“   贺嬷嬷是专门保护她的婆子,水灵厉害,所以留下她们二人。   这些人不敢不听,远远地跟在主子后面,只贺嬷嬷和水灵走在主子五六步之后。   李珍宝此时的心情就像叮叮咚咚的泉水,雀跃极了。她的脚步越发轻快,拉着江意惜的手也甩得更高,像前世她跟同学玩高兴的样子。   江意惜没觉得不好意思,相反更放开了。人生苦短,该开心的时候就要开心,干嘛苦自己。   乡间小路上,一高一矮两个小娘子手拉手欢快地走着,咯咯笑声传了老远。   在快走到树林的时候,从树林中走出三个身着华服的青年贵公子。   他们几个在树林里偷看这两个小娘子很久了,走近些才发现其中一个是小尼姑,还是带发小尼姑。   小尼姑的笑声很大,清脆悦耳,听声音一定是个娇俏美丽的小娇娘。等她们再走近了,才发现小妮姑不仅不美,还是个丑尼姑,头上居然簪着一朵花。   另一个是前阵子抱着孟三跳湖的江意惜。这位江二姑娘虽然长得俊,但丑人多作怪的小尼姑更让他们感兴趣。   几人摇着大扇子走出来。   李珍宝和江意惜没理他们,错身而过的时候,其中一位公子突然说话了。   “小尼姑如此开心,是在俗世间找到合心意的小后生   了?嘿嘿,小模样不咋地,还挺浪。”   另一个又说话了,“小尼姑戴的花太丑,本公子送你一支金簪要不要?”   第三个没说话,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特别夸张欠揍。   李珍宝顿时气得七窍生烟,小眼睛鼓得溜圆。   她冲到第一个说话的公子面前, 狠狠踢了他小腿一脚,尖声骂道,“我去你娘个蛋,你个贱男人,本尼姑浪不浪戴不戴花关你屁事。居然敢骂我丑,信不信本尼姑扯下你的那物让你当太监……”   苏新感到小腿一痛,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小尼姑放爆仗一样噼噼啪啪一阵骂,还骂得忒不要脸。他气坏了,抬手打过去,胳膊却被一个赶过来的高大婆子抓住。   婆子喝道,“大胆,这是珍宝郡主,我看你敢打个试试。”   赵元成和罗肖先是被李珍宝的泼皮不要脸逗乐了,这他娘的是什么花尼姑,简直比他们还纨绔。   他们还想冲上去群殴,既是帮哥们,也能占便宜,之前还没占过小尼姑的便宜呢。可一听这丑尼姑是李珍宝,便停下仔细打量起李珍宝。   他们知道珍宝郡主在昭明庵带发修行,但都没见过她,还听说她的身体极其不好,之前根本没把这个欢快的小尼姑跟李珍宝联系在一起。 第53章 病重   罗肖看了几眼李珍宝,还是不相信她是李珍宝。摇头道,“都说珍宝郡主是斗鸡眼,这小尼姑不是啊,可看是假的。”   赵元成前几天才听他贵妃姑姑说过,李珍宝的斗鸡眼被治好了,再看小尼姑跟皇上和雍王爷极像的蒜头鼻子,便猜到小尼姑肯定是李珍宝无疑。   他有些吓着了,忙拱手笑道,“原来是珍宝郡主,失敬,失敬……”   李珍宝可不接受他的道歉,上前踢了他两脚骂道,“失敬你爹个毛线。你个丑鬼,丑骡子,天生的阉货,马和驴的杂种。自个儿长得驴不驴,马不马的,还嫌本尼姑戴的花丑……我踢死你,踢死你,踢死你……”   她踢完赵元成,又去踢旁边的罗肖,还伸出右手的两根指着对着他说道,“敢骂本尼姑斗鸡眼,你祖宗个蛋,要不是看你两个大鼻孔太脏恶心人,本尼姑就要大葱插骡鼻,插得你断气……”   她的话难听至极,赵远成、苏新、罗肖三人被骂得羞愤难当,瞪着李珍宝的眼睛通红,却不敢骂回去。   罗肖站着没敢动,从来没受过气的赵元成和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苏新则是冲上去打人,当然不敢打李珍宝了,而是打拦在中间的恶婆子。   这三人属赵元成的出身最高,还有个当贵妃的姑姑,当亲王的表哥。他也不敢惹李珍宝,不是因为李珍宝是郡主,而是因为太后和皇上对她特殊的宠爱。   他心里怒骂着丑尼姑,抡巴掌打向贺嬷嬷。   苏新出身武将,家势最低。但他刚来京城不久,不知道李珍宝是怎样的传奇,一掌推得贺嬷嬷一个趔趄。挡在江意惜前面的水灵又冲上去,跟他们打在一起。   李珍宝瞥到一群护卫就快跑过来了,根本不怕这几个贱男人,嘴里骂得难听,还捡起一根木棍要去打他们。   江意惜怕她被误伤,牢牢抓她的手不许她再上前。   等到护卫跑过来,赵元成几人也平静下来,知道害怕了。   赵元成忙拱手道,“珍宝郡主,我们先前真的不知道你是珍宝郡主,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们的有眼无珠。我是镇南侯府的赵元成,他是罗都督府的罗肖,他是苏统领府的苏新,我们都跟雍王世子是朋友……”   这些护卫里有人认识赵元成和罗肖,但他们冒犯了主子,自是不能放过他们,上前把赵元成三人抓住。   “郡主,如何处置他们?”   李珍宝又气又累,已经觉得体力透支,心跳过速。她还想说“给本尼姑狠狠地打”,却说不出话来,身上软软向下滑去,被江意惜抱住。   众人吓坏了,江意惜都哭了。贺嬷嬷赶紧背起李珍宝快步向庵堂跑去,得马上请寂苍主持治病。   赵元成几人也吓坏了。若李珍宝有个三长两短,他们的祸可是闯大了。他们本是来游青螺山,刚才才去昭明庵住下。想在附近转一转,明日回京,却没成想出了这件事。…   护卫们更害怕,这是他们没保护好主子失职了。他们恨恨看着这几个惹事生非的纨绔,恨不得胖揍一顿泄愤。但赵公子是赵贵妃的娘家侄子,也不敢太放肆,推搡着三人往昭明庵走去。苏新的出身最低,护卫们对他最不客气,下手也最重。   怎么发落这几人,得请示王爷。   眨眼功夫林子前只剩下江意惜和水灵、吴大伯几人。   江意惜也着急李珍宝的身体,但知道自己的医术帮不上大忙,能救李珍宝的只有愚和大师和寂苍主持。   他们依然去了昭明庵,江意惜拜了菩萨。求菩萨保佑李珍宝平安无事,保佑花花平安归家。   之后,她便去了李珍宝的小院。   素点守在门口没让她进,说寂苍主持正在给节食小师父施针,又让人去报国寺请愚和大师和进京给雍王爷送信。   江意惜担心地问,“节食小师父不会有事吧?”   “不知。”   素点红着眼圈摇摇头,忍着没有哭出来。若郡主不好,他们的性命不保。即使郡主无事,一顿好打也跑不了。   江意惜不可能在这里等消息,只得回庄子。她担心李珍宝的身体,脚步沉重,走得很慢。   吴大伯非常着急,刚才天光大亮还出了那种事,天黑了更不安全。   他催促道,“姑娘,天快黑了,得赶紧回庄子。”   江意惜四周望望,西边的红云已经变暗变黑,归家的农人步履匆匆。   又想着,愚和大师说李珍宝明年病情能大好,花花也说她福气大,她应该挺得过这一关吧?   江意惜加快脚步,不久便到了庄子。   饭后,江意惜净手焚香,开始抄《药师经》。   这是为李珍宝抄的。   她抄到亥时末才抄了一半,吴嬷嬷催促她上床歇息。   躺在床上也睡不着,一会儿想想李珍宝,一会儿想想花花,还想到了跟李珍宝打架的苏新。   苏新,舒心,这个名字比较特殊,江意惜记了两世。   前世,在寺庙里半夜跑去孟月房间的男人就叫苏新,不知是不是今天这个男人。他跟镇南候府的赵元成是玩得好的朋友,江意惜觉得八成应该是同一人。   赵元成江意惜前世虽然没见过,这个大名却是经常听说。前世就是他带着几个纨绔把江洵打得厉害,还是水灵出手教训了他。   赵元成是镇南侯世子的二儿子,孟大夫人是他的表姑。他有位嫡亲姑母,是宫中的赵贵妃。还有一位表哥,是四皇子,已被封英王。   赵元成跟苏新玩得好,又跟孟大夫人有亲,由此可以推断孟大夫人不仅是平和郡主害孟月的推手,弄不好还会是暗中参与者……   得让孟辞墨注意赵元成和苏新,他主要注意赵元成。还得让江大注意那两人,他主要注意苏新,必须确定这个苏新是不是前世害孟月的那个人。   现在有了花花,自己也更容易解决孟月被陷害的那件事。   想到赵贵妃,江意惜又想到曾经还有一位美丽的曲德妃。曲德妃是孟辞墨生母的胞姐,两姐妹因为容貌倾国倾城,美丽异常,被称为“二曲”…… 第54章 不一样的父女   据说曲德妃美丽温婉,非常得皇上宠爱,生了三皇子李熙,后被封平王。   四年前出了一件大事,曲德妃和平王母子同时陷害太子李康,皇上大怒,罚平王去守皇陵,把曲德妃降至德嫔,同平王一起赶出宫……   这些事不关江意惜的事,过去她根本不关心。因为跟孟辞墨密不可分,现在江意惜不得不多想想,想得一宿没睡好。   次日一大早,江意惜顶着黑眼圈起床继续抄经,巳时末抄好,让水灵送去昭明庵交给柴嬷嬷。又让吴有贵去京城找江大,让江大注意和打听一下苏统领的儿子苏新,兼着打听一下赵元成。   两刻多钟水灵就回来了,说京城来了许多贵人,她别说进李珍宝的小院,连小院的附近都去不了。正好看到素点,让素点转交给柴嬷嬷。   昭明庵后的一个小院里,院子里站了八个华服裹身的人及一群下人。有赵元成的爹赵世子及母亲赵二夫人,苏新的爹苏统领及母亲苏夫人,罗肖的爹罗都督及母亲罗二夫人,及几个儿媳妇。那几个惹事的儿子都没来,不是他们不想来,而是被打得起不来床来不了。   厅屋里也坐着和站着一群人,有李凯及雍王妃,雍王府的另六位公子,两位少奶奶,几个男女亲戚,还有慈宁宫的两个内待。   孟老国公也来了。孟家庄离这里近,珍宝郡主不好,他听说消息了也得来看看。   他们都是一脸沉重。   卧房里,李珍宝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小脸铁青,寂苍主持正在给她施针。雍王坐在床边看着闺女,不时抹一把伤心泪。   愚和大师云游去了,只有寂苍主持在,雍王爷担心她救不活闺女,觉得天都要塌了。   许久,李珍宝呼出一口气,睁开了眼睛。   看到闺女终于醒了,雍王爷拉着她的手哽咽道,“我的闺女,你总算醒了,父王快被吓死了。”   刚才李珍宝去了前世,病床上的她居然睁开了眼睛。看到爸爸神色憔悴,人都瘦得脱了相。妈妈居然也来了,妆容精致,还是那么年轻漂亮。   李珍宝突然觉得自己很对不起这位爸爸。虽然他跟妈妈离了婚,把小小年纪的她送进寄宿学校,哪怕找了再多的情人,也依诺没有再婚。出钱让她出国读书,她不愿意。又出钱让她拍戏,她不仅不愿意,还故意去当了吃播。   不像妈妈,离婚半年就嫁去了国外,生了两个孩子。   她知道,爸爸有再多的错,疼爱她是真的。   她使出浑身力气说道,“爸爸,对不起,我故意气你,是想让你注意我。以后,女儿再也气不到你了。找个好女人吧,幸福渡过余生。不要再救我,求你了。”   她知道,或许这是自己最后的遗言,以后她会在“昏迷”中静静死去。若是爸爸真能放弃对她的治疗,该多好。…   爸爸拉着她的手痛哭失声,她再想说话却说不出来了。   妈妈也哭了,在一旁埋怨道,“珍珍,你做什么不好呢,偏偏做……”   李珍宝陷入一片黑暗。再次睁开眼睛,面对的是这一世的爹爹。这个爹爹也有许多缺点,但心疼闺女也是真的。   李珍宝小眼睛里溢出泪水,瘪着嘴呜咽道,“父王,女儿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呜……”   糯糯的声音,暖心的话语,还有痛苦的表情,雍王爷又心疼又心暖,拉着小闺女的手失声痛哭起来。   “我的宝儿,你总算睁开眼睛了……啊~啊~啊~啊……你快让父王心疼死了……啊~啊~啊……没有你,父王生不如死啊……啊~啊~啊……”   由于难过,他的五官皱成一堆,只看得清通红的蒜头鼻子和抖动着的下巴上的一撮胡子。   李珍宝嫌弃地想着,哭的真丑。又哀伤地想着,自己这辈子的脸比他哭的时候还丑……   外面的人,除了雍王妃和她的亲儿子李占不是真心欢喜,其余所有人都是皆大欢喜。   特别是赵、罗、苏三家的人,提在嗓子眼的心放了下去。   儿子总算能继续活着了。   想着,回去就让那几个惹是生非的小子避出京城,以防雍王府报复。   不过,雍王爷的哭声又让这些人觉得不可理喻。这哪里是男人,娘们都不待这样的,太牙酸了。   李凯也不好意思,看了雍王妃一眼,意思是让她进去劝劝。雍王妃装作无事人一样,没动,此时她想装贤惠都装不出来。   太气人了,那个死丫头又丑又恶又能折腾人,一年至少有十次把他们折腾来这里。只要她活着,王爷的眼里谁都装不进。本盼着这次能死掉,谁知又活过来了。   李凯只得自己进去劝那一对抱在一起哭的父女。   “父王,小妹刚醒,不宜太激动。”   雍王爷一下刹住再要说的话,拍拍李珍宝的小手,温声说道,“好闺女,莫激动,莫哭,父王在这里陪你。”   李珍宝哽咽道,“好,听父王的。”   李凯又请示道,“父王,那些人现在还没吃斋饭,我   让人去准备?”   雍王爷道,“除了赵罗苏三家人,其他的都请去吃斋吧。”   李珍宝才想起来自己晕倒是因为打架,又难过起来,嚷道,“还说稀罕我,哪里稀罕了?哪里稀罕了?把我生的这么丑, 还让我当尼姑,害得我被人家骂丑尼姑,斗鸡眼,我讨厌你,不理你了……”   说完,小脑袋转了过去。   雍王爷眼睛一瞪,“你说的是不是那几家畜生玩意儿,老子去揍他。”   “悠悠众口,人家一说你就揍,揍得过来吗?呜呜呜……不理你了。”   李珍宝说生气了,又转过脑袋揪了一把雍王爷的胡子。   雍王爷理屈词穷,很想说把你生成这样不是我的错,却也不敢说出来。被闺女揪了胡子,还挺高兴,闺女跟自己还是亲近的。   李凯道,“父王暂时出去避避,我来劝小妹。”   雍王爷也怕闺女越看自己越生气,只得起身出去。   他一看到站在院子里的老赵、老罗、老苏就气不打一处来,冲了出去。 第55章 君子一言   雍王爷冲到院子里先打苏统领,又揪头发又抓脸,脚和嘴也不闲着。   “你家小崽子居然敢骂我家宝儿丑,我打死你,我打死你……我家宝儿哪里丑了,明明美得紧……你家小崽子才丑,你们全家都丑……我家宝儿无事则罢,若有事,我要你全家陪葬。”   苏统领不敢还手,抱着脑袋不住地陪罪。   “是下官没教好儿子,下官错了,下官错了……是,是,珍宝郡主美得紧,比仙女还美……”   其他人来拉架,雍王爷拽着苏统领的头发不松手,好不容易才把二人分开。   雍王爷又去打赵世子,边打边骂,被人好不容易拉开。他又去打骂罗都督,又被人拉开。   最后,那三个人的脸上都挂了彩,雍王爷也头发散乱,才骂骂咧咧回了屋。   不多时,其他人都被请去吃斋饭,只有赵罗苏三家人饿着肚子站在院子里。   赵世子鼻子都快气歪了。自己可是国舅爷,朝中重臣,今天被当众这么打。不过他也没辙,自己是皇上的大舅子,人家可是皇上的亲弟弟,这个打挨了也只得挨了。   晚上,江意惜又让水灵和吴有贵去昭明庵打探李珍宝的情况。   吴大伯和水灵回来说,节食小师傅清醒了一个多时辰,雍王爷和王妃、世子爷留在庵里陪她。   除了一直跟着节食的贺嬷嬷,其他护卫和下人都挨了打,说他们没有保护好主子。由于有节食小师傅的求情,护卫只挨了十板子,婆子和丫头挨了五板子……   听说李珍宝醒了,江意惜终于松了一口气。   之后的几天,江意惜每天都会让人去打探李珍宝的消息。她总觉得对不住李珍宝,若不是李珍宝到她家玩,也不会遇到那件糟心事。所以这些天隔三岔五会做些“经过处理”的点心,让人送给李珍宝吃,对她身体有好处。   听说李珍宝非常喜欢吃,雍王爷父子也喜欢。他们还赏了水灵二十两银子,说她护主得力。让水灵极是开怀。   水灵回来又谢了江意惜。说她自从给二姑娘当了忠奴后,不仅得了姑娘的赏,还得了孟老国公、孟世子的赏,这次居然得了王爷的赏。几个月挣了几十两银子,之前想都不敢想,这都是托了二姑娘的福。   吴嬷嬷笑道,“看看,看看,小嘴多甜。以后谁再说咱们水灵憨,我就跟谁急。”   说得众人大乐。   江意惜已经看出来,吴嬷嬷有想让水灵给自己当二儿媳妇的想法,还在观察期。江意惜自然不会戳破她。   李珍宝的情况渐渐好转,江意惜才真正放下心。不过,李珍宝会有一段时间不能出来玩了。   令江意惜惴惴不安的是,好几天了,花花依然没有回来。她十分惶恐,若花花被野物吃了多可惜,留在她肚子里的元神又该怎么办?   期间,六月十二那天孟辞墨没来针灸。因为李珍宝病重,京城许多皇亲国戚和勋贵世家都派当家夫人去昭明庵探病,孟大夫人和孟二奶奶也去了。她们没亲眼看到珍宝,只在厅屋问候了几句。之后,便去孟家庄住了两天,美其名曰孝敬老爷子。她们在,孟辞墨便不好来扈庄了。…   十四那天孟辞墨来了。   他一进垂花门,就得到了啾啾的热烈欢迎。   “扎针针,吃肉肉,扎针针,吃肉肉……”   孟辞墨被逗乐了,笑问,“你怎么知道我是来扎针针、吃肉肉的?”   说完“肉肉”,还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几个丫头都捂嘴笑起来。   江意惜笑道,“孟祖父怎么没一起来?我做他爱吃的包锅肉、卤肝子,让人请他来吃饭。”   孟辞墨道,“不必了。我祖母十八那日过寿,我针灸完后,会同祖父一起回府住几天。”又问,“这次要回京,我能不能多推后几天来针灸?”   江意惜的心颤了一下。昨天,江老太太专门差人来说,孟老太太快过寿了,让她回京城,同江大夫人一起去孟府贺寿。   今生她没有赖上孟三公子,去了也不会如前世一样被冷落和讥讽,但江意惜就是不想去。   她跟来人说,自己这段时间得了风寒,浑身无力,不能去……   江意惜笑道,“偶尔调整一下针灸时间无妨。孟大哥可以多陪陪老太君,二十五日前过来即可。”   其实,孟辞墨眼睛已经好一些了,可以适当延长针灸时间。但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视力有所好转,一切不变为好。   这一问一答是故意说给除孟连山以外的人听的。   孟辞墨又笑道,“昨天江姑娘差人送的点心,我祖父没舍得多吃,今天都带回去,我祖母喜欢。”   江意惜笑道,“听说老太君特别喜欢吃玫瑰水晶糕,家里还有些,孟大哥一起带回去。”   她不是为了孝敬老太太,纯粹是为了让老国公和孟辞墨高兴。   孟老太太身体一直不好,前世江意惜没见过她几次。因为孟大夫人的谗言,老太太也不待见她,连请   安的机会都不给。   前世老太太过寿,她上杆子去贺寿,老太太眼神都没瞄她一下,孟华又出言相讥,让她在众人面前丢尽颜面……   所以,尽管知道老太太是被蛊惑的,江意惜仍然对她无感。   施针的时候, 江意惜讲了那天李珍宝和苏新几人打架的事,还重点讲了苏新跟赵元成玩得好。   宋辞墨兴灾乐祸,“哼,珍宝郡主好不容易病情好转,又被气翻了。听说皇上斥责了赵罗苏三家家主,赵元成那几个纨绔被打得起不了床,太后娘娘还专门派内待去斥责了他们。”   他略过苏新和罗肖,只说了赵元成,可看他对赵元成的印象非常不好。   为了让加深他对苏新的印象,江意惜又嘟嘴道,“不怪珍宝被气成那样,实在是他们几人的嘴太坏,特别是苏新,说的话气死人,连我都想揍他。”   宋辞墨很少看到江意惜如此小女儿姿态,笑起来。说道,“不用你亲自动手,等我眼睛好了找机会揍他们。”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 第56章 天意不可违   想着将有好几天见不到宋辞墨,江意惜满心不舍。把他送至院门口,望着马车渐渐远去。   这天半夜,江意惜正睡得迷迷糊糊,突然听到窗户有响动。她眼开眼睛,朦胧中看到一个小黑影从窗台跳下来,又冲向她的床边。   不是花花又是谁。   江意惜欣喜地坐起来,伸出手把花花按在脚蹋板上,“不要上床,脏。”   又提高声音叫道,“水清,进来给花花沐浴。”   今天是水清值夜。   睡在侧屋榻上的水清听了,赶紧起来。   内院也热闹起来,许多鸟儿被惊醒,齐声叫起来。啾啾被吵醒非常生气,又骂了起来,“滚,出去,军棍侍候……”   花花被骂很不自在,转着眼珠想着坏主意。   睡在厢房耳房的水香和水灵也听到了,都穿上衣裳来给花花沐浴。   把花花洗得干干净净,再把毛擦干,才把香喷喷的花花塞进江意惜怀里。   已经给花花做好了一个小花枕头,放在江意惜的大枕头旁边。花花先闻了闻江意惜,再舔了她的下巴一下,才躺在小枕头上咧着嘴笑。   “终于又能跟主人一起觉觉了,好香。呵呵呵呵呵……”   江意惜悄声问,“在山里好玩吗?”   “当然好玩了,找了几个聪明的朋友玩。有虎哥,豹婶,熊姨,羊咩咩、花毛鸡……”   “你那天晚上哭什么,害得我担心好久。”   花花喵喵叫道,“我正跟羊咩咩玩的时候,突然来了一头狼,我吓得爬上树,可羊咩咩没跑掉,眼睁睁看着它被吃了。我好难过哦,就哭了。”   江意惜问,“你能跟虎豹熊交朋友,为什么不能跟狼交朋友?让它不要吃羊。”想着不让食肉野物吃肉不可能,又说,“至少不要当着你的面吃,把你吓着了。”   花花坚定地说,“我绝对不会跟狼交朋友,我恨它们。还有蛇,我也不喜欢。”   它打了一个哈欠,下一刻传来轻鼾声。   伴随着这个声音,江意惜也睡着了。   啾啾的叫声把江意惜吵醒。眼开眼睛,就看到花花睡在旁边。它头朝上,嘴巴微张,身体和四肢伸得像一根笔直的木头,江意惜无声地笑起来。   水清进来服侍,看到花花这个样子,也捂着嘴乐。   两人轻手轻脚穿上衣裳,走出去。   江意惜又做了卤鸡蛋和卤花生米,是专门给花花做的。啾啾喜欢吃卤蛋黄,再给它喂一小半。   早饭刚一摆上桌,花花就被香醒了,跳下床疯跑过来。   江意惜坚持让水清给它擦完脸,才让它上桌吃饭。   它一口气吃了两个卤蛋黄,两个肉包子的馅,小半盘花生米才住嘴。又把嘴伸长,等着丫头给它把嘴巴擦干净。   吴嬷嬷道,“之前花花可没有这么能吃,这是怎么了?”   江意惜把花花抱进怀里笑道,“兴许它在外面饿狠了。”…   她又给水清安排了一个美差,主要服侍花花和啾啾。   水清刚满十二岁,玩心大,最喜欢花花和啾啾,喜得给主子磕头谢恩。   江意惜抱着花花躲进卧房,继续问着她感兴趣的事。   第一个问题,既然花花的元神能肉白骨,为何前主人八十岁就死了。她不是该活成老不死或老妖精吗?   花花鄙视了她一眼,喵喵说道,“天意不可违,我的元神是好,也只能求能救之人。我前主人命数是终年八十岁,我也救不了她。她已经是人生赢家,穿越女的典范,该满足了。唉,我也舍不得她,还想让下一世的她继续当我主人。可惜了,她下一世注定要当尼姑,为下下一世的世界女首富积累福气……”   江意惜零乱了,问道,“那你能看出我这一世和下一世的命数吗?”   花花道,“我跟了你,你就是女主了,当然是富贵无边啦。”   “说具体些。”   “天机不可泄露,说具体了,你的命数就会变。”   “哦,那还是算了。李珍宝呢?她病情又加重了。”   花花道,“我早说了李珍宝命格奇异,除了感情不顺样样好,公主都比不上她,死不了。而且,她这一世遇到了你,治好了她的斗鸡眼,也便相改变了一些运数,应该能找到喜欢她她又喜欢的人吧……”看到江意惜满眼八卦,赶紧捂着嘴巴说,“天机不可泄露。”   江意惜又问了关心的人,“依你看,孟辞墨的眼睛能好吗?”   “我在天上只看我想看的那几人,来到人间就看不出来了,他眼睛好不好我哪里知道……哎呀,无趣得紧,我要去逗啾啾玩啦。”   花花从江意惜怀里跳下来,跑去门边再爬上挂鸟笼的细铁棍,冲着啾啾“喵喵”叫,教啾啾学猫叫。   啾啾很奇怪,学复杂的人话学得快,可学动物语言就不行了。这么久了,连鸡打鸣都没学会。   花花一直叫到   天黑,再到半夜,叫到除了水清所有人都上床睡觉了,还在喵喵叫。   啾啾困得脑袋像鸡啄米,骂人都没了力气。它一睡就被花花用爪子晃几下笼子,最后终于在半夜憋出两声“喵喵”,花花才心满意足跳下地。它吃了碗里的鱼和肉,由着水清洗干净抱上床睡觉。   外面终于寂静下来,扈园的人才进入梦乡。   六月十九傍晚, 斜阳西坠,彩霞满天。江意惜抱着花花来到庄子门口,望向那条小路。   她在等江洵。   没等来江洵,素味却来了。   素味的腿还有些微瘸。她说,节食小师父刚刚泡了药浴,感觉好了一些。她不能出庵堂,又寂寞难耐,请江二姑娘去陪她说说话。时间不长,一个时辰即可。   江意惜也想李珍宝了。她放下花花,又等了半刻钟,等到焖炉里的点心烤好,装了两食盒,让吴大伯和水灵拿着,一起去了昭明庵。   雍王爷和李凯、李奇还没走。李珍宝斜倚在榻上,李奇坐在她身边,雍王父子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江意惜进屋,先给雍王爷屈膝见了礼。   雍王四十出头,是皇上的胞弟,太后的亲儿子。这么高大上的人物,前世今生江意惜第一次见。 第57章 双标   雍王爷眼睛不大,嘴唇不薄,皮肤不白,鼻子不挺还有点蒜头,但长身玉立,气质慵懒贵气,组合在一起也算得上俊秀中年大叔一枚。李珍宝长得非常像雍王爷,只不过把他的缺点夸大了数倍。   雍王虚扶一把,笑道,“听宝儿说,江姑娘是她玩得最好的手帕交,还治好了她的……哈哈哈,本王谢谢你了。”   江意惜没想到高高在上的雍王爷这么平易近人。笑道,“节食小师父聪明豁达,又懂欣赏,我们非常说得来,我也跟她学了不少东西呢。”   雍王爷笑眯了眼,“江姑娘好眼光,宝儿就是这样聪慧。”为了证明这个说法,又说道,“愚和大师也夸宝儿是少有的聪明孩子,不同于其他普通闺阁,能做不一样的大事。”   “普通”和“大事”咬得重一些。   愚和大师还说了,闺女因为眼睛变好,面相得到改变,也相应改变了某些命数,让艰难的姻缘更加顺畅……当然,这件事就没必要说出来了。   江意惜笑道,“我一直觉得珍宝这么好。没想到,跟高僧想一块儿了。”   雍王高兴得又打了几个哈哈。   李奇在一旁说,“小爷也谢谢你,经常给偶姑姑送糕糕,好七。”   逗得几人一阵笑。   他们客气完,李珍宝就招手让江意惜坐来自己身边。   江意惜上下看看李珍宝,心疼道,“好不容易长点肉,又瘦下去了。”   李珍宝嘟嘴道,“是啊,本来就黑,再一瘦,更像柴火棍了。”   雍王爷皱眉道,“宝儿又混说了。在父王的眼里,闺女是天下最美的,谁都比不上。”   江意惜挺不好意思,一句话又让李珍宝硬扯在容貌上。赶紧让水灵把点心拿过来,笑道,“才烤好,还热着呢。”   盒盖一打开,一股香味扑面而来。   “香香。”   李奇说着,拿起第一块呈给姑姑,又拿起第二块呈给祖父,再拿起第三块给李凯,最后一块自己吃。   江意惜暗道,这几人地位高低,几块点心就看出来了。   几人说笑一阵,江意惜起身告辞。   李凯还要留饭。   江意惜笑道,“今天我弟弟要来庄子。”   李珍宝又道,“你弟弟就是我弟弟,改天介绍我们认识。”   “好,到时你别嫌他聒噪。”   李凯不好再留,派了几个护卫护送江意惜回去。   江意惜一走,雍王爷就问,“宝儿这么喜欢弟弟,你七弟来了,怎地不理他?”   雍王七个儿子,只有七公子李占比李珍宝小,还是是现任雍王妃的亲儿子。   李珍宝皱着蒜头鼻子说,“那小屁孩子经常学我的斗鸡眼,还以为我没看到。哼,我干嘛要理他。”   雍王爷道,“父王不是打过他了吗?”   李珍宝拉着雍王爷的袖子晃了晃,撒娇道,“打了他还学,我讨厌他,就是不想理他。”…   雍王爷见闺女跟自己撒娇,再看看那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鼻子,嘿嘿笑着舍不得再说她。   李凯又问雍王爷,“父王,您觉得江姑娘如何?”   雍王爷道,“你看上那丫头了?”又沉吟着说,“虽然出身低了些,但模样娇好,气质沉静,关键是跟宝儿相处得好……”   李凯喜得冲李珍宝挑了挑眉。   李珍宝嘟嘴道,“正因为我们相处得好,我才不能害江二姐姐。她跟我一样,要找一心一意待她的男人,不许男人纳妾。大哥要娶她,先把那两个小老婆处理了。”   雍王爷扯着胡子说,“宝儿的相公当然不许纳妾,敢惹宝儿伤心本王打断他的狗腿。可江二姑娘嘛,她有如此想法就是嫉妒心重了。那两个侧妃的出身比她还高,怎么可能为了她去处理她们……”   李凯很想说,我不碰那两个女人还不行吗,可这话又不好意思跟妹子说。忙道,“若江姑娘知道是我求娶,以后能当世子妃,想法或许能改变。”   李珍宝翻了个白眼。跟这一对自以为是又双标的奇葩父子讲不通道理,就只能不讲理。她蛮横地说道,“你们俩不是一路人,你不能用你的想法去度她的想法。反正,没经过我的同意,不许去找江二姐姐的家人提亲。”   她知道江意惜的家人想用她换富贵,生怕父兄擅自去说合,江家人同意了,江意惜被动。   雍王对李凯一鼓眼睛,“宝儿的话听到没?”   李凯气得撅起了嘴。想着,不找江姑娘的家人,找江姑娘问总可以吧。   江意惜还没进院门,就听到江洵的大笑声。   他正在院子里看花花打滚爬树翻跟头,秦林拉着秦嬷嬷的手,跟江洵介绍着花花的各种本事。   江大也来了,水灵一看到哥哥就跳了一下,拉着江大撒起了娇,又让他把二十两银子带回家给祖父。   江意惜拉着江洵进屋,江大也   跟进来,讲了那件事。   前些天他同几个人喝酒的时候,“无意”中把夏婆子让人买走水露的事传给了某人,这人的兄弟是江三夫人在二门外跑腿的心腹小厮。   夏婆子曾经帮江大夫人做了不少坏事,也坑过江三夫人。不止江意惜恨她,三房的人同样恨她。   江三夫人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又跑去跟老太太说了。老太太非常气愤,这些奴才居然敢暗渡陈仓,这是欺主。她把江伯爷和江大夫人叫来大骂一顿,说必须严厉惩治这些奴才。   江伯爷和江大夫人也生气,打了夏婆子二十板子后把他们一家赶去远在定州的庄子。又逼迫买水露的人重新把人卖给江府,几天后水露的伤势好转,让牙人直接把她卖去了远地方。而且,水露的腿落下了残疾,成了跛子,长相再好也毁了。   老太太等人的做法当然不是针对水露,而是让下人看看忤逆主子的奴才会有什么下场。   这个结果让江意惜非常满意。到目前为止,她只报了个小仇,收拾了一个丫头。   江大还说,昨天赵家和苏家就把赵元成和苏新送出京城了,大概是怕雍王府报复,不敢呆在京城。   谢谢幕后真大佬的100000币,谢谢支持。。。继续求月票。。。 第58章 表姑娘   江意惜一怔。离那件事还有四个月的时间,苏新离开京城了。若因他的离开不发生那件事当然更好,但若平和郡主换人怎么办。那还不如苏新继续做坏事,自己也能监视他。   她说道,“你还是要多注意赵家和苏家,若他们回京,立即告诉我。”   江大又说了一下苏新和赵元成的情况。   苏新的父亲苏统领上年才调进京城,任左卫营统领。   苏新二十岁,据说媳妇前年得病死了,没有嫡子女,只有一个庶子一个庶女,小妾通房若干。苏新平时不学无术,又不愿意进军营吃苦,捐了个官,在家混日子。   他爹是个二品武官,又在京城人生地不熟,苏新本高攀不上赵元成和罗肖这些世家勋贵子弟,只跟其他将领子弟混在一起。   今年上半年苏新突然跟赵元成玩好了,赵元成经常带着他出现在各种场所,包括烟花之地。   赵元成十九岁,年初刚成亲。他是京城纨绔之首,打架生事调戏民女,就没有他做不出来的事。他爹赵世子打他经常把荆条打断,也打不掉他的坏毛病。他曾经是皇子伴读,也上过国子监,家里给他寻过几次缺,有文官也有武官,都是干了几天就不干了。   江洵还说,上次在宜昌大长公主府撞江意惜落水的罗三姑娘和苏二姑娘,就是罗肖和苏新的妹妹。   江意惜气得冷哼。应该是那两个小姑娘听了她们哥哥的议论,才对她动的手。   这就是家风不好,哥哥妹妹都是一肚子坏水。   次日晌饭后,江意惜把那套新做的九丝罗长衫拿出来让江洵换上,又把自己给他做的一个荷包挂在腰带上。荷包和上面的花样是李珍宝设计的,极漂亮另类。   小少年风姿勃发,更俊俏了,非常像活着时的江辰。   江意惜把着他的肩膀夸奖道,“弟弟真俊俏。”   江洵红了脸,笑道,“这么好的衣裳做客时再穿。”   江意惜道,“穿着,还有一套,以后都穿好衣裳。若他们问,就说料子是雍王府送的。”   老太太势力,知道自己跟雍王府关系好,以后也不敢随意欺负江洵。   江洵依依不舍离开扈庄。不止舍不得姐姐,还舍不得花花和啾啾。   下晌申时初,孟辞墨突然来了扈园。   江意惜没想到他这么早就回来了,十分欣喜。抱着花花走出来笑道,“我收养了这只猫,取名花花。”   孟辞墨不认识花花,但花花认识宋辞墨,之前的原身无事就去孟家庄讨要吃食,老爷子非常喜欢它。所以花花对孟辞墨很有好感,冲他嗲嗲叫了几声,还伸出两只爪子求抱抱。   孟辞墨没注意花花,目光深沉地看了江意惜一眼。   江意惜才发现他神色不对,放下花花问道,“孟大哥怎么了?”   孟辞墨没言语,直接走进西厢坐定,跟来的孟连山和孟青山没敢进屋,站在外面听令。…   江意惜亲自给他沏了一碗经过处理的茶,坐在对面静静望着他。   孟辞墨喝了几口茶,心绪才平静下来。冷然说道,“付氏越来越不知所谓,居然再次把手伸到我的婚事上。”   “她给你说亲了?”   “哼,不是说亲,是直接,直接让她的侄女……”   他没好意思往下说,脸颊飞上两朵红云,薄唇抿成一条线。   江意惜知道了,孟大夫人一定是让她那个住在成国公府的表侄女勾引孟辞墨,或者又像前世设计他们两人一样,设计一出“捉奸计”。不一样的是,这出戏的女主是知情者。   江意惜心里一沉,没经过大脑问道,“你又被下药了,吃亏没?”   孟辞墨看着江意惜眨巴眨巴眼睛,脸更红了,愤愤说道,“大爷我当然没吃亏。你为何说我被下药了?还‘又’,原来有过这种事?”   他不好说的是,若他的眼睛还像原来那样瞎,就真被人下药了,吃亏都不一定。他暗自神伤,他的好父亲居然那么相信付氏,一点怀疑都没有,还好祖父在……   江意惜的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嘴快了。   她也是急昏了头。前世,孟大夫人的一个表侄女白紫薇父母双亡,孟大夫人可怜她,接来成国公府抚养。其实,上辈子不仅是她,就连孟家其他人都以为孟大夫人想把白紫薇说给眼睛快瞎了的孟辞墨当媳妇。   现在想来,孟大夫人本意的确是想把白紫薇说给孟辞墨,只不过因为江意惜赖上了孟辞羽,孟大夫人不得以改变了计划。她没有把白紫薇和孟辞墨凑成对,而是来了一出“一石二鸟”之计,除掉江意惜的同时,让孟辞墨身败名裂。   孟连山和孟青山不好听主子同江姑娘的这些话,都走去了对面的东厢廊下。   江意惜见他们走远了,才不好意思地说,“不怕孟大哥笑话,我前几天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到孟大夫人拿着一丸药放进茶盅里,又把茶盅交给一只白狐狸,白狐狸却把茶盅端给了你。我当时吓坏   了,想叫你别喝,却叫不出声,吓得清醒过来……”   她早就想提醒孟辞墨孟大夫人要害他,还会给他下药,今天正好说出来。   孟辞墨想着自己之前做过的梦,自己杀了孟大夫人再自杀……江姑娘居然又梦到孟大夫人给自己下药。   这一定是上苍再次给自己预警,提醒自己不够,还提醒江姑娘。自己之前的看法没错,付氏对自己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孟辞墨冷笑道,“江姑娘的梦真准,给我端茶的可不是就姓白吗?之前,付氏和我爹提过几次要把白紫薇嫁给我,我都推了。我祖父也不同意这桩婚事,他们便不敢再强求。平时,我一个人从不踏足正院。不仅是不愿意面对付氏,也怕有什么意外。可今天上午,我爹说有要事让我务必去正院一趟,我想着我爹也在,就去了……”…   父子两个在西厢书房刚说几句话,就有人把成国公请了出去,屋里只剩孟辞墨一人。   稍后,一个丫头打扮的人端着茶水走进来。   待走近孟辞墨看出来,这哪里是丫头,明明是大夫人的表侄女白紫薇,跟孟华还有一分相像。她眼神躲闪,脸色酡红,一看就内心极其慌张。   白紫薇是在孟辞墨上战场后住来到成国公府的,府里人称表姑娘。   孟辞墨一回来眼神就不好,半丈以外的任何人和物都看不清楚。哪怕在同一间屋里说话吃饭,他跟白紫薇之间的距离也都在半丈距离以上,所以他从来不曾看清过白紫薇的模样。   只有这次回府他看清楚了。但除了老国公,其他人都不知道他的视力有所好转,以为他依然不认识白紫薇。   白紫薇此时冒充丫头来送茶,那么这个茶水肯定有问题了。   若他喝了茶抵制不住情绪有什么不妥之举,白紫薇大叫出声,孟大夫人带人过来,指责他的同时,逼迫他娶她……若那样,他百口莫辩。   孟辞墨心里极是气愤,不知这场戏老爹有没有份参加。他从小就知道老爹靠不住,可看到老爹或许会参与进害自己的事件中,还是伤心不已。   他装作没认出白紫薇,眼内无波。平静地问,“你是谁?”   白紫薇知道,孟辞墨看不清她的长相,但她平时没少说话,怕孟辞墨分辨得出她的声音。都说眼盲的人听力好,她低头不敢言语。   孟辞墨沉了脸,又道,“爷在问你话。”   白晓雪只得掐着嗓子小声答道,“奴婢小青,才来这里当差。”   孟辞墨扯着嘴角笑起来,十分轻蔑地吐出两个字,“小青……”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 ._c_o_m   白紫薇的脸红得能滴出血来,这一刻她有些后悔了。她的爹虽然官职不高,可自己也是官家之女,想嫁给一个瞎子还要用这种下作手段。   她也是没法子了,表姑母说,若不用这种法子,等孟辞墨同江意惜真的定亲,她就彻底没有留在国公府的可能了。   虽然孟辞墨是瞎子,但将来会成为国公,自己嫁给他,就会成为这里的主母,这里的荣华富贵都是自己的。白家已经家道中落,若不走这个捷径,别说嫁给国公世子,就是嫁给公府族亲都不易。   想到这些, 她捏了捏拳头,掐着嗓子说了一句,“大爷请喝茶。”   孟辞墨把茶盅拿起来,余光看到白紫薇的表情一下欢喜起来。他慢慢把茶盅移到嘴边,刚张口要喝,似又想到什么事情把茶盅放回桌上。   他的余光又如愿看到白紫薇从兴奋到失望至极的表情。   他轻笑道,“我虽然看不清楚,但听你的声音很美,想着你一定是个极美丽温婉的女子。”   看着眼前这个冷峻的男人突然笑起来,就像三月桃花被风拂过,竟是比三表哥还好看,声音也好听,还夸她美丽温婉。   白紫薇之前见孟辞墨端方严肃,以为是个无趣又刚硬的男子,原来还会甜言蜜语——也是,男人不都一样!   白紫薇羞红了脸,如泥土里的尘埃一下飞到了云端。忸怩道,“世子爷过誉了。”   一高兴,没掐嗓子。 第59章 抓现行(求月票)   白紫薇吓得赶紧捂住嘴,又掐着嗓子说,“世子爷过誉了。”   就这么个又蠢又不要脸的东西,付氏居然妄想把她塞给自己当媳妇。   孟辞墨气得一下站起来,厉声喝道,“说,你到底是谁,来这里作甚?”   白紫薇见孟辞墨变了脸,又羞又怕,撒腿就往外跑,被孟辞墨一脚踢在地上动弹不得。   听到动静,孟大夫人和几个丫头婆子都跑了进来,包括专门服侍孟辞墨的丫头临香。来的时候,临香就被丫头叫去耳房问绣活。   孟大夫人见白紫薇痛苦地倒在地上,孟辞墨一脸怒气地站在那里,跟自己想象的场面完全不一样。   她吃惊道,“辞墨,这是怎么回事?”   孟辞墨冷笑道,“怎么回事,应该问问这个丫头。我眼睛不好,可我听觉灵敏。这丫头说她是新来正院的小青,可我听她声音熟悉,不像新人。问她是谁,她却想跑路。她为何要跟我撒谎,是谁派来的奸细?临香,看看这个丫头是谁?”   临香等四个丫头都是孟辞墨自己在外面买的丫头,平时在府里外书房服侍,只忠心孟辞墨一人。   她一直以为世子爷跟国公爷在一起,怎么国公爷不在了,表姑娘跑了进来。   她非常自责,实话实说道,“回世子爷,是,是表姑娘。”   孟辞墨冷笑两声,“我说怎么声音熟悉,原来是表姑娘。大夫人,你娘家人的一些人派忒让人瞧不上眼。明明是表姑娘,却扮成丫头给男人端茶送水,什么意思?临香,把那碗茶拿着,走。”   他知道大夫人不会让他们拿走那碗茶,故意把茶点出来。   孟大夫人当然不敢让临香把茶拿走,作势生气,一把把茶碗扫在地上,厉声说道,“辞墨,你不能赤口白牙说瞎话。这丫头哪里是紫薇,明明是我刚买来不久的丫头,只不过长得有些像紫薇。”   她气得瞪了一眼躺在地上不知真晕还是假晕过去的白紫薇,心里气得不行。这个蠢丫头,连个瞎子都搞不定。若不是怕孟辞墨把那个姓江的小贱人娶回家,才不会着急走这一步臭棋。   孟辞墨没理她们,带着临香去福安堂跟老爷子和老太太告别,说在家都要被人设计,他不敢继续住了。   老两口听说这件事,也是恼怒不已。   老太太道,“老大媳妇温婉贤淑,不会让白小丫头做这等不要脸的事。一定是白小丫头心大,听了那些传言,才用了这个下作手段。咱们家家风清明,是不能留她了,让老大媳妇赶紧把她送回老白家,不要把姑娘们教坏。”   传言就是孟老爷子和孟辞墨跟江意惜姐弟来往频繁,孟老爷子又不许孟大夫人给江意惜说亲,一定是孟辞墨看上了江意惜。   孟老爷子和孟辞墨没有刻意隐瞒他们同江家姐弟交好的事,一个是便于孟辞墨去找江意惜治眼疾,一个是为了给江家姐弟撑腰。再加上老爷子说他要帮江意惜说合亲事,这些人就编排出了这种谣言。   老爷子本就对付氏起了一点疑心,这件事令他的怀疑更甚。那碗茶水,虽然孙子没有带回来,但付氏先把证据消灭掉,就说明她心里有鬼……   但老伴身体不好,事情没落实之前,他不愿意把心中的想法告诉她让她烦心,但还是要提个醒,让老太婆心里有点数。   他说道,“老大媳妇不知情?不一定。她还欺负辞墨眼睛不好,不承认白小丫头是白小丫头。”   老太太道,“老大媳妇嫁进咱们家二十年,她的脾气秉性我清楚。她不是欺负辞墨眼睛不好,而是在那么多人面前,给白小丫头留颜面。那是她的娘家表侄女,总不能让白小丫头没有活路……   “唉,之前我还想着,辞墨的眼睛不好,白小丫头虽然出身低,但温柔懂礼,人又长得水灵,他们还真是不错的一对。却没成想,白小丫头是那样不要脸皮的人。”   孟辞墨气结。相信的人,即使做错事被抓了现行,也会找借口帮她圆谎。之前老太太一惯如此,现在出了这事,还是一味相信。更气人的是,自己的眼睛不好,就活该找白紫薇那样的?   正说着,成国公和孟大夫人来了。   孟大夫人眼睛红肿,一看就哭过。她给老两口屈膝行了礼,说道,“公爹,婆婆,怪我没教好紫薇,让她犯了这个大错,我会把她送走。”   又对孟辞墨说道,“辞墨,我也是无法了。她到底是我娘家侄女,总不能让外人知道她不知廉耻做下这样的事吧?这样不仅害了她,也害了整个白家。算我求你了,给她些脸面,就说你遇到的是一个不知羞的丫头。”   把所有过错都推到了白紫薇身上,还因为有那种侄女而羞愧难当。   孟辞墨知道,孟大夫人一直这么会演,到最后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都是别人的错。但祖母不知道,父亲也不知道,或者说父亲愿意看她这么演。   孟辞墨冷哼道,“大夫人让我指鹿为马,说那人不是小白,而是小青?我做不到。”   成国公不高兴了。再是继母也是长辈,怎么能这样跟长辈说话。他立着眼睛问,“怎么跟你母亲说话呢?白姑娘有错,你母亲也承诺会把她送走,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孟辞墨很想说,付氏不是我母亲,又生生忍住了。   冷笑道,“事情可巧,把我叫去那里,父亲就被人请出去,白紫薇打扮成丫头进来给我送茶,那碗茶还被大夫人扫在了地上……”   孟大夫人赶紧解释道,“辞墨可是冤枉我们了。不错,之前我和老爷都觉得紫薇乖巧伶俐,脾气又好,才想把她说给你当媳妇,我们也是为你打算。你不愿意,我们就撂开手了。谁知那个丫头会做那种事……还有那碗茶,我是气狠了,不注意扫在地上的,你怎么能冤枉人呢?”   成国公气道,“臭小子,你连老子都怀疑上了?”   老国公又把成国公吼了回去,“你居然敢在老子面前说老子!” 第60章 好继母   成国公吓得赶紧给老国公赔罪,“儿子错了,儿子言语无状。”   老国公冷哼一声没理他,对孟辞墨说,“你回庄子吧,这里的事我们会处理。”   他是看到孟辞墨气昏了头,有两次眼里冒出精光,怕被人看出端倪,赶紧把他赶车……   孟辞墨叙述的不全,许多地方不好意思说出来,但江意惜聪明啊,经过一番脑补,自觉把来龙去脉搞清楚了。   听了这出没成功的“捉奸”案,江意惜如万箭穿心。   前世,他们一定是这么给孟辞墨下药的。孟辞墨一直对孟大夫人有戒心,住的外书房严防死守,几个小厮和丫头绝对信任。所以,不可能在他的地盘下药。   那么,他一定是被请去了正院。若国公爷不发话,他不会去。即使去了,若国公爷不在,他也会马上离开。   孟辞墨如此戒备,都因为成国公而着了道。   孟大夫人设计孟辞墨,不知成国公是真不知情被利用,还是参与者。   人最伤心的,往往是被至亲伤害。   而傻傻的自己,身边的人已经背叛还不自知,怎么会不被坏人算计。   万幸的是,这辈子她没有再去高攀孟辞羽,孟大夫人为了把孟辞墨和白紫薇凑成对又设计了那个戏码。而孟辞墨的眼睛有了好转,识破了他们的阴谋。如此一来,孟辞墨更会提防孟大夫人的同时,也会加重老国公对她的怀疑。   江意惜说道,“孟祖父只是怀疑孟大夫人,老太君和成国公绝对信任孟大夫人。最后的结果肯定是,在长辈面前,一切都是白紫薇的错,孟大夫人不知情。为了孟大夫人的面子,会把白紫薇做的事压下。   “而对外的说辞是,妄图勾引你的就是一个丫头,你眼神不好认错了。说不定,还会把白紫薇出府的借口怪到你头上,因为你眼瞎毁了她的名声。孟大夫人一切为了你,不得已把她送出府。”   孟辞墨也知道是这个结果。之前,只要他跟付氏对上就都是他的错,是他心思多。而付氏大气隐忍,为了继子宁可委屈自己。但是,这次给祖父埋下了怀疑的种子,总是好的。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江姑娘,我真希望我的眼睛明天就能好,我有太多的事要做……我怀疑,付氏针对我不仅只是她针对我,针对爵位,而是她后面还有人,针对的是更大的事……”   “你是说三皇子平王?”   江意惜刚问出口,就觉得自己造次了,赶紧尴尬地笑道,“若孟大哥为难,就当我没问。”   孟辞墨沉吟了片刻,扯去了另一个话题。   “我一去边关打仗,付氏就挑唆祖母给我同王大人的四姑娘定了亲。王侍郎在礼部为官,还是我离京后入京为官的。据说官声不错,刚正不阿。但我绝对相信王四姑娘有哪里不妥,因为好姑娘付氏不会定给我。还想着,等我回京后想办法退亲。   “后来我眼睛受伤主动退亲,王家也就半推半就应了。之后,付氏几次想把白紫薇说给我,我都没同意,还好祖父支持。否则,这门亲我根本推不掉……   “付氏非常会演戏,好儿媳,好母亲,好继母,好女人,她把这么多重身份诠释到了极致。在我家人眼里,她就是这么好。特别是我爹,眼里只有她,容不得别人对她有一点质疑。”   孟辞墨有些脸红,觉得自己这样评价女性长辈不好,若外人听到,会被诟病。但他忍了太久,憋了太久,当着江意惜,许多话不吐不快。   “我不是心思多,不是恶意揣测她……”   江意惜很想说,我知道的,孟大夫人就是这样的人,甚至比你说的更恶毒。   嘴里却说道,“孟大哥睿智,我信你的感觉,也信你的话。”   孟辞墨看向江意惜,眼前的姑娘美丽,温柔,聪慧,看自己的眼里满含关切。她为自己治好了眼疾,她的父亲为救自己丢了性命,她总是那么理解自己,想自己所想……   孟辞墨的心痒酥酥的,如同吹进了柔风,一直崩紧着的身心也舒缓下来。这世上还有懂他的人,一心一意只为他打算的人。   他情不自禁打开了一直封闭着的心扉,轻声说道,“小时候,听我姐的乳娘悄悄告诉我,我娘怀我八个月的时候,我爹在郊外无意中救了去寺里上香的付氏,两人怎么就看对了眼,私下见过几次面。一个婆子还故意把这件事告诉我娘,我娘气得要命。我爹看中的不是丫头,而是官家小姐,出身比我娘还高……”   那时,孟老国公在外面打仗,孟老夫人身体不好,曲氏不敢拿这事去烦她,就跟时为世子的孟道明置气,提前生下孩子,人也大出血而亡。   一年后付氏嫁进孟家。付氏八面玲珑,温柔和顺,比单纯娇嗔又长得太过妩媚的曲氏讨人喜欢多了。她待孟月和孟辞墨特别好,还跟孟道明承诺,两个孩子太小,要等他们大几岁以后再要自己的孩子……   付氏也的确是在孟月满六岁、孟辞墨满四岁才怀的身孕,先后生下孟辞羽和孟华。   这让孟道明大受感动、孟老太太极其满意的同时,付氏也成为京城传颂的好继母。连太后娘娘都嘉奖过她,让所有的继妻都向孟道明的媳妇付氏学习。   孟道明和孟老太太不止一次告诫孟辞墨姐弟,亲生母亲也不过如此,要好好孝顺她。   可是,曲氏留下的人却慢慢被清理干净,只剩下一个林嬷嬷,就是孟月的乳娘。或许林嬷嬷处事圆滑,也或许付氏不敢一下清理得太干净,必须留一个人做样子。   孟辞墨七岁的时候,一次他爬树掏鸟蛋未按时上学,挨了先生的戒尺和他爹的揍后,林嬷嬷悄悄把他拉到一旁,哭着告诉了他一些往事。   让他心里有数,付氏是口甜心苦的人,更不要听身边人的教唆,那些人是在有意带坏他。祖父、祖母、二叔、先生的话才是真正为他好,一定要按他们说的话做…… 第61章 斗不过   这些话林嬷嬷根本不敢直接告诉孟月,因为孟月完全把付氏当成了亲娘,什么话都跟她讲。   林嬷嬷看出来,孟辞墨虽然淘气,但心里有数,又人小鬼大。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也会被赶出去或是被弄死,等不到这姐弟两个长大的那一天。只得跟小小的孟辞墨说了,想着他能记多少是多少。   一年之后,林嬷嬷果真因男人重病出府了。   孟辞墨把林嬷嬷的话牢牢记在心里,冷眼看着付氏对他们姐弟人前人后的态度,看她对待亲生子女和继子女有何不同。   还真让他看出了一些门道。   比如说,在人前,特别是当着他爹孟道明的面,付氏会让孟辞墨多读书,做文武双全的孩子,这些话跟祖父、祖母、二叔、先生教导他的话一样。父亲也会这样教他,不过他直接忽略。   而服侍孟辞墨的婆子丫头,私下讲的就是另一套了。先是猴戏、说书、变戏法怎么好玩,有了小厮后淘气的事就更多了。再大些去了外院,也能出去交际了,小厮又会说唱戏、青楼、男欢女爱之类的话。   他的婆子、丫头、小厮都是付氏派给他的,说的话当然就代表了付氏。   他又偷偷去过几次孟辞羽的屋里听下人们说话,那些人不仅没说过一句不妥当的话,说的跟付氏教他的几乎一样。   小孟辞墨更相信了林嬷嬷的话,对付氏有了戒备。   有几次,小孟辞墨也很有心眼地在祖母和二叔面前说了几句下人教的话,祖母和二叔都不高兴了,骂下人教坏了孩子。付氏很自责,赶紧换下人。有些话则直接怪到他交友不慎上,禁止他跟某某及某某某交往。   小孟辞墨很沮丧,这些小打小闹没有伤及到付氏一点,自己还不对了。   他不甘心,又悄悄跟难得回来的祖父说了一下林嬷嬷说的话。可老公爷说,兼听则明,偏听则暗,他会注意付氏。也让孟辞墨不要偏听下人的话,要多看多听,不要心思太多。   还说,继母难当,付氏把继子教养得身强体健、文武兼俱,把继女教养得温婉贤淑、美丽敦厚,不易了……   他相信祖父肯定注意了,过问了,但祖父在家的时间很少,又多忙于朝事,即使看了问了也流于表面。   不过,老爷子还是给了他一个值得信任的小厮孟东山。   孟辞墨知道了,凭小小的自己根本斗不过跟付氏,也就收敛了小心思。跟付氏保持距离,不按下人教的去做,只按祖父、二叔、祖母教的做。却还是给长辈们留下了心思多、小聪明、对把他视如己出的继母不好等印象。这也更加衬托出孟辞羽的品学兼优,温润好学,谦谦如玉。   孟月一直养在付氏的东跨院,付氏的亲闺女孟华养在西跨院,孟辞墨想看付氏私下如何对侍孟月却找不到机会。…   他还是悄悄告诉孟月,付氏是后娘,让她不要事事都听付氏的,下人也不能全信。孟月当时特别不高兴,说付氏跟亲娘一样好,他这样说不对,会伤母亲的心。   这话还是传到了付氏耳里,最后祖母、父亲、二叔、二婶,以及后来回来的祖父,所有长辈都知道了,对他又是一顿教训。特别是父亲,还为此打过他。   孟辞墨非常生姐姐的气,姐弟关系从此便有了嫌隙。还是在他打仗回来后,看到姐姐被婆家磨搓得可怜,才不忍再怪她。孟月三岁起就被付氏教导,没有完全长歪已经不易了。   因为孟老国公不许子孙站队,也就绝了他们给皇子当伴读的机会,孟家子孙都是上国子监。   在上了国子监后,孟辞墨自己又买了小厮孟连山,再加上祖父给的孟东山,其他下人都不用。他才终于像逃出笼子的鸟儿,自由自在,做自己想做的事。   他悄悄找过林嬷嬷,却一无所获。想着,等以后自己有能力了再继续寻找,把有些事问清楚。   他十五岁时,正好西部开战,年迈的祖父又被委以重任,挂帅出征。   他自觉小时候小动作太多,想的太多,耽误了学业,科举之路不会顺畅,更比不过学业精进的孟辞羽。那么,他只能从武。而他又不愿意像父亲那样,享受父辈的余恩当官。   想有大出息真本事,必须跟着祖父去战场上历练,由祖父时时教导。还有更重要的,他必须取得祖父的完全信任和欣赏。否则,他文不成武不就,又时常忤逆长辈,世子之位肯定无望。   他提出了跟祖父一起上前线。   老国公非常满意他的表现。但老太太、孟道明、付氏都不愿意,特别是老太太,都哭了。   她的三儿子就是死在战场上,死时还不到二十岁,她不愿意刚刚十五岁的长孙再去送死。   次日,老太太和付氏还是不愿意,孟道明倒是改变了态度,说孟辞墨有理想有志气,是好样的。   老太太和付氏扭不过这么多男人,还是让孟辞墨去了。   孟辞墨本想在战场上大有作为,为母亲、姐姐、自己争一口气。可事与愿违,回来时他的眼睛受伤   了,即将成为瞎子……   孟辞墨像是在讲别人的事,语气平缓淡漠,只有说到“即将成为瞎子,无法做到我曾立过的誓言”这句话时,声音有些哽咽,眼里似有泪光。   江意惜都听流泪了。她一直觉得自己和弟弟是孤儿,活得不易。可跟孟辞墨比起来,他们好得太多。   江大夫人和孟大夫人比较,就不是一个级别的。一个是步步为营,时刻都在演戏,甚至把演戏当成了生活。一个是精于算计,一点小利都能迷瞎双眼。   她们的道行差得太远。   想到有那么多血亲却孤助无援的小孟辞墨,再想到前世孟辞墨被逼得手刃付氏再自杀……那时他得有多绝望和无助,才能做出那件事。   江意惜看看孟辞墨,竟是心疼得心都在发颤。   她问道,“孟祖父睿智,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呢?” 第62章 背后的人   为美妞15000书币+   孟辞墨苦笑道,“祖父长年不在家,我是一张嘴,他们是多张嘴,还包括我的亲爹和亲姐,祖父相信谁多些?年少时我跟祖父说过两次付氏,祖父最爱说的就是,‘我知道了,兼听则明,偏听则暗。你是男子汉,眼光不要囿于内宅,要放眼天下’……   “也或许,他只把我和付氏之间的争斗看成继母和继子之间的不睦,属于不伤筋动骨的小打小闹。只要付氏不做危及家族利益的事,不要伤及我和姐姐,他老人家就睁只眼闭只眼。总不好因为一个我,让我爹难做,让付氏及她的两个儿女没脸。许多大家长,不都这么和稀泥……想通关节后,我便不再说付氏的不是了。”   江意惜又是一阵肝痛。叹道,“有理说不清,有理无处说,举步维艰,寸步难行……你那时还是个孩子,太难了。”   孟辞墨看看江意惜,又道,“不过,我姐的亲事太糟心,祖父应该对付氏有了不满。再加上今天这件事,对祖父更会有触动。我还要谢谢江姑娘,若我的视力没恢复,今天真有可能掉进她们的陷阱,也会让我好不容易在祖父心中留下的好印象大打折扣。”   江意惜用帕子抹了一下眼睛,说道,“我一定能治好你的眼睛,尽快让你的视力恢复如初。真的,我能做到。”   之前她不敢确定,可现在加上花花的元神和眼泪,她肯定能做到。   孟辞墨笑起来,“我相信。”   看到江意惜微红的眼睛和小鼻头,他有些自责。不好意思地说,“是我不好,让江姑娘难过了。”   江意惜道,“我原来以为我和弟弟可怜,现在才知,孟大哥更不易。”   孟辞墨道,“男子汉,受点搓磨不要紧。只是可怜我姐,唉……”   突然,外面传来花花和啾啾吵架的声音。   “喵喵喵喵……”   “出去,滚开,军棍侍候。”   孟连山和孟青山的轻笑,水清的轻喝声。   江意惜和孟辞墨都望向小窗,满庭芳菲中,孟连山和孟青山、水灵站在啾啾的鸟笼下,花花则爬上了细铁棍,用爪子晃着鸟笼,啾啾被晃得直骂人。   孟辞墨的声音又响起来,“我受伤不排除人为,我怀疑有内鬼。除了连山和东山大哥,我身边的另几人都不排除怀疑……已经调查了青山和高山,他们不会有大问题,江姑娘帮我治眼睛的事不瞒他们,但眼睛好了的事却不能说。   “若我身边人一定有问题,最大的可能就是孟顶山,他是我爹给我的。以后他回来,江姑娘遇到要多加小心。我回京以后一直把他派去外面做事。为了不让他怀疑,连岁数最大、最得我相信的东山大哥也被派去了外面,就是为了更好地调查。从内部查起,再一步一步往外扩。”   江意惜惊道,“孟大夫人还没本事把手伸进军营吧?”…   孟辞墨冷笑,“她当然没有那个本事……但是,不排除她背后的人。我祖父不许孟家子孙站队,只听命于皇上一人。目前,孟家表面都是这样做的。我娘同曲德嫔是亲姐妹,听说,她活着的时候她们姐妹很少来往。付氏跟赵贵妃是表姐妹,亲戚关系远,来往就更少。”   江意惜也听说过一桩旧事,曲家家势不显,但两个闺女貌若天仙,人称“二曲”。又好命,大曲给太子当了良媛,二曲嫁给了成国公世子。   人们都说孟辞羽貌如潘安,他的名头比孟辞墨盛多了。但在江意惜看来,孟辞羽长得真心比不上孟辞墨,只不过学业好,名声在外。而孟辞墨年少时名声不算好,十五岁便去边关打仗,五年后回来眼睛又瞎了。这样的孟辞墨,当然比不过年少多才又清秀俊雅的孟辞羽。   听说,平王李熙长得也特别好,江意惜没见过。   只听孟辞墨继续说道,“四年前,我还在边关打仗,曲德妃和平王就出事了。说曲德妃媚惑太子,平王怒打太子,证据确凿。皇上震怒,把德妃降成德嫔,把平王和德嫔赶去看守皇陵。因为我祖父的家规,年少时我很少跟平王和姨母来往,却也看得出平温润平和,睿智有前瞻,姨母更是温和知礼,怎么可能出那个昏招……”   江意惜等着他继续往下说,他却没有再说,静静望着窗外发呆。   孟辞墨虽然没有说,但根据前世的记忆,以及这一世刻意的打听,江意惜也知道一些平王和英王、太子的事。   除了成国公府,平王外家及几家亲戚都家势不显,最大的官就是曲家大老爷,做到按察使司按察使,现在在外地为官。目前,平王亲戚中最大的势力就是表弟孟辞墨,虽然眼睛快瞎了,却仍然被立为成国公世子……”   太子李康贵为元后所生,颇得皇上喜爱,但太过平庸,又刚愎自用,越来越不得皇上欢心。朝中最被看好的皇子是四皇子,英王李照,之前还有个三皇子,平王李熙。   许多人都说皇上喜欢平王是因为曲德妃貌美。四年前的那件事,有知道内情的大臣不满皇上对曲德嫔的处置,说太轻了。那么不守妇道的妖妃,应该赐毒酒。   皇上   也的确不忍对曲德嫔下狠手,只是把他们母子赶出了皇宫。对外还给曲德嫔留了面子,没说她媚惑太子,只说她和平王联手陷害太子。   而曲德嫔媚惑太子,制造太子勾引曲德嫔,再由平王因护母而怒打太子的假像被揭穿,还是江意惜在嫁进孟府后无意中听说的。   现在看来,“二曲”的命都不好。或者说都太过单纯,一个被赵贵妃斗败,一个被还未进孟家的付氏斗败。   平王去守皇陵,远离权力中心,其余几个皇子不足为惧。若太子再被干掉,英王就顺理成章起来了。   孟大夫人所图不止是爵位,应该还在帮她背后的人办事。她背后的人指的是赵贵妃,也就是四皇子,英王李照。   皇上与元后夫妻情深,元后薨了以后再没立后。除了太后,后宫掌权人就是赵贵妃。 第63章 命格改变   为妞妞15000书币+   赵贵妃出身权倾朝野的镇南侯府。若孟辞墨被打趴,孟老国公不站队,平王就失去了最大的羽翼,别想东山再起。   江意惜有些明白了,虽然孟家明面遵从老国公的嘱咐不站队,而孟大夫人私下肯定站队了。成国公孟道明,不知道是真糊涂不知孟大夫人的图谋,还是假糊涂跟着孟大夫人一起已站队英王。   而孟辞墨,若眼睛好了,肯定要站队平王。   江意惜又想起前世在食上发生的那件大事……   孟老国公是真的忠君,皇上没废太子,他就不允许别人动太子。但他儿子不省心,又找了个更不省心的大儿媳。   为了孟辞墨和老孟国公,还有自己,更为了收拾付老妖婆,江意惜坚决支持孟辞墨站队平王。当然,最大的支持就是尽快给孟辞墨治好眼睛,让他去做想做的事。   不过,江意惜总觉得有件事应该跟他们有瓜葛。但前世的事太多,她一时又想不起来。   江意惜开始给孟辞墨施针。   孟辞墨趴在榻上,他对眼前的女子如此信任,连这些心底最深处的话都讲了出来。有些话,甚至没跟祖父说过。   倾诉出来后,孟辞墨心里一直压着的千斤重石似一下挪开了,轻松地长出了几口气。这么重要的事都告诉了她,一定要把她娶回家。   孟辞墨偏过头,看见姑娘窈窕的身姿挪动着,轻盈得像天上的云。哪怕离得这么远,他看她也看得特别真切。   灿若春花,红颜如花,羞花避月,花容月貌……她比庭院里所有的花都美丽。   孟辞墨的脸红起来,赶紧闭上眼睛,嘴角不自觉勾了起来。   突然,耳旁一阵猫叫惊得孟辞墨睁开眼睛,看到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离他眼睛只一寸的距离。   他不知道这只猫什么时候爬在榻沿边,条件反射头往后一仰,一只手去扇猫头。   花花直立着的身子一下趴在地上,扯着嗓门大叫几声。   别人听是“喵喵喵”,可江意惜听出了另一番意思。   “主人,这小白脸对你有意思。他比马老二那个呆子精明多了……”   江意惜正背对他们整理艾条,听见花花的大叫声回过头去。花花瞪着眼睛冲孟辞墨大叫,孟辞墨一脸懵圈地看着它。   江意惜轻笑出声,花花的话只有自己能听懂。   孟辞墨不好意思地说,“它突然跑来,我一时忘了它是你的猫。或许,我吓着它了。”   江意惜笑道,“无事,它的胆子大得紧。”   她把花花抱起来放去门外,打了它的小屁屁一下,轻声骂道,“淘气,不许来捣乱。”   就是这嗔怪的话,孟辞墨也觉得极是好听。   他不敢再偷偷看姑娘,闭上眼睛。   针灸完,已经暮色四合。   孟辞墨不好意思留在扈庄吃饭,起身告辞。江意惜让吴嬷嬷装了一食盒卤菜,让他们拿回庄子吃。…   孟连山和孟青山见怒气冲冲的主子跟江姑娘说了话后,不仅没有了一点怒气,还有了喜色,都非常感谢江姑娘。   走的时候还跟江意惜躬身行了礼。   披着暮光的马车在小路上渐行渐远,直至看不见了,江意惜才回院子。   想着孟辞墨的往事,她心里不住叹气。既心疼孟辞墨这么多年的不易,又恨付氏恨得牙痒,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她。   饭后,江意惜把下人打发下去,抱着花花坐在床上聊天。   “花花,你怎么知道孟大哥对我有意思?”   虽然她也看出孟辞墨对自己的与众不同,但听了这话,还是有些小激动。她没有看错,不是自我感觉好,而是真的。   花花喵喵说道,“我看到孟老大一会闭眼一会睁眼,贼眉贼眼偷瞄你的背影和这里,还傻笑,一看就是在打坏主意。”   说着,花花伸出一只小爪子摸向她的臀部。   江意惜打掉它的小爪子,红着脸嗔道,“坏东西,孟大哥胸怀坦荡,浩然正气,怎么会偷瞄……这里。”   花花翻了一下白眼,“我跟了原主人六十几年,人世间的什么没看过没听过。同一件事情,说好听是爱情,说难听是猥琐……主人,你嫁给他吧,快嫁给他吧。他的面相好,是公侯将相之命,长寿之人。”   江意惜眼珠转了转,套起了小家伙的话,“他哪里长寿了,前世五年后就会死,是个短命的。”   花花道,“孟老大原本命格不错,但头顶一道疤痕生生斩断了他的好运。我今天又看了,那道疤已经越来越淡,不久后就会消失。他硬堂越来越亮,耳垂上的小黑痣也变红了,这说明,他的命格已经改变。至少,跟马老二寿命差不多。”   马老二可活了八十八岁!江意惜笑眯了眼。   花花看江意惜自顾自傻笑着,嘀咕道,“爱了就爱了,偏偏还嘴硬。虚伪!至少这一点你比不上我的原主人,她倒追马老二追得脚打后脑勺,不避任何人。”   江意惜不好意思地抿抿嘴,问道,“马老二是怎样的一个人?”   想到那个到了八十几岁还孩子气十足的马老头,花花咧开嘴乐起来。   “那就是个呆子,某些方面比李珍宝还傻……”   江意惜嗔道,“不要这么说珍宝,她哪里傻了。”又好奇地问,“你说你原主人又能干又聪慧,属于人见人爱花见花花那种,怎么找了个傻相公?”   花花道,“我原主人能耐,这么傻的男人还是被她调教好了,官至工部侍郎。他们的结局也非常好,一生一世一双人,生了一个女儿四个儿子。我原主人死了不到一刻钟,马老二也拉着她的手死了……”   江意惜遗憾道,“这么好的一对有情人没有在下一世重逢,女的却当了尼姑,真可惜。”   花花道,“那辈子马老二也当了和尚,下意识就是想下下辈子跟我原主人再作夫妻。可惜了,他们已经没有那个缘份了,下下辈子他会当原主人的爸爸,为她挣下亿万家产……现代社会有句话,女儿是爸爸前世的小情人,也算求仁得仁吧。” 第64章 天女散花   花花念叨了一堆,江意惜听得兴味盎然,觉得比话本还精彩。   花花跳下地,“好了,好了,嗓子讲干了,我去后山找虎哥熊婶玩去了。”   说完,一下跳上窗台,又跳了下去。   江意惜还沉浸在那两人的故事中……   次日晚上,江意惜正准备上床睡觉,就听到外院吴大伯的大嗓门。   “花花回来了……哎哟,你怎么带回来一只羊,还顶着一株花?”   接着是几个丫头的兴奋尖叫声,花花不高兴的喵喵喵声。   “不许吵,吓着羊妈妈了。”   江意惜赶紧跑去垂花门前,昏黄的灯光下,看到外院里站着花花和一只野山羊,野山羊头顶两只角之间夹着一堆泥土,泥土里长着一株兰花。翠绿的叶子中长出多支花杆,花杆上又长出好些花朵,花朵黄中带红带紫,花香芬芳浓郁,特别好闻。   江意惜在孟家庄看到过类似的兰花,叫“天女散花”,是建兰中的皇后,老公爷宝贝得不行。   这株花比那株花还要花繁叶茂,香气袭人。   花花立着小身子冲江意惜喵喵叫着。   “喜不喜欢?惊不惊喜?”   江意惜捂着嘴点点头,意思是很喜欢,很惊喜。   花花又道,“羊妈妈是我的好朋友,怀了宝宝。主人收养它吧,我怕它被狼群吃了。等它生了羊宝宝,我还能跟着喝羊奶,体会一把当儿子的幸福感。唉,我前主人生了五个宝宝,五个宝宝又生下十几个宝宝,十几个宝宝又生下三十几个宝宝,我前主人和她的儿媳妇、孙媳妇也没有谁让我爬在她的胸脯上喝口奶。”   样子遗憾得不行。又道,“兰花是我在幽谷中看到的,我知道主人喜欢花,请田鼠帮着巴拉出来,再让羊妈妈顶回家。”   江意惜忽略喝奶的事,谢了花花,又看看羊肚子,的确有些大。   她对羊妈妈笑道,“好,在我家住下吧,我们给你养老。”   把花从羊头上拿下来。   羊妈妈冲江意惜“咩咩”叫了几声,温柔极了。   但凡能跟花花交朋友,都是聪明的动物。   江意惜对吴有贵说道,“给羊弄些青草吃,先拴在廊下,明天给它搭个棚,一直养着。”   “天女散花”被保护得非常好,挖的时候也没伤及根部。   江意惜看看花花,真是只“猫仙”。之前她开玩笑喊它猫精,它还气哭了,说它不是猫精是猫仙。   江意惜让水清抱着花花去洗澡,她找了个花盆把花栽进去。又用牙签蘸了一点点眼泪水放进花撒晃匀,浇了这盆天女散花及几盆珍品花和三角梅。   她想把这盆花送给孟老国公,让老爷子心情好一些,再为孟辞墨加加印象分。   次日清晨,看到浇了眼泪水的花长得更加强壮和娇艳欲滴,江意惜满意极了。   下晌开始雷鸣电闪,连着下了几天大雨,驱走了炎热,天气也随之凉爽不少。…   这天天气终于晴朗,孟辞墨又来到扈庄针灸。   看到那个男人嘴角含笑从阳光中走来,江意惜就满心欢喜。她希望他一直这样开心,不沉脸,不皱眉……   孟辞墨笑道,“我祖父昨天回来了,晌午会来这里吃饭。”   还说,正如他们预料的那样,孟家说辞是,一个丫头妄想勾引孟辞墨,但孟辞墨眼神不好错看成了表姑娘。白紫薇羞愤难当,痛哭不已,大夫人只得把她送回白家。   孟辞墨这次一点都不生气,这正是他想要的。   让祖父看看,为了维护孟大夫人及她娘家人的尊严,他这个世子又一次被人冤枉。其他长辈不相信孟大夫人知道白紫薇的打算,但祖父肯定会怀疑。特别是那碗被孟大夫人打翻的茶,是她情急之下出现的一个大纰漏。   既然她要自保而把所有过错推到白紫薇身上,就不应该打翻那碗茶。打翻了,就是故意消灭证据,更让人怀疑。   老国公是由孟辞羽送来庄子的,孟辞羽今天早上吃完早饭就回京了。   年少起,孟辞墨就跟付氏生的两个儿女不亲近。孟辞羽也不怎么搭理这个经常与母亲唱反调又学业不好的哥哥,两人很少说话。   这次,孟辞羽主动跟孟辞墨说话了,替表妹白紫薇道了歉,还说了几句自己母亲不得已的话。   孟辞墨一句话噎得他灰溜溜地走了,“大夫人一直这么不得已。”   孟辞羽来的事孟辞墨就没说了。   江意惜给孟辞墨针灸的时候,专门仔细看了他前额的疤和耳垂。   那道疤在前额左侧靠发际的地方,是他摔跤时留下的。她第一次给他检查眼睛的时候,这道疤有食指指腹那么大,颜色是棕色。之后便没怎么注意。   而此时,疤痕的颜色已经跟皮肤一样,疤也平整多了,不注意根本看不出来。   他的耳垂的确又厚又大。之前没注意这里有颗小痣,现在看到了,很小,呈棕红色。   疤变淡绝对跟光珠有   关系,但小痣变红,应该是随着命运的改变而改变了。   江意惜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十六颗糯米牙尽现。   孟辞墨见江意惜一直盯着自己的前额和耳朵看,还离自己的脸这么近,不觉红了脸,还是由着她看。   江意惜回过神,见孟辞墨满脸通红,目光灼热,才知道自己造次了,赶紧站直身子笑道,“奇怪,孟大哥的这道疤快没了。”   孟辞墨道, “是挺奇怪,我祖父也这么说……”   老爷子还说,“你小子就是天生的小白脸,外人看不到的地方留了那么多道疤,唯独脸上没有。前额有一道,还越变越淡……”   这话他没好意思说。   把银针扎上,江意惜就去厨房亲自做了老爷子喜欢吃的菜,其中包括锅包肉。   老爷子来了,她又亲自泡了老爷子喜欢喝的茶。还心疼地说,“孟祖父怎么了?瘦了。”   他的确瘦了。   老爷子看看一脸关切的江小姑娘,再看看身上多处扎着银针的长孙,又高兴起来。   不管老大两口子是否真的不省心,但这两个小儿女绝对是好的,成国公府后继有人了。   江意惜又笑道,“我送孟祖父一样好礼物,您一定会喜欢。” 第65章 看对眼   当老爷子看到那盆天女散花时,心花怒放。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开了这么多花的兰花,香气也是头一份。   江意惜甜甜地说,“这是花花在幽谷中发现,让野山羊顶回来的,我知道孟祖父肯定喜欢,孝敬您了。”   老国公一直知道花花聪明,特别会讨要吃食,没想到它会还送大礼。   老头笑眯了眼睛。赶紧让孟里去京城请王老大人、张老大人、季老大人来孟家庄赏花,又一叠声喊开饭,他们吃完了要赶紧回庄子。   次日,孟中送来六千两银子的银票。说王老大人出五千两银子想强买那盆天女散花,后又出到七千两。孟老国公说一万两银子都不卖,两个老头差点打起来。   老国公不好意思白占晚辈的便宜,让孟中送六千银子过来。   江意惜明白老爷子的心思,他知道自己缺钱。   她可不好意思收。推迟道,“我这里所有的花鸟都是孟祖父和孟大哥送的,我都没出银子……”   孟中笑道,“这些花鸟是我家老太爷和世子爷感谢江将军和江姑娘的善意。而那盆花是稀世珍品,老国公不好意思白拿,还说六千两银子都不高。若江姑娘不收银子,他老人家只得把花退回来了。”   江意惜极是感动,不好再拂老爷子的好意,收下银票。   花花知道主人挣了大钱,直起身子望着主人笑。   江意惜抱起花花,亲了它一口说道,“谢谢你帮我挣了这么多银子,我给你做更漂亮的小被子和小枕头,再多多做好吃的鱼。”   花花喵喵说道,“我还要赤金璎珞圈,挂金铃铛。原主人给我做过好多,换着戴。”   江意惜非常痛快地答应了。   一晃到了八月初。天气渐渐转凉,庄子外的稻子沉甸甸金灿灿,羊妈妈生了两个羊宝宝。花花借羊宝宝的光爬在羊妈妈肚皮上喝奶,感觉到了婴儿的快感,“喵喵”声更嗲了。   那盆“天女散花”花期罕见的长,直到现在还在开花。孟老爷子到处嘚瑟,请了许多人来庄子赏花。   孟辞墨的视力又好了许多,他同几个知情者偷着乐。令他苦恼的是,老爷子经常让人来庄子赏花,他装瞎子装得极是辛苦。   李珍宝的身体也有了好转,但依旧不能出庵堂,江意惜会在特定的时间去陪她一个时辰。因为她喜欢花花和啾啾,江意惜偶尔会换着带这两个小东西去哄她开心。   江意惜也有了自己的资产。花四千九百两银子在附近买了七百亩良田,交由吴大伯父子管理。   她还没立女户,照理名下不能置产。但李珍宝让雍王府出面,去衙门把“食上”的两成股归在她个人名下,田地也就自然而然上在了她名下。   李珍宝建议她买铺子买宅子,铺子赚钱快,宅子能增值。可江意惜坚持买了地,她觉得有地才心安,心安后再说其他。李珍宝又取笑她是土得掉渣的土老财,只知道买地。…   初六这天下晌未时末,江意惜抱着花花,正准备去昭明庵看望李珍宝,就看见孟辞墨兴冲冲来到扈庄。   今天不是他治疗的日子,他罕见地情绪外露,难掩兴奋,只带了孟连山一人。   江意惜看懂了。她没有问话,只是激动地看着他的眼睛。   孟辞墨也没有说话,看着江意惜笑。   他看她看得更真切了,秋潭一般温柔的眸子里盛满喜悦,花瓣一样美丽的唇角漾着笑意……她在为他而欣喜若狂。   江意惜怀里的花花看看前面的他,再抬头看看她,张大嘴巴叫起来,喵喵喵喵喵。   “过去的李珍宝,过去的李珍宝。”   江意惜被它叫清醒过来。想想它的话,脸颊红得如打了胭脂,垂下眼眸。   过去的李珍宝,就是“对眼”,这是在讽刺他们看对眼。   她打了一下小东西的小屁屁,嗔道,“叫什么叫。”   孟辞墨也赶紧收回目光,眼睛看向别处,又转向她,笑道,“我祖父要来吃晚饭……”   老爷子高兴,一定要来扈庄吃饭庆祝。   本来他们上午就想来,但上午有客人去孟家庄赏花,还在庄子喝了酒。等他们走后,孟辞墨才赶着来了这里。   江意惜让水灵和水清抱着花花拿着食盒去看李珍宝。   江意惜同孟辞墨进了西厢。   江意惜检查孟辞墨的视力。右眼已经完全恢复,左眼已经能看一丈开外的物体,只是有些模糊。   如此,完全能够正常生活了。   江意惜激动不已,“恭喜孟大哥。”   孟辞墨道,“江姑娘说最快半年后会好,可现在刚刚三个半月。”又很矫情地摇了摇头,笑说,“现在什么都好,就是装瞎子装得辛苦。”   这话逗得江意惜乐不可吱。   江意惜知道,光凭她的医术不可能好的这样快,这多得益于花花。   她笑道,“再继续努力,或许一个月后就能全部恢复视力。”   孟辞墨憧憬着那一天。他会离开   京城一段时间,说去外地求医……   他又悄声道,“晚上让花花去我那里一趟。小东西聪明得紧,我有样东西让她带给你,看它能否不辱使命。”   自己的眼睛好了, 是时候向姑娘表白了。怕吓着她,先暗示一番。   江意惜脸色酡红,点点头。   江意惜把药重新换了几味,针灸也不能施得太勤,延长到十日一次。   两人又悄声商量,对外的解释是,这么久了孟辞墨的眼睛依然不见好,只得减少治疗次数。再治不好,就另请高明。   江意惜师父是沈老神医只有孟家祖孙知情,连孟连山这种心腹都不知道。其他人哪怕真有奸细,对孟大夫人或者她背后的人禀报江意惜在给孟辞墨治眼睛,也不知道真相。   他们只知道江意惜喜欢看医书,不知跟谁学了点医术,把珍宝郡主的“对眼”治好了。孟老爷子和孟辞墨属于病急乱投医,试着让她治。   如今,李珍宝“对眼”治好的事已经传去京城。除了极少数人,绝大部分人不知道是谁治的。毕竟珍宝郡有斗鸡眼的事不好明着议论,治病的事就不好明说了。 第66章 调戏   水灵和吴有贵走在半路上,就遇到坐着马车的李珍宝和李凯及一群护卫下人。李珍宝的身体好多了,寂苍主持同意她今天去扈庄玩到吃完晚饭。   李珍宝掀开车帘,听水清说庄子有客人,让他们给小师父送吃食。   李珍宝伸手把花花接过撸了几下,问道,“哪位客人?”   水灵道,“是孟世子,他来跟我家姑娘说,老公爷晚上要来庄子吃饭。”   郡主跟姑娘关系好,也知道孟家祖孙偶尔会去扈庄玩,便实话实说。   李珍宝笑道,“是孟世子啊,我早想结识他。走吧,我们也去吃晚饭。”   李凯在庵堂呆得难受,但父王让他这几天必须陪妹妹,他不敢不陪。听说孟辞墨在扈庄,哪怕他跟他不算很熟,又没有多少共同语言,但总是个能说得上话的男人,也露出笑意。   水灵和水清对视一眼,只得往回走。水灵要提前跟主子禀报,小跑回去。节食小师父来了,就不能吃肉。   听说李家兄妹要来,江意惜望向孟辞墨。   孟辞墨抿了抿薄唇,说道,“祖父说,雍王世子和雍王爷一样,看似什么都不上心,却有他们独到的精明之处。”   他平时很冷清,哪怕有人去孟家庄拜见他和老国公,他也不愿意出面见人。他如此,是因为恢复了视力,对未来又有了希望,想结交皇上比较喜欢的侄子和太后极其宠爱的孙女吧。   江意惜为他的变化而高兴。   她把那种经过处理的茶收了,重新沏了茶。不是舍不得给李珍宝喝,而是不好说出处。   孟辞墨继续坐在西厢喝茶,孟连山进来服侍主子。江意惜去厨房让人把肉菜收起来,再多做些李珍宝喜欢的吃食。   李珍宝兄妹进门,江意惜请他们去西厢。   啾啾已经认识李珍宝了,冲她大叫着,“花儿,花儿,扎针针,吃肉肉……”   李珍宝脆声笑道,“色啾啾,等我见过孟大哥,再来同你玩。”   孟连山把主子扶起来,低声道,“雍王世子爷、郡主来了。”   孟辞墨眼神空洞望向门边,抱拳道,“世子爷,郡主。”   李凯笑道,“孟世子,许久未见。”   李珍宝则被眼前的美男惊了一跳。   他穿着石青色锦缎箭袖长袍,玉带,头戴珍珠束发冠,长身玉立,风姿卓越。   天哪天哪,这位冷面俊男比自家哥哥漂亮多了,也比前世那些明星小鲜肉好看,有一种冷峻与儒雅、俊美与英武兼俱的美。   特别是那双空洞微挑的眼睛,让人心醉又心痛。   都说孟三公子貌若潘安,眼前的美男才是潘安再生好不好。   李珍宝直勾勾看着孟辞墨,李凯赶紧拉了拉她的袖子。   李珍宝用极小的声音嘀咕一句,“多看看有何妨,反正他也看不到。”   孟辞墨的眉毛机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这个又黑又瘦的小丫头的确与众不同。…   江意惜忍住笑,请李凯和李珍宝上坐。   只李凯坐去了八仙桌右侧上座,李珍宝坐在他下首,又拉着江意惜坐在旁边。孟辞墨之前坐的是左侧第一把椅子,孟连山扶着主子坐下。   李珍宝冲孟辞墨一笑,脆生生说道,“孟大哥,你的大名如雷贯耳。”   孟辞墨看着李珍宝的方向,眼神空洞又诧异。   江意惜暗乐,原来孟辞墨的演技这么好,怪不得视力好转这么久别人都没看出来。   李珍宝也被这无辜又无神的眼睛打动了,关键是这双眼睛还极漂亮啊极漂亮。   她笑道,“孟大哥一定没少听江二姐姐说起我吧?”   孟辞墨点头。   李珍宝又道,“这么说来,我的名号孟大哥也是如雷贯耳了?”   孟辞墨又点点头。   李珍宝嘟嘴道,“我长得很可怕吗,我吓着你了吗,干嘛只点头不说话?”   孟辞墨应付不来这种说话没遮拦的小姑娘,神色有些尴尬。不知该说什么,又不好发火。   李凯忙道,“孟世子勿怪,我妹子随性惯了,又没结交过外人……”   江意惜拉起李珍宝说道,“啾啾又新学会了一句话,让它说给你听。”   李珍宝不想走,硬被江意惜拉走了。   李凯的目光寻着江意惜的背影向前,向前。   孟辞墨的眉头机不可察地又皱了皱。   进了上房,李珍宝咯咯笑道,“我把孟大哥调戏傻了。”   江意惜皱眉道,“不能这样对待外男,他会被你吓跑的。”   李珍宝一听会把人吓跑,赶紧收了笑容,“好嘛,好嘛,不开玩笑了。唉,可惜了,那么好看的眼睛,却是瞎的,就像断了臂的维纳斯。”   江意惜纳闷,“什么丝?”   李珍宝笑笑没言语。   江意惜又道,“孟大哥也没完全瞎,还能看到一点点。”   李珍宝道,“你在帮他治眼睛?   ”   江意惜故意嘟了嘟嘴,嗔道,“还不是拜见你赐。孟祖父听说我把你的眼睛治好了,硬让我帮孟大哥治,还说死马当成活马医。我治了一段时间,好像没什么效果。”   李珍宝呵呵傻笑两声,“如此一来,江二姐姐才名远播,是好事,你应该感谢我才对。若你能把孟大哥的眼睛治好就好了,那么好看的男人,眼睛瞎了多可惜。”她的小眼珠一转,又八卦道, “江二姐姐,你对孟大哥是不是……”   然后抬了抬眉毛,很暧昧的样子。   江意惜红了脸,嗔道,“哪儿有,胡说什么呀。”   李珍宝继续说着,“若孟大哥娶了你,他会一心一意对你吗?”又笃定地点点头,“都说孟大哥最像孟老国公,今天看他的长相,虽然冷峻,目光却干净得像天山上的雪,肯定能一生一世一双人。”   江意惜红着脸连连否认,“你说哪儿去了,我们没有。”   李珍宝笑道,“真没有?若江二姐姐真没有那个意思,我就上啰?我不嫌他眼瞎,我愿意给他当眼睛。”   江意惜吓一跳,忙道,“珍宝不可……”   李珍宝了然地笑起来,“看把你吓的,露馅了吧?呵呵,防火防盗防闺蜜。我是好闺蜜,又有一整片森林等着我去发现,你不需要防我。” 第67章 贩卖情报   难得看到气定神闲的江意惜方寸大乱,李珍宝笑得更得意。   又道,“虽然孟大哥长得俊,一看就是个无趣的男人,像理工男,生活在一起肯定很乏味。”   江意惜不知理工男是什么意思,点了一下她的小脑袋嗔道,“岁数不大,懂得挺多。”   李珍宝道,“我又不是白痴,那些事怎么不懂。之前身体再不好,只要是醒着,都会让人教我认字写字。虽然字写得难看,可认识的多,还看过许多话本子和杂书。”   这是她为以后驰骋上京城找的借口。可惜了,不能艳冠。   江意惜当然知道她是怎么回事。夸张地笑道,“是,我们的李才女冰雪聪明,许多东西一看就会,还能举一反三。”   李珍宝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不怪自己喜欢江意惜,人家就是这么善解人意,把自己想说的话都说出来了。   她一高兴,又贩卖了一个情报。   “我哥还想打你的主意,我知道你们不是一路人,拦了。明明白告诉他,不把他那两个侧妃弄走,不发誓不找小老婆,江二姐姐决不会嫁给他。”   江意惜红了脸,李凯就是把那两个侧妃打发走,她也不可能嫁给他。   说道,“还好你拦了,我和李世子的确不是一路人。”   李珍宝摊出手,素味把一个小锦盒放在她手上。   她说道,“姓苏的姓赵的姓罗的那三个小子都躲出了京城,到现在也没敢回来,我大哥想揍他们都打不到人。他们三家去雍王府送礼,我父王不止没接,还把人打了出去。   “他们请了多人说和,前两天我父王才把礼物接了。我看了礼单,挑了五颗珠子让人拿来,送给江二姐姐。那天也把你吓着了,给你压惊。”   江意惜忙推拒道,“那天我没帮你打架,一直自责呢,怎么好意思收这个礼。”   李珍宝豪爽道,“我不需要你帮忙打架吵架,有我父王足够了。那天你受了惊,拿着。”   江意惜只得接了。打开盖子,里面是五颗比桂圆小一点的椭圆形的东珠,一样大小,泛着莹光。   她还是第一次亲手拿着这么漂亮的珠子,笑道,“好漂亮,好大。”   李珍宝道,“我还留了五颗。我不太善于做头饰,就用做些别致的耳坠和指环、颈链,做其它饰品也行。江二姐姐先别用,等我身体好些了,设计些漂亮首饰,咱们做一样的。你长得漂亮,给我当模特。”   李珍宝再自我感觉良好,也知道自己长得不咋地,戴再好看的东西也吸引不了人。推销好东西,还是得找靓男美女。   江意惜不知道模特是什么,想着李珍宝不会害自己,点头允诺。又想着,苏新应该快回京城了,陷害孟月的应该还是他。   不多时,孟老国公来了。   二人出去行了晚辈礼。   老爷子笑道,“郡主长高长胖了,小模样也俊俏多了。”…   李珍宝被夸得眉开眼笑,脆生生笑道,“谢谢孟祖父夸奖。以后孟祖父请我父王或者江二姐姐去孟家庄玩,也记得把我叫上,我很喜欢作客呢。”   老爷子一阵畅快的笑,“好。郡主性子豪爽讨喜,难怪太后娘娘和雍王爷都稀罕。”   老爷子进了西厢,李珍宝又硬拉着江意惜跟进去。   这次李珍宝没敢再放肆,老老实实听几个男人说话。   她眨着小眼睛,不时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看得最多的还是孟辞墨,觉得他不止人好看,声音也好听。   她也才知道,平时看着没有正形的哥哥,朝事上还懂得不少。孟老国公能得皇上看重,又能得自己父王那样的老纨绔欣赏,的确会说场面话,会左右逢源……   江意惜看到孟辞墨的鼻尖上冒出几颗小汗珠,知道他不是热的,而是被李珍宝看的。她几次想把李珍宝劝出去,都没成功。   晚上,三个男人在西厢吃饭喝酒,两个姑娘去上房吃。   李珍宝不愿意,“就几个人,一桌呗。”又退而求其次,“一个屋也行。”   江意惜哄着她跟花花一桌,让她看看花花有多能吃,才把李珍宝劝走。   让她跟那祖孙一个屋,孟辞墨肯定吃不饱。   饭后,孟家祖孙和李家兄妹告辞。   李珍宝还想把花花抱去昭明庵玩。花花躲开了,跳进老国公的怀里,又逗得老头一阵笑。   李珍宝知道花花不喜欢跟她去庵里吃素,骂了一句,“馋嘴猫。”   花花今天真的不是馋嘴,而是主人让它去孟老大那里带东西。   上了骡车,老爷子见孟辞墨薄唇紧抿,很不高兴的样子。   说道,“看人不要流于表面,李珍宝那小姑娘虽然不太稳重,但眼神清明,比那些蔫儿坏的人强多了。江小姑娘跟她玩得那样好,也就说明她是个好的。她们两个关系好,于你将来有大用。”   孟辞墨道,“我还不至于跟小姑娘一般见识。是看不惯李凯,他看江姑娘的眼神不对,很令人倒胃口。”   这个孙子吃醋了。   老爷子笑得眉目舒展。说道,“李凯比我孙子差远了,江小姑娘看不上他。”   关心则乱。李凯只是一个纨绔,江姑娘那么有深度的姑娘怎么会看上他!   孟辞墨勾唇笑起来。   花花自认为得到第一手情报,跳下老国公的腿,又跳出车窗跑回扈庄。   还没进正院就大着嗓门喵喵叫着,“孟老大吃李凯的醋啦,孟爷爷看好你当他的孙媳妇啦……”   虽然别人听不懂花花的话,江意惜还是不愿意它当众说这些话,拎着它进了卧房。   知道孟老爷子愿意自己当他的孙媳妇,江意惜很是高兴。有了他的首肯,她进孟家门更容易了。   花花见主人满含深情地望着窗外,嘴角含笑,笃定她在想孟老大。   它喵喵叫了句,“意乱情迷呀,春心萌动呀,样子跟马二郎一样傻。”   它跳上窗台,要跳下去之际,江意惜一把抓住了它。   “等等,我也有样东西带给孟大哥。”   她去抽屉里拿出一个小荷包及一条她亲手绣的男式帕子。想了想,实在不好意思送帕子,拿了几颗香丸装进荷包。 第68章 表明心意   为悠然15000书币+   江意惜先把荷包系在花花的脖子上,怕荷包被什么挂到勒痛花花,又把荷包取下来,给它戴上新打好的金项圈,再把荷包系在金项圈上。它的脑袋小,若金项圈被挂住,它的脑袋可以缩出来。   江意惜嘱咐道,“不要弄丢了,一定要交到孟大哥手上,孟大哥给的东西更不能弄丢。”   花花嘀咕了一句,“搞得我像送快递的。”   “什么快递?”   花花已经跳上窗台再跳下去,跳上墙后消失在暮色中。   天黑透了,院门突然响了起来,特别突兀。   吴大伯的大嗓门,“谁呀?”   江大的声音,“是我,江大。”   吴大伯赶紧把门打开。   江意惜来到侧屋。江大这么晚来,八成有苏新的消息。   江大进来禀报道,“姑娘,苏新今天晌午回京了……”   江意惜道,“哦,我知道了,继续盯紧……”   江意惜又给了他五两银子,交待了几句,就让他去跟水灵说话,明天早上再走。   在江意惜要睡着的时候,小窗传来响声。   不用想也是花花回来了。   只要花花不在家,哪怕天转凉江意惜也坚持不关卧房小窗。现在不怕老鼠会钻进来,自从花花被收养,庄子就再没出现过老鼠。   江意惜坐起来掀开纱帐,清辉中,蒙蒙胧胧看到花花跳下窗台。   它跳到榻板上,立起身子拍拍脖子上的荷包,喵喵叫道,“孟老大让我给你送信物了。”   荷包也换了,不是之前的那个。   江意惜把荷包取下,提高声音让丫头给花花擦毛洗脚。天气转凉,不能经常给小东西洗澡。   水清把花花抱出去,江意惜才打开荷包。里面装了一枚玉扳指,扳指碧绿水润,上面还刻了一个“墨”字。   孟辞墨送过江意惜不少东西,但江意惜知道这样东西不同寻常,代表了他的心意。   江意惜把扳指托在手心看了许久,心绪澎湃。   这个男人才是心悦她的,也是她心悦的。   不用问,她也知道他只爱她一个。如此,哪怕孟家是龙潭虎穴,她也闯得心甘情愿。   为了她和孟辞墨将来的美好日子,也为了报前世之仇。孟辞墨的眼疾即将完全恢复,再有老爷子和花花,还有她之前的预知,不信斗不倒付氏及她背后的人。   今生今世,一切都变了。   这一刻,她彻底下定了决心。   听到丫头走近的脚步声,她才用帕子把扳指包好压在枕下。   花花被打理得干干净净,江意惜把它抱了过来。   水清走后,花花喵喵叫道,“主人嫁给孟老大,我就能叫主人娘亲了。”   江意惜羞红了脸,戳了一下它的小脑袋,“胡说什么呀。”   花花翻了个白眼,喵喵叫道,“本来就是嘛。成亲就要哪个,哪个就会有孩子。呵呵,好神奇……”…   江意惜又红着脸戳了一下它的小脑袋。八卦道,“花花,你跟着你前主人在人间呆了六十几年,找没找过母猫?”   花花幽怨地看了她一眼,喵喵道,“我还没有成年,做不了那事。唉,哪怕母猫再心悦我,撩拨我,我也无能为力,好遗憾……”   它的样子逗得江意惜笑瘫在床上。   花花气得眼泪都包上了,小红鼻头怂了怂,喵喵叫道,“没有同情心,人家白对你那么好了……”   伤着它的小心肝了,江意惜赶紧道歉,“对不起,是我不好。我倒觉得你不找母猫是好事,你是猫仙,总有一天会幻化成人形,到时候找女人,找母猫嘛……不好的。”   话说出口,江意惜有些脸红。重活一世,自己真的是性情大变,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   花花也觉得主人的话有道理,找母猫,拉低它的档次了,还是主人懂它。它又高兴起来,伸长脖子舔了江意惜一下。   次日晚上,花花又去了孟家庄,孟辞墨说,晚上来会请它吃鱼丸。   它去的时候,项圈上依然挂着荷包,里面装的是江意惜亲手绣的帕子。这种帕子她偷偷绣了好几条,略大,一看就是男人用的。   回来的时候,荷包里不仅装了两朵珠花,还有一封信。   信上只有八个字: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江意惜想到李珍宝说孟辞墨“无趣”,笑了起来。他哪里无趣了?哪里乏味了?他的好,只有自己知道……   孟辞墨一直说自己少时课业一般,可字写得非常好,龙飞凤舞,虬劲有力。   江意惜想到自己这辈子心心念念的事,又提笔写了几个字:原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写好后,求着花花再跑一趟。并承诺,明天给它做三种口味的鱼。   为了那口吃食,花花再不愿意还是去了。   孟辞墨的回信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江意惜再也坐不住,来到窗前,伸手把小窗推开。   夜空深邃,半轮明月斜挂天边。   孟家庄的一个小窗里,孟辞墨也正凝望着天上的明月,想着那个姑娘……   之后,孟辞墨隔三岔五会给江意惜送礼物。若花花在最好,他送出礼物的同时,也能收到江意惜的礼物。花花不在,就会让孟连山来送,不好送饰品和信,就送书、茶、花或者吃食,江意惜也不好意思送回礼。   初九傍晚,江洵又来了庄子,同来的还有江大和秦妈妈。   江洵道,“姐,祖母和大伯让你明天跟我们一起回府。”   江意惜不可能现在回去。冷哼道,“这么快,是听说我帮珍宝郡主治好眼疾了吗?”   江洵道, “嗯,他们是听说了,还问我是不是真的。我说我只知道姐跟珍宝郡主玩得好,治没治病不清楚。祖母和大伯特别高兴,说让你住回府,只看望珍宝郡主那天回乡下。只有江意言不相信,说姐是傻的,怎么可能会治病。”   一说到江意言江洵就不高兴,皱毛都皱紧了。   江意惜匆略掉江意言,觉得那老太太一定以为她想住回府,以为这样是在交好她。   江意惜沉吟了片刻,说道,“你回去跟她说,珍宝郡主现在的身体状况不稳定,哪天好哪天不好谁都不知道。我现在不好回京城,等珍宝郡主的病情稳定以后再说吧。”   谢谢悠然的支持,谢谢亲们的月票。。。继续求票票。。。 第69章 百子寺   想到几个下人前世的悲惨境地,他们的奴契不攥在自己手里,江意惜心里总不踏实。   她拿出一匹妆花缎,一罐茶叶,“明天把这两样东西送给祖母。这是雍王府送的妆花缎,这是孟老国公送的明前吴城龙井,再跟她说我跟前的一个奴才不太得用。”   另外,又给江意柔扯了两块九丝软罗做衣裳。   若老太太把奴契给她,说明老太太虽然凉薄自私,还算聪明,以后可以适当合作。若老太太不给,说明她不仅凉薄自私,还不识时务,这样的人没有合作的可能。   江洵也懂姐姐的意思,点头答应。   饭后,江意惜单独把江大叫去了侧屋。苏新的事不好让更多的人知道。   江大禀报道,“二姑娘,赵三公子和苏大公子回京第二天就去百子寺烧香,还在那里住了一宿。”   百子寺这个名字江意惜永远也忘不了。不仅因为名字特殊,还因为孟月就是去百子寺求子出事的。   百子寺座落在玉香山山腰,供奉的是送子娘娘观世音。据说求子特别灵验,许多不孕或是生不出儿子的妇人都会去那里烧香求子。   那天夜里孟月和苏新幽会之时,服侍孟月的下人睡得极熟,还是一个下人偷偷回家半夜归来,发现情况闹出来。   苏新害怕,逃跑时失足摔下悬崖摔死了。孟月回府后也上了吊。几天之后,百子寺意外失火,烧了个精光。   江意惜神情严肃下来。   这么巧,此苏新肯定就是彼苏新了。   只是,他们为什么要去百子寺烧香?不是说不求子就不能去百子寺烧香,也有许多香客求姻缘或别的。但是,几个月之后苏新和孟月在百子寺出了事,苏新还死了,之后百子寺被一把火烧没了,这就耐人寻味了……   前世,许多人都说那把火是孟家气不过让人点的,孟家不承认,别人也拿不出证据来。   江意惜问,“你看到苏新,或者苏家人跟黄家有来往吗?”   江大摇头,“从来没把到他们或是他们的家人有过来往。奴才觉得,黄家是世家大族,诗书传家,应该不屑于结交苏家这样的莽夫。”   江意惜看了一眼江大,这人的确粗中有细,他的话也给了江意惜一个启示。   或许,黄家和平和郡主根本就没参与那件事,整件事都是赵家和付氏弄出来的。孟月死了,除了付氏一个眼中钉,更加打击了孟辞墨和孟老国公,若能让他们当然早些死更好。同时,也让身为股肱重臣的黄侍郎及曾经身为帝师的黄老太爷同跟孟辞墨姐弟有血亲的平王有了芥蒂……   他们在百子寺肯定有猫腻,所以才一把火把百子寺烧了。   这些虽然是推测,江意惜却越想越是这个理儿。   赵家和付氏好算盘,一直把平和郡主推在前面,让所有人知道平和郡主和儿媳有隙,即使对孟月出事有怀疑,第一个想到的也是平和郡主整儿媳妇。…   江意惜悄声道,“苏新那里暂时放下,先打探打探百子寺的情况,注意安全。”   孟月的下人肯定有问题,江意惜没有一点办法。孟辞墨离府这么多年,又有眼疾,肯定也没办法。   次日一早,江意惜还在厨房给江洵做早饭,江洵在院子里跟着江大练武,孟家庄的王嬷嬷就来了。   她笑道,“老公爷让老奴来跟江姑娘说,他知道江二爷会来扈庄,昨天下晌就让老奴去昭明庵请珍宝郡主去孟家庄作客。正好雍郡王爷也在,他们跟寂苍主持商议后,说今天午时初能去庄子玩一个时辰。老公爷请江姑娘和江二爷去庄子玩,江二爷早些去吃早饭,江姑娘去吃晌饭即可。哦,再把花花带上。”   江意惜笑着答应。等饭做好,装了卤鸡蛋和一些烙饭、一罐粳米粥让江大和水灵拿着,江洵抱着两手捧着肉包子的花花,一起去了孟家庄。   巳时末,江意惜才又带着卤鸡蛋、卤豆干、卤花生米等卤素菜去了孟家庄。若李珍宝不去,她还会带卤肉去。   厅堂外,孟连山几个正教江洵练武,老国公和孟辞墨在廊下看着,花花蹲在一个小几上吃小炸鱼。   老国公偶尔会纠正一下,孟辞墨的眼神空洞,似只能看到几个模糊的影子飘来飘去。   翩然而至的江意惜忍住笑,孟辞墨的演技越来越好了。   看到江意惜,孟辞墨还是破防了,想迎上去生生忍住,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笑脸后赶紧平复。   江意惜给孟家祖孙屈膝行了礼,跟他们一起看江洵练武。   不多时,雍王爷和李珍宝来了。   孟老国公祖孙和江意惜姐弟给雍王爷见了礼。   李珍宝脆生生笑道,“难为孟祖父还记得我的话。”   老国公笑道,“珍宝郡主像雍王爷,爽快,多智。听江小姑娘说,病好以后要弄个食上。不简单啊,连名字都这么不同反响。”   雍王爷一阵畅快的笑,“那是,愚和大师都说我家宝儿有不同寻常的本事……”   李珍宝难得不好意思,拉着雍王   爷的袖子撒娇道,“父王,人家夸你孩子,你就应该夸人家孩子,哪能你也跟着夸。”   雍王爷呵呵笑几声,看李珍宝的目光更加宠溺。自家闺女在,谁家孩子都入不了他的眼。   庭院时花团锦簇。那盆闻名遐迩的“天女散花”已经开到尽头,枝头只有零星的几朵花。一盆三角花还开得正艳,远看如一片灿烂云霞。   雍王爷看出闺女喜欢这盆三角花,想讨要拿回王府栽种。   李珍宝摇头道,“江二姐姐那里的三角花比这盆还水灵茂盛,她已经给我分了株,明年我带回去。”   孟老爷子看看江意惜,眼里写满了满意。小丫头真的聪明,如何栽种花还是自己教她的,她如今养花比自己养得还好。这么聪明的孩子,得抓紧时间说给孙子当媳妇。   众人去厅堂喝茶。雍王爷和老国公坐八仙桌两侧,孟辞墨坐在老国公下首,江洵挨着他坐。江意惜和抱着花花的李珍宝坐在最末的椅子上,离他们有些远,自顾自讲着悄悄话。 第70章 重阳登高   李珍宝瞄了几眼江洵,悄声道,“江洵长不算很像你,没有你好看,也没有孟大哥好看。”   江意惜不赞同,“你的眼光太高了,别人都说洵儿长得好,是我家男孩子中最俊俏的。”   “他长得再好也没用,小屁孩子一个,我不喜欢养成,喜欢成熟男。当然,太老也不行,就像孟大哥那么大,二十出头正好。还要英俊,幽默,绅士,忠诚,会讨女孩子欢心,偶尔制造点小浪漫……你若有个哥哥就好了,子肖父,肯定对爱情忠诚……”   李珍宝眼里冒着精光,憧憬身体恢复后如何在上京城寻觅自己的爱情。她还没有开始奋斗,权势财富就都有了。因为抱的大腿太粗壮,根本不愁食上会生意不好。唯一的挑战,就是情哥哥了。   江意惜哭笑不得。江洵什么都不知道,就被嫌弃了。至于那几个生僻的词,因为经常听李珍宝和花花说话,她已经猜出大概意思。   江意惜也羡慕李珍宝的好命。若是其他穿越女,哪怕自己这种重生女,也不敢太过随性,怕别人发现端倪。而李珍宝,不仅有皇上、太后、雍王这些俗世中的倚仗,还有愚和大师和寂苍师太这两位高僧做倚仗,谁也不会把她看成借尸还魂的怪物。   晌饭后,雍王父女回昭明庵,江意惜姐弟回庄子。江洵连庄子都没进,秦嬷嬷出来后几人一起回京城。   次日晌午,江老太太的大丫头璎珞来了。   她拿出几张契书交给江意惜,“老太太让奴婢交给二姑娘。她说,二姑娘长大了,又冰雪聪明,这些东西她也放心交给你了。”   江意惜接过,有吴大伯一家四口、秦嬷嬷一家三口的契书,连水灵一家三口的契书都给了。另外,还有扈庄的契书。   之前,江意惜想着能把吴家和秦家的契书要过来就不错了,没想到还有意外惊喜。她觉得,老太太应该没有这么聪明和大方,八成是江三老爷相劝了。   江意惜赏了璎珞四颗银锞子,车夫两颗,让下人陪他们吃了饭,饭后送走。   水灵见自己一家的奴契都到了姑娘手里,咧着大嘴乐。她特别怕哪天大夫人猪疯犯了,把她调去别处。   八月十五中秋节,孟家祖孙又回府过节了。走之前的夜里江意惜让花花给孟辞墨带了封信去,嘱咐他在孟家要注意安全。   孟辞墨回信说,为了江姑娘,他也会注意……   江意惜看着信乐了半天,孟辞墨哪里无趣了?   她带着甜蜜入眠。   雍王爷带着全家去昭明庵陪李珍宝过节。   这是太后的恩准。太后觉得自己有众多儿孙陪伴,不愿意让清醒过来的小珍宝孤孤单单过中秋,那孩子已经够可怜的了。   有花花和啾啾的陪伴,还有这么多下人,江意惜也不觉得孤单。   晚上,他们坐在院子里赏月吃月饼,院门突然响了起来。…   吴有贵跑去问道,“谁?”   “我,江大。”声音有气无力。   吴有贵打开门,看到江大鼻青脸肿,吓了一跳。   “哎哟,江大哥,你怎么了?”   说着,把江大扶进了垂花门。   江意惜惊得站了起来,“怎么了?伤势严重吗?”   江大道,“伤势无妨。”   水灵哭了起来,跑过去扶住哥哥。   江意惜直觉是百子寺的事,她走进屋里。   江大挣脱水灵的手,一瘸一拐跟了进去。   “姑娘,奴才惭愧,没有完成任务,还差点送了命……”   他连着去百子寺周围转了几天,今天上午就被人用麻袋套着头打,还好他力气大又会武功,挣脱着取下麻袋逃跑了。   江意惜面色凝重,百子寺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说道,“你做的非常好。百子寺你就暂时别管了,先歇息几天养养伤,以后继续盯着苏新。”   过些天她得找理由带着花花去趟广和寺,那里离百子寺只有六里多山路,让花花去百子寺看看。   地里的庄稼都收了,米粮满仓,又卖了些银子。因为地契还在老太太手里,所以卖的银子还是交给了老太太。   进入九月,天气更冷。人们已经穿上夹衣,孟辞墨的视力日趋康复着。孟家还有一件大喜事,就是孟辞羽秋试中了举人。虽然名次不算很靠前,但十六岁的举人,几十年来京城只出了两个。一个是二十几年前的孟月公爹黄侍郎,一个是今年的孟辞羽。   前世因为跟江意惜定了亲,孟辞羽意志消沉没中举,而这一世都变了。   据说给孟辞羽说亲的人家更多了,孟大夫人挑人挑得眼花。   因为有了跟孟辞墨的浓情,江意惜之前对孟辞羽的恨已经变成了无感。   初九这天早晨天还未大亮,江意惜就起床了。   她穿着青色比甲白色中衣裤,还穿了双后跟有绸带的绣花鞋。这是李珍宝发明的鞋子,系上带子鞋不容易脱落,还非常别致漂亮。梳了单骡髻,往头发上抿了很多桂花油,   这样头发不容易散乱。   江意惜已经跟江洵联系好,姐弟一起去登北郊的玉香山,晚上在玉香山上的广和寺歇脚。舍近求远的理由是,青骡山游人太多。   今天是重阳节,衙门和学堂休沐。许多人会去登高揽胜,或是赏菊饮酒。   孟家庄几十盆菊花竞相怒放,听说成国公府今天会倾巢而动去孟家庄, 既是赏菊,也是陪老国公。   秋天,京郊的风景属西郊的西山最好,漫山枫叶红似火。东郊青螺山其次,这里以怪石和山泉闻名遐迩。   京城的人最喜欢爬这两座山。   卯时末出门,由吴有富赶车,江意惜抱着花花,带着水灵和吴嬷嬷坐上车,直奔北郊而去。   午时初赶到玉香山下的石龟村后,江洵已经带着江大和福旺等在那里了。   吴有富和吴嬷嬷沿着盘山路把车赶去广和寺,其他人徒步上山。   江洵问道,“姐,你行吗?要不,你坐车去广和寺,从那里爬。”   江意惜笑道,“弟弟小看我了,在庄子里,我也去爬过青骡山,能爬很高呢。”   花花跳下地,跟在他们脚边往上爬着。 第71章 前世孟月的结局   两刻多钟后,江意惜等人路过一座寺庙。   江大说道,“二姑娘,那里就是百子寺。”   百子寺不大,庙门人来人往,妇人居多。上空飘着袅袅青烟,一看香火就很旺。   江洵笑道,“已经晌午了,咱们进去吃了斋饭再爬山。”   江意惜以时间紧为由,没进去,而是去不远处的一个亭子里吃自带的点心和水。   吃完饭的江意惜把花花抱起来走去亭子外望风景,小声对花花说道,“记着,就是那里……”   花花认路极其厉害,江意惜不怕它会在同一座山里迷路。   未时末他们爬上一座小山峰,望了远,江洵又作了一首诗,众人才往下走,去广和寺。   申时到了广和寺,除了江大和花花,其他几人都累得筋疲力尽。   吴嬷嬷已经在寺后定了一个小院。江意惜姐弟住上房的东西屋,剩下几个下人住三间厢房。   刚进屋水灵就发现花花不在了,吓得惊叫起来。   江意惜道,“无事,花花记路。之前它跑去山里几天,还不是找得回来。”   她说是这样说,心里还是七上八下担心小东西。夜里也迷迷糊糊睡不踏实,不时透过纱帐望向半开的小窗。   花花凌晨回到江意惜住的小屋。   它爬上床说道,“我打探清楚了,百子寺是青楼。”   “青楼?”江意惜吃惊得不行。   花花喵喵叫道,“嗯,我看到寺里住了几个求子的女人,有一个女人被迷晕后,一个和尚跑进她屋里,做我前主人和马老二最爱做的事。还有个老和尚说,今天的女人俊俏,可惜公子没来……我前主人说这事只能夫妻二人做,不是夫妻又不在家里,做这事的地方就是青楼。啧啧啧,和尚和庙子还待这样的,阿弥陀佛。”   小东西难得地念了一声佛。   尽管花花说的词不达意,江意惜还是听明白了。   那些人真是丧尽天良,亵渎神灵。   她神情严肃下来,坐起身靠在床头想心事。   她记得师父说过,女人生不出孩子不光是女人的毛病,许多是男人有病。若女人的丈夫有病,她又跟没有病的男人睡过,就有可能怀孕了。   怪不得传说去百子寺求子灵验,原来是这样。   女人被迷晕,有些不知道发生过什么,即使知道了也不敢说出去。这种女人应该多为贫困女子,陪伴的人少,哪怕泄露出去寺里也不会认。有“公子”参与进去,说明这个寺背后有俗世中的势力。有漂亮又没有身势的女人来求子,就会让“公子”来“猎奇”。   既然赵元成和苏新去过,苏新是新进京的人,背后的势力应该跟赵元成有关。   前世,在事情败露后,苏新逃跑时不堪掉下悬崖摔死,还在他身上找到一封孟月的信,邀苏新去她那里一聚,说自己被公婆丈夫荷待,不想活了,还说下人会“睡得很沉”……   江意惜之前一直想不明白,也不知道苏新哪里来的胆子,敢去睡成国公的长女、黄侍郎与平和郡主的儿媳。   苏新的父亲虽然是二品武官,但跟孟家和黄家的势力不可同日而语。   她现在有些想通了,苏新很有可能不知道要睡的是谁,只因为之前尝过甜头,以为是求子的漂亮妇人就去睡。事情闹出来后被人灭了口,那封信是他死后被人放进去的。   而且,要里通外合,孟月的贴身奴才中必须有水露那样的奸细。   只一样还没想通,内宅中的孟月怎么会跟苏新有交集。因为只有有了交集,这个剧才能演顺利下去。   孟月回府后就上吊自杀了。黄家觉得是奇耻大辱,把信和尸首都交给了成国公夫妇。成国公夫妇也觉得丢人,不知把孟月埋在了哪里,连个石碑都没立。   由于是丑事,孟黄两家也都没报官。   那时孟辞墨即将失明又刚回京不久,孟月从来不跟他讲心里话,整个国公府由成国公夫妇把持。哪怕他有所怀疑,也没有能力为孟月讨公道。至于老国公,他不了解孟月,或许真的相信孟月受不了婆婆荷待丈夫冷漠。他不能为孟月讨公道,只能在之后想尽办法打击黄家,从此孟黄两家更加交恶……   江意惜气得胸口痛。那个傻女人,最后得到这个下场,却还帮着害她的人,排斥最关心她的孟辞墨。   花花喵喵问道,“主人让我去夜探,是你的前世出了什么事吗?”   江意惜点头,“嗯,是孟辞墨的姐姐……”她大概讲了一下孟月的事。   花花摇头道,“胸大无脑。”   “这是什么话?”   “李珍宝那个世界的话,意思是女人身材好智力就不好,泛指傻美人。唉,我之前愿意跟李珍宝,不止她福气好,还因为跟她有共同语言。哪里像你,啥啥都不懂……”   江意惜没理小东西的碎碎念,继续想着该怎样帮孟月避祸。还要揭发百子寺,不能让那里的和尚继续祸害女人。   天亮后,江洵看到花花回来,高兴地把它抱了过去,他也担心了一宿。   吃过早饭,几人坐车下山。   江洵和江大几人直接回京城,江意惜几人去了江大夫人在这里的嫁妆庄子。庄头周二强是江大夫人乳娘的儿子,水珠是周二强的媳妇。   江意惜没进村,而是去了村外的一个茶肆。茶肆非常简单,只有一个葇草顶,里面摆了几张桌子,坐着几个路人和喝茶的闲汉。不仅卖茶水,还卖包子、馒头。   江意惜走去离茶肆不远的一棵古榕树下。虽然掉了许多叶子,还是能遮阴。   吴有富给了茶肆老丈五十文钱,借了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又要了几碗茶水。   江意惜宁可坐在这里也不愿意去那个庄子。前世,江家大房不止主子看不上二房孤儿,奴才同样看不上。否则水露不敢背叛前世的她,周二强也不敢如此欺负江二姑娘曾经的大丫头。   让吴嬷嬷去叫水珠。为了让水珠顺利出来,以后少挨打,江意惜捏着鼻子拿出二两银子让吴嬷嬷送给周二强。   谢谢youyoudog的15000书币,谢谢美妞妞的10000书币,清泉之后会为亲们更加。谢谢开心的打赏,谢谢亲们的月票。 第72章 她也是苦主   一刻多钟后吴嬷嬷带着一个女人走过来。   吴嬷嬷沉着脸。她既气周二强把水珠折磨得不成人形,又气他对自家姑娘的无礼。如今不说老太太,连江伯爷对二姑娘的态度都有了转变,那个周二强的架子还端得足足的。给了他二两银子,他只鼻子“嗯”了一声,弄得好像二姑娘要巴结他一样。什么东西!   她们走近了,江意惜的眼圈都红了。不到三年,那个清秀的水珠已经变得面目全非。面色苍白,很瘦,眼角有了皱纹,感觉年近三十。她今年刚刚十八岁。   有一个大婶从这里路过,她大着嗓门笑道,“周太太,听说你三个月前去百子寺求了子,这就怀上了。哎哟,百子寺可真灵验,赶明儿再让我家老二儿媳妇去。”   水珠红了脸,跟那个妇人强扯几丝笑。   江意惜看看水珠,哪怕她变化再大,跟乡下媳妇也不一样,不仅面皮儿白,气质也要好很多。   水珠略显尴尬的表情让江意惜心里一沉,难道她也是……   水珠来到江意惜跟前,跪下磕了个头,哭道,“奴婢以为这辈子再看不到二姑娘了。”   江意惜起身把她扶起来,难过地说,“之前是我大意了,不知道周二强那么坏。若早知道,拚着得罪大夫人,也不让你嫁给那个恶棍。”   水珠哭道,“这是奴婢的命,姑娘无需为奴婢难过。”   江意惜道,“你是我的丫头,我不会一直让你被那个人欺负。等着,我让人收拾周二强,强迫他跟你合离。”   她拿孟月的奴才没办法,但拿捏武进伯府一个在乡下的一个奴才,孟连山等人就能办到。何况,周二强那么坏的人肯定不干净。   她又问,“你知道周二强犯过的罪行吗?有证据更好。”   水珠道,“那个死鬼和他两个儿子没一个好东西,他们偷偷提高田租吃差价,还逼租打死过人……”   事后,他们私下赔了苦主家十两银子,又连逼带吓唬,苦主只得忍气吞声,不敢告发。   吃田租差价江意惜不感兴趣,贪也是贪的江大夫人。逼死人嘛……民不告官不纠,但若有人告了,成国公府再加一把火,官府就不能不彻查了。   江意惜详细问了经过。回去就跟孟辞墨说,让人给苦主家几两银子,由苦主去县衙状告周二强父子,孟家人再去敲打县令。   她又问,“你怀孕多久了?”   水珠红了脸,嗫嚅道,“两个多月。”   江意惜示意其他人走远些。   她先不好意思地抿抿嘴,似下定决心才悄声说,“我听说,去百子寺求姻缘也很灵验……”   她的话还没说完,水珠就惊恐地阻止道,“别,姑娘千万不要去那里。”觉得自己失态了,又赶紧道,“百子寺小,灵验都是传说。奴婢怀孕,也是凑巧了。姑娘应该去报国寺、广和寺这些大寺庙,昭和庵也不错,离扈庄又近。”   江意惜固执道,“都说百子寺灵验,你一去那里就怀了孕,哪里是凑巧。你也知道,我是孤女,终身大事不自己考虑,那些人根本不会真心帮我。”   水珠见姑娘一脸倔强,根本听不进自己的劝,捂着嘴无声流出泪来。看看周围,又赶紧把眼泪抹去。   自己命苦,嫁了个一个混帐老男人。第一个孩子被打掉,她便不想再要孩子了。自己不知道还能活多久,那两个小混帐不会对自己孩子好。可那个死鬼男人就是想要个老来子,她两年没怀上,就逼着她去百子寺求子,却遇到那种事……   无论如何不能让姑娘去那里。姑娘这么俊俏,那些坏人怎么可能放过她。她觉得自己已经这样,说不定哪天就会被那个死鬼打死,名声算什么。   便鼓足勇气悄声说道,“姑娘,百子寺不妥,是,是,是淫窝……奴婢在诵经的时候,意外睡着了,等到醒来,发觉,发觉……”   见姑娘怔怔望着她,水珠羞的满通红,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来。她觉得不说明白姑娘根本不懂那些事,又咬牙说道,“发觉奴婢被人强暴了。走的时候,一个恶僧还威胁奴婢……”   那个和尚说,“佛说,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女施主求子,我们尽一切可能帮了。若怀了孩子,不需要你来道谢,心里念着我们的好即可。若敢胡说八道污蔑我们,你会万劫不复。而我们背后有人,不会撼动丝毫。”   那个恶僧四十几岁,看着慈眉善目,说出的话却如冰锥刺骨……   “奴婢怀的这个孩子,不知是那个死鬼的,还是那个恶僧的。”   说完,水珠紧紧咬住嘴唇,强迫不让自己哭出来。   真的是这样。   尽管江意惜已经有所猜测,还是心疼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她连哭都不敢哭,却有勇气说出这个或许会令她万劫不复的秘密。   江意惜的眼泪也涌了上来,又强压下去。说道,“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个秘密,我不会去那里了。你好好保重,我会尽快让人来救你,脱离周二强。”   “真的能让我跟那个死鬼合离?”水珠眼里又燃起希望。   江意惜道,“当然能,我爹救了成国公世子,老国公和孟世子对我和洵儿非常好,他们会帮忙。这事你万莫跟第二个人吐露,也不能让周家人看出端倪,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江意惜给了她几块碎银,又让吴嬷嬷去村头割几斤肉给她。不是江意惜舍不得,这点银子或许她才能保住。   江意惜坐上骡车,闭着眼睛想心事。或许真如花花说的那样,重生人和穿越人总是比平常人幸运。她正愁该如何跟孟辞墨说百子寺的事,水珠居然也是百子寺的受害者。用水珠牵出百子寺,顺理成章。   端掉百子寺好办,甚至在百子寺捉赵元成和苏新的丑事也好办。但必须要让孟辞墨知道赵家和付氏要利用苏新害孟月,就要找个适当的契机了。   只得先说水珠的家事,水珠在百子寺的遭遇等等再说。至于苏新,必须让江大跟紧了。若他们计划提前,得赶紧想办法告诉孟辞墨……   继续求月票、推荐票。。。 第73章 打胎   花花听到了刚才江意惜和水珠的谈话,也是惊掉了下巴。它喵喵叫着,“原来那里叫淫窝,而不是叫青楼啊。人类真是太有学问了,一个意思可以有好多种说法……”   江意惜难受,根本没心情搭理它。   原计划去通林县城吃晌饭,再逛逛街。江意惜也不想去了,只在路过的小镇吃了碗面,买了些吃食调料,急急往回赶。   回到庄子已是未时末。她觉得心神疲惫,躺上床歇息。   啾啾见自己叫了半天“花儿、佳人”主人都没搭理自己,又生气了,大骂着“滚”。   水香怕它吵着主子,只得将它拎去外院厨房,再把门关上。   江意惜真睡着了,吴嬷嬷等到天黑才把她叫起来吃饭。   次日,江意惜亲自去厨房忙活做那祖孙两个和花花喜欢吃的菜。今天不是孟辞墨治疗的日子,江意惜遣人去请他和老国公来庄子吃晌饭。   巳时初那祖孙两个就来了。   江意惜跟他们说了水珠和周二强的事。   孟辞墨没有犹豫,对孟青山说道,“这事你去办。”   三天后那件事就办下来了。周家父子就是恶霸,手上有两条人命,还贪墨主家上百两银子。周二强判秋后处斩,两个儿子发配充军。水珠揭发有功,判义绝。周家其他女眷孩子,被大夫人卖去了别处。   江意惜提前让人给老太太送了礼,完事后水珠及她的奴契便到了扈庄。   礼物值几十两银子,而现在的水珠顶多值六两银子,江家赚多了。   水珠来到扈庄,都激动哭了。   她磕头谢了江意惜,又扶着肚子说,“我跟这孩子无缘。”   她也舍不得这个孩子,可她不愿意要。哪怕这个孩子是那个死鬼的,她都愿意生下来,从此母子(女)相依为命。可这孩子的父亲若是和尚,就是强暴自己的恶僧,她不愿意养那个恶人的种。   江意惜明白她的心思,还是说道,“你怀孕将近三个月了,此时打胎,不仅危险,将来也有可能怀不了孕。”   水珠流泪道,“将来奴婢连人都不想嫁,还怀什么孕。这孩子不能留。”   吴嬷嬷以为水珠不愿意要周二强的孩子。说道,“不要孩子也好,你才十八岁,将来日子还长。若遇到好男人,没孩子好嫁得多。”   江意惜就让人去县城请善妇科的大夫来。   第二天水珠住去村里一户人家,喝药打了胎。   扈庄地方小人多,不好坐“小月子”。吴嬷嬷拿了五百文大钱和两斤肉、一只鸡、五十个蛋在村里一户人家租了一间房,并请那家照顾水珠。   小月子坐半个月即可,这个钱挣得容易,那家人乐欢了。   九月二十以后江意惜就没再见过李珍宝,只能定期让人送些她做的素点过去。   李珍宝的病情加重了,绝大多数时间都要在热药汤里渡过。每年都这样,天冷加重天热好转。要等到明年开春,她的身体才能好些。愚和大师说她明年能出庵堂两个月,应该是在夏天。   一进入十月,江意惜的心就提了起来。前世的十月初,孟月被她的郡主婆婆用茶盅砸破了前额,孟家与黄家的关系降至冰点。   而孟辞墨的眼睛又好了不少,他已经派孟连山去给孟东山送信了,并开始跟孟老国公谋划,在接到孟东山的信后就去外地“治疗”眼睛,什么时候开始对放外放风也商量好了……   这期间,听江大说,苏新又跟着赵元成去了一趟百子寺,只在那里呆了两刻钟就走了。   江大不敢再靠近百子寺,不知什么原因。   江意惜猜测,百子寺这次找的女人或许那两个人渣没看上。   十月初八,是孟辞墨来扈庄治疗的日子。   江意惜准备了他们祖孙喜欢的饭菜。   孟辞墨带着孟高山和孟青山来了。他沉着脸,嘴唇抿得紧紧的,眼里寒意瘆人。他看了江意惜一眼,也没搭理冲他叫的欢花花和啾啾,直接走进西厢。   这条路他非常熟悉,哪怕闭着眼睛也能准确无误走进去。   江意惜直觉是孟月出事了。   吴伯把孟青山和孟高山请去东厢厅屋喝茶。开着门窗,既能随时听命,也不会听到主子不愿意让他们听到的话。丫头们也识趣地没有跟进去倒茶,只有花花不识趣地屁颠颠跑进去。   这些下人都是人精,已经看出这两位主子渐生情愫,他们进屋都会自觉远离。   啾啾大叫着“吃肉肉,扎针针,江姑娘……”,把孟辞墨来扈庄的目的都嚷了出来。   众人自动选择没听到。   两人一进屋,孟辞墨就拍了一下旁边的茶几,骂道,“那个恶婆子,居然敢打我姐。我祖父已经回京了,他不许我回去,怕我眼睛好转被人发现,坏了全盘计划。”他又拍了一下茶几,“是我没用。”   江意惜的心一沉,孟月真的出事了。   “怎么回事?”   “昨天,我姐的下人回府禀报,说黄程的一个小妾不小心滑了胎,那个恶婆子叫我姐去训斥,硬说是我姐故意使坏,自己生不出小子,还不许别人生。我姐辩解了两句,她就说我姐不贤不孝,用茶盅把我姐前额打破了。”   跟前世的乔段一个样。   接着孟大夫人会找平和郡主理论,成国公会找黄侍郎和黄程理论,孟老国公回京城直接开打,鼓动孟月合离。   用花花的话来说,孟月属于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不仅不合离,还就是觉得孟大夫人好,一切听孟大夫人指挥。   江意惜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孟辞墨,给他沏了一杯茶。   “喝口茶静一静,想想有什么法子帮助孟姐姐。”   孟辞墨苦笑道,“我们一直想让她合离,但愿她听劝。”   又目光炯炯看向江意惜,眼里盛满怜惜,他真怕付氏对那样对待江意惜。   轻声道,“惜惜,我会尽自己所能,不许付氏欺负你,不让你过我姐那种日子。实在不行,我去外面任职,把你带走。”   他不怕自己受委屈,可他怕江意惜受委屈。 第74章 痊愈   江意惜可不想去外面。   她回望着孟辞墨,“在外面总比不上在家里好抓付氏的错处,那个恶婆子,比平和郡主还坏。平和是明着坏,而付氏却是耍阴的,上次差点把你设计进去,多险。放心,我不会由着她欺负。”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不把付氏搬倒,她和孟辞墨不可能安心过日子。   孟辞墨很是感动。面前的姑娘美丽,沉静,冰雪聪明,落落大方,跟那些闺阁女子大不同。   他说道,“好,我们尽早把付氏真面目揭穿。我会尽一切努力让我们的院子如铜墙铁壁,想办法抓到她的把柄,让她轻意不敢招惹你。我还会请求祖父,我们成亲后,在确保家里彻底平安之前,请他老人家一直住在府里。”   让老国公住在府里,主要是压制他爹成国公。   江意惜点头。这是他的承诺,她相信他能做到。   两人对视片刻后,都红着脸笑起来。孟辞墨皮厚地继续看,江意惜低下了头。   稍后,江意惜抬头说道,“对了,我还有件事要跟孟大哥说。水珠跟我说了一件惊天大事,有关百子寺的……”   孟辞墨听了,眼睛瞪得溜圆,又一次忘了装瞎。   “居然有这种事?那些和尚真是,真是亵渎佛门净地。该死!”   江意惜道,“不光是和尚,还跟赵元成和苏新有关……”   她又把她让江大跟踪苏新的事情说了。她不好说孟月,只说那次苏新跟李珍宝打架的时候,他看自己的目光黏糊,回京后还来扈庄附近转悠过,她就让江大无事跟踪苏新。这么短的时间就发现赵元成和苏新去过百子寺两次,并住了一宿……   孟辞墨的表情严肃下来。   “好,我知道了,我会跟祖父商议,让人监视百子寺和赵元成、苏新。不过,即使抓住百子寺的罪证,也不能把这件事公之于众。否则,只要去百子寺上过香的妇人,不管被害与否,都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生下的孩子,不管是不是恶僧的,这辈子都完了。   “百子寺建寺几十年,在那里上过香的妇人成千上万,生下的孩子最年长的也有几十岁,不仅他完了,还会秧及儿孙……这件事必须保密。查证之后,我会让人把百子寺连着那几个恶僧一起烧了,让那个充满罪恶的地方和那些秘密永远消失。”   江意惜也不愿意百子寺的事大白于天下,否则不知会死多少人。那些人跟水珠一样都是受害者,该死的不是她们。但她知道前世某些人更不愿意百子寺存在于世间,也就没多说。   之前,她想着孟辞墨上过战场,对人命不会太上心,没想到他还有这种悲悯之心。   她点头道,“孟大哥思虑周全,那些事确是不能说出去。”   为了让孟辞墨了解得更详细,又把水珠叫了过来。   水珠尽管羞得不行,还是把所有细节都如实讲了。   孟辞墨在这里吃完晌饭,才带着两个亲兵回到庄子。   次日下晌,孟老国公和孟辞墨一起来了扈庄。   他们的脸色都不好。   江意惜最关心孟心的事,问道,“孟姐姐怎么样了?”   孟老国公重重叹了一口气,说道,“那个傻孩子,说什么都不愿意合离,说放不下馨儿。她也不想想,若她合离出来,人活着,就能想办法把馨儿接出来。若她被磨搓死了,馨儿就真的只能呆在黄家了。那孩子看着温温柔柔,实则拧得紧,也不知随了谁。”   老爷子似乎一下老了好几岁。   江意惜觉得,孟月死活不合离,或许是听了孟大夫人的话以及下人的蛊惑。她也明白了,像孟老国公这样强势的人,外人是打不垮的,能打垮他的只有自家人。   孟辞墨干生气也拿那个胞姐没办法。   孟老国公又道,“我已经听辞墨说了百子寺的事,会盯紧他们。”   他听说这件事后也是震惊不已。开朝以来,甚至前朝,也没听说过寺庙敢如此胡作非为,居然还跟赵家和苏新后生有瓜葛。他也同意孙子的处理办法,百子寺只能私下解决,而不能公知于天下。   两人心情都不好,不怎么说话。江意惜就进厨房做他们和江洵喜欢吃的菜,今天傍晚江洵也会来庄子。   十三这天,雨夹雪,天气异常阴冷。今天也是孟辞墨来庄子治疗的日子。   早饭后她就进厨房准备那祖孙两个喜欢吃的菜。   巳时初,孟辞墨打着伞走进来,脸色特别不好,后面依然跟着孟青山和孟顶山。   江意惜看他的眼睛闪过一道精光,瞬息即逝。第一感觉不是他真的不高兴,而是演戏,在强力压制自己的情绪。那么,有可能他的视力已经完全恢复。   江意惜也强力压制住自己的情绪,看了他一眼没言语,直接用手势请他去西厢。   两个亲兵被直接请去东厢喝茶。   江意惜把茶沏好, 刚放在几上,孟辞墨的大手就把她的小手握住,“我的眼睛完全好了,谢谢你。”   他压制着音量,声音难掩激动,   江意惜激动地看着他,眼里涌上一层水雾。抖着声音低声说,“真的痊愈了?太好了。从此以后,没有人能再伤害你……”   说着,眼泪落了下来。这是她前世今生的执念,终于实现了,还是在这么短的时间里。   “是的,我眼睛好了,我会想办法扫清一切障碍,让你幸福……”   他的手用了几分力,江意惜才注意自己的手被他握着。   她望了一眼门窗,外面没有人经过,没人看到他们如此。她还是羞红了脸,把手收回来,坐去椅子上。   孟辞墨继续说道,“我昨天晚上跟祖父商量好,等到连山回来,就说他已经跟东山哥联系上,东山哥在蜀西找到一位治眼睛的名医,老人年纪过大,不宜长途跋涉。不得已我会去蜀西治病,明年二、三月眼睛痊愈回京。明着是去治眼睛,实际上是利用这段时间秘密办些事……”   他舍不得江意惜,可为了将来更好的日子,不得不暂时分别。 第75章 英雄救美   为bug5999的10000书币+   江意惜也是万分不舍,猜测孟辞墨要办的事不仅有他的私事,还应该有平王的事。   只得嘱咐道,“孟大哥多多保重。”   孟辞墨点点头,又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我一走,祖父就会找人去江家提亲, 定下我们的婚事。我眼疾好了的事除了祖父谁都不知道,此时定亲容易得多,我爹和付氏想干涉也没有理由。”   江意惜脸色绯红。她也知道,若孟辞墨的眼疾好了,孟江两家门户相差悬殊,她又是孤女,成国公和付氏完成有理由相反。他们拧不过老国公,付氏暗中使坏, 让赵贵妃蹿掇皇上或太后赐婚都有可能。   孟辞墨又道,“我希望定在明年四月成亲,可祖父说太赶。明天春天我回来,眼疾好了,公务上重新起步,要多忙公务,照顾家的时间少。最好定在七月或八月,他老人家会请高僧算吉日。”   江意惜顾不得害羞,急急说道,“我也觉得春天太赶。”   前世,她嫁进孟府和被赶出孟府都发生在明年的春天,那个时期对她来说恶梦连连。这一世的幸福,不能在那个时候开始。   看到又娇羞又紧张的江意惜,孟辞墨轻笑出声。温声说道,“好,听惜惜的, 不在春天。跟我定了亲后, 你在江家的日子会好过许多,多呆些日子无妨。”   江意惜才注意到他叫自己“惜惜”, 脸更红了。这个称呼,还是父亲在世的时候叫过,亲切的让她想流泪。   蹲在地上的花花“喵喵”叫了几声。   “孟老大好得这样快,最要感谢的是我。我不止是救眼恩喵,还是你们的大媒。”   江意惜笑着把它抱起来放在腿上撸了撸,意思是我知道,谢谢你。   之后江意惜又开始给孟辞墨针灸。这次针灸不是治眼睛,而是调身体。   样子总要做。   十八那天午时初,孟家祖孙来到扈庄,还带来了一车的厚礼。这次孟连山也来了,他昨天晚上才回庄子。   孟家祖孙说着半真半假的感谢话,谢谢江意惜这段时间对孟辞墨的救治,虽然他的视力没有恢复,却也没有恶化,已经非常了不起了。孟东山在蜀西找到一位治眼睛的名医,孟辞墨准备准备,半个月后启程……   孟辞墨居然还当众给江意惜作了个揖,江意惜红着脸起身避过。   虽然快和孟辞墨分别,江意惜还是高兴, 计划在按步就班实施,孟辞墨秘密做完他想做的几件事,眼睛好了的事就能大白天下了。   老国公又比着大拇指笑道,“江小姑娘治眼睛的医术实在是高,比那些御医强多了。”   这次他说的是真心话,可许多人都以为他是为了夸江意惜而夸大其词。   江意惜赶紧谦虚道,“孟祖父过奖了,小女子愧不敢当。”   吃完晌饭送走孟家祖孙,江意惜看了他们送的礼物。   八匹锦缎,一件青玉紫檀架大插屏,一双半人高的五彩瓷花瓶,四套粉彩餐具茶具,一盒东珠,四百两金子的银票。   这么厚的礼让江意惜眉眼弯弯。孟辞墨的眼睛好了,自己还发了几笔横财,一举两得……不对,是人财两得……呃,好像也不对,应该是孟辞墨人财两得。   十九旁晚,江洵来到扈院,江大和秦妈妈也来了。   江意惜一看江大就有事情,把他领进侧屋。   江大低声禀报道,“二姑娘,昨天苏新下晌去西大街闲逛,居然遇到惊马,惊马拉着车一路逛跑,苏新不要命地拦下。姑娘猜猜,车上坐的是谁?”   “孟月”这两个字江意惜差点脱口而出,硬生生忍住了。   故作诧异道,“是谁?”   江大道,“是黄二奶奶,也就是孟家的大姑奶奶。”   这是在制造机会让孟月和苏新见面,为下一步私自会面打基础了。因为有了他们的这次英雄救美,后面要发生的事也就顺理成章了。   江意惜终于想通了一直想不通的事。有可能苏新那夜真的不知道那个女人是孟月,被骗进去。也有可能苏新看过孟月的美貌后,色胆包天,真以为孟月因为感激而心悦他,邀请他他便去了……   孟家祖孙也在注意苏新和百子寺,他们肯定知道这件事了。   若孟月去百子寺求子,他们必定会想明白某些事情。   计划再周密,但只要做了,就会留下蛛丝马迹。前世孟家没人注意,而今生因为她的提醒,便注意了。   江意惜松了一口气。她一直在想如何把孟月跟苏新有关的事告诉孟辞孟,想了许久只有“做梦”这个借口。   之后还有很多需要用“做梦”说出去的事,这次由他们自己发现当然更好了。   放松下来的江意惜也有心思看江旬逗花花和啾啾玩了。星光下,一人一猫一鸟在廊下耍宝,逗得江意惜和几个下人大笑着。   特别是江洵逗着啾啾骂人,啾啾真生气了,瞪着眼睛,又跳脚又张翅膀,头上的羽毛都立了起来,不时骂着“滚”,众人更是乐得欢。   别看啾啾是只鸟,脾气特别大。   江意惜又想起啾啾的前主人郑吉,任职安西总兵兼西征大将军,保护着晋和朝的西门户,战时权力凌驾于那里所有地方官之上。她想不通,那样气壮山河的将军,为何养的鹦鹉能说那么多情诗,被李珍宝戏称为色啾啾……   人都有两面性,那位郑将军的对比最大。   次日,江意惜天不亮就起来做早饭,她想尽可能多的让孟辞墨吃到自己做的饭。   做好后天还未大亮,天边的几颗寒星眨着眼睛,姐弟两个一起坐骡车去了孟家庄。   孟家祖孙刚在桌前坐定,还没开始吃饭。见江家姐弟来了,知道他们是来送早饭,凝重的脸上才有了一丝笑意。   水灵和秦嬷嬷把食盒中的鸡蛋、饼、粥摆上桌。三个男人在厅屋吃,江意惜一个人在侧厅吃。   江洵听说孟辞墨会离京一段时间,很不舍。   “孟大哥……”声音都有些哽咽。   孟辞墨好脾气地笑道,“时间不会太久,不管治不治得好,几个月后就回来。” 第76章 换人   老国公鄙视地看了两眼江洵,“半大小子了,还婆婆妈妈的,将来怎么跟你爹一样当英雄?”   江洵听了,赶紧压下泪意,挺了挺小胸脯。   饭后,老爷子叫江洵陪他去花房。   江洵回头看看姐姐, 有些纳闷。之前老爷子都是叫姐姐陪他去花房,让自己在院子里练武的。   老爷子看看傻小子,说得更明白,“辞墨快要去蜀西了,还得让江小姑娘给他施施针。”   老爷子明晃晃给孟辞墨和江意惜创造独处机会,让两人都有些红脸。   屋里没有其他人了,孟辞墨才对江意惜说道, “苏新救我姐的事,你也应该听说了吧?”   江意惜道,“嗯,江大跟我说了。苏新那种人,若不是事先知道车里坐的是谁,怎么可能冒着危险去拦惊马。”   她必须强调苏新是个色胚。   孟辞墨面色冷峻。有人救了孟月,按理应该感激他。但苏新救了孟月,他又与赵元成相好,他们又同时夜宿过百子寺,就不得不让人多想了。   他说道,“惜惜,我还要谢谢你。若不是你事先发现赵元成和苏新、百子寺的不妥,我们也不会注意到他们。那些混蛋,若敢打我姐的主意,我会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我暂时不能离开京城,必须把我姐的事情解决了才放心。如今黄府周围,也布了我们的眼线……”   知道孟辞墨派人保护监视孟月,江意惜更放心了。   孟辞墨又道,“百子寺又发生了一件事, ”他脸色微红,抿了抿嘴,还是说道,“我们的探子来报,百子寺一个叫无欲的和尚昨天夜里糟蹋了一个去求子的妇人。妇人是贫苦人家的女人,二十出头……”   江意惜骂道,“可恶至极。”   孟辞墨叹道,“可惜我们不能马上收网,必须要抓住赵元成和苏新在里面胡作非为的证据……”   江意惜给孟辞墨施着“养生针”,两人说着悄悄话。   十月二十三大清早,天刚蒙蒙亮,天空飘着小雪,孟月坐轿去了外院。她要去百子寺求子,为了心诚还会在那里烧香茹素三天。   这些天她的日子不好过。被婆婆打破了相,娘家人不高兴上门讨要说法。只有母亲方法最得当,找婆婆说理。而祖父和父亲,一个打了公爹和丈夫,一个骂了公爹和丈夫, 如今不止婆婆恨她, 连公爹和丈夫都恨上她了……   母亲遣人来说,若她能有个儿子, 婆婆和丈夫看在儿子的面,或许能改变对她的看法,也是馨儿将来的倚仗。胡嬷嬷说百子寺最灵验,她请示了婆婆,婆婆非常痛快地答应了。   孟月先上了马车,乳娘胡嬷嬷随后上车,却滑了一下,整个人滑下车,脸向下摔在脚蹋板上,鼻子都摔出血了。   孟月心疼道,“摔得这样厉害,嬷嬷不要去了,回去歇着。”   胡嬷嬷无法,只得捂着鼻子嘱咐丫头服侍好二奶奶。   晌午,孟家祖孙和江意惜就得到了孟月去百子寺求子,还要在那里住三天的消息。   孟辞墨立即赶去广和寺,借口是去求佛祖保佑他此去蜀西能药到病除,重见光明。上完香后,就住去了玉香山下一个离村子有些距离的农家小院。   虽然安排好了人手,但孟辞墨还是不放心,想住在离百子寺不远处的地方听消息以及就近指挥。这处小院是前些天租下的。   为了保密,连孟青山和孟高山都不知道这件事,更没惊动国公府的护卫和暗卫,而是孟香和孟沉直接调动老爷子的私兵。   老爷子每次打仗一回来就交兵权,但他在外养了二百名私兵。这些兵只听他一人调遣,连成国公都不知道。   江意惜也想去广和寺,孟辞墨没同意。   江意惜静不下来心,就坐在桌前抄经以平复心情。   二十四晌午,广和寺的郑辞墨和孟家庄的孟老国公先后得到消息,赵元成和苏新二人去了百子寺上香。一个时辰后,赵元吉突然患病,只得回京治病。   晚上,外面刮着狂风,刮得窗纸哗哗作响。屋里燃了两盆炭,还是冷得要命。孟月坐在炕上抄经,身下的炕滚烫,可指尖还是冰凉。她搓搓手又继续抄,无比虔诚。   丫头冬香端来一碗茶笑道,“二奶奶喝口热茶,暖和暖和。”   孟月放下笔,端起茶碗喝了。   一刻多钟后,孟月就觉困倦袭来。   丫头们服侍她洗漱完后上炕,她刚一落枕就睡着了。   等到服侍的几人都睡熟后,冬香拍拍胸口的那封信,悄悄出了门。   一个蒙面人悄悄遣入院子, 在冬香的炕边丢了小半截香。   一刻钟后冬香回来,她又去看了眼孟月,见她睡得熟,才放心回了自己屋。   不久,两个人再次遣入院子,一个女人模样的人把孟月用被子包好抱着,出门去了隔壁院子。另一个人把冬香抱入孟月之前睡的炕,再用被子把她盖严。还有一个人藏匿在门外的松树上……   子时,百子寺后的一个小院里,突然传出一声恐怖的尖叫……   几十个军士把百子寺控制起来,不许人出去报信。   被打晕的苏新、送信的丫头冬梅、另几个服侍孟月的下人、被打晕的百子寺主持连夜被带去山下那个农家小院。   孟月早一步已经来了这里。   孟辞墨和孟沉、梦香先提审了苏新和冬梅。孟青山和孟顶山在一旁服侍,他们才知道这事,还有些蒙。   苏新听说面前的瞎子是孟月的弟弟孟辞墨,非常不服气,掏出信说,“实在怪不得我,这是黄二奶奶的信,是她邀我……”   话未说完,肚子便挨了孟香几拳,打得他说不出话来。   冬梅被孟沉拎了进来。   冬梅已经吓软,先被孟沉打了几个嘴巴,又看到烧红的烙铁,没等问,就先招了。   “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奴婢没有想害二奶奶,信是唐嬷嬷让我送的,迷药也是唐嬷嬷让我下的。”   孟香问道,“为何要害我家大姑奶奶?”   “我,我……”冬梅磕巴着,羞于出口。   孟青山把烧红的烧铁拿到她面前。 第77章 烧了   看到烧红的烙铁在眼前晃,冷梅吓得浑身抖如筛糠。   颤着声音说道,“唐嬷嬷说,二奶奶小时候特别磨人,她的亲生儿子病了不许她回家照顾,儿子死前连面都见没到。她心里恨死了二奶奶,一直在找机会报仇。还说她已经投靠了郡主, 在帮郡主办事。等到二奶奶被休回娘家,她依然会是二爷院子里的管事嬷嬷。若我办好这两件事,就可以给二爷当通房……”   孟沉踹了她几脚,“说,还有什么没交待的,唐婆子到底听命一谁,她时常跟谁走的近……”   冷梅磕头如捣蒜, “我说的都是实话,唐嬷嬷就是那么说的。至于其他,我才调去二奶奶身边两个月,都不知情啊。”   孟辞墨瞥了冬梅一眼,又把空洞的眼神移开。这丫头不像说谎,这套说辞不仅不关付氏一点事,还把平和郡主套了进去。   孟月在隔壁屋里听到冷梅的话,哭出了声。她一直亲近的唐嬷嬷,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   之后又提审了另几个下人……   最后秘密提审百子寺主持,只有孟辞墨和孟沉、孟香在。   二十五一早,寒风凛冽,天气阴沉。   江意惜起床后坐立不安,她在等那边的消息。   晌午,孟青山骑马来了。   他大概讲了一下夜审苏新和冬梅的事,百子寺主持被秘密审问后处死了,还说世子爷已经带着人回京。   事情进行得很顺利,江意惜不知道孟月将会如何选择, 唐嬷嬷会不会顺利牵出付氏,百子寺还有什么其他秘密……   二十七晌午,孟辞墨来了扈庄。他的表情并不轻松,江意惜猜测事情应该不是很顺利。   二人进了西厢,江意惜急不可待地问,“那事处理好了吗,孟姐姐怎么样了?”   孟辞墨道,“回京城的路上冬梅就死了,她应该在事前被人下了毒,目的就是不让她有开口说话的机会。她背后的人想不到我们提前知道这件事,半夜提审了她……”   “不过,死无对证,唐婆子又嘴硬,挨板子也拒不承认她让冬梅送信和下药的事。施大刑的时候,心疾复发死了。冬梅是平和郡主派给我姐的丫头,这么一来,表面上的茅头又指向黄家是主谋……”   “那封信让人鉴定了,是有人仿写……祖母、父亲还有付氏都不愿意报官,说怕有碍我姐的名声,影响孟家姑娘。我祖父也不愿意,他肯定是怕真的把付氏查出来,影响孟家声誉。更怕的还是我爹参与进去, 只能盖着盖子自己查……   “我姐对黄家彻底失望,愿意合离。黄家不承认指使冬梅陷害我姐,却又摆脱不了嫌疑,为了脸面也不愿意报官,同意我姐带着馨儿合离。我让人把苏新狠打了一顿,会瘸一辈子,等时间久了再下暗手弄死他。   “至于赵元成,那天他提前走了,貌似跟他无关。还没等我们动手,百子寺昨天就被烧了,是赵家所为。我祖父已经确定背后主使就是赵家,意图挑拨孟家和黄家关系,最终目的是给平王树敌。对付氏,甚至我爹也有了戒心,会暗中调查。不过,祖父和我不愿意让赵家觉察到我们已经注意到他们,把一些事压了下来……”   百子寺的主持交待,糟蹋上香女子是他当主持后开始做的,也就是十五年前。背后金主不仅有镇南侯府赵元成,苏统领府苏新,还有卫武侯府的黄志……   江意惜道,“时间紧,用人又要避开成国公府势力,这个结果已经非常不错了。付氏好办,发现她不妥想办法处置就是了。若你爹不妥,他可是孟家当家人,朝廷重臣,若他把整个府带向赵贵妃和四皇子一党,就芨芨可危了……”   孟辞墨点头。他还是希望成国公只是被付氏蒙蔽,而不是真的忤逆祖父暗中占队英王。   不过,因为他们陷害孟月这件事,孟老国公心中的天平已经偏向平王和典德嫔这一边。如果一定要在平王和英王、曲德嫔和赵贵妃中做选择,孟老国公肯定是选择平王和曲德嫔。   而且,通过这件事,孟辞墨在老国公心里的地位已经超过了他爹,老国公的私兵他能全权调派。   这两件事对孟辞墨来说,还是欣喜的。   江意惜又问,“孟姐姐和馨儿会回孟府住吗?”   孟辞墨道,“嗯,她们暂时住在孟府。”   想到扑进付氏怀里痛哭流涕的孟月,孟辞墨哀其不争。但那是他的胞姐,是母亲留下的骨血,自己是他最亲近的人, 他不能不管她。   孟辞墨要去蜀西看眼睛的事已经在成国公府传遍,他冬月初二就要启程了。   看着至少要有三个月见不到的心爱姑娘,孟辞墨眼里满是不舍。   江意惜听说他定在冬月初二走,也是满心不舍,眼圈都红了。还有五天,他们就要暂时分别了。虽然分别是为了更长久的相守,两人的心还是酸得紧。   他们互相凝视着,似要把对方嵌进心里刻进脑里。   许久,江意惜才红着脸低下头。   孟辞墨笑笑,又道,“我们的事,祖父已经跟祖母、父亲、付氏说了。他们……付氏还不同意。”   尽管他把“他们”改成付氏,江意惜也能猜到付氏是假不同意,孟老太太和成国公是真不同意。   哪怕孟辞墨瞎了,也不是自己这个低门户的孤女能高攀的。   而付氏,若孟辞墨不能娶付氏希望娶的人,娶江意惜总比娶别人好。江意惜在京城的名声不好,出身低,又因为孟辞羽的事不得成国公和老太太待见。江意惜还没嫁进孟家,已经讨了当家人的嫌,这比娶那些门弟高的姑娘好收拾多了。   孟辞墨又道,“祖父说我的眼睛不好,必须找一个会照顾人又懂一些医理的女子,他们就同意了。我走后,便会请媒人去你家提亲。放心,祖父已经同意,从你嫁进我家起,他老人家就会常住家里。有我,还有祖父,我们不会让你受欺负。我这趟出去,若是顺利,付氏在家便不会如以前那样舒坦。” 第78章 京武堂   为美妞妞的10000书币+   孟辞墨不好说的是,孟老夫人和成国公依然不愿意,主是要是江意惜和孟辞羽发生过那件事。虽然知道江意惜不是故意,还是不愿意嫂子和小叔有这个过往。   付氏最先松口,说江姑娘漂亮,是孤女才会照顾人等等。   付氏一同意,成国公就不说话了。只老太太一人,又见老国公极力促成此事,只得妥协。   最让孟辞墨恼怒的是孟辞羽。昨天大晚上跑去他院子,试图说服他不要娶江意惜。   “大哥,那个丫头心思多,胆子大,敢把我拉着一起落水,听说对她不利的传言后,又耍心眼拒婚。这样的人进了咱家,不仅乱家,还会影响我们兄弟间的感情……”   孟辞墨冷哼道,“感情,我和你有吗?没有,就不要攀扯别人。还有,江姑娘不是拉你落水,而是被人撞下水。你还真以为你魅力无穷,是个姑娘就想攀扯你?”   若不是孟辞羽离他比较远,他又“眼神不好”,他都会一拳头砸在孟辞羽的鼻梁上。   孟辞羽被噎得脸通红,说了一声“莽夫”,就走了。   孟辞墨非常过意不去。面前的姑娘还带着稚嫩,江将军活着时把她捧在手里心疼,将来却要去自己家面对众多的不友善。   他说道,“惜惜,相信我,不好的日子不会太久,我会尽一切努力扭转那种局面。”   自从江意惜决定嫁给孟辞墨那天起,就知道到嫁进孟家后的日子不会太平静。再大的困难她都愿意面对,既是嫁定她深爱的男子,也是为了报前世之仇。   江意惜笑道,“我相信。不管多大困难,我们一起面对……”   外面传来水灵的声音,“姑娘,吴嬷嬷问你做不做锅包肉,你不做,她就做了。”   她聪明地没去西厢门口碍眼,而是站在垂花门前问。   江意惜道,“要做,来了。”又对孟辞墨说,“我多做些好带的干粮,你走的时候带着。”   孟辞墨才想起来,从怀里取出一封信说道,“我祖父已经跟蒋堂长说好,江洵冬月初八拿着这封信去京武堂找蒋堂长。放心,江洵无论武艺还是策论,考上京武堂没问题。”   京武堂是朝廷专门为学子考武举而设的学堂。这里的学子,主要是想考武秀才、武举人、武进士,即使没考上,也能直接进军营当军官。   京武堂虽然比国子监差得远,但由于全国只有这么一个官办武学,收的学子人数又少,进京武堂比进国子监还难。条件非常苛刻,必须是贵族子弟或是五品以上官家子弟,要有得高望重的人举荐,要通过文武考试,原则上每家只能进一个子弟。   江家只有江辰年少时进了京武堂,还中了武进士。江伯爷没考上,江三老爷没资格。   江洵的父亲虽然死了,但死之前是从四品武官。   江意惜顿时喜笑颜开,接过信道了谢。   江洵考文举根本没可能,江意惜也没本事让他上国子监,就想着让他进京武堂。之前她求了孟老国公,没想到老爷子不仅当了推荐人,还跟蒋堂长说好了。   只要进了京武堂,一只脚就算踏进了军官行列。最主要的是,江洵从此可以脱离江家了。   江意惜亲自做了包锅肉、糖醋鱼、花开富贵虾。   虽然有个馋猫猫争嘴,孟辞墨还是吃得心满意足。   饭后,孟辞墨赖着不走,江意惜也不想让他走。两人说悄悄话说到晚上,孟辞墨吃完晚饭才依依不舍走了。   本来说好第二天还来吃晌饭,孟高山却来告之,世子爷被国公爷请回府了。   江意惜听花花说过它前主人非常会做点心,问它都有什么,知不知道怎么做。   花花说前主人做的奶油蛋糕又好吃又好看,但它不知道怎么做。前世食上的主打点心之一就是奶油蛋糕,即使花花知道方子江意惜也不敢做。   它说的各式饼干和撒其玛倒是能做,跟晋和朝的桃酥和金丝糕相近,换个造型换个名字即可。好吃又经放,多做些给孟辞墨带着路上吃,这次的料比往常放得都多。   江意惜带着下人做点心。她知道,即使孟辞墨走之前没时间亲自来庄子,也会让亲兵来。她做得很多,忙碌得不愿意停下来。不是她太勤快,而是想用做事填满无依和无措的心。   冬月初一,孟辞墨还是找借口来孟家庄。他没去孟家庄,直接来了扈庄。   这次是孟连山赶车,只有他们两人。   江意惜和孟辞墨进了西厢,孟连山被吴伯请去东厢喝茶。   孟连山趁吴伯出去上茅房,水香进来续茶之时,把一个荷包递给水香,红着脸说,“这是我打仗时的斩获,黄玉狼雕摆件,送水香姑娘把玩。”   水香的脸一下涨得通红,犹豫一下,接过荷包跑出了屋。   孟连山摸着后脑勺傻笑起来。   他跟着主子走南闯北,也见识了各种各样的姑娘。但他就觉得水香姑娘美丽聪明,是他想了很久的类型。他怕如果现在不表白,等回来姑娘许了人家就来不及了。主子都知道先把心爱的姑娘抓牢,他也得抓牢才行。   西厢里,江意惜把五竹箱装的饼干拿过来,又把她亲自做的十副鞋垫和十张帕子、十个荷包送给孟辞墨,衣裳鞋子她没好意思做。   看到这些精巧东西, 孟辞墨笑弯了眼。接东西的时候连着小手一起接下,小手柔软滑嫩,还有些微凉。   江意惜红着脸把手挣脱出来。 竒_書_蛧_W_ω_W_._q_í_δ_U_ω_ǎ_й_g ._℃_o_m   她望向他,那双眸子由之前的空洞变成现在的灼灼,由之前盛满怜悯变成现在满目深情,江意惜既百感交集,又极是不舍。   轻声嘱咐道,“孟大哥此行多多保重,万莫涉险。”   孟辞墨郑重答道,“为了你,我也不会涉险。我走后,祖父就会请人去江家说合,你也会住回江府,不像现在这般自由。若遇到难事不好找我祖父,就派人找孟家庄的王叔,他会给祖父送信。”   他又拿出两个小锦盒打开,一个里面装着一支嵌宝凤钗,一个里面装着一颗大祖母绿。   谢谢美妞妞的支持,感谢!谢谢亲们的月票。   。 第79章 求娶   孟辞墨说道,“凤钗是我娘留下的首饰,祖母绿是我打仗时的斩获,你看着它们,便能想到我……”觉得用这两样明丽的首饰比喻自己不好,又补充道,“想到我的好。”   祖母绿有拇指指腹那么大, 晶莹剔透,璀璨夺目,一看就价格不斐。看品相,祖母绿比嵌宝凤钗值价得多,但钗是孟辞墨母亲留下的,意义更重。   江意惜笑着点头,拿起钗说道,“真漂亮。”   孟辞墨笑笑。母亲留下的嫁妆和遗物, 一大半给姐姐当了嫁妆,首饰只给他留下几样,品相都不算好,这支是最好的。   晌饭后,他们就要赶回国公府,明天早上启程南行。   江意惜把孟辞墨送上马车。此时,他们眼里只有彼此,没注意到孟连山多看了几眼水香,水香脸羞得通红,还是一直站在姑娘身后,目送马车远行,眼里满是不舍。   马车消失很久,江意惜还站在院门口望着那条小路。   吴嬷嬷忍不住劝道,“姑娘,这里风大,莫凉着了。”   江意惜才转身回屋。   夜色吞噬了最后一丝余辉,天空又飘起小雪。   江意惜呆呆坐在炕上,怀里抱着花花。花花知道主人心情不佳, 乖巧地给她当抱枕。下人不敢高声说一句话, 聒噪的啾啾也闭着嘴打磕睡。   扈院静极了,连江意惜偶尔的叹惜声都那么明显。   花花实在饿狠了,喵喵叫道,“主人,花花饿。”   江意惜才注意到天黑了,不知什么时候丫头进来点上了灯。   提高声音说道,“吃饭吧。”   饭后,江意惜又充满了力量。孟辞墨的短暂离开,是为了今后更好的永远相守。孟辞墨说得对,等到孟家去提亲,老太太肯定会让她回府住。   她来扈庄只有半年,却积攒下不少家当。得理一理,什么能带回府,什么继续放在这里。还要给李珍宝多做一些点心送去……   花花听说主人快回大宅子了,想去林子里多玩几天,还想给跟它玩得好的熊婶和猿姨带些糕糕过去。至于虎哥豹叔,他们只吃生肉,卤得再香的肉都不喜欢。   江意惜已经按花花说的样式做了一个四肩包, 把小包给它背上,装了一些点心进去。并嘱咐早些回来, 否则就把它留在庄子里。   她去库房转了一圈,又看了看屋里屋外的名贵花草,以及廊下的鸟笼。   老太太和大房都贪财,名面的大件不能带回去。老太太有喜兰的雅好,只带一盆名品兰花送她,再带几盆不算很名贵的放去自己院子里。啾啾肯定要带回去,说老国公偶尔想看看它,别人再想也要不走。   吴家父子和秦林会继续留在这里,水珠肯定不想进江府,再把吴嬷嬷暂时留下……   江意惜正暗自盘算着,吴嬷嬷悄声笑道,“姑娘,水香似乎跟连山管事看对眼了。”   江意惜一怔,“真的?”   “老奴不会看错,连山管事和水香互相看了好几眼,眼里有倾慕……”   江意惜也替水香高兴。   水香已经十五岁了,前世再过几个月就被打死,连亲都没有说。孟连山是孟辞墨的绝对心腹,比孟青山和孟高山都得孟家祖孙信任,前途光明,也特别得江洵的喜欢和尊重。   水香服侍江意惜上床之际,江意惜笑问道,“你和连山大哥有事瞒着我?”   水香红了脸,还是低头嗫嚅说道,“连山大哥送了奴婢一样打仗时的斩获……”   江意惜笑道,“连山大哥很好,恭喜你。”   次日一早,江意惜带人做了李珍宝喜欢吃的点心,巳时初带着拎了四个食盒的吴有贵和水灵去了昭和庵。   李珍宝的小院静悄悄的。   柴嬷嬷听说江意惜快回京城了,让她在窗外跟李珍宝说几句话。   李珍宝还在泡药汤,迷迷糊糊的,或许能听见,也或许听不见。   江意惜提高声音说道,“节食小师父,我要回家了,你好好将养身体。还是之前的话,你将来的人生,一定跟花儿一样美。坚持住,一切都会好起来。我虽然去了京城,心里会一直惦记你,也会让人定期给你送吃的。”   李珍宝虚弱的声音,“一言为定,不许忘了我。”   江意惜笑道,“你也不能忘了我。等你能见外人了,让人告诉我,我来陪你玩。”   “好。记着,把我教你的那两样小东西带去京城,送出去。”   江意惜暗笑,都这样了,还惦记那两样小东西在京城流传开。这么说来,李珍宝此时哪怕再痛苦,也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她笑道,“放心,我一直记着呢。”   柴嬷嬷怕李珍宝太激动, 催促着,“江二姑娘说完话了,请吧。”   江意惜出了小院,去大殿拜佛祖菩萨。又在昭明庵吃了斋饭,才回扈庄。   冬月初四晌午,璎珞来了,笑容比之前谦恭多了,呈上江伯爷的一封信。   信中说,孟家已去江家提亲,老太太和他答应了。虽然还没最后定下,她一个姑娘家却是不好再自己住乡下,马上回京。   江意惜冷哼,当初把她赶来庄子,一封信就想把她招唤回去?   她冷脸说道,“回去跟祖母和大伯说,我来庄子半年,无时无刻不在反省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我觉得我还没有完全平静下来,心灵也没得到救赎,还需要继续反省,该如何做才不致于给江家丢脸招祸。”   这次不仅没给璎珞赏,连晌饭都没留。   初五晌午,江老爷、江三夫人及江洵一起来了扈庄。   江三老爷夫妇满脸笑意,看江意惜的眼神更热切。   江洵也是一脸喜色,笑道,“姐,成国公府请王老侯爷去咱们家说合了,替孟大哥求娶姐姐。真没想到,孟大哥要当我的姐夫了,嘿嘿……”   他这两天乐得觉都睡不着。   吴嬷嬷等下人虽然已经知道孟世子跟自家姑娘心意相通,听说孟府已去提亲,老太太又答应了,喜不自禁,都纷纷恭贺江意惜。   江意惜假装害羞,低头扭帕子。   江三夫人笑道,“恭喜惜丫头了,有了这门贵亲,老太太和伯爷、我们都替你高兴。只是,你不好再继续住在庄子里,必须搬回府去住。” 第80章 暗通款曲   江三老爷也笑道,“孟世子出身高贵,又颇得老国公喜爱,你爹在世时也非常欣赏他。虽然有眼疾,却是成国公府未来当家人,听说又在蜀西找到一位能治眼疾的神医。定下这门亲事,惜丫头有福了。   “我们都知道那件事不仅不怪你, 你还处理得非常好。至于有些人说话不知所谓,惜丫头就以大局为重,不要跟她们一般见识。”   那件事当然是指江意惜拉孟辞羽跳湖的事。说话不知所谓的人,当然是指江大夫人和江意言了。   ?   能结这门亲,江家除了江意言所有人都高兴。他们知道,孟世子的眼疾不可能治得好, 治得好也不会跟江家结亲。哪怕孟世子瞎了,这门亲江家也是高攀了, 于江家有大大的好处。既然江意惜要当成国公府的当家奶奶,江家就必须跟她搞好关系,将来她才好成为江家的助力。   两口子说话都非常中听。   江意惜不好再拿乔,笑道,“我还要收拾收拾,明天再回吧。”   三老爷笑道,“好,让洵儿留下,明天陪你一起回府。”   晌饭后,三老爷夫妇回京。水香跟着他们一起回去收拾灼院。   江意惜送了三老爷夫妇一匹锦缎和一套粉瓷茶具。笑道,“雍王府送的,谢谢三叔三婶对洵儿的照顾。”   三夫人笑眯了眼,“我们是三叔三婶,照顾侄子侄女是本份。惜丫头客气了。”   江意惜还是让人抱去了车上。   他们一走,江意惜就把孟老国公举荐江洵去考京武堂的信交给江洵。   江洵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能跟爹爹一样进京武堂学习,喜得一跳老高。他也顾不上逗啾啾玩了,在院子里练起武来。   江意惜又跟吴嬷嬷和水珠说了把她们留下的想法。   水珠非常愿意, 她不喜欢进江府。   吴嬷嬷道,“姑娘一个人在江府, 老奴不放心。”   江意惜笑道,“我哪里是一个人,还有洵儿、水香他们。放心,江府不敢把我怎么样。等到去孟府,你再跟我一起去……有富哥明年正月成亲,你也要在这里张罗不是。还有啊,这么多花草嬷嬷要帮我打理好。”   吴嬷嬷方不言语了。   江意惜又让人去把贺大婶母女叫来,再在村里收些野味。她赏了贺大婶二两银子,送了贺二娘四朵珠花和一根金簪当添妆,吴有富和贺二娘成亲她不会回来。   这不仅是看在吴家的面子上,她也很喜欢这对母女。   主子如此,秦嬷嬷、水灵、水清等人也都凑着趣,给贺二娘提前添了妆。水珠不需要提前添,她就住在这里。   之后,江意惜又赏了吴家五十两银子,不只是他家要娶媳妇,还奖励他们的忠心。   戌时花花回来了。背上的包还在, 里面装了几朵猴头菇,这是它让猿姨摘来的。   花花疲惫极了,洗澡都是闭着眼睛的。   擦干毛把它放上床, 它喵喵叫道,“我要去元神那里休息两天,不要吵我。”   说完就睡着了。   江意惜已经听它说过,之前它每两个月要休息两天,现在时间延长,隔几个月会休息二至三天,时间不定。   次日早上,早饭后,下人搬了七盆花、两匹锦缎、两套餐具茶具、一箱子书、一些野味上车。江意惜拎着装花花的篮子,江洵拎着装啾啾的笼子上了车。再加上几个下人,一共三辆车。   羊妈妈聪明,非常舍不得花花和江意惜、啾啾,送他们送到院门口,都流泪了。   众人都啧啧称奇。   江意惜笑道,“那里不好带你们去。你们好好在这里生活,以后我们会来看你们。”   坐在车里,江意惜百感交集。半年前被赶来庄子,半年后又被请了回去。回去的她,跟当初灰溜溜的她不一样了,至少那些人不敢再随意拿捏她。   不一样的还有身旁的少年,个子又蹿高了一截,穿着体面,举止得当……   走在半路,天空又飘起了鹅毛大雪,天阴更冷了,路也不好走。   江意惜脚下踩着小铜炉,腿上盖着褥子,手里抱着汤婆子,倒是不觉得太冷。   江洵还在默策略,连话都不想说。   下晌未时初终于到了江府。   江意惜姐弟先回自己院子洗漱,把东西放好,再把还在呼呼大睡的花花放去床上。留下水清照顾花花和啾啾。   她则带着水灵和水香去了老太太的如意堂。   水灵抱着一个大桶,里面装着那盆名品君子兰,这是送老太太的。怕冻坏,用大桶装着,上面还盖了盖子。   水香拿着一个篮子,里面装几只野兔野鸡及一些蘑菇,这是在村里收的山货,送给整个江府。   三房的礼偷偷送了, 至于大房,江意惜连一根针都不愿意送。十月中旬,江大奶奶生了个儿子,江意惜没回来,只让丫头来送了五只鸡和一百个蛋,一匹适合小孩子做衣裳的软绵布。   她住在乡下,也只能送乡土气息的礼物。爱高兴不高兴。   江意惜也知道目前最好不要跟江大夫人过于交恶,但她就是忍不住。   如意堂里,老太太和江大夫人、江三夫人、江意言、江意柔、江意珊正说着话。   老太太和江大夫人皮笑肉不笑,江意言沉脸扭着帕子,连面子情都不愿意做。   老太太气江意惜拿大,让下人去接不回来,还非得老三两口子亲自去接才回来。   江大夫人不高兴江意惜怠慢自己的长孙,不仅人没回来,送的礼物居然是母鸡和鸡蛋。这不仅是怠慢,简直是瞧不起人。   虽然三房没明说,但江意柔有几样穿的和用的都是御赐之物,老三两口子哪有本事弄得到那些东西,肯定是珍宝郡主送惜丫头,惜丫头偷偷送给了三房。   她自觉现在才明白,那个丫头记恨他们长房,所以故意怠慢他们。她之所以有这个胆量,肯定先跟那个瞎子有了首尾。   这还真是传承,跟她爹娘一个德性,都是不要脸的在婚前暗通款曲。当然,她爹娘比她更猴急,从说亲到成亲不到两个月。一成完亲江辰就忤逆老太太硬把扈氏带去军营附近住,直到扈氏生了孩子半年后才回家,让人看足了笑话。男人再离不开女人,女人再离不开男人,也不待这样的…… 第81章 各有心思   为youyoudog的25000书币+   江意言不高兴的是江意惜居然又一次攀上了成国公府。虽然孟辞墨是个瞎子,但他是世子,江意惜嫁过去就是宗妇,将来还是成国公府的当家女主人。   自己是伯爷的闺女,却连个侯爷的侄子都攀不上。不知那个小践人用了什么手段……   三夫人母女则是笑眯眯的,江意珊继续当透明人。   如意堂里的几人各有心思,脸上阴暗不定。   江意惜穿着洋红提花锦缎斗篷, 衣裳明艳,气质卓越,她一进屋,微暗的屋子似立时明亮起来。   老太太看了几眼江意惜,一下笑起来。这个气度和长相,当然要嫁进公侯之家了。这么好一颗棋子,可不能推远了, 之前的郁气也随之消散。   她招手笑道,“惜丫头过来,祖母这里坐。”   能让孙女去她旁边坐,是她给予的莫大宠幸。   江意惜笑着给老太太和江大夫人、江三夫人屈膝行了礼,才走去老太太跟前。璎珞上前给她解下斗篷,她坐去老太太身边,由着老太太拉她的手。   水灵把君子兰端出来。君子兰有二十片叶,叶子翠绿肥厚。   江意惜笑道,“这是孟祖父送的,叫圆头翡翠。”   老太太起身走过去看了一圈,笑道,“老亲家会养花儿,瞧瞧长得多繁盛。”   亲事还没正式定下,她已经迫不急待叫上“老亲家”了。   江意言翻了个白眼,冷哼声淹没在笑声中。   水香又把山货呈上。   老太太点点头,让人送去厨房。   江大夫人见江意惜回来也只单送了老太太礼物,给自家连根针都没单送。东西在其次,关键是不给长房面子。一个孤女, 还敢见人下菜碟。   她暗哼一声没言语。想着自己是当家夫人, 想整这死丫头还不容易。不需要自己出面, 下人就能整得她跳。哪怕她嫁出去了,还有一个江洵任自己拿捏不是。   江三夫人笑道,“这花叫圆头翡翠呀,不知开出的花是什么样。”   江老太太颇为老道地说了一下。这个时刻,老太太俨然一个懂风雅识情趣的大家贵妇。   江三夫人等人都捧着老太太,让老太太极是开怀。   天黑以后,江伯爷下衙,众人去厢房吃饭。   江伯爷还是真心为江意惜能嫁进孟家高兴,有了那门贵亲,自家总能借着光。他笑着夸了几句江意惜,见自己媳妇木着脸,不像老三媳妇那样说着凑趣的话,眉头皱了皱。   饭后,除了江洵说有要事跟祖母和大伯父商议,其他众人都陆续离开如意堂。   江意柔拉着江意惜的手,咬着耳朵讲悄悄话。   江意言冷哼一声,“孟大奶奶还不一定能当上,马屁就先拍上了。”   江意惜和江意柔都装作没听见,脚步轻盈地向前走去。   厅屋里, 江洵把孟老国公写的举荐信交给江伯爷看。他和姐姐商量好了,这事不可能瞒着长辈,就大大方方告诉老太太和江伯爷。   看完信后,江伯爷眼神深沉地看了两眼江洵。   当初江晋也想进京武堂,他求了很多人连封推荐信都没弄到。   江伯爷心里可谓五味杂陈,二房凭着两个孤儿孤女,就要起来了。孟老国公推荐的人,只要不是太孬,都能进去。   这件事他不可能阻拦,若江洵出息了,对家族总是好的。早知道,应该跟他们把关系拉得再近一些……   江伯爷压下心思,对老太太笑道,“孟老国公举荐洵儿去考京武院堂。”   老太太眼里立即冒出精光,“真的?”   江伯爷晃了晃手中的信笑道,“举荐信都写了,当然是真的。”又对江洵说道,“你小子运气好,能得孟老国公赏识。好好考,争取像你爹一样,去京武堂学习,将来中武进士。”   老太太高兴,却也有些遗憾。若长孙能得孟老国公看重进京武堂学习该多好,二孙子再强也不是当家人。不过,只要江洵有出息了,对家族总是好的。   她夸了几句江洵,又对江伯爷说道,“回去跟你媳妇说,这两天要给洵儿把生活调剂好,多吃牛肉牛筋,长力气。早上的燕窝我就不吃了,给洵儿。初八那天,你请一天假陪洵儿一起去京武堂考试……”   江洵躬身道了谢。姐姐已经跟他说好,从明天起,早饭和晌饭都会在灼院吃。不光是营养搭配,主要是不放心江大夫人,怕她在食物里搞鬼。   江意惜和江意柔还没到灼院,就听到里面传来孩子的说话声,“吃肉肉,扎针针,佳人,在水一方,江姑娘……”   江意柔吃惊道,“二姐姐, 你院子里有小孩?”   江意惜笑道,“不是小孩,是会说话的鹦鹉,叫啾啾。”   江意柔感兴趣极了,拉着江意惜向灼院跑去。   水清向江意惜告状道,“啾啾不听话,一拎它进屋就骂人。”   十月底以后,都是白天把鸟儿拎出屋,晚上把再它们拎进屋。今天可能是换了新环境,啾啾兴奋不想回屋。   它一看到江意柔美人又兴奋起来,扑棱着翅膀叫着,“花儿,北方有佳人,佳人……”   逗得江意柔呵呵直笑。   江意柔逗了一阵啾啾,就让丫头去她的屋里拿来两个荷包两张罗帕。都是她亲自绣的,料子质地上乘,绣工精巧,很漂亮。   “送给二姐姐,喜欢吗?”   江意惜领了她的情,笑道,“喜欢,绣的真好。”   正院里,江伯爷把江洵得孟老国公举荐去京武堂考试的事跟江大夫人说了。   江大夫人眼睛瞪得溜圆,气道,“江洵文不成武不就,就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他怎么考得上京武堂。那封信给咱们晋儿用……”想着江晋已经超岁数了,又改口道,“给文儿用,文儿文武双全,定能考上。”   江伯爷沉脸喝斥道,“没见识的臭娘们,信里明明白白写的是江洵,能替换吗?我告诉你,二房的那两个已经翻了天,不要再想着去欺负他们,把他们越推越远。母亲不答应,我也不答应。你能不能学学老三媳妇,不管真心假意,面子情总要做到。把关系搞好,将来晋儿几人跟他们总能相互扶持。” 第82章 轻微的毒   大夫人眼珠转了转,又道,“实在不行,让文儿跟江洵一起去考,他们各凭本事。”   江伯爷气道,“真是妇人之见。举荐信上没提文儿,文儿去了人家就会考他, 那还要举荐信作甚?”   他见周氏嫉妒得满脸通红,眼里盛满了不服气,心里厌烦得紧。说了几句让她给江洵单独开伙食,老太太的燕窝也暂时给江洵,就起身去了小妾那里。   江大夫人气得想把桌子上的茶碗扫下地,见是五彩瓷的舍不得,起身把角落里的鸡毛弹子抽出来摔在地上。   骂道,“去吧,一个狗肉包子, 去了也考不上。”   初七早上,江洵过来灼院吃饭。   为了江洵和花花小馋嘴,江意惜专门从庄子里带了许多易放的点心、咸菜、米面和几条冰冻海鱼及调料过来。   在这里江意惜不好经常下厨做饭,丫头们做了菜粥、蒸蛋,还烙了饼。   江洵吃的全是灼院准备的饭菜,没动一口大厨房的东西。   大厨房给江洵准备的早饭,一部分装样子带来灼院。还剩下一些,秦嬷嬷给江洵的丫头小红吃了。   这也是江意惜跟秦嬷嬷商量好的。   江意惜怕江大夫人犯混,觉得她一直看不上的孤儿突然要飞上枝头当凤凰,心里落差太大,不愿意如孤儿的意。   江意惜嫁进孟家还不会引起江大夫人特别大的不满,毕竟是嫁出去的姑娘。可若是一直不被看好的江洵比她的两个儿子更有出息,她就大大接受不了。   她当然不敢下剧毒, 顶多是下点巴豆之类的药让人拉拉稀,没有大影响,只是让人体力不好。   江大夫人胆子再大, 也不敢给侄子下毒。别说江意惜即将嫁进孟家,哪怕他们还是之前无依无靠的孤儿, 老太太和江伯爷也不会容许下药的事在家里发生。老太太和江伯爷是凉薄自私,还没坏到因为一点利益杀害至亲的地步。   所以,也不怕会把小红毒成什么样。   江意惜如此作为也是有备无患,还是希望江大夫人不要真的走到那一步。   她哀怨地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花花。终于想用这个顺风耳做点事了,它却不争气地睡大觉。   下晌,听秦嬷嬷过来说,小红拉肚子了,只是拉得不厉害。   饭菜真有问题。也的确如之前所料,江大夫人并不敢做得太过。   江意惜面沉似水。那个周氏,又坏又蠢又嫉妒心强,是无可救药了。不过,只放了这么一点量,一般的郎中看不出来,小红轻微腹泻,也不能说明饭菜有问题。即使告到老太太和江伯爷那里,他们不会信,大夫人也不会承认。   但这个亏不能白吃, 以后得找机会收拾那个女人。   江意惜又想到前世江洵的早逝, 不知其中有没有江大夫人的手笔。毕竟当初她的嫁妆不少, 江洵又是她唯一的胞弟。解决了江洵,大房就能拿大头……   这个怀疑的小火苗一下蹿上来,烧得江意惜胸口痛。   江意惜怕江洵分心,暂时不敢跟他说实话,也嘱咐秦嬷嬷不要说。   初八,江辰来灼院吃完早饭,由江伯爷陪着去京武堂。出了院门,竟看到孟老国公的亲兵孟中等在门外。   孟中笑道,“我家老公爷让我陪江二爷去京武堂。”又指着一匹良种大马和一匹不怎么样的马说,“这是老公爷送江二公子和小厮的座骑。”   江洵作揖感谢。老爷子会送马,姐姐已经跟他说了。   江伯爷也笑着表示感谢。他有些脸红,家里还没有给江洵准备马,更别说给小厮准备了。即使准备,也不可能这么好,那匹良种马一看就跟三弟的座骑差不多。   晌饭前,秦嬷嬷来了灼院。   她说道,“今天大厨房送的早饭,奴婢也吃了一些,还吃得比较多。”   江意惜本是让小红一个人吃。她和江洵的这几个下人,除了小红有可能是江大夫人的人,其他人都是姐弟俩的心腹,舍不得让他们涉险。   见江意惜吃惊地看着她,秦嬷嬷又道,“奴婢怕小红腹泻是碰巧,想着自己试一试。二姑娘,饭菜真的有问题,奴婢刚刚也腹泻了两次。连着两天腹泻,哪怕不厉害,人的体力也会受影响。大夫人胆子太大了,太坏了,连侄子都害。”   江意惜冷哼,“那个恶女人,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秦嬷嬷道,“总不能让二姑娘和二爷在家里连饭都不敢放心吃吧?”   她知道凭着二姑娘和二爷,再加上她和小红是斗不倒大夫人的。可这个家里连饭都不能放心吃,日子可怎么过。   江意惜道,“这件事咱们不能找长辈明说,说了大夫人也不会认。无事,我有法子收拾她。”   晌饭后,江意惜不想午歇,坐在屋里逗啾啾,以平复烦燥的心情。   一回来就心烦,看到某些人烦,被困一隅更烦。她想孟辞墨,想孟老国公,想李珍宝,想在扈庄的日子……   花花睡醒了。它跳下床,扯着嗓门喵喵叫起来。   “我饿死了,要吃鱼,快点。”   水清笑起来,过去抱起它笑道,“眼角还挂着那么大两坨眼屎,洗干净了再去玩。”   水香和水灵去小厨房给它蒸鱼。   花花洗完脸,就屋里屋外树上房顶跑了一圈,看着新环境,稀奇得不了了,喵喵叫着。   “太小了,不好玩……”   江意惜抱起它说道,“这里到处都是人,不许乱跑……”   江意柔听见猫叫声跑了过来,“花花醒了?”   她听江意惜说了花花的趣事,一直盼着它醒。   花花喜欢漂亮小娘子,任由她抱过去撸啊撸啊撸。   江意惜又让花花表演了它的拿手绝活,开门,开抽屉,打滚,拿帕子,乐得江意柔和她的丫头肚子疼。   申时,江洵还没回来,江意惜和江意柔一起去了如意堂。   花花很乖地没撵路。它在庄子里就听主人说过,这里的两个中老年妇女特讨嫌。   江老太太也紧张江洵,手里一直转着佛珠,嘴唇紧抿着,表情异常严肃。   江意惜味意深长地看了江大夫人一眼,嘴角勾起一丝讥讽的笑。 第83章 推得干净   江大夫人眨了眨眼睛,心虚地想着,这丫头怎么变得如此怪异,难道她知道了什么……哼,即使知道了,猜到了,又能怎么样, 量她也不敢把屎盆子往自己头上扣。   想是这样想,就是莫名的有些紧张,故作平静地望了江意惜一眼。   老太太紧张成那样,众人都不敢高声说话。   天黑透了,江伯爷才同江洵一起回来,两人脸俱是满脸笑意。   江伯爷跟老太太笑道,“洵儿考上了。哈哈, 真没想到, 洵儿的武艺和策略都非常好,得了蒋院长的褒奖。蒋院长还说,孟老国公亲自调教出来的孩子定会不错。让洵儿准备准备,这个月十一就去武堂上学……”   他脸上是笑着的,心里酸涩得不行。他居然看走眼了,那小子文功武略简直出乎意料的好,特别是武艺,跟二弟年少时不逞多让。他即使再不愿意承认,也不得不承认他的两个儿子都差江洵甚远。再有了孟老国公看重和孟家扶持,那小子前程不可限量,兴许比他爹还强。   江洵先跟江意惜抬了抬眉毛,才给老太太躬身道,“孙儿没有辜负祖母期望,考上京武堂了。”   老太太是真的高兴,瞧着这个孙子就像看到当初的二儿子。想着只要早些给这个孙子定个靠谱的媳妇, 他便不会跟他老子一样给自己添堵了……   尽管江意惜知道江洵肯定能考进去,还是高兴异常。   江三夫人笑着夸奖了江洵。江大夫人想装装样子附合几句,怎奈就是说不出口。   晚饭后, 姐弟二人一起回了灼院。   江意惜才把饭菜被放了微量巴豆的事跟江洵说了,让他以后对江大夫人及大房几人要更加防范。   江洵气得咒骂了几句。   江意惜想知道江大夫人和江晋那边的情况,早早把江洵打发走。   灼院离那两个院子都不到一里地,花花爬在屋里就能听到那边的动静。   花花喵喵说了它听到的内容。   江伯爷不高兴江大夫人不会做面子情,让她眼孔不要那么小,二房两个孩子都有出息了,为了她的几个儿女也要拉近关系。   江大夫人还是不服气,说江文比江洵强得多,若他同江洵一起去考试,也能考上,还埋怨江伯爷浪费了一次好机会。又说江意惜不过是在跟一个瞎子议亲,成不成还不一定,即使成了瞎子也不一定能承爵。自家是长房,凭什么让二房的孤儿孤女踩下去,等等。江伯爷狠狠斥责了江大夫人的不识时务,骂完人就走了……   江大夫人又让人去把小红悄悄叫来,问江洵这两天吃饭吃得好不好。小红说她也不知道,二爷拿了一半饭菜去灼院吃, 剩下的饭菜她和秦嬷嬷吃了。   江大夫人气得骂了小红几句,还让人打了她两个嘴巴, 说她嘴馋,居然敢吃主子的东西……   江意惜知道,这是江大夫人有苦说不出,只得打小红泄愤。而且,小红真是她的人。   末了,花花还聪明地说,“以我跟前主人多年的经验看,江老巫婆不是个好的,肯定还要找事。以后我每天都听听她的事,给主人提醒。”   江意惜亲了一下花花,说道,“她可不就是个污婆,里面外面都脏。”   花花翻了个白眼,是巫婆,不是污婆好不好。想着跟古代人说不明白,也就没费口舌解释。   江意惜更加怀疑前世江洵死的蹊跷。举荐信白纸黑字写了名字,江大夫人都想让她儿子借光一起去考。若是没写名字,肯定会让她儿子一个人去考。   前世江意惜要嫁去成国公府,江老太太为了面子,打肿脸拿出八千五百两银子置办了对于武襄伯府来说极其丰厚的嫁妆,再加上扈氏留下的嫁妆,还有孟府给的聘礼,一起陪送给她。当时江大夫人不愿意,江意言又吵又闹还哭了,被老太太和江伯爷骂了才不敢言语。   江意惜被休弃,成国公府的聘礼也被收回,不算被江大夫人偷偷贪墨的,还是有九千两银子的嫁妆。这些嫁妆已经属于她,但因为她被送去出家,嫁妆便被拉回江府代管。   按理她的嫁妆应该由她的胞弟江洵代管,江洵年纪小才由大房帮忙管理。别说江大夫人及她的儿女,江伯爷肯定也不愿意那么多钱财旁落……   这已经不是贪财的问题,而是有可能前世江大夫人杀了她弟弟。之前,她还是把那个女人想得太好了。   还好她重生回来,他们孤儿孤女不会再由着人欺凌。那个周氏,必须要狠狠收拾,机会也快来了……   江意惜沉脸想着心事,花花又喵喵叫起来,它开始转播江晋院子里的事了。   “哎呀,江晋没说话,在跟他的通房嘿咻嘿咻……”   江意惜不懂,“什么是嘿咻?”   花花眨了眨圆眼睛,咧嘴笑道,“嘿?就是男人和女人在床上干那事……”   江意惜才明白过来,红着脸嗔道,“说什么呢,讨厌。”   次日给老太太请安,看到江大夫人的眼睛都是红的,一看就哭过。   或许昨天江伯爷骂得狠,她今天扯着嘴角跟江意惜姐弟笑了笑。嘴角笑着,眼睛里的不甘更盛。   看她这样,江意惜又想起了道高一丈的孟大夫人。这个女人好收拾多了……   陪老太太说了一阵话,众人出了如意堂。江意惜让江意柔去树下等她,她找江大夫人有事。   江大夫人见江意惜有话跟她说,把拉着她的江意言打发走,又让两个丫头离远些。   问道,“二姑娘找我有事?”   江意惜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昨天和前天给我洵儿开了小灶,大厨房的饭菜就给小红和秦嬷嬷吃了。结果,她们都腹泄了。”   大夫人没想到这死丫头能跟她把话说得这么直白。压下气恼,惊诧道,“小红和秦嬷嬷也腹泄了?哎哟,我昨天肚子也不好,还有些痛。我得查一查大厨房,是买了过期食物,还是什么东西没洗干净。那些婆子,三天不敲打就上房揭瓦。”   江意惜讥讽地笑笑,倒是推得干净。 第84章 离间计   江意惜又道,“听说大伯娘想让三弟跟我弟弟一起去考京武堂?哎哟,大伯娘该早跟我说的,我去求求孟祖父,让他老人家再把三弟的名字添上。”   大夫人一惊,是谁偷听了她和伯爷的话,还告诉了这个死丫头?   她端不住了, 沉脸说道,“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听风就是雨,我哪里说过那种话。是谁跟你说的?”   江意惜笑了笑,“人家好心跟我说了,我怎么好把她说出来。”脸又严肃下来, “大伯娘,有些下人总觉得我们孤儿孤女好欺负, 总想踩一脚。我把话撂在这儿, 若谁敢再动我弟弟一下,我定不饶他,不信就试试。”   说完,就向站在前面大树下的江意柔走去。   大夫人很想把江意惜喝住,好好训斥一顿,可那个死丫头的话事是而非,太较真反倒让人觉得自己心虚。她忍下气,脸色不善地看看自己的两个丫头,向正院走去。   江意柔狐疑问,“大伯娘脸色不好,怎么了?”   江意惜便把秦嬷嬷和小红吃了江洵的饭腹泄的事说了,“大伯娘说她的肚子也不好,怀疑是厨房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让江意柔把这事传给三夫人夫妇知道,那两口子可不傻。   至于大夫人, 先让她和她的心腹玩猫抓老鼠的戏码。花花想捉一只老鼠玩得跑老远的路, 大夫人身边可有好多老鼠随她抓。这次当收些红利。   想到那只顺风耳,江意惜的心情好得不得了, 拉着江意柔去花园里折蜡梅插瓶。   花园边上有几棵蜡梅树,花朵金黄,上面敷着白雪,人还没走近就能闻到浓香。   江意惜和江意柔各折了两把,一把拿回自己屋里插,一把给亲母和弟弟。   岔路口两人分手,江意柔去三夫人那里。   三夫人听了江意柔的话,脸色沉下来。   “傻丫头,惜丫头是故意向你递话呢。她先有怀疑,又让下人试吃,还敢把话递到大夫人面前,说明她笃定是大夫人做了手脚。但这事她不能明明白白说出来,只能隔山敲虎,让大夫人收敛些。再通过你把话传给我和你爹知道,让我们防备。大夫人忍下气没有闹开,也说明她心虚。”   江意柔有些懵懂地看着三夫人,“这么麻烦啊,二姐姐直接来跟娘说岂不更好?”   三夫人戳了她脑袋一下, “翻年就十四岁了,还像个孩子。你想想, 惜丫头是晚辈, 又没抓到确切证据,怎么好明说长辈的不是。人家不是把错都推给厨房了吗?唉,孤儿可怜,也难为她了。”   脸又色阴沉下来,“大嫂越来越过份,看着隔了房的孩子比自家孩子有出息就不高兴,还敢往饭菜里下药,咱们还能安心过日子吗?等你爹回来告诉他……”   江意惜从江洵那里回到灼院,抱着花花进了卧房。   花花说,正院里闹得鸡飞狗跳,大夫人的管事婆子和贴身大丫头都在诅咒发誓没有背叛主子,互相指责。说不过说不清楚的,还挨了打,那天当值的大丫头也被赶出了府……   江意惜笑出了声,离间计还是很好使嘛。那几个下人踩高捧低没一个好东西,活该被收拾。   晚上江三老爷回家,对江洵能考上京武堂又是一番夸奖。他笑得没有江伯爷夸张,话也没江伯爷说得漂亮,江意惜就觉得他要真诚得多。   十一那天,江三老爷专门请了一天假,送江洵去京武堂。跟江洵一起住过去的,还有小厮旺福。之后,除了节假日和长假,他们每旬回家住一天。   江意惜把一个装了五两碎银和五十两银票的荷包塞进江洵怀里,看着骑大马的三人以及装东西的马车绝尘而去。   江意惜有一种孩子长大了,展翅飞向无垠天空的感觉。   有失落,更多的是高兴和欣慰。   从现在起,她就开始想着九天后江洵回家了。这个家里,也只有她想着江洵。当然,她更思念已不知身在何处的孟辞墨。   孟辞墨还有一个孟老国公惦记,而江洵只有她一人惦记。   冬月十四是长房长孙小江兴满月,江府请了些亲戚朋友来喝满月酒。   江意惜第一次看见这孩子,长得白白胖胖,很可爱,还咧着无牙的小嘴冲她笑。江意惜眼里盛满柔情,孩子永远是最可爱的。   江大奶奶有些生气江意惜回府没有专门去看她,冷着脸。江意惜装作没看出来,送了小家伙一个金项圈和一个金锁,代江洵送了一对金手镯。   冬月十九傍晚,天黑透了,外面下着鹅毛大雪。   如意堂里,众人陪着老太太说笑,等待三老爷和江洵回家吃饭。   江洵先于三老爷回来。他穿着相当于低级武官的戎装,手里还拿着马鞭,真的像一位少年军官。只九天未见,黑了一些,似乎更健壮了,也更像江辰了。   他还去味得鲜酒楼买了两只烧鸡回家添菜。话说得也好听,“这家烧鸡软烂好吃,老祖宗定会喜欢。”   实际上是姐姐喜欢吃。   老太太笑眯了眼,第一次招手让他坐去自己身旁。   这个殊誉让江洵不自在也不喜欢,侧头看了一眼江意惜后,还是走过去由着老太太拉着他的手问话。   老太太笑道,“猴儿,难为你出去读书还想着祖母……”又让丫头拿了十两银子给他当零花钱。   饭后,老太太和江伯爷、三老爷又把江洵留下说话,直到关二门前才让他离开。风雪中,江洵望望灼院的方向,只得向二门走去。   次日早上,江洵去灼院跟姐姐一起吃早饭。   江意惜打趣道,“你成了香饽饽,从昨天盼到今天,才把你盼来。”   江洵从怀里拿出一个荷包,里面装了一支银珠簪,笑道,“这是在京武堂隔壁银楼买的,送给姐。”   江意惜笑起来。这个弟弟搞得像出了趟远门,回来还要带礼物。   她道了谢,对镜插在发际。   在如意堂给老太太请安之际,前院的婆子来报,雍王世子的小厮递了贴子,请二爷去得福全大酒楼一聚。 第85章 我对她有意   江洵跟江意惜对视一眼。他只认识雍王爷和李珍宝,曾经远远看到过一次李凯,属于他认识李凯李凯不认识他那种。李凯见自己,是不是李珍宝有什么事让他传话给姐姐?   江意惜也是这种想法。   老太太和屋子里的其他人都羡慕不已,小小年纪的江洵居然跟雍王世子相熟。   江洵回屋换了衣裳,带着旺福去得福全大酒楼。福全大酒楼在罗福大街,骑马也用了半个多时辰。   李凯在二楼包厢等得心焦。   江洵来了, 给他躬身作揖道,“李世子。”   李凯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这孩子才十三、四岁,个子很高,有一股不容忽视的英武之气,模样跟江意惜不算很像。   他满脸堆笑,“江兄弟,坐。我妹子跟你姐姐极要好, 叫我李大哥即可。”   江洵又道,“李大哥。”   小二上了一桌子菜, 两人边吃边喝酒。李凯主喝和主讲,没说找江洵有什么事,只问他一些学里的事情。   江洵喝得不多。上京武堂之前,江伯爷和三老爷已经开始让江洵学着喝酒,只是不许他多喝。   今天江洵也不敢多喝,不知李凯叫他来到底要干什么。   酒足饭饱,李凯遣下服侍的人,神色有些腼腆起来。清了清嗓子,才说道,“我妹子身体不好,我不好拿这事去烦她。只得麻烦江兄弟了……”   江洵笑问,“是不是珍宝郡主找我姐有什么事?李大哥别客气,她们是最要好的手帕交,若我姐能办到定会去办。”   李凯呵呵干笑两声,沉吟了一下还是说道, “因为我妹子的关系,我跟江二姑娘也算相熟。那个……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想请江兄弟帮我给江二姑娘代个话,我对她有意,若她也对我有意……”   江洵红着脸拦了他的话,“李大哥,我家正在和孟家议亲,虽然没有最后定下,可两家已经口头答应了,不能再答应别人的求娶。况且,男女私下传话不合礼数。我姐知书守礼,不会做私相授受的事,这个忙我不能帮。”   别说这事不合礼数,就是合礼数,他也不会帮这个忙。在他心里,虽然孟大哥眼睛不好,但人好。姐姐想找父亲那样一心一意对妻子的男子,孟大哥肯定会对姐姐一心一意。   而这位李凯,不知道有多少女人,居然还敢打姐姐的主意,姐姐真嫁给他就是所托非人了。   李凯没想到这小子岁数不大,却迂腐得紧。他也不想想, 能跟珍宝玩得好的人,守礼才怪。真的知书守礼,就不会私下说想找什么样的男人,还不许男人有其他女人之类的话。   李凯说道,“江兄弟,我还没说完话,急什么。孟江两家只是议亲,没有最后定下,就允许有变。你若是不帮这个忙,我只得请媒婆直接上门了,或者请太后娘娘赐婚。一家有女百家求,孟家能去求,我们雍王府也能去求。”   若不是妹妹提醒他必须经过江二姑娘的同意,他早就请父王让人直接去提亲了。如今看孟家捷足先蹬,别说他着急,连雍王爷都着急。   现在雍王府三代三个男人都稀罕江意惜。雍王是因为江意惜跟闺女玩得好,想着让儿子把她娶回家,哪怕自己以后死了,这个嫂子也会对宝儿好。宝儿有些离经叛道,脾气也不太好,若没有自己和太后娘娘给她撑腰,怕她吃亏。有一个好嫂子,总是多了一个对她好的人。   李凯有李珍宝的原因,更因为江意惜长得俊,气韵别样,想法与其他闺阁女子不太一样,让他一看到就有异样的感觉。还有一个原因是想做给妹妹看,没有哪个姑娘不看男人的权势和容貌,而把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放在首位。   李奇也稀罕,与其让其他女人当后娘,还不如让江姨当后娘,江姨漂亮温柔,做的糕糕也好吃。   虽然江意惜的身份不够当正妃,但他们充分相信,只要搬出李珍宝,皇上和太后都会无条件同意。   李凯现在特别后悔,若当初自己不跟妹妹说这件事,直接去提亲或是请太后祖母赐婚该多好。   江洵抿了抿嘴。他知道,若是雍王爷去家里求亲,祖母和大伯肯定会选择雍王府而放弃成国公府。   他只得把话说得更直白一些,“李大哥,我姐宁可相公平凡些,也不愿意他有其他女人。李大哥出身高贵,许多事身不由己,不说你现在有多少侧妃, 以后还会增加,你不能给予我姐想要的。”   李凯用大拇指指指自己的胸口,很自信地说,“还是回去问问你姐,是我,雍王世子,太后娘娘的嫡孙,珍宝的大哥,是我对她有意。”又再次重申,“我求娶江二姑娘是正妃,不是侧妃。她跟了我,别说她,就是你也能富贵一生。”   他自觉跟孟辞墨比较,还是非常有信心的。孟辞墨是瞎子,而自己身强体健。孟辞墨是国公世子,而自己是雍王世子……哪哪都比孟辞墨强得多。可江洵这傻小子也像眼睛瞎了一样,太可恶了。   江洵还是摇头道,“我爹娘不在了,我可以替姐姐做主。李世子出身高贵,我姐姐高攀不起。”   他觉得自己是男人,就应该挡在姐姐前面。他帮着拒了,李凯即使恨也是恨自己。而且,李凯把姐姐看成什么人了?私相授受的事情若是传出去,姐姐的名声就毁了。   李凯沉了脸,向后往椅背上一靠,冷冷看着江洵,“真不帮忙传个话?”   江洵坚定地摇摇头,“不需要传话,我姐肯定不会答应。还请李世子高抬贵手,放过我姐。”   他抱拳躬了躬身,离开包厢。   李凯脸色变了变,提高声音喊道,“来人。”   在外守着的长随走进来,“世子爷。”   李凯道,“去隔壁看看,常胜侯家的赵四公子还在不在。”   长随笑道,“回世子爷,还在,奴才听见他们几人的说笑声。”   李凯跟他低语几句,长随笑着允诺,躬身出屋。 第86章 江晋带话   江洵骑马走至街口,就遇到京武堂的一个同窗赵明朗。这人出身常胜侯府,是学长,武艺非常好,江洵与他并不熟悉。   赵明朗笑道,“江兄弟,难得遇到, 走,哥哥请你喝茶。”   江洵一直想结交赵明朗,笑着一起去了。   他们喝了茶,又在酒楼吃了晚饭,江洵回到江家已经是戌时初。   他匆匆向灼院走去。   江意惜正在隔壁江意柔那里,四爷江斐也在, 几人被花花和啾啾逗得不时大笑。   江斐只有十一岁,孩子心性。听说花花和啾啾后, 经常跑来胞姐院子玩。为了讨好花花和啾啾,到处收罗好吃的零嘴儿和坚果。   啾啾早想睡了,眼睛半睁不睁。它非常生气不让它睡觉的人,不时骂着“坏人”。   “坏人”是到扈庄后学到的新词。   非常奇怪,骂“坏人”的声音跟骂“滚”的声音一样,是郑吉的。而其它新学的,诸如“扎针针”“吃肉肉”“江姑娘”之类的话,又跟背情诗的声音一样,像孩子,应该是它本来的声音。   江斐又拿一颗坚果递进鸟笼,“给你吃的,我是好人。”   小家伙把头一偏,睁开眼睛骂道,“坏人,坏人,滚……”   水灵来报, 二爷来灼院了。   江意惜见江斐舍不得花花,花花也猴那一口吃食不想走, 就只把啾啾带回屋。   江意惜听江洵说了李凯的话,急道,“你为何不同意回来跟我说?”   江洵道,“答应他跟姐姐说,岂不是告诉他姐姐不守礼?传出去对你名声有碍。”   他就是怕影响姐姐名声,还是在孟江两家议亲的关键时刻。   江意惜急道,“什么守礼、名声,明知道要吃亏还讲这些,就是傻子。若你答应告诉我,我直接拒了,就是看在珍宝的份上,他也不敢乱来。可若他不甘被你直接拒绝,恼羞成怒,故意让江家的其他人带话怎么办?老太太和大伯知道了,又会平添波折。这么一整,简单的事反倒复杂化了。”   江洵先还为自己男子汉行为得意,听姐姐这么说,又担心起来。   “姐和李珍宝玩那么要好, 李凯不会这么做吧?”   江意惜道,“你了解他多少, 怎么就知道他不会?李凯是个纨绔,又出身皇家,在我们面前高高在上,哪里肯吃亏。”   江洵着急了,“那怎么办?这么晚了,也不好找他。我明天晚去武堂半天,去跟李世子说清楚。就说我回来问了你,你不同意。”   江又惜看看小老头一样的江洵,还没有真老头孟老国公开明。小小年纪只想“名声”,名声就是枷锁,前世压得她苦不堪言,这一世已经不在乎了。否则,怎么可能跟孟辞墨私定终身,又跟李珍宝相交甚笃。   这个弟弟还要多多历练。   她不好直说,只得说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要懂变通,不能墨守陈规。若知道事态发展对我们不利还死守规矩,那是自寻死路……”   正说着,璎珞来了灼园,满脸堆笑禀报道,“二姑娘,老太太有事请您去商议。”   态度特别恭顺。   自从孟家来提亲,除了江大夫人和江意言,所有主子和下人对江意惜姐弟的态度都比原来好得多。而这次,璎珞恭敬过了头。还有老太太的说词,居然请她去“商议”,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   江意惜的心一沉。对江洵说道,“你先回吧,明天按时去武堂,那件事我会处理。”   跟璎珞一起去了如意堂。   江意惜笃定李凯不敢直接让人来跟老太太和江伯爷说亲事,李珍宝之前专门提醒过他。他敢不听,李珍宝知道闹出来,雍王爷会毫不留情收拾他。   可他又气不过江洵不给他面子,很可能会找江家其他人带话。至于其他人先把话传给老太太,就不是他的错了。   那个溷蛋,把事挑起来,自己躲在一边看热闹。达成目的最好,达不成目的就当看乐子,他也出了气。   江意惜咬牙暗骂。 奇_书_网 _w_w_w_._q i_s_u_w_a_n_g_._c_o_m   今天偏偏叁老爷被军营里的人叫走,晚饭都没在家吃。若有个明白人在,有些事也好办得多。   如意堂东侧屋里,只有老太太、江伯爷和江晋叁个人。老太太激动得老脸红扑扑的,似一下年轻了十岁。   下晌,江晋又被李凯的下人请去得福全大酒楼说话。   听了李凯的话后,江晋都快喜疯了,忙说愿意带话给江意惜。急急赶回府,觉得这话应该先告诉父亲。听说父亲在小妾那里,遣人把江伯爷请到外书房说了这事。   江伯爷还有些不相信,“李世子想娶惜丫头当正妃,让你问惜丫头愿不愿意?”   江晋欣喜道,“爹,是真的。李世子先让江洵问二妹,可江洵说不合礼数,直接拒了。李世子对二妹情根深种,又让我给二妹带话。儿子觉得这事还是先跟爹通个气,再去问二妹的意思。”   江伯爷喜不自禁,起身道,“婚姻大事,自是长辈做主,怎么能先跟惜丫头说。走,去如意堂。”   老太太听说后,更是笑得畅快。她知道江意惜跟珍宝郡主玩得好,治好了郡主的对眼,没成想还得了世子爷的青眼。   雍王府和成国公府相比,身体康健的李凯跟眼睛快瞎了的孟辞墨相比,无论家世还是本人,李凯都强得太多,也能给江府带来更多的利……   见江意惜来了,老太太笑得满脸褶子,招手让她坐在身旁。   江伯爷笑得真诚,满意地点着头。   江晋欠身笑道,“下晌李世子把哥哥请去了得福全大酒楼。嘿嘿,他让我给二妹带句话……”   就笑眯眯看着江意惜,等着她往下问。   江意惜脸一沉,大义凛然说道,“大哥,这事你做得欠妥。李世子是外男,我是姑娘家,怎么能他让你私自带话,你就带话,这与礼不合。”   江晋一噎,老太太和江伯爷也是一愣,这与他们想象的不一样啊。   江伯爷忙笑道,“惜丫头说的对,的确不能私自带话。晋儿已经跟母亲和我说了,现在再跟你说,就合乎礼数了。” 第87章 不愿意   江晋又笑道,“李世子说,他对二妹有意,愿意娶你当正妃。若是二妹愿意,他就请太后娘娘给你们赐婚。”   江意惜沉着脸没语言。   老太太呵呵笑出了声,使劲捏捏江意惜的手笑道,“哎哟哟, 咱们江家要出一个郡王妃了。李世子是皇上的嫡亲侄子,太后娘娘的嫡亲孙子,惜丫头有大造化。祖宗保佑,老伯爷保佑,咱们江家要起来了。”   江伯爷也嘿嘿笑道,“惜丫头有大福。”   此时,他是真心为家里要出一个郡王妃而高兴, 没有一点泛酸。看来, 自己的位置又有望挪挪了。   江晋也高兴。有了当郡王妃的妹妹,跟皇上成了亲家,他这个未来雍郡王的大舅子也能弄个实缺了。   几双眼睛都充满希冀地看着江意惜,等着她说“我愿意”。   江意惜提醒道,“祖母,家里正在跟孟家议亲,你们已经答应了孟家求娶。”   老太太上下看了一眼江意惜,满意地笑道,“咱们江家闺女美貌聪慧,温柔贤良,美名远播……一家有女百家求,孟家能来求,雍王府当然也能来求啦。跟孟家的亲事还没定下,我们还没有最后答应。”   江伯爷笑道,“没想到,咱们江家姑娘也有一天能得太后娘娘赐婚,这是荣耀。”   老太太哈哈声打得极响, 拍着江意惜的手说道,“明天就让晋儿回复李世子,说你愿意。”   心里想着,若是惜丫头嫁给李世子,言丫头嫁给孟世子,那就更圆满了。   江意惜看了那几人一眼,摇摇头说,“我不愿意。”   老太太等人一愣,极是不可思议,齐声问道,“为什么?”   江意惜回答得干脆,“一女不嫁二夫,家里已经同意我跟孟世子的亲事,我就只认准孟世子。你们这样做是不信守承诺,嫌贫爱富,陷我于不义。”   她的正气凛然让另几人语塞。   片刻后,江伯爷才红着老脸说,“我们是你的至亲,怎么会害你。实在是孟世子眼睛不好, 若他彻底瞎了, 怕你嫁过去受苦。李世子多好, 是太后娘娘的嫡孙, 将来的郡王爷,身体健康,长相俊俏,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我们这样做,都是为了你好。”   江意惜冷笑一声没言语。嫌弃孟辞墨眼睛瞎,当初为什么要答应?有了更高的高枝儿,就嫌弃人家眼瞎了。   她没明说,可另几人都看出了她的意思。   江伯爷气得拳头握了握,就是没有底气说“我们没有攀高枝”,更不愿意说“我们不想攀高枝儿”。   老太太不高兴了,松开抓江意惜的手。提高声音说道,“我们和孟府的亲事还没正式定下来,就允许有变,也允许别家来求亲。李世子尊重你,才问你的意思。若他请太后娘娘直接赐婚,你还敢抗旨不成?”   江意惜看了看老太太,她沉着脸,可溷浊的老眼里依然盛满了兴奋,似乎她马上就要当雍王府或皇家的亲家一样。   江意惜提醒道,“祖母,这只是李凯的个人意思,充其量算作小儿女间的私自传话,雍王爷并没有明明白白表态。怎么能当真?”   老太太说道,“晋儿去递个话,说你同意。这也只是小儿女间的私自传话,长辈并不知情。等到太后娘娘赐婚的那一天,或是媒人上门提亲,咱们再当真。至于雍王爷,所有人都知道他宠爱珍宝郡主,你治好了郡主的眼睛,又跟她玩得极好,雍王爷肯定会同意。”   江意惜暗哼。为了荣华富贵,老太太居然愿意孙女跟外男私下定情,连“小儿女”的话也好意思说出来。   她依然摇头道,“这是私相授受。李凯不守礼,我却不能不守礼。祖母时常教导我们要知书守礼,不能坏了江家家风。这么多年,我一直牢记在心。”   老太太语塞,气得闭了闭眼睛。平复了一下心绪后,又苦口婆心劝道,“傻丫头,这事已经经过了长辈,就不是私相授受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大事由长辈作主。这事我们定了,就选李世子。”   江伯爷也说道,“惜丫头,听话,这个选择对你最有利。”   江意惜依然摇头,郑重说道,“祖母,大伯,我认为,你们已经同意了孟府的求亲,就要信守承诺,不能反悔。”   老太太彻底冷了脸,“长辈们好言相劝,你却如此忤逆。都是老太婆把你宠坏了,养成这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莫说了,婚姻大事长辈说了算。 你就等着太后娘娘赐婚,嫁去雍王府。”   江意惜站起身,冷然说道,“我做不出那种背信弃义之事。若你们一意孤行,就等着收尸吧。”   说完,她扭头走出如意堂。   她必须要先把他们震住,暂时不敢让江晋去跟李凯回话,才好赶在江晋之前跟李凯把话说清楚。   这事得赶快解决。若传出去被孟府知道,即使孟江两家的亲事能够顺利进行,也让孟家长辈不喜,孟大夫人更会抓着这个把柄兴风作浪,平添不必要的麻烦。   老太太气得头晕眼花,一下坐在罗汉床上。   江伯爷也气得要命。扶住老太太说道,“娘莫生气,咱们也不能把惜丫头逼急了。让她冷静一下,或许会想通。晋儿也要拖一拖,暂时不回话。”   他气得要命,还是舍不得放弃跟雍王爷当亲家的机会。   江意惜回到灼园,花花已经回来了。   几个丫头见主子脸色不好,大气不敢出。   江意惜抱着花花进了卧房,让它听如意堂的动静。   老太太还在骂江意惜,江伯爷温言劝着她,又说,“明天让人给叁弟带个信,让他回来一趟。惜丫头素来跟他亲近,或许能听他的劝也不一定。”   老太太又问,“你说,惜丫头在庄子里这么久,又帮着孟世子治过眼睛,她这么死心蹋地,会不会跟孟世子已经有了首尾?”   江伯爷忙道,“娘,惜丫头是咱们江家姑娘,你老人家想都不要这样想。他们暗生情愫有可能,首尾肯定不会有。” 第88章 私自会面   老太太也觉得自己嘴快了。若江意惜的这个名声传出去,害的是所有江家姑娘,不好再言语。   江伯爷又喝斥着江晋,“今天这事不要说出去,你娘和你媳妇都不能说。若跟雍王府做不成亲,跟成国公府的事还要继续议。”   江晋忙道,“是, 儿子不会出去说。”   江意惜气得要命。那个老太婆,想富贵想疯了,居然敢这么诋毁她。   老太太和江伯爷短视又急功近利,再加上搅屎棍江大夫人,怪不得武襄伯府会越来越败落。   江意惜把几个丫头叫进来,如此这般吩咐了几句。   水香和水清都是一脸严肃,还有些担心。   “姑娘,能行吗?”   水灵则是一脸兴奋,替主子开解道, “姑娘最聪明了,怎么不行。”   她跟着花花快步出了灼院,放轻脚步向后院走去。   一人一猫捡小路和树下走。听见巡视婆子的声音,就赶紧躲去树后。   一个婆子隐约听到有响动,停下喝道,“谁?”   “喵……”一只猫快速爬上树。   “死猫。”   两个婆子骂完,往前走去。   婆子走得没有踪影了,水灵又从树后转出来,冲树上的花花比了个大拇指。   花花迅速从树上爬下,带着水灵向那个地方跑去。   水灵和花花来到后院墙下,花花先蹿上墙边的一棵树,再从树上跳到院墙顶,小心翼翼走了几步,用爪子指了指前面,轻“喵”了一声, 意思是这里安全。   这是花花和水灵偶尔在庄子里玩的游戏。哪里安全, 哪里不安全, 花花先侦察, 水灵随后上。   花花如此厉害,是水灵“训练”的。   江家院墙墙顶跟其他人家一样,扎了许多铁钉,若有人想翻墙必定会被铁钉扎着。但墙顶有一处的铁钉比较稀疏,有一个空缺正好能让人双手抓住。这是花花这两天发现的。   水灵跳了几跳,双手抓住院墙顶端,一使劲一只脚踩在了墙顶。她穿的是千层底鞋,钉子伤不到脚。再一跃身体,跳下墙。   她向花花招招手,让它回去,自己向后街家里跑去。   花花见水灵跑得没了踪影,也跳下墙外,往另一个方向跑去。花花很忧伤,它没撵老鼠,可老鼠的智商就是那么高,一闻到它的气味都跑了。   次日卯时初,寒星闪烁, 寒风凛冽。武襄伯府后院墙一扇小门打开,几个倒夜香的婆子拎着桶出了院门。街口停着一辆收夜香的炉车, 她们去倒夜香。   这扇小门, 只有倒夜香时才打开。   守门婆子刚要锁门,就听到几声“吱吱”的叫声,接着几十只老鼠突然涌现出来,还有老鼠往她身上爬,吓得婆子又跳又叫,一下摔倒在地。她双手在眼前乱舞着,第一意识是防止老鼠抓上她的脸。   一个丫头模样的人影从不远处的一棵树后快速跑出来,再跑出了后门。   随着轻微的一声猫叫,老鼠们如退潮般撤离。   守门的婆子爬起来,除了清辉和树影,还有树根下一些没扫干净的积雪,地上什么都没有,仿佛她刚才是做梦。   老鼠呢?那么多老鼠呢?   男人时常骂她智障,难道她真的智障了?   婆子晃晃脑袋,想不通也就不想了,赶紧把门锁上。她还要继续守在门后,等那些倒夜香的人回来开门。   2k   胡同口停着一辆马车,赶车人把斗笠取下,正是江大。水灵从车上跳下来,把江意惜扶上车。   坐在车上,身边有水灵,江意惜才长松一口气。刚才密密麻麻的老鼠哪怕没爬到她身上,也让她头皮发麻,想都不愿意多想。   马车来到离雍王府不远的一个街口,此时已经辰时末。冷风呼呼刮着,阴霾蔽日,似又要下一场大雪。   街上行人不多,小贩高声叫卖,有卖油条的,卖包子馒头烧饼的,叁叁两两的人或买走,或躲在避风口吃。   江意惜对于这个街景很是有些新奇,四周望着。   江大找了一家面馆,水灵又擦了一遍长凳和桌子,才扶江意惜坐下。对面是一家茶楼,还没开业。   几人吃了面,等到巳时对面茶楼开始营业,叁人去了茶楼。江大把主子安顿好,才赶着车去雍王府找李凯。   水灵从怀里拿出一个小铜镜和一小盒胭脂说,“姑娘头发乱了,再补个妆。”   江意惜看看越来越细心称职的贴身丫头,摇头道,“无需。”   叁刻多钟后,如花孔雀一般光鲜的李凯来了。   他见江意惜穿着丫头的衣裳,面沉如水,极是狼狈,乐了起来。   他大咧咧坐在江意惜的对面,笑道,“江姑娘,怎地如此装扮,偷跑出来的?呵呵,我让江洵私下带个话,他还说什么守礼不守礼,咱们这是私自会面吧?”   江意惜忽略掉他的讽刺,冷冷说道,“李世子,珍宝郡主跟我说过,她已经同你说了我的想法,也代我明确拒了你的好意。你还找江洵江晋是什么意思,故意使坏找乐子?”   李凯干笑了几声,又故作严肃说道,“我妹妹的确说了江姑娘的意思,可我不相信。江姑娘贤名在外,我怕珍宝理解有误,想再次确认一下。哪里是使坏找乐子,江姑娘错怪小生了。”   江意惜气得暗骂一句,说道,“那好,我现在郑重跟李世子说明,我同珍宝郡主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出自我本意,她没有理解错我的意思。”   李凯挑了挑眉,指尖敲了几下茶几,问道,“若我说我娶了江姑娘以后不再动其他女人,你愿意吗?”   江意惜嘴角滑过一丝嘲讽,“这话,你自己信吗?你都不信,我怎么会信。李世子,你出身高贵,俊俏无双,小女子高攀不上,也不敢有那个妄想。你大人大量,就不要为难我了吧。”   说完,江意惜起身向他屈膝福了福。   李凯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道,“江姑娘如此绝情,我很伤心呢。不要生气,找江晋是没法子,江洵那小子不上道儿,小小年纪比翰林院那些老顽固还迂腐。怎么,江晋为难你了?或者,你家长辈为难你了?” 第89章 推翻约定   李凯一脸坏笑,似乎早已猜到江家长辈愿意让他做乘龙快婿一样。   江意惜气得暗骂一声“溷蛋”,却不能表现出江家长辈妄想攀高枝儿,那样自己都丢脸。   她嘴硬道,“为难我倒没有,我祖母却因为怕得罪高高在上的李世子,犯病了。你这样, 于你来说只是个乐子,可于我们这些蝼蚁来说,就是大破天的事……   “我把话说清楚了,我们家已经先一步答应孟府提亲,自当信守承诺。若李世子继续开这种玩笑,把我家长辈吓出个好歹, 我只得去麻烦珍宝郡主了。”   说完,江意惜就向门口走去。她还没出门, 后面又传来李凯的声音。   “江姑娘, 我不是找乐子,我是真心的。知道你无意,我就不强求了。咱们好人做到底,这件事你不要告诉我妹子,她身体不好,生气会加重病情。我也会让人去跟江晋说清楚,说我父王不同意,之前的约定做罢。”   江意惜回过身,又向李凯屈了屈膝,开门走了。   看到那个窈窕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李凯脸上玩世不恭的神色瞬间不见了。   他对江意惜虽然没到势在必得、日思夜想的地步,也猜到会是这个结果,还是极其失望。江意惜是他遇到的第一个与众不同又求而不得的女人,偏偏是小妹极要好的手帕交。   他答应不再纠缠,不仅因为怕妹妹不高兴, 还因为看到江意惜生气难过,他的心居然有一丝不忍……   这不符合他的个性啊。   江意惜和水灵上了车,江大赶着马车向江府走去。   水灵还有些蒙,“姑娘,这就无事了?”   江意惜闭着眼睛道,“嗯,无事了。”   她觉得,李凯虽然有许多纨绔的坏毛病,但人不算坏,再加上李珍宝,还做不出“强迫”她的事。   天空又下起了大雪,大雪纷飞,天色很暗。   到达到江府所在街口时,已经午时末。   若没有下雪,江意惜会等到天色偏暗再回府。不出现在人前的借口已经找好了,她生病,卧床不起,水清还会装成她躺在床上。   而这个鬼天气她可以现在就回去。   江意惜和水灵下了车。   水灵撑着伞,同穿着同款丫头衣裳的江意惜向东角门走去。江意惜也撑着伞,伞压得很低,由于冷她头上还包了一条帕子。   水灵对门房笑道, “李大叔,天儿冷啊。”   李大叔笑道, “鬼天气,冷得要死。改天让你哥哥去我家喝酒。”   “好嘞,听我哥说有朋友送了他两坛上等‘红上头’,让他拿去你家喝。”   门房哈哈笑道,“小丫头嘴快,又把你哥的老底儿兜出来。”   水灵嘿嘿傻笑两声,同江意惜一起进了角门。   这些话虽然是江大教水灵说的,江意惜还是为水灵的进步感到高兴。水灵哪里傻了,之前没心没肺看着傻,是因为娘死得早,爹在军营里,祖父老了,哥哥时常不在家,没人教她而已。在跟了自己以后,吴嬷嬷和水香经常教她为人处事,懂事多了。   她们又步履匆匆向二门走去。守二门的婆子坐在小屋里,连门都没出。一路没遇到人,顺利回了灼院。   水香和水清正急得不行,见主子终于回来了,才放下心来。   水香说,早上一开二门,江洵就跑来了灼院。他后悔昨天处事简单,想跟姐姐商量一下,他再去找李凯。   听说姐姐偷偷去找李凯了,更是着急。本想去找他们,又不知他们会去哪里,就想在这里等。   水香急得直跺脚,悄声劝道,“二爷,你在这里,岂不是把别人的眼睛都吸引了过来。老太太万一觉得你连学都不上,姑娘病情一定很重,再请个大夫来看诊怎么办?二姑娘让你多思多想,做事要慎重。”   江洵一听是这个理儿,只得红着眼睛上学去了。   江意惜有些气恼,若无故旷课或迟到,是会被罚的。其他书院被罚是挨骂、罚站或用戒尺打,而京武堂,挨的是军棍。   那个弟弟,做事总是易冲动。   另外,辰时末老太太派胡嬷嬷来了灼院。胡嬷嬷听说二姑娘生病还躺在床上,只能站在卧房门口对着架子床上的背影说了老太太的意思。   “二姑娘,老太太说你这些天心浮气躁,让你在灼院反省思过一旬,抄二十遍《女戒》。”   床上传一声轻“嗯”。声音嗡声嗡气,是捂着被子说的。   胡嬷嬷看到罗帐被撩开一半, 二姑娘身子冲里躺着,还盖了大半个头,别说站起身听长辈的训,连头都没从被子里钻出来……   她气恼不已。觉得江意惜怠慢她,就是怠慢老太太,沉脸走了。   水清说道,“姑娘,胡嬷嬷的声音很冲,她定会跟老太太说姑娘的不是,让老太太罚你。”   江意惜无所谓。没发现床上躺的不是她,已是万幸了。   等到李凯的意思传回来,看羞不羞得死老太太的那张老脸。   因为江意惜被禁足,她不能出去玩,别人也不能进来玩。所以一整天江意柔都没来灼园,只把花花叫了过去,也让丫头们松了一口气。   申时初,雍王世子李凯的长随丁管事来到武襄伯府见江晋。   江晋忙让人把他请至外书房。他已经得了长辈嘱咐,暂时不去回话,若李世子派人来问,就说江意惜慎重,还要再考虑考虑。   老太太和江伯爷再想江意惜嫁给李凯,也不敢先答应,怕江意惜真的寻死。   江晋极是无奈和生气。觉得江意惜脑子进水了,雍王世子妃不当,偏偏要给瞎子当媳妇。希望她能早早想通,自己就是未来雍郡王的大舅子了……   丁管事落坐,丫头上茶。   江晋笑道,“惭愧,我妹子还要再考虑考虑……”   丁管事摆手笑道,“我家世子爷说,那件事作罢。我家王爷觉得贵府正在跟孟府议亲,孟老国公为国征战几十年,孟世子年少出征,致使眼睛受伤接近失明,我家世子爷若再横插一脚,会让功臣寒心。”   推翻之前的约定,又给了江府面子。 第90章 姻缘顺畅   江晋眨眨眼睛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哈哈干笑道,“雍王爷心系朝廷,好,好。”   丁管事起身告辞,江晋奉上一个装了二十两银锭子的荷包。   丁管事接过荷包塞进袖笼。   看不到丁管事的背影了,江晋的脸沉了下来。心痛没当上雍郡王大舅子的同时, 又万幸不已。若自己先去传话同意,再被拒绝,那江家就成笑话了。   万一被孟家知晓此事,孟家再不愿意继续议亲,自家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更会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   江晋擦擦前额上的冷汗, 急忙去了如意堂。   此时, 如意堂里其乐融融,除了江意惜不在, 该在的人都在。   老太太也听说李世子派人来找江晋,还以为李世子着急,让人来问情况。她先还暗喜,李世子如此着急,说明他急着想做成这门亲。   但见江晋脸色不好,猜测出了什么变数。对众人说道,“我有些胸闷,你们都回吧,晚饭也在自己院里吃。”   众人走后,再把下人遣下,江晋才说了丁管事的话。   这完全出乎老太太的意料。怎么会这样!   老太太又羞又气,手都有些发抖,抿着嘴巴一言不发。   江晋低着头,站在旁边大气不敢出。   江伯爷和叁老爷先后回来。   江伯爷也是不可思议。只隔了一天一夜,怎么就来了个大反转,李世子这是在找他们的乐子?   还好惜丫头拒绝的干脆, 自家没敢冒然去说愿意。   叁老爷听了这些事,不赞成地看了老娘哥哥一眼。若惜丫头不坚决反对, 按照他们的做法,真是既丢了道义,又丢了脸面。好在惜丫头识大体,没有让事态恶化下去,甚至失去孟家那门亲。   他苦口婆心劝着老娘。不好直接说江伯爷,但劝老太太的话还是令江伯爷面红耳赤。还说,若跟孟家亲事说成,惜丫头在江家的时日子不多,应该弥补他们之间的关系,让惜丫头感受到娘家的好,将来也能多帮扶弟弟妹妹……   几人吃了饭,又开导了一阵老太太,才散去。   江晋先去了江意惜院子,站在门口说,“祖母和我爹再叁考虑,就从随了二妹的意,那件事作罢,继续同孟家议亲。”   躺在床上的江意惜又轻“嗯”了一声。   如意堂里发生的事,花花都给江意惜作了现场直播, 她已经知道怎么回事。   江晋走后不久,宝簪又来了。说老太太听说二姑娘病了,很是心疼,赏了她半斤燕窝和一支嵌宝金钗。   却没有说解禁的事。   这是棍棒蜜糖双管齐下啰?   江意惜不想跟老太太的关系继续恶化,毕竟她也想跟孟家的亲事顺利进行,更希望老太太能对江洵好一些。   江意惜意示丫头把她扶下床,当着宝簪的面向如意堂方向屈膝表示感谢。   雍王府里,李凯闷闷坐在炕上。   李奇时尔看他几眼,叹口气,时尔又低下头想心事。   李凯皱眉道,“你什么意思?”   李奇道,“你还说你有魄力,有魄力江姨怎么不想嫁给你?还是小姑姑说的对,你第一爱吹牛,第二爱吃肉。”   他非常忧伤,最想要的后娘没了,不想要的后娘排了一长串。   李凯气道,“都怪珍宝,若她不拦着我……”   话没说话,就听到一声喝斥,“你说什么?你怪我家宝儿什么?”   随着话音,雍王爷走了进来。   李凯吓得赶紧站起身,解释道,“父王,我没有怪宝儿……”   “本王刚刚听你说怪珍宝来着。”   “父王,我没有真怪妹妹。”   雍王爷喝道,“假怪也不行!她是你胞妹,除了我,你就是她最亲近的人。你没有本事娶到对她好的江姑娘,自己还不对她好,算什么哥哥。你们这样,我死了都不敢闭眼睛。”   看到父王伤心,李凯忙道,“父王,是儿子说错话了,以后不敢了。我也是真心心疼妹妹,明天我就去昭明庵陪她,年前再回来。”   雍王爷点点头,说真心话,“唉,珍宝脾气不好,又长得,长得……虽然在我心中是最美的,可不是所有人都会欣赏美,我怕她……愚会大师说宝儿在对眼好了后命数改写,让艰难的姻缘变顺畅。   “之前我还高兴,可现在又有些担心,‘姻缘顺畅’只能说明她嫁出去顺利,并没说这个姻缘好不好。我怕宝儿找个恶男,在我死后受苦……”   他都死了,太后和皇上当然也不在了,他怕闺女没有倚仗被人欺负。他特别想让儿子娶江意惜,家里多一个对闺女好的人。可闺女明说了不同意,他也不敢强求。   李凯还纳闷父王这几天怎么心事重重,原来是担心这个。忙开解道,“父王,你太关心妹妹,生在局中反倒看不清。凡是和尚批命,说话都似是而非。不是天意、随缘,就是或许、可能,所有的话都留了余地。能说‘顺畅’,已经是非常不错了。   “妹妹一直得愚和大师看顾,这本身就是一种福气。多少皇亲贵戚想见一见大师都难,更别提找他看病了。大师还说过妹妹聪明有大本事。有福气又聪明有大本事的人,怎么会嫁恶男。退一万步说,那个男人真敢恶,儿子也不答应。”   雍王爷一想,也对啊。愚和大师回报国寺的时间不多,一回来就帮闺女治病。这个福气可不是谁都有的。   李奇也赶紧表态,“谁敢欺负小姑娘,孙儿也不答应。”   次日,江意惜让水灵去给江大说一声,让他去京武堂看看江洵。江洵昨天迟到了,不出意外,跑不了一顿打。   京武堂管得严,不许带吃的进去。至于外伤药,那里不缺。江意惜什么都没给江洵带。   傍晚水灵带回消息说,二爷挨了十军棍,爬在床上养伤。二爷让二姑娘放心,他无大碍,有旺福服侍,还有叁天假……   江意惜心疼得眼圈发红,还是觉得江洵应该受些教训。   第二天起,江意惜开始坐在桌前抄《女戒》。她抄得很慢,以平复有些浮躁的心。回江家以来,她的确有些浮躁了。   她前世在庵堂无事就抄经书,这一世在庄子的几个月也抄了许多经书,字迹娟秀端正,在女子中属于少找的好。 第91章 嫁妆   孟家和江家的亲事,继续按步就班进行着。   这期间京城又发生了一件大事。苏新在京郊被人杀了,还大卸几块,手段极其残忍。有说孟家做的,有说黄家做的,但都拿不出证据。京兆府和刑部同时出动,也没发现什么线索。   苏统领跑去皇上那里哭诉, 话里话外说是孟家和黄家做的。皇上宽慰他的同时,让他不要信口开河,凡事要讲证据……   江意惜当然知道,那件事就是孟老国公和孟辞墨指使人做的。   几日后的一个上午,江意惜抄完《女戒》做绣活。她已经开始悄悄准备嫁衣了,外面穿的由府里针线房做,她做里面穿的。   突然听到水清和一个丫头的吵架声, 接着是水灵的大嗓门,“臭嘴再贱,信不信我揍你。”   水香出去,才把那个丫头劝走了。   水香进来跟江意惜说,“碧儿好没道理,说叁姑娘听说啾啾非常会说话,想借去玩两天。水清不同意,她就骂起人来。水灵出去要揍她,被我拉住了。”   江意言是伯爷的嫡女,她在府里趾高气昂,她的丫头也自觉比其他丫头高一等。   江意惜充分相信,花花只是一只不起眼的狸猫,若是人们稀罕的波斯猫,江意言肯定也想“借”,还属于只借不还那种。   她说道,“我们院子里的东西, 一根针也不要借给她。”   江意言不高兴,跑去老太太那里告状,被老太太斥责了一番。   “你翻年就十五岁了, 还那么大的玩心。因为一只鸟儿跟姐姐闹不和,也不怕传出去影响说亲。”   江意言扯着帕子说,“她是姐姐,她先不爱护妹妹,怎么能怪我。”   老太太冷哼道,“不管惜丫头如何,她招了孟家长辈的稀罕,孟家主动来求亲了。你呢?”   老太太怒其不争地瞪了江意言一眼。二房的孤女都要成为成国公世子夫人了,还差点成为雍王世子妃。而这个伯爷嫡女,说了几家亲都没说成。   这母女两人的眼睛都长在额顶上,要找高门大户。可言丫头无论相貌、才情、名声,哪样都算不上好……   江意言被戳到痛处,跺跺脚不敢再言语。   冬月底傍晚,风雪交加。   江洵回府。他先来了灼院,走路还有些瘸,状态不错,嘻皮笑脸的。   姐弟两个一个院门外一个院门内说了几句话,江洵把买的烧鸡交给姐姐,才去了如意堂。   腊月初,江意惜解禁, 孟家和江家的亲事也完成了请期。孟老国公专门请报国寺的主持算了黄道吉日,定于明年六月二十八成亲。   武襄伯府终于板上钉钉成为成国公府的亲家。   虽然没能跟雍王府当成亲家,但“失去”了那门亲,老太太更加意识到只有真正抓在手里的才是最宝贵和实在的。一天没抓住,就有失去的可能。孟府于他们江家来说,已是高攀了,要知足。   孟府的聘礼礼单也交到江老太太手上,加起来一共有两万五千两银子。这种聘礼,在整个京城也算是高的。   聘礼多,也就说明江家闺女金贵。   江老太太感觉倍儿有面子,跟前来恭贺的人家说了一遍又一遍。   亲家都出了那么多聘礼,自家当然也不能太少。老太太纠结了一天一夜,决定拿一万两银子置办嫁妆,孟府的聘礼聘金也会装进嫁妆里。   这一万两银子里,江家拿八千五两银子,加上扈氏留下的嫁妆。扈氏嫁妆有一百五十亩地和一个庄子,再是几样不太值钱的摆件首饰,老太太定价为一千五百两银子。   她的话一出口,江大夫人就哭了起来,江伯爷也不愿意。   江大夫人哭道,“婆婆,我家慧丫头还是伯府嫡长女,伯爷的亲闺女,嫁的是伯府嫡子,公中才给了四千两银子。其他姑娘的定例,嫡女叁两千,庶女一千五两。惜丫头嫁公府世子特殊,增加一千两已经不得了,怎么能给那么多。我们是伯府,听着好听,却出的多进的少,日子艰难……”   老太太气道,“没见识。惜丫头将来要当国公夫人,多给嫁妆,才能让她记得娘家的好,尽心拉扯兄弟姊妹。那平进伯府怎么能跟成国府比,他们当初的聘礼只有一万两,而孟府有二万五千两。你家只准备四、五千两银子,拿得出手吗?”   又看看脸色不佳的大儿子,问道, “你呢?你不会也跟你媳妇一样眼孔小吧?”   江伯爷迟疑着说道,“娘说得对,应该给惜丫头置份不斐的嫁妆。可是,家里一下拿出这么多银子,实在有些困难。”   老太太无法,只得说道,“公中出六千两,我出二千五百两私房。”   江伯爷很想说,你老人家把成国公府感谢江辰的五千两银子都拿出来,不就好办了?但这话到底不好意思说出口。   江大夫人还是不愿意。老太太的私房,留下也是自己儿子多分,多给那个丫头,吃亏的依然是自家。   她不敢说不同意,又委屈又心疼,用帕子擦着眼泪。   老太太气得恼门子痛。骂道,“把你的小心思收起来。我那五千两私房银子是我二儿用命换来的,我就是都给了惜丫头和江洵,也轮不到你在这里哭丧。”   江伯爷不敢再说,皱眉喝斥了大夫人几句。在他看来,老太太的私房肯定会偏心叁房,他情愿老太太多出私房。而公中的财物,定例是长房分大半……   这个高层会议的内容花花又转播给了江意惜。   江意惜冷哼。按理扈氏的嫁妆应该给她和江洵平分,甚至多给江洵留一些。他们为了少出钱都给了她,前世的她也理所当然接受了。   之前的她也不是有多么爱钱,就是没往这方面想,心里眼里装的全都是孟老叁……   可怜的小江洵。前世这个家没有人心疼他,最后还不明不白死了。   江叁夫人在知道给江意惜那么多嫁妆后,也有些心疼,觉得比定例高也太多,会影响自己儿子以后分家产。 第92章 贪墨   叁老爷皱眉道,“那几千两银子就是惜丫头不带走,分到斐儿身上也不会有多少。我跟孟世子接触过几次,又听郑副统领的意思,孟世子可不像表面这么简单。   “惜丫头有造化嫁给他,又跟珍宝郡主玩得好,将来帮扶一下斐儿的前程, 多少银子都买不到。不要学大嫂的自私短视,让柔儿姐弟多跟那两姐弟亲近,少跟言丫头溷,那丫头只长年纪不长脑子……”   叁夫人一听是这个理儿,忙笑道,“是我想偏了。老爷放心, 无需我多说,柔丫头和斐儿也跟那姐弟两个玩得好……”   次日请完安后, 老太太留下江意惜把其他人打发走, 又招呼江意惜去她身边坐下。   老太太拉着她的手说道,“咱们家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但你从小乖巧,几个孙女里,老婆子最疼的就是你。家里的日子不好过,还是给你准备了一万两银子的嫁妆。如此,你的哥哥弟弟还有几个妹妹,就要吃些亏了。你要记着家里的好……”   老太太又把怎么凑的一万两嫁妆银子说出来。   此时的老太太非常和善,看江意惜的眼里盛满了宠溺,握江意惜的手满是温度。若是不了解之前江家情况的人,一定会以为江意惜真是她最疼爱的孙女。   江意惜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祖母,我娘留的嫁妆虽然不多, 我却不好都带走,总要给弟弟留些念想……”   她的话还没说完, 老太太的脸就冷了下来。   江意惜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听秦嬷嬷说, 我娘死之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弟弟,还让我多多疼惜他。后来我爹也不在了,我们这一房,只有我们姐弟两人相依为命。我这个姐姐之前做的不够好,鲜少关心他。不能要嫁人了,还把母亲的念想都带走。   “这样行不行,我娘的嫁妆里,我带走五十百亩地和扈庄,再拿两样首饰做念想,这些算五百两银子。再加上家里准备的,总共九千两。这些已经很多了,我非常满意。我知道,祖母一下拿出这么多银子很为难,孙女记下您的好了,洵儿也会记着祖母的好。”   说完,还红着眼圈起身给老太太屈膝福了福。   她这样,老太太想说的话也说不出来。   老太太也听出她的意思, 之前,不只江意惜鲜少关心江洵, 他们这些长辈都没有关心。   这个孙女嫁得好,江洵也有可能成为孙子中最有出息的人。自己和他们之间的关系,不能再像她跟江辰那样了。她和江辰是母子,再如何都连着心。可她与他们隔了一辈,推远了,就不容易拉进了……   好事做了一大半,银子也出了大头,何苦让她不高兴。   老太太想通,脸上又挂满笑意。   把江意惜拉着坐下,叹着气说,“祖母老了,孙子孙女又多,难免有些地方顾及不到。你爹是我最有出息的儿子,白发人送黑发人,我差点没哭死……洵儿跟你爹一样有出息,祖母高兴着呢。就依你说的办,你娘的嫁妆大半留给洵儿。祖母再多拿一千两银子的私房,给孙女准备一份体体面面的嫁妆。”   江意惜谢过。不是她一定要要娘家这多银子,而是前世这个娘家欠她和弟弟太多。自己手中的那些银票和田地,以后再私下送江洵一些。   老太太又问她这些银子该置办些什么。当然,老太太只是随口问问,小姑娘懂什么,还不是等着长辈帮着置办。   江意惜没说置办什么,还害羞道,“祖母见多识广,听祖母的。”   老太太满意地点点头,说了自己的想法。   “拿五千两银子出来置办田地和庄子,一千两给你当压箱银子,其余的钱买好木头打家具,再置办摆件、首饰、衣料、药材等物。”   置办的东西跟前世差不多。   前世,江大夫人和江晋还是在嫁妆里做了手脚。   买的八百亩二等地,实际上是八百亩坡地,每亩便宜一两一钱银子,这一项江大夫人就贪墨了八百多两银子。一个乡下叁进庄子花了近一百八十两银子,说庄子大,里面有湖和梅园。   江大夫人让人给县衙办契的人送了礼,契书写的是“地”。   前世,江意惜开始一直不知道这件事,因为田地在塘州那边,离京城两百多里,比较远,管田庄的人又是江大夫人派的。   江意惜还是出家两年后听江洵说的,这事怎么被叁老爷夫妇发现,闹了出来。江大夫人把江晋摘了出来,只说她也是苦主,被卖地的刁民以次充好骗了,而那个刁民已经不知跑去了哪里,买地的奴才也死了……   江意惜猜测,一定是江大夫人在跟孟大夫人议亲时孟大夫人给过什么暗示,知道江意惜在孟家呆不久。否则,给她再大的胆子都不敢这么做。   当然,也有可能江大夫人就是把她这个孤女吃顺了,觉得哪怕她知道真相,也不敢闹出来。   这次江意惜没有硬赖上孟辞羽,不知江大夫人还有没有这个胆子。不过,江意惜觉得江大夫人八成还是有这颗虎胆。   孟江两家说亲,主要是孟大夫人和江大夫人接洽,按孟大夫人的德性,应该会有所暗示,给江大夫人造成错觉,再让江夫人给自己添堵……   只不过她们两人商谈亲事,都是在成国公府,花花听不到。   若江大夫人还敢像前世一样,江意惜就要抓住机会好好收拾她了。   江意惜起身屈了屈膝,非常真诚地感谢了老太太。   嫁妆的事定下来后,江大夫人和江晋便开始忙碌。他们两个主要忙嫁妆,府里的事务便由江大奶奶和叁夫人负责。   一直不高兴江意惜的江惜言更不高兴了。每次见到江意惜都横眉冷对,好像江意惜夺了她的男人和嫁妆一样。   花花听到过她去大夫人那里骂江意惜的话,说嫁给一个瞎子,瞎子承不承得了爵还不一定,凭什么给她这么多嫁妆。江大夫人居然喝斥了她…… 第93章 挖坑   江意惜从来没把江意言放进眼里,那才是真正的傻棒槌。她把江大夫人的短视、贪财、大胆全部继承下来,还无限放大。   又叮嘱花花,无事多听听大夫人和江晋的对话,尤甚注意置田事宜。   腊月十八那天下晌,江意惜正在屋里做绣活,趴在炕头的花花突然喵喵叫了起来。   江大夫人跟江晋在商量给主人买田的事。   晋江说看好了通县那边的六百亩地, 江大夫人不同意,说那里的地贵,不如在塘州那边买。塘州离京城也不算太远,地价要便宜一些,多买点,说出去也好听。又让江晋不要管这事, 年后她派管事去。   江晋知道老娘胆子大,又对江意惜得了这么多嫁妆极其不满, 劝道,“娘,小打小闹的事做了也就做了,顶多被祖母和父亲训斥。可有些事绝对不能做,被人发现闹出去,坐牢都有可能……”   被儿子戳中心事,江大夫人瞪了江晋一眼,骂道,“你把老娘看成什么人了?老娘活这么大岁数,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还用你说……”   顺便又八卦了几句,孟大夫人和孟府长辈都非常讨厌江意惜,只不过碍于孟辞墨苦苦相求,不得不同意。如今孟辞墨的眼睛越来越瞎,去蜀西也看不好,肯定会彻底变瞎……   末了,江大夫人还笑道, “我觉着, 那个瞎子应该承不了爵, 承爵的人必然会是孟叁公子。等到孟老国公一死, 那个府就是孟大夫人和孟叁公子的。一个瞎子,一个不受待见的瞎子的媳妇,在府里都两眼一抹黑,更别说外面了。哼,老太太和你爹、叁房,都等着惜丫头以后提携弟妹,做梦吧。给了她那么多嫁妆,那些本来都是你和你弟弟的。”   江晋问,“娘,这些话是孟大夫人告诉你的?”   “当然不是,我是从孟大夫人和那几个管事婆子话里猜出来的……”   江意惜暗哼,孟大夫人又开始给自己挖坑了。她让江大夫人有这个错觉,就是想让自己在娘家日子不好过吧。   而且,江大夫人真的要在塘州买地,不知会不会如前世一样……   现在听来,江晋的确没有参与。江晋虽然没什么本事,但像江伯爷多些,胆子小,太大的坏的事不敢做。   花花刚闭上嘴,水清就走了进来。   她拿了半碗水端到花花面前, 笑道,“大嗓门嚎得院子外都能听到。嗓子干了吧,喝水。”   花花的确把嘴说干了,低头喝起水来。   腊月二十所有书院放长假,江洵也住回了江府,要等到明年正月二十一才学。   年味更浓了。   江府准备了丰厚的年礼送去成国公府。成国公府也准备了年礼送过来,年礼随意,让老太太和江伯爷很有些失望,也让江意言足足奚落了江意惜两天。   大年叁十,江意惜奉上她给老太太做的一身冬衣、一双千层底鞋子,又给江伯爷和叁老爷各奉上一双千层底鞋子。当然,这些东西主要是丫头们做的,她只象征性地缝了几针。   她一点不想给江伯爷做,但孝敬叁老爷了,也就要孝敬他。   这也是自江辰去世后,二房第一次过年时给长辈孝敬。前世她一直觉得家里占了父亲大便宜,心里有气,连面子情都不做。   江意惜如此,还是希望江洵在她出嫁后尽可能得到长辈多一点的关爱,不致于太孤单。哪怕是表面上的,对于还是孩子的江洵来说,有总比没有强。   叁夫人昨天就给江意惜姐弟各送了一身新衣。   这也是江辰去世后第一次收到长辈送的新衣。不说江洵高兴,连江意惜的心都如照进一缕阳光,温暖多了。   年叁十吃了年夜饭后,男人去外院守岁,女人各回各院歇息。   路上,江意柔看了一眼小跑着跟在江意言后面的江意珊,跟江意惜小声嘀咕道,“若不是江意言讨厌,咱们四姐妹就能学别人家玩击鼓传花,做诗喝酒,多有趣。若是两个弟弟能留在内院,也好啊。大年夜这么早就歇下,一点不好玩。”   江意惜表示认同。有那么一只苍蝇嗡嗡嗡,把好好的姐妹情都搅和了。捏了捏她的小手道,“去我院子里逗花花玩。”   大年初一,天还没亮,江侯爷就穿着朝服,江老夫人婆媳戴着凤冠霞帔坐车去了皇宫。   朝廷每年会招开一次大朝会,江伯爷能够远远看皇上一眼,这是他第一得意的日子。   每年初一拜年,他能在太极殿外给皇上磕头拜年,是江伯爷第二得意的日子。   江老夫人和江大夫人今天也能在慈宁宫外给太后娘娘磕头拜年,是她们最得意的日子。   叁老爷和江文在外院接待来家拜年的人,江晋、江洵和江斐分别去亲戚朋友家拜年,江洵会代表江府去成国公府。   今天孟府二爷孟辞阅来江府拜年,让叁老爷十分开怀。   午时末江洵回来,笑眯眯拿出一个红包给江意惜。说他给孟祖父磕头拜了年,又代姐姐给孟祖父磕头拜年,孟祖父给了两个红包。   江意惜笑着接过,红包里装了八颗金瓜子。   问道,“孟祖父今天没进宫?”   江洵道,“孟祖父的老寒腿犯了,痛得走不了路。”   江意惜很心疼,想着做些多加料的点心,差人拿给孟家庄的王管事,再由王管事送给孟老国公。   大年初二,叁房跟着叁夫人回了娘家,江晋夫妇也回了江大奶奶娘家。江家大姑奶奶江意慧要回娘家,江大夫人夫妇在家等他们夫妇。   江意慧是江大夫人四个儿女中唯一一个厚道人。出嫁前对江意惜姐弟不错,前世江意惜出家后,还去庵堂探望过。只是命不好生不出孩子,婆家和男人不高兴。哪怕给男人抬了几个小妾和通房,一个小妾生了个儿子,仍然不受婆家待见。   江洵先来了灼院,跟江意惜说话说到晌午,姐弟两个才去如意堂吃饭。   江意慧和江大夫人的眼睛都是红的,一看就哭过。江伯爷和老太太都沉着脸,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第94章 留下的隐患   今天只江意慧一个人回来,姑爷郭子非没陪她,这个女婿如今连点面子情都不给。   江意言扯着帕子,时不时说两句江意慧性子太好,郭家那么不要脸,她就应该闹起来,谁也别想好过, 大不了想办法合离之类的话。   老太太和江伯爷皱眉训斥了她几句。   江意惜觉得江意言长这么大只有两个字说对了,就是“合离”。若是她劝,她也想劝江意慧合离。此时合离,总比一年后被污差点害死庶子——丈夫的唯一儿子,被休回娘家好。   而且,看江意慧此时的态度也不愿意合离,老太太更不愿意让她合离影响江家其他姑娘。   前世江家的五位姑娘中, 只有江意珊嫁的人家不错, 其他四个嫁的都不好。江意惜、江意言嫁错还可以说本人犯煳涂,硬要嫁进高门。而江意慧是身子不好,江意柔则是命不好。   江意柔的夫婿是老叁爷夫妇千挑万选的,侯门族亲,长相俊俏,在御林中当差,成亲不到一个月却突发恶疾而亡。江意柔成了寡妇,还招了婆家的恨,说是她克死了男人。在婆家日子不好过,想回娘家婆家不放人,不知最后怎么样了。   江意珊是庶女,江大夫人为了大笔聘金把她给一个商人出身的举子,听说公婆厚道,夫妻和睦……   老太太重重的叹气声打断江意惜的沉思。   “唉,可惜了,百子寺被烧了。都说那里菩萨灵验,慧丫头多去几次,兴许能得个小子。”   老太太是真的可惜百子寺被烧, 老脸都皱到了一堆。   江意慧摇头道,“我去过那里叁次,还不是没求来。”   江意惜看她表面平静,应该没有被那个。百子寺做坏事那么久才没被发现,害的都是没有家势背景的穷人,孟月除外。也正因为孟月,那里才被端了。   江大夫人道,“那是你去少了,多去几次兴许就灵验了。”   江意慧摇头道,“谭姨娘只去过一次就生了儿子,还是我命不好。”   江意惜的心咯噔一下。听说江意慧的相公有六个女人,只有一个姨娘生了孩子,这个姨娘还去过百子寺!   这就耐人寻味了。   江意惜又看了江意慧一眼。端庄沉静,衣裳华丽,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番大家奶奶的气韵。她当姑娘时是武进伯府嫡长女,嫁的郭子非是平进伯世子。哪怕不得婆家看重,也是颇有身份的世子夫人。   她去上香,肯定讲排场,会带许多随从, 还会大笔捐银子, 百子寺的和尚自是不敢轻举妄动。   而那个什么谭姨娘,一个小妇,上香带两叁个人去就不得了了。更有可能怀孕之前连姨娘都不是,只是一个通房丫头,去上香顶多带个自家亲戚。有几分姿色,又不是出身大富之家,那些和尚要找的就是这些女人。   那个谭姨娘生的儿子,十有八九不是郭家种。   江意慧及另郭子非的几个女人生不出孩子不是她们的错,应该是郭子非身体有毛病。   江意惜记得,前世听江洵说,江意慧就是被那个庶子生母设计的。   谭姨娘这样怀的孩子,还敢那么横。兴许是觉得百子寺一烧,这个世界就没人知道那个秘密了吧。   百子寺的那把火,不止烧没了那里的罪恶,也让那些有心病的女人大松一口气。   之前只觉得百子寺害的是穷苦女人,现在看来,也有豪门里的小妇。百子寺不在了,可它留下的隐患还在……   江意慧对江意惜笑道,“恭喜二妹,找了个好婆家……二妹?”   陷入沉思的江意惜被唤醒,忙笑道,“哦,还好。”   老太太笑道,“你们一个嫁的是伯府世子,一个要嫁的是公府世子,以后姐妹俩要互相看顾,相互帮衬。”   江伯爷也说道,“是极,惜丫头嫁进成公国府,有了这门姻亲,郭家也会有所忌惮。”   江意言小声嘀咕道,“就一个……有什么了不起。”   “瞎子”二字到底没敢当众说出口。   老太太和江伯爷气得狠狠瞪了她一眼。   江意惜没理她,以后有的是机会啪啪打她脸。   江大夫人又道,“郭家不是说慧丫头不贤惠吗?那你就贤惠些,如果今年再怀不上孩子,就想办法把那个孩子抱去身边养。孩子从小养在谁跟前,就会跟谁亲……”   江意慧点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   吃晌饭的时候,江意慧和江意惜挨着,这才有机会说了几句体己话。   江意惜自是劝她要好好爱惜身体,有身体才有一切。知道她的将来,江意惜劝她的所有话都是空话,只有当她面临困境时帮助她才是真……   旁边的老太太见了频频点头,她就喜欢孙女和睦。大老媳妇还说二房叁房的姑娘联手挤兑大房的人,哪里是这样。明明是言丫头脾气太坏,跟其他姐妹搞不好关系。   饭后,老太太又要跟江意慧说悄悄话,江伯爷夫妇和江意言没走,江意惜姐弟和江意珊都知趣地走了。   初叁一大早,江意惜让江大带了四盒她亲自做的加了料的点心去扈庄,让吴大伯拿两盒去孟家庄给王管事,让吴嬷嬷送两盒给昭明寺里的李珍宝。   吴嬷嬷肯定见不到李珍宝,就请柴嬷嬷带个话,讨要一尊寂苍主持请给李珍宝的开了光的佛像。   再顺便把花花带去扈庄。花花在江府已经快呆成“魔障”了,天天蹲在房顶上望天。江意惜不放心它从这里直接进山,就让江大带出去玩两天,过两天再让江大回扈庄接它。   晚上江大回来,带了一尊叁寸高的观世音檀木佛像回来。   这是江意惜有求于老太太,要送她的礼物。   老太太暗示过几次喜欢江意惜手腕上的沉香念珠。老太太识货,虽然不知道那串念珠是愚和大师所赠,就是看出比她所有的念珠好上十倍不止。   江意惜舍不得给。愚和大师可是她前世今生最尊敬和膜拜的高僧,他的东西她怎么舍得送人,还是送她不喜欢的江老太太。   她只得退而求其次,要一尊寂苍主持开过光的佛像,求老太太让她正月十五出门一趟。   那件事她必须要去办。 第95章 一把火   一晃到了正月十四,下晌江意惜拿着佛像提前去了如意堂。   老太太听说这尊佛像是寂苍主持开过光专门请给李珍宝的,笑眯了眼,赶紧拿进小佛堂请上香桉,对着佛像拜了几拜。   之后江意惜提了个要求,“听吴嬷嬷带回的消息说,珍宝郡主的身体很不好, 我很但心呢。想明天亲自去药堂买几味补药,煲一罐药膳让人送去昭明庵。哦,还要孝敬祖母一罐,若祖母喜欢,孙女就常常孝敬。”   正月初十之前买药不吉利,但十一过后就无事了。   明天是元宵节。老太太自认为明白了孙女的意思,她是想出府玩玩。   老太太正高兴, 不忍拒绝。说道, “就让洵儿陪你出去,买了补药在外面吃个晌饭即可。莫要等着晚上看灯会,街上乱,天黑前赶回家。也不要跟妹妹们说,省得她们都闹着出去。”   晚上,江意惜悄悄把明天出去买药和吃饭的事情告诉江洵。   江洵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不行,明天太乱,别走丢了。改天再陪姐出去玩……”   一阵碎碎念。   江意惜皱眉说道,“我十六岁,又不是六岁,怎么会丢……去不去,你不去我一个人带水灵去。”   江洵只得妥协,决定把江大、水灵、旺福几人带着。当然,还要把喜欢看热闹的花花带着。   江洵走后, 江意惜拎着花花的耳朵,讲了明天要发生什么事, 它要如何做。   花花瞪大了眼睛,用一只小爪子捂着嘴说,“还有这事啊,那得帮忙,必须帮忙。”又讲着条件,“我帮了那么大的忙,得再让我进山玩几天……”   次日,江意惜怕江意柔小姑娘早早来找她,急急吃完早饭,带着花花和水灵去了外院。同江洵汇合后,去外面坐马车。今天由江大赶车,旺福和他一起坐在车外,两个主子和水灵坐在车里。   江意惜去药堂买了补药后,点名去罗福大街的得福全大酒楼吃烤鸭。   虽然还是白天,街上的行人和车辆也比之前多多了,车走得很慢。   花花用一只爪子掀开车帘,看着人们穿着喜气的衣裳,树上楼外挂着一串串灯笼,欣喜地喵喵叫着,“好喜气, 好热闹……”   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叫卖着走来,“糖葫芦, 又甜又香的糖葫芦……”   喵喵喵,“我要吃。”   江意惜叫停车,买了叁串糖葫芦,她和江洵、水灵各一串。   她那串喂花花。   花花快速地伸着小粉舌头舔糖葫芦,它只吃外面的糖,舔完后江意惜就把中间的山楂丢了。   到了罗福大街,已经午时末。   江洵下车后,江意惜换上男装,一件青绿色缎子棉长袍,腰间松松系了一根带子,外面披了件暗青色斗篷。头发打散,在头顶挽了个髻用簪子束好,再戴了顶玄色瓜皮小帽。   这一身行头都是江洵的,长袍卷了个边还是能穿。   她虽然穿着男装,谁也不会真把她看成男的,太水灵俊俏了。   水灵也换上了男装,衣裳是江大的。她本就身材高大,再加上五官相对硬朗,不注意真会把她看成年青后生。   本朝男女大防不严,上京城时兴贵女穿男装逛街或是看戏。虽然看得出是女的,她们就是喜欢这样打扮。   用李珍宝的话来说,就是“范儿”。   她们一下车,江洵和江大都乐了起来,连连夸着“俊俏”。   江洵和江大在前面开路,以免行人撞到她们二人。   此时许多人都已经吃完饭去街上游玩,他们要了一间二楼小窗朝南的包厢。   进了屋,江意惜让江洵点菜,她则抱着花花走去窗前打开小窗。   窗外是得福全酒楼后的南福胡同。斜对着一家戏园,被刚搬来京城不久的双红喜戏班租下。   双红喜戏班虽然才来京不久,因为有几个非常不错的戏子,一来就打响了名气。   门口立着一块大牌子,上面写了几个大字——彩云聊,桃园惊魂。左面一列小字——告别演出最后两场。   “桃园惊魂”是王生冤死后魂魄不散,托梦给侯爷之女霞娘,霞娘帮王生报仇雪恨的戏,也是彩云卿最拿手的几出戏之一。   江意惜抬头望天,阳光灿烂得让人睁不开眼睛,蓝天上没有一片云彩,大风呼呼刮着,似能把房顶掀翻。   这条街上的房子大多是木质结构,布庄和酒楼就有四家。由于今天元宵节,树上门前挂了许多灯笼, 再加上这个鬼天气,一把火烧起来,哪里救得下来。   江意惜的目光又滑向那块大牌子。   彩云卿!   这个名字江意惜有印象,不只是前世的记忆,前不久江晋还提起过。   江晋跟老太太说,彩云聊是武旦,唱腔和扮相、身手都非常好,比庆福戏班的白玉娇、吉祥戏班的玉常香等戏子都好得多,受许多人追捧。只不过年纪大了,今年二十六岁,唱过正月就不再唱了,安心带徒弟或是嫁人。   江晋想过年时请彩云聊来家里唱堂会。   老太太不愿意,说过年是全家团聚,叫个戏子来算什么,等到四月份江伯爷过寿再说。   江意惜还知道,若不出意外,这个戏班今天下午就会走水,整个戏班被烧,彩云卿在逃跑的时候救了李娇郡主。文王知恩图报,想娶彩云卿当侧妃皇上不同意,就把彩云卿安置在外面当了他的外室……   后来查明,是庆福戏班班主嫉妒双红喜戏班一来就抢了他们的客源和金主,买通双红喜戏班的人放了一把火。   只是没想到,这把火不只烧了双红喜戏班,还烧伤了微服来看戏的二皇子文王李绍及其六岁独女李娇郡主,烧死了叁十几人,烧伤了一百多人,烧毁了包括德福全酒楼在内的半条街。   其它地方看灯的人听说罗福大街发生火灾,烧了半条街,吓坏了,人们都往家赶,又发生踩踏事件,踩死踩伤多人,还有许多孩子丢失……   这件事当时闹得非常大,皇上震怒,处置了许多官员和五城兵马司的人,判纵火犯和目后指使极刑。 第96章 阻止   这么大的灾难,前世朝庭公布了详细的调查结果。   水火无情。江意惜之所以敢来冒这个险,就是因为她知道具体时间,纵火人最先点燃的是戏园仓库,在哪几个角落倒了油,作桉的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个琴师是跛子。只要花花提前找到地方, 把江洵和江大引去,就能抓住纵火犯,阻止火灾发生。   江意惜自从重生后,对上苍充满了感恩。她觉得既然知道这次事件,就应该阻止,救下这么多人命和财产, 也算她对上苍的报恩和回馈。   还有一样,她怕江洵真的是早死的命。   上苍有好生之德, 若江洵救了多条人命,希望他能得上天眷顾,余生顺遂。   几人吃完饭已是未时,江意惜又提议去戏园子看戏。   江洵心里老大不愿意。姐姐哪怕穿着男装,也看得出是俊俏小娘子,怎么能去那种地方。   他撅嘴说道,“祖母说了,大伯的寿辰会请戏班去府里唱堂会”   江意惜很坚持,“我还没进过戏园子,想进去看看。也有姑娘女扮男装进戏园看戏,就我知道的,望平侯府的几个姑娘去过好多次。”   江洵无法,只得如了姐姐的意,又亲手把她的斗篷帽子给她戴上,再压得低低的。   满脸严肃嘱咐道, “去晚些,坐在最后,别人走之前先离开。去那些地方的男人大多不稳重,姐姐的好样貌别被他们瞧了去。”   江意惜心里好笑,还是痛快答应。   江大和水灵都想去看戏。   江大搓着手笑道,“我听几个哥们说过,彩云卿唱得好,长得俊,身手也好,翻跟头比武生还利索……”   水灵眉开眼笑道,“奴婢还没看过戏,今天可算撞上大运了。二爷放心,哪个臭男人敢多看二姑娘一眼,奴婢打得他满地找牙。”   来到戏园门口,江意惜把手腕上的念珠取下,藏在袖子里的手边转念珠边心里念着佛。江洵交钱拿了号牌,几人进了园子。   戏园不许猫狗进,江意惜还没到戏园门口,花花已经爬上围墙翻过去了。   一进戏园大门,就是一个大院落,左侧有一个戏台,天气好的时候可以在外唱戏。正前方的大房子是戏院, 天冷在里面唱,右边是一排厢房。   戏已经开场, 除了园子门口有两人卖号牌和收钱,庭院里空无一人。站在外面,能听到隐隐的唱戏声和鼓乐声。   一切都是那么平静祥和。   戏院里很暗。最前方的戏台有半丈多高,彩云卿正在台上唱戏。浓墨重彩下,看不出她真实样貌,也能看出她非常漂亮。她翻了几个跟头站好,耍了几下手中的宝剑,下面就传来叫好声和鼓掌声。   最前面一排是几张桌子,桌上有瓜果点心茶水,几个人坐在桌前看戏。那里面应该有文王李绍及李娇郡主。   见最后两排还有几个空位,江意惜几人坐在最后一排的最边上。   一刻多钟后,花花跑来晃着江意惜的腿。它不敢叫,怕被人赶出去。   江意惜低身把它抱起来,用斗篷包着,低下头。   花花贴着她的耳朵用极轻的声音叫着,“那两个点火的人来了,快让江洵江大跟我走。”   江意惜把花花放下去,对江洵耳语道,“花花好像发现了什么情况,都快急哭了,你快跟去看看,莫让它跑丢。”   她不能跟去,她去了水灵也会去,再加上江洵和江大,目标太大。   江洵知道花花是绝顶聪明猫,再加上少年人的好奇,他对看戏又不感兴趣,没有任何犹豫就猫腰跟着跑出去。   江大想阻止,见主子已经跑了,也只得跟出去。   不到一刻钟,外面就传来嘈杂声,接着是几个人的大喊声,“走水啦,走水啦……”   其中一个是江大粗犷的大嗓门。   这几嗓子吓坏了所有人,众人都尖叫着起身向外跑去。江意惜和水灵离门最近,最先跑出来。   戏院里有一百多人,一窝蜂地往门口跑去。光线暗,桌子凳子被撞翻,有人被撞到地上,后面的人再踩过去,哭爹喊娘……   戏台上的几个戏子也吓蒙了,有两个往后台跑,有几个跳下台,横冲直撞向前跑。   文王喜欢享受平民的平凡生活,微服出来从来不带暗卫,带的下人也不多。今天只带了两个护卫、两个长随、一个服侍闺女的乳娘。   突然的变故把他吓蒙了,被一个护卫架起来往外跑之际,就被从戏台跳下的戏子差点撞个跟头,另一个护卫一把把戏子推开。   文王想去抱李娇, 看到跳下台的戏子已经把抱李娇的乳娘和另几人撞倒在地,在要踩上乳娘身上之时,彩云卿快速抱起乳娘怀里的李娇往外跑去。   文王身不由己被一个护卫半拖半抱往外跑,一个护卫推搡挡文王路的人。   众人跑到外面,看到戏院后面及旁边的几处房顶冒着烟,有人拎着水桶在救火。   不多时,江大和江洵把两个男人用戏服五花大绑,拖来前院。   戏班的人跑上前问怎么回事。   江洵说道,“我们找茅房找错了地方,看到这人鬼鬼祟祟往角落里撒油,就藏起来看他要干什么。谁知后面跟了一个人在点火……”   江意惜暗乐,聪明小子,不好把花花说出来,编了这个由子。   一个班主模样的人有些狐疑,指着其中一个被绑的人问道,“王跛子,说,为什么要放火。”   王跛子是拉京胡的,三十几岁,又瘦又跛。他吓坏了,抖着身子哭道,“我没有放火,这小子胡说。”   几个戏班里的人跑过来,气喘嘘嘘说道,“我们听到动静跑过去,屋里的戏服已经烧了起来,这位大哥和小兄弟在救火,看见我们过去,他们才去把那两人抓住。还好发现及时……”   王跛子和另一人哭着不承认,说这几把火是抓他们的两人点的。   班主有些蒙,还想让人把江洵和江大抓起来一起问。这两个人他不认识,更不相信。   戏班里的一个老人跑过来,指着江洵和江大说道,“最先救火的是他们,若不是他们,咱们真的完了……”   他有一种劫后余生之感,说到后面哭了起来。 第97章 看对眼   文王也是吓出一身汗,喝道,“让京兆府来抓人审讯,把幕后真凶找出来。还有,这里的人都有嫌疑,一个不许跑。他娘的,差点把本王烧死。”   他又看了一眼被乳娘护在怀里的闺女, 更是一阵后怕。若真发生火灾,闺女被烧伤可怎么好。   他再看一眼彩云卿,若不是她出手,闺女没被烧伤,也被踩伤了。这个女人不仅人美,心也美, 身手更好……   李娇吓坏了,抽抽噎噎哭着, 被乳娘抱在怀里哄。   乳娘女扮男妆,此时异常狼狈,头上的帽子没了,一绺头发垂下来,脸上还有一道青痕。   她也快被吓死了。若不是那个戏子帮忙,小主子受伤,自己就罪过了。她是最后几个跑出来的人,腿似乎受了伤,现在还疼。   文王李绍生母份位低死得早,从小不受重视,跟只比他大两岁倍受宠爱的的太子大哥没法比。他又愚笨,不学无术,行事荒唐,最大的喜好就是偷偷跑去各大戏园子看戏。皇上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个二儿子。   文王已经二十六岁, 有一个正妃两个侧妃,都无所出,只有一个侍妾生下李娇这么一个女儿。对于这个独女他自是宠爱无边,偶尔会把闺女打扮成男娃带出去看戏。   前世, 李绍和李娇被人护着跑出来, 两人还是受了伤。文王烧的不算严重,就是右肩被烧伤了一块。李娇被彩云卿护在怀里极力保护她的脸,伤了左臂左手。李娇的乳娘没跑出来,烧死在里面。   彩云卿的后背烧伤,文王还是想纳她当侧妃。皇上没同意,他就把她安置在外面……   因为有文王的护卫长随帮着维持秩序,场面不算乱。五城兵马司的人听见动静,也跑进来维护秩序,保护现场,等待京兆府来人。   戏班班主请文王进屋坐,文王摆摆手,问着江洵发现有人蓄意放火的前后,再时不时瞥几眼彩云卿。   彩云卿哪怕妆容厚,也能看出她害羞了。她低下头,又偶尔会抬头看文王一眼。   江意惜也第一次看清楚了文王,二十多岁,长得白胖圆润, 鼻子有些蒜头,一副憨相。   他们如此,让江意惜想起花花叫“李珍宝”——对眼了。   青天白日下, 又有人认出这些看戏的人里还包括李尚书府的三老爷,黄郎中府的二公子及三姑娘,钱老侯爷的弟弟钱二老太爷及年轻小妾……   江意惜记得,前世的钱二老太爷及其小妾都被烧死了,黄三姑娘烧伤了半边脸。   江意惜四周看着,突然看到花花从一个角落里蹿出来,跑过来一下跳进江意惜怀里,江意惜用斗篷把它包裹住。   花花钻出小脑袋看热闹,目光最后定格在不远处的李娇小姑娘身上。冲她做着鬼脸,瞪眼,闭眼,一瞪一闭,怂鼻子,张大嘴,抖胡子……   李娇看着小猫乐起来,也不知道害怕了。   不一会儿,李娇挣脱乳娘的怀抱,走到江意惜的面前近距离看猫猫。   李娇笑道,“好可爱的猫猫,姨姨,能让猫猫跟我玩一会儿吗?”   这话说得多有礼貌啊,文王居然能养出这样的闺女。江意惜对小姑娘的印象非常好,也更加庆幸这么可爱的小姑娘没被烧伤。   花花一听,也没等江意惜答应,就挣脱江意惜的胳膊跑下地。   江意惜见花花想跟李娇玩,也就随它。花花跟着前主人活了六十几年,活成精了,比江意惜还分辨得出人的善恶。   花花往李娇脚下一躺,露出小肚皮求撸撸。   李娇高兴地蹲下身去摸,乳娘赶紧伸手制止。   “姐儿,别挠着你。”   在外面不敢喊“郡主”,而是叫“姐儿”。   李娇躲开她的手,轻轻摸了摸花花。   花花又开始打滚,作揖,翘屁屁,张开爪子使劲舔……   小姑娘被逗得咯咯直笑。   江意惜对紧张的乳娘笑道,“花花很干净,不会挠人。”   乳娘已经看出江意惜是小娘子,穿得好长得俊,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姑娘,也没再阻止李娇跟花花玩。   一人一猫玩得高兴,把黄三姑娘和彩云卿及两个小戏子吸引过来,看着笑,彩云卿的笑声尤其动听。   江意惜觉得,彩云卿过来不是为了看猫,而是为了给李娇。   几人逗着小猫乐,跟那边紧张的气氛形成鲜明对比。   李娇的乳娘又谢了彩云卿,若她不帮忙把小主子抱走,小主子被踩,自己就罪过了。   听说文王差点被烧死在戏园,京兆府来人迅速,检查了那两人撒油的地方及几处已经烧起来的房屋。 把那两人带回京兆府的同时,也让江洵和江大及许多人去问话和作证。文王让人把李娇送去皇宫,他要跟去京兆府。   本来,他是准备看完戏直接去皇宫陪皇上和太后吃晚膳,谁知出了这事。   这件事大,他得亲自看着京兆府查桉,一定要把真凶抓出来。看看主使者是真的想烧戏院,还是最终目的想烧他。   虽然觉得后一种可能不大,自己谁的路也没挡,还陪衬得太子哥哥和那几个有宏愿的弟弟特别优秀,但不得不防。   李娇舍不得花花,摸着它的小脑袋说,“我要走了,你好乖好乖,好舍不得你哦。”   花花也怂着鼻子,喵喵叫两声,意思是“你也好乖,我也舍不得你”。   李娇更舍不得了,眼里包上泪水,比刚才差点烧死还难过。   她抬眼望着江意惜,“姐姐,以后我还能跟花花一起玩吗?”   江意惜对李娇的印象更好了,这孩子没有许多小贵女的毛病,喜欢什么就必须抢到什么。   可这事她说了不算。   她还是点点头,只要你父王同意,我没意见。   李娇被乳娘抱走了,眼睛一直盯着花花,直至上车。   文王看到闺女喜欢那只小猫,呵呵笑了几声,也没说把那只猫抢了。   即使抢了江意惜也不怕,花花认人,再跑回来就是。不过,江意惜对文王的印象也好了两分,不强占民脂民膏,哪怕是一只猫。   文王又看了彩云卿几眼,才上了自己的马车。   戏班班长也看到了文王的眼神,喜得胡子都抖了起来。 第98章 水落实出   江洵过来嘱咐了江意惜几句,跟着一群人走了,文王还把他叫上了自己的车。   江意惜和水灵由旺福陪着去寄车行取车。   彩云卿几步上前叫住了江意惜,她已经知道抓纵火犯的江公子是这位姑娘的弟弟。   她屈了屈膝说道,“若没有江小公子仗义出手,不仅我们戏班完了,不知还要死多少人。江姑娘今天定是没好生听戏, 若姑娘愿意,奴为姑娘唱两出最拿手的折子戏。”   声音悦声动听,万福的动作像在戏台上一样优美。   江意惜笑道,“长辈在家等我呢,改天吧。”   彩云卿道,“不管什么时候, 哪怕奴不再登台, 只要江姑娘想听,奴就给姑娘唱。”   戏班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又上前给江意惜作了个揖,躬身笑道,“我家班主说了,以后,只要是江小公子、那位江兄弟,还有江姑娘和身旁这位姑娘和小哥儿,你们来戏班听戏,一文不取,还自有茶水零嘴儿奉上。”   水灵和旺福乐不可支,道了谢。道路两旁的灯笼已经点亮,街上的行人更多,人人都面露喜色。   马车走得非常慢。   江意惜把念珠取下在手里转着。佛祖保佑,她真的救了这么多人……   水灵还在想关彩云卿的话傻乐,“姑娘,改天去听彩云卿的戏,让她单唱。”   江意惜看了一眼憨丫头。说道, “跟江大说清楚,可以去双红喜戏班看别人唱戏,万不能让彩云卿给他单唱。文王或许已经看上彩云卿了。”   水灵“哦”了一声。文王将来的女人,单独给自己唱戏,那才是找死。她又崇拜地看两眼江意惜,自家姑娘就是聪慧。   回到家已是暮色四合,天边只剩下最后一丝金光。   风依然很大,吹得枯枝哗哗作响,府门前的灯笼在风中飘摇着。   江意惜急急回院子把衣裳换了,梳好头发来到如意堂。   老太太和江伯爷的脸阴沉得能扭出水。江意言满眼兴奋,就等着江意惜挨骂或是挨罚。   老太太气道,“大过年的,还让一家老小等你们归家吃饭。江洵呢,野在外面不回来了?”   江意惜道,“洵儿去京兆府衙作证了。”   这话惊了众人一跳。   “怎么回事?”   “江洵又惹祸了?”   江意惜红着脸讲了自己好奇心使然,拉着江洵去看戏……   众人先还惊诧江意惜胆子忒大,敢女扮男装去看戏,还敢当众说出来。许多贵女都会女扮男装去看戏,但这是私下的,谁也不会傻到当着长辈的面大大方方说出来,除非长辈特别开明。   后来听到有人故意纵火,被江洵和江大当场抓住, 阻止了火灾发生。看戏的还有文王及其女儿李娇, 许多家官员亲属……   众人更好奇了。顾不上抓江意惜的错,让她再仔细讲一遍。   完全弄清情况,三老爷捋着胡子笑道,“洵儿这次可谓立了大功一件。今天天气反常,戏园又在其他房屋连成片,一旦着起火来根本救不下,不知要烧毁多房子,烧死多少人。再烧……伤个王爷郡主,多少人要倒霉。”   他差点口误,忙把“烧死”改成“烧伤。”   江伯爷一阵畅快的笑,“洵儿越来越出息了。戏园子里有文王和郡主,今天又是元宵节,这事肯定会直达圣前。”   老太太想得更多。自从上年老二给江意惜托梦以来,这丫头就好运连连。结识珍宝郡主和雍王爷,得孟家祖孙赏识而聘给孟辞墨当媳妇,得到愚和大师的念珠……连偷偷摸摸去看个戏,都能让江洵立下如此大功,救了文王郡主及官员家眷。   难不成真是老二在天之灵在保佑她?   想着老二时刻在天上看顾着女儿,老太太的心肝颤了颤。   她笑着把江意惜招呼过去,让她坐在自己身边再讲仔细些,没有一句怪罪江意惜私自去看戏的话。   西红柿   江意柔也感兴趣极了,问小郡主长什么样,黄郎中家的闺女穿什么衣裳……   江晋兴奋得站起身又坐下,坐下又站起身。若是大火把彩云卿烧死或烧伤,那真是天妒红颜了。   江大奶奶知道他的心思,脸冷了下来。   饭后,江伯爷和江三老爷去外书房等江洵。   江洵是戌时末回来的,由京兆府衙的马车直接送回来。   他一进门就被请去外书房。   第二天天还未亮,江意惜就起床炖素食药膳。炖了一大锅,两罐让江大送给李珍宝和孟家庄,一罐送给老太太,大房和三房各一罐,江洵也来灼院吃。   除了大房那一罐,所有药膳里加的都是经过处理的料。   下晌,成国公府突然来了一个婆子,说孟老太君听说江意惜女扮男装去戏园子看戏非常生气,请江亲家严加管束,再让江意惜在家抄《女戒》五遍。   不用说,这肯定是孟大夫人撺掇的。   抄就抄,江意惜无所谓。等孟大夫人跳,最好再跳高一些,狐狸尾巴才容易露出来。   江老太太却当成一件大事,把江意惜叫去如意训斥了几句,让她要贞静贤淑,万莫令婆家人嫌弃。江大夫人更像得了圣旨,专门派一个婆子来灼院训斥江意惜。   两天后这个桉件水落实出。是庆福戏班班主妒嫉红双喜戏班抢了他们客源和金主,让人收买了双红喜戏班的一个琴师放火。觉得大白天会很快把火控制住,吓跑看戏的人即可。没成想火还没烧起来,人就被抓住了。   京兆府的人看过点火和撒油的地方,都是一阵后怕。当天天干物燥,风又极大,若没有人及时发现让这几个地方同时燃起来,根本救不了。而且,那天是元宵节下晌,灯笼多,行人多,走水了影响的不止是罗福大街。   五城兵马司也是一阵后怕。若发生大火,第一个脱不了干系的就是他们。   戏班的人和附近商家当然就更害怕了。   皇上也后怕。大年十五出现重大火灾,再多死些人,连着自己的傻儿子和孙女都被烧死,或许会有人认为是天子不仁导致上天发怒…… 第99章 奖赏   皇上气得把文王骂了个狗血喷头,还用茶盅砸破了他的头。太气人了,他被烧死就算了,还把六岁闺女带去。自己怎么生了这么个缺心眼的。   皇上越看二儿子不顺眼,也就越可怜那个小孙女,怎么贪上这么一个不着调的煳涂爹。   火虽然没烧起来,但性质及其恶劣, 班主被斩,两个纵火犯流放充军。   江洵出了名,成为了智勇双全的救火小英雄。   正月十八上午,京兆府最先送来奖励,江洵一百两银子、江大二十两银子。   之后是戏班班主上门,奉上六百两银子,另送江大五十两银子。   下晌, 皇上圣旨和赏赐到来。江洵跪在最前面, 江家其余主子跪在后面接旨。   皇上嘉奖了江洵,还说“虎父无犬子”,赐玉如意、金如意各一柄,二百两银子,另赏江大五十两。   接着,是文王府的谢礼和马城兵马司、京武堂的奖励。   文王府送了江洵五匹锦缎、一套上好文房四宝,另送江大两匹锦缎。   五城兵马司奖励江洵一百两银子,江大二十两银子。   京武堂也奖励了江洵一把好刀,一把好弓,一副上好马鞍。   从收到第一笔奖励起,老太太就让人把钱物都拿到如意堂,说钱物等到晚上江伯爷回来分,圣旨等到吉日请进祠堂。   江家没分家,明面挣的钱都属于公中。但江洵得的这些不是奉银, 而是奖励和谢礼。若长辈慈善些, 大方些,都让江洵留着也就留着了。晚辈做了好事, 别人都知道给奖励, 自家人不奖还扣下, 有些说不过去。   老太太和江伯爷肯定不会这么大方。若是之前,他们最有可能把京武堂的奖励和文王送的文房四宝留给江洵,其它全部充公。   而现在,江意惜要嫁进成国公府,江洵在上京武堂,又立了这么大的功,跟之前的孤儿孤女不可同日而语。当家人肯定会考虑他们姐弟的感受。   特别是老太太,在救火那件事后,对江意惜姐弟更好了。不是做面子情,而是眼神里都透了些暖意,跟看大房、二房的孙辈一样。   不管老太太基于什么原因,江意惜都愿意看到这种变化。   江意惜跟江洵悄悄商量,只要给江洵留下一半以上,都认。若是太过份,江意惜会想办法让他们把多的吐出来。   这不是钱财问题,而是表明一种态度。   江意惜手上有不少财物,并不把这些钱财很看在眼里。但是,之前江辰得到的抚恤金和孟府送的谢礼, 都充了公和被老太太留下, 连孟辞墨私下送江洵的银子都被老太太要了去。最后, 还是便宜了大房。   前世老太太和大房占尽了江洵的便宜,这一世不能再让他们压榨江洵。   江洵本来就听姐姐的话,点头同意。   他抱起花花笑道,“等我拿到奖励,给你打最漂亮的金项圈。再让人去菜市,买最贵的鱼。”又对江意惜道,“姐不去看戏,我就立不了大功。我若得了银钱,分姐一半。”   江意惜笑道,“我有钱,那些钱你自己留着,莫乱花。”   晚上,江家其乐融融地吃过晚饭,老太太独把江伯爷留下来。   江意惜知道他们要讨论分钱物的事,想早些回去让花花转播,可江洵、江斐、江意柔几人都跑去了灼院玩。   啾啾精得很,一看他们天黑跑来影响自己歇息就不高兴。还没等他们进屋,赶起了人,“滚,滚,坏人,出去,回家……”   “坏人”和“回家”是啾啾回江府后,江意柔教它说的话。   非常奇怪,它说“坏人”居然用的是郑吉的声音。江意惜也就明白了,只要是骂人,在它看来是比较威严的话,它都会用郑吉的声音,而其它的话则是它本来声音。   只不过,低沉略沙哑的声音骂出“坏人”二字,总有些违和。   它这样,江意柔和江斐也更喜欢逗它骂人,它一说“坏人”,那姐弟二人就大乐不已。   江斐逗着花花和啾啾,江意柔则跟江意惜撒着娇,“二姐,下次你再女扮男装出去看戏,把我也带着。听大哥说,彩云卿唱得可好了……我给你做两个香囊,再给二弟做一双鞋子……”   江意惜笑道,“好,到时咱们偷偷跟祖母请假。不过,彩云卿唱完两场戏后不会再登台,让别的戏子唱。”   只要能去戏园子看戏,江意柔都愿意。   闹了一阵,璎珞过来笑道,“奴婢刚才去外院找二爷,秦嬷嬷说二爷或许在这里。 老太太和伯爷有事,请二爷去如意堂。”   江洵和江意惜对视一眼,去了如意堂。   东侧屋里,炕上摆了半炕的东西,炕几上摆了几个盒子,里面装满了银锭子。   老太太和江伯爷都笑眯眯地看着他。   老太太笑道,“小小年纪,还没有当差,就开始为家里挣钱了。我和你大伯商议,你抓那两个坏人也是拚着命去抓的,连皇上都嘉奖你。我们就破个例,那些物什都给你,银子给你留一半,另一半充公。”   江伯爷又笑道,“一共有一千两银子,你留五百两。皇上的赏赐老祖宗也稀罕,就留一柄金如意,玉如意归你。”   江洵在心里暗暗给姐姐比大拇指,果然如她所说。   这是可接受范围。   江洵躬身谢过。   他把八匹缎子分别送老太太两匹,大房、三房各一匹。   江洵抱银子,两个婆子抱物什,一起去了外院。   回了自己屋子,看到半炕的东西,却没有一样适合送姐姐。这些缎子都好,却偏老气,只适应男人和中老年妇人做衣裳。   次日一早,江洵拿着玉如意和一百两的银锭子来到灼院。   “姐,这些银子拿去,自己喜欢什么买什么。”   江意惜笑道,“姐不缺钱,不要。”   “不是钱的问题,是这些钱意义重大。”   江意惜想想也是,买些东西,就是弟弟立功送自己的。她接受了银子,玉如意没接,这个荣誉应该他留着。   分配结果江意惜也比较满意。就江老太太和江伯爷的格局心胸,能做到这一步已经不错了。 第100章 郑府来人   江大又去前院给江洵磕了头,还让人带话让水灵代他向二姑娘磕头。   他没想到,跟主子去看个戏居然被皇上赏赐了,还一下挣了这么多钱。从昨天晚上起,去他家说媒的就有好几拨,今天早上又去了好几拨。   哪怕他还是有些跛,但那个他只敢在梦里想的姑娘, 或许有希望了……   晚上三老爷回府听说了分配奖赏的事,心里有些埋怨。孩子立了这么大的功,长辈应该奖励才是,怎么能扣下皇上的赏赐和衙门的奖励别人的谢意,也不怕传出去招人笑话。   ?   但留都留了,他也不好多说。   他回自己院子后,让丫头送了一条铜把儿凋花的马鞭给江洵,以示鼓励。   江洵非常喜欢这条鞭子, 去三房给三老爷夫妇作揖道了谢。   二十这天, 是江洵和江斐最后一天长假,他们都悄悄跟老太太请假,想带各自的姐姐出去玩一天。   三房的两个孙辈老太太都喜欢,江洵又才为家里挣了荣誉和银子,就让他们去了。   这件事事先告之了三夫人。三夫人见闺女都快急哭了,又听说是他们几人单看,而不是在戏院内跟男人们一起看,便同意了。   下马车之前,江意惜和江意柔、两个丫头都换上男装。   此时是巳时,上午戏园里没有演出,几个戏子在戏台上排练,更多的戏子在院子里调嗓子、翻跟头。热闹极了。   看门的人认识江洵,也得了班主的吩咐,躬身把他们请去厢房。   江洵说道, “他们是爷的姐姐和弟弟, 想听几段戏。”   那人躬身下去。   戏班班主亲自过来问安,让人上好茶, 拿了些蜜饯瓜子之类的零嘴儿。又笑道,“彩云卿已经不登台,只能在这里给二位公子二位姑娘唱几嗓子。”   江意惜笑道,“既然她已经不唱戏了,就换别人吧。”   班主擦了擦汗。他已经看出一些门道,心里也不愿意彩云卿再出来唱戏。   不一会儿,进来三个拉琴的,最后进来一个青衣和一个老旦。他们都穿着戏服,化着妆。   江洵和江斐喜欢看武戏,不喜欢“哼哼叽叽”的文戏,眼睛时不时飘向窗外那些翻跟头的人。   雅文库   但江意柔喜欢,他们也不好换人。   唱了三段折子戏,也到了午时。   江意柔还没看够。   江意惜笑道,“好了,以后再听。”   江洵拿出五两银子赏那些人。   几人刚走出戏园大门,就看到一个老熟人——李娇的乳娘郭妈妈,及另两个文王府的人。   郭妈妈跟江意惜笑笑,进了戏园。   江洵也有心眼了, “文王府对下人不会这么好吧, 让他们现在出来看戏?”   江意惜跟他耳语道, “应该是文王现在不方便出门, 遣人来跟彩云卿说点什么,或是送点什么。”   江洵了然地点点头,他也想起那天文王看彩云卿的眼神。   进入二月,天气回暖,园子里的那几株红梅开的更盛。   想到快要回来的孟辞墨,江意惜心里溢满甜蜜。等孟辞墨回来,他的眼睛就“好了”,不需要再辛苦装瞎子,不知孟大夫人得有多失望。还有李珍宝,听说已经能在屋里走动几步了。   只一样,李珍宝交待的事情她还没有办好。   江意惜在寻找时机,想在贵女多的地方推出去,一鸣惊人。   贵女多的地方,当然是花宴了。时间最近也最著名的有两个,就是红梅宴和桃花宴。   正月底平和郡主主持的红梅宴已经举办过了。因为孟月的关系,江意惜不会去黄府,平和郡主也没有给江意惜发贴子。   三月中宜昌大长公主会举办桃花宴。基于郑吉和孟老国公祖孙的关系,也会给江意惜发贴子。虽然那里是江意惜的伤心地,但为了完成李珍宝交派的任务,江意惜捏着鼻子也要去。   二月初二这天下晌,江意惜正在绣花,花花无聊地跟啾啾说着话,吴嬷嬷来了。   江意惜让吴大伯悄悄跟踪陈二去塘州,打探买地的情况。   吴嬷嬷说,吴大伯从塘州回来了,江大夫人派的陈二管事在塘州昌县买了八百亩坡地,每亩四两九钱银子。还买了一个带花园和梅林的庄子,花了一百两银子。   江意惜冷笑。地和庄子跟前世的一样,而前世契书上的价格是,八百亩二等地每亩六两银子,庄子一百八十两银子。   等江大夫人把契书给老太太,若契书有假,再说。   听说吴嬷嬷的儿媳妇怀了孕,江意惜也替他们高兴,又赏了她家十两银子。   次日吴嬷嬷回庄子的时候, 江意惜做了些点心带给李珍宝和孟家庄,还让花花跟去玩几天。   吴嬷嬷走后,江意柔过来同江意惜一起做绣活。她给江意惜做的香囊已经做好,正在给江洵做鞋子。   江意惜瞥了一眼,嗔道,“男孩子的鞋子,干嘛做那么复杂?”   江意柔嘟嘴道,“我这第一次给二弟做东西,当然要做好些。”   她同江洵今年都是十四岁,但她要大两个月。   宝簪来报,老太太请江意惜去如意堂。   江意柔也在灼园,却只请江意惜。   江意柔好奇地问,“宝簪姐姐,祖母叫二姐姐有什么事?”   宝簪笑道,“奴婢也不知。不过,郑少保府的夏嬷嬷来了。”   郑少保府?   江意惜有些茫然,她与姓郑的都不认识。   她知道,郑少保是郑老驸马的弟弟,官至少保。青壮年时跟孟老国公一同撕杀疆场,基本都是孟老国公的副手。十几年前受了一次重伤便没再打过仗,如今挂了个少保的虚衔。   他有个儿子是西大营副统领,江三老爷的第二大上峰。郑副统领偶尔会去孟家庄作客,江洵还见过。   郑少保还有个身份,就是啾啾原主人郑吉的二叔。   江意柔也知道郑副统领是爹爹的大上峰,极是羡慕地看了几眼江意惜。   江意惜换了见客的衣裳,同宝簪一起去了如意堂。   如意堂里,有一个陌生婆子坐在锦凳上与江老太太说笑着。   江意惜给老太太屈膝见了礼,老太太指着陌生婆子笑道,“这是郑少保府的夏嬷嬷。”   江意惜笑道,“夏嬷嬷。” 第101章 受邀诗会   夏嬷嬷起身,上下看了江意惜一眼笑道,“果真好相貌,江老夫人会调教人。”   说得江老太太笑眯了眼。   夏嬷嬷又呈上一个贴子,“这是我家大姑娘给江二姑娘下的贴子,梅溪诗社二月初四聚会,请江二姑娘参加。”   二月初四就是明天。   郑大姑娘, 芳名郑婷婷,芳龄十四岁,也是上次江意惜在点心铺被人议论,帮着解释的那位姑娘。她说因为有后生议论江意惜长得比“京城四美”还漂亮,被罗三姑娘和苏二姑娘嫉妒,故意撞下湖。   江意惜颇为纳闷, 自己连话都不曾跟她说过,为何邀请自己参加诗会?想着正好可以推出李珍宝的东西,又见江老太太一脸的兴味盎然, 笑着接过贴子。   夏嬷嬷走后,老太太非常大方地送了江意惜一根质的上乘的玉簪,让她跟那些贵女结交好,以后有机会把三个妹妹介绍给她们。   江意惜乖巧地答应,“好。”   江大夫人等人陆续来到如意堂。   听说江意惜被郑少保的孙女郑大姑娘邀请参加诗会,别说几个小姑娘羡慕嫉妒恨,连江大夫人都无奈又无语。想当初她想让江意言在桃花宴上露个脸,托了许多人情,送了许多厚礼才去成的。   江大夫人说道,“当时我带着几个姑娘一起去参加桃花宴,明儿也让惜丫头把几个妹妹带去。”   老太太皱眉道,“当初是桃花宴,人多些少些无妨。可明天是小姑娘诗社聚会,惜丫头又是第一次被邀,不好多带人去。等惜丫头跟她们熟悉后, 再带妹妹们去玩。”   次日早饭后, 江意惜好好打扮了一番。穿着浅金浅红二色撒花缎棉褙子, 浅杏色马面裙,靓蓝出风毛斗篷,单螺髻上戴了两支玉钗四朵珠花。   镜中的美人简约清新,美丽大方。拚华丽,她比不过那些贵女,就往清丽脱俗上打扮,这也符合她的气韵。   收拾好后,拿了几串李珍宝教她编的手链装进荷包,带着同样收拾得漂漂亮亮的水香和水灵出门。   江意惜知道李珍宝的心思,希望在她回京之前,让人知道她心灵手巧,跟传言大不一样。   李珍宝看着没心没肺,实则通透得紧。   坐上马车向郑府而去。   到了郑府角门,又坐小轿直接去了后花园中的雪梅轩。   雪梅轩是一栋两层小楼,建在梅林之中。   屋里已经有五个姑娘,其中一个正是郑大姑娘郑婷婷。   郑婷婷上前拉着江意惜的手笑道,“江二姐姐可来了,我们正等着你呢。”   非常热情。   江意惜笑道, “郑妹妹。”   因为上次点心铺的事, 江意惜对郑婷婷心存感念。   郑婷婷依次介绍道,“这是崔文君崔大姑娘, 这是赵秋月赵五姑娘,这是薛青柳薛二姑娘,这是我二妹,郑芳芳。”   几个姑娘中崔文君最大十五岁,郑芳芳最小十二岁,其他三位姑娘都是十四岁。   她们都叫江意惜“江二姐姐”。   这几个姑娘俱是长得花容月貌,明眸皓齿。不过,长得最好的还是郑婷婷,不仅漂亮,还有一股英气,个子也偏高,有一种别样的美。   看到她,江意惜又莫明其妙想到啾啾的前主人,她的堂叔,那位气壮山河的郑大将军。   江意惜也依次招呼她们,“崔妹妹,赵妹妹,薛妹妹,郑二妹妹。”   她们几人虽然都出身名门,门第比江意惜高得多。但江意惜如今是成国公世子的未婚妻,最关键的是同神秘的珍宝郡主玩得好,或许还有郑婷婷的功劳,她们至少表面对江意惜很友好。不像在桃花宴上,所有贵女都不拿正眼看江家姑娘……   在本次社长郑婷婷的倡议下,几位姑娘一起出了雪梅轩。   外面又飘起了小雪,丫头们赶紧给各自姑娘披上斗篷。   雪中赏梅,别有一番滋味。   在白雪的衬托下,枝头的红梅更加傲然夺目。风一过,阵阵幽香袭来,泌人心脾。   姑娘参观了一圈,就回雪梅轩各写了一首咏梅诗。江意惜相信,这些诗昨天甚至更早姑娘们就想好了。她亦是如此,昨天晚上就想了一首。虽然不算出彩,总能对付过去。   她写诗的才情一般,但字写得极好,是这几位姑娘中写得最好的。她的一手字也让几个小姑娘对她刮目相看,武襄伯府的姑娘居然还有这个才情。   崔姑娘的诗得了第一名,郑芳芳最后一名。郑芳芳是小孩子,又是庶女,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通过小姑娘的谈话,江意惜才知道,已经有两个“京城四美”超过二十岁,还要补进两个,崔文君和郑婷婷,还有黄程的堂妹黄三姑娘最有希望。   入选“京城四美”的条件当然是长得美,才艺高,名声好,出身好。还有一个条件,就是十四岁以上。入选后,等到超过二十岁自动退出,又会通过才艺比赛选出新人补上。   本来平和郡主想在黄府举办的红梅宴上选出新人,不仅让红梅宴更出彩,自家姑娘也能占主家之利。可宜昌大长公主争取到了“选拔赛”,她的目的当然是为了郑婷婷……   做完该做的,就有姑娘等不及发问了。   “**姐,听说你跟珍宝郡主极熟?”   江意惜点头,“嗯。”   “听说珍宝郡主眼睛不太好……”   人家不好说得太直白,江意惜就装傻,“还好。”   “据说珍宝郡主长得……不太一样。”   到底不敢明说“丑”。   江意惜笑道,“每个人都不一样,就如梅花、桃花、荷花、水仙,各有丰姿和丰彩。珍宝郡主很可爱呢,懂得多,特别懂欣赏,声音也好听。她身体已经比之前好多了,天热时还能出来玩。”   “据说珍宝郡主脾气有些大,吵起架来男人都不是她对手……”   这是明显在说那次李珍宝跟赵元成几人吵架的事。   江意惜道,“也不是她脾气大,实在是那几人欺人太甚。特别是苏新,说的话很过,搁谁谁也气不过……只要不惹着珍宝郡主,她的脾气很好,不会轻易生气,否则我也不会跟她玩得那样好了……” 竒_書_網 _W_w_w_._q ǐ_S_u_W_α_N_G_._C_ò_M 第102章 斜视   虽然江意惜的话不能完全满足小姑娘们的八卦,但知道这些也能小小满足一下她们的好奇心。   江意惜似才想起来,从荷包里拿出五根手链。笑道,“小玩意儿,送给妹妹们。”   手链编法奇特,颜色各一,上面还串了几颗小珠子。珠子也不一样, 有珍珠、沉香木珠子、水晶、玉扣、翡翠扣。东西不贵重,但绝对漂亮别致,讨小娘子喜欢。   几个小姑娘惊讶出声,各拿一条。   “呀,太漂亮了。”   “好美,好别致。”   “络子还能这样编啊。”   江意惜笑道,“这是珍宝郡主教我编的,小珠子也是她送我的。”   崔姑娘笑道, “珍宝郡主手真巧。”   “是呐,没想到她在庵堂里能鼓捣出这些东西。”   “天天呆在庵堂,除了治病、念经,也要找些事做,否则会无聊死。”   李珍宝在小姑娘们的眼里更神秘了,也相信了李珍宝“懂欣喜”的话。   这些话由江意惜说出来,又看见这些东西,姑娘们便相信是真的。   之前雍王爷和雍王世子没少说李珍宝的好话,什么长得俊、冰雪聪明、温柔贤淑,等等,牛皮吹上天,除了太后娘娘相信,皇上表面相信, 没一个人信。   特别是李珍宝和赵元成几人打了架后, 虽然众人不敢明面议论,但李珍宝丑和泼的名声比之前更甚。   吃完晌饭, 姑娘们又请教络子的编法, 江意惜非常耐心地教她们。   这种手链半个月后就在京城贵女中悄然兴起,一个月后在京城兴起, 特别得小娘子喜爱。   李珍宝的形象也有了一丢丢反转,却原来珍宝郡主这么心灵手巧啊,真是传言不可信啊不可信……当然,这是后话了。   几位小姑娘刚学会这种编法,特别感兴趣,也不想赏梅了,让郑婷婷拿多多的绣线出来编。   郑婷婷让丫头去针线房拿了一针线篓各色绣线来。   看姑娘们编得专心,郑婷婷给郑芳芳使了个眼色,就悄悄拉了江意惜衣裳一下。   江意惜看出来了,郑婷婷找她有事。   她跟着郑婷婷去了另一间屋。   郑婷婷轻轻把门关紧,小声说道,“江二姐姐,都说你帮珍宝郡主治好了对眼,”不等江意惜否认,又赶紧道,“我小妹有些斜视,你能帮忙医治吗?”   昨天江意惜听老太太和三夫人讲过郑家的家庭情况。   虽然郑老驸马是兄长,但他的儿子郑吉比弟弟的儿子郑松还小两岁。   郑老夫人已经去世, 她同郑老少保只有一个嫡子郑松,两个庶子带着家卷在外为官,三个房头也就分了家,郑老大人同嫡长子一家在京城生活。   郑松郑副统领有五个子女。   嫡长子郑玉,现在跟着堂叔郑吉在边关,上年十八岁就当上了游击将军。这个官可不是家里给的,而是打仗打出来的。为了建功立业,他十五岁就私自去战场投奔孟老国公和郑吉。   次子郑名是庶子,今年十四岁,在国子监读书。   嫡长女郑婷婷,颇得宜昌大长公主喜欢,大半时间在公主府陪大长公主解闷。   次女郑芳芳是庶女。   三女郑晶晶,今年刚七岁,也是嫡女,由于身体不好,鲜少出现在人前。   却原来郑晶晶是斜视。   如果不算很严重,江意惜自认能治好。前世她跟着师父学医,主要学的是治疗眼疾和化血块,其它病有所涉猎,都不如治眼疾精湛。   她还是谦虚道,“我只是喜欢看医书,后得一个婆婆指点一二。能不能治好,不敢保证。”   郑婷婷笑得眉眼弯弯。李珍宝的斗鸡眼都能治好,小妹的病应该也能治好。   她笑道,“麻烦江二姐姐去看看我妹妹。”   她拉着江意惜出了屋,对那几个姑娘说,“我鞋子弄脏了,回去换鞋子。你们玩,江二姐姐陪我回去一趟。”   几位姑娘忙着编络子,头都没抬,冲她挥挥手。   郑芳芳笑道,“大姐自去,我在这里陪姐姐们玩。”   花园东边是一片比较密集的屋舍,她们向那里走去。   来到一个大院子里,直接进了正房。   郑夫人带着小闺女一直等在东侧屋。   郑晶晶都着嘴,她不喜欢见客。   郑夫人谢氏无奈地看了小女儿一眼,又叹了一口气。   大儿子不管不顾跑去边关,大女儿多数时间住在宜昌大长公主府,这些年只有小女儿晶晶一直陪伴着她。   令她揪心的是,晶晶的眼睛越来越明显,请遍了御医和民间大夫都没治好, 晶晶也因为这个病不喜见人。她逐渐长大,懂事后更加自卑,再过几年就要说亲了,可怎么办。   后来听说珍宝郡主的斗鸡眼被武襄伯府的二姑娘治好,她又有了希望……   她曾经在桃花宴上见过江二姑娘,由于长相出众,她至今记得那个小模样。虽然出了拉孟三公子落水那件事,但婷婷说是罗家姑娘和苏家姑娘使坏撞的……   江意惜随着郑婷婷走过厅屋去了东侧屋。   罗汉床上坐着一位中年贵妇,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小姑娘没看她们,小脑袋斜去一边。   郑婷婷笑道,“娘,这位就是江二姑娘。”   江意惜屈膝道,“小女意惜见过郑夫人。”   谢氏招手笑道,“好可人的姑娘。”   江意惜走上前,谢氏拉着她的手,一个丫头捧上一个锦盒当见面礼。   水香上前接过。   谢氏指着旁边的小姑娘说道,“这是我的小闺女晶晶。晶晶,叫姐姐。”   郑晶晶看了江意惜一眼,又把小脑袋扭向一边,没搭理她。   江意惜知道,不是小姑娘对自己有敌意,是因为眼睛不好而自卑。   她不以为意地笑笑。   郑婷婷拉着妹妹的手柔声哄道,“珍宝郡主的眼睛比你的还厉害,就是这位江二姐姐治好的。不信你问问。”   郑晶晶这才看向江意惜。   左眼睛在看她,而右眼好像在看另一边。   这确是“斜视”无疑了。师父还起了另一个名,叫“指东打西”。   郑晶晶眼里先是闪过一丝惊喜,后又摇摇头,“那么多人都没治好,我不信她能治好。” 第103章 说了不该说的   江意惜笑道,“在我看来,郑三姑娘的眼疾不算严重,应该能治愈。”   这孩子的“斜视”算是比较严重的,抵触情绪也很大。但通过对李珍宝的治疗,江意惜完全有把握治好。为了让孩子配合,她如此说了。   郑晶晶的眼里一下盛满喜色, 问道,“你真的能治好?”   之前的所有大夫,都没有谁敢说一定能治好。   江意惜笑着点点头,“前提是郑三姑娘要配合,不怕扎针,不怕药汤苦,还要坚持做按摩。”   郑晶晶使劲点着小脑袋。只要能把眼睛治好, 她什么苦都能吃。   谢氏乐得合不拢嘴。笑道, “谢谢, 伯母先谢谢你了。我们府同孟府是世交,我家老太爷跟孟老国公是过命的交情,我大儿跟孟世子玩得好,孩子的堂叔更是孟老国公一手调教出来的……你是辞墨的未婚妻,以后叫我伯母即可。”   拉拉杂杂,说了许多孟郑两家的关系。   江意惜给小姑娘做按摩。这种按摩每天要做两次,就教她的乳娘做。她又开了几副药,说好每五天做一次针灸。今天没带银针和灸条,明天做针灸。   小姑娘不好出门,只得江意惜每五天来郑府一次。   做完这些,江意惜告辞,同郑婷婷一起出门。   出了正院, 江意惜才小声说道, “晶晶的眼疾比较严重, 我说不严重是想给她希望,让她配合治疗……我也是第一次治斜视,能否完全治好我真的不敢说。不过,在晶晶面前,你们也必须说鼓励的话,她还小,有希望才愿意配合……”   哪怕她觉得自己能治好,也要这么说。   郑婷婷点点头。她就说嘛,所有来看诊的人都说妹妹的眼疾严重,怎么只有江姑娘说不严重……想到妹妹眼里的希冀和愿意扎针的承诺,觉得这位江姑娘真的是冰雪聪明,玲珑心肝。   她使劲捏了捏江意惜的手,笑道,“谢谢江二姐姐。”又从丫头手里接过一个锦盒,“这是内务府做的珠花,伯祖母赏我的。”   这是送手链的回礼。   江意惜道了谢,水香接过。   来到雪梅轩,几个小姑娘还在低头编络子,时不时看看谁编的好。又玩了一阵后,才告辞各自回家。   送走客人,郑婷婷回到正院悄悄跟谢氏说了江意惜的话。   谢氏虽然也有些失望, 但江意惜的这种话更可信, 也更让她充满希望。   郑婷婷又问道, “娘, 这次你装病,大哥就能调回京城吗?”   谢氏叹道,“这次不止大长公主、驸马爷、你祖父给你堂叔施压,我也让人送了信去。我就这么一个嫡子,媳妇还没找,总不能一直不让那个逆子回来吧?当初他那么不听话,还不是娶了媳妇才……”   觉得说了不该说的,赶紧闭了嘴。   郑婷婷眼里闪着小星星,问道,“叔叔娶了媳妇才怎么样,娘继续说啊。”   她偶尔听了一点大长公主的报怨,觉得叔叔不回京有不愿意明说的原因。   谢氏皱眉嗔了她一眼,教训道,“姑娘家家的,说些什么话。早些回去陪大长公主,明儿早些来,晶晶第一次治病,你要陪着她……”   郑婷婷都了都嘴,只得起身离开。   回去的路上,江意惜看了郑夫人的见面礼,是一支衔珠嵌宝赤金累丝凤头钗,上面嵌了六颗红宝石三颗蓝宝石,嘴里衔着的东珠有食指指腹那么大。   这么贵重。   这可不是单单的见面礼,也是治郑晶晶眼睛的谢礼。   江意惜觉得凤头钗异常沉重。病还没治好,谢礼就先送了。   她让车夫拐了个弯去药堂,又买了一套银针和艾条。   回到江府已经暮色四合,如意堂里坐满了人。   老太太笑问,“在郑家,玩得还开心?”   江意惜笑道,“嗯,很好玩,赏了梅,做了诗,还吃了烤肉……”   除了给郑晶晶看病,江意惜都说了。听说连崔次辅的孙女崔文君都在,众人艳羡不已。   江意惜又把珠花拿出来,送江意言、江意柔、江意珊各两朵。   听说是内务府制造的,都喜欢。只有江意言,眼里闪过一丝喜色后,又是一脸嫌弃。   若不是为了给江意珊两朵,江意惜根本不会拿出来给她。   晚饭后,老太太单独把江意惜留下,江意惜才说了郑家请她给郑晶晶看病的事,又把郑夫人送的见面礼给老太太看了。   老太太笑得极是开怀,郑重说道,“一定要想办法给郑三姑娘把眼疾治好。那样,你三叔的前程就更好了。”   江意惜又嘱咐老太太万不能把这件事传出去。   老太太道,“当然不能传出去。得罪了郑家,对你三叔前程不利。特别是不能让周氏知道,她的嘴不牢靠。”   江意惜还没进院子,就听见啾啾的大嗓门,“江姑娘,江姑娘,花儿,花儿……”   江意惜走去啾啾面前笑道,“今天我去了你前主人的叔叔家……”   耳房里的秦嬷嬷听了,缝衣裳的手抖了一下,针扎在手指上,痛得她“哎哟”一声。   水清心疼道,“娘,看看你,又把手扎出血了。你今天怎么了,都扎了十几次手了。好了好了,你别做了,我慢慢做。”   水清要给花花做几件小衣裳,把母亲叫来帮着裁。秦嬷嬷无事,帮着一起做。可不知道她今天是怎么了,一直心不在焉的样子。   秦嬷嬷没理闺女的念叨,走出屋笑道,“二姑娘冷了吧,进屋暖和暖和。哎哟,姑娘如今越来越出息了,能跟贵女们一起作诗。不过,奴婢听说贵女的脾气都不好,还爱使阴招,姑娘少跟她们来往,别再像上次那样被坑了。”   江意惜笑道,“郑大姑娘很好,爽利大气,没有歪心思。”   秦嬷嬷抖了抖嘴唇,不好再说。她一直以为自家姑娘家势低,不会跟豪门大户有交集。后来姑娘跟孟世子定亲,她就担心得不行。今天姑娘居然去了郑家……   江意惜看出秦嬷嬷的紧张,知道她担心自己,又笑道,“嬷嬷无需担心,我吃过一次大亏,跟那些贵女打交道知道分寸。”   进了屋,又让水香拿一条手链送江意柔。   江意柔十分喜欢,跑来问如何编。 第104章 她要赏你   次日辰时末,江意惜带着水灵去郑少保府。以后要经常去郑府,不好说看病,只说郑三姑娘身体不好不能常出门,她喜欢江意惜,郑夫人就请江意惜经常去郑府玩。   那些人爱信不信。   除了知道真相的老太太和江伯爷,江家其他人还真不信。   三夫人和江意柔乐不得。不管江意惜去郑府做什么, 只要跟郑府把关系搞好,她们都乐见其成。   江大夫人和江意言都不高兴,眼气江意惜这个孤女攀上了高枝,能经常去跟那些贵女玩。江大夫人想到私下得了那么多银子,江意惜将来的结果也不会好,阻止了江意言去如意堂找老太太说理。   江意惜专门带了一个另类的小鸭子玩偶, 拿去逗晶晶小姑娘开心。   这种玩偶是李珍宝画出来,让婆子做出来的。李珍宝编络子、画画都好,但针线活惨不忍睹。学着缝针, 针脚不匀,经常扎手,还曾经把手上的布和自己的衣裳缝在一起……   李珍宝让江意惜帮着推出的两样小东西,就是不一样的手链和不一样的鸭子玩偶。   坐马车到郑少保府需要半个时辰,己正三刻到达。   小轿直接去了郑晶晶的小院,郑夫人和郑婷婷都等在这里。   江意惜给郑夫人屈膝见了礼,就把小鸭子玩偶交给郑晶晶。   小鸭子嫩黄,扇着一对小翅膀,翘翘的阔嘴张着,里面还有一条鲜红的舌头。   郑晶晶笑眯了眼,“呀,原来鸭子这么可爱啊, 跟图上画的不一样呢,以后我再也不吃鸭子了。”   她只看过图上的鸭子和餐桌上的鸭子, 还没看过真的活的鸭子。   谢氏笑出了声, “这鸭子玩偶可真俊。跟鸭子长得不一样,但一眼就能看得出来是鸭子……”   江意惜笑道,“这是珍宝郡主教我做的,她想的东西都很精巧和稀奇古怪。”   谢氏撇了一眼郑婷婷手腕上的手链,啧啧赞道,“难怪太后娘娘和雍王爷那么宠珍宝郡主,的确冰雪聪明。让针线房多做几个,拿去给大长公主殿下瞧瞧……”   江意惜瞧了一眼谢氏,这才是精明人,传到大长公主那里,就会传到太后娘娘那里。太后娘娘高兴,大长公主和郑老少保会就高兴。   郑晶晶更喜欢江意惜了,不知道该怎么夸她,就拉着她的袖子说,“江二姐姐很美呢,跟我大姐一样美。”   江意惜理了理她前额的流海,“晶晶也美。等到姐姐把你的眼睛治好,就更美了,比我和你大姐还美。”   郑晶晶眼里闪过惊喜,“不是骗我的?”   江意惜笃定地点头, “当然不骗你。”   趁小姑娘高兴, 开始给她施礼。她哭了几声, 又扭了几扭,身子才老实下来。   施完针后施灸,再看着乳娘给她做按摩,已到了午时末。   谢氏母女留江意惜吃晌饭。   看见桌上有鸭子带丝汤,郑晶晶心疼得眼圈都红了。   “那么可爱的鸭子,怎么能杀了……”   谢氏乐坏了,让人把鸭子汤撤下,又让人去厨房捉一只真鸭子过来给郑晶晶看。   江意惜走后,这件事迅速在郑府传开,连外院的郑老少保都听说了,还让人把惹哭小孙女的小鸭子玩偶拿去给他看。   少保虽然是从一品,却是虚衔。除了重要朝会和有事,郑老大人平时不上朝。   饭团看书   他也乐了,鸭子还能做成这样。都说珍宝郡主粗鄙泼辣,传言不可全信。或许她泼辣是真,但心思灵巧通透,这样的人不可能粗鄙。   回府后,江意惜直接去了如意堂。   只有老太太一人在。   她笑着把江意惜招呼过去,指着炕几上的几个锦盒笑道,“这是崔府送的,这是赵府送的,这是薛府送的。”   昨天江意惜送了那几位姑娘手链,今天送回礼了。   老太太十分得意,崔次辅府、郑少保府、长胜侯赵府、薛御史府都跟自家互赠礼物了。再加上之前的雍王府、文王府、成国公府,江家同时跟这么多高门相交,自她嫁进江府还是第一次。   江家两代败家没落,到自己这里终于结束了?   江意惜把锦盒打开,都是姑娘们喜欢的小玩意儿。一小瓶自制茉莉香露,一柄漂亮团扇,一个精致小香包。   江意惜笑道,“祖母喜欢哪样?”   老太太笑出了声,“这些都是小娘子喜欢的东西,老婆子拿著作甚,你留着玩。”   没有利益冲突,又看到江意惜的未来可期,老太太还是非常慈祥的。   回了灼院,江意惜把江意柔叫过来,让她挑一样。江意柔喜欢茉莉香露,江意惜就送给了她。   小姑娘高兴,拿出自己十分宝贝的水晶手串硬塞给江意惜。   屋里没人了,花花才喵喵告状道,“江意言骂你呢,江大‘污’婆说你是秋后蚂蚱,先让你蹦跶几天……”   江意惜冷哼,“还不知道谁是秋后蚂蚱。”   隔了五天是二月初九,江意惜再次去给郑晶晶做针灸。   郑晶晶迎出了屋,“江二姐姐,我一直等着你呢。”   江意惜牵着她的小手走进屋,拿出一大盘玫瑰水晶糕。   点心漂亮,又有一股特殊的香味,小姑娘一下吃了两块。   “好吃,比伯祖母给的御膳房的点心还香。”   谢氏和郑婷婷也各吃了一块。   谢氏不让再吃,除了给小姑娘留下两块,郑副统领两块,其余都孝敬老太爷和大长公主、老驸马。   大长公主府离郑府很近,只隔了两条街,让人给他们送去。   吃高兴的小姑娘很自觉地趴去榻上,江意惜给她施针。   郑婷婷笑道,“伯祖母非常喜欢那个小鸭子玩偶和手链,说小珍宝心灵手巧,江小姑娘也心灵手巧,更难得的是江小姑娘还会治眼疾。昨天,她老人家拿着小鸭子玩偶和手链进宫孝敬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极是喜欢呢。伯祖母说了,让你下个月去参加桃花宴,她老人家要赏你。”   这是正式邀请自己参加桃花宴了?   江意惜开心地答应,心里却一点不想去见宜昌大长公主,要她什么赏,更不喜欢鬼桃花宴。 第105章 不会被人看出来   当初,江意惜拉着孟辞羽掉下湖,据江大夫人说,宜昌大长公主发了好大的脾气,把江大夫人叫去严厉斥责一番,说江意惜不知廉耻,小小年纪勾汉子, 为了攀高枝搅了她办的桃花宴。还派婆子专程来江府斥责江意惜,只是那时江意惜昏迷,婆子在门口斥责半天她一句没听到。   或许后来听郑婷婷说了实情,江意惜又拒绝了成国公夫妇为孟辞羽的求娶,大长公主才对江意惜的印象有所改变。   虽然宜昌大长公主骂自己是不知情,江意惜还是不愿意见大长公主。说她不知廉耻, “勾汉子”,多难听。   这个想法江意惜当然不敢说出来,一个是怕,一个是有所求。   江家长辈都希望她能通过郑婷婷参加桃花宴,再把三个妹妹带去。为了江意言和江意珊,她也必须帮这个忙。   上年因为她落水,几个妹妹都没玩好,还受了不小的惊吓。而且,这种花宴的确是相看别人或是被别人相看的好时机。   江意惜走的时候,谢氏送了两只香扒鸡,说是他们府厨娘最拿手的一道菜,软嫩脱骨,极得老人喜欢,每次大长公主和驸马爷来作客,必会点这道菜。   听说宜昌大长公主已经邀请江意惜参加下个月举办的桃花宴, 别说老太太高兴,连江大夫人都高兴, 到时几个江家姑娘跟着一起去。   老太太和江大夫人、江三夫人开始商议着给几位姑娘打首饰,做衣裳。   三夫人抿着嘴笑。上年江意惜送的那几块妆花缎, 她已经领着江意柔请苏云阁绣坊请顶级绣娘做了两套春衫, 就是等着这个时候穿。   江意言也有大夫人私下准备衣裳, 只有江意惜和江意珊穿针线房做的衣裳。江意珊是无法,江意惜是不想把自己打扮得太出众。   郑府送的香扒鸡大受欢迎,老太太尤其喜欢,说比酒楼里的烧鸡好吃得多。   江意惜觉得,老太太这么喜欢,好吃是一个原因,最关键的是这鸡是郑少保府指名送她的。   江意惜笑道,“祖母喜欢,以后我再讨要。”   老太太笑眯了眼,假意嗔道,“你去讨要,人家还不得笑话老婆子嘴馋。”   众人捧场地大笑几声。   宜昌大长公主邀请江意惜参加桃花宴,还会赏她的消息像一阵春风,很快传遍了全府。秦嬷嬷听说后愁得要死,想着明天去一趟扈庄,跟吴大哥商量商量。   借口当然好找,她想儿子秦林了。   江意惜听说她明天要去扈庄, 又连夜熬了补汤, 分别送给孟老国公和李珍宝。还给李珍宝写了封信,说了那两样东西如何招人喜欢。   次日一早,江洵和秦嬷嬷一起来了灼园,秦嬷嬷拿走补汤,江洵留在这里吃早饭。   看到越来越能干的姐姐,江洵笑得眉目舒展。   秦嬷嬷到了扈庄,吴嬷嬷和吴有贵分别拿着汤去昭明庵和孟家庄。   秦嬷嬷悄声跟吴大伯讲了宜昌大长公主邀请江意惜去桃花宴,还要赏她的事。   “我担心得觉都睡不着。姑娘才跟孟世子定亲,不要那件事弄出来,亲事也闹黄。”   吴大伯沉思片刻,低声说道,“我觉着不会被人看出来。姑娘长得像姑奶奶多些,即使有那么一点像那个人,天下相像的人多了,谁也不会往那方面想。   “只要我们不说,谁都不会知道。反倒是你,不要在姑娘面前露马脚,姑娘聪慧,不要别人没发现,反让姑娘生疑……”   秦嬷嬷觉得是这个理儿,点点头,可依旧愁眉不展。   吴大伯又开解了她几句。   吴大贵回来笑道,“正好老国公在孟家庄,他让我告诉二姑娘,接到孟世子的信了,孟世子下个月初就能回京。”   几人都高兴起来。   吴嬷嬷从昭明庵回来,说珍宝郡主的病好多了,三月底就能出来。   秦嬷嬷带回的两个消息都令江意惜高兴。   一晃到了二月底,又有两件令江意惜高兴的事。   一个是郑晶晶的眼睛有了些许好转,哪怕不算很大,也让郑家人高兴。二个是那几样手链的编法和小鸭子玩偶在京城流传开来,珍宝郡主心灵手巧的好名声已经传了出来。   这些传言传进了雍王爷耳里,他开心极了。怎么江小姑娘的话比他的话还好使,他卖命宣传了那么多年,反不如江小姑娘的几句话和几串手链、一个玩偶。   他赏了江意惜两小罐徽州云山瓜片,让婆子专门给江府送去。   孙子李奇听说了,吵着要去姨姨家吃糕糕,看花花和啾啾。   正闹着,文王领着闺女李娇来了。   文王解禁,近段时间不敢去戏园子看戏,雍王府的戏班不错,在京城非常有名,就找来了。文王自家也有个戏班,但他不愿意天天只听自家戏班的戏。   雍王看看傻侄子留了一条疤的前额,觉得他不仅痴情,还脑子坏了。一个外面的戏子怎么能当侧妃,皇子的侍妾都不行。也难怪皇上哥哥几次动手打人,恨不得他去死。   雍王取笑道,“咱们皇家还出了个痴情种,难得。”   文王摸了摸前额,呵呵笑道,“彩云卿虽然是伶人,但她有情有义,心肠好。”   雍王很想说“你说反了,戏子无情”之类的话,看看孙子和侄孙女在场,又忍住了。   李娇听李奇说想看的猫猫也叫花花,居然是她曾经看到的那只猫猫,姨姨家还有一只特别会说话的鸟儿,也闹着要去。   雍王就让下人带着两个孩子,跟随那个送茶叶的婆子和一群护卫下人去了武襄伯府。   两个孩子和婆子被直接请到如意堂。   面对两个小贵客,江老太太喜极,连连请上座。   李奇都嘴道,“我们不坐,我们要见江姨,要看花花和啾啾。”   李娇点着小脑袋。   老太太只知道啾啾是鹦鹉,不知道花花是谁,笑道,“好,这就让人去叫。”   她可不愿意两个小贵人去灼院。   雍王府的婆子又把茶叶呈上,“这是我家王爷赏江二姑娘的……”   笑着说了珍宝郡主的名声如何好,雍王爷如何高兴。   听说如意堂来了两位小贵人,江家主子都来了。 第106章 回来了   江意惜听说雍王府的小世孙和文王府的小郡主来了,还指名道姓要看啾啾和花花。   她知道,若是把两个小东西都带去,老太太肯定不会放他们来灼园玩,那两个孩子也玩不好。   就悄声跟花花说了一句话,花花一下蹿上房顶,无论江意惜和水清怎么劝都不下来。   江意惜只得带着拎了啾啾的水清去了如意堂。   啾啾一见人多就兴奋, 跳着脚口叫道,“扎针针,吃肉肉,花儿,花儿,所谓佳人,北方有佳人……”   逗得众人哄堂大笑,老太太的眼泪都笑出来了。   两个孩子也是笑得前仰后合,围着啾啾逗。老太太让江意惜把两罐茶叶拿回去,她再想要,也不好意思当着外人扣一罐。   江意惜当然看出了老太太的心思,很上道地孝敬她一罐。   两个孩子逗了一会儿啾啾,又吵着要花花。   啾啾自觉被怠慢,又开始骂人,“坏人,臭花花,滚,军棍侍候……”   变成了男人的声音,众人笑得更欢。   江意惜戳了它的小脑袋一下,“不许骂人。”又对两个孩子笑道,“花花呆在房顶上不下来。”   两个孩子都翘起了嘴。   老太太只得说道,“带着他们去灼院玩吧。”   江意惜便一手一个孩子,给江意柔使了个眼色, 一起去了灼院。   江意言见江意柔去了,也想跟去。做了半天思想斗争,还是好强战胜好奇, 不屑去。   花花正蹲在房顶望天, 见小奇奇和和小娇娇来了,一下从房顶跳下来。   相较于淘气的小男娃,花花更喜欢香香软软的小女娃。它给李娇作揖,抱她的腿,舔她的手,乐得李娇见牙不见眼。   “花花好乖,比哈哈还乖……”   哈哈是文王妃的哈巴狗。   李奇极是不愤,骂花花是“花心大萝卜”。   这种话当然是跟他小姑姑李珍珠学的了。   李娇抱起花花,可花花有些重,大概八、九斤,她只得把花花放在榻上撸。小姑娘手很轻,花花舒坦得直哼哼。她也不愿意冷落在骂人的啾啾,让人把鸟笼拿上榻,时不时跟啾啾说两句。   李奇表达了想吃玫瑰糕糕的想法。   此时没有做玫瑰水晶糕的食材,正好有一些杏花酥。这些杏花酥是江意惜留着自己和江洵吃的,用的糖经过了那什么,口味非常好,对身体更好。   江意惜拿出来招待他们。   两个孩子都爱吃。   有了好吃的李奇就顾不得玩了, 李娇则是自己吃一口,再喂一点给花花和啾啾。   一猫一鸟也属于“隔锅香”,自家人喂它感觉一般,李娇一喂,觉得得香上了天,一个不停地甩尾巴,一个不停地跳脚喊“花儿”。   申时末,乳娘提醒道,“天儿晚了,郡主和哥儿该回了。”见小主子翘起了嘴,又哄道,“听话,以后还能出来玩。不听话,以后王爷就不允了。”   两个孩子只得回去。   李奇不见外,对江意惜说道,“姨姨,你家糕糕好七,我祖父和爹爹都喜欢。”   然后用你懂得的眼神看她。   李娇也赶紧道,“我父王也喜欢。”   脸红了,还有些不好意思。   江意惜只得把剩下的杏花酥一人给他们分一半,还剩一块给谁都不好,就留在盘子里。   李奇见了,拿起来分成两半,他和李娇一家一半。   还笑道,“姨姨再做。”   李娇看了一眼望着她的花花,问道,“我以后还能来跟花花一起玩吗?”   江意惜笑道,“当然能了。”又补充道,“只要你父王和母妃同意。”   李娇很想说,母妃不管我,只要父王同意便可。还是聪明地没说出来。   三月初一上午,宜昌大长公主府桃花宴的贴子便送到江府。江家四位姑娘的名字都在上面,请她们三月初十去宜昌大长公主府参加桃花宴。   老太太笑眯了眼,觉得大长公主府的人就是会办事。   几位姑娘又开始说穿什么衣裳戴什么首饰,连傲娇的江惜言都说了几句。   下晌,吴嬷嬷突然来了灼园。   她眉眼带笑,悄声禀报道,“姑娘,孟世子回来了,他的眼睛好了,能看到了。”   江意惜喜极。问道,“他瘦了?”   吴嬷嬷道,“我也没看到孟世子,是连山管事来说的。说孟世子回来的消息还保密,住在孟家庄,想见见姑娘。”她又笑看了一眼水香,低声道,“或许是赶路辛苦,连山管事瘦多了。”   水香红了脸。   江意惜起身去如意堂跟老太太告假。   今天初一,初五给郑晶晶针灸。 明天去庄子,可以在那里住两天。她早就想去扈庄了,现在正是花儿长势最旺的时候,她想去给花儿浇些“肥”。   老太太午歇刚起来。   江意惜说道,“祖母,吴嬷嬷从庄子回来,说珍宝郡主的身体好些了。虽然不能出屋,但能走路能说话。她想我了,让我去看看她。我想明天去扈庄住两天。”   珍宝郡主想江意惜,老太太当然不能拦了。   “去吧,住两天就回来,不能耽搁给郑三姑娘看病。”   次日卯时末,江意惜就带着吴嬷嬷、水香、水灵和花花、啾啾坐着吴有贵赶的骡车向城门驶去。   马车一出城,江意惜的心情更加雀跃。草长莺飞,野花遍地,麦田里绿浪滚滚,远处山上绿意盎然……郊外的春天远比城里更肆意。   己时末到了扈庄。花花一见大山就兴奋,没等马车停下,就从车窗里跳出去,往孟家庄狂奔。它想大山,更想孟辞墨,先去见孟辞墨一面再进山。江意惜已经跟它说好,明天晚上必须回来。   吴大伯喜得赶紧让吴有贵去请孟辞墨。   吴有富媳妇贺氏已经出怀,给江意惜说了准备了什么食材。   她也知道孟辞墨喜欢吃什么,准备的都是孟辞墨喜欢的。   江意惜去厨房看了一圈,假意尝了尝卤锅里的味,再放一点调料。趁人不注意,从袖笼里取出装糖和盐的小瓷瓶加了一点料进去。才进屋梳洗,又补了妆。   她没让水香服侍,还隐晦地说,“你头发乱了,衣裳也脏了,去拾掇拾掇。”   水香红了脸,还是回自己小屋梳洗。 第107章 指尖   江意惜收拾好,先去西耳房给江辰和扈氏的牌位上了香。   大门响起来。   吴大伯的大嗓门,“来了,来了。”   他把院门打开,斗笠压得低低的孟连山赶着马车进来,他再把院门插上。   孟辞墨从马车下来。   当初即使能看见,他也没敢仔细看外院。   孟辞墨环视了一圈, 才向垂花门快步走去。   正房门口站了一位姑娘。   姑娘美丽明艳,秋波似水,正殷殷看着他。   一别几月,终于又看到这如花容颜。这一次,他能大大方方地看。   她穿着雨过天晴色绣花半臂,澹粉色中衣和同色长裙。头上戴了支凤头钗,正是离别之前他送她的。   “惜惜。”   孟辞墨轻唤一声, 进了垂花门。   江意惜也迎上前几步。   那双眸子明亮得如夏夜中的星辰,炯炯有神望着她。如瓷片一样光滑粉嫩的嘴唇冲她笑着,温暖和煦的似能把寒冰融化。   纠缠了她两世的那个恶梦,永远一去不复反了。   江意惜的眼里涌上一层水雾,水雾氤氲中,那个身影越走越近。   两个人相距两步的时候,都不好意思再迈出一步。   孟辞墨又唤了一声,“惜惜。”   江意惜轻声笑道,“孟大哥回来了,眼睛好了?”   “好了。能看见你,护着你了……”   孟辞墨知道外院有一群下人看着他们,不好意思再说话,率先向西厢房走去。江意惜跟进去,没有关门,丫头都识趣地没进去倒茶。   孟连山站在垂花门口,不知该不该进内院。   吴大伯当然不能让主子和孟世子两人在内院,把孟连山请去了东厢。   孟辞墨走过厅屋直接去了之前针灸的南屋,在圆桌前坐下。   江意惜把茶盅放在他面前的桌上, 刚要缩回手, 就被孟辞墨抓住。   孟辞墨先看了十指蔻丹,如珍珠般莹润饱满。再把手心翻过来,手心粉红细嫩,上面有几条浅浅的掌纹。   江意惜不好意思再由他握着,红着脸想缩回手。   孟辞墨抓得更紧,轻声道,“别,再让我看看。”   他又抬起头来看江意惜的脸。   杏眼水润,小脸酡红,如俏生生的花朵……   孟辞墨再也忍不住,站起身把江意惜拥进怀里。   闻着诱人的馨香,感受着柔软的身体,孟辞墨心跳过速,呼吸更沉。长这么大,他是第一次如此贴近一个姑娘。   他感觉到自己身体有所变化,吓得身子赶紧向后移了一点。   江意惜的脸埋在他的颈窝处,坚实的肩膀和温暖的怀抱让她舍不得推开。   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温柔的气息吹得她耳朵发痒。   “想我吗?”   江意惜很诚实地回答, “想。”   孟辞墨闷笑两声, 用侧脸轻蹭着她的头发。   “我也想你,想你的声音, 想你的笑,想你的指尖……有一次我睡着了,感觉有指尖在我头上移动,我以为我又去了扈园,你在给我做按摩。我高兴的睁开眼睛,却原来是一只蜘蛛在我脸上爬。我失望得不行,还是舍不得马上把蜘蛛拍开,在它要爬进我嘴里时,才把它巴拉开……”   江意惜笑出了声。她抬起头伸出手,指尖在他眉毛上、脸上、鼻梁上、嘴上轻轻游离着。   日思夜想的脸就在眼前,孟辞墨低下头,亲在她的唇上。嘴唇湿润,温暖,如花瓣一样滑嫩香甜……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吴伯招呼水灵进去续茶的声音,孟辞墨和江意惜才吓得清醒过来,赶紧松开手,各自后退一步。   两人同时向窗外看去,还好小窗只开了条隙,这个角度外面即使有人路过也看不到。   江意惜的脸更红了,低头坐去桌前。   孟辞墨也坐下拿起茶盅,闻了闻再啜一口,极是享受的样子。   “好茶。在外面的几个月,我不仅想你,还想你做的饭,沏的茶。”   看到他的嘴唇染了自己的口脂,还一本正经地品着茶,江意惜又轻笑出声。欠身用帕子把他的嘴唇擦干净,孟辞墨也伸出手把江意惜抹在嘴唇外的口脂擦净。   互相打扫完战场,两人相视一笑,低头下。   片刻后,孟辞墨抬头问道,“这些日子,你在家里还好吗?”   江意惜说道,“我很好。你呢,出去还顺利吗?”   说到正事,孟辞墨表情严肃下来,嵴背也不自觉挺直了。   “我出去这几个月,收获颇丰。孟顶山那个杂种,真的是奸细……我落马就是他搞的鬼。只是牙太硬,没撬出多少值价的大料……即使这样,我爹也够喝一壶的了, 因为他是我爹给我的,我祖父气得要命,肯定会好好收拾我爹……我还找到了我姐之前的乳娘林嬷嬷,你想不到,我娘还没死,我爹跟付氏就有了首尾,两次。那对……”   “狗男女”到底没好骂出口。孟辞墨气得顿了顿,又道,“付氏人前端庄贤惠,就是个不要脸的荡妇。哼,以后她敢折腾你,咱们就拿她的把柄折腾她……我出京前跟平王的人联系上,帮他办了两件事。五天前回京,先去见了平王……”   给平王办的什么事他没说。不过,他私下站队平王已经旗帜鲜明,孟老国公知道长孙的态度而没有阻止,说明他也倾向了平王。   江意惜最关注的还是付氏。付氏漂亮妩媚,可跟“二曲”之一的曲氏比还是差了一截。她打败曲氏凭的不是美貌,更不可能是贤惠,那就一定是“尤物”本性啰?偏偏成国公喜欢那一口。   前世,付氏看江意惜的眼神都是冰冷充满鄙夷的,连江意惜自己都觉得拉男人落水不体面,付氏恨她有理由。而付氏纯洁得像湖里的白莲花,所以才更不待见不自爱的女人。   没想到,真正不要脸不自爱的人是她……   江意惜忍不住骂了一句,“坏女人,如此不自爱,偏还装得一本正经。”   东厢里,吴大伯跟孟连山说了几句话后,又要去上茅房,叫水香进来给客人续茶。他不知道,自己的一嗓子叫笑了厨房里的人,还叫停了那间屋里的旖旎。   水香正在厨房忙碌,听到吴大伯的叫声红了脸,装作没听见。   水珠等人笑着打趣着水香。 第108章 鬼鬼祟祟   吴嬷嬷笑道,“快去,莫怠慢了客人。”   水香听了,才红着脸把手擦净走出去。   水香一进东厢,孟连山就起身从怀里取出一个荷包,红着黑脸递给她。   “送水香姑娘。这是我在蜀地买的蜀绣帕子和珠簪,很, 很别致好看。”   孟连山挺忧伤。主子给江姑娘买东西,能大大方方买,还能大大方方送。而自己,要偷偷摸摸买,还要偷偷摸摸送。   不过,他比东山大哥、青山、高山都幸运。姑娘是自己看上的, 而东山大哥的媳妇是主子指的。他还能给喜欢的姑娘送东西,而青山、高山喜欢的姑娘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   水香红着脸接过荷包, 鼓足勇气问道, “连山大哥在外面还好吗?”   孟连山咧着大嘴乐起来,“好,比在边关打仗轻省多了。”   水香续满茶水,从怀里取出一个荷包放在桌上,红着脸跑了出去。   看不到姑娘的影子了,孟连山才反应过来桌上的荷包是姑娘送自己的。   他拿起荷包。缎面,蓝底镶着黑边,绣着几竿青竹一丛红花。放在鼻下闻闻,泛着隐隐幽香。   荷包里还装了一条帕子,帕子上绣了三片碧色荷叶,两朵粉红色并蒂莲。   孟连山两笑眯了眼,翻过来倒过去地看。   吴伯的脚步声传来, 他赶紧把荷包塞进怀里, 坐去桌边喝茶。   水香先去自己屋里拿出荷包里的东西看了又看,才锁进箱子里去厨房帮忙。   该给包锅肉和糖醋鱼码料了, 这两样菜是姑娘最拿手的,吴嬷嬷轻意不敢做。她让水灵去问姑娘。   水灵坐在灶口前烧火, 不高兴地说, “我知道,你们都当我憨,这些让孟世子不高兴的事尽让我去做。”   吴嬷嬷几人都笑起来。   水珠笑道,“水灵的心眼越来越多了。傻妹子,吴嬷嬷对你有多好,我们都看出来了,你还没看出来?不好的事,她肯定不会让你做。”   水灵想想也是,站起身来到垂花门口。   内院里静极了,连聒噪的啾啾都禁了声,只偶尔从东厢传来两声吴大伯和孟连山的低语,西厢里连声音都没传出来。   水灵终于明白什么叫“悄悄话”了,就是说得再多,别人都听不见。   她不想叫他们,又怕吴嬷嬷和吴大嫂把孟世子最喜欢吃的菜做孬,只得硬着头皮喊道,“姑娘, 吴嬷嬷问你,包锅肉和糖醋鱼是不是你亲手做。”   江意惜答道,“要做。”   孟辞墨笑道, “我祖父着急吃你做的菜,会来吃晌饭。”   江意惜去了厨房,孟辞墨走出西厢,站在廊下看满园春色。   芬芳馥郁,花团锦簇,这里的花似乎比孟家庄的花还要茂盛艳丽。   祖父稀罕惜惜的原因之一,还有这一手侍弄花草的本事。   孟连山和吴大伯见孟辞墨出来了,也从东厢出来,孟连山来到主子身边,吴大伯躬躬身去了外院。   孟辞墨看了孟连山一眼,脸色微沉。   孟连山一个哆嗦,觉得自己干了坏事被抓现行一样。   孟辞墨皱眉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挺正常的事,偏你搞得鬼鬼崇崇。”   孟辞墨刚才听江意惜说了孟连山和水香的事。   他先还纳闷,为什么自己去绣坊银楼买东西,出来后,孟连山都会说好像有东西丢了要回去找,却原来是跑回去给姑娘买东西。   本来今天孟辞墨是让孟东山陪着过来,让让惜惜见见他。不知孟连山想了什么办法,代替孟东山来了。   孟连山的脸一下涨得通红,磕巴道,“世、世、世子爷不怪我?”   “这是好事,怪你作甚?江姑娘也觉得水香嫁给你不错。”   声音冷清,眼里却没有愠色。   孟连山知道主子是同意他和水香姑娘的事了。他哈哈笑了几声,又一跳老高,跑出垂花门。   他来到厨房门口,先看了一眼正忙碌的水香,对江意惜笑道,“谢谢江姑娘。”   说完,给江意惜躬了躬身。   他直起身,又看了一眼水香,扭身跑进垂花门。   除了江意惜,另几个人都莫明其妙。   江意惜笑着解释道,“我跟孟大哥说了连山大哥和水香的事,孟大哥也同意了。”   厨房里又传来吴嬷嬷等人的笑声和恭贺声。   孟辞墨见孟连山臊得满脸通红,手足无措。摇头笑道,“羞成这样,连姑娘都不如,亏你跟了我这么久。”   江意惜几人正笑着,门又响起来。   孟老国公和孟中、孟里来了。   江意惜赶紧把手擦干净,出去给老爷子见礼。   老爷子笑看了几眼江意惜,进了垂花门。   他也被庭院里的花色惊诧到。   这里的花居然比他园子里的花长得还繁茂。要知道,当初还是他教江小姑娘侍弄花草的,这或许就是她与花有缘吧。   老爷子对孟中说道,“回府后记得提醒我,辞墨的院子要扩大。以后我长住府里,要把孟家庄的一些珍品搬回府,放一部分去辞墨那里,让江小姑娘帮我养。”   孟中躬身应是。   江意惜红着脸低下头,孟辞墨笑得灿烂。   众人说完话,才听到笼子里的啾啾在骂人,“坏人,坏人,滚,出去,军棍侍候……”   啾啾极其幽怨,似要哭出来。   老爷子哈哈大笑,“这是郑吉的声音。话说的那么幼稚,老头子像是又回到了他穿开裆裤要糖的时候……”   孟辞墨和孟中几人乐出了声。   江意惜见啾啾头上的毛都立了起来,眼睛瞪得熘圆,知道此时它是真生气了。   赶紧给众人摇摇头,意思是不能再笑话它。   孟辞墨一来,小家伙就拼命说着好听的话,但那时谁都没注意它,也没搭理它,它不高兴了。   江意惜赶紧拿了一些它爱吃的卤鸡蛋黄和坚果哄它。   老国公低声跟孟辞墨说,“刚刚得到消息,郑玉调回京城了。”   孟辞墨双眉一挑,“郑玉要回来了,他会去哪里?”   老国公道,“应该是御林军。”   两人对视一眼,孟辞墨嘴角勾了勾。郑玉去了御林军,自己若是再去了那里,许多事就好办了。   江意惜把啾啾哄好,饭菜也摆上了桌。 第109章 何时长大成人   孟家祖孙依然在西厢吃,孟中和孟连山几个下人由吴大伯陪着在东厢吃。   江意惜一个人在上房吃。   孟辞墨给她带的礼物已经拿了进来,是蜀地产的首饰,胭脂水粉,梳篦,竹枕,团扇, 装了一大盒子。另外还有一套笔墨洗砚,是给江洵的。   东西不多,但精巧漂亮,江意惜尤其喜欢那对竹枕和绣了双面蜀绣的团扇。   饭后祖孙两个都没走。   老爷子闲不住,同江意惜一起坐在院子里拾掇花草。   孟辞墨一个人站在窗前,随着那个丽影移动而移动。在他眼里,那个丽影比所有的花都美。   脑海里, 另一个园子更大更加繁花似锦, 江意惜在其中穿梭着, 居然还有两个小娃娃……   斜阳西坠,江意惜又去厨房做了两道菜和汤。   吃完饭,祖孙两个才回孟家庄。   老公爷带着两个亲兵散步走回去。孟辞墨现在还不想让人知道他回来了,依旧坐马车回去。   晚霞中,看到马车和人影消失在小路尽头,江意惜才回院子。   她坐在东侧屋窗前,看着天边的晚霞渐渐没入山顶……一天的相处,是那么甜蜜。   次日,江意惜同吴嬷嬷、水珠几人一起烤点心,又煲了一罐菌汤。   今天孟辞墨不会来,他又出去办事了,两天后直接回京城。   吴嬷嬷婆媳和水珠开着水香的玩笑, 羞得水香躲进屋里不好意思出来。   上午己时烤好点心, 让吴有富送两盒给孟老国公,江意惜则带着拿点心、菌汤的水灵和吴有贵去了昭明庵。   阡陌小路弯弯曲曲,地里的麦子绿流滚滚, 忙碌的乡人跟吴有贵打着气招呼。远处群山连绵,树林那边的飞檐翘角依稀可见。   再次走上这条小路,江意惜心旷神怡。   她喜欢庄子里的生活,就如喜欢这温暖、自由又带着香气的春风。只一样,病秧秧的小珍宝让她心疼。   来到昭明庵,香客依然很多。他们直接去了李珍宝的禅院。   柴嬷嬷和贺嬷嬷站在外面侍候,见江意惜去了,还拿了这么多吃食,都笑弯了眼。   柴嬷嬷悄声道,“节食小师父也极想江姑娘呢。江姑娘稍候,寂苍主持正在给节食小师父针灸,针灸后要泡药汤。等寂苍主持针灸完我问问她,看节食小师父泡了药汤后能不能见客。”   还自做主张说送寂苍主持一盒素点。郡主说,江姑娘做的素点王府厨子都赶不上。   江意惜答应,就先去大殿烧香拜佛。   等到吃完斋饭再去小禅院,李珍宝正在泡药汤。   柴嬷嬷笑道,“寂苍主持同意节食小师父见客两刻钟,只是要等到申时后。江姑娘请去厢房坐坐……”   江意惜笑道,“我看花园里的杏花开得正好, 去那里看看再回来。”   等到申时, 江意惜随着素味进了禅房。   李珍宝斜靠在罗汉床上,湿漉漉的头发垂下,脸色苍白,比之前瘦了,长高了一截,五官也长开了一些。眼里含着笑意,嘴却要哭不哭地瘪着。   江意惜上前几步拉着她的手,说道,“珍宝,终于又看见你了。你长高了……”   “江二姐姐,我好想你。”   “我也想你……”江意惜坐在她旁边。   李珍宝的头枕在江意惜腿上,急不可待地诉起了苦。   “姐姐,我好难受,感觉这几个月暗无天日,真想一死了之……可又不能死。我舍不得父王,他对我极好。还有皇祖母,我知道她对我有多好。还有大哥,奇奇……   “日子太难熬了,我就想我和姐姐在一起的快乐时光,姐姐让我知道我也能这么快乐,坚持下去,渡过劫难,将来的日子都会这么好。真的,我们在一起是我有生之年最快乐的……”   声音变轻,“前世都不曾有过……”   前世,她心里装的都是对父母的恨和怨,想的最多的是如何气他们,如何叛逆。不讨长辈和老师的喜欢,没有一个真朋友。有讨好她的同学,不过是想跟着她蹭吃蹭喝,甚至挑唆她做不好的事……只有爸爸对她好,还是在死之前才想明白。   那十七年,她有美貌,有爱她的爸爸,生活在科技高度发达的现代社会,却活得浑浑噩噩,连笑都是假的。   这一世她终于知道亲人的可贵,庆幸的还有这么多真心喜欢她的亲人,甚至喜欢得不同寻常。但是,他们并不了解她,她说的话他们都当孩子话,只有江二姐姐懂她。她的心里话,也只愿意跟她说……   江意惜用手轻轻抹着她的背,听她低低絮语。   等她说完了,才说道,“珍宝勇敢,最黑暗的日子挺过去了,就是光明。有那么多事等着你去做,你要快些好。哦,还有那个不一样又有趣的良人,正等着你去找他呢。”   李珍宝笑出了声,“不是我去找他,是他来找我。”脸又皱了起来,“唉,我到现在还没来月信,急死人了……”   “节食小师父。”   柴嬷嬷不得不制止这个话题,嗓门都不自觉粗了起来。其实她也很忧心,郡主身体不好,从小到大都泡在药汤里,不知何时才能长大成人。可这种事再着急也不能当众说出来,羞人。   江间惜笑着点了点李珍宝的蒜头鼻。又说了把那两样东西给了谁,如何传出去。特别是说到把小鸭子玩偶送给郑晶晶,小姑娘觉得鸭子太可爱,再也不吃鸭子的事……   李珍宝听得眼睛亮晶晶的。她也听父王和哥哥讲过如今京城对她的传言,却没有这么详细。   两人似乎才说几句话,柴嬷嬷就说到时间了。   江意惜尽管不舍,还是不敢逗留。   李珍宝说道,“寂苍主持说,我身体恢复得不错,比往年都好。这个月底就能出禅房,五月、六月可以回京。江二姐姐,我能参加你的婚礼,高兴吧?唉,可惜这里不兴伴娘。”   江意惜也替她高兴,说道,“月底我再回扈庄一趟,给你做好吃的,你过来玩。”   李珍宝喜道,“我馋韭菜炒蛋,椿香炒蛋,卤蛋,蒸蛋,咸鸭蛋……” 第110章 契书   素味赶紧悄声提醒李珍宝,“节食小师父,这里是庵堂,不能说那些东西。”   李珍宝不情愿地闭了嘴。   江意惜对着她的耳朵笑道,“放心,我会给你做的更多。”   江意惜出了禅房,柴嬷嬷又送上两食盒王府厨子做的素点。   回到家, 花花还没回来。   小家伙是在次日凌晨回来的。江意惜气得戳了几下小脑袋,让丫头起来给它洗澡。   早饭后,江意惜等人回了京城江府。   未时初到家,江意惜先把素点和在村里收的野味拿去如意堂,跟老太太说了几句李珍宝的情况及月底会再去扈院,才回灼院。   她刚洗漱完,江意柔就来了。   江意柔拿着一支嵌玉金钗几朵珠花,是府里统一给姑娘们参加桃花宴买的首饰, 她把江意惜的帮着领了。   “昨天大嫂买回来的。我看有一支特别,是莲花型,玉凋花也要大一些,三姐第一个抢过去。哼,她们一定是先说好的。”   江意惜笑道,“就江意言,头上顶颗夜明珠也没人稀罕。”   江意柔一想也是,胸中的郁气才散去。   次日,江意惜按时去了郑府,还给他们带了一些在乡下收的山货。   郑晶晶小姑娘有自信多了,拉着江意惜的袖子说,“我娘说,等到明年,我就能去参加桃花宴了。”   江意惜笑道,“不用等到明年,今年夏天的荷花宴你就能参加。”   小姑娘美得不行, 又拉着郑夫人的袖子撒娇道, “娘, 你听到没有,赶紧给我准备漂亮夏衫,我还要在眉心处点颗朱砂痣……”   郑夫人乐得一连串地答应。   针灸完,吃完晌饭,郑婷婷把江意惜拉去了她的院子。   她拿出两套春衣笑道,“这是我娘让府里针线房给江二姐姐做的,别嫌弃。”   一套是浅碧色提花褙子,配鹅黄色印花丝罗披帛,月白色马面纱裙。一套是红色绣花半臂,白色绣花中衣,浅粉色百褶长裙。   面料都是锦缎、妆花罗之类的,极是华丽好看。   郑婷婷没有明说这是为江意惜参加桃花宴所备。若江府的衣裳她不满意,可以穿郑府的。若江府的衣裳她满意,这两套衣裳可以平时穿。   江意惜知道她们的好意,道了谢。笑道,“衣裳真漂亮,我很喜欢。不过,唉, 你也知道上年我在桃花宴上出的事……”   她不愿意打扮得过于出挑。   郑婷婷说道, “罗依和苏梅上次做的的确过份,我娘让我少跟这些心思不好的小娘子玩,我都不理她们了。还有崔姐姐、赵妹妹、薛妹妹,我跟她们说好了,只跟你玩……”   她又不好意思看了两眼江意惜,拉着她的手说道,“江二姐姐,是我不好,之前我跟罗依玩得好,没马上把她们的事告诉伯祖母,让你受委屈了。后来我说了,伯祖母和婶子都说错怪你了,你是好孩子。我伯祖母特别不高兴罗依和苏梅,骂她们那揣了那要不得的坏心思,害了你,还把她老人家的桃花宴搅和了。”   江意惜笑道,“我感谢你还来不及,怎么会怪。若不是你仗义直言,我还顶着那么大的罪过,让大长公主不喜。”   郑婷婷笑道,“我伯祖母看着威严,其实最最和善。只是,唉,吉叔守边鲜少回家,她老人家膝下只有璟弟,婶子身体又不好,家里冷清,伯祖母就爱找些事打发时间。每年的桃花宴是她最看重的事务之一,被搅和了,心里有气,才让人去训斥你……呵呵,她现在不仅不怪你,还说你聪慧,要赏你呢。”   江意惜听郑辞墨说过,郑吉的独子郑璟今年十四岁,在上国子监。郑夫人何氏身体不太好,鲜少出门。宜昌大长公主思念儿子常常哭泣,还因此骂过孟老国公,也没少求皇上强制把郑吉调回来。   但郑吉是继孟老国公以后最厉害的大将,比他叔叔郑老少保还强得多。他愿意守边,皇上巴不得,怎么可能强行把他调回来……   虽然解释清楚了,江意惜还是打定注意不穿这两套衣裳去桃花宴。一个是她不会抢江家另三位姑娘,特别是江意柔的风头,另一个是不愿意碍某些人的眼。   好料子孟家祖孙和李珍宝也没少送,她只做了几套衣裳在家穿。重活一世,那些小娘子的虚荣心和好胜心早没了。   两人说笑一阵,江意惜才回家。   江意柔特别喜欢郑府送的那条丝罗披帛。让丫头把三夫人请来商量,那是贡品,绣坊肯定没有, 但可以买颜色和花色类似的面料回来做。   这是郑府送的成品,江意惜不好送给她。   江意惜也特别希望江意柔能在这次桃花宴上被哪家人看上,错开前世那家人。   参加桃花宴的贵妇人,不仅要为自己儿子闺女寻摸好人选,也会为侄子侄女或关系好的族亲寻摸。江意柔的出身不太可能嫁进高门大户当嫡子媳妇,但有可能当庶子媳妇,或是族亲媳妇。三老爷夫妇爱女心切,不愿意让她当庶子媳妇,怕婆婆苛待,宁愿她嫁去仕途较好的族亲家里。   几人说笑一阵,去了如意堂。   江大夫人已经在那里了,正跟老太太说得高兴。   老太太向江意惜招手道,“喏,你的田地庄子置办好了。五千两银子,买了八百亩地,一个带湖和梅园的庄子,很不错。这契书是你的了,你好好收着。”   江大夫人没想到老太太这时候就把契书给了江意惜,却也不好说反对的话。   江意惜接过契书看了一眼。八百亩“地”四千八百两银子,一个庄子一百八十两银子。   契书跟前世一模一样,而跟吴大伯实地看的一点不一样。   江大夫人又笑道,“还剩下二十两银子,管事去衙门办事花了十五两,剩下五两赏办事的人,跑了那么多天,他也辛苦了。”   江意惜起身接过契书,对老太太笑道,“谢过祖母。”   江大夫人以为江意惜会感激自己帮了大忙,却没想到她没谢一句自己,反倒谢了老太太。   她心里气愤,明面不显。暗道,这样不知好歹的白眼眼,活该她吃亏。 第111章 大便宜   见江意惜如此做派,江意言不高兴了。这些银子比自己所有嫁妆加起来都多,占的是他们长房的利。她江意惜没说感谢母亲和大哥的辛苦,还只谢了老太太一人。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她不管不顾说道,“江意惜,你真以为你值那么多银子?我娘为你忙了几个月,连声谢都没有……”   “言丫头!”老太太喝道,“怎么跟姐姐说话呢?那么大的人,说话不过脑子。”   江意言委屈的直扭帕子,“本来就是嘛,我又没说错。”   江大夫人叹了一口气,假意嗔怪江意言道,“你少说两句。我是大伯娘,帮侄女办事应当。只要她高兴,不埋怨我就成,哪里敢当一个‘谢’。”   江意惜似笑非笑道,“三妹太着急了,我话还没说完,你就像个炮仗,爆起来了。大伯娘的‘好’,我一直记在心里,一刻也不敢忘怀。至于我值多少银子,三妹妹先把自己的价估了,再去估别人。”   江意言的眼睛又瞪了起来,“你说什么?不过要嫁一个瞎子,有什么了不起。”   江意惜冷笑道,“那就祝三妹妹找个不聋不瞎有胳膊有腿的。”   江意柔“扑哧”笑出声,又吓得赶紧用帕子捂上嘴,三夫人瞪了她一眼。   江意言气得要还嘴,老太太摆了摆手喝道,“再吵就禁足,姑娘家不贞静贤淑,姐妹和气,像什么话。”又侧头问江晋道,“家具做得怎么样了?”   江晋说了做家具及置办其它东西的进展,总算把话题扯到了一边。   晚饭后回到灼院,江意惜看着契书抿嘴笑了一阵。有些人的贪婪无止境,也就怪不得她了。   这次让江大夫人把前世没遭的报应,连着今生的债,一起还了。   江意惜提笔写了一封信,把信和契书一起交给水灵,又耳语几句。水灵抱起花花,出灼院往后花园而去。   信是写给孟中的,让江大明天直接去一趟孟家庄,这几天老爷子都会住在那里。   这种小事不需要麻烦老爷子,孟中是那几个亲兵中的小头儿,他就能办。   三月初七,一条劲爆消息在京城的朝堂内外传扬开来。   孟辞墨的眼睛居然治好了。   不说孟家人如何欢喜,就连皇上都龙心大悦,传旨让孟家祖孙进宫彻夜长谈。   当然,坊间又传出一种声音。孟世子不瞎了,还颇得圣心,长得英武不凡,江家孤女捡到大便宜了……   初八晚上,江伯爷下衙又带回来一个消息,“圣上说孟世子像孟老国公,文武兼俱,又在战场上立功无数,封他为五团营的参将……哈哈,二十一岁的参将,还是五团营的参将,孟老国公是第一人,郑吉郑大将军是第二人,孟世子就是第三人了。”   五团营,是晋和朝最强悍的部队,从各个军营抽调的五万精锐组成,以备战时紧急调用。分五个营,每个营一个参将,由总兵官统领,同御林军一样,绕过都督府归皇上和兵部直接管理调派。…   孟老爷子曾经当过五团营总兵官。   江意惜前两天已经听孟家祖孙悄悄商议过,他们最想谋的就是去五团营。孟辞墨眼睛受伤前是四品都司,觉得若是去五团营,能给个从三品的游击将军就不错了。不知皇上基于什么考虑,不仅让他去了五团营,还给了参将这个职位。   这个消息让除了江大夫人和江意言之外的所有江家人都高兴。毕竟江家女婿出息了,江家也能借着光。   江大夫人的脸色更难看了。   从昨天听到孟辞墨的眼睛好了,她就坐卧不宁。今天听说孟辞墨调去五团营任参将,就更害怕。   江意惜余光看到江大夫人的样子,心里暗乐,她还知道怕啊。   饭后,众人陪老太太说笑一阵各回各院。   刚出如意堂,大夫人就把江意惜叫住,笑道,“惜丫头,买地的那个管事今天来找我,好像塘州那边的地有什么纠纷,你把契书给我,我让他去把事情办了。”   这是想重新办契,或是卖了地再重新买?哪儿有那么容易。   江意惜笑道,“契书现在不在我手上。”   江大夫人纳闷道,“不在你手上,什么意思?”   “我和弟弟在扈庄给我爹娘立了牌位。我前两天让人把契书拿去我爹娘的牌位前供一旬,让我爹娘看看大伯娘对我的好。等到期拿回来,我再给大伯娘。”   江大夫人急道,“干嘛要供一旬,供三天也仅够了。不能耽误大事。”   江间惜正色道,“我已经说了供一旬,就不能食言。不管什么事,都重不过我爹娘的在天之灵。已经三天了,再过七天,我就让人拿回来。”   江大夫人无法,只得说道,“你记着,拿回来就赶紧交给我。”   江意惜脆生生答应道,“好。”   江大夫人心烦意乱往正院走。暗道,还是得让人去扈庄想办法把契书拿到,这事不能耽搁,越快越好……   突然从甬道左边的草丛中跑出一只狸猫,瞬间蹿进右   一秒记住【】   边的草丛中。   江大夫人吓了一跳,厉声喝道,“哪儿来的丑猫,赶出去。”   一个丫头说,“好像是二姑娘的猫,叫花花。”   江大夫人当然知道是那只叫花花的丑猫。没有再说话,匆匆向前走去。   回正院后,对一个婆子如此这般交待几句,“让陈二明天城门一开,赶紧出去。”   婆子匆匆离去。   花花别的气都能受,唯一不能受的就是说它丑,它一路哭回了灼院。   水清正在院门口等花花。月光明亮,看到它从那边跑过来,骂道,“越来越野了,天儿都黑了还不着家……呀,你怎么哭了?”   猫居然会哭,还泪流满面!   水清惊讶得不行,赶紧抱起花花往屋里跑去。   “姑娘,姑娘,花花哭了,脸上的毛都打湿了。”   江意惜赶紧把花花抱过来,问道,“花花,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花花把小脑袋埋在江意惜的胸口,哭着喵喵道,“江大婆子骂我丑,我哪里丑了,哪里丑了……” 第112章 桃花宴   原来是因为这事。   小家伙脸上的毛都被眼泪打湿了,一股一股垂下,嘴里还在喵喵骂着“江大巫婆”。   江意惜忍住笑,当着水清的面不好多说,把花花抱进了卧房。   安慰道,“是江大‘污’婆不懂欣赏。你想想,我, 洵儿,孟大哥,孟祖父,珍宝,四妹妹,斐儿, 还有虎叔豹姨熊婶, 我们都喜欢你,就说明是你最漂亮最讨人喜欢的猫猫……”   “真的?”花花怂着鼻子。   “骗你是小狗。”   花花猫老成精, 但有时又极天真。它信了江意惜的话,小爪子伸进她怀里抽出帕子把眼泪擦了。   喵喵叫道,“我想去捉一群老鼠来收拾她。”   “别,好钢用在刀忍上。”   只因一个“丑字”就组建“老鼠队”,杀鸡用牛刀了,那逆天的场面要留在关键时候用。   把小东西哄好,让水清抱去吃好吃的江意惜躲在卧房把光珠取出来。光珠上裹了厚厚一层眼泪,刮进茶碗里装满了一个底。   江意惜乐出了声。她觉得自己这样不好,眼泪是小东西难过才流的,但就是忍不住。这个眼泪太珍贵,太补人了。   次日,众人去如意堂给老太太请安。看到江大夫人顶着黑眼圈,人也没精打彩。   老太太问道, “老大媳妇病了?”   江大夫人说, “儿媳这几天跑觉, 精神不济。”   老太太道,“那明天你就莫去了,让老三媳妇带着她们去大长公主府。”   江大夫人也没心思去。说道,“我正想跟婆婆说呢,明天就让三弟妹带姑娘们去。”   江三夫人眉眼带笑,忙答应下来。   江意惜回到灼院,水灵交给江意惜一封信。   “刚才我大哥托人给我带信,让我出府一趟,说昨天晚上青山大哥找到我大哥,让把这封信交到姑娘手上。”   江意惜接过信,信封上龙飞凤舞写着几个大字:江姑娘亲启。   是孟辞墨的信。   孟辞墨跟她一样,写诗做画的才情一般,但一手字写得非常好。   信上说了几句“甚思甚念”后,就说他一切都好,已经被皇上封为五团营参将,感念圣恩,他昨天就去了军营。以后要很长一段时间忙于公务,二人相见的时间不多。他会抽时间回京跟她相会,让她等他的消息,云云。   只有大半张纸, 却是江意惜第一次收到孟辞墨的信。   她把信在胸口贴了半天, 又看了几遍, 才放去架子床下的小抽屉里。这里是江意惜放重要东西的地方, 装眼泪水的茶碗,经过处理的茶和盐糖,还上了锁。   申时初起,江大夫人就开始盼陈二,盼到晚上也没把人盼回来,心里更慌。   江三老爷和江洵按时回来了。他们都听说了孟辞墨的事,自是开心不已。特别是江洵,因为太高兴没专心听课,差点被拖出去挨军棍。   次日是三月初十。   江家四姐妹都早早起床,吃了早饭后就开始梳妆打扮。   虽然江意惜不愿意太突出,还是好好收拾了一番。妆容精致,穿着府里做的丁香色绣花软缎上襦,澹青色长纱裙。   虽然说不上富贵,也是极漂亮的清秀小娘子一玫。   这次江意惜带水灵去。若谁再敢推她下水,水灵肯定会先把那人推下水。   辰时末众人来到外院坐车。   四个姑娘中,江意柔穿的最贵气漂亮,再加上眉眼时刻带着笑,真是讨人喜欢的俊俏小佳人。   江意言穿的也非常突出。特别是头上那支钗,这么小的小娘子戴着似乎有些老气。她如愿看到江意惜的衣裳比不上自己,可一看到江意柔的打扮,脸上又带了一丝戾气。   她的长相不错,但板着脸,眼里透着恨意,一下减了不少分。   江意珊中规中矩,都是府里公中的衣裳饰品。哪怕她腰有些挺不直,脸上挂着胆怯,看着也比江意言顺眼。   江三夫人带着江意柔、江意惜一辆车,另两姐妹一辆车,江晋骑马,一起去了宜昌大长公主府。   如今故地重游,江意惜又想到了前世。她与江意柔、江意珊一辆车,大夫人带着江意言一辆车。   去了长大公主府后,大夫人只带了江意言去拜见大长公主和那些贵妇人。赏花的时候没有人搭她们,她被撞下水后昏迷。等醒了,已经是两世为人……   重生一年,一切都变了。   到了西角门,众人坐骡车去内院花厅。   花厅门外,郑夫人何氏同郑婷婷在接待客人。   何氏就是啾啾旧主人郑吉的夫人,三十出头,很瘦,很温婉端庄的女子。 只不过,她的眸子跟别人不太一样,像洞中的深潭,无波无澜。即使笑着,笑容也不达眼底。即使不达眼底,可就觉得她温柔和善。   顶点   因为江意惜最拿手的医术是治眼睛,她最爱观察的就是眼睛。她觉得,这位郑夫人的眸子特别像庵堂里的姑子,太平静了,甚至比她当姑子时还平静……   何氏不认识江三夫人,听婆子介绍后,笑着跟她们寒喧,江三夫人带着四位姑娘给她屈膝行了礼。   郑婷婷上前拉着江意惜的手笑道,“可等着你了,崔姐姐、赵妹妹、薛妹妹都在院子里等着你呢。”   江意惜跟她介绍道,“这是我三妹妹、四妹妹、五妹妹。”   郑婷婷笑道,“我经常听江二姐姐提起你们,走,我介绍崔姐姐、赵妹妹、薛妹妹跟你们认识。”   何氏嗔笑道,“还没做正事呢,就想着玩。”   声音温柔,神态平和,一看就是好脾气的女人。   郑婷婷笑道,“是呐,伯祖母要见你……们。”   她不好说大长公主只想见江意惜一人。   她带着几人进了正厅,厅屋里已经坐了许多人,还有些小姑娘站在一边。   江意惜的余光已经看到孟大夫人,她坐在右面第四个位置。   江意惜装作没看见,目不斜视地看着正前方。   正前方的罗汉床上坐了两个颇有气势的华服老太太,坐在左面的人要更老一些。   郑婷婷拉着江意惜来到罗汉庆前,对左面的老太太笑道,“伯祖母,她就是江二姑娘。”又对江意惜道,“这位是我伯祖母,这位是老明王妃。” 第113章 一路老熟人   江意惜跪下磕头道,“小女见过大长公主,见过老明王妃。”   她身后的江三夫人和另三位江家姑娘都跪下磕了头。   宜昌大长公主笑道,“都起来吧。”又对江意惜招手笑道,“过来,让本宫瞧瞧。”   江意惜走上前,大长公主拉着她的手仔细看了几眼她, 笑道,“本宫怎么觉得小姑娘有些面善,像之前见过似的。”   下面一个小媳妇笑道,“皇姑母只要看到漂亮小娘子,都说面善。”   众人笑起来。   宜昌大长公主也笑了,又上下打量一番江意惜说道,“小娘子长得真俊, 哪儿哪儿都好看。可怜见儿的, 上次遭了那么大的罪,本宫先不知内情,错怪你了。”   江意惜屈膝道,“大长公主言重了。”   大长公主摇头说道,“唉,谁能想到那些小娘子的心眼那么坏……”   何氏赶紧拦道,“婆婆,您喝口茶。”   苏家人不在,可罗夫人就坐在这里。   大长公主顿了顿,没继续上一个话题。又笑道,“听说你跟小珍宝玩得好,也跟小珍宝一样心灵手巧,做的那个小鸭子玩偶不说本宫稀罕,连太后娘娘看了都稀罕……”   旁边的老明王妃也笑道, “小珍宝越来越出息, 太后娘娘高兴着呢。昨儿本宫去给她老人家请安,她一说到这件事儿又乐了半天。”   两个老太太夸了几句李珍宝后,大长公主又把目光转向江意惜,不知为何她的胸口痛了一下,就是觉得面前的小姑娘让她心生亲近。   江意惜脸皮早练厚了,不怕看。但大长公主眼里的情绪还是让她颇为纳闷,似乎比江老太太看她的眼神还要慈祥。   难道是因为自己给郑晶晶治眼睛,或是跟李珍宝关系好?   何氏怕小娘子面嫩,被大长公主看得不好意思。笑着提醒道,“婆婆,您这么看小娘子,人家不好意思了。”   大长公主收回手,笑埋怨道,“那你不早提醒我,等小姑娘不好意思了才说。”   众人又是一阵笑。   大长公主从腕上抹下一对极品玉镯给江意惜戴上,一个丫头又捧上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柄玉如意,一个锦盒。   江意惜谢过,水灵上前接过去。   郑婷婷愣了愣,她知道大长公主会赏江意惜玉如意和珠花,却没想到她能赏她随身戴的玉镯。   大长公主说道, “小姑娘们去看花吧,莫拘束。”   江意惜等人向大长公主和老明王妃福了福,准备退出花厅之际,何氏又说话了。   “江二姑娘还没看到孟大夫人吧?”   何氏是好心,她不知道作为当事人的孟大夫人和江意惜都不愿意搭理彼此。   江意惜无法,只得站下假意两边望了一下,红着脸走去孟大夫人面前,屈膝施礼道,“大夫人。”   孟大夫人笑道,“好孩子,上年没玩好,这次好好好玩,想想下晌表演什么才艺。”   笑容温柔和善,像似非常满意这个未来儿媳妇。   她这么会演,江意惜当然要配合了。乖巧又羞赧地答应一声,再屈膝福了福,才由郑婷婷拉着向门边走去。   江意惜几人都走到门口了,还能听孟大夫人的声音,“辞墨的眼睛好了,又得皇上看重,我家国公爷和我激动得什么似的……阿弥陀佛,上天保佑,那孩子终于苦尽甘来了……”   崔文君、赵秋月、薛青柳几个姑娘正在院子里等着,见江意惜和郑婷婷出来了,都笑着拥了上来。   江意惜又把江意柔三姐妹介绍给她们。   郑婷婷知道江意惜只喜欢江意柔,就拉着江意柔和赵秋月,江意惜拉着崔文君和薛青柳,几人说说笑笑一起去桃花园。   江意言生气也不敢发作,同江意珊一起跟在她们后面。   江三夫人则跟几个身份不算贵重的夫人搭讪着。   路上,遇到几个十三、四的少年。   郑婷婷笑道,“璟弟。”   崔文君几人也招呼道,“郑公子。”   赵薛二位姑娘的笑容比刚才更盛。   几个少年对她们笑笑,郑璟招呼道,“大姐,崔姑娘,赵姑娘,薛姑娘。”   郑璟个子很高,白皙俊雅,下巴略方,跟郑婷婷有些许相像。   几人错身而过,在桃林边又遇到了几位花枝招展的姑娘。   一位姑娘气愤地看看她们,“哼”了一声,硬拉着另几位姑娘走了。其中一位十六、七岁的姑娘还不想走,呆呆看了江意惜几眼后,才愤愤走了。   江意惜挺纳闷,她出来交际的次数不多,结仇的除了罗依就是苏梅,还有一个应该是这辈子还没谋过面的孟华。苏梅的哥哥刚死几个月,不会来参加桃花。孟华十三岁,而那位姑娘大得多。   郑婷婷道,“江二姐姐,认出来了吗,那人就是罗依。”   那个人江意惜猜对了。   罗依是罗都督的老来女,被惯得娇横跋扈。郑婷婷可不怕她,不仅自己旗帜鲜明地站队江意惜,还拉着崔姑娘几人一起站队。   赵秋月笑道,“罗依不高兴了。”   郑婷婷道,“不高兴就不高兴,没人惯着她。”   江意惜又问,“另一个岁数稍大的姑娘是谁,我好像没得罪过她。”   崔文君笑道,“她是王容芳,王侍郎的二孙女。”   江意惜知道了,是孟辞墨的前未婚妻。孟辞墨去前线后,孟大夫人为他定的媳妇。因为孟辞墨眼睛受伤,孟王两家终止了那桩婚事。   如今孟辞墨的眼睛不止好了,还受皇上重用,当上五团结的参将,王容芳后悔了,还恨上自己了。   薛青柳又笑道,“王二姑娘今年都十七岁了,还没定亲,听说王家急得什么似的。”   郑婷婷看了江意惜一眼,笑道,“谁让她没眼光。孟大哥那么好的人,正该配有眼光的江二姐姐。”   进入桃林,桃花开得正艳,眼前一片粉红。   桃林里人流穿梭。不仅有姑娘和后生,也有上了些年纪的长辈。不止看桃花,还在看人。   刚出桃林,又遇到几个青年公子。有两个江意惜认识,一个是孟辞羽,一个是跟李珍宝打过架的罗肖,也就是罗依的哥哥。 第114章 像一个人   孟辞羽一身月白色阔袖长衫,头戴束发金冠,俊美干净的如飘然而至的谪仙,迅速把除江意惜以外所有姑娘的目光都吸引过去。   他跟郑婷婷很熟,站下笑道,“郑大姑娘,”又对崔文君笑道, “崔姑娘。”   跟赵姑娘和薛姑娘不熟,他没好意思打招呼,只笑了笑。而江意惜等人他不认识,没看她们。   一副温润有礼目不斜视的样子。   他能这么大大方方,态度坦然,是没认出旁边站着的姑娘是江意惜。若江意惜只凭湖边把他拉下水, 也不会认识这个人就是孟辞羽。   可江意惜多活了一世,跟孟辞羽有过那么多纠缠,即使他化成灰, 江意惜也忘不了。   江意惜面沉如水,看了他两眼后看向湖面。   不是她想看他第二眼,而是第一眼发现他看崔文君的眼神有那么一刹那的热切。第二眼再看,那丝热切已被压下。   原来,孟辞羽看上了崔文君。   崔文君年方十五,是崔次辅的唯一嫡女,家里挑亲事挑得厉害,以至于现在还没定亲。   郑婷婷和崔文君看到孟辞羽都笑得眉眼弯弯,齐声招呼道,“孟二公子。”   江意言一眼也认出了孟辞羽,哪怕她上次看到的只是背影。   上年桃花宴上,江家四姐妹出桃林往湖边走去。江意言突然看到那边站了三位临湖而立的公子, 其中一位长身玉立,穿着澹青色阔袖长衫,光看背影就知道他是如何风姿不凡。   江意言芳心一动, 拉着江意珊往那边走去, 江意惜和江意柔也只得跟着。   谁知刚走到湖边, 江意惜就被人一撞, 拉着那位公子落水。后来才知道,他就是孟辞羽。   只有江意言知道,多少个午夜梦回她都被气醒,若那个被撞的人是她,若是她拉着孟辞羽落水,该多好!她会不顾一切嫁给他,管他乐不乐意娶……   在孟辞羽几人与她们错身而过之时,江意言才反应过来,赶紧叫了一声,“孟二公子。”   孟辞羽不认识这个姑娘,还是礼貌性冲她点了点头。不认识又愿意跟他打招呼的小娘子太多太多了,他已习以为常。   江意言激动的小脸红红。   孟辞羽几人走了几步,罗肖才说道,“辞羽,穿丁香色衣裳的姑娘是你未来大嫂江二姑娘,你怎么不打个招呼?”   说完,不怀好意地挑眉笑起来。   孟辞羽一下红了脸。他没想到那几位姑娘里有江意惜,可气自己还没认出来。   另几位公子都笑了起来,转身看向那个丁香色背影。背影窈窕,再想想刚才的容貌, 的确是一等一的美貌小娘子。   一位公子搂着孟辞羽的肩膀笑道,“那么俊俏的小娘子,孟兄也不抓紧些,看看你大哥……”   孟辞羽一把把他的手巴拉下去,沉脸道,“我警告你,不要把我跟她在扯一起……”   江意惜几人也听到了那几位公子的哄笑声,猜到是笑孟辞羽和江意惜。   崔文君还捏捏江意惜的手,劝道,“江二姐姐莫生气。不怪你和孟二公子,是罗依和苏梅用心险恶。”   江意惜浅笑道,“我才不生气……”   见他一面就生气,嫁进孟家的气还生得完吗?自从她决定嫁给孟辞墨起就想好了,只把孟辞羽当路人。若他跟着孟大夫人一起干坏事,就把他当敌人。   已经当他是路人,遇不遇见有什么要紧呢。   只不过,貌似崔文君和郑婷婷对孟辞羽都有些仰慕。孟辞羽可不像表面这么干净美好,这话江意惜又不好说。   来到金艳湖前,湖面水波粼粼,一条画舫和几条小船来回移动着。   湖对岸是种着各色花卉和低矮灌木的芳草地,桃树右边是大片屋舍。   这里富贵无边,又极大,只住了四个主子,其中一个还长住国子监,难怪郑婷婷说大长公主空虚寂寞。   江意惜第一次觉得,其实家里太大也不好,除非家人多。   她们沿着湖堤信步走着,快到时间了才回花厅吃晌饭。   要表现才艺的公子姑娘都以最快的速度吃完饭,去指定的地方换衣补妆。过会子要去飞花阁展示才艺,还要选出候补“京城四美”中的二美。   江家四姐妹不会出去表演才艺。像他们这种家势的人,除非才艺惊人或是胆量惊人,否则都没有勇气上去,上去也是当陪衬。   孟辞羽因为在前年的桃花宴上拿过写诗第一,不会再参加桃花宴上的才艺比赛。   江意惜早已对这些小儿女的东西不感兴趣。大多在神游,只有郑婷婷吹洞箫、崔文君作诗、赵明月舞剑、薛青柳抚琴的时候才认真观看。   江意惜的掌声也异常热烈。崔文君的诗很惊艳,看那几个评委的夸奖,就知道在这里属于上上之作。郑婷婷的洞箫也吹得好,跟黄三姑娘弹的琴不分伯仲。   郑璟展示做诗,他走到最中间,向大长公主和三位评委、贵客方向作了揖,朗声朗诵起来。   或许他是啾啾旧主人的儿子,江意惜很注意地听了。虽然不错,也没达到惊艳的效果。或许给东道主面子,三个评委对他的评价还是比较很高。   邻桌一个小姑娘悄声道,“听说郑公子舞剑极好,我以为他会舞剑。”   另一个小姑娘道,“是啊,好可惜哦。”   江意惜听郑婷婷说过,郑璟当初更想上京武堂,但大长公主和郑夫人哭死哭活不愿意,怕他跟郑吉一样投军不着家,想让他当文官,甚至不当官。   江意柔用帕子挡着嘴跟江意惜耳语道,“二姐姐,你看郑公子的侧面,我总觉得像一个人,又想不起像谁。”   郑璟正在听三个评委评价他的诗。   江意惜仔细观察着他。正面看,五官立体较硬朗,下巴略方,有一股不容忽视的英气。侧面看,要柔和得多,的确有些许熟悉之感。   她把嘴对着江意柔的耳朵说,“傻了,肯定是像婷婷啦。”   江意柔笑着点点头。   郑璟下去,又上来一位抚琴的姑娘。   一个丫头突然来到江意惜身边,轻声道,“我家三姑娘请江二姑娘出去说两句话。” 第115章 心思不好   江意惜见这个丫头面生,纳闷道,“你家三姑娘是谁?”   小丫头又说,“奴婢是刑部郎中黄府的,奴婢主子闺名黄玉盈。”   原来是曾经同去看彩云卿戏的黄家三姑娘。   江意惜望了望四周,黄三姑娘的确不在这里。   不过,江意惜还是警铃大作, 黄郎中可是王容芳祖父的直接下属……   江意惜很好奇,若真是王容芳指使,她想干什么。打定主意只在飞花阁外说话,江意惜跟水灵耳语几句,带着她出去了。   到了飞花阁门外,小丫头又指了指不远处的桃林, “我家三姑娘就在那里。”   江意惜摇摇头,冷笑道, “真当我傻啊。”   她还没惹过罗依和苏梅, 她们就有本事把自己撞进湖里,自己对王蓉芳来说可是有“夺夫之恨”。   江意惜想转身回去。   黄玉盈从桃林里走出来,说道,“江二姑娘请移步这里,我有话跟你说。”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小姑娘的把戏跟她玩!江意惜没搭理她,转身回了飞花阁。   她跟水灵耳语几句,水灵快步走出去。   一刻多钟后,水灵来拉了拉江意惜的袖子,耳语道,“亏得姑娘没去,奴婢看到桃林里不止有黄三姑娘,王二姑娘和罗三姑娘也在, 极是生气的样子。”   看来,王蓉芳也是个心思不好的姑娘,怪不得孟大夫人会把她定给孟辞墨。   才演展示结束,不出意外, 崔文君和郑婷婷分别以综合第二名、第五名, 女子第一名和第二名的成绩,成了“京城四美”之二。郑璟也获得了综合第四名,让大长公主极是开怀。   郑婷婷和崔文君被众星捧月,江意惜走之前都没有单独跟她们说过话。   上车后,江意惜看到三夫人眉开眼笑,似乎遇到了什么好事。或许她在桃花宴上看上了某人,或者是江意柔被某人的长辈看上。   若青年男女在桃花宴上看对眼,相互有意,是可以请宜昌大长公主帮着说合的。   江意惜也希望江意柔能改变命运,不要嫁给那个短命男人。   回到江府已经暮色四合,三夫人直接去如意堂,几位姑娘回各自院子洗漱一番才去如意堂吃晚饭。   江意惜一进如意堂,却没看到欢乐的气氛,江意言眼睛都哭红了,被江大夫人搂着,江伯爷也沉着脸。   江大夫人一看江意惜进来,就厉声指责道,“惜丫头, 都是你妹妹,你怎么能厚此薄彼,只管柔丫头,而不管言丫头和珊丫头?”   江意惜当然不承认厚此薄彼。辩解道,“大伯娘可冤枉我了,几个妹妹我都一视同仁。带她们一起拜见大长公主,介绍手帕交给她们认识,一起去看桃花,吃饭一张桌,看才艺一张桌,哪里让三妹妹和五妹妹不快了?”   三夫人不时附和,“是啊,最啊,惜丫头对三个妹妹都是一样的……”   江意言抢白道,“郑大姑娘只拉四妹妹的手,崔姑娘和赵姑娘、薛姑娘只跟你和四妹妹说话,都不搭理我和五妹妹。”   江意惜没有再辩解,低下头扯帕子。   老太太气道,“人家跟谁说话,拉谁的手,惜丫头管得着吗?你呀,今年都十五岁了,还不收收性子。在家里觉得谁都欠了你,出去了,谁买你的帐?”   江伯爷瞪着眼睛喝斥了江意言几句,又喝斥大夫人道,“那么大的姑娘,你惯着她,别人不会惯着她……”   江大夫人被骂,也不敢再多话,低声劝着江意言。她心里更急,陈二昨天去了扈庄,现在还没回来。   老太太对江意言已经越来越没耐心,没再理她,把江意惜和江意柔招去身边坐着,问才艺比赛的事。   饭后,江洵去了灼院,两姐弟躲在屋里说悄悄话。直到要关二门了,江洵才走。   看到消失在月光里的背影,江意惜心里极是不舍。还有三个月自己就要嫁去孟家,弟弟又该孤单了。她总想多教教他,总不放心弟弟一个人在江家,怕他吃暗亏。   她如此讨好三房,讨好老太太,就是想让江洵回到这个府,有人说话,有人关心,在他吃亏时有人善意提醒和帮助……   想到早世的扈氏和江辰,他们在死之前,得有多么不放心年幼的儿女。   又想到孟辞墨的母亲,她知道男人已经变心,外面的女人心术不正,死之前肯定更不放心年幼的一双儿女。   若自己不重生,孟辞墨姐弟和江洵就都死了。   没有父母关爱的孤儿是可怜可悲的。   突然,她的眼前浮现出郑璟那张颇具个性的面孔。江意惜眨眨眼睛,那个面孔又没了。   她暗自纳闷,怎么会想起那个人。他有爹有娘,出身宗室,家里只有他一个宝贝蛋,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跟没娘的孩子怎么能一样。   次日早上,天空飘着小雨。   江意惜必须要去郑府给郑晶晶针灸。本来应该昨天去,因为桃花宴改成今天。   马车刚走到街口,就听到江大的声音,“大姑娘,我找妹妹有点事。”   江意惜掀开车帘,看到江大站在街边。   水灵跳下车跑过去。   两人低语一阵,水灵又笑眯眯上了车。   她附在江意惜耳边说,“青山大哥早上来跟我大哥说,今天午时末,孟世子在南风阁等姑娘。”   南风阁是从江家到郑家必经街道上的一个酒楼。江意惜经常看到,没进去吃过饭。   几天不见孟辞墨,江意惜非常非常想他。   到了郑晶晶的院子,只有谢氏在,郑婷婷还没来。   江意惜恭贺谢氏养了个才貌双全的闺女,如今已是“京城四美”之一了。   谢氏高兴,笑声更爽朗了。   郑晶晶糯糯说道,“等我满十四岁,姐姐已经退出四美了,我再补上。”   小妮子如今的自信心越来越强了。   谢氏喜欢闺女的这个变化,高兴地搂着她叫“宝贝”。   江意惜刚把银针给郑晶晶扎上,郑婷婷就来了。   她对江意惜笑道,“伯祖母昨天念叨过你三次,夸你长得俊,皮肤好,举止得当,还让我以后带你去她跟前玩。” 第116章 郑玉   江意惜有些受宠若惊。自己跟宜昌大长公主见面不过半刻钟,就给她留下这么好的印象了?   再想到大长公主眼里透出的慈祥,江意惜笑道,“没想到高高在上的大长公主这么平易近人。”   谢氏又讲了一些宜昌大长公主如何怜惜弱小的话。   江意惜点着头,却暗道,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那些富贵至极的老太太更不会怜惜一切弱小。没有利用价值连亲祖母都不待见, 何况是外人。大长公主如此,应该是自己帮她娘家人治了眼睛,又帮婆家人治。若自己讨了嫌,就像前世,还不是派人追上门去骂……   这时,一个婆子一脸喜色走进来。   “夫人, 大姑娘, 三姑娘,大喜。老太爷让老奴进来说一声,他老人家收到郑将军和大爷的来信,大爷计划二月底启程回京。现在已经在路上了,让人快马加鞭来送信,不出意外这个月下旬就能到京。”   “玉儿要回来了!”   “大哥要回来了!”   母女三人异口同声。   郑晶晶又焦急地问江意惜,“江二姐姐,我大哥回来之前,我的眼睛能好吗?”   江意惜又仔细看了看她的眼睛,笑道,“肯定会再好一些,说不定不细看都看不出来。”   李珍宝的眼睛两个月就痊愈了,郑晶晶的眼睛江意惜很有信心。   郑晶晶笑得眉眼弯弯, “那样,我就让大哥看个够。”   郑玉离京的时候, 郑晶晶只有两岁, 根本不记得那个大哥。但听母亲天天念叨,也特别希望大哥能早日回家。之前自卑眼睛不好,若是眼睛好了,大哥想怎么看她都成。   谢氏又拉着江意惜的手笑道,“我家玉儿更像他叔叔郑总兵,端方严肃,会打仗,能文能武。跟孟世子也玩得好,还特别得孟老国公的赏识。只一样,见着姑娘就害羞,都十九岁了还没定亲。我着急着呢……”   郑婷婷都嘴说道,“看娘说的。我大哥看姑娘害羞是四年前,那时还小。在安西呆了这么多年,听说西部姑娘特别豪放,肯定不会再害羞了。”   谢氏瞪了她一眼,“姑娘家家的,说什么呢。”   郑婷婷红了脸,讪笑两声,又道,“若伯祖母看到大哥都回来了,吉叔还不回来,肯定又会哭。”   谢氏叹道, “只得好好开异她老人家了。他们母子俩,唉, 都是好人,对别人都好,偏偏就他们合不来。只可怜……”   觉得嘴快又说了不该说看,还是当着客人的面,她赶紧闭上嘴。见闺女满眼八卦望着她,又狠狠瞪了她一眼。   郑婷婷都嘴垂下眼皮。   江意惜的眼睛认真看着郑晶晶身上的银针,似乎没注意谢氏的话。心里却在想,郑吉一直不回京原来不止是为了保家卫国,还因为家务事啊……   针灸完,江意惜推辞了谢氏母女留饭,匆匆告辞。谢氏又让人给她带了两只软扒鸡回去。   上了马车,江意惜拿出小镜子补了妆,又拉了拉有些皱巴的衣裳。   小雨依然飘着,街上行人不多,马车跑得很快。   马车在路过一家绣坊时被叫停。江意惜让水灵给了车夫一两小银锭子,让他去街上转转。她们会逛逛街,再吃个饭,下晌去街口找他。   车夫第一次得了这么多的赏钱,知道这不仅是赏钱,还是封口钱。他也不担心姑娘会被恶人欺负,水灵的身手就是两个壮男都打不过。他看看漫天雨雾,笑着把车赶去了街口。   马车走得没影了,打着油纸伞的水灵才扶着江意惜去了斜对面的南风阁酒楼。   一进大门,就看到孟青山向她们微微躬了躬身,向楼上走去。   江意惜和水灵跟着他上楼。   来到三楼,孟青山站去最靠里的一间厢房门前。   江意惜走过去,倒数第二间里坐着江大和一个不认识的男人,江大招手把水灵叫进去。江意惜继续向前走,最里间只坐着孟辞墨一个人,他穿着戎装,目光炯炯,嘴角噙笑看着她。   西红柿   江意惜走进去,孟青山把门轻轻关上。   江意惜是第一次看到孟辞墨穿戎装,英武霸气,威风凛凛,气器轩昂,坚不可摧……跟之前那个不是一身青衫就是一身白衫的男子一点都不一样。特别是前世那个令她心痛的忧郁男子,似乎完全不是一个人。   这才是孟辞墨的本来样子。   江意惜眼圈发红,鼻子发酸。轻声笑道,“孟大哥,我喜欢看你穿戎装。”   见她这样, 孟辞墨的笑意更深,起身把她拥入怀中。   “你喜欢,我就一直穿。”   “好。”   “下次来我穿盔甲,更威风。”   “好啊,我想看。”   孟辞墨闷笑几声,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   又说,“南风阁我已经让人买下来了,以后我们见面就在这里,事前我会让人给你送信。你有急事也可以让人给郭掌柜送信,他是我的心腹。”   为了方便约会买了一个酒楼!   江意惜又想起李珍宝对孟辞墨的评价——无趣。他哪里无趣了?明明有趣得紧。   之后孟辞墨和江意惜会偶尔在这里见面。当然,这是后话了。   当感觉到孟辞墨身体的变化,江意惜才红着脸轻推了他一下。   孟辞墨也红了脸,赶紧松开双臂。两人坐去桌前,孟辞墨还握着江意惜的手不放。   他说,如他们所料,付氏看到他眼睛好了,惊得忘了演戏,连说“怎么可能”。老太太倒是真的高兴,拉着他哭了一场。   成国公的日子可不好过。因为在孟辞墨身边安插了一个“奸细”,差点害死害瞎孟辞墨,被老国公打得鼻青脸肿,鼻血长流,在家躲了三天不好意思上衙。成国公也大呼冤枉,解释他真不知道孟顶山为谁办事,何时被人收买……   孟辞墨刚刚回家,又招了他爹的怨。付氏也因为丈夫被打,对孟辞墨也颇多微辞,觉得他爹因为他被打,他就应该替他爹挨打。不止付氏,孟月、孟辞羽、孟华都不高兴孟辞墨,觉得他一回家就找事,让年纪一把的父亲挨了暴打,还不劝架…… 第117章 败露   孟老国公因为有事也多在孟家庄住,府里没有孟辞墨想见的人,他根本不想回那个冰冷的家。   两人说好,孟辞墨有时间了,就让人给江大送信,江意惜会找借口来这里与他相会。   不过,孟辞墨也因祸得福, 成国公彻底让老爷子失望,孟辞墨不仅得到老爷子的更加信任,老爷子的一部分暗势力和私产也悄悄移到了孟辞墨手上,包括孟家庄和他养在外面的二百私兵。老爷子的几个绝对心腹,除了听命于老爷子,就只能听命于孟辞墨。   皇上之所以把孟辞墨安排去五团营,是不高兴近几年赵贵妃和英王、镇南侯府拉党结营,动作太多,皇上希望孟家能站在太子一边……   “你们要保太子?他不会成为明君。”   江意惜脱口而出。那个又蠢又色的太子,前世老国公在“食上”就是因为保护他而身受重伤,半年后就死了。   这一世江意惜经常给老爷子做加了料的吃食,就是希望把他的身体调养好,即使受了重伤也能活下来。   孟辞墨道,“我祖父肯定是听命于皇上,答应私下保太子。以后太子自己不争气,不说祖父会看明白,皇上也不会放心把江山交给他……这样也好,有个太子挡在前面,赵贵妃和英王注意不到平王。平王也乐于看到这个局面……”   话不多,却透露了许多信息。   他们已经想到那一步, 江意惜也没有再多话。   饭菜来了,两人边吃边聊。   孟中已经把那件事办好了。江大夫人有个亲戚是昌县县丞, 有人告他贪赃枉法,严刑逼供下, 他交待了许多犯法之事, 包括帮江大夫人周氏篡改地契……   这事江意惜只当不知道, 等过两天官员会找江伯爷。   江意惜很满意这么处理。既把江大夫人做的坏事闹出来,又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她不愿意让人知道是她把事情闹出来的,她无所谓,主要是为孤单的江洵考虑。   这就是强权,轻轻松松把这件事解决了。   想当初自己是蝼蚁的时候,被江大夫人,甚至那一家人欺负到死都没有办法。   能这么快把那个县丞弄下来,还是因为他做多了不法之事被人抓住把柄。若他是个好官,也不会为了那点银子帮江大夫人改契书。   申时初江意惜便要离开。   孟辞墨又抱着姑娘一亲芳泽。完事了,两人互相打扫“战场”,把对方的嘴唇擦干净,再相视一笑。   孟辞墨把孟东山叫了进来。   孟东山就是在隔壁的那个陌生男人,二十七、八岁,长得高大健硕,给人感觉话不多,很稳重。   他给江意惜跪下磕了头,“奴才孟东山见过江姑娘,谢谢江姑娘。”   他是谢江意惜治好了孟辞墨的眼睛。   江意惜忙道, “东山大哥请起。”   孟东山是孟辞墨都尊敬的人,江意惜非常尊重他。   又赏了他一个装了十两银锭子的荷包。   江意惜和水灵到街口的时候,车夫正等得心焦。   水灵又给了他一个小银锭子,笑道,“姑娘在绣坊做了两身衣裳,又遇到长胜侯府的赵姑娘,耽搁了一点时间。孙大哥久等了,改天让我哥请你喝酒。”   回到家天色已暗,江意惜直接去了如意堂。   老太太皱眉问道,“怎么这么晚回来,我们担心着呢。”   江意惜说道,“郑大姑娘留我多坐了一会儿。”   江大夫人冷哼一声,说道,“多坐一会儿能坐在这时候?惜丫头,你无事就往外跑,大早上出去,天黑了才回来,人家会怎么想咱们江家姑娘。你倒是定亲了,总得为你三个妹妹着想不是。若是孟家知道了,也不会高兴。”   这话诛心。   老太太更不高兴了。虽然她知道江意惜是去为郑家姑娘治眼疾,但如此早出晚总归不妥,容易让人误会。又有些埋怨郑夫人不知轻重,小姑娘不懂事,她那么大岁数还不懂事。老太太不敢说郑夫人的不是,沉脸皱眉训斥了江意惜几句。   江意惜只得低头听训。看到江大夫和江意言脸上滑过的笑意,暗道,好日子快到头了,有你们笑的时候。   晚上,江大夫人终于等回来了陈二。   他说,“前天奴才去了扈庄,说塘州昌县那边的地出了点事,二姑娘让我去拿地契。可吴庄头油盐不进,说二姑娘不亲自回去拿,谁都拿不走。奴才无法,昨天就去夫人的嫁妆庄子找了几个人,想着夜里翻墙把契书拿回来。我们六个人,三人进去,三人在外候着。   “谁知被他们听到了动静,扈庄除了吴家父子三人,还住了几个短工,我们不是他们对手,被打了一顿。吴庄头还说看在大夫人面上饶过我们,否则就把我们送去衙门,告一个偷窃罪。”   江大夫人吓得手都有些发抖,“那个死丫头不会知道了什么,故意如此吧?”   陈二道,“二姑娘在深宅大院,怎么会知道塘州的事。奴才觉得,定是说好给牌位供一旬,不好改日期,夫人是想多了。夫人要沉住气,万不能让二姑娘看出端倪,反倒误事。只剩下几天,一拿到契书奴才就去塘州把契书改过来……”   江大夫人也没有别的办法,只有等。   三月十三下晌,江意惜刚午歇起来,璎珞就匆匆来到灼院。   “二姑娘,老太太和伯爷请你去如意堂。”   这个时候江伯爷回来,大夫人那件事肯定败露了。   如意堂外站着两个婆子,不许人靠近。   江意惜刚进院子,就能听到江大夫人的哭声和江伯爷的喝斥声、江晋的求情声,动静闹得非常大。   江意惜走进去,看到老太太和江伯爷沉脸瞪着江大夫人,江大夫人跪在老太太腿边求饶,江晋跪在江伯爷腿边求情。   江意惜装作很吃惊的样子,站在门边不知该不该进去。   老太太似乎老了一头,招手说道,“惜丫头进来吧。”   江伯爷看了江意惜一眼,重重叹了一口气。   江晋一下站起身来到江意惜面前长躬及地,艰难说道,“二妹妹,求你手下留情。” 第118章 落井下石   鞠躬求票!   江意惜惊诧道,“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大伯娘怎么了?”   江大夫人看到江意惜,用帕子捂着脸哭起来。   老太太拉着江意惜在身旁坐下,指着江大夫人骂道,“家里娶了个祸害, 把咱们一家子都害进去了。”   说完,也是老泪横流。   江伯爷赶紧跪下,“娘,你莫生气,是儿子不孝,娶了个蠢妇。”   江晋也跟着跪下。   老太太到底不愿意儿子在晚辈面前失态, 用帕子擦了眼泪,抖着声音说道, “老大起来吧。不是你的错,是老娘的错。老娘眼神不好,为你娶错了人。”又问江意惜道,“惜丫头,塘州那边的契书呢?”   江意惜道,“为了让我爹娘知道祖母、大伯、大伯娘对我的好,给我置了多少嫁妆,我让人把契书供在扈庄我爹娘的牌位前……呃,出什么事了?”   江意惜的话让老太太更加羞愤,她指着江大夫人骂道,“这个恶妇贪得无厌,连侄女的嫁妆都贪墨, 还敢买通官员改契书,吃相忒的难看……”   江伯爷和江晋羞得满脸通红,低下头。   周氏哭道,“婆婆, 是我一时湖涂, 我把银子都还给惜丫头, 惜丫头就放大伯娘一马吧。”   江意惜更湖涂了, “大伯娘贪我嫁妆了?我怎么不知道。”   老太太只得说得更明白一些。昌县县丞贪赃法被人告发,审讯中他招了许多犯法之事。其中一件便是被江大夫人收买,把坡地当二等地售卖,小庄子当大庄子售卖,多收取了九百四十两银子。江大夫人送县丞二百两,自己贪墨七百四十两。   老太太求道,“惜丫头,民不告,官不纠,让周氏把银子吐出来,这事咱们家自己处置。千万不能把事情闹出去,不能让周氏坐牢啊。若那样,哪怕江家休了她,或者官府判义绝,江家丢人也丢大了,不仅晋儿、文儿、言丫头受影响,二房三房也会被波及……”   因为周氏是武襄伯夫人,贪墨的是自家侄女的嫁妆,而这个侄女又是成国公世子的未婚妻。审桉的官员便把这件事压下来, 并告知孟国公和江伯爷。   若两家愿意扣着锅盖自己解决,就随他们。若不愿意要公事公办,那就按律法判处周氏。   按律法,周氏犯了贿赂罪、篡改契书罪、偷窃罪。若周氏不还银子,会判绞刑。若周氏还了银子,会判杖刑及流放。   江意惜的脸沉了下来,悲愤说道,“我们孤儿孤女当真活得艰难,这么明晃晃的银子都敢大数目的贪墨,私下还不知道怎么欺负我们。”   周氏哭道,“惜丫头,真的只有这么一次,是我鬼迷心窍了,你大人不计小人过,高抬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吧。”   这话让江伯爷和江晋更是羞愧难当。   江意惜讥讽道,“真的就只有这么一次?我弟弟在考京武堂当天和前一天,是谁让厨娘在我弟弟的饭里下了药?”   周氏的哭声一噎,惊恐地看了江意惜一眼,又哭道,“这是什么话。惜丫头,你可不能赤口白牙说瞎话。我早说了,那是采买买了不好的食材。”   她虽然否认,但刚才的表情还是让人不得不怀疑她的确做了手脚。   江意惜冷哼道,“食材不好,为何只洵儿的饭有问题?不要把人都当傻子。”   江伯爷问道,“惜丫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江意惜又把她怕有人在饭菜里做手脚,让江洵去灼院吃饭,而江洵的饭让两个下人吃,那两个下人都腹泻的事说了。现在说,就不是轻微腹泄,而是比较严重的腹泄了。特别是第二天的饭,秦嬷嬷吃了后拉了好几次,走路都不稳,若江洵吃了结果可想而知。   落井下石,石头就要砸狠些。   江伯爷气得一脚把周氏蹬在地上。   老太太也指着周氏大骂道,“又蠢又坏的恶妇,居然敢这么祸害我江家子孙。想来,那个还没出世的孩子也是你害死的了。你这个坏坯子,只要不是你肚皮爬出来的,你都要害。”   江伯爷想到前年那个老来子,更是气得肝痛,又是几脚蹬在周氏身上。   周氏大哭,“婆婆,伯爷,我没有啊……”   她辩解也没用,连收买官员改契书的事都敢做,给侄子饭里下巴豆这种小事肯定会做了。   老太太又埋怨江意惜道,“惜丫头当初为何不说?早发现这个恶妇的不妥,也能早些清理。”   江意惜道,“那时我没有确且证据,哪里敢随意把这事闹到长辈面前,只私下提醒了大伯娘几句。这件事,我隐晦地跟四妹说了,想来三叔三婶也知道。”   虽然没有马上说,还是有知情人。以后事情闹出来,还有人作证。   老太太看了江意惜一眼,这个孙女的城府远比之前想的还要深。   她长长叹了一口气,无力地说道,“惜丫头,周氏就私下处置吧。你明天让人把契书拿回来交给我,再让人去昌县把契书改过来。”   江晋把几张银票递上,红着脸说,“二妹,这些银子共计九百四十两,我们替我娘还给你。我是娘不好,我向你道歉。求你了,不能把这事闹出去。”   江伯爷又说道,“惜丫头,周氏不贤不德,我们不会放过她。但这件事事关家族体面,万不能让衙门插手。你是聪明孩子,其中道理应该想得明白……对于周氏的处置,惜丫头还有什么要说的?”   这话问的,既卑微又不怀好意。   江意惜说道,“一切听祖母和大伯安排。明天我就让人把契书拿回来,改了之后再供去我爹娘的牌位前。”   她接过江晋手中的银票,冷冷地看了周氏一眼后走了出去。   她知道,不说江老太太和江伯爷恨死了周氏,就冲孟家人和某些官员知道了这件事,他们也不敢放过周氏。周氏可不光偷窃了侄女的银子,还犯了贿赂罪和篡改契书罪。哪怕死,也不会让周氏顶着江伯爷的妻子名头死在武襄伯府。   老太太心狠起来,连亲孙子亲孙女都不认,还能认给家里丢尽颜面又不是血亲的周氏? 第119章 被迫出家   出了如意堂,把周氏的大哭声甩在后面。江意惜望望头顶的日头,灿烂得让她闭了闭眼睛,眼里涌上水雾。   周氏前世今生欠的债,今天讨回来了。   周氏不在这个家了,哪怕自己嫁人,哪怕依旧孤寂无依, 江洵也不会有性命之忧了吧?   江意惜把银票折好塞进荷包,再把荷包揣进怀里。她没有回灼院,而是向花园走去。   园子里的花儿依旧肆意怒放着,桃花正艳,树下的秋千在风中一晃一晃的。   江意惜坐上秋千,轻轻摇晃着。   她正迷迷湖湖要睡着之际,传来江意柔的声音。   “二姐, 你让我好找。”   江意柔把住秋千绳,挤上了秋千。又对着江意惜的耳朵小声道,“我爹刚才被祖母从军营叫了回来,好像大伯娘出了事,贪墨你大笔嫁妆……”   江意惜道,“我知道,她贪我的嫁妆事小,还贿赂官员,篡改契书,这两样才是大事。闹出去了,不仅要挨打,还会被流放……”   得强化一个认知,周氏被罚不是因为贪嫁妆。   江意柔惊得小嘴张老大, 眼圈都红了,气得直扯帕子。   江意惜知道她不是生气周氏犯了大罪,而是怕周氏的事闹出来影响她正在说的亲事。已经有两家长辈在桃花宴上看中江意柔,三老爷夫妇正在私下打听。   虽然他们没说哪两家, 但花花已经听到了,分别姓秦和姓韩,不是前世的卫家。说亲时间提早了半年,或许江意柔的命运将得到改变。   江意惜又说,“看祖母和大伯的意思,不想把这件事闹出来,我也不想闹出来影响弟弟妹妹,会私下处置……”   江意柔又松了一口气。   姐妹两人说了一阵悄悄话,才手牵手回了各自院子。   一回灼院,就看到花花在地上打滚。   水清告状道,“姑娘,也不知花花发了什么疯,像喝醉了酒似的,喵喵叫不停,又是上房又是爬树,现在打起了滚……”   花花爬起来,一下跳进江意惜怀里,喵喵叫道,“我听到了,周大巫婆要被休了, 再也看不到她了……”   花花最恨的不是要打死它的人, 而是骂它丑的人。   江意惜抱着花花进屋写了一封信, 让水灵交给江大, 让江大明天一早去扈庄找吴大伯把契书拿回来,再顺道把花花带去乡下玩两天。   次日下晌,一个劲爆消息突然传遍了武襄伯府。周氏不贤不德,屡次忤逆婆婆、丈夫,害死江家子嗣,江伯爷大怒,将其休回娘家。   周家没有任何异议,一声不响带走周氏。   江意言和江文跟周氏抱头痛哭,周氏还是被婆子硬拖走了。   江意柔从三老爷那里打探到了消息,悄悄来跟江意惜说,周家也不想接纳周氏,会直接送她去庵堂出家。周氏不知道自己会被直接送去庵堂,她的嫁妆留下一半给儿女,另一半还带回周家自己用。   周氏也被迫出家,娘家门没进,嫁妆直接由娘家接管。   江意惜心里一阵解气。   灼园里,春阳明媚,窗外的海棠一片绚丽。   江意惜和江意柔在窗下做着针线活,两人都异常愉悦。   江意柔时而抬头逗弄逗弄窗外的啾啾,时而会说上一句,“很奇怪呢,我觉得心情一下轻松了。”   江意惜笑道,“是啊,可以放心吃饭了。”   江意柔声音放得更低,“二姐姐,你说,大伯还会再找媳妇吗?”   江意惜道,“应该会吧,大伯还不到四十。”   江意柔捂着嘴笑了几声,“太好了。以后三姐头上压个后娘,看她还敢欺负人。”又遗憾道,“可惜二姐姐快出嫁了。若是能在家里过年,咱们也像别人家的姐妹一样,饮甜酒,玩击鼓传花。”   这是她的一个遗憾,别家姐妹过年爱玩的游戏,自家却没玩过。   江意惜取笑道,“等三妹妹有了后娘,四妹妹已经嫁去婆家了。”   江意柔红了脸,放下绣花绷子挠江意惜的腋窝,江意惜被挠得咯咯直笑。   正闹着,江意珊来了。   这是江意珊第一次单独来灼园,小时候跟江意慧来过几次。   江意惜比较心疼这个小妮子,在周氏母女眼皮子底下讨生活,一直活得小心翼翼。   起身热情招呼道,“五妹妹,坐。”   江意珊手里拿了一个绣花绷子,笑道,“我来找姐姐们绣花。”   啾啾见又来了一个漂亮姐姐,扑棱着翅膀叫道,“花儿,花儿,有位佳人,在水一方……”   江意珊孩子心性,被逗得咯咯直笑。 也不想做针线了,站在窗前逗啾啾。   周意柔问道,“五妹妹,三姐呢?”   江意珊嗫嚅着说,“我听到她一直屋里哭,没敢去碍眼。”   她和江意言住两隔壁。   江意柔撇了撇嘴。   晚饭前,宝簪去各院子通知,老太太生病了,除了两位老爷、三夫人、大爷,其他主子都在自己院子吃饭。   几个晚辈速速吃完饭去如意堂侍疾,还没进院子就被挡了回去。   江意惜刚回灼院,江大被外院婆子领来。   江意惜拿到契书又去了如意堂。   老太太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大老爷和三老爷、三夫人、江晋立在床前。   ?   老太太听说江意惜送契书来了,才睁开眼睛。   她把契书转交给江伯爷,“你明天亲自去一趟塘州,感谢那几个帮了忙的官员,拜托他们一定要保密。”   三老爷开解道,“娘放心,这事儿他们不敢说出去。说出去了,不是把他们自己也卖了。”   江意惜迟疑着说道,“祖母,大伯父,我不想要塘州的地和庄子,哪怕贱卖,也让管事卖了。”   老太太应道,“好,让……”她本想说让江晋去办,又觉得大房该避嫌,对江三老爷夫妇说道,“你们让妥当的管事去把地卖了,再在京城周边置一些地。”   三老爷点头允诺。   老太太又拉着江意惜的手说,“周氏坏良心,可她生的那几个孩子都很好,不要跟他们生隙。该帮扶的,还是要帮扶。”   老太太怕江意惜因记恨周氏,嫁去孟家后把气发在江晋兄妹身上。   江意惜很乖巧地点点头。 第120章 风水好   次日,江伯爷亲自去了塘州昌县。   两天后,江大奶奶和三夫人撤了府里的几个管事,撵了几个人,包括江意惜不要的小红。又重新买了几个丫头,分了一个叫彩儿的小丫头给江洵。   江洵的院子终于让江意惜彻底放心了。   周家那边也传来消息,周氏出家的地方是七峰山的青石庵。   七峰山的青石庵?   听到这个名字江意惜愣了好久,她前世就是在那里出家……   真的是老天有眼,自己前世受过的苦都让周氏受了一遍,连出家的地方都一样。   听说周氏被逼出家,江意言在屋里又哭又闹,口口声声说老太太和江伯爷不慈,周氏也没犯什么大错,就被他们逼成这样。她还想去找老太太和江伯爷评理,被她的乳娘死命劝住。   江晋气得不行,又跑去教训江意言。   他心里也极其悲伤和生气。母亲因为那点银子犯下大错,真是丢了西瓜捡芝麻。父亲前几年就给他请封世子,不知为何礼部到现在还没有下文批复。他真怕因为母亲让那件事横生波折,更怕被老太太和父亲厌弃。   他教训道,“祖母和父亲的决定不是你一个晚辈能说三道四的,这是大不孝,你就不怕传出去对你名声有碍?娘不在了,你再不听长辈的话,让他们厌弃你,你将来怎么办……”   江意言哭道,“你是让我跟你媳妇一样,娘一走,就赶紧巴结那个恶老太婆?你没良心,娘在家里时可是对你最好……祖母太狠了,为了让爹休弃娘,造谣娘不孝顺她,娘哪里不孝顺了?哪里不贤不德了?   “一个小妾,自己不小心弄掉了胎儿,凭什么怪在娘头上。那件事过了那么久,那时不说这时候说,明显就是为了把娘赶走。你是娘的长子,不仅不帮娘洗脱罪名,还跟老太太一个鼻孔出气……“   江晋再气也不敢把周氏被休的真实原因说出来。   他指着江意言斥道,“别说我没提醒你。你现在还没说婆家,真把祖母惹恼了,你想想后果吧。”   他扭头出了门,把江意言的大哭声甩在后面。   十九傍晚,江洵回家。   他听秦嬷嬷说了这件事,高兴地先在屋里暴走两圈后,垂目去如意堂送了一只烧鸡孝敬老太太。   下人接过烧鸡,江洵又说了两句祝福话,才跑去灼院。   江意柔和江斐都知道江洵今天要回来,来灼院蹭饭。   江意惜下晌亲自煲补汤孝敬老太太,剩下一罐,再有江洵带回来的烧鸡,加上厨房的饭菜,这顿晚饭很是丰盛。   门一关,四姐弟眉开眼笑吃了饭。江洵还喝了一杯酒,江斐说尽好话,江意柔也帮着弟弟说情,才让江斐舔了一点酒。   看到他们三人的互动,江意惜心满意足。她即使不在这个家了,江洵也不会孤单。等他再大两岁,就可以说媳妇了。   不让江洵孤单,让他快乐地活着,也是江意惜这辈子的一个执念。   三月二十四,老太太终于大好。三夫人、大奶奶,江意惜、江意柔、江意珊在如意堂陪老太太说话解闷,只有江意言生病没在。   午时初,外院婆子来报,一个自称素味的带发尼姑求见二姑娘。   江意惜说道,“素味小师父是服侍珍宝郡主的,一定是珍宝郡主找我有事。”   老太太虽然很想直接把素味请来这里,也知道这样不好。说道,“你就回去招待客人吧。”   江意惜回到灼院,素味也被请来这里。   江意惜笑道,“素味小师父请坐。”   水香上了茶。   素味坐下后笑道,“我家郡主身体好多了,寂苍主持说,她这个月二十六能出庵堂散散心。郡主让我来跟江二姑娘说一声,她二十六那天会去扈院玩一天。”   江意惜笑道,“太好了,我一直等着她呢。好,我回扈院陪她玩一天。”   留素味吃了素味斋,素味匆匆告辞回庵堂。   江意惜又去跟老太太说了李珍宝的事,老太太自是点头允诺。   二十五这天该给郑小姑娘针灸,江意惜让人给小姑娘送信过去,说她有事,二十七下晌再去给她针灸。   小姑娘现在的眼睛又好了一些,要留意才能看出斜视。怕小姑娘失望,江意惜还送了一两碟玫瑰水晶糕。   江意惜知道郑家人和大长公主都喜欢吃这道点心,去治病的时候偶尔会带一些去。做为回礼,郑府也会送江意惜香扒鸡,大长公主还赏过江意惜御膳房做的玫瑰酱和桂花蜜。   小姑娘遗憾得不行,嘟嘴道,“大哥就快回来了,我还以为江二姐姐再给我针灸一次,眼疾就能完全好了。”   谢氏笑道,“晶晶已经非常好看了,只有一点点瑕疵,你大哥不会注意到。”   她有些纳闷,按理儿子早几天就应该回来了,不知路上遇到了什么事。   同时,江意惜又让江大给郭掌柜送信,说她二十五晌午去扈庄。孟辞墨的军营离扈庄只有二十几里路,快马加鞭两刻多钟就能到。若孟辞墨能抽出时间,可以去那里见她。   二十五卯时末,江意惜就带着水香、水灵、花花、啾啾去了扈庄。   或许是浇了“营养水”的关系,庭院里的花草更加娇艳欲滴,连还要再晚些开花的三角花和牡丹都开了少许的花。   而且,花朵上飞着许多蝴蝶和蜜蜂。现在天气不算很热,其它地方有,但极少,不像这里成群结队。   吴大伯得意地笑道,“自从上年二姑娘来了扈院以后,这里的风水就好多了。看看这花草,比别处水灵多了,连蜜蜂蝴蝶都稀罕,早早飞来这里。”   水灵又拍了一记马屁,“我们二姑娘是谁啊,是江二姑娘。”   江意惜笑嗔道,“废话。”   水香凑趣道,“水灵说废话也中听。”   花花一看蝴蝶就兴奋,又想过去抓着玩。它心肠好,并不想把蝴蝶玩死,但有时候没有轻重,还是有蝴蝶死在它的魔爪下。   江意惜见它的小欠爪子又去抓蝴蝶,过去俯身拍了拍它的小屁屁。   “这么好看的蝴蝶,别弄死了。”   谢谢bug5999的10000书币,清泉以后会为亲加更。谢谢梅拉妮爱清泉、车厘子929、罗伯特特别甜、快乐如风1020、rmcj、山东花菇、好七七、美妞妞、软妹方糖、youyoudog、美妞、妞妞、99725穗菜、团团的小靴靴、简和玫瑰、宋阿梅、心梵day、观月、854***151的打赏。。。谢谢亲们的月票,鞠躬感谢亲们的所有支持! 第121章 恭喜我吧   花花不高兴了,喵喵叫道,“我去孟家庄。”   不管孟老爷子在不在孟家庄,只要它去了,都会被下人奉为上宾,好吃好喝好招待,想抓什么抓什么。   它还用爪子示意吴有富牵着羊妈妈及两个孩子跟它一起去。   现在灼院和扈院的下人都大概能搞懂花花的“爪势”,吴有富哈哈笑着,赶着三只羊跟它去了孟家庄。   吃完晌饭,江意惜听贺氏和水珠禀报厨房准备了什么吃食。他们主要是为明天李珍宝准备的,肉很少,都是今天吃的。   江意惜觉得孟辞墨八成会来吃晚饭,又让水珠去镇上买些肉菜回来。好酒庄子里留了几坛。   下晌,江意惜在院子里拾掇花草。有些花要分株,六月要拿一部分去孟家世子院,还要留一些在这里。   申时初孟连山骑马来了扈院,还带来两坛好酒。   “禀江二姑娘,世子爷酉时会带一位客人来,他请江二姑娘多备一些下酒菜。”   江意惜问,“哪位客人?”   孟连山笑道,“郑小将军。”   “不会是郑玉吧?”   孟连山不可思议,“江二姑娘怎么知道是郑小将军就是郑玉,江二姑娘也太聪慧了。”   江意惜笑起来,没想到真是郑玉。   郑玉的名子如雷贯耳,郑家人一直在盼望他的回归,郑家姐妹一直许诺要介绍哥哥给江意惜认识,结果自己还早于他们见到。   水灵不高兴孟连山才知道自家姑娘聪慧,翻着白眼说,“连山大哥来了扈庄这么多次,才知道我家姑娘聪慧啊。即使你没看出来,水香姐姐也不说?”   孟连山赶紧解释,“我知道江二姑娘聪慧,不知道这么聪慧……”   江意惜招呼水灵去了厨房,让忙碌的水香去给孟连山倒茶。   郑玉至少要带一个亲兵,又多了两个以上的大胃。   她看了一下准备的菜品,卤鸡、卤排骨、卤肘子、卤肝子、卤豆干,包锅肉、糖醋肉,龙井虾,带丝鸭汤,几个素菜。   江意惜又加了几个菜,份量也要加大。   安排好了厨房,江意惜又指挥水珠和水灵把西厢房拾好,拿出几样好摆件摆上。   收拾完,江意惜去上房换衣裳补妆。   不多时,就听见院外传来马蹄声及说话声。   江意惜迎出门,看见两位青年将军走进垂花门。   他们两人都穿着戎装,高矮胖瘦相当,俱是气宇轩昂,俊逸挺拔。一个是孟辞墨,另一个就是如雷贯耳的郑玉了。   只不过,郑玉的肤色比孟辞墨暗一点,多了一分英气。孟辞墨的五官又比郑玉精致一点,多了一分俊朗。   江意惜屈膝福了福,笑道,“孟大哥,郑将军。”   孟、郑二人来到江意惜面前,孟辞墨又介绍了一遍,“惜惜,这是我的好兄弟郑玉,叫她郑大哥即可。”   郑玉给江意惜抱拳笑道,“江姑娘,打扰了。”   他的笑容非常灿烂。这一点又跟孟辞墨不同,孟辞墨很少会笑得这么明朗。这或许跟成长环境有关,郑家和睦,而孟辞墨在孟家的成长却多了许多沧桑。   江意惜又给郑玉屈了屈膝,叫了声,“郑大哥。”   郑玉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笑道,“这是我叔叔孝敬老国公的红果种,是从番外过来的。据说结出来的果实滚圆鲜红,极是好看,还能吃。   “江姑娘是老国公的未来孙媳妇,听说极会侍弄花草,我就自作主张,把这些种子转送江姑娘,江姑娘种出来的红果再孝敬老国公。”   他也是无法了。他带了不少给母亲妹妹等女眷亲戚的礼物,叔叔也带了不少,但他不好送女眷的东西给不熟悉的江姑娘,送男人的礼物也不好送姑娘。今天要来作客,不好空手,就把这些种子送了,反正他们都是一家人。   江意惜非常喜欢番外过来的三角花,听说这种红果又能吃又有观赏性,极是喜欢。   她接过道了谢,说一结果就孝敬老国公一盆。   看见老熟人,啾啾兴奋得在笼子里又跳又叫,“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反复说着这两句,不说别的。   郑玉早看到啾啾了,笑着走了过去。   “小东西,还记着这两句诗。”   孟辞墨打趣道,“那些情诗不会都是你教的吧,郑小将军铁血柔肠啊。”   郑玉笑道,“我只教过这两句,其它都是赵将军和李将军教的。小东西就是太聒噪,我叔叔无法,又舍不得送给其他人,才送给老国公解闷。”   几人又逗了一阵啾啾,进了西厢厅屋。   孟辞墨和郑玉分别坐在八仙桌的两侧,孟辞墨又指了指自己旁边的椅子笑道,“郑小将军是我好兄弟,惜惜也坐。”   水香进来沏茶,水灵又端来了两碟扈院自制点心。两位亲兵被吴大伯请去东厢喝茶聊天。   郑玉笑道,“听孟大哥说,江二姑娘在为小妹治眼疾。”   江意惜笑道,“是,晶晶的眼睛好多了。我跟婷婷和晶晶玩得极好,她们和郑夫人一直盼着郑大哥呢。”   这时,外面又嘈杂起来。   隐约听到吴嬷嬷叫“郡主”的声音。   江意惜一愣,李珍宝不是明天才来吗,怎么今天先来了?   李珍宝不等吴嬷嬷告诉她来了客人,已经快步走进内院。   她虽然穿着尼姑的素衣,头上却没戴僧帽。在轿子里她就把前面的头发扎了个丸子头,用簪子束好,后面的头发自然垂下。这个发型她在前世还梳过,只不过簪子代替了橡皮筋。   她看到江意惜站在西厢房口,快步走上前悄声笑道,“江二姐姐,恭喜我吧,我来月信了。”   声音不大,离得稍远的人肯定听不到,但西厢里的孟辞墨和郑玉肯定能听到。接着,传来两人被茶水呛着的咳嗽声。   李珍宝听到屋里有男人的声音,偏头一看,里面居然坐着孟辞墨和一个不认识的男人,正瞠目结舌地看着她。   江意惜臊得满脸通红,都不好意思转身看他们。   李珍宝也不好意思了,对孟辞墨呵呵傻笑道,“孟大哥来了,你们坐。”拉江意惜去了上房。 第122章 傻丫头   一进屋,江意惜就埋怨道,“你怎么回事啊,这种事还大张旗鼓拿出来说。羞死人了。”   李珍宝也有些懊悔,还是嘴硬道,“我哪里大张旗鼓了,只是想眼你分享一下我成长的快乐,谁知道你后面藏着两个男人。你家来了男客却不事先跟我说,是你不对不是我不对。   “再说了,那话是我说的,你羞什么。还有西厢的那两个男人,差点没被水呛死,真是少见多怪。都说古代男人十五岁就开始睡女人,你家孟世子没有,不代表那个男人没有……哼,反正我说都说了,总不能自杀吧。脑抽。”   倒豆子一样说了一堆话,比谁都有理。   江意惜拿这不讲理的孩子没办法。问道,“你不是明天来吗,怎么现在就来了?”   李珍宝先没答话,而是拉着江意惜比了比个子,她差不多到江意惜的眉毛。   得意地笑道,“这几个月我长了一大截,都到你这里了。你目测在一米六三至一米六六之间,我现在有一米五六左右。必须再长几公分,模样不行身材凑。我回京之前,你多让人给我送点心和补汤,我就喜欢吃你做的东西,能多吃些。回京后要继续加强营养,若这半年不多长点,以后就长不了多少了。”   江意惜不知道一米六几一米五几是多少,但知道肯定是尺寸。李珍宝不仅长高了,好像五官也比之前细腻了一些。   答应道,“好,我做了让人送来。”   李珍宝又用两只手抬了抬荷包蛋一样的胸部,遗憾道,“下一步就是长这里。可惜不能吃猪蹄,让我父王和大哥想办法搞些木瓜来吃。”   江意惜又羞红了脸,嗔道,“珍宝,你还穿着僧衣呢,怎么能说这种话,还有这个动作,羞人。”   李珍宝撇嘴道,“又把你羞到了。好好好,不说了。”   江意惜又问,“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怎么现在来了?”   李珍宝坐去椅子上说道,“我前几天来了月信,想早些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下晌针灸后感觉好多了,求了寂苍主持半天,她才准我今天出来玩,还不许超过一个时辰。尽快弄些好吃的,我要多多地吃,还要赶着回去”   江意惜只得去厨房让人做几个加蛋不加肉的菜,要快。   李珍宝带了四个护卫,一个车夫,两个尼姑。又安排他们的饭菜。   西厢里,郑玉愣了半天才缓过神,压抑着声音大笑不已。   “我走南闯北这些年,还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活宝。孟大哥,那个缺心眼的傻丫头是谁?脸皮忒厚,比西域的姑娘还皮厚,那话也好意思说出口。我都替她……父兄丢人。”   觉得自己不能替她丢人,又是加了“父兄”二字。   孟辞墨轻声笑出声,也摇了摇头。他之前就知道李珍宝皮厚和敢说,却没想到这么皮厚和敢说。这事也好意思拿出来说,还让人恭喜。   若不是听祖父和惜惜一直说李珍宝如何如何真性情,他都会阻止惜惜跟这样的姑娘交往。   他喝了口茶说道,“这话不要乱说,被她听到,你挨骂都是轻的。她是雍王爷的闺女李珍宝,你应该听说过。雍王爷和李凯,可从来没觉得她丢人。”   郑玉当然听说过李珍宝这个人,纳闷道,“不是说李珍宝病的快要死了,天天泡在药汤里,病好了?”   孟辞墨点头道,“愚和大师和寂苍主持一直在给她治病,已经好多了。不仅能偶尔出庵堂玩一天,听说今年还会去京城王府住两个月……”   郑玉道,“能说出那种话,一定是发烧把脑子烧坏了。”   孟辞墨笑道,“她脑子没病,就是被纵得不知天高地厚,有时候说话不过脑子。但人不错,跟惜惜玩得很好,在某些事上也非常聪明,据说连愚和大师都夸赞她聪慧……”   郑玉摇头表示不信,“愚和大师夸她聪慧?不是李凯说牛,就是雍王爷吹牛。我在京的时候,亲耳听雍王爷说他闺女貌美如花,听李凯说他妹子白皙秀美,可几乎所有人都说她……”   觉得评价小姑娘的长相不爷们,住了嘴。   孟辞墨笑笑,他也不好评价姑娘的长相,说道,“不仅惜惜跟李珍宝玩得好,我祖父也喜欢她的性子,说她眼神清明,真性情,是个好姑娘。”   郑玉固执道,“她是不是好姑娘我不知道,但我敢肯定她这里少根筋。”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孟辞墨内心也有这种认知。觉得李珍宝的确少了根筋,才在某些方面跟常人有异。但她跟惜惜玩得那么好,他总不愿意说她的不是。   自嘲道,“两个大男人,干嘛背后议论人家小娘子,说说郑叔。这么久了,他也不回京看看,别说大长公主和驸马爷,就是我祖父都想他……”   该吃饭了,好肉好菜好酒都端去了西厢。   给上房端来四个菜,糖醋煎蛋,溜双菇,咸鸭蛋,蒸鸡蛋,外加韭菜饼。这是厨房以最快的速度做出来的。   若是以前,这些美味会让李珍宝好好解一顿馋。可是今天,院子里弥漫着各种肉味,特别是看到一样样美味肉菜端进西厢,李珍宝馋得胃痛,小蒜头鼻子不停地吸着。   江意惜笑起来,“看你馋的。这都不能坚持,将来回京城怎么办?皇宫里的美食更多。”   李珍宝眼珠一转,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问端着一小盆蛋花汤走来的水珠道,“厨房里还有没有没切的肉?”   水珠放下汤盆说,“还有一只卤鸡没切。”   李珍宝道,“整只拿上来。”   素味忙劝道,“郡主,您不能吃肉。”   李珍宝道,“不是我吃,谁抱着鸡啃,让我看了有食欲,我就给谁银子。”   江意惜大概猜到她要干什么了,提醒道,“西厢里还有两位客人呢,那位郑将军出身世家,跟宜昌长公主是亲戚,将来还要在御林军里当差。”   李珍宝想到自己刚才已经丢了脸,不好再过份,也就忍了。   又嘱咐道,“你告诉孟大哥,再让孟大哥告诉那个人,不许把我今天的糗事说出去。谁敢说出去,哼,我跟谁没完。”   谢谢山东花菇、bug5999、水中的浮萍的打赏,谢谢亲们的月票。 第123章 逮现行   江意惜道,“孟大哥不是那样的人,郑大哥也不会是那样的人。他们敢把这事说出去,我都不理他们了。”   李珍宝笑道,“这才够朋友。”   她让人把桌子移到窗边,闻着满院子的肉味下桌子上的菜吃。觉得哪怕肉没吃到嘴里也美味无比,还说这叫“望梅止渴”。   她把面前的菜当西厢的肉吃,沉醉着吃了一阵一抬头,就看到西厢窗户里站着一个青年将军在看她,或许个子太高,还弯着腰,斜低着头。   李珍宝对他甜甜一笑,吓得郑玉赶紧缩回脑袋。   李珍宝小声嘀咕一句,“小样,脸皮儿薄你就输了。”   江意惜问,“你说什么?”   李珍宝笑道,“那个郑什么玉,在偷看本尼姑。”   江意惜望向窗外,西厢小窗空空如也,只有三角花的枝蔓支过去一截,两朵俏生生的小红花立在小窗一角。   “没有啊。”   李珍宝道,“笨,既然是偷看,被逮了现行,当然吓跑了。别说,那郑什么玉……”   “郑玉。”   “哦,郑玉。长得不错,身材不错,看外表应该有几块胸肌,可惜了,有些傻……”   江意惜不懂胸肌是什么,但带了个“胸”字,她又不自觉红了脸。说道,“人家哪里傻了,孟大哥说他文武双全,十八岁就当上了四品武官。”   素味又一次提醒道,“郡主,还剩一刻多钟了,若回去晚了,下次可不容易出来了。”   李珍宝起身,把一个糖醋煎蛋塞进嘴里,快步向外走去。   她坐的是轿子,抬轿的人走快些,一刻钟能赶回去。   江意惜送出大门,看到那群人小跑着向昭明庵而去。   西厢里,孟辞墨和郑玉看到李珍宝一阵小跑出了垂花门,江意惜紧跟其后。   郑玉嘀咕道,“瞧那精神头,哪里像病了十几年的人,腿脚比士卒还麻利。”   孟辞墨笑道,“郑大将军今天是怎么了,跟小姑娘别上劲了。”   郑玉放下酒杯,玩味地说,“孟大哥比之前爱笑了。看江二姑娘时一直在笑,江二姑娘不在跟前也笑了好几次,比在边关所有的笑加起来还多。是因为江二姑娘吗?”   孟辞墨看了他一眼,答非所问道,“等你遇到心悦的姑娘,就知道了。”   想到母亲着急催他回来就是让他娶媳妇,郑玉很是郁闷。他现在不着急娶媳妇,也不想回京,他喜欢塞外广袤无垠的天地。   他虽然不知道吉叔为何会那样克制,为何不愿意回家的具体原因,但隐约知道他好像是没能如愿娶到心爱的姑娘,那位姑娘还投了河……   他一直想开解吉叔,男子汉就是该铁血,该在战场上挥洒豪情,那个什么柔肠不要也罢……每次话到嘴边都不敢说出口。   可看到因为一个姑娘就变得比之前明朗多了的孟辞墨,他又犯起了嘀咕。遇到心爱的姑娘,或是错失心爱的姑娘,真的能影响一个人的性情或是人生?   外面传来啾啾的骂人声和江意惜轻言软语哄它的声音。   李珍宝先是闹了大笑话,后是着急吃饭回庵堂,连走都没顾得上搭理小东西,它又受伤了,不停地大骂李珍宝。   “坏人,坏人,坏人……滚,滚,回家,回家,军棍侍候……”   郑吉平缓又极具威慑力的声音,说着非常幼稚的词语。   郑玉被这熟悉的声音逗笑了,“我叔叔若是听到这些话,一定会让人用绳子把啾啾的尖嘴捆起来。”   孟辞墨笑着点头,他也是这么认为。   两人喝完酒,也没等到江意惜来西厢。他们知道,一定是李珍宝的话让她害羞,不好意思面对他们。   此时外面已经黑透,漫天繁星璀璨。   孟辞墨和郑玉走出西厢。   庭院里的花在晚风的吹拂下,花更美,香更浓。   孟辞墨对上房的方向说道,“惜惜,我们要走了。”   江意惜不好意思去西厢面对他们。听说他们要走了,也只得走出上房相送。   她屈膝笑道,“孟大哥、郑大哥慢走。”   孟辞墨点点头,郑玉抱了抱拳,二人出了垂花门,从亲兵手里接过马缰绳,几人骑马向孟家庄而去。他们会在孟家庄住一晚,明天郑玉回京,孟辞墨去军营。   扈院一下寂静下来,啾啾和其它鸟儿已经进入梦乡。   江意惜在廊下站了一阵,才回屋里。   她还在替李珍宝羞得慌。那姑娘,若是没有太后娘娘和雍王爷当倚仗,没有愚和大师的特殊对待,还俗后不知道要面临什么样的窘境。   江意惜记得,前世李珍宝虽然是人们嘴里的笑话,却没人敢惹她,混得顺风顺水,比公主还任性……她闯再大的祸都有人给她兜着,难怪花花说她有大福气。不过,那姑娘本性不错,不会随意欺负人,除非惹着她。   次日早饭后,江意惜拿出红果种子数了数,一共十二颗。她留了两颗回府种在花盆里,让吴有贵在正房前挖了几四坑,每个坑撒了两颗。还跟他们说好,若都出苗了,就移出重新种。   刚种好,三只羊就被孟家庄的王婶牵回来。   她把一封信交给江意惜,“这是我家世子爷写给江姑娘的,花花跑去山里玩了……”   江意惜净了手接过信,都是些甚思甚念的话,还说今天晚上会再来。   江意惜暗乐,她也猜到孟辞墨今天晚上会来。   巳时,李珍宝带着一行下人和护卫来了。居然还来了两个意想不到的人,就是李凯和李奇。   他们父子是昨天晚上到昭明庵的。   见李凯舔着脸来自家庄子玩,江意惜极是无语。   李凯跟江意惜眨了眨眼睛,意思是别把他之前干的事说出来。他还贿赂李奇不少好东西,万不能出卖他。   啾啾还在生李珍宝的气,冲她喊着,“坏人,回家,军棍侍候……”   逗得李凯和李奇大乐。   李奇看到三只温顺的羊,又拿青草喂它们。   见李凯和李奇在院子里玩得开心,李珍宝把江意惜拉进侧屋,让素味把一个大包裹拿进来。 第124章 番茄   素味红着脸把包裹打开。里面装了许多用柔软白布包裹的三指宽的长条,还有一些前面窄后面宽的长条,捏一捏,长条里装的是棉花。   李珍宝从中间翻出一条类似于月信袋的东西,前半截跟正常的月信带一样,而后半截逐渐加宽。   她连说带比划着,“这是我改革的月信带,我还给它起了个名儿,叫扇形月带。白天用这种卫生巾,这么固定。夜里用这种卫生巾,这么固定……怎么样,实用吧?彻底拦截后漏,甜睡一整夜。”   她的后一句话让江意惜红了脸。不过,江意惜也不得不承认,这种东西比她平时用的月信袋好得太多。那几天,她夜里经常要把床单弄脏,无论怎样注意都不行。   李珍宝又道,“这个时代用棉花和纸做卫生巾是奢侈浪费,绝大多数人根本用不起,以后把这种扇形月带传出去即可。富贵人家做这样的卫生巾,里面装棉花或是柔软的纸。而用不起的人家,卫生巾里装草木灰还是其它什么,随她们。”   看到江意惜和素味羞得脸通红,李珍宝又道,“有什么害羞的。女人有太多的委屈,自己还委屈自己,傻吧。这些送江二姐姐,让你做一个幸福小女人,享受一把不一样的滋味。”   江意惜不好意思归不好意思,但知道这些东西绝对好,也是她想要的。她极其麻地把包裹包好,放去卧房的衣柜里。   看到封建社会的女人都这么喜欢,李珍宝得意地笑起来。这东西没有钻石名贵,但绝对比钻石贴心,是女人就没有不喜欢的。   之后两人坐去罗汉床上,李珍宝悄声问道,“我走后,孟大哥和郑玉骂我‘缺心眼’或是‘少根筋’了吧?”   江意惜捂着嘴笑起来,她还知道别人会骂她“缺心眼”“少根筋”。   江意惜非常诚实地说,“我不好意思见他们,只在他们要走的时候出去说了一句话。孟大哥知道你的禀性,肯定不会那样说你。至于郑大哥说过没有,我不知道。不过,我觉得郑大哥挺男人,不会私下议论小姑娘,应该不会说。”   李珍宝嘟嘴道,“越是大男人,对女人的要求就越严苛。我打赌,他肯定说了。我没听到就当他没说,若是他敢当面说我,看我怎么对付他。”   江意惜忙道,“听孟大哥说,郑大哥很不错的,打仗上颇有智慧。他的两个妹妹也很好,等你回京了,我介绍你们认识。不过,你还是要注意些,有些话不能随意说出口。”   李珍宝已经听江意惜说过郑婷婷,也挺喜欢那个女孩子。至于江意惜的告诫,她选择没听到。   下晌,李珍宝去庭院里看了花,又提出再要几样,在她回京之前让王府的人来这里搬。听李凯说,她的院子已经全部收拾好,就等她入住了。   吃完晚饭把他们送走,李珍宝的下人和李奇的下人各拎了两食盒点心走。李奇还想讨要一只小羊回府自己养,李凯没同意。他的儿子,养宠物也不能养羊。   大概戌时初,孟辞墨才带着孟东山急急赶来。   江意惜和孟辞墨去西厢厅屋说话。为了避嫌,还把门开得大大的,屋里情况一目了然。   吴伯和孟东山坐在东厢廊下喝茶聊天。这个角度,既让人觉得他们看得到西厢屋里,他们又正好看不到两个主子,连灯下的影子都看不到。   孟辞墨和江意惜讲着他们将来的院子如何装修,江意惜也提了一些自己的看法。院子很大,占地跟成国公和付氏住的正院一样大,屋舍少一些,大片空地栽花用。   江意惜又说了李珍宝怀疑他们骂人的话。   孟辞墨笑道,“那个小妮子,还挺聪明的嘛。”   “你们真这么说她了?不好。”   孟辞墨很没品地撇清,“我知道她的性子,没那么说。郑玉虽然有些看不上她,说话还是比较克制。”   江意惜当然向着李珍宝,嘀咕道,“小珍宝那么好,不需要他看上。”   孟辞墨道,“那个小妮子,若回京再不收收性子,别人的话更不好听。不敢当着皇上和太后的面说,也会私下议论……你劝劝她。”   “我劝了。”   半个时辰后,门外传来孟东山的咳嗽声。孟辞墨不好意思再呆,起身告辞。   出门之前快速拉了拉江意惜的小手。   夜里,江意惜睡得不踏实。花花还没回来,若明早再不回来,自己也不等它了,以后让吴嬷嬷送它回京。   后半夜,花花回来了,从小窗钻进来。   江意惜被它吵醒,坐起来嗔道,“脏得紧,去找水灵沐浴。”   水清在府里看院子,小家伙主要由水灵打理。   花花没搭理主子,怂着着鼻子到处闻。它闻了一圈来到门前,用小爪子刨门。   江意惜问道,“你干什么?”   花花已经把门刨开蹿出去。   来到东侧屋,花花跳上炕巴拉着几个包裹,这是要带回府的东西。   江意惜跟出来问道,“你找什么?”   “我闻到番茄味了。”   “这里哪儿有番茄……”   江意惜才想起来包裹里装了两颗红果种子,难不成郑玉说的红果其实就是番茄?   她赶紧把包裹打开,再把油纸包打开,“他们说这是红果种子,是番外过来的。”   花花伸过鼻子在种子上闻了闻,喵喵叫道,“傻惜惜,这就是番茄。嘻嘻嘻嘻,哈哈哈哈……有了番茄,就有松鼠鱼、番茄拌糖、番茄炒蛋吃了……”   小家伙喜疯了,上蹿下跳,口水流了一地,大嗓门把前院后院的人都吵醒了。   江意惜也是欣喜不已。听花花说了无数遍番茄如何美味,本以为是跟蟠桃一样不可能吃得上的仙品,没想到这个世界居然有,自己还种上了。   次日一大早赶路,江意惜又嘱咐了吴嬷嬷一家和水珠一定要重视红果,要跟最名贵的花一样重视。想着回府后再弄些加了料的肥料过来……   江意惜午时初回到江府。洗漱完吃完饭,又急急向郑府赶去。   谢谢水中的浮萍、山竹一号的的打赏,谢谢亲们的月票。 第125章 家务事   轿子直接把江意惜抬到正院,不止谢氏、郑晶晶在,郑玉也在,而郑婷婷却不在。   郑玉今天穿的是便装,整个人的气质平和了许多,但依然威仪有压迫感,一看就是武将出身。   郑晶晶得意极了,过去拉着江意惜的手说,“江二姐姐,我大哥回来了。怎么样,个子高吧?长得俊吧?我没有吹牛吧?”   她的话逗乐了众人。   郑玉哈哈笑道,“小妹把我夸得这样好。”   “大哥本来就是这样好。”   江意惜一直很喜欢郑家的家族氛围,一家人合乐……更准确地说,是嫡支合乐。   谢氏招呼江意惜坐下,笑道,“听玉儿说,你们前天已经见过面了,他还去你家庄子吃了饭。”   江意惜笑着点头。   说笑几句,郑晶晶和江意惜一起去了侧屋。   江意惜把银针给她扎上,听小姑娘说大哥给她带了什么礼物,如何夸她好看。还让江意惜仔细看她的眼睛,“我的眼睛是不是好多了?大哥都没看出来我有眼疾,还说我是少找的俊俏小娘子。”   江意惜又非常认真地看了小姑娘的眼睛,的确又好一些了,不注意根本看不出来。她笑道,“只有那么一点点瑕疵,再针灸一两次就能痊愈了。”   厅屋里母子两人的说话声很低,但江意惜的耳朵好使,隐约听到一些。好像大长公主因为郑玉回来,而自己儿子依然没有回来,气得哭了几场。何氏虽然没表现出不高兴,人却更没精神了。郑婷婷一直陪着她们,谢氏又让郑玉明天再去开解开解大长公主……   “你叔叔在那边真的没有……我不信。”   郑玉道,“娘,真的没有,我不骗你。伯祖母和伯祖父都问过,我也是这么说的。”   谢氏摇头不信,“你不要帮他瞒着。若那样,可对不起……”   “我说的是真话,叔叔没有做对不起……的事。”   有几个词他们几乎没说出声,根本听不见。前后联系,江意惜猜前面应该是“女人”或是“家眷”,后面应该是“何氏”或者“婶子”。   江意惜不愿意多想别人家的家务事,把那些话抛在脑后。   做完针灸,江意惜告辞,并说好她四月初七再来针灸。   此时已经晚了,谢氏不好再留。送了江意惜一小箱子郑玉从安西带回来的礼物,以及两只香扒鸡。   又道,“大长公主近段时间身体不济,心情也不太好,她喜欢吃你做的玫瑰水晶糕……”   江意惜道,“好,明天我做一些送过来。”   上了马车,江意惜把小箱子打开,里面装了几块天竺的丝巾和布料。丝巾透明轻柔,布料厚实,色彩艳丽,图案漂亮,极具异域风情。两把线香,香气浓郁绵长,就是有些闷人。   江意惜非常喜欢那几块布料,又结实又好看,比胡人铺子里卖的还好。想着以后去了孟府,做垫子或靠枕。   回到江府已是日薄西山。   江意惜回灼院洗漱完,让水灵拿着香扒鸡和一把线香、一块丝巾去了如意堂。   江伯爷也回来了,一家人正等着她回来吃饭。   香扒鸡添菜,线香分给老太太和大房、三房三位长辈,丝巾单给老太太一个人。   听说线香是天竺国那边过来的,还是郑玉带回来的,老太太和江伯爷、三夫人都十分喜欢。胡人铺子也有卖线香的,他们在这里做的线香比较便宜,若是直接从那边过来,就贵得离谱。   回灼院后,江意惜送了江意柔一块丝巾。嘱咐道,“出嫁后用。”   还有两块丝巾,江意惜就是不愿意送大房的人。   江意柔极喜欢,笑道,“我知道,我不傻。我再给二弟做双鞋子。”   小姑娘别看整天嘻嘻哈哈,心里非常有数。她知道江意惜最放心不下江洵,对江洵比对江意惜还上心,十足的好姐姐一个。   江意惜笑道,“无需,洵儿有鞋子。”   江意柔道,“二弟长得快,又特别废鞋……”   的确如江意柔所想,她给江洵做鞋比给江意惜做鞋还让江意惜高兴。江意惜也经常让丫头给江洵做鞋,那孩子实在太废鞋了。   次日,江意惜起了个大早。东边的朝阳刚刚挂在房顶,薄雾还没散去,晨风吹在脸上凉凉的,润润的。   江意惜带着拿着花盆的水灵和水香去花园挖土,这里的土比别处要好些。花花跟在她脚边,撒着欢地跑,它希望主人快快把番茄种出来。   挖了土拿回灼院,江意惜一个盆里撒了一颗种子。又悄悄用牙签蘸了一点眼泪水在花撒里,晃匀浇在花盆里。   早饭后,江意惜又带着水香水灵做玫瑰水晶糕。晌午做好,让水灵送四食盒去郑府,又送了府里的主子各四块。   虽然大长公主和郑婷婷都邀请过江意惜去大长公主府玩,江意惜还是不愿意跟那位高高在上的公主走得太近。这种殷勤,就让郑府的人去献吧。   此后,江意惜每天要看种番茄的花盆三、四遍,花花则大半时间蹲在花盆前面看,一人一猫盼着番茄种快快出苗。   四月初三后半夜,江意惜还睡得香,就听见花花突然在院子里喵喵大叫起来。   “番茄出苗啦,番茄出苗啦……”   它的大叫声把灼院和隔壁华院的人都叫醒了。但因为它是花花,所有人都不会怪它。只嘟囔几句,用被子捂住头继续睡。   江意惜猴急地穿上衣裳跑出去。   此时天还未亮,漫天繁星眨着眼睛。   星光下,看见两个花盆里都出苗了。不是草,是苗,嫩绿嫩绿的,在夜风的吹拂下颤微微抖动着。   江意惜也激动的不行,为这么天的盼望。   一人一猫高兴够了,江意惜才抱着花花进屋歇息。   三天后吴有贵来了灼院,说今天早上番茄种出苗了,他爹娘赶紧让她过来禀报姑娘。两个盆里各长出一株,两个盆里各长出两株,只有两颗种子没发芽。   他听说这里的两颗种子都发芽了,还早发了三天,笑道,“我爹娘一直说姑娘会养花,果真。” 第126章 都不同意   十颗种子八颗发芽,已经非常好了。   但花花非常不满意,少两株秧子就要少结好些果。它掰着小爪子算,发芽的十株能结多少果,它吃多少,多少留种明年种……   江意惜希望扈院那八株番茄都长得好,拿了半桶洒了“营养水”的肥料交给吴有贵,说是她收集的渣肥,拿回去给那八株番茄苗和几盆珍品花施肥。   晚上江意惜又带人做了一些水晶玫瑰糕和补汤,吴有贵回去的时候,带一些给李珍宝和孟家庄。   老国公这段时间主要住孟家庄,孟辞墨偶尔也会回去。   江意惜想把那三位的身体调养得棒棒哒。特别是老国公,哪怕将来会再次受伤,也不能丢了性命。   顺道多做了一些,孝敬了老太太和大房、三房各几块点心,老太太多一盅补汤。   次日是四月初七,江意惜早饭后带着水灵去了郑府,还带了四食盒玫瑰水晶糕和两罐补汤,一半送郑府,一半送大长公主府。   虽然江意惜不愿意跟大长公主走得太近,但老太太那个慈祥的眼神江意惜一直记得。偶尔想起,她的心总有些不踏实。   这种感觉让江意惜很纳闷,不知何故。分析来分析去,觉得或许啾啾是郑吉送的,郑吉又是大长公主的儿子,自己喜欢啾啾,对老太太的感情也就有些特殊了。   马车到了郑府角门,她还没有下车,一个等在角门口的清秀小厮笑道,“江二姑娘,我家老太爷、夫人、三姑娘都去了大长公主府。夫人说,请江二姑娘直接去大长公主府。”   江意惜一喜。连郑晶晶都去了大长公主府,说明小姑娘的眼睛彻底好了。   她掀开车帘问道,“是大长公主府有什么喜事吗?”   若有喜事,只拎几盒点心或是两罐补汤好象不太好。   小厮笑道,“那倒没有,只是大长公主身体有些不爽利,主子们去看望她老人家。”   江意惜对马车道,“去宜昌大长公主府。”   宜昌大长公主府离这里只有两条街,没多久就到了。   门房已经得了嘱咐,听说是江家二姑娘,马上打开角门,又请江意惜和水灵坐上骡车,去了大长公主住的千禧堂。   厅堂里,郑老驸马和郑老少保坐在罗汉床上下围棋,郑婷婷、郑晶晶在一旁低声说笑。   西侧屋里,长公主斜倚在美人榻上,何氏和谢氏坐在两边。   谢氏低声道,“那日,孟大夫人跟我解释,孟二公子年纪还小,为了更有把握,才没参加今年春闱。又夸婷婷长得俊,爽利,心正……这次的话递得更明显了。可玉儿回来说,吉弟也不同意……”   这一年来,成国公和孟大夫人几次暗示想让郑婷婷当自家儿媳妇。郑老少保和郑统领、谢氏也都喜欢孟辞羽,愿意结这门亲。可郑老少保跟孟老国公说起这事的时候,孟老国公却模棱两可,态度不明。   郑家猜测或许孟老国公这个当家人不太愿意这门亲事。他们有些猜不透原由,便写信寻问郑吉。郑玉回来明确说了郑吉的意思,郑吉不同意。还说,除了孟大夫人的两个孩子,郑家的子女跟孟家哪个子女结亲都成。   之前郑家人对孟辞墨没有多少印象。即使偶尔会在孟家庄看到孟辞墨的郑副统领,也只是觉得孟辞墨长相极好,可惜眼睛瞎了。后来皇上封孟辞墨为五团营的参将,郑家才对孟辞墨重视起来。   可郑玉这次回来后,把孟辞墨夸上了天,说他睿智有韬略,文武双全,有军事天赋……不止郑玉跟他玩得好,郑吉也极欣赏他。   郑家人便品过味来,应该是孟辞墨跟孟大夫人不合,而老国公、郑吉都站在孟辞墨一方。   虽然大长公主生儿子的气,但不知何时起愿意听儿子的话了。   说道,“既然郑吉也不同意那门亲,就找借口推了吧。孟老国公和我儿都排斥这段姻缘,定有原由。本宫有些寻思过味来,问题应该出在付氏身上,她若真的贤惠,怎么给孟月找了那么个刁钻婆婆。若婷丫头摊上个面慈心苦的婆婆,就可怜了……辞羽那孩子还是不错的,明确拒了,莫耽搁了他。”   先谢氏还有些舍不得,总觉得孟辞羽出身好,才貌双全,是难得的好女婿。公爹和男人听了郑吉的意思后不同意那门亲事,她便来探听大长公主的意思,见她老人家也这么说,只得绝了那个心思。   郑家老哥俩很早就分了家,但两兄弟、两家人相处得非常好。   说完了郑婷婷的亲事,又开始说郑玉的亲事。   谢氏气得骂人,“那个不省心的,我提了好几家姑娘都不愿意,说要熟悉公务后再想这事儿。”   她不好说的是,儿子不许她擅自定下,她就真不敢擅自定下,怕儿子跟郑吉一样跑出去不着家……   大长公主也想到那个不省心的儿子,余光扫了儿媳妇一眼,不好多说,叹道,“这事儿不急,等玉儿也满意了再说。”   何氏低下头,面无表情。   正说着,门外的丫头禀报,“江二姑娘来了。”   江意惜被丫头直接领进来,郑晶晶迎了上去,“江二姐姐,我的眼睛完全好了,伯祖母都夸我是最最俊俏的小娘子。”   江意惜牵着小姑娘的手,先给正在下棋的老驸马和郑老少保屈膝行礼。   两个老头都放下棋子望向她。   一个略黑威严的老头笑道,“江小丫头忒能干,小小年纪就会治眼疾,比那些御医还强。老夫谢谢你了。”   这位是郑老少保。   江意惜笑道,“不敢当。”   郑老驸马面白微胖,非常和善的一个老头。   他又笑道,“老夫没少听孟老太师夸江小丫头,知书懂理,温婉贤惠,还会养花,善美食,会治病……上年在我孟家庄看了那盆‘天女散花’,养得极好……”   江意惜被夸得脸更红了,笑道“驸马爷过奖了。”   郑晶晶急得不行,拉着江意惜看她的眼睛。   郑老驸马挥手笑道,“你们自去玩吧。” 第127章 求而不得   江意惜把小姑娘牵到窗下,仔细看她的眼睛。   水润的大眼睛里,两个眼珠像黑宝石一样镶在眼睛中央,又圆又亮。   江意惜惊喜道,“呀,真的痊愈了,好漂亮的眼睛。”   郑晶晶笑得眼睛弯了弯,又赶紧瞪得溜圆,生怕别人看不到她的眼睛。   逗得江意惜和郑婷婷大乐。   两道清脆的笑声传去东侧屋,如阴霾的天空一下透过一缕阳光。   大长公主说道,“多好听的声音,可惜这种笑声府上都少有。”   江意惜被两姐妹领进来,给大长公主和何氏、谢氏行了礼。   老太太精神萎靡,厌厌斜靠在美人榻上。何氏也明显憔悴了一些,笑容不达眼底。   谢氏拉着江意惜的手笑道,“谢谢你,我家晶晶的眼疾总算好了。等你成亲的时候,我会陪送一笔嫁妆。”   家里的谢礼都准备好了,谢氏才想起江意惜是孤女,江老太太和江伯爷的风评都不好。再多的礼物送去江家,到了小姑娘的手上也不知能剩多少。就决定添妆,添妆江家总不会扣下。   江意惜红了脸,不好接话,把带的玫瑰水晶糕和补汤拿出来。水晶糕这时吃,补汤拿去小厨房煨着。   大长公主拿着水晶糕咬了一口,说道,“这点心又俊又好吃,竟是比御膳房做的还香。”   江意惜笑道,“孟祖父说我跟花和美食有缘……”   大长公主又上下打量江意惜一眼,羡慕道,“还是闺女好,听话,贴心,温温柔柔,怎么看都舒坦。再手巧些,嘴儿甜些,会养花,会做美食,哎哟哟,长辈可是享福了。”   何氏也笑道,“可不是,都说闺女是娘亲的小棉袄。唉!”   她是真想再要个闺女。可是……   大长公主也叹了几口气。自己肚皮不争气,何氏的肚皮也不争气,两代女人都只生了一个独子。当然,更气人的是那个儿子,跑出去不着家,儿媳妇想生也生不出来呀。   婷婷大多时候住在公主府,也跟她们亲厚。可谢氏一来,两母女虽然举止上不算亲热,还比较刻意保持距离,但那种不自觉流露出来的默契是掩盖不了的。无论何时,亲生的就是亲生的。   晌午吃饭,男人一桌,女人一桌。因为有江意惜这个外人,中间还隔了道屏风。   两罐补汤一桌一罐,众人都说极其鲜美。谢氏等人见几位老人家喜欢,便没多喝,留着他们晚上继续喝。   饭后,几个老人和身体不好的何氏要午歇,谢氏在厢房歇息,郑婷婷把江意惜和郑晶晶请去了自己在这里的院子。   既然江意惜来了,就再给郑晶晶针灸一次,最后一次。   等针灸完郑晶晶去歇息,郑婷婷才讲了自己的郁闷。   大哥已经被安排在御林军,任四品中郎将,这本是大喜事。可因为大哥的亲事,母亲和父亲这几天又被气得不行,母亲还哭过。说像大哥那么大的后生,别人都生娃了,他连媳妇都不想找……   郑玉的亲事江意惜不好多嘴,只静静地听。   末了说道,“郑副统领和郑夫人真好,并没有逼迫郑大哥娶不喜欢的姑娘。”   郑婷婷摇头道,“逼了。我哥被逼急就吓唬他们,若敢擅自定下他不愿意的亲事,就跟吉叔一样跑去边关。我爹娘就不敢逼了。”   江意惜想到那天在郑府听到的话,原来郑吉是因为不喜欢母亲硬给他定下的亲事,才不愿意回家……   她也明白了何氏为何眼神平静得像尼姑,因为没有了期盼。   不过,江意惜觉得何氏的平静应该是强力压制着情绪的。若真的平静的没有任何期盼,也就不会忧思成疾了。   江意惜对郑吉更好奇了,没想到名震四海的大将军还被情所困。觉得他是个悲情人物,求而不得,只得溜之大吉。何氏也是个悲情人物,不得丈夫喜欢,只能独守空房。   人世间有太多彼此不睦的夫妻,还不是凑合着过。像他们这种极端的,好像只有话本里有。   江意惜又问,“郑将军心悦的姑娘嫁人了吗?若嫁人了,他死了心,也就不会太难过。”   郑婷婷道,“好像死了,所以吉叔才那么生气。”   之前她不太清楚长辈这些事,还是在郑玉回来后,谢氏跟儿子发生矛盾,气得跟丈夫哭诉时说了一些旧事,被她听到。   江意惜惋惜道,“能让郑大将军这么长情,一定是个与众不同的好姑娘。可惜了。”   她想起了母亲扈氏,人都死了多年,江辰还想着她不愿意再娶……   郑婷婷道,“好不好我不知道。不过,伯祖母一生吉叔的气就会骂她,说她是‘狐狸精’……”   郑婷婷自觉说了不该说的,尴尬地干笑几声。看了江意惜一眼,又笑道,“我大哥还说,也不是每个他这么大的后生都生了娃,看看孟大哥,今年都二十一了,才说上媳妇。”   江意惜也笑起来。   两人玩到申时初,江意惜去千禧堂跟几位长辈告辞。   大长公主明显比上午的精神头要好一些。   服侍她的夏嬷嬷笑道,“江姑娘送的补汤真管用呢,看看大长公主,下晌没喊过一句胸闷。”   补汤配方是前世沈老神医说的。当时煲的是素汤,老神医说若再加些海参和猪肚更好。因为要送李珍宝,这次依然煲的是素汤。   补汤里最补人的不是汤里的食材,而是经过处理的盐和糖,但多喝这种补汤肯定是好处多多。   江意惜看出夏嬷嬷是想要补汤的方子。笑道,“这个方子是我上年在寺里为我爹抄经茹素时,遇到一个老婆婆,她告诉我的。我这就写给嬷嬷。还有,里面加些海参和猪肚会更好,我因为要送珍宝郡主,才没加那两样。”   大长公主很满意,拉着江意惜的手嘱咐道,“无事来陪陪本宫,江小姑娘跟婷婷一样,长得俊,又聪慧通透。”   还回赠了一支人参和公主府厨房做的四食盒点心。   江意惜回到江府,已是西阳夕下。   江家主子已经坐在如意堂,等着江伯爷回来吃晚饭。 第128章 谢礼   江意惜很大方地把点心和人参都送给了老太太。   她如此示好老太太,一个当然是为了江洵以后的日子好过,还有一个是想在出嫁前少些事端,老太太能出手压制找事的人。   当众人听说她又去宜昌大长公主府玩了一天,大长公主还送了一支人参,都羡慕不已。   老太太拿着人参笑眯了眼,看品相,人参的年份应该有几十年。又暗道,郑三姑娘也去了大长公主府玩,八成是眼疾彻底好了。   她直觉这支人参是江意惜治好郑晶晶的眼疾,大长公主赏的。不知郑府送了什么谢礼……   晚饭后,老太太单把江意惜留下。   她把江意惜叫到身边坐下,再把下人打发下去,悄声问道,“郑三姑娘的眼疾治得如何了?”   江意惜笑道,“痊愈了。”   老太太眼里精光一闪,呵呵笑了几声,把江意惜的手握得更紧。又问道,“你把郑家姑娘的隐疾治好了,那是帮了大忙啊,郑府就一样谢礼没送?”   江意惜看了一眼老太太,人参还没把她的胃口塞满。   她当然不会说添妆的事,笑道,“郑夫人送我的那件衔珠凤头钗,还有那两身衣裳,加起来值几百两银子呢。哦,还有天竺那边的丝巾和线香,也值不少钱呢。”   看看极其满意的孙女,老太太气得抖了抖嘴唇,到底不好意思说那两样礼物太轻,还都送给了你的话。   老太太松开手,“你回吧。”   江意惜又道,“郑三姑娘的眼睛虽然好了,但还是需要巩固,隔一段时间我会再去检查和施针。”   若孟辞墨相约,她要找借口出家门。   老太太虽然极其不高兴郑家的抠门不记情,却不敢明目张胆得罪他们,点头同意。   江意惜一走,老太太就让人把江伯爷请来。   江伯爷听说江意惜把郑三姑娘的眼疾治好,郑府却没有什么表示,也是失望不已。   江意惜给郑晶晶治病和给李珍宝治病还有不同。李珍宝是太后娘娘最宠爱的嫡亲孙女,给她治病是荣幸,即使什么不给他们也不敢挑理。何况,他们猜测雍王府肯定送礼了,只不过送去了扈院,他们想要也不好张口。   而郑家虽是高门,自家也是勋贵,自家姑娘不是大夫,给他家姑娘治病属于帮忙。不好给诊费,但绝对应该送重礼。   看看文王,那么高的身份,江洵帮了忙,还送了礼物来感谢自家。更有高高在上的皇上,救了他的儿子孙女,也赏了银子和物什。   老太太叹道,“真是越有钱越抠门,帮了那么大的忙,送一件首饰两套衣裳、一小块丝巾就完了。钱家姑娘眼角有一小块黑班,李家姑娘腿有些跛,再是勋贵世家嫡女又如何,因为有缺陷,一个嫁给土老财,一个给五十岁的老男人当继室……   “治好了眼疾是多大的人情,否则那姑娘别说找好婆家,嫁不嫁得出去都两说。他们却一毛不拔!哪怕先撂句实打实的话,将来管我三儿的前程也行啊……”   江伯爷重重叹了一口气。相较于老三的前程,他更想要看得见摸得着的钱财。之前想着,自家帮了这么大的忙,郑家又有钱,至少会送千两银子以上的礼物。   叹道,“人家不给,咱们也不可能张口要。罢了,就当吃亏买个教训。下次再有人来求惜丫头看病,先不要那么好说话。娘也跟惜丫头说说,不要马上同意,最好通过娘答应……”   通过老太太答应,帮忙的就是老太太了,要送礼也是送这个家。   老太太心肝都在痛,苦着脸说道,“惜丫头还有两个多月就嫁去孟家了,即使有人求她看病,也求不到老娘。”   母子两个长吁短叹一阵。惜丫头嫁了人,别说谢礼,连人情都是孟家的。   这个现场直播江意惜没听到,因为花花的魂魄回元神那里歇息了,身体一直在小篮子里睡觉。   次日上午,江意惜躲在屋里做嫁妆。   秦嬷嬷又过来了。   她一直在帮江意惜给成国公和孟大夫人作鞋子。   嫁去婆家要送婆家长辈孝敬,老国公和老太太的鞋子都是江意惜亲手做,而那两口子的东西就让奴才帮着做了。   秦嬷嬷说了几话后,就把话题引到宜昌大长公主府里。   江意惜以为秦嬷嬷是对宗室家的生活感兴趣,也就讲了一些。   秦嬷嬷见主子神色如常,什么事也没有,总算松了一口气。   四月初十是江伯爷四十岁生辰,本来准备好好庆祝一番。因为出了周氏那件事,江家不想大办。但四十不惑,也不能办得太无声无息。就请一些亲戚和族亲来吃晌饭,其中包括江家未来女婿孟辞墨。   孟辞墨知道江意惜跟大房的关系不亲近,但若不去,容易让外人误会自己不尊重江意惜的娘家,也就是不尊重江意惜,还是决定去。他要来参加生辰宴,已经让江大告诉江意惜了。   前些天江晋去就去请双红喜戏班来唱戏。班主听说是江洵的大伯过寿,许诺免费来唱堂会。江晋回来说,彩云卿已经离开双红喜戏班,不知给哪个贵人当了外室。颇有些遗憾和失望。   在他想来,彩云卿那样的神仙人物,嫁人都不应该,还给男人当外室。   这天三老爷和江洵也都请假在家。   上午,江伯爷和三老爷带着江家几个男孩子在前院招待客人,老太太和三夫人、几个姑娘坐在如意堂里,江大奶奶在如意堂外迎接女客孩子。   巳时初,就有女眷亲戚来了如意堂。   是几个族亲女眷和孩子,三老太爷的两个儿媳妇、三个孙媳妇,五老太爷的一个孙媳妇一个孙女,更远一些的两房人,一群孩子。江家在京城的族亲不多,只有这五家,混得更不济,平时来往不多。   不多时,江意慧来了。听说这次她的夫婿郭子非也来了,老太太十分高兴。   午时初,外院的人来报,江家未来女婿孟世子来了,他和大姑爷郭世子要来如意堂给老太太见礼。   谢谢琼如、团团的小靴靴、99725穗菜花的打赏,谢谢亲们的月票。 第129章 正式亮相   如意堂里一下热闹起来,众人都齐声恭贺着老太太。   三老太爷的孙媳妇孙氏笑道,“哎哟哟,老太太有福,孙女婿是伯府世子爷,未来孙女婿是国公府世子爷,三品将军。全天下的福气,可都被你老人家占齐了。”   老太太被拍得神精气爽,指着孙氏笑道,“就你的小嘴儿甜。”   在江晋的陪同下,孟辞墨和郭子非一起来了如意堂。 竒*書*蛧*w*W*W*.*q*Ι*s*ú*W*ǎ*Й*G*.*℃*O*m   郭子非长相一般,黑黑胖胖,华服裹身。   孟辞墨穿的是三品武官服,玉树临风,仪表堂堂。如星的眸子炯炯有神,根本看不出之前是个瞎子。跟郭子非站在一起,更显得风姿卓越,器宇轩昂。   众人的目光都被孟辞墨吸引过去。   孟辞墨这是眼睛好了以后第一次在京城真正亮相。之前除了进宫见了一次皇上,基本上都在军营忙碌,只偶尔会悄悄跟江意惜见一面。连孟府都很少回,也拒绝了孟府准备为他举办的升官宴。   多年前他在京城名声不显,不熟悉他的人只知道成国公府大公子顽劣,十五岁跟着祖父去边关打仗,回来的路上落马成了瞎子。   成国公府最拿得出手的三个人,一个是二十几年前的世子夫人曲氏,艳冠群芳。一个是八、九年前的孟月,“京城四美”之首。一个是现在的孟辞羽,公子如玉,才高八斗,十六岁就中了举人。   却原来孟世子更不得了……不说如意堂里的女眷,就是前院的男人也惊讶不已,孟辞墨的人才居然比孟辞羽还要好。   也难怪,他母亲活着时可是“二曲”之一,他姨母曾是皇宫中最美艳的妃子。   众人都惊讶地看着孟辞墨。江意言更甚,不仅呆呆地看着,连嘴都半张起来,稍后还低唤了一声“孟世子”。   三夫人最先反应过来,皱眉咳嗽一声,也没能把江意言“唤醒”。   江意惜见江意言这样,也挺为有这么个堂妹丢脸。   郭子非给老太太长躬及地,喊了一声,“祖母。”   孟辞墨是第一次见老太太,下人摆上蒲团,他跪下磕了头。   “晚辈拜见祖母。”   他即使还没成为江家正式女婿,喊老太太“祖母”也没错。   老太太高兴,一叠声地答应,“诶,诶,好……孩子,好孩子。”   先想叫“好孙女婿”,又赶紧改成“好孩子”。   璎珞拿上一个托盘,上面摆着一个碧玉笔筒。这是老太太得知孟辞墨要来祝寿,特地让人准备的。   孟辞墨没带下人来后院,老太太的另一个大丫头玉簪上前接过,过会子拿出去交给孟世子的下人。   两人见完了礼,又由江晋陪着去外院吃饭。   吃完寿宴,又说笑一阵,客人们才告辞。   孟辞墨这次送的礼也比较贵重,是一架紫檀木雕花博古架。   江意惜有些肉痛,她知道孟辞墨如此是为给她长脸。可她宁可不要这个脸面。   后来才知道,郑少保府也送了贺礼。主子有事没来,总管送了一对官窑出的五彩瓷大花瓶。   这对大花瓶是精品,有半人高,不会低于两百两银子,老太太和江伯爷还算满意。   除了孟辞墨送的博古架摆去如意堂,其它礼物江伯爷都收进了自己的私库。   江意惜暗哼,晚辈的谢礼要充公一半,长辈的谢礼几乎都自己留着,也只有那母子做得出来,还认为正该如此。   孟辞墨比孟辞羽还俊俏的事也在街头巷尾传扬开来。许多人不相信,觉得传这种话的源头在江府,也就是孟辞墨未婚妻的府上,一定是江府给自家女婿脸上贴金,大言不惭……   水灵在外面听了这些传言气得不得了,回去跟江意惜说道,“姑娘,你赶紧给孟世子写封信,让他去长顺东大街、长顺西大街、罗福大街、金雀大街走一趟,让那些不长眼的人瞧瞧,是孟世子长得俊还是孟二公子长得俊。”   那四条街是京城最繁华的街道。   水香笑嗔道,“亏你想得出来。孟世子心里装的都是家国大事,还能为谁俊谁不俊跑去溜大街。”   江意惜也大乐,没理这丫头的碎碎念。   自从见了孟辞墨后,江意言也有些反常,屈尊来灼院两次。来了又端着臭脸,说话夹枪带棒。   江意惜知道她的心思,她是看孟辞墨长得俊,又是世子,三品将军,自己这个孤女配不上他。这个府能配上他的,只有伯府嫡女。   江意惜不会跟这个丫头客气,几句话把她怼跑了。   两日后,一张契书又交到江意惜的手上。   三老爷夫妇让人已经把塘州昌县的地和庄子都卖了,由于卖得急,损失了八十几两银子,这些钱由大房补上。又在京郊通林县买了八百亩二等地,花了五千零四十两银子。   每一笔帐都说得清清楚楚,多出来的四十两银子和办事用的几两银子,都是江三老爷夫妇贴的。   这块地江意惜非常满意,离扈庄比较近,吴大伯父子可以一并管理。江意惜领了他们的情,把那四十多两银子还给三夫人。三夫人不收,说长辈给晚辈贴这点钱还收,说出去让人笑话。   江意柔私下告诉江意惜,卖地时损失的八十几两银子,还是三老爷提点了老太太,老太太让江晋拿出来的。   之后又传来不好的消息,跟江意柔说的那两家亲事都没说成。一个是听说男方继母不慈,三老爷夫妇怕闺女嫁进去受继母的气,不愿意。   另一个男方家是江三老爷夫妇非常喜欢的。后生伯祖父生前官至从一品都督佥事,堂伯父如今在南越任总兵,父亲是南大营的游击将军,家族在军里颇有威望。本人十八岁,是五团营里的七品把总,长得也高大俊朗。都准备请官媒正式提亲了,那家怎么知道了周氏犯的事,不知出于什么考量不愿意了。   周氏的事还是影响到了闺女的亲事,江三夫人气得到老太太那里大哭一场。   江意柔也气得要命,躲在屋里偷偷抹眼泪。   这事不是花花说的,而是江意惜自己听到的。 第130章 老和尚   江意柔的卧房跟江意惜的卧房只隔了一道墙,她们在卧房里悄悄说这些事就被江意惜听到了。   江意惜之前就有一种感觉,她的耳朵灵敏多了。比如上次郑玉和谢氏的对话,按理声音绝对不可能让别人听到,还是隔壁的人。   偏偏她就是听到了。   之后江意惜开始留意,发觉自己听力的确是好多了。虽然不像花花听得那么远,但比常人好得多,隔壁轻微的声音都能听到。   花花是个“顺风耳”,她吃了它那么多福利,元神又在她的胃里,是不是她的听力也得到了提升?   欣喜之余,也有弊端。她睡觉的时候要在耳里塞棉花,否则隔壁的鼾声都能听到,影响睡眠。   江意柔受了打击,江意惜无事就去华院陪她说话。又跟江三夫人暗示,以后她会帮着留意。   四月十八,梅溪诗社在长胜侯赵家举办诗会,头一天赵秋月就给江意惜写了贴子。这天,江意惜把江意柔带去玩了一天。   江意言气不过跑去如意堂告状,老太太已经不耐烦应付她。非常不客气地说,“你生母做了那种丧德败行的丑事,连隔了房的姑娘都受连累,你还想着出去玩。老老实实呆在家里,不要出去现眼……”   江意言不知道周氏到底干了什么,气得哭着跑出如意堂。   江意惜讨厌江意言,但更不喜欢老太太看江意言的眼神,跟前世看她和江洵的一模一样。   只是,她讨厌江意言可以表现出来,而不喜欢老太太的心思却不能表现出来。   四月二十一下晌,宜昌大长公主府来了两个嬷嬷,一个是大长公主身边的夏嬷嬷,一个是公主府厨房的婆子。   夏嬷嬷说,她们按照江意惜写的方子做出来的补汤,不仅味道没有江意惜做的好,大长公主喝了以后,也没有那么大的作用。她们想请江意惜去大长公主府做,或者亲自教厨娘做。   这是怀疑自己写的方子有假?   江意惜笑道,“我才让人买了食材,还准备明天早起煲好汤去孝敬大长公主,正好嬷嬷来了。”   这的确是江意惜准备孝敬大长公主的,却不是孝敬她一人,而是会送去郑府,再请郑府送一半给大长公主府。   虽然大长公主说过让她去陪大长公主的话,她只当这是客气话。或许是前世的伤痛太深,她始终不喜欢宜昌大公主府,能够不去尽量不去。   昨天孟辞墨让人送来消息,让她明天去南风阁见面,她要找借口出去一趟。   既然她们来了,还有怀疑,江意惜就在两位嬷嬷的眼皮底下做了补汤,熬了大半个时辰。   香味越来越浓。   那个厨娘笑说,“食材一样,数量一样,顺序一样,火候一样,可江二姑娘做的就是要香浓得多。这是天份,比不了的。就像同一个师傅教出来的人,有人能当御厨,也有人只能在小馆子里讨食吃。”   厨娘精明,她是在为自己找借口。她也纳闷,为何自己跟江姑娘的法子一样,食材还要更精细,做得却远不及江姑娘好。   夏嬷嬷也不得不佩服,讪讪笑道,“江姑娘聪慧。”   大长公主说厨娘煲的汤没有江小姑娘煲的好喝,喝了作用也没那么大,她还以为是江姑娘藏私,心里非常不高兴。主动要求带厨娘过来“讨教”……   汤煲好后,两人连着陶罐一起拿走了。   次日一早,江意惜又煲了一罐,给老太太送了一盅,又悄悄给江意柔送了两盅,就带着水灵、水香去了郑府。之所以带水香,是因为孟辞墨明说了要带孟连山去南风阁。   伴随着番茄秧的茁壮成长,转眼到了五月初,天气越来越热。   而成国公府每年四月份都要举办的牡丹宴却没有如期举办,孟大夫人的托辞是要忙孟辞墨的婚事。实际上是孟辞墨的眼睛好了,成国公又挨了胖揍,她气闷没心思办。   五月初二下晌,吴嬷嬷来报信,李珍宝初四会去扈庄玩一天,顺便把花拿走,两日后便会进京住进雍王府。   这不仅是雍王府的大事和喜事,据说太后娘娘高兴的连病都好了大半。皇上也高兴,还在金銮殿上提起起过此事。   五月初三一大早,江意惜抱着花花同吴嬷嬷、水香、水灵、秦嬷嬷坐着吴大贵赶的骡车去扈庄。   天气热,一出城门丫头就把车帘打起,这才有了凉意。   午时初,骡车一走上那条通往扈庄的小路,花花就从马车上跳下去,直奔青骡山而去。   到了扈庄门前,江意惜被丫头扶下车,看见离庄子不远的大树下坐了一个老和尚。   老和尚穿着灰色僧衣,极瘦,脸上的褶子特别多。白眉毛斜飞向上,白胡子垂在胸前。他像是中了暑气,脸色不太好,闭目慢慢转动着手里的念珠。   因为前世出过家,江意惜对出家人有一种不一样的情感。特别是这位老和尚,至少得八十岁以上。   人能活到这个岁数已是不易,还大热天的一个人走到这里……江意惜动了隐恻之心。   她走过去问道,“请问师父,需要喝水吃斋吗?要不,去我家坐坐?”   老和尚睁开眼睛上下看了江意惜一眼,目光在她左腕的沉香念珠上停留了一下下,说道,“阿弥陀佛,老纳赶路赶得急,的确又渴又饿。”   说着站起身。   江意惜把老和尚请进庄子,见他极喜内院里的花草和鸟儿,又请他去西厢喝茶。   老和尚没进屋,看到西厢外廊下有一个小板凳,坐下。   他笑道,“鸟鸣莺啼,繁花似锦,又远离尘嚣,女施主的家美如仙境。”眼睛多看了几眼番茄秧,又吸了吸鼻子,“把你家不一样的好茶拿出来让老纳品品。”   水灵不高兴了,嘟囔道,“出家人还这么挑剔。”   江意惜心里一动,这老和尚是闻出自家有不一样的味道了?再想到他看自己手腕念珠的眼神,猜测这位老和尚即使不是愚和大师,也是跟愚和大师熟悉的高僧,认出了念珠的出处。 第131章 意外留下   江意惜嗔了水灵一眼,斥道,“不许对师父无礼。”   老和尚笑道,“女施主上道。老纳法号愚和,女施主不许藏私。”   为了喝好茶,老和尚自报法号。   原来他真是自己崇拜了两辈子的愚和大师。   江意惜大喜。   为了招待孟家祖孙,庄子里一直放了罐经过处理的好茶。江意惜亲自泡上茶,端至愚和大师手里。又拿了一个小板凳放在他旁边,方便放茶。   愚和大师揭开盖子非常享受地闻了闻,顾不得烫尝了两口,夸奖道,“好茶!机缘巧合,老纳还有这个口福。”   他喝完茶,江意惜续上水。   愚和大师又笑道,“老纳这几日口淡,女施主做斋时上上心,这个人情老纳记着,不会让女施主吃亏。”   倒真是半仙。   江意惜顾不得歇息,笑道,“我去厨房给大师做素斋。”   “师父”改成了“大师”。   因为明天李珍宝要来,厨房里准备了不少做素食的食材。她做了四个素菜,拔丝红薯、爆炒双菇、爽口木耳、千层腐皮,又做了一小盆豆芽凉面。   做好后,江意惜亲自端去西厢桌上。   愚和大师吸了吸鼻子,对站在一旁的江意惜和水灵笑道,“老纳吃相不雅,两位施主请自便。”   江意惜去上房吃完饭后又独自去了西厢。   老和尚已经吃完斋,桌上饭菜一口不剩。   江意惜抽了抽嘴角,那个份量足够两个壮男吃。这个份量,这个迅速,吃相肯定不雅。   愚和大师看出她的意思,笑着说了一个字,“香。”又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女施主得上天眷顾,意外得了一样好宝贝,可喜可贺。”   连那件事都知道了。   不管他是算到什么还是闻到什么,修为都高得不得了。   江意惜不知该说什么,唯有仰望。   老和尚又说道,“老纳想向女施主讨要两样好东西。”   江意惜猜测他要的好东西其中一样是茶叶。暗诽,口口声声说不让女施主吃亏,却连吃带命。   “大师想要刚才喝的茶叶?”   老和尚笑道,“女施主上道。老纳虚渡光阴近百年,爱好不多,素喜好茶。另外,老纳还想讨要那物。”   他站去窗边,手指向放在正房外廊下的一个花洒。这个花洒是江意惜从府里带来浇番茄秧的,水里兑了一点眼泪水。   茶叶江意惜会给。可这水里加了元神的眼泪,她能用,却不能给别人用,小东西专门嘱咐过……   她摇头道,“茶叶我可以送,但那个花洒我不能送。”   老和尚眨巴眨巴眼睛,把手腕上的念珠取下在手中转动起来,说道,“十几年前,老纳夜观天象,推算出一个好宝贝或许会造访这个世界,还会由皇家出生的小节食带来。可上年老纳看小节食的面相,才发现她与那宝贝无缘。   “唉,老纳足足沮丧了大半年,以为同那个好宝贝会失之交臂,晋和朝百姓终将逃不过几年后的那场战乱和十年后的那场饥荒。前些日子老纳又夜观天象,才发觉那样好宝贝已然来了这里,被另一人意外留下。阿弥陀佛,佛祖保佑,那两场劫难或许可以避免了。”   说完,就看着江意惜笑。   哪怕江意惜知道他是愚和大师,知道愚和大师道行高,也没想到他有这么厉害,连这个都算到了。   江意惜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愚和大师对李珍宝格外不同,不遗余力为她治病,原来他早就知道光珠会被李珍宝带到这个世界,而光珠的到来或许能阻止两场劫难……   愚和大师的出身不是秘密,全晋和朝的人都知道。   他年少时是太子,按世俗中的辈份,他是当今皇上的伯祖父。   十四岁突然顿悟,说帝王也拯救不了苍生。他冲破重重阻力遁入空门,在报国寺落发出家。   闭关修行三十年,在四十几年前的一场瘟疫中,他才带着徒弟出现在人前,拿出的药救治了十数万病人。之后又警示过一次豫北有强力地动,一次湘南有水灾,救出的百姓超百万人。   他大多时间领着弟子四海云游,少数时间闭关修行,很少出现在人前。因为身份特殊,哪怕是皇上,也不敢强行让他算命或是看病。他几乎不管世俗中事,除非他认为该管。   据说包括李珍宝在内,只有六人他亲自出手治过病。包括当今皇上在内,只有五人他亲自批过命……   他没算错,光珠的确是李珍宝带来这个世界的,只是她“不愿意”要,一巴掌打了出去。这一世打进了江意惜的嘴里,而前一世光珠被李珍宝打到墙上,不得已回到九天云外。   若是这一世江意惜的嘴巴不张开,光珠把她砸个鼻血长流,它自己再次回到天上,“好宝贝”就真的不会来到这个世界了。   江意惜既万幸自己怎么就好巧不巧正好在那个时候张开嘴,又不知道愚和大师把这件事明说出来有什么用意。   她没说话,纳闷又崇敬地看着愚和大师。   愚和大师又说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既然小东西来了这里,就应该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造福于这个世界的苍生。”   江意惜搞懂了,愚和大师今天不是恰巧走累歇在门外,而是专门来找她的,找她的目的是想利用花花达到什么目的。   她不愿意生灵涂炭,可更不愿意让花花暴露,招致危险。   说道,“大师也说它是小东西,它那么弱小,怎么能背负那么重的使命。况且,还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觊觎它的坏人,万一暴露了,岂不是危险。”   愚和大师笑笑,又说道,“阿弥陀佛,女施主慈悲心肠。放心,那小东西得日月精华灌溉,老纳怎敢把它置于险境。它做了好事,救助苍生于危难,既为小东西积了福,也能为女施主来生积福。”   江意惜道,“我也希望能拯求苍生。可若事情弄大了,我担心小东西的安全……”   花花说过,它的武力值很低,只比真正的猫厉害一点,连大型野物都打不过。何况是人,甚至不可预知的妖僧。 第132章 避香珠   愚和笑道,“阿弥陀佛,天机不可泄露,有些事老纳自会守口如瓶。老纳亦会挡在你们前面,所有不同寻常的东西都出自老纳之手,与旁人无关。以后,女施主有不好找的借口,不好说的出处,也可推到老纳身上。”   这话让江意惜比较满意,“怎么帮大师?”   愚和大师道,“老纳想讨要一些神仙水。”   神仙水?   江意惜直觉他说的神仙水是敷在元神外层的眼泪水。   若他要的是经过光珠照射过的东西,或是用眼泪水浸泡的东西,或者直接拿某样东西来让江意惜照射或浸泡,只要处理得不是太逆天,她都愿意。   因为这些东西不会暴露花花的特殊。   但眼泪水,花花专门说过,只能她用,任何人都不许给。   江意惜为难地摇摇头。   愚和大师没继续那个话题,而是指了指她的左手腕,说道,“这串珠子本是老纳送与小节食避香的,不成想她把小东西‘强送’给女施主,还把这串珠子也赠与女施主。阿弥陀佛,真是天意啊。”   江意惜有些蒙,“大师的意思是这串珠子与小东西有关?”   愚和大师笑道,“这串念珠中有一颗珠子不是沉香念珠,而是避香珠。这种珠子不仅能驱赶虫蛇,还有一个最关键的作用,能遮住女施主体内特有的气味,也就是与凡人有异的‘仙气’。”   体内特有的气味,仙气,是指她胃里光珠的气味?   “大师什么意思?”   老和尚说道,“那宝贝不是凡物,带有特殊的气味,只是一般人闻不到。小东西的皮囊也有那股味道,否则那些有慧根的野物也不会不吃它的肉。在遥远的乌斯藏,有几个用灵兽练修为的番乌僧,他们养了一种玄雕,玄雕嗅觉异常灵敏,也极是厉害,专门为番乌僧捕捉灵兽练功……”   “还有那两种怪物?”   花花最怕这个世界有什么妖僧妖道,没想到还真有。   江意惜着实被吓了一跳。若她把避香珠给小东西戴上,她胃里的光珠就会被发现。若不给,小东西就有危险。   她问道,“大师还有这种避香珠吗?”   老和尚摊开右掌,掌心有一颗小指指腹大的小珠子,比江意惜腕上的念珠小得多,黑黄白相间的花纹。   “这种避香珠,是老纳用了五十几年的时间密制而成,只有五颗。早年送出两颗,后又赠小节食一颗。女施主务必要保管好,弄丢可就没有了。”   江意惜伸手把小珠子拿起来,闻了闻,与沉香大体相似,又有些许不同。她看看手腕上的珠子,的确有一颗跟另十二颗不算很一样,仔细看花纹偏暗,与这颗小珠子相似。   江意惜相信愚和大师不会骗她,舍不得再把珠子还回去,又不想给眼泪水。说道,“那种水肯定也带有不一样的气味,拿出去了,小东西岂不是暴露了,被番乌僧和玄雕察觉怎么办。换一样东西成不?”   愚和大师说道,“女施主放心,玄雕只能辨别出小东西的元神、皮囊,和未加稀释的神仙水的气味,其它脱离了小东西的所有味道它都辨别不出来。老纳还有颗避香珠,会掩盖那种气味。若是要拿出去用,都会用水稀释,即使玄雕在也辨别不出来。”   见江意惜还是一脸担忧,又道,“女施主无需太过担心,到现在为止番乌僧和玄雕还没踏足过晋和朝。哪怕他们来了,只要在二里之外,没戴避香珠玄雕也闻不到。玄雕的嗅觉虽然灵敏,但视力不好,超过两丈距离便看不清楚。女主施主注意了,玄雕身高二尺,羽毛黑色中夹杂着少许金色,头顶一撮白毛。”   江意惜心里有些松动,依然不敢自己决定,“我要问过小东西后才能决定给不给。”又建议道,“大师,既然你能算到有战乱,肯定也会算到挑起战乱的人。告诉皇上先把他抓起来,能从根源上制止,干嘛要绕大弯子?”   老和尚的嘴角向左抽了抽,左边脸的皱纹更多更深。说道,“阿弥陀佛,天机不可泄露。老纳之所以能跟女施主和盘托出,是因为女施主也知道许多天机,老纳还需要女施主的帮助。   “而其他人,若老纳说了不该说的,是会折寿的。佛说,我不下地狱谁下狱,老纳并不怕死,却想多活几日,多为苍生谋事。何况,有些人哪怕是做坏事,也有他的使命,也得上天眷顾。   “老纳不能直接制止他,只能用其他法子让其他人去阻止他。老纳没有办法拯救所有苍生,也阻止不了朝代更换。但知道拯救的法子,便想在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多多救人。”   江意惜默然。   矛盾的不能再矛盾,却还说得头头是道。本来能够简单地解决,偏偏要绕一个大弯子……高僧的境界她不懂。   江意惜又道,“大师,连多年后的战乱你都算出来了,总能算到番乌僧和玄雕会不会来这里,什么时候来吧?告诉我们,让我们有个准备。”   愚和大师笑道,“女施主的问题不少。只有大事,上天才会预示,老纳也才能在看过天象后推算出来。至于芸芸众生中的小事,上天不会预示,老纳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去算。”   江意惜不服气道,“你想要小东西的东西,它的安全不算小事吧?”   “这倒是。不过,那些事要等拿到老纳想要的东西才能说。阿弥陀佛,老纳在报国寺静候女施主。”   说完,他就给了江意惜一个你懂得的眼神。   这个眼神让高僧的形象平易近人了一些,江意惜知道他是提醒自己去拿他讨要的两样东西。   既然茶叶不会惹祸,拿给他也无妨。加了眼泪的水她不能随意送,今天她就自作主张送了,一个是花洒里的水稀释得非常厉害,一个是要了他的两颗避香珠,还知道了番乌僧和玄雕的存在。   江意惜去上房把整个茶叶罐都拿出来,连着那个装了半桶水的花洒交给他。   谢谢团团的小靴靴、照镜子放篮子的打赏,谢谢亲们的月票。 第133章 管住自己的嘴   拿着这两样东西,愚和高兴的白胡子都抖了几抖。悄声道,“女施主去报国寺,再多给老纳送些这种好茶。”   江意惜说道,“那些水也能制好茶。”   她正愁沈老神医的茶叶不可能永远喝不完,现在又有出处了。   愚和大师道,“那些水要做大事,老纳舍不得用在制茶上。”   江意惜忍不住问道,“什么大事?”   愚和大师笑得一脸褶子,“天机不可泄露。”   江意惜无语,只得送他出去。   一出门便热浪滚滚,日头亮得刺眼睛。   院子里静悄悄的,连笼子里的鸟儿都热得缩着脖子打磕睡,满庭院的花儿却开得灿烂无比。   愚和大师心疼地皱了皱眉毛,又说道,“一花一世界,女施主是爱花之人,侍弄花草用心,但极有限的好东西应该用在刀刃上。”   江意惜点头。以后的眼泪水的确不能随便用了。   院门刚打开,一个青年和尚就双手合什道,“师父,您让徒弟好找。”   愚和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走,去找小节食。”   江意惜站在院门口看着那两个背影飘然远去。从后面看,愚和大师步伐轻松有力,一点不像年近百岁的老人,不大的功夫他们便消失在那个小树林里。   江意惜坐去炕上看那两颗避香珠。她也才注意到,自从戴上这串念珠后,她似乎从来没被蚊子叮咬过。特别是侍弄花草的时候,别人被蚊子叮了许多疙瘩,而她什么事都没有……原来是这拜这颗珠子所赐。   那么,以后无论是蛇还是蝎子、臭虫,都不会咬她了吧?前世出家后她被蛇咬过一次,以致于现在还特别害怕那物。   真是个宝贝!   下晌,吴有富去了五团营,又去了孟家庄,孟辞墨和孟老爷子都答应晚上来扈庄吃晚饭。   孟老国公申时就来了。   老爷子红光满面,精神矍铄。   看来,这段时间给他调理得不错。   江意惜笑道,“孟祖父的身子骨越来越硬朗了。”   老爷子笑道,“这大半年来,老头子的精神头越来越好。之前因为左臂有旧伤左手一直发抖,现在居然一点不抖了。”   他觉得是江意惜给他熬的补汤起了作用。   江意惜笑道,“一定是孟祖父之前忧心孟大哥,现在孟大哥的眼睛好了,孟祖父心宽,身体也越来越好。”   老爷子笑道,“有这个原因,也有江小姑娘的孝心。”   他接过江意惜递上的茶碗,闻了闻,遗憾道,“那种好茶喝完了?”   江意惜笑道,“本来还剩了一点。恰巧昨天愚和大师去昭和庵给珍宝瞧病,走累了来扈庄化缘。他非常喜欢那种茶,都要走了,说看能不能自己制。还说,若他能自己制,一定少不了我的。”   老爷子听了眼睛都亮了起来,哈哈笑道,“这里风水好,风景好,居然把愚和大师吸引来了。若愚和大师能制出那种好茶,老夫就有口福啰。”   少不了他孙媳妇的,当然就少不了他的。   又十分遗憾地叹了一口气,“若早知道大师能来这里,我也过来拜望他了。不是谁都有小珍宝那个福气,得大师另眼相看。老夫平生只见过大师两次,一次是陪当今皇上,还有一次是年轻时身负重伤,大师救了我一命。”   一旁服侍的水灵忙说道,“这里风水好是我家姑娘带来的。”   老爷子捋着胡子点头,江小姑娘的好福气,他心里最清楚。   天黑透了孟辞墨才带着孟连山赶来扈庄。   当着老爷子的面,孟辞墨只能正而八经跟江意惜说话,背过身才敢跟江意惜眨眨眼睛,再抬抬眉毛。   江意惜好笑。只面对她一个人的时候,孟辞墨不仅不冷峻,还有趣得紧,像个孩子。   祖孙两个吃完饭就回了孟家庄。尽管江意惜和孟辞墨没有机会单独说悄悄话,但见了一面,两人具是心满意足。   次日早饭后,江意惜让吴大伯父子把要送李珍宝的八盆花搬到庭院中央。   李珍宝一进来,就被庭院中间的三角花吸引。枝条伸得很长很宽,另几盆花加在一起也没有它的面积大。一簇簇紫红色的花朵压在软软长长的枝条上,风一过,花朵随着枝条摇曳生姿,满目绚丽。   李珍宝又想起昨天夜里的梦。她浑身插满管子躺在病床上,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医生也暗示放弃治疗,可爸爸仍坚持着不愿放弃。   爸爸总是以他自己的方式爱着她,可她一点都不喜欢。在她需要他陪伴的时候,他忙着打拚事业和同女人约会,对她的爱就是多多给钱。在她不需要他、想要逃离的时候,他又苦苦挽留……   李珍宝逼退眼里的泪,冲江意惜一笑。“听愚和大师说,他昨天来这里化缘了?都说老和尚高深莫测,我倒觉得他平易近人。之前我不懂事,因为治病身体难受,还当面骂过他老秃瓢,他也不生气。”   江意惜说道,“他是得道高僧,自然不会跟孩子一般见识。不过,回京后你要管住自己的嘴,哪怕你再得皇上和太后娘娘的宠爱,须知暗箭难防,不要轻易得罪人……”   一通碎碎念。   李珍宝搂着江意惜的胳膊撒娇道,“我的姐姐,你真当我傻啊。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保证不先挑事儿。不过,若是有人敢欺负我,我也不会认怂,没道理抱着那么粗的大腿还受气。”   看着护卫把花搬走,李珍宝把江意惜拉在面前比个子,欣喜地比着一截食指笑道,“这个月我长了这么多,有一公分的样子。可惜还是这么瘦,上身是排骨,下身棒子骨。愚和大师昨天给我看了病,说明天回京没问题,只要不吃肉,就能在家呆到七月初五回庵堂。”   江意惜由衷说道,“祝喜你。”   两人斜去美人榻上,李珍宝又说了回京后的计划。太后奶奶想她,她回雍王府住一天,之后就会进宫陪几天太后,她已经想好了一整套巴结太后奶奶的方案。   等到出宫,再请江意惜去雍王府玩。还有最重要的事,六月初七是黄道吉日,“食上”开业…… 第134章 运数   李珍宝玩到申时才回庵堂。   送走李珍宝,江意惜开始盼望花花。之前说好,今天晚上它必须回来。   她坐在廊下,拿了一块黑麻布裁成条,给花花编络子。用这种络子当项圈,结帝,不太显眼。小家伙即使跑去外面,也没人会打坏主意。   从黄昏盼到月上柳梢,也没把花花盼回来。   戌时末,江意惜准备上床歇息之时,终于听到墙外有小东西的喘息声,接着房顶传来踩瓦片的声音。   水灵的骂人声响起,“还知道回来,姑娘等你等得心焦。”   花花刚跳下地,就被跑出来的水灵硬抓去洗澡。   水灵没有水清温柔,捏得花花有些痛。花花不高兴了,喵喵叫着一爪子拍过去,被水灵躲开,它又使劲拍打盆里的水,水喷了水灵一脸一身。   水灵气得直咬牙,也不敢再骂小东西一句。   洗完擦干毛,花花被塞进江意惜怀里。   等水灵退下,江意惜她才轻声讲了愚和大师来这里的事。   “……我不知道眼泪水能不能给他,也不知道这么做对你有没有伤害,没敢答应,只说跟你商量。”   听说这个世界真有妖僧和妖物,花花吓得一个哆嗦。它仔细看了看那颗避香珠,又闻了闻,觉得的确能掩盖光珠的气味,才由江意惜给它戴在脖子上。   颈链和珠子跟它的皮毛相近,又平平无奇,江意惜看后很满意。   花花喵喵叫道,“算到我会来找李珍宝,看出李珍宝跟我无缘,又有这种珠子,那老和尚的确有几分真本事,他说的乌番僧和玄雕应该不假。主人可以跟他交好,说不定以后我们真有用上他的时候。既然他有避香珠,又承诺拿眼泪水出去会稀释,就给他吧。我也希望能多多地救人,增加我的修为。你去报国寺的时候,我跟你一起去会会他。”   次日早饭后,江意惜就带着吴嬷嬷、水香、水灵和花花回京。这次把吴嬷嬷也带回府,还有一个多月就要出嫁,有些东西要她回去帮着准备。   骡车来到官道,赶车的吴大贵说道,“姑娘,前面有好些马车和护卫,应该是珍宝郡主的车驾。”   江意惜的脑袋伸出窗外看了看,前面隐约能看到许多车马,尘土飞扬。   这位郡主,搞得比公主出行还有气势。   进京后,江意惜在街边一家茶行花高价买了十斤灵泉茉莉香片茶。现在愚和大师会“制茶”,不一定非得用原来的青山毛尖,可以随时换口味。   午时初到了江家。   江意惜先去如意堂跟老太太说了几句话,还说了前天愚和大师去扈院化缘的事。   老太太的眼里冒着精光,“愚和大师去扈庄了?”   江意惜点头,“是呢,我还亲自做了斋饭给他吃。”   老太太的手颤抖起来,肠子都悔青了。愚和大师去了的地方,一定是风水好的地方。早知道扈庄的风水那么好,就应该一直留在江家。哪怕留给江洵,也比送给孟家好。   风水不是银子,银子没了还能挣,可风水是运数,运数没了是收不回来的。   想想还真是,惜丫头开始转运,结识珍宝郡主,结识孟家祖孙,跟孟世子定亲,给郑三姑娘治病,得大长公主赏识……都是去了扈庄之后。   只是,扈庄是扈氏的嫁妆,她不能直接收……   江意惜见她目光闪烁,脸色也不太好,猜出她大概在想什么。   又笑道,“昨天夜里,我梦见了我爹和我娘,他们居然在一起。我想着,他们一定是看到那张契书,知道我过得好高兴,一起来看我。我想明天去报国寺上香,让我爹我娘在天之灵保佑祖母身体健康,保佑我和弟弟平安喜乐。”   头一天愚和大师去了扈庄,第二天惜丫头就梦见了二儿和扈氏……的确应该去报国寺上香。   老太太又补充道,“你爹活着的时候,你大伯极是疼爱他。你大伯是一家之主,明儿去上香,还要祈求佛祖保佑你大伯官运顺畅。”   江意惜答应道,“好,祖母想的周到。”   回到灼园,江意惜同花花一起进了卧房。拿出小竹筒,里面的眼泪水少得可怜。   江意惜还是想不通,这点东西,就能阻止战争和饥荒?   院子里传来江意柔的声音和啾啾的大叫声,江意惜赶紧把东西收起来。   江意柔赖在灼院吃了晌饭,又赖了一个下午。在如意堂吃了晚饭,小姑娘总算回了自己院子。   江意惜躲在卧房里用光珠照茶叶,明天要送愚和大师两斤茶。   趴在一旁的花花喵喵叫道,“江老太太和江老大又打你的坏主意了。”   江意惜没抬头,问道,“是想把扈庄要回去吗?”   “你真棒!”   花花伸出右爪想像人一样比个大拇指,比了半天比不出来,只得缩回爪子。   花花喵喵叫道,“老太太跟江老大说,扈庄是风水宝地,不能让出嫁闺女把江家的运数和福气带走,等江洵回来让他收回来。   “江老大说,江洵跟老二一样,眼里只有惜丫头。若知道扈庄风光好,更不会收回。只说扈庄是扈氏留下的,应该留给儿子。江家出个大些的庄子把扈庄换回来……”   江意惜冷哼道,“他们也知道扈庄是我娘的嫁妆,怎么成了江家的运数和福气。那母子俩一个德性,都自私凉薄,有好东西就想划拉给自己。一个庄子,留给洵儿也无不可。但我敢打赌,只要留给洵儿,他们就会想办法谋给大房……”   照完茶叶,江意惜就提笔给江洵写了一封信。   庄子是扈氏留下的,她不能留给江家,更不愿意因为这个无关运数的庄子让江洵再次跟他们交恶。   江洵肯定会拒绝老太太,但她怕江洵拒绝得太直接,得罪老太太和江伯爷,对那孩子将来不利。   写好后,让水灵明天交给江大,再让江大交给江洵。   她知道老太太稀罕愚和大师送的珠串,先还想着明天厚着脸皮讨要一串。现在她也不想了,无论怎样都塞不满老太太的胃,就不塞。 第135章 算卦   次日早饭后,江意惜带着花花和水香、两斤茶叶坐马车去了报国寺。这次要去见愚和,怕水灵说漏嘴,带了水香。   报国寺离西城门不到十里,但江家离西城门比较远,还是用了一个半时辰。   报国寺座落于西山山脚,是晋和朝最大的一座寺庙,也是香火最旺的一座寺庙。   他们下了马车刚进寺院,站在门口的一个小和尚先看了江意惜怀里的花花一眼,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请问是江施主吗?”   江意惜答道,“是。”   小和尚七八岁,长得齿白唇红,极是可爱。他又说道,“贫僧戒九。师父遣贫僧在这里等候江施主,这边请。”   戒酒?江意惜暗诽,愚和大师佛法精深,取法号却极是一般。李珍宝的法号是节食,这又来个戒酒。   他们沿着游廊绕至后殿,再走过树林和花园,绕过一片竹林,来到一座禅院前。   禅院粉墙黛瓦,花红柳绿,一弯碧溪穿进去又穿出来。幽深雅致,的确是清修的好地方。   小和尚请水香去禅院外的一个亭子里歇息,前天看到的那个青年和尚接过水香手里的茶叶盒,请抱着花花的江意惜进禅院。   还自我介绍道,“贫僧戒七。”   江意惜才搞懂,之前的小和尚是戒九。   水香不愿意离开主子,江意惜冲她点点头,她才去了亭子。   禅院里更加清幽。   戒七直接把江意惜请进禅房侧室,再把茶叶盒放在炕几上。   愚和大师坐在炕上。江意惜一进去,他就盯着花花看,花花也盯着他看。   屋里一个三十几岁的和尚请江意惜坐去椅子上,给她倒了一盅茶后退下,又把门关上。   屋里只剩两人一猫。   愚和大师才笑道,“老纳今生何其有幸,能与小东西相识。缘份来了,打都打不跑。”   花花被他捧得高兴,又见他慈眉善目,的确像有修为的高僧,便也不害怕了。一下跳上炕,又爬到他的腿上,瞪大眼睛看着他,还伸出爪子摸摸他的白胡子。   愚和大师朗声大笑,把花花抱进怀里,顺着它背上的毛说道,“小东西忒讨喜,以后无事常来做客。”说完,拿起桌上的一块素点放在它爪子。   小东西属于隔锅香,几口吃完又伸出小爪子要。   愚和大师笑着又给了它一块。   江意惜把竹筒拿出来递给老和尚。   “我只有这么多,都给大师拿来了。”   老和尚打开盖子,没有任何气味。鼻子靠近竹筒,一股幽香迎面袭来。   他闭着眼睛吸了吸鼻子,才睁开眼笑道,“奇香,还只在方寸之间。”   再看看里面,只有一个底。叹道,“的确太少了,以后再拿些来。”   花花不高兴了,这可是它伤心的泪。它恶狠狠地冲老和尚喵喵叫了几嗓子,又扯了一下他的白胡子。   愚和大师笑着又顺了顺它的毛。   江意惜还是不太相信,“这个水就能避免战争和饥荒的发生?”   老和尚笑道,“天机不可泄露,到时间了女施主自会解惑。”   江意惜又道,“请问大师,番乌僧和玄雕会不会来这里,若来,大概在什么时候?”   老和尚掐了掐指头,笑道,“女施主把老纳想得忒厉害,老纳顶多算个神棍,却不是神仙,怎么可能事事知道得那么清楚。时间远了,也会算错,就像小节食和小东西的缘份。大事也是推算个大概,只有时间快到了,才能算准确。”   江意惜失望得不行,“大师当初可是答应要告诉我的,不能一拿到神仙水,就不兑现当初的诺言吧?”   花花也不高兴了,这老秃瓢耍它呢?又伸出爪子扯了两下他的长胡子。   愚和大师笑道,“莫着急,老纳还没说完。至少一年内,番乌僧和玄雕应该不会踏足中原。至于以后,要时间接近了,才能算得出来。”   江意惜充分相信,他是故意在吊着他们,让他们再次拿来眼泪水再说下一步的事。之前,愚和大师是她崇拜和膜拜的偶像,觉得他不止法力精深,品德更是无可诟病,可现在……   至少是个老滑头。   花花想不到那么多,却是高兴得紧,这一年可以随便去林子里玩了。   老和尚看到江意惜不太高兴,又笑道,“女施主以为老纳占了大便宜?占便宜的不是老纳,是……”他嘿嘿两声,忍下下面的话,又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女施主和小东西救的可是无数条性命,莫要患得患失,值了。”   江意惜一想也对。不管他用什么法子,都是为了救人,也算自己和小东西间接了救人。   还是说道,“我跟大师不一样,大师是得道高僧,胸怀天下。而我,最大的愿望不过是想让身边的亲人一生顺遂,让满心满眼信任我的小东西平平安安。”   老和尚笑道,“女施主这两个愿望都不低,与老纳的心愿是一样的。”他欠身从炕柜里拿出五个高一寸多的小黄铜筒,“这几个小筒女施主拿回去,这东西密封好,适合装那种水。”   连装眼泪水的容器都准备好了,还准备了这么多。   江意惜又好气又好笑。小东西就是哭上几年,眼泪水也装不满一个小筒。   愚和大师又摸了摸炕几上的两包茶叶,“老纳不喜欠人情,得了女施主这么多好茶,还是要给女施主算一卦。”   江意惜一下来了兴致,望向他。   愚和大师看了江意惜面相,又掐了掐指,说道,“女施主本是大福大贵之命。福来福去,大吉大凶,皆因四次‘水’。女施主已然经过三次,还有一次,若化险为夷,将余生顺遂……阿弥陀佛。”   他的话让江意惜的心一下提了起来。急道,“大师,你说的太笼统了。水的概念那么大,落水被淹、喝水被毒、被水滑倒……能不能说清楚些,我也好有个防范。”   愚和大师一脸的无奈,“阿弥陀佛,老纳不是神仙,只能算到这一步。具体事件要你自己想,想不透,老纳也没法子。”   说完就双手合什闭上眼睛,一副送客的架式。 第136章 与水有关的事   江意惜见愚和大师不再搭理自己,只得起身抱起花花告辞,再把装小铜筒子的包裹拿上。   出了禅房,那个中年和尚又奉上两斤茶叶、四盒报国寺素点。   “阿弥陀佛,这是贫僧师父加工过的好茶,这两盒素点送小贵客,这两盒点心送女施主。”   还他师父加工过的好茶!   江意惜看了一眼说谎不脸红的和尚。   和尚一笑,又道,“贫僧戒五,负责师父在报国寺的一切事宜。若女施主有事,贫僧师父又不在寺里,女施主可找贫僧。”   江意惜道了谢。   出了禅院,戒九领着他们主仆去吃斋饭。   报国寺的斋饭远近闻名。花花和水香吃得香喷喷,江意惜心事重重,哪里吃得进。又去拜了菩萨,添了香油钱,才坐马车回家。   花花困了,趴在水香怀里睡觉。江意惜闭着眼睛想心事。   跟水有关,还跟她的福祸相关,她能想起的只有两次。一次应该是前世桃花宴上,她掉进水里赖上孟辞羽,之后活得苦不?言,乃大凶。一次应该是这一世上年的桃花宴,她掉进水里重生,改变了前世轨迹,乃大吉。   大师说一共四次,还剩一次,只要躲过就余生顺遂。这一次又将在什么时候发生,以什么形式发生?知道的两次是落水,未知的两次有可能依然是落水,但也不能完全排除与水有关的其他事件。   她只记得两次,还有一次是在什么时候?会不会在她不记事的时候?   还有,大师说她本应大富大贵,“本应”二字说明她在江家就应该有。武襄伯府哪怕没落迫,大富贵也不属于她,而是属于大房那几个儿女吧?   或者,江辰老爹的死也跟水有关。若他活着定能立大功当大官,那么自己也就大富大贵了?   回到江府,江意惜借口头痛直接回灼院,让水香把一盒素点送去如意堂,只说是她在报国寺买的。   厢房里,吴嬷嬷和水灵、水清在做江意惜嫁去孟家要用的一些针线,秦嬷嬷和彩儿也来帮着一起做。   啾啾一见主人和花花回来了,就扯开嗓子叫起来。   吴嬷嬷等人都出厢房给主子见礼。   见江意惜脸色不好,吴嬷嬷问,“姑娘怎么了?”   江意惜道,“嬷嬷和秦嬷嬷过来一趟,我有话要问。”   她们去了上房,江意惜问道,“我小时候落过水没有?”   吴嬷嬷非常肯定地回答应,“没有。”   秦嬷嬷也道,“没有。”   江意惜又问,“那有没有我被水差点呛得死,或者跟水有关的比较大的事?”   吴嬷嬷想了想,还是摇头道,“没有。姑娘为何这样问?”   江意惜道,“今天去报国寺我请那里的师父算了一卦,算卦的师父说两次决定我大凶大吉的事都跟水有关。我觉得挺准,我就是因为上年桃花宴落水后去了庄子,才得以跟孟祖父和孟世子认识,定下这门亲。可这只有一次,还有一次呢?我不记得,想着会不会是我不记事时发生过什么意外……”   命格的事不好细说,她只得编了这套似是而非的说辞。发生过的只说两次,是因为前世那次落水不能与人言。   吴嬷嬷想了想,又肯定地说,“姑娘小时候老奴几乎没离开过,不要说跟水有关,任何意外的事都没发生过。”又问秦嬷嬷道,“姑太太在的时候,我只要回扈庄看儿子,就把姑娘交给姑太太,你记得发生过什么意外吗……哎哟,你怎么了,生病了?”   秦嬷嬷脸色苍白,喘气急促,双手捂住胸口。   吴嬷嬷吓得扶住她。   江意惜也道,“秦嬷嬷不好了?我来摸摸脉。”   手刚伸出去,秦嬷嬷就站了起来,抖着声音说道,“奴婢胸口有些闷,回去歇歇就无事了。”   她急步往外走去。走到门口了,又停下回头说道,“哦,姑娘小时候没出过跟水有关的什么事。”   吴嬷嬷起身把她扶出去,又让彩儿把她扶回去。   江意惜觉得秦嬷嬷似乎有些反常……难道自己小时候真的出过什么事?但冲秦嬷嬷对扈氏的忠心及对自己和江洵的好,若是有对自己不利的事,她应该不会隐瞒……   吴嬷嬷回来看到江意惜还呆呆地想心事,劝道,“姑娘,有些算命的就是为了挣钱,不准的。想要算得准,以后姑娘跟愚和大师熟悉了,请他帮忙算一卦。”   这话说得江意惜哭笑不得。   把不吴嬷嬷打发出去,又抱起花花问道,“你之前说我有大福气,还富贵无边,可愚和大师却说我还有一劫,过了才能余生顺遂……”   花花说道,“我只看得出来你有大福气和大富贵,也不是早死的命。至于中间会遭什么劫,我看不出来,我卜卦的本事比不上老和尚。”   “若是我没平安渡过那一劫,余生就不会顺遂,还谈什么大福气、大富贵。”江意惜说完,戳了一下它的小脑袋,“算卦不准还要给我算,白让我高兴了。”   花花不高兴了,翻着白眼喵喵叫道,“你不信我的话,瞧不上我,就去给老和尚当徒弟。”   说完,它气冲冲冲跳上柜顶生闷气。   它高昂着脑袋不高兴的样子反倒逗乐了江意惜。   自己活了两辈子,钻这个牛角尖岂不是跟小东西一样天真了。干嘛还患得患失,这一辈都是赚的。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想通了,她又打着迭的说好话,还承诺给小东西做好吃的,才把它哄下来。   而秦嬷嬷一回去就上了床,彩儿叫她吃晚饭都没出来。   她又想起了往事,想起姑太太不易又短暂的一生。   那个卦算的太准了。姑太太投河时已经怀孕,也算是姑娘落水了。姑娘虽然失去了大富贵,却在江家活了下来,甚得二老爷喜爱,跟二爷也相处得好,如今又快嫁给孟世子了。前者大凶,后者大吉……   这事连算命的人都算了出来,能一直瞒下去吗?   想到吴大伯告诫她的话,再想到她又在姑娘面前失态了,后悔得不行。赶紧起来吃饭,吃完去了灼院。 第137章 谣传   江意惜去如意堂吃饭还没回来,吴嬷嬷等人已经吃过饭又做起了针线。   见秦嬷嬷来了,都笑道,“无事了?”   秦嬷嬷笑道,“歇了一阵就好了,再来做些活计。”   不久,传来江意惜和江意柔清脆的笑声及絮絮低语声,秦嬷嬷才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   初九下晌,老太太派人来说,她有些不舒服,晚辈们不要去如意堂吃晚饭。   江意惜知道,她是想跟从京武堂回来的江洵谈话,让他把扈院留下来。   不去如意堂吃饭,江洵又要回来,江意柔姐弟高兴地跑来灼院蹭饭,他们还专门让人去街上买了酱肘子添菜。   有了他们姐弟,江意惜也不好听花花的实况转播。   吃饭前江洵才来灼院。他笑眯眯的,只偷偷给江意惜眨了眨眼睛。对江意柔姐弟说道,“三叔也回来了。”   等到江意柔姐弟走后,江洵才说了刚才的事。   “姐英明,祖母真的跟我说扈院是娘留下的,让我留下当念想。我非常遗憾跟他们说,扈庄离昭明庵近,珍宝郡主许多俗世用的东西都存放在那里,要放到她彻底还俗为止。我是后生小子,珍宝郡主是小娘子,还是戴发修行的小尼姑。扈庄给了我,就得让她把东西都搬走……”   江洵说了这些话,老太太和江伯爷气得脸色发青,既不愿意说不把扈庄留下,也不敢说让宝郡主把东西搬出去。僵持中,三老爷回来了。   三老爷听了个大概,就让江洵回来了。   江洵道,“三叔会劝他们打消那个心思……哼,若扈庄真的风水好,我更愿意姐带走,让姐将来日子好过。他们还鼓动我要回来,怎么敢想……这一年来姐事事顺心,连着把我一起带好,是姐聪慧,谋划的好。即使没有扈院,姐照样好过。”   这个弟弟真贴心,不枉自己事事为他打算。   江意惜伸手理了理他有些皱巴的衣裳,把他垂下的一绺头发挂去耳后。   划过脸颊的手滑腻轻柔,让江洵的鼻子有些发酸。   还有一个多月姐姐就要嫁人了,他也不会再盼着回这个家……   江意惜看出了他的心思,笑道,“三叔一家还是不错的。等你再大两岁,就能讨媳妇了,姐也不用再担心你会孤单。你的亲事不能让老太太和大伯插手,我会慢慢寻摸……”   江洵脸色微红,小声说道,“姐要帮我寻摸像娘和姐姐这样好的。”   江意惜玩笑道,“要求还挺高。”   姐弟两个说到要关二门了,江洵才走。   这几天,有关李珍宝的八卦消息飘出宫墙,逐渐传遍整个京城。   珍宝郡主回京了!   她刚一进雍王府,就被太后娘娘派来的人接进皇宫。雍王爷府舍不得,红着眼圈牵着闺女的手一起进宫。太后娘娘和皇上对李珍宝恩宠无边,赏了许多宝贝,在慈宁宫住着舍不得让她出宫,雍王爷也赖在宫里不出去。   珍宝郡主长得像太祖帝,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山根肉厚,双臂过膝……这是传说中太祖帝的长相,也是大大的福相。   皇上和太后娘娘还问珍宝想嫁什么样的男人,说只要她喜欢,不管是谁都指婚。先定下,等她还俗再成亲。还列出了孟三公子、郑大公子、赵四公子、崔二公子等十个才貌双全的候选人,珍宝郡主好像看上了俊俏无双又才高八斗的孟三公子……   听到这些传言,江意惜又好气又好笑,这就是花花和李珍宝爱说的“高级黑”吧。   所有人都知道太祖帝长得丑,只是不敢明说。李珍宝的前额和两腮只稍稍有些宽,鼻子有些蒜头,双臂哪里过膝了?也不知这话是谁传出来的。   还有,李珍宝怎么可能看得上孟辞羽。孟辞羽在其他姑娘眼中是最俊俏的男人,但并不符合李珍宝的审美……   虽然传言不算友好,但听得出来太后娘娘和皇上对李珍宝的恩宠无边。   花花更是笑得在地上打滚,“不管做人做猫,都能不太丑。还好人家没钻进她的肚子,不然把我都丑到了……”   有了李珍宝作参照物,它更觉得自己漂亮了。   江意柔悄悄问江意惜,“二姐,珍宝郡主真的长成那样?那样,岂止是丑……”是丑得灭绝人寰了。   江意惜说道,“不要听信谣传,以后我带你去见珍宝,亲眼看看就知道了。”   五月十二这天上午,郑婷婷、郑晶晶、崔文君、赵秋月、薛青柳相约一起来武襄伯府玩。   她们昨天下晌就遣人送了贴子过来。   江意惜猜测,她们八成是为了探听李珍宝而来。按理,宜昌大长公主应该进宫见过李珍宝了,不知她们还想从她这里知道什么。   这么多贵女要来自家,老太太喜极,让江家几位姑娘招待好贵客,又让三夫人整治一桌好席面。   姑娘们先去如意惜拜见老太太,老太太还送了她们见面礼,每人一串珍珠手串。老太太爱面子,总想给外人留下豪爽大方的名声,抠门是关着家门“抠”自己人,外人不知道。   几个姑娘陪老太太说笑几句,就由江家四姐妹领去灼院。   江意言哪怕再有不甘,也只得跟着一起去。她昨天悄悄跟老太太说,伯府几个姑娘属她的院子最好最大,能不能在她那里招待贵客。   老太太只反问了一句,“你觉得可能吗?”   她只得住了嘴,心里恨死这个老太太。她十分不解,之前老太太最不客气的人是江意惜,不知何时变成了她。   一群花枝招展的姑娘刚进灼院,啾啾就兴奋地跳着脚喊,“佳人,佳人,花儿,花儿,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姑娘们大乐起来,都围了上去。   啾啾喜欢美人,见这么美人围着自己,更高兴了,把会背的情诗都背了出来。   清脆的笑声一浪高过一浪。   这让花花不高兴了,觉得受到了冷落。   它站在庭院中间大叫一声,把姑娘们的目光都吸过去,就开始打滚作揖求撸撸。姑娘们又被它逗乐了,围了过去。 第138章 侍卫   赵秋月喜欢的把花花抱进怀里,花花搂着她脖子叫得更嗲。姑娘们都抢着抱,小小的郑晶晶抢不过,快急哭了。   “我要抱,我要抱……”   郑婷婷就把抢到手的花花交给郑晶晶。   啾啾见自己的风头瞬间就被花花抢了,极是不高兴,跳着脚大骂,“坏人,滚,滚,回家,军棍伺候……”   姑娘们又笑得不行。   这个声音似曾相识,郑婷婷走到啾啾面前好奇地看着它,觉得自己听过,却又忘了在哪里听过。   见她一脸狐疑,江意惜不好多做解释。   郑玉专门跟孟辞墨说了,郑吉送鸟给孟国公的事不要跟大长公主说。一个是怕她老人家生气,觉得儿子对外人比对母亲还好。一个是啾啾只有骂人时的声音像郑吉,怕长公主听到多心。   姑娘们又逗了一阵花花和啾啾,除了郑晶晶还在院子里逗着一鸟一猫,其他人都进了屋。   赵秋月第一个发问,“江二姐姐,珍宝郡主的胳膊真的那么长?”   薛青柳又问,“她的鼻子很大?”   郑婷婷也好奇得不行,“她真的看上孟三公子了?”   崔文君没发问,瞪着大眼睛等江意惜回答。   江意惜笑道,“宜昌大长公主应该进宫见过珍宝郡主,她老人家怎么说的?”   她不好说郑玉也见过李珍宝。而且,瞧郑婷婷这么好奇,郑玉肯定没跟她说过见过李珍宝的事。   郑婷婷道,“自从珍宝郡主进宫后,太后谁都不见,两人关着门说悄悄话。不只我伯祖母,其它宗亲都没见过,大概只有宫里的娘娘、太子、公主和两位未封王的皇子见过。”   江意惜笑道,“她的胳膊没有那么长,跟正常人一样。长得也挺好,五官端正,个子大概有这么高,偏瘦。至于她喜欢孟三公子,好像没有吧,我没听说过……”   江意惜尽量满足着她们的好奇心。不能完全说实话,也不好太过夸奖。   正说笑着,江晋急急忙忙跑来灼院。   “二妹妹,前院来了内侍,说有太后口谕。”   众人一听,都去了前院。   不仅来了两个太监,素味也来了。   素味没穿僧衣,穿得很素净,却别有韵味。上身是白底青花交领短襦,下身是淡青色长纱裙,头发只简单在头顶打了一个卷儿,用两根长簪固定好。   晃眼看跟其他姑娘穿的衣裳没有大区别,只是素雅些。但仔细看,领口袖口裙裾绣的花纹不一样,小花小朵,极是简单别致。   老太太领着府里所有的主子都来齐了,一个太监高声说道,“,江二姑娘,跪下接旨吧。”   所有人都跪了下去,江意惜跪在最前面。   太监又唱道,“太后娘娘口谕。哀家听闻江二姑娘聪敏贤淑,知理懂礼,跟小珍宝玩得甚好,哀家甚慰。今赐尔玉如意一柄,嵌宝金簪一支。”   这是太后娘娘借着江意惜给李珍宝撑腰了,看看我有多看重跟珍宝玩得好的手帕交。   江意惜朗声说道,“谢太后娘娘。”   众人起身。   素味又笑道,“这是我家郡主给江二姑娘的信和宫花。”   她呈上一封信和一个锦盒。   江晋悄悄给传口谕的太监和素味塞了银子,送他们出去。   老太太才红着眼圈喃喃说道,“荣耀啊,江家的荣耀啊……”   无论娘家还是婆家,这都是她第一次接太后的“口谕”。   想想江家的两次荣耀,第一次是江洵接圣旨,再是这次接“口谕”,都是二房的人——之前自己最看不上的孤儿孤女。   老太太看看荣辱不惊的江意惜,这个孙女好,可惜马上要成别人家的人了。还那那个扈庄……   姑娘们又回了灼院,都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江意惜。   江意惜打开李珍宝的信,信中说她很好,太后娘娘一直挽留她,她要再过几日才能出宫。“食上”已经按照她画的装修图建好,厨子也找好了,还请了两个御膳房的厨子,会按时开业,她出宫后事带江意惜一起去参观……   江意惜不好多说,笑道,“珍宝郡主说她在宫里很好,太后娘娘非常宠爱她,过些日子才能出宫。”   姑娘们在灼院吃了晌饭,又开始议论素味身上的小花小朵。不是缠枝不是折枝,简简单单,就是好看……   崔文君画出花样,又填上颜色,并不觉得出彩。   “画出来的图样不好看,她穿的衣裳怎么就看着好看呢?”   江意惜笑道,“这些花纹单看不出彩,绣在别处也不一定好看,但领口绣这种花配这种色,裙裾绣那种花配那种色,再是这么大小,就不一样了。小珍宝说过,这是设计……”   众人玩到申时才各回各家。   客人一走,老太太就让江意惜四姐妹去如意堂,再把太后赏的和李珍宝送的东西带去她看看。   宫花有十二朵,江意惜送了三位姑娘及江大奶奶各两朵。   五月十九傍晚,夕阳西下,火红的彩霞布满半个天际。   慈宁宫内,李珍宝正倚在太后的怀里,时尔拉着她袖子撒撒娇,时尔又直起身给太后捶捶肩,嘴里不停讲着笑话,太后的笑声就没停过。   太后身旁的刘嬷嬷笑道,“太后娘娘,再晚,郡主就要在宫里吃晚膳了。雍王爷不是跟您老人家说好了吗,今儿雍王府摆郡主的接风宴。”   李珍宝直起身说道,“上次雍王府的接风宴我没吃,不好这次再不回去吃了。”   太后只得松了手,嘱咐道,“回家府歇几天再进宫陪哀家。”   李珍宝出了慈宁宫,又坐轿去了宫门。   那里已经等了十几辆马车,车里装满了皇上、太后、众妃子赏赐的东西。   旁边站了一队护卫,其中一个穿着四品武官服的军官。他黑着脸,皱着眉,极不高兴的样子。   此人正是郑玉。   今天早上他突然接到命令,调他去给珍宝郡主当一等侍卫。必须保证珍宝郡主在京城的安全,直至珍宝郡主去昭明庵为止。   郑玉都快气死了。想他堂堂四品将军,职责是保护皇上、保卫家国,却被弄去给一个小丫头当侍卫。 第139章 好人做到底   李珍宝下轿,冲郑玉灿然一笑,坐上马车。   雍王府离皇宫不完,两刻钟便到了。   下马车换轿之际,李珍宝向远处的郑玉勾了勾手指,又示意身边的人离远些。   郑玉只得走了过去。   李珍宝问道,“给我当一等侍卫,你降品级了?”   郑玉摇头,“未降。”   “那降奉禄了?”   “未降。”   “那就是大才小用,委屈郑大将军了?”   郑玉没言语,算是默认。   李珍宝长长叹了一口气,讥讽道,“看来,郑小将军是想当驸马啰?既然这样,算我多事,你现在就可以回去。”   郑玉忙一愣,摇头否认道,“郡主请勿乱说,我郑某人从来没有那种想法。”   李珍宝说道,“赵贵妃求了我皇祖母两次,想让她老人家给你和升平公主赐婚。皇祖母有些犹豫,说结亲是结好,她要跟宜昌大长公主透个话再说。我虽然不了解你,但看得出来你很爷们,不会想吃软饭。况且,升平的软饭可不好吃,我在宫里十几天就跟她吵了两架。   “我不愿意看到相貌堂堂的郑小将军被她辣手摧花,才横插一脚。不仅跟皇祖母说你们不适合,还要你来当我的侍卫。郡主要四品将军当侍卫,属于越矩,我帮你可是冒了风险的。”   郑玉吓了一大跳。他们郑家已经尚了一位公主,可不能再尚第二位。想自己的大伯那么能干,当了驸马后,只能闷在家里享清福。   他不愿意享清福,连京城都嫌闷,闷在公主府还不得憋死。关键是,升平公主性格嚣张跋扈不说,她的生母是赵贵妃,尚了她就成了英王一党……   赵侯爷曾经暗示过他父亲,父亲装傻。没想到他们想通过太后娘娘指婚达到目的……   郑玉感激地看了李珍宝一眼,抱拳说道,“谢郡主,之前是小将无礼了。”   李珍宝脆生生说道,“你是孟大哥的好哥们,我是江二姐姐的好姐们,你遇到难事我当然要帮。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若他们不死心,或是还有人再打你的主意,你又推脱不了,就说我对你已情根深种,你也愿意等我还俗归来。   “我李珍宝的人,没人敢抢。我也跟我皇祖母说一声,不要随意给你指婚。等我找到真命天……”她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又说,“等我找到我的真命良人,或者你找到你的真命良人,我们就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当然,用不到我最好。”   郑玉红了脸,看着这个比自己咯吱窝高一点,又黑又瘦,嘴巴不停翻动着的小丫头。说她傻吧,有些地方贼精。说她精吧,有些话说得让人无语。而且,脸皮忒厚,什么话都好意思说出口,对于别人的议论也一点不再乎……   夕阳下,小姑娘身着淡蓝色素裙,发髻简单,气质清爽,目光清澈,五官虽然不是特别精致,也不像别人传的那么不堪……   李珍宝如愿看到猛男忸怩,很是满意。暗道,这个身材和长相,若是在相代,肯定要摞翻一火车的小鲜肉。这样的男人,当然不能让升平嚯嚯了……   她笑道,“你回家吧,让你妹妹明天来雍王府玩,你也来,我还请了江二姐姐和孟大哥。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郑玉暗诽,前面还正常,干嘛要说后一句。你不仅是姑娘,还是尼姑……   小姑娘帮了自己,郑玉很想好心提醒她一句。想想还是太唐突了,忍住没说。   他给李珍宝抱了抱拳,转身骑马走了。   望着那个远去的高大背影,李珍宝颇有成就感。一出庙子就利用权势做了一件好事,她李珍宝真是个好人。   郑玉回到郑府,直接去了郑老太爷的院子,跟他说了这事。   郑老太爷气得肝痛,长孙的大好前程暂时被一个小丫头阻了。让他更肝痛的是,宁可被阻,也不能给升平当驸马。否则,郑家和郑吉,何去何从就难办了。   老爷子说道,“看皇上对你的重用,肯定不会有这个心思。就怕他们鼓动太后娘娘,来个先斩后奏。赵家如今行事越来越蛮横了……”   ?   等到郑副统领回来,祖孙三人又去了宜昌大长公主府商议。   宜昌大长公主虽然是公主,性格也有些强势,但跟郑老驸马还算一辈子恩爱,也处处为郑家着想。   宜昌大长公主听了,冷哼道,“别说升平是赵贵妃生的,就是皇后生的,都不能要。那丫头不是个好的,忒的好强霸道不讲理,谁尚了她就家宅不宁了。”   郑老驸马说道,“咱们郑家不站队,绝对不能跟英王和赵贵妃扯上关系。赶紧给玉儿说个媳妇,断了他们的念想。”   郑玉忙道,“这么着急定下,谁知道姑娘好不好。”   郑副统领气得甩了他脑袋两巴掌,骂道,“怎么跟伯祖父说话呢。”   郑玉赶紧起身给郑老驸马作了个长揖,“侄孙言语无状,伯祖父请谅。”   郑老驸马又说道,“你不愿意找媳妇,可珍宝郡主只能在京城呆两个月。她走了你回宫复命,他们又打那个主意怎么办?”   郑玉脸色微红,说道,“珍宝郡主说了,若他们还有那个心思,就放出风我和她相互有意。等她找到良人,或者我找到心悦的姑娘,我们……再把彼此的关系切割开。”   他没好意思说李珍宝的原话。   郑老少保气得咬牙骂道,“她李珍宝惦记的人,哪个姑娘敢撬?你已经十九岁了,老子还等着抱重孙子呢。李珍宝今年才十三岁,还在当姑子,她不着急,可我们等不得。”   他骂完,郑副统领又磨拳擦掌想打人。   大长公主拦道,“好了,莫打了。家里已经跑出去一个,你们还想再跑出去第二个?小珍宝插在中间也不算坏事,咱们私下多寻摸,只要玉儿看上眼,就撇清他跟小珍宝的关系……从这件事来看,小珍宝真是不错的孩子,豪爽仗义。”   郑玉笑道,“的确。她很直爽,虽然口无遮拦,却没有坏心思。” 第140章 聚灵院   郑统领狐疑地看看儿子,问道,“你怎么这么了解李珍宝?还有,她为什么要帮你?”   郑玉说了实话,“我之前就跟她认识……进京前,孟大哥带我去了江二姑娘的庄子,在那里见过她。孟老国公和孟大哥都说她很好,就是有些口无遮拦。她帮我,是看在江二姑娘和孟大哥的面子上。明天她请江二姑娘和孟大哥去雍王府做客,也请了我和妹妹。”   郑家几人对孟老国公绝对信任,想着他都说好,李珍宝的为人应该不像传言那样。若以后真有拒绝不了的亲事,郑玉也只得找这个借口。   大长公主又道,“让婷婷跟小珍宝多交往,但也要注意尺度,切莫被她带歪。小珍宝虽然不错,可性格太跳脱,假意承诺亲事也只有她敢做。咱们家的姑娘虽然不用太拘着,也不能像珍宝那样没个怕……”   江府,如意堂里热闹非凡,众人纷纷恭贺着江晋。   江晋终于候到一个实缺,大理寺的八品评事。   这个官是江伯爷打着成国公府亲家的名义谋来的,孟辞墨跟江意惜说过这事。   江意惜不会主动帮大房的忙,但江伯爷自己找的人,又只是一个八品小官,她也就由着他们了。   饭后,江意惜和江洵刚回灼院,素点就来了。   她说,“我家郡主回王府了,明天请江二姑娘、江二公子、花花、啾啾去王府玩。她还请了孟世子和郑玉将军、郑大姑娘。”   还请了孟辞墨,这真是意外的惊喜。   江意惜和江洵都高兴地接受了邀请。   素点走后,江意惜让人把江意柔请来,她自作主张明天带江意柔去玩。又让水香去跟老太太告个假,明天他们几人要去雍王府。   三夫人听说后,赶紧赶来灼院,商量江意柔明天穿什么好。   江意惜笑道,“珍宝性格豪爽随性,穿着得体就好,太繁琐了反倒不美。”   这件事又传进了江意言耳里。她先跑去如意堂跟老太太哭诉,说江意惜对待姐妹不一视同仁,没把她这个妹妹放在眼里。   老太太没好话,“想想你娘是怎么对待惜丫头的,再想想你之前是怎么对她的。只一味欺负人家,人家凭什么要帮你……”   江意言无法,又去找江伯爷哭诉。   江伯爷正高兴儿子出仕,不愿意得罪江意惜,又训斥了她几句。再看到她越长越像周氏的眉眼,心里更是厌烦。   江意言讨了个没趣,回屋爬在床上哭。她就是想不通,她才是伯爷嫡女,这个府的姑娘中,她的地位最高,现在不止江意惜踩在了她头上,连江意柔都得意起来。   次日辰时末,江意惜姐弟三人带着花花、啾啾,四食盒玫瑰水晶糕,一套素缎做的衣裳,一盆发财树和一盆金钱榕去了雍王府。   李珍宝是财主,金银珠宝都不稀罕,江意惜就送了这几样礼物。   到了雍王府西角门,他们又换成骡车去李珍宝的院子——聚灵院。   之前江意惜觉得这个名字怪异又吓人,后来知道是愚和大师取的,再想到李珍宝的前世今生,也明白了其中含义。   聚灵院三进,庭院繁花似锦,溪水环绕。屋里堆金叠玉,富丽堂皇。   李珍宝正往外推着雍王爷。   “父王,你在这里,他们说话行事都放不开,不好玩的……”   “我不说话,只在一旁看你还不行?”   “不行。等以后他们熟悉这里了,你再来玩。”   雍王无法,看看一脸得意坐在那里的李凯和李奇,只得沮丧地出了聚灵院。   雍王一走李奇就跳了起来,“只有小姑姑治得了祖父,小姑姑一直在家就好了。”   李珍宝又问李凯道,“把我传得那么不堪,是不是后娘和李占干的好事?”   李占是雍王妃的亲儿子。   李凯道,“有他们传的,也有宫里人传的。”   李珍宝冷哼道,“宫里的人,肯定少不了升平那个死丫头,脑子有坑的太子也跑不了。这两个月我忙,没时间都收拾。李占那个小屁孩子,我肯定要找机会揍他一顿……”   李凯道,“我已经扇了他两个大嘴巴。”   李珍宝道,“不够,我还要扇。”   一个小丫头跑进来禀报,“禀郡主,禀世子爷,江姑娘和江公子来了。”   李珍宝牵着李奇迎了出去。   她住在二进院,那几人还没进这一进,花花已经蹿了进来,喵喵叫着向李珍宝扑来。   李珍宝咯咯笑着把花花抱进怀里,打了打它的小屁屁嗔道,“我都想死你了,你也不说去庵里看看我。”   又传来啾啾的叫声,“花儿,花儿,扎针针,扎针针……”   小东西一听到李珍宝的声音,就下意识想到她扎针的事。   江意惜和江洵走进了垂花门,向李珍宝恭贺着。   李珍宝看到高长一大截的江洵,吓了一跳,“江弟弟,大半年不见,你怎么一下长这么高。之前比我高大半个头,现在却比我高出一个头。太没天理了!”   她极是不愤,之前还觉得自己这段时间长得快,可这小屁孩子长得更快。   江洵红了脸,“我比你大,不是弟弟。”   李珍宝知道江洵比自己大一岁,但下意识就是觉得江洵比自己小。嘴硬道,“谁让你长了一张娃娃脸。”   江洵很想说,我再是长了一张娃娃脸,看着也比你大。又觉得自己是男人,不能跟小姑娘一般见识。   笑道,“珍宝郡主也长高好多,像个大姑娘了。”   这话说得李珍宝眉开眼笑。   看到走出来的李凯,江洵心里极是不舒服。当时这个人可是好摆了自己一道,差点利用自己搅了姐姐和孟大哥的亲事。   李凯像他们之间从未发生过任何事一样,笑道,“江小弟,几日不见,越发英武俊俏了。”   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真真假假,分分合合,时好时坏……来虚的,谁不会?   江洵脸上立即堆满了笑,抱拳躬身道,“李世子过誉了。”   江意惜把江意柔介绍给李珍宝,几人进屋说笑,李奇在廊下逗着花花和啾啾。   屋里摆了四盆冰,隔扇窗开得大大的,还算凉爽。   谢谢水中的浮萍、20200106165923778、团团的小靴靴的打赏,谢谢亲们的月票。 第141章 干瞪眼   不多时,丫头又来报,“孟世子、郑将军、郑大姑娘来了。”   从隔扇窗外出去,穿着戎装的孟辞墨和郑玉走在前面,俱是挺拔俊朗,英姿不凡。   李珍宝有些恍忽,想到前世那些古装连续剧。   李凯坐着没动,江意惜姐弟都站了起来。   李珍宝也站起身悄声问,“需不需要我创造条件让你们单独相处?”   江意惜红了脸,“莫胡闹。”   这么多人在场,孟辞墨和江意惜只相视一笑,目光就移开了。觉得没有人注意他们了,又会看对方一眼,再赶紧把目光移开。   四个姑娘挤去罗汉床上说笑,李凯、孟辞墨、江洵围坐在圆桌旁聊天,只郑玉门神一样站在门口。   李珍宝不解地问,“还需要我请你坐下?”   郑玉道,“我是侍卫,站在这里保护郡主是职责。”   李珍宝呵呵笑了起来,“现在你是朋友,客人,请随意。”   郑玉听了,才坐去孟辞墨的身旁。   江意惜一脸诧异,她才知道郑玉居然当了李珍宝的一等侍卫。   李珍宝又大概讲了几句为什么要郑玉给她侍卫。   江意惜笑道,“珍宝做得对。听说那个人的脾气不好,郑大哥尚了她,可要吃苦头了。”   暗道,还好郑玉不愿意,李珍宝又坏了他们的好事。若郑玉成了英王一党,孟辞墨同郑家的关系就不好相处了……   郑婷婷嘟嘴说道,“升平公主不知羞。之前我听说她看上孟三公子,皇上和赵贵妃都不同意。后来又想尚今科探花吕未当驸马,人家都有未婚妻了,皇上自是不同意。现在又看上……怎么能这样。”又拉着李珍宝的手说,“谢谢你帮了我大哥。我伯祖母还说你豪爽仗义,像她老人家。”   李珍宝眨巴着眼睛说,“原来升平这么奔放啊。下次她再敢当着我的面说钟无艳,我就当着她的面说水性扬花倒追男……”   在皇宫里,只要太后不在跟前,升平就喜欢跟李珍宝说钟无艳如何如何。   李珍宝先不知道钟无艳是谁,还跟着傻笑,觉得别人都玩味地看她。后来知道钟无艳是出名的丑女,气坏了,找茬跟升平吵了两次架。若不在皇宫,她会去揍人。   吃完晌饭,李奇去厢房睡觉,李珍宝让几个人围着圆桌玩“干瞪眼”。   李凯不解道,“‘干瞪眼’还用玩?直接瞪眼就不完了。”   李珍宝拿出一撂桑皮纸,大概两寸长一寸半宽。两张桑皮纸粘在一起,一面画的图案一样,一面的图案不一样,还标了数字。   桑皮纸又厚又硬,主要用来做书皮和长牌。   李珍宝说道,“这是扑克牌,以后会在‘食上’的茶室推出。你们可以说扑克牌好玩,但绝对不能把扑克牌的样式和玩法说出去。等到食上开业,请你们的家人、同僚、同窗去玩……先玩简单的,还有其它玩法,以后再说。”   除了江意惜,那几人都好奇地看着她手里的“扑克牌”。   前世,食上是一个大庭院,四层主楼,一二三层吃饭,四层是茶室,可以喝茶玩牌。周围还有十栋单独的小厢房,里面可以吃饭,也可以喝茶玩牌。   江意惜是尼姑,又没有多余的钱,只在主楼一层买过吃食,连二楼都没去过,更别提去那些地方了。不过,“扑克牌”她听说过,今天还是第一次看到。   李凯指着扑克上的人问道,“这是妹妹画的?”   李珍宝抢白道,“不是我画的还是你画的?”   李凯好脾气地笑道,“我就是问问,没想到妹妹的画技也这般好。”   孟辞墨也说道,“不止画技好,关键是想得出……”   他就说李珍宝的脑子不太正常,跟常人不一样。   郑玉也是这种想法,点点头。   这里的人都是聪明人,玩一把就基本上会了。新奇、简单、幼稚的玩法却吸引了所有人,先是轮着玩,六个人玩,两个人下。完全熟悉以后就是男人一桌,女人一桌玩。   玩到后面都放开了,欢笑声此起彼伏,连最拘谨的江意柔都不再害羞了,咯咯笑声尤为响亮。   孟辞墨虽然不像其他人那么又说又笑,但玩得很专心,也非常认真。   玩到日落西山,还没玩够。   孟辞墨看看窗外橘红色的霞光,起身道,“天儿晚了,必须得走了。”   众人再不舍,也只得起身。   李凯挽留道,“姑娘们不好留,是爷们就去我书房,咱们玩一宿。”   李珍宝说道,“你以为都像你这个富贵闲人,人家明天要上衙上学。下次再教你们不一样的,更好玩。”   听说还有更好玩的,众人都是一脸向往,但也不得不走。   李凯急得不行,建议道,“要不,只把郑将军留下,让他今天值夜班,咱们三个继续玩。人不够,把老三、老五叫上。”   李珍宝摇头,“不行。”   众人出门,才看到李娇也来了,正跟李奇、花花、啾啾玩得高兴。   她不认识李珍宝,认识江意惜。   过来拉着她的衣裳说,“姨姨,我还想跟花花和啾啾玩。”   江意惜笑道,“改天吧,现在天晚了。”   李奇挽留道,“二堂伯在看戏,他和娇姐姐都要留下吃晚饭,你们也吃了晚饭再走吧。”   这么晚了,几位姑娘肯定不能留下吃饭,另几个男人也就不可能留下,告辞回家。   都上了马车,江意柔还沉静在兴奋中。   不只扑克牌好玩,有异性参与其中,是如此不一样的感觉。   江意惜好笑,这就是李珍宝说的“男女搭配,娱乐不累”吧。   嘱咐江意柔道,“珍宝性子随意,她的话你不要随意传出去。惹祸。”   江意柔忙保证道,“二姐姐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想到李珍宝的样子,又笑道,“珍宝郡主长得虽然不是很好看,也不像传言那样。她性格讨喜,又聪慧,‘扑克牌’极是好玩呢。”   走过一条街,郑家兄妹走另一条路,与孟辞墨和江家姐弟告辞。   郑婷婷也处在兴奋中,掀开车帘把骑马的郑玉叫上车,她等不及想说心中的话。 第142章 浮生居   郑婷婷极是兴奋,小脸红扑扑的。   “大哥,李珍宝身上充分满了矛盾点。看着长相一般,又闹腾,但气质独特,不让人生厌。看似没有心眼,率真不羁,实际上有她的智慧,见解独到,有些话一针见血。还有扑克牌,比伯祖母喜欢打的马吊好玩,也比祖父喜欢打的长牌好玩……我喜欢跟她一处玩。”   郑玉摇摇头,笑道,“李珍宝有这么多优点?或许她自己都不知道。不过,还有一样妹妹没说,就是她的思维跟常人有异。之前我以为她少根筋,现在才知道是多了一根筋。那什么干瞪眼,只有她才想得出。”   郑婷婷嘟嘴道,“口是心非,刚才你比我还玩得高兴,还偷偷看了她好几眼。”   郑玉眼睛瞪了起来,“诶,说话不能信口雌黄,我什么时候偷看她了,我是看你好不好。”   郑婷婷又不确定起来,自己挨着李珍宝,或许大哥是在看自己。笑道,“哦,那是我看错了。还有孟世子,他真的比孟三公子还俊俏,人也稳重。”   郑玉道,“孟大哥不止比孟三长得俊,还比他有本事。别说孟三现在只是一个举人,就是中了进士,也比不上孟大哥。我们打鞑子的时候,几次关键大战都是孟大哥带队,连吉叔都夸他于军事上有雄才大略。知道你哥哥我为何跟他玩得好了吧,我们是志趣相投……”   孟辞墨同江意惜姐弟一起走了三条街才停下。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l a   如愿看到姑娘打开车帘冲他笑,暮光中的笑颜美如娇花。   他也冲江意惜笑了笑,才满足地带着孟青山向另一个方向而去。   孟辞墨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南风阁。那个家没有惜惜,祖父也不在。姐姐虽然回去了,却跟他不亲厚……他不愿意回去。   在南风阁吃了饭,一直呆到酒楼要打烊了,才回了成国公府。   孟青山拍着角门,声音在静谧的夜里特别突兀。   “开门,世子爷回来了。”   睡在门房里的小厮赶紧起来,确认的确是世子爷后,才把门打开。   孟辞墨直接去了外院书房,听丫头临香和临梅禀报院子的装修情况,以及家里最近发生了哪些事。   孟辞墨还是想亲眼看看院子装修得如何,翻墙进了内院。   院子听江意惜的建议,叫浮生居,她说她想过恬淡的日子。   他们都知道,近几年肯定过不成这种日子,希望这种好日子能早些到来。   浮生居的装修主要由孟高山在督办。   去浮生居的路上,路过孟月住的闲院,孟月出嫁前就住在这里,回娘家后也住这里。   孟辞墨的脚步慢下来。   他回京这么久了,跟姐姐说话的时间不超过半刻钟。他不确定起来,让姐姐回府居住是不是错了。或者,应该让她别居,哪怕生活单调无趣,也好过再被人利用……   浮生居只有两进,跟孟家其他成了亲的孙辈一样。但是,占地面积却大得多。   第一进院子相当于别人的两进,东边月亮门过去还用栅栏围了一个花园,前后与浮生居齐平,取名锦园。   这是爱花如痴的老爷子特别交待的。大孙媳妇会养花,他的绝大部分花草要放来这里养。   孟辞墨知道,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让人们看到,他对这个长期不在家的长孙格外不同。   一进院子的中间有个池塘,水面上飘浮着几朵睡莲,在星光的照耀下格外娇艳。已经移植过来一部分花卉树木,房子也基本装修好了。   上房的东屋是卧房,里面空空荡荡,要等成亲前江家搬家具过来。   他愣愣地在屋里站了许久,心中溢满甜蜜。一个月后,无论他在哪里,都会想着这个家。   他躺去东侧屋的炕上睡到凌晨,才翻墙去了外院。   两天后,李珍宝约江意惜去看“食上”。   江意惜带着花花和水灵去了。之所以带花花,是因为今天厨子要试做好吃的,有好吃的怎么能少得了它。   给老太太请假的说辞是,“珍宝郡主约我去街上玩。”   老太太问道,“怎么这次不带柔丫头?听说郑小将军被罚去给珍宝郡主当护卫了,咱们如今是成国公府的亲家,你又是珍宝郡主最好的手帕交……要不,把言丫头也一起带去吧。”   她眼里的精光让江意惜心里一沉。   这是觉得郑玉降了一级,自家升了一级,两家可以当亲家?   亏老太太敢想。即使郑玉降职,也不是江家姑娘能高攀的,除非郑玉心悦江家姑娘主动求娶。   江意惜相信,江意柔不会有这种想法,只有对郑玉“降职”一知半解的三夫人上心了,跟老太太说了什么。   为了给闺女找门好亲事,三夫人有些魔怔了。   看来,李珍宝的那套“男女搭配”的做法实在不好。   江意惜为难道,“珍宝郡主没有邀请她们,我不好每次都擅作主张。下次吧。”   老太太又循循善诱道,“妹妹们有了好婆家,也是你的一个帮衬。”   “我省的。”   “食上”在最京城繁华的长顺东大街的边上,东临大街,西边是住宅。之前是两个三进宅子,上年被雍王府的管事买下,并成一个大院子,按照李珍宝的设计改建成这样。   刻着“食上”的牌匾不是挂在门房上,而是立在主楼的房顶上。又大又高,金光闪闪,两条街外就能看到。   最前面是一栋四层楼房,左右后面有单独的十栋厢房,中间穿插着佳树琼花及溪流。月亮门后还有一个小院子,这里是食上办公的地方和仓库。   食上的闵大掌柜之前是雍王府的二管家,三十几岁,非常能干,被李珍宝强行撬来。   闵大掌柜站在食上门前迎客。   听说这位就是二东家江姑娘,拱手笑道,“江姑娘请屋里喝茶稍候,我家主子一会儿就到。”   主楼前有假山石和许多盆栽,看到这似曾相识的景物,江意惜唏嘘不已。   前世她来过这里三次,都是为馋嘴的师父买吃食。此时又来了这里,已物是人非。不知这辈子能否再遇到师父他老人家…… 第143章 金卡   “江姨,花花……”   李奇的声音打断了江意惜的回忆。   李珍宝不仅把李奇带来了,郑玉和郑婷婷也来了。   李奇和花花被带去天星阁玩,几个大人在闵大掌柜等人的陪同下先参观了主楼,又参观了庭院。   装修和布局、桌椅既精致又别具一格,厨师统一的服装帽子围裙,男小二和女小二统一的服装帽子围裙,管事的服装,送菜的木轮小车……仿佛让人进入一个全新世界。   此时的小珍宝一点不像不懂世事的傻丫头。江意惜见惯不惊,郑玉诧异不已,郑婷婷满眼艳慕。   之前江意惜问过花花,不是说李珍宝前世不学无术吗,怎么有些方面能干得紧,还把食上经营那样好……   花花说,李珍宝虽然不好好学习,但对自己喜欢的美术、美食、美妆还是很上心。那个什么职业院校学的是设计,虽然只学了一年,因为喜欢,学得不错,还得过什么奖……   参观途中,李珍宝先不吝溢美之词大大夸奖了闵大掌柜和赵二掌柜,她只给了他们不太规范的图纸,讲了她的创意,没想到他们做得这样好。接着又提出了一些整改意见,不时同二位掌柜商议着。   江意惜不好意思白拿股份,自从知道自己得了两成股后,就冥思苦想想给食上提一点建议。   还真让她想出了两条。一条是女小二的围裙过长,改短些更利索,这是她自己想的。第二条是前世食上开业三年后整改的,净房里的线香改为香炉,虽然造价高些却能防火。   前世主楼三楼净房因为线香着了火,虽然及时救下来了,也让当时吃饭的人受到惊吓,两位女客跑下楼时还摔伤了。   这两条李珍宝和闵大掌柜商议后,都采纳了。特别是第二条,给李珍宝提了个醒,古代防火是大事。   众人最后来到名为“天星阁”的厢房。这里是李珍宝私人地盘,只供她一人使用。   李珍宝说江意惜是二股东,也让她挑一栋厢房,供她自己使用。   江意惜有自知之名,自己白得了两成股,怎么好再占一栋房。   她笑道,“别,留着赚钱好。”   李珍宝又道,“那我就给你在主楼三楼留一间包厢,专供你一人使用。”   江意惜还是摇头不要。   李珍宝笑道,“**姐是这里的二股东,过来吃饭不需要付钱,记帐,分红时扣掉花费即可。”又递上两张刻了字的小铜片,“这是金卡,来这里消费八折优惠,送孟大哥和洵儿各一张。”   江意惜笑眯眯接了一张卡,“洵儿没多少钱,就接了。孟大哥算了,他有银子。”   李珍宝没客气,把给孟辞墨的卡收了回来。   她又给了郑婷婷一张卡,“你是我的好朋友,送你一张。郑侍卫不缺银子,就不送了。”   郑婷婷笑得眉眼弯弯,保证开业当天带家人来吃饭玩牌。   郑玉不服气地说,“孟大哥比我还不缺银子,你还不是送了他……”虽然没送出去,还是送了。   李珍宝道,“我送孟大哥是客气话,知道江二姐姐会推拒。我又不傻,食上主要针对的就是你们这些人傻钱多的公子哥儿,凭什么给你们打折。”   郑玉被怼得语塞,气闷地转过头去。小丫头片子实在是气人,跟他怎么就不能客气一下,自己又不是真的想要那什么卡。   江意惜拉了一下李珍宝。   郑婷婷忙笑道,“大哥以后跟我来吃饭,打七折。”   李奇急了,“小姑姑,我的卡卡呢?我是你侄儿,你怎么能把我忘了。”   气得眼泪都涌了上来。   李珍宝大乐,把他抱在腿上坐着,“小傻瓜,你也说你是我侄儿,你来吃饭一文钱不要。记帐,由姑姑买单。”   李奇高兴地伸过嘴去亲了她一下。   有李珍宝在,饭菜就不能放肉。   饭菜一端上来,又让除江意惜以外的人惊叹不已。   餐具高矮错落,形状不止有圆和椭圆,还有四方形、长方形、不规则形……居然还有一根棍,棍上搭满了吃食。   一桌子琳琅满目,色香味俱全,还有隐隐的琴声,还没开始吃,就已经挑起人的胃口了。   李珍宝见江意惜不像其他人那样吃惊,问道,“江二姐姐怎么不吃惊?”   江意惜笑道,“你给了我那么多意外,再吃惊的事也不吃惊了。”   李珍宝笑弯了眼,搂着江意惜的胳膊撒娇道,“还是江二姐姐最了解我。”   郑玉虽然是李珍宝的护卫,却也是世家子,郑婷婷的大哥。不好他们几人吃,让他站着的理儿,特别是郑婷婷也在这里。李珍宝又让人在侧屋给他和几个有脸面的下人开了两桌。   花花蹲在茶几上吃,连吃边哼哼。觉得李珍宝就是一个傻大姐,若是不把自己打出去,强强联合,这些东西会更好吃。   几人说笑一阵,起身回家。   两人说好,江意惜下人个月二十八要出嫁,这个月二十八起她不能再随意出门,出嫁前她就不来这里了。   李珍宝过些日子又要进宫陪太后,她要抓紧时间去食上处理一些事,几乎天天都去一趟。她很喜欢郑婷婷,偶尔会让郑玉把郑婷婷带来玩。   李占听说李珍宝开了一家不一样的食肆,还经常带李奇去玩,就想跟李珍宝一起去。   李珍宝不仅没带他去,还揪着他的耳朵转了几圈。骂道,“小屁孩子,若是你再敢跟你那个后娘一样去外面说我坏话,我不止揪你耳朵,还要打得你满地找牙。”   李占被揪哭了也不敢还手,怕挨雍王和李凯的揍。也不敢找雍王告状,因为他和他母妃的确跟外人说了李珍宝长得丑又有斗鸡眼的话。   出嫁的日子在一天天临近,江意惜更忙了。她和孟辞墨也约定好,成亲前不再见面,有事让人带话。   江家有针线房,但只有三个绣娘,要忙全家的针钱活,还要做江意惜的嫁妆,再加上江意惜婚期定得急,她们根本忙不过来。缝制花费不了多少时间,主要是绣花。   外面的衣裳、被褥、帐子等大件针线房做,小件大多出去买,江意惜及灼院下人做鞋子和里面穿的衣物。 第144章 送聘   其间,江意惜听到三夫人和江意柔在华院卧房说的悄悄话。   三夫人想请江意惜帮江意柔和郑玉牵线。   “惜丫头跟郑大姑娘的关系好,跟小郑将军保护的珍宝郡主关系更好,小郑将军又跟孟世子的关系好……他已经十九岁了,又急着找媳妇,肯定会降低条件,请孟世子帮着说合兴许能成……”   江意柔都气哭了,“他再着急找媳妇,再降低条件,也不是咱们能惦记的。若这事被二姐姐知道,我还有什么脸见她。以后,我再也不跟她出去玩了,有些话也不敢再跟娘说了……”   月底三老爷回来,听花花实况转播,说三老爷把三夫人训斥哭了。还骂三夫人越来越拎不清,孟家的真正亲家是二房,所有的人脉也在二房。以后一分家,自己这一房跟人家的关系一帽子远。   郑玉再落魄都不是他们能惦记的,何况人家没落魄,李珍宝一回庵堂,他照样是御林军四品将军,比自己的官位还高。还说郑副统领已经跟他透了话,过些日子就能给他挪挪位子……   江三夫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听丈夫的劝。闺女说破了嘴她听不进去,被丈夫骂一顿就老实了。听说丈夫马上能升官,又高兴起来。心里也后怕不已,还好没冒失行动,若把丈夫升官的事搅黄,那就耽误大事了。   三夫人自从起了那个心思,江意柔就不好意思出门,托病在院子里不出去。等三夫人绝了那个心思,她的病也好了,又笑眯眯来找江意惜说话,帮着她做针线。   江意惜从心里喜欢江意柔,小小年纪就通透明理,没有被表面浮华蒙蔽心智。虽然三夫人偶尔会犯糊涂,但人还是不错的。若以后能帮到小姑娘,江意惜还是愿意帮。   六月初,灼园里的番茄开始结果了。两天后吴有贵来报,扈院的红果也开始结果了。   江意惜让吴有贵回去后送两盆给孟家庄。当初她说过,红果一结果就送老爷子两盆。   虽然小果子还只有指腹那么大,又青又小,花花还是高兴得喵喵直叫。无事就蹲在番茄前,有时候还会把鼻子伸到小果果上闻闻,盼望着果果快快成熟。   食上开业那天江意惜没去,开业的盛况源源不断传进江意惜的耳里。   食肆的建筑不一样,装修不一样,碗碟不一样,许多菜品、点心口味不一样,特别是独家推出的扑克牌,太好玩了……人们趋之若鹜,甚至有和尚尼姑去吃饭,或是买素食。那里的素食专区和荤食专门区严格区分了的,有专门的素食厨房和餐厅。   别说晚上,连晌午都爆满。   扑克牌和“干瞪眼”“斗土匪”“升级”的玩法也在晋和朝流传开来,之后越传越远,传去了番外。珍宝郡主的名声也越来越盛,甚至有人称她为“鬼才”……当然,这是后话的后话了。   江意惜偷着乐。哪怕只占两层股,她也赠翻了。   江伯爷和同僚去吃过一次饭,回来又把食上吹到了天上。   江家人知道江洵有银卡。但这种卡不能转借,必须他们本人到场才能用,贴身下人去买菜品都不行。   六月初十那天,江洵请江家几个男人去食上喝酒玩牌,又买了一个虎皮肘子和两斤千层蛋挞、两斤葡萄蛋糕回来请女眷吃。   六月十二晚上,江洵和三老爷都回了家,还请了一日假。因为明天孟家要来送聘。   江意惜已经把她先期买的田地划给江洵三百亩,让吴大伯悄悄去衙里办了契。江洵上学忙,那三百亩地依然由江大伯帮着管,等江洵长大后再交给他。   再给他一千两银子,加上扈氏留下的地,江洵的身家也颇丰了。   晚上江洵来灼院,江意惜把契书和银票交给他,他不愿意收。   “应该是我给姐姐挣嫁妆,我没本事挣,娘留下的嫁妆我又要了一大半,怎么好再要姐姐的东西。不要!”   江意惜把东西硬塞给了他,“你喊我什么?喊我姐……以后二房就剩你一人了,凡事多想想,切勿急躁、鲁莽,不要打架……要好好练本事,姐在婆家过得好不好,还要靠你撑腰呢……”   又是一通碎碎念,恨不得一下把这个弟弟教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江洵的眼圈都红了,“姐,我知道你一直不放心我。姐放心,我不会再鲁莽,遇事不再急躁,也不随便跟人打架……我已经十四岁了,是大人了,会把咱们二房撑起来。我也会好好练本事,有出息了给姐姐撑腰,不许你婆家欺负你……”   说得江意惜落了泪。   一旁的吴嬷嬷也红了眼圈。笑道,“看看你们,喜事也要哭。”   说完,抹着眼泪走出门。   姐弟两个絮叨着要关二门了,江洵才离开。   次日,江晋、江洵、江斐三兄弟在大门口迎接,江伯爷、三老爷坐在前院厅堂,老太太带着三夫人、大奶奶、江意言、江意珊坐在如意。江意惜没好意思出来,由江意柔陪着躲在灼园。   巳时初,成国公府的聘礼就送来了,孟辞墨带着二爷孟辞阅、四爷孟辞晏来送聘。   聘礼共计六十四抬,包括聘饼、海味、三牲、绸缎布匹、各种礼盒等等,还有一千亩地和一个铺子的契书,聘金一万两银子。加起来共计二万五千两银子。   一担担聘礼抬进来,摆满院了前院。   江斐岁数小,一会儿一趟跑去灼院报信。   “聘礼送来了,外面来了好多看热闹的人,胡同口都堵满了。”   “聘礼好多,摆了一院子。”   “孟姐夫来了,穿得像个新郎官,俊俏得紧,还来了孟二爷和孟四爷。他们去厅堂里给大伯和我爹说话了,过会子还要去如意堂给祖母见礼。”   江意柔听得极是兴奋,也不陪江意惜了,抬脚跑去了如意堂。   孟家三兄弟在江家吃完晌饭才离开。   江意惜又被请去如意堂,让她看了聘礼和聘单。   聘礼中除了一些吃的,所有东西和一万两银子的聘金充进嫁妆。 第145章 添妆   由府里一个写字写得好的管事写好嫁妆单子,一式三份。江家留一份,江意惜一份,之后会送去衙门一份存档。   嫁妆共计一百二十八抬,田地庄子铺子若干,外加一万一千两装箱银子。   江意惜不喜欢装箱银子这个数目。曾经跟花花念叨,想减一千两,或是加一千两,吉利。   花花说道,“现代社会的小情侣就喜欢两个一,有一心一意的意思。”   江意惜听了才没有添加。   看着厚厚的嫁妆单子,老太太面上笑得高兴,江家的闺女出嫁十里红妆,在京城也算好的,面子是足足的了。心里还是有些肉痛,这么多东西都搬去了别家。   不说江意言和江大奶奶眼红,连三夫人的心肝都颤了颤。其他的江家闺女,嫁妆不会超过这些的一小半。   忙碌和紧张中,日子一晃来到六月二十五,今天江府要去孟府安床。   做家具的时间短,哪怕请了不少工匠,做工也不可能太精细复杂。江家准备的木头是楠木,后来孟辞墨又私下送了一点黄花梨,做出来的成品也只能说凑合。   好在这些东西提前送,也不影响江家嫁闺女十里红妆的气派。   江洵又请了一天假,同江晋一起带人去孟府安床。自从江晋谋了差事,为江意惜做事比之前上心多了,江大奶奶也热情了许多。   之后便有亲戚朋友陆续来添妆。   二十六这天上午,郑夫人谢氏带着郑婷婷和郑晶晶两姐妹来江家为江意惜添妆。   江老太太由三夫人扶着迎出如意堂。   几人落座客气一番,谢氏笑道,“江二姑娘温婉讨喜,不止我家婷婷和晶晶跟她玩得好,大长公主和我也非常喜欢她。她要出嫁了,大长公主和我都要给她添妆……”   这一个月以来,宜昌大长公主府的夏嬷嬷又来过两次江府,都是来要补汤。她说大长公主喝了江意惜煲的补汤后,身体已经好多了。江意惜非常尽心地煲,然后连汤连罐送给她们。   添妆要去人家院子添,老太太和三夫人、大奶奶就陪着郑家母女去了灼院。   她们一进院子,照样受到啾啾热情的欢迎。   最先进来的是谢氏和老太太。   不是美人,啾啾就叫道,“吃肉肉,扎针针。”   随后郑婷婷姐妹和几个丫头进来,啾啾又叫道,“花儿,花儿,北方有佳人……”   谢氏已经听说过啾啾的妙处,哈哈笑道,“这个小东西还认人,我们进来就扎针,小娘子进来就喊花儿。”   说得众人大乐。   江意惜亲自为几位长辈奉上茶。   郑晶晶又猴急地问,“江二姐姐,花花呢?”   江意惜笑道,“去山里玩了。”   前几天花花闹着要进山里玩。江意惜想着嫁进孟家后用花花的时间多,小东西就不容易出去了,便让它去了。它走之前还是把避香珠取了下来,避香珠会把花花的“仙气”遮住,若戴着小东西容易受野物攻击。   愚和大师说玄雕至少这一年不会来这里,这一年也就比较放心小东西出去玩。   平时客人们来了都会先围着廊下的啾啾逗一阵,而今天客人直接进了屋,啾啾又觉得自己受到了怠慢。   开始骂人,“滚,坏人,坏人,回家,军棍侍候……”   又逗得众人大笑。   谢氏笑了一声就惊得张大嘴巴,又赶紧捂住嘴说道,“这声音,这声音……”   郑婷婷笑道,“娘,我也觉得这个声音有些熟,像谁的?”   谢氏笑着摇了摇头,“是有些熟悉,我也想不起来像谁。”   江意惜笑道,“这是孟祖父送我的,说是一位老下属孝敬他的。”   谢氏了然。原来如此,怪不得……   几个丫头拿进来几个锦盒,几个婆子抬进了几个箱子。   先拿大长公主的添妆,是一只赤金盘螭七宝璎珞圈。   谢氏的添妆是,两套赤金嵌宝头面,一架红珊瑚摆件,一架苏绣双面绣紫檀架炕屏,一套五彩瓷茶具,四匹妆花罗。   郑婷婷的添妆是一串红珊瑚手串,郑晶晶的添妆是两条漂亮帕子。   这些东西都是上上品,至少值个一千多两银子。   江意惜红着脸道了谢。   老太太明白了,感情郑家谢礼是单送江意惜一个人的。她气得脸色潮红,还不敢表露出来,赶紧端起茶碗假装喝茶,以掩饰自己的窘态。   谢氏母女走后,老太太就沉了脸。也不回如意堂,坐在灼院厅屋生闷气。   江意惜极其讨厌老太太的贪财,但出嫁前也不想惹得她不高兴。这个娘家再不堪,现在也不能撕破脸。实在是将来面对的付氏更棘手,该娘家出面的时候必须得让他们出面。何况江洵要继续生活在这里,还有他的亲事……   江意惜早已想到有这一出。   她笑道,“听有贵哥说,前些日子通林县城来了一个喜花的南方商人,我就让他把一盆番外来的三角花和两盆珍品兰花卖给那个商人。卖了八百两银子呢。   “我和弟弟从小失去母亲,前几年又失去父亲,多得祖母照拂。孙女无以为报,让人买了一支人参、一架青玉山水插屏、一套官窑粉瓷茶具送与祖母。”   几个下人把东西拿出来。人参是前几天买的,插屏和赤金摆件是上年治好孟辞墨和李珍宝的眼睛,他们送的。另外,又把郑夫人送的妆花罗留下两匹。   老太太方露出笑容,拉着江意惜的手说道,“祖母一直知道你是孝顺的好孩子。唉,你和洵儿也是可怜了,祖母对你们一直上心着呢……”   江意惜说的反话,老太太也好意思顺着说。   老太太为了表示对江意惜的不疼爱和不舍,这天晚上还在灼院吃了晚饭,江意惜又让人把三夫人和大奶奶请来。   晚饭前江洵回来了。他请了四天假,从明天到江意惜回门那天。   戌时初才把众人送走,灼院终于清静下来。   江意惜表面平静,心里都快急死了。   下晌她就感觉到光珠外面的水气越来越浓,这是花花哭了,哭得还非常伤心。 第146章 说你丑你就丑   江意惜不知花花出了什么事,说好明天小家伙回来,也等不及了,下晌就悄悄差水灵去找江大,让江大去扈庄一趟。若是花花还没回去,就去孟家庄找几个人,一起进山看看。   因为担心小家伙的安全,江意惜连觉都没睡好。想着以后还是少放小家伙单独出去玩,万一有老和尚没算到的怪物咋办。   次日是江意惜在江家的最后一天。   上午,三夫人、江大奶奶、江家三位姑娘都来添了妆,之后江意慧也来了。她今天会在娘家住一天,明天喝完喜酒再回去。   三夫人送的是一对和田玉手镯,江大奶奶送的是一支金簪,江意慧送的是玉簪,江意言是一方帕子,江意柔是一条丝罗披帛。江意珊表面送的是帕子,私下还送了一双绣花鞋。   礼轻人意重。除了江意言,其他人的情江意惜都领了。   她不是嫌弃江意言送帕子不对,而是帕子上的图案让人不喜,几朵红花绿蕊,一只蝴蝶翩翩飞舞。   一只蝴蝶拥有数朵花,意外之意是孟辞墨会同时拥有几个女人?   江意言成功把江意惜恶心到了。   若江意惜不喜帕子闹出来,江意言可以说她没有那个意思,是江意惜嫌弃帕子不值钱,哭闹着再重新送样好东西过来。既埋汰了江意惜,又在大喜的日子添了晦气。若江意惜没看出来或是不好意思闹出来,正好恶心她。   江意惜收礼的时候没有细看。等添妆的人走了她看了帕子之后,就把帕子交给秦嬷嬷。让她在自己出嫁后交给老太太,再把自己对帕子的理解说给老太太听。   她若连那个死丫头都收拾不了,去孟家是送死吗?   不多时,水清终于带着花花回来了。   江意惜接过花花查看,除了一双眼睛肿了,其它没有变化,总算放了心。   她皱眉嗔怪着水清,“怎么回事,花花怎么哭成这样。”   她的话声一落,花花又张开大嘴嚎起来,一声赶一声的急,听着真如猫抓心般让人难受。   水清气道,“昨天下晌有和尚来庄子化缘,我们好心请他在外院吃斋。正好花花回来,和尚看到花花,就说花花长得丑,像耗子。走路姿势不好看,像大鹅。声音也不好听,像母鸡。是他见过的最丑的猫……   “花花就难过了,当时就哭爬在地上,怎么哄都不成……哪有这样嘴贱的出家人,吃着我们的饭,还骂我们的猫。吴大伯气得要命,把那和尚撵走了。若不是有富嫂子拦着,有富哥都会去打那个和尚。”   花花听了,哭得更伤心。   哪里有这样奇葩又多嘴的和尚?   江意惜明白了,肯定是愚和大师嫌眼泪水少,故意让和尚去气花花。   她哭笑不得,那个老和尚为了达到目的够气人的。小东西也天真的让人无语,人家几句话就气成这样。   她回了卧房,给花花擦着眼泪说道,“你傻啊,人家说你丑你就丑啊。我说你杀了人,你杀人了吗?我说你是白猫,你的毛是白色的吗?”   花花抽泣着说,“我知道这个理儿,可我就是不喜欢听那种话。那个和尚极丑,却还嫌我丑,连我走路和叫声都嫌弃,呜呜呜……”   江意惜温言软语劝了半天,又把明天它要穿的衣裳拿出来。看到这么漂亮的衣裳,花花才停止抽泣。   江意惜又把小铜筒拿出来刮眼泪。昨天接了不少,今天又接了一些,有小半寸那么高,竟是比之前所有眼泪水加起来还多。   下晌,崔文君、赵秋月、薛青柳又来给江意惜添妆,郑婷婷也陪着来了。   这些小姑娘来了,江家另几个姑娘都来灼院陪客。江意言见江意惜没有什么异样,脸上才露出几丝笑意。   江意柔很快容入这几个小姑娘的说笑中。江意言先想参与进去,没人搭理她,她就木着脸坐在一边。她不说话,江意珊也不敢说话,低着头扭帕子。   在一旁招待小姑娘的江大奶奶暗自生气。自己这一房是正份,可惜这两个小姑子都不争气。大姑子不错,嫁的人家也好,可惜不能生育,她都指望不上那位姑爷,何况娘家……   看看江洵,胞姐嫁的人家好,婆家人又长脸,他竟是越发好过起来。   正说笑着,素味又来了。李珍宝在宫里,让素味来添妆。还说,珍宝郡主才知道尼姑不好参加婚礼,对新人吉利,她就不亲自到贺了。提前祝福新人夫妻恩爱,早生贵子。   上个月李珍宝就把她送江意惜的那五颗大珍珠要回去,说已经给她设计好了颈链和耳坠,请内务府最顶级的大师父帮着做。   素味奉上一大一小两个锦盒。   江意惜先打开稍大的锦盒,把里面的颈链拿出来。   赤金链子上镶了数颗星形紫色水晶。下面吊着一个赤金累丝蝴蝶,蝴蝶翅膀上镶满了紫色小水晶,蝴蝶下吊了三颗硕大滚圆的大珍珠。   蝴蝶有真蝴蝶那么大,翅膀微微颤动着,做工极其精湛。   众人都被惊艳到了,惊叫出声。   “呀,好美。”   “好漂亮,比璎珞还漂亮。”   “颈链还能这么做。”   江意惜也喜欢得不行,在胸前比了比。她嫁人会戴这串颈链,而不是戴璎珞圈。   郑婷婷笑道,“听珍宝说,若是用白金做出来会更好看。白金是什么,我第一次听说,也没见过。”   江意惜又打开小锦盒,里面一对珍珠耳坠。紫色小水晶镶嵌而成的小蝴蝶结下,吊着一颗同样大小的珍珠,跟颈链相映成辉。   几个小姑娘看了许久,才由水香收好。   赵秋月笑道这,“样式我记下了,以后做个同样的。只是这么好的工匠难寻,这种大珠子也不好找。”   崔文君又道,“看看食上,再看这两样首饰,李珍宝审美真的别具一格。”   郑婷婷又笑道,“听珍宝说,以后她若是闲下来,就再开个银楼,专做漂亮首饰。”   几个小姑娘一阵欢呼。   薛柳青道,“婷婷,以后有机会介绍李珍宝跟我们认识。”   郑婷婷点头允诺。 第147章 新娘   晚上,由江意柔、江洵陪着江意惜在灼院吃饭。   江意柔知道他们姐弟要说体己话,吃完饭便走了。   江洵又开始嘱咐江意惜,“姐,孟大夫人不好相与,你要多提防她……一定要跟孟大哥相处好,孝敬好孟老国公,有了他们撑腰,你的日子才会好过……若有事,不要闷在心里,让人来找我。我虽然无权无势,也不算很聪明,但我是二房唯一的男人,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问题……”   江洵絮絮叨叨,强忍着眼里的泪水不要落下来,说了足足三刻钟,江意惜想插嘴都插不进去,只有点头。   江意惜突然觉得,这个弟弟越长越像父亲了。若父亲还活着,也会这么说。   前世她出嫁前,弟弟刚刚说了两句话就被她打发走了。   今生今世她才知道,弟弟跟爹爹一样好……   江意惜的鼻子发酸,眼圈也红了。她真的不留恋这个家,只是舍不下这个弟弟。   “……姐,听到没有,有事不要一个人闷着。”江洵又强调了一遍。   她拉着江洵的袖子说道,“我省得,若我有事,就让有贵哥去找你。”   江意惜不放心江洵,把她最得用的江大留给江洵当长随。又把吴有贵调去孟府,以后帮她跑二门外的事。   江大已经定了亲,姑娘是良民,长得很漂亮。因为江大有钱有本事,还得到过皇上的赏赐,哪怕是奴籍,姑娘的爹娘也非常愿意。江大已经买下一个小四合院,年底成亲。   两人正说着,三夫人来了。   江意惜和江洵都知道她来干什么。   江洵笑道,“三婶坐,我走了。”   三夫人又讲了一些怎样跟婆家人打交道的技巧,就红着脸把一本书交给江意惜。   “无人的时候看看。不要怕,一切听夫君的即可。”   江意惜红着脸接过。   送走三夫人,她把书塞进了枕下。   前世是周氏来送的书。她什么都没说,还笑得意味不明。她是知道,这本书江意惜根本用不上吧。   吴嬷嬷把喜服和盖头又烫了一遍,用衣架挂好。   大红喜服上依然绣的是鸾鸟和富贵牡丹,盖头上依然绣着“喜”字和如意云纹,但样式和颜色搭配江意惜作了改变,跟前世的不一样。   吴嬷嬷催促道,“姑娘早些歇息,明儿要早起。”   江意惜躺去床上,花花已经躺在里边了。   它乖宝宝地表着决心,“主人成亲,就要跟孟老大做爱做的事,我就不跟主人一起睡觉了。等孟老大不在家时,我再跟你一起睡。还有哦,明天我会捂着耳朵,不听墙角。”   后面的话是假话,它不听才怪。花花的眼里闪着色迷迷的光,笑得口水都流了出来。   江意惜红着脸戳了一下它的小脑门,“不许胡说,讨厌。”   “哼,你们能做,人家说都不行,不待这样双标的。”   江意惜还睡的香,就听见吴嬷嬷的声音,“姑娘,该起了。”   江意惜醒来,天刚蒙蒙亮。外面已经有了动静,下人正在布置院子和厅屋。   水香和吴嬷嬷走了进来,服侍她去净房沐浴。   水里撒了花瓣和香露,氤氤氲氲冒着热气。   天气热,江意惜泡得水有些凉了才起来。先穿上绣着鸳鸯戏水的肚兜,再穿上红色软罗中衣裤。   走出净房,卧房已经换了样,红帐红被,还挂着红绫彩灯。小窗大打开,还放了两盆昂贵的冰。   水香把她的头发擦干,又吃了四个汤圆。   水清也把花花打扮好了,给它穿上蓝色绣花衣裳,除了避香珠,还给它戴了一只孟辞墨送它的赤金璎珞圈。   花花美得不行,照着镜子舍不得离开。   早饭后,一抬抬嫁妆开始往外抬。吴嬷嬷和水清带着花花、啾啾、两盆红果走了,他们跟在嫁妆的后面先去孟府,只留下水香和水灵服侍。   江意柔最先来灼院陪江意惜。   辰时末,江大奶奶陪着全福夫人和喜婆及一群亲戚女眷来了,屋里立即热闹起来。   江家请的全福夫人是余夫人。余夫人是江家邻居,勤进伯的夫人。   余夫人白白胖胖,长着一双笑眼,能说会道。   “多俊俏的闺女,江老夫人会调理人儿,江家的姑娘个个漂亮……”   她开始给江意惜梳头,嘴里还唱道,“一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鸳鸯共双飞;三梳梳到尾,富富又贵贵……”   之后是“开脸”。先在她脸上和脖子涂上海棠粉,用一根彩线绞脸上和脖子上的毫毛。边绞还边唱着吉祥话……   江意惜有些恍然,这个过程和这些话跟前世一模一样,只不过余夫人的态度截然不同。前世她笑容不达眼底,应该看出江意惜即将面临的窘境。而今天笑意盈盈,眼里还有讨好之意。   余夫人做完该做的,江大奶奶赶紧把一个大红包奉上。   接着是喜婆给江意惜上妆、盘发、戴凤冠、穿喜服,最后把绣着鸳鸯的红色绣花鞋给她穿上,她盘腿坐上床。在到新郎家拜天地之前,她的鞋子不能再落地。   此时已是午时初,喜宴开席了。   众人都散去,只有江意柔留下陪她。   午时末,外面又热闹起来,江家长辈和观礼的人都来了灼园。   长辈们在厅屋坐定,一些女眷和孩子拥进卧房看新娘子。   夸赞声不绝于耳。   “哎哟哟,新娘子真漂亮。”   “新娘子的颈链好别致,颈链还待这样做的。”   “啧啧,这是我看到过的最美丽的新娘子。”   江意言的声音,“三堂嫂,我大姐出嫁你也这么说的。”   几声尴尬的笑。   随着前院出现鼓乐声和爆竹声,许多人又涌出灼院去前院。   喜婆把红盖头搭在江意惜的头上。   江家不算很大,前院的哄笑声这里也隐约能听到。   这跟前世又不一样。前世孟辞羽铁青一张脸,堵门的不敢堵,想为难新郎的不敢为难,要红包的不敢要。   而今天,一心想快些把江意惜娶回家的孟辞墨和接亲的人回答应着各种问题,红包连着往门缝里塞,收红包的人乐开怀。   换阵地了。。。 第148章 绝望与幸福   不多时,听到外面有人高声议论,“新郎官真俊,伴郎是郑将军和李将军……”   江意惜知道,郑将军是郑玉,李将军是五团营里的一位青年将军,也是出身侯府。   随着人声越来越嘈杂,新郎进灼院了。   卧房里的人都涌去了门边。   江意惜的父母都不在,只有老太太一人坐在上座。   一身大红的孟辞墨给老太太磕了三个头,“孙女婿孟辞墨,给祖母磕头。”   江老太太笑开了花,说道,“惜丫头有福,找了这么好的孙女婿,年轻有为,俊俏无双。惜丫头是老婆子最心疼的孙女,美丽温婉,知书达理,孙女婿要善待她。”   孟辞墨又磕了一个头,说道,“祖母请放宽心。惜惜是个好姑娘,我会珍惜她,爱护她,一生一世……”   肉麻的话惹来一阵哄笑。   “哈哈哈,孟世子铁身柔肠。”   “没想到,冷冰冰的孟将军还有这一面。”   众人对这位神秘的孟世子更好奇了。   他的说辞与他本人一样,都是那么让人“惊艳”。这些只有私下说的话,居然被他拿出来当众说,也不嫌丢人。   不是说孟家大郎脾气怪异不好相与吗?连这种话都能当众说出来,不像不好相与之人。   江意惜的眼里涌上泪来。   前世,老太太的话没变,而那个男人的话是,“谢祖母养了一个好孙女。”   声音冰冷,“好”字咬得特别重,让本就不热闹的场面鸦雀无声。   往昔一切不复反了。   来接她的男人是郑辞墨,是她前世今生唯一的良人。他会珍惜她,爱护她,一生一世……   江伯爷又说了几句祝福话,孟辞墨才起身走进卧房,来到床前。   他对坐在床上的新娘笑道,“娘子,我来接你了。”   “娘子”二字又逗乐了所有人,郑玉的哈哈声尤为明显。   听到这熟悉喜悦的声音,江意惜的头埋得更低,把那声“好”强压进嗓子里。   男方喜婆催了三次后,江洵才走了过来。   “姐,弟弟送你去婆家。”   在爆竹声和欢笑声中,他背着江意惜送去门外的花轿。   一路吹吹打打,花轿到了成国公府正门。   爆竹声响起,一个六岁左右的出轿小娘把手伸进花轿,拉了江意惜的衣角三下,江意惜才起身下轿。   喜婆扶着她步红毡,跨马鞍,进喜堂和新郎一起跪香案,拜天地拜高堂。结束繁缛的拜堂仪式后,由新郎用红珠彩拉着她入洞房。   虽然依旧用了那么长的时间,但进行得非常顺利。新郎没有故意把彩带弄到地下,也没有人故意撞她一下。场面热闹,笑声不断。特别是老国公的声音,中气十足。   前世,她一进了洞房新郎就跑了。她独自一人坐在床沿,等到半夜也没等到新郎,只得自己把盖头拉下来,垂泪到天明。   之后,老国公用鞭子打都没能把孟辞羽打进来。两个月后,休江意惜那天他才再次来到她面前。   今天不同,她坐在床头,哄笑声中,新郎用喜秤挑开盖头。   跃入眼帘的是那双熟悉明亮的眼睛和熟悉灿烂的笑,还有一屋子江意惜认识和不认识的人。江意惜赶紧害羞地低下头。   黄夫人笑道,“哎哟,新娘子可真漂亮,怪不得把新郎官乐成这样。”   孟二奶奶夏氏凑着趣,“可不是,我才知道大伯也能这样笑。”   另一个小媳妇笑道,“新娘子这么美,撂谁谁不乐啊。”   众人笑得更厉害。七嘴八舌夸赞新娘子漂亮,新郎官俊俏,还有夸新娘子的颈链别致好看的。   孟辞墨被妇人们打趣着,满脸通红,尴尬地笑着,有些无所适从。   黄夫人是孟家的全福夫人。她让孟辞墨坐去江意惜的左边,开始撒喜果。   “撒帐东,帘幕深围烛影红,佳气郁葱长不散,画堂日日是春内。撒帐西,锦带流办四角垂,提花开但见姮娥面,输却仙郎捉带技……”   接着是吃生饺子、喝交杯酒、合髻……   一片祝福声中,完成了洞房中的仪式。   孟辞墨坐着没动,站在人群外面的郑玉招呼他,“孟大哥,该出去敬酒了。”   一个小媳妇笑道,“新娘子太美,新郎官走不动了。”   又是一阵笑。   孟辞墨红着脸站起身,还是忍不住侧脸看了江意惜一眼,才在郑玉和李将军的陪伴下去了前院。   江意惜飞快地抬头望了那个背影一眼,又垂眸,逼退眼里的泪意。只有她知道,一个糟糕又无人祝福的婚礼会让新娘多么绝望,一个热闹又祝福满满的婚礼会让新娘多么幸福。   今天,她是无比幸福的新娘子。   新郎官走了,洞房里的说笑声才低了下来,孟二奶奶请黄夫人及客人们去花厅吃喜宴。   屋里只剩下郑婷婷和崔文君、赵秋月、薛青柳,及孟家的二姑娘孟华、三姑娘孟岚、四姑娘孟霜。   孟华是孟大夫人付氏的闺女,孟岚是孟二夫人闵氏的闺女,孟霜是孟三夫人郭氏的独女,分别是十四岁,十三岁,十三岁。   这三个姑娘江意惜这辈子还没见过,但前世见过几次,相处都不愉快。孟华是恨她,孟岚和孟霜是瞧不上她。   而跟孟辞墨一母同胞的孟月却没来。前世也没来,因为已经死了。而这一世,孟月是合离不是寡居,她来合情理,不来也说得过去。   孟华之前跟郑婷婷几人玩得比较好,自从郑婷婷几人跟江意惜玩得好之后,孟华便对她们不太高兴了,也拉着孟岚和孟霜不跟她们亲近。   郑婷婷四个姑娘也不怎么搭理她,围上前跟江意惜说着话。三个小姑子倒是生疏得多,只站在一旁看着,孟岚主要是看江意惜的颈链。   孟二奶奶再次来请客人去前厅吃饭,几个姑娘才走了。   江意惜跟她们笑笑,也跟孟岚和孟霜笑笑。   孟华是肯定争取不过来的,孟岚和孟霜这辈子还是要想办法争取过来。   孟二奶奶走之前跟江意惜低声说道,“大嫂歇歇,饭菜过会子让人送来。”   江意惜道了谢。   谢谢水中的浮萍、团团的小靴靴的打赏,谢谢亲们的支持。 第149章 新家   屋里终于寂静下来。   江意惜说道,“快把凤冠取下,我的脖子快被压断了。还要喝凉茶,渴。要沐浴,热。”   一天没说话没喝水,嗓子有些暗哑。   水香赶紧过来帮她把凤冠取下。水灵奉上一盅早准备好的凉茶,又拿出大蒲扇给她扇着。   屋里放了四盆冰,隔段时间就换,隔扇窗也开得大大的,今天有风,还是觉得闷热。好在用的胭脂水粉好,没被汗渍弄花妆。   两个面生的丫头去净房准备。   吴嬷嬷也来了洞房,笑着禀报,“怕花花和啾啾惊扰客人,把它们拘在后院。嫁妆一直在院子里晒着,刚刚才收进后院厢房……”   江意惜扭扭酸胀的脖子,喝完杯中茶,终于舒坦了。   她才有心思环视了一圈屋里。熟悉的家具,红帐红被,红绫彩花,垂着红穗的宫灯,大红喜烛,淡红色帏幔,外面叽叽喳喳的鸟鸣声,还有刚才的热闹……   一切都是那么喜气。   一个丫头过来屈膝道,“大奶奶,奴婢临香,浴汤准备好了。”   另一个丫头也屈膝道,“大奶奶,奴婢临梅。”   孟辞墨已经跟江意惜过说,临香是他的大丫头,十六岁。临梅是二等丫头,十三岁。之前一直在外院书房服侍他,值得信任。付氏弄过去的丫头,都被他找错处打发走了。   江意惜笑道,“以后好好当差。”   临香和临梅听了,又跪下磕头道,“是,听大奶奶吩咐。”   水香递上两个装了四颗银锞子的荷包。   水香和水灵服侍江意惜去净房洗了澡。天热,连着头一起洗了。   江意惜穿上大红丝罗衣裙,凉快多了。头发擦得半干,随意在头顶挽了一个卷儿。因为太过激动,尽管没有上妆,脸颊依然如红霞般艳丽。   饭菜已经摆在东侧屋的炕桌上了。   江意惜虽然很饿,还是先参观了一圈这个新家。   东侧屋是起居室,南窗临炕,洋漆描金炕桌上已经摆上了饭菜。   厅屋非常大,淡青色帏幔和一架九扇苏绣双面绣围屏把空间分成两个区域。大的一边有高几,八仙桌,两排太师椅等。另一边是一张圆桌几个锦凳,一排多宝阁,三足掐丝珐琅香炉里冒着袅袅青烟。   西侧屋是小客厅,美人榻旁有架古琴。她重生一年多都没弹过琴,伸手拨弄了几下琴弦,发出几声流水声。   西屋是书房,两堵墙都是书架……   除了卧房,每间屋里都铺了波斯过来的大绒地毯,家具也都是黄花梨打制,雕花嵌玉,说不尽的富贵。   这里还有一个特点,就是隔扇窗开得比一般屋子要低要大,坐在屋里就能看到庭院里的景致。中间是池塘,四周花团锦簇,两旁是东西厢房,再靠边是佳木翠竹……   晚霞的最后一丝余辉给万物染上一层金光,廊下树上的彩灯也都亮了起来。   这里由孟高山监工,可银子、人工还是要由付氏出。   听孟辞墨说,浮生居搞这么大的阵仗,老太太专门夸赞了付氏,说她“心正”。   于面子上,付氏从来都是这么会做人。今天拜见高堂时,付氏说的话极好听,竟是因为孟辞墨终于娶了媳妇而激动地落了泪,比亲娘还亲娘。   不管付氏是为了捞名声,还是为了显示江府的穷酸,江意惜都无所谓。她早看淡了那些表面的浮华和光鲜。   富贵亦或平常,只要是她和他的家,她都喜欢。她相信孟辞墨也是这样想的。   她还想去院子里看看,被吴嬷嬷拦了。   “大奶奶才嫁进来,明儿再出去。”   江意惜盘腿坐上炕,刚拿起筷子,吴嬷嬷又低声劝道,“大奶奶,你今儿是新娘子,不好自己单个吃饭。先吃两块点心垫垫,等世子爷回来再一起吃。”   看到桌上的鸡鸭鱼肉,江意惜饿得胃痛。想到前世此时的凄苦,这一世已经太幸福了。   她放下筷子,只拿了两块点心吃。   不多时,听到外面有丫头的说话声,“世子爷回来了。”   接着是熟悉的脚步声。   江意惜喜上眉梢,刚走去厅屋,孟辞墨已经大步走了进来。   他扶住给他屈膝见礼的江意惜,眼里溢满了笑,“饿了吧?”   江意惜实诚地回答,“嗯。”   孟辞墨牵着她坐上炕,“咱们先吃饭。”   他把帽子取下交给临梅,又掏出帕子擦了擦前额的汗珠。   江意惜说道,“孟哥先去沐浴吧。”   之前说好,成亲后江意惜私下叫他“孟哥”。   孟辞墨笑道,“吃了饭再去。”   说着拿起碗和筷子,夹的菜没放进自己碗里,而是放进了江意惜碗里。   “快吃,一天没吃饭,饿坏了。”   吴嬷嬷笑得满脸褶子,她看出来姑爷是怕自己姑娘饿着。   江意惜跟孟辞墨非常熟悉,也不愿意假害羞,端起碗吃起来。   孟辞墨不饿,只偶尔吃一点,看着江意惜吃。怕江意惜害羞,看她两眼目光转去别处,然后再看两眼。   江意惜觉得自己还能再吃一碗饭,余光瞥到吴嬷嬷直给她使眼色,知道她是提醒新娘子不能吃太多,也只得放下碗筷。   孟辞墨接过临香手上的衣裤去净房沐浴。   等他披着一头墨发穿着红绫中衣裤出来,江意惜又进了净房。   水香服侍她用滴了香露的水漱口,口留余香。再简单擦洗一番,没洗头,只是把头发打散梳顺。水香得吴嬷嬷嘱咐,给江意惜身上撒了茉莉香露,肚兜和中裤的带子系得很松。   江意惜走进卧房,屋里的冰又重新换了,窗户关的只剩一条缝,屋顶垂下的宫灯已经熄灭,只有两根喜烛燃着,火焰一跳一跳的,显得屋里更加温馨侬丽。   孟辞墨的头发已经擦干,坐在床头等她。   见她出来冲她笑着,眼里的浓情如化不开的蜜。   江意惜脸色绯红,水香打开被子一角,她躺去了里面。待孟辞墨把双腿放上床,水香才红着脸躬身说道,“祝世子爷、大奶奶花好月圆,早生贵子。”   这些话是吴嬷嬷教她说的。   她把罗帐放下,才悄声退了下去。 第150章 梦是反的   罗帐里一片红光,香囊里散发出的香气更加浓郁。   江意惜抬眸看向孟辞墨。   孟辞墨的脸庞泛着红光,正凝眸看着她。   江意惜的脸更烫了,赶紧闭上眼睛。她感觉到郑辞墨在她身边躺下,气息越来越靠近,也越来越急促……   终于完事了,两人都是一身汗。   洗了澡再躺下,孟辞墨侧身看着江意惜,手指在她的发间、脸颊、鼻子、嘴唇上轻轻拂过。   他终于如愿意把她娶回家了。   他又想起了那个梦。虽然只做过一次,但梦中的情景太可怕,他始终不能忘怀。现在好了,有自己护着她,梦中的情景永远不可能出现。   他轻声说道“梦是反的,你当了我媳妇,我定会把你护好。”   江意惜问,“什么梦?”   孟辞墨轻嘘一口气,“我上年做过一个奇怪的梦,我的眼睛未好,你出家当了尼姑,江洵病死了,不知为何我杀了付氏后自杀……我一直想不通,怎么会做这种梦。如今,我的眼睛好了,江洵活得很好,今天又还如愿娶了你……可见梦是反的。”   他居然做过那种梦!   江意惜眼里涌上泪意,把他的手按在自己脸上,怔怔看了他片刻,才说道,“你信吗,我也做过类似的梦,比你说的还要详细。梦到我们被孟大夫人陷害,我被迫出家,洵儿病死了,你杀了付氏以后自杀。我听说你死了,我也死了……”   说着后面,声音都更咽起来。   孟辞墨惊得一下坐起身,“你也做过这种梦?付氏是如何陷害我们的?”   江意惜把头枕在他的胸脯上,眼泪落了下来。喃喃说道,“我是前几天做的这个梦,连着做了三天,吓得我后半夜都睡不着觉。我还梦见祖父也死了,好像在食上发生了什么事……至于付氏如何陷害我们,我记不起来。   “我还梦到了一些其它场景,其他人,醒来后都不记得了……但我们几个死了,却记得非常清楚。我还清楚地记得,你反复跟我说‘活下去’,即使醒了这三个字也盘旋在耳畔。”   正好可以把前世某些事告诉孟辞墨。等到需要时再说具体一些时,就说又做了那个梦。   孟辞墨心里惊涛骇浪,觉得是上天在警示他,付氏比他想的还不简单。   江意惜见他听进去了,又说道,“我们会不会如梦中一样,都死了?”   孟辞墨顺了顺她的头发,笑着安慰道,“傻瓜,梦是反的。你是我媳妇,我有护着,怎么可能出家。不过,几次做这种梦,我们做的梦还大体相同,或许上天在警示我们,必须注意付氏。这是好事,让我们做好准备,防范于未然。”   他能做这种梦,把她想说的话引出来,倒真是好事。   江意惜又道,“愚和大师还给我算了卦,不知最后一次会不会跟付氏有关……”   她与水的“缘分”必须告诉孟辞墨,只不过把四次改成了三次。   孟辞墨沉吟片刻后说道,“愚和大师愿意为你卜卦,说明你有福气,真遇到什么事,也应该能化险为夷。当然,也要注意与水有关的一切事,尽量不要坐船,不要太靠近湖边。我也会交待下人,地上不要有水……注意就好,无需天天想,否则日子不好过。”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江意惜抬头冲他嫣然一笑,“能嫁给孟大哥,才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什么福都比不上。人如果真的有轮回,我这辈子一定是专程来找你的。”   这是她心底深处的话,以为永远不会对他说出来,此时却借着“梦境”说出来了。   听到这些暖心的话,看到这如花的笑颜,孟辞墨又心跳过速……   江意惜配合着他,刻骨的执念化作强烈的可求和爱意……   次日,江意惜正睡得香,被一阵说话声惊醒,“扎针针,吃肉肉,扎针针,吃肉肉……”   这是啾啾的声音,它被水清从后院拎来前院。一看见孟辞墨,就条件反射地说这种话。   它的话如一道惊雷,立时把院子里的鸟儿都唤醒了,齐声叫起来。   花花看到许久没见的孟辞墨,喵喵叫着狂奔而来。   孟辞墨正在打拳,怎么一下子热闹起来,赶紧轻声道,“嘘,小声点,惜惜还在睡觉。”   花花和啾啾以及所有的鸟儿可不会听他的,继续扯着嗓门叫。   “喵喵喵……”   “扎针针,扎针针……”   “啾啾啾啾……”   江意惜乐起来,坐起身喊道,“进来吧。”   吴嬷嬷和水香走进来。   吴嬷嬷笑道,“世子爷在院子里打拳,花花跟着打滚儿。呵呵……”   江意惜穿上衣裳,洗漱后来到外面。地面的雾气还没完全散开,晨风和花香迎面扑来,沁人心脾。   扈庄的两盆三角花已经搬来这里,藤蔓缠在东厢和西厢的廊柱上,紫红色的花一片灿烂。两盆番茄摆在正房庑廊前,最普通的盆栽摆在了最显眼的位置。   花花曾说,这一花一果特别好养活,也养不出花样,时间久了就不稀罕了。而现在,三角花可以跟珍品牡丹、珍品兰花相媲美。番茄更不得了,种出来会让晋和朝多一种蔬菜和水果,算是为兴农做出了贡献。   孟辞墨见江意惜出来,停下抱起花花走过来笑道,“起来了,我领你看看咱们的家。”   江意惜掏出帕子给他擦了前额的汗,两人相视一笑,并排先在前院参观了一圈。东西厢房三间带两间耳房,东厢是孟辞墨的内书房,西厢是餐厅,客人多了在这里吃饭。由于前院比较深,东西厢的南面也种了许多花草树竹,树下还有石桌石凳。   后院比前院小得多,种的植物多为树竹,花卉不多。有东西厢房各三间,最后面是五间后罩房,是小厨房和下人住的地方。   西边有一个小跨院,只有三间房,院子里有一颗大芭蕉树。   孟辞墨笑道,“等我们有了儿女,小时候住这里。若生的多,住东西厢。”   江意惜笑道,“好。”   又被审核了,第一稿清泉就非常注意,自觉没有敏感描写。改了几次,都快改吐了,依然在审核。只得继续改。。。 第151章 家大业大   孟辞墨一只手抱花花,空出一只手指着西边不远处的一个小院子说,“那里是孟华的院子。那个小妮子,她不惹你无需搭理她,若敢招惹你,也无需客气。”   “嗯。”   这个距离,花花在浮生居的任何一个角落都能听到里面的动静。   看到那个院子,花花一下来了精神,用小爪子指着喵喵叫起来。   “昨天我听见那里有人骂主人,说主人的脸抹得像猴子那什么,又艳又俗,丑得紧,祖父和我娘还说她长得俊,哪里俊了。我娘真是,对孟辞墨那么不好,人家领情了吗……”   江意惜暗道,那话肯定是孟华说的了。她还说别人长得丑,孟家这一辈四个姑娘四个爷中,长得最另类的就是孟华。也不是说她丑,而是不太符合常规审美。   她的五官很好,小巧精致,像付氏,可脸型像成国公,国子脸。男孩这个脸型不错,可长在女孩脸上总觉少了些许妩媚,多了两分刚硬。   若她往英气方面打扮,就像郑婷婷,五官不算小巧,个子也偏高,可打扮出来就觉英气明丽,再加上爽利的性格,另有一番风采。而孟华偏偏要像她娘或是孟月那样打扮,说话行事也娇娇滴滴,温温柔柔,相反把缺点暴露得更明显。   更可笑的是,她真的以为付氏对孟辞墨有多好,还为付氏报不平。付氏或许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教好孟辞羽和教蠢孟月上,并没有把孟华教得工于心计。当然,孟华也不傻,只是不像付氏那样狡猾,也不像孟辞羽那样优秀,但比孟月明白多了……   江意惜暗自翻了个白眼,努力把花花的聒噪当普通的猫叫,不让孟辞墨看出端倪。   孟辞墨心细如发,小小年纪就能察觉付氏和下人的不妥,绝对不像吴嬷嬷和几个丫头那么好糊弄。虽然江意惜完全相信孟辞墨,但花花不许她把它的异处告诉任何人,她也只能尽力保住这个秘密。   两人又并肩去了东边月亮门。他们没有过去,只站在门口向外眺望。锦园狭长,中间有一个六角亭,最后面有两间暖房,园子里繁花似锦,都是名品或珍品花卉,蝴蝶蜜蜂穿梭其中,栅栏上挂着藤蔓,美不胜收。   这里的花都是老爷子的宝贝,成国公府的大花园都比不上。平时有两个婆子打理,老爷子无事会过来侍弄,江意惜也得帮着他一起侍弄。   老爷子把锦园放在这里而不是福安堂旁边,不仅是因为江意惜会侍弄花草,还有另一层意思——他有多么倚重这个长孙和看重这个孙媳妇。   锦园过去有一条小溪,小溪过去不远又有一座院子。   “那是辞阅和二弟妹的院子……”   花花又用爪子指着那个院子喵喵叫道,“我听到那里有个男人说,媳妇,猜猜大哥今夜能当几次郎,大哥再厉害,也没为夫我厉害……”   这话定是孟二爷对孟二奶奶说的话了。   江意惜有些红了脸,继续努力忽略掉小东西的聒噪。   孟辞墨见花花不歇气地喵喵叫着,拍了拍它的小屁股,“怎么比啾啾还能叫。”   附近另几个前后左右的院子,分别是二夫人和孟月、孟岚的,还有一个是给孟辞羽成亲后准备的,现在还没住人。   那个距离,只有大声说话这里的花花才能听到。   江意惜有些遗憾,可惜付氏住的正院离这里比较远……   孟辞墨又说道,“大姐她,唉,也不能完全怪她,是付氏把她教成这样的。她若有不周到的地方,就看在我娘的面上,不要往心里去。特别是馨儿,多疼她一些。若是可能,惜惜尽量跟大姐搞好关系……”   他没好意思说下去。   江意惜笑道,“她是你的长姐,也就是我的长姐。我会想办法跟她搞好关系,尽可能帮她识清歹人。像你帮洵儿一样,帮助大姐。”   孟辞墨感激地看了江意惜一眼,又道,“我跟祖母、二叔、二婶、三婶相处不多,但他们为人都还不错,只是被付氏的表象骗了。特别是三婶,良善,沉默,不多事,是个可怜人。除了付氏和她的两个儿女,其他人都尽量和为贵。至于我爹,他若过分,自有我祖父收拾他。若辞羽敢跟你无礼,你也无需生气,我回来揍他……”   他说一句,江意惜点点头。这些话之前他说过,今天又嘱咐一遍。   江意惜四处望望,这里家大业大,富贵至极。希望能早日消除要害他们的人,让这里成为温暖安心的。   两人回屋,福安堂的季嬷嬷来收元帕了。   季嬷嬷是孟老太君的贴身大嬷嬷,十分有脸面。   她一来,孟家的大小丫头都热情地招呼着她。   吴嬷嬷听说她就是传说中的季嬷嬷,态度极是谦恭。   季嬷嬷笑得一脸菊花,向孟辞墨和江意惜屈膝说道,“恭喜世子爷,恭喜大奶奶。”   孟辞墨表无表情点点头。他一惯如此,下人已经习惯。   江意惜对她笑笑,招呼道,“季嬷嬷。”   水香递上两个荷包。   季嬷嬷走至床前,吴嬷嬷从枕下拿出远帕,她打开看了一眼,折好放进锦盒。   又笑道,“祝世子爷、大奶奶百年好合,早生贵子。老奴回去复命了。”   吃完早饭,花花喵喵叫道,“我出去侦察地形。”就一溜烟跑了。   她刚才听了孟辞墨的大概介绍,已经知道府里的大概分布,跑去实地侦察。   今天认亲,江意惜重新梳妆打扮。穿着大红遍地金褙子,烟霞粉纱裙,依然戴了那套颈链和耳环。为了搭配这两样首饰,发髻中间戴的是一支赤金嵌宝蝴蝶钗,左右两边插着两只莲花玉簪,又压了两朵嵌珠赤金莲花掩鬓。   化的妆容浓淡适宜,喜气,明艳,神彩飞扬。   孟辞墨的眼里又闪过一抹惊艳。   孟辞墨已经收拾好,穿着红色绣团花衣裳,扩袖,腰系玉带,戴着束发珍珠冠。   两人带着手捧托盘的水香和临香、水灵去了老两口的院子福安堂。 第152章 认亲   孟辞墨和江意惜出浮生居往东北走了不到一刻钟便到了福安堂。   看门的婆子笑道,“老奴见过世子爷,大奶奶,主子们都到齐了。”   进了垂花门,绕过富贵如意白玉大插屏,沿着抄手游廊向三进院走去。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2 . c o m   这段路不长,江意惜的心情又沉重起来。前世的经历太糟糕,那种自尊被踩泥里的感受让她至今难以忘怀。   那天她一个人硬着头皮去认亲,除了老爷子和孟辞墨、郭氏的话好听,其他人不是不说话,就是话不好听。她想哭不敢哭,认亲在老爷子大骂孟辞羽的声音中结束……   孟辞墨看到江意惜的脸色不好起来,以为她害怕,垂着的大手捏了捏她的小手,低声道,“莫怕,有我。”   感觉到大手的温度,江意惜侧头看了孟辞墨一眼,反手捏了捏他的大手,又赶紧把手抽出来,笑道,“有你在,我不怕。”   福安堂如前世一样花团锦簇,鸟语花香,三进院的正房前又多了两大片紫红色的三角花。   前世这里没有放这种花,或许是老爷子没想回府长住,所以才没把他喜欢的花鸟搬回来。   正房打门帘的丫头清脆喊道,“世子爷,大奶奶来了。”   两人进去,厅堂里坐满了人。   今天是月末,上衙上学的男人都休沐。   正前方罗汉床上坐着两位老人,一位是孟老国公,一位是孟老太太。   老国公江意惜熟悉得不能再熟。而老太太,前世只见过两次。她与大多数老封君一样,慈眉善目,白白胖胖。只不过她属于虚胖,四季汤药不断,冬天连门都不敢出,还是活到了花甲之年。前世,江意惜出家半年后,也就是今年底老太太就死了。   老太太一死,忧伤的老国公和瞎了的孟辞墨一直呆在庄子,成国公和二老爷扶棺回老家。成国公是武官,只需要守制一百天。二老爷是文官,在老家丁忧三年,成国公府就彻底成了付氏的天下……   老夫妇面前已经摆了两个蒲团。   孟辞墨和江意惜走上前跪在蒲团上,齐齐向二老磕了头。   孟辞墨站起身笑道,“祖父,这是您孙媳妇江氏。”   江意惜又给老爷子磕了一个头,说道,“孙媳江氏见过祖父,祝祖父健康长寿,后福无疆。”接过丫头递过的茶,双手举过头顶,“请祖父喝茶。”   老爷子笑眯了眼,接过茶喝了一口,笑道,“辞墨终于把媳妇娶回来了。你们要夫唱妇随,互敬互爱,多给我生几个大胖重孙子。”   这句话跟前世几乎一样,只是把“辞羽”改成了“辞墨”,和蔼的态度也一样。   江意惜红着脸说,“是。”   她接过水香递过来的一套衣裳鞋子,举过头顶。   一个丫头接过去,她方站起身。   一个丫头又捧着一个锦盒过来,临香上前接过。   孟辞墨对老太太说道,“祖母,您的大孙媳妇给您见礼。”   江意惜跪下给老太太磕头,说道,“孙媳江氏见过祖母,祝祖母富贵安康,春秋不老。”又把茶碗举过头顶,“祖母请喝茶。”   老太太非常痛快地接过茶喝了,笑道,“辞墨不容易,二十几岁才讨了个媳妇回来。他什么都好,就是脾气有些拧,你要多多体量他,劝着他。夫妻和和美美,早日开枝散叶。”   语气温和,话也好听,跟前世不说话也不愿意接茶的态度截然相反。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又有些气喘,丫头给她捶了捶后背。   这位大家长是江意惜第一个要争取过来的人。   江意惜大松一口气,把水香递过来的一套衣裳鞋子奉上。   她站起身后,临香又接过丫头捧过来的锦盒。   老两口的左面坐着成国公夫妇,这一世江意惜是第二次见他们。   刚才孟辞墨脸上还带有笑意,而现在就面无表情了。   “父亲,这是您儿媳江氏。”   江意惜跪下磕头道,“儿媳江氏见过公爹,祝公爹身体康建,平安顺遂。”   成国公也痛快地喝了茶,说了句,“多多孝敬长辈,好好服侍夫君,早日开枝散叶。”   前世,他先闷声不说话,看到老公爷的拳头握了握,才不情愿说了一模一样的话。前世的语气绝对不善,此次的态度也没带多少温度,连个笑容都欠奉。   这位父亲跟儿子的关系真的不亲近,把那句“有了后娘就有后爹”的话诠释得淋漓尽致,连点面子都不做。   江意惜奉上一套衣裳,收了他的见面礼。   孟辞墨又按照流程道,“太太,这是江氏。”   省了“儿媳”二字。   付氏一点不觉得被孟辞墨区别对待,喝了江意惜的茶后,笑道,“多可人的闺女,咱们娘们有缘,你还是当了我的儿媳。辞墨虽然不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却是我从小疼到大的孩子。他去边关时,我伤心了许久。听说他眼睛受伤,我的心都碎了……”   说着,又吸了吸鼻子。   成国公心疼了,忙劝道,“夫人,辞墨眼睛好了,今儿又娶了媳妇回来。”   付氏又笑道,“真是老天有眼,天可怜见,辞墨的眼睛好了,又娶了个贤惠孝顺的漂亮媳妇回来。好孩子,这里就是你的家,若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我现在就等着当祖母,抱孙子呢。”   这假话说的,江意惜暗自反了一下胃。前世因为她赖上孟辞羽,付氏气得心肝痛,哪儿有心思演戏,认亲时只说了句“好自为之”。   孟辞墨最不喜欢听付氏说这种假话,眉毛都皱了起来。所有人都知道他讨厌付氏,他也不想装。   江意惜可不会像孟辞墨那样面子上跟付氏过不去。做了一年多的心理准备,她心里再恨付氏,只要付氏能当众演戏,自己就陪着演呗。   江意惜说道,“谢太太,太太的嘱咐我会铭记于心。”   口气轻柔,态度恭敬,没叫婆婆。演戏可以,却不能认“贼”作母。   这点别人也挑不出理儿,她跟丈夫一样称呼,没错。   江意惜奉上一套衣裙,临香又接过锦盒。 第153章 亲密无间   接着是见二老爷孟道正,二夫人闵氏。   孟二老爷官居都察院六科给事中,从小身体不太好,没有从武,恩荫当官,还升到了正四品的位置。   孟二老爷不是特别能干,只能说能力尚可。若没有老爷子,他肯定坐不上这个位置。听说,家里还在想办法让他更进一步。   这次他们态度和善,话也说得好听。   江意惜给他们屈膝见礼,分别送上一双鞋子,又收了他们的见面礼。   接着给寡居的三夫人郭氏见礼。   郭氏穿着墨绿色褙子,衣裳素净,连点花都没绣,头上戴了支玉钗,未施粉。她还不到三十岁的年纪,看着比付氏和孟二夫人都显老。   三老爷孟道义是老爷子和老太太最喜欢的儿子,若是没死,应该是三兄弟中最能干的。可惜年纪轻轻阵亡,只留下一个闺女。   前世,除了老国公和孟辞墨,只有这位孟三夫人没有对江意惜恶语相向。她不只得老国公夫妇的疼惜,还得全家人的敬重,包括孟辞墨。   江意惜给她屈膝笑道,“江氏见过三婶。”   三夫人笑道,“好孩子,这里是你的家,莫拘谨。”   她前世也是这样说的。   江意惜孝敬她一双鞋子,孟三夫人却没给见面礼。三老爷死得早,她属于不祥之人,这种场合不好送新人礼物。   再是见孟月。   孟月也穿的比较素净,淡青色褙子,领口袖口绣了点折枝小花。或许在这里的日子比较好过,人还胖了些许,脸上的愁苦比之前少多了。她只上了个淡妆,更显清丽脱俗,沉静温婉。   江意惜膝屈道,“江氏见过大姐。”   孟月笑的温柔,和声说道,“家里人都很好,长辈慈善,兄弟姐妹也好相与。弟妹无需拘束,多与妹妹们一处玩。”   “是。”   江意惜送她的礼物是一条软罗披帛,她的丫头奉上一支玉簪。   孟辞新,也是江意惜前世没见过的人。他是老国公的堂侄孙,比孟辞墨大一岁,如今在南大营任千总。妻子何氏。   孟家老家在陕西,大多族亲在那里。老公爷的几个兄弟和堂兄弟都在外地为官,京城只有孟辞新这一家族亲。   江意惜送何氏的礼物依然是一条软罗披帛,何氏送她的礼物是一支金簪。   之后,做为大哥大嫂的孟辞墨和江意惜坐下,由小叔小姑来见礼。   江意惜准备了许多玉挂件和手链,三个小叔送玉挂件,三个小姑送手链。   手链是李珍宝教江意惜做的布艺手链,而不是上次那种络子。虽然不值多少钱,绝对别致吸睛。   不说孟岚和孟霜拿着手链笑起来,孟华的眼里都闪过一丝惊艳。   接着是孟辞阅儿子四岁的孟辞安,孟月女儿六岁的黄馨,孟辞新儿子五岁的孟照几、女儿三岁的孟靖来见礼。   这几个孩子是磕头,有叫“大娘”,有叫“婶子”,有叫“舅母”。   江意惜给男孩的是小老虎玩偶,女孩的是小鸡玩偶。这东东当然是照着李珍宝画的画样做出来的。   四个孩子非常喜欢,都齐声说着,“谢谢大娘(婶子、舅母)。”   认亲进行得非常顺利,连孟辞羽都没有找事,只是给江意惜作揖时神色比较尴尬,眼皮下垂没看她。   老爷子和老太太非常满意,又说了几句“家合万事兴”的话。   突然,外面传来几声猫叫。   一个婆子驱赶的声音,“哪儿来的野猫,打走。”   老爷子哈哈笑了几声,说道,“那是花花,去把它抱进来。”   一个丫头刚准备去接花花,一只穿着绿衣戴着赤金项圈的花狸猫已经身姿灵活地绕过围堵它的婆子丫头,蹿进厅屋,又一下蹿上老国公的膝盖。   老爷子哈哈大笑,“小东西,昨天就来了家里,现在才来看我。”   花花喵喵叫着扯了几下老爷子的长胡子。   老太太笑问,“这就是老公爷常说的花花?”   老爷子点头道,“除了它,哪只猫会这么聪明?”   老太太笑眯眯地说,“不止聪明,还穿得俊。”   穿得俊也是俊。   这话花花爱听,冲老太太嗲嗲叫了两声,跳上炕几,又跳去老太太腿上。主人跟它说过,一定要把老太太巴结好。   老太太笑眯了眼,从几上拿了一块点心放在花花的小爪子上。   花花坐在她腿上,捧着点心吃起来。   众人被逗得大乐。   二老爷笑问,“爹从哪里得了这么个宝贝,真是讨喜。”   老爷子道,“这是辞墨媳妇养的。在庄子的时候,小东西时常从扈庄独自跑来孟家庄玩。它乖巧得紧,告诉府里的人,莫拘着它。”   老太太又补充道,“也不能伤着它。”   众人说笑一阵,去东厢吃饭。   男人一桌,女人孩子一桌,江意惜站去老太太的身后,准备服侍她吃饭。新媳妇第一天应该服侍婆婆吃饭,但有更老的老太太,江意惜服侍老太太没错。   老太太笑道,“好孩子,咱们家不兴这个,自去坐着吃饭。”   花花也有吃饭的位置,就是一张单独的高几,食物是它爱吃的清蒸鱼和热窝鸡。   几个孩子喜欢的不行,都跑过去围着花花看。   花花已经得了吩咐,第二要跟府里的两个孩子搞好关系。今天多了两个,它不知道哪两个是这个家的,反正它喜欢孩子,态度都好。吃两口,便会抬起头来冲它们喵喵叫两声,再甩甩尾巴,翘翘屁股,逗得孩子们大笑不已。   饭后,两位老爷和孟辞新一家留在福安堂,其他人各回各院。   孟岚扶着孟二夫人,孟霜扶着孟三夫人,孟月扶着付氏的左胳膊,孟华拉着付氏右边的袖子,孟华另一只手还牵着黄馨,先出了垂花门。   几个爷们随后。之前孟辞墨跟三个弟弟都不亲厚,现在有了新的想法,便也开始刻意拉拢二房的两个堂弟孟辞阅和孟辞晏。孟辞晏还在国子监上学,课业一般,明年就会想办法让他恩荫入仕。至于孟辞羽,孟辞墨从来没指望过跟他有兄弟情份。   之后便是江意惜和孟二奶奶,一旁的安哥儿逗着花花玩。花花的叫声大,引得黄馨不时回头看它,被孟华硬拉着往前走。   看到孟月和付氏亲密无间的背影,江意惜心里沉了沉。这样的孟月,自己能帮她认清人的好歹吗?   若自己是孟辞墨,心也会痛的。   再想到孟辞墨从小一个人在“战斗”,这个胞姐不仅帮不上忙还拉后腿,江意惜更加心疼他。也庆幸自己比他好命,最起码唯一的胞弟一直爱护自己。   江意惜觉得,孟月比自己的前世还要傻得多。前世自己糊涂,把该亲近的人推远。而孟月是糊涂透顶,不止把最亲近的人推远,还认贼作母,不识好歹。 第154章 被利用   锦园旁,江意惜与孟二奶奶分手,孟辞墨脚步慢下来,二人一起回了浮生居。   孟辞墨笑问,“怎么样?”   江意惜笑道,“很好,比我想像的要好。”   进了东侧屋,几个丫头把收到的见面礼摆在炕桌上。   老国公给的锦盒最小。打开盒子,里面是一颗比鸽子蛋大一点的淡绿色珠子。   孟辞墨喜道,“这是夜明珠,是祖父二十年前打胡虏时斩获的。他谁都没舍得送,却送给了你。可看祖父有多宠你。”   江意惜是第一次看见夜明珠,这颗珠子还是自己的。她托着绿莹莹的珠子喜上眉梢,笑道,“送我不就是送你。”   两人看了一阵才放进锦盒。前世老爷子送的是玉摆件,今生先处出了感情,老人家更看重她了。   老太太送的是一支衔珠嵌宝赤金凤头钗,凤头有人的巴掌大,一看就价值不斐。前世她送的是一百两银子的银票。   老太太不像成国公,心还是正的。前世不喜欢她是因为她硬赖上了孟辞羽,而今生做为另一个孙媳妇进门,她还是喜欢的。   成国公送的是一尊琥珀小摆件。   付氏送的锦盒最大,是一套赤金嵌宝头面,有十件。看着多,其实没有老太太送的一支钗值钱。   江意惜见孟辞墨沉了脸,笑道,“我不会戴,以后送人。”又补充一句,“送讨厌的人。”   二老爷送的也是摆件,二夫人送的是两串玉串。   收好礼物,江意惜上床睡觉。昨天夜里没睡好,要补磕睡。   孟辞墨没有晌歇的习惯,倚在床头看书。等江意惜睡着,就放下书看她。   江意惜醒来,正对上的是两只黑黢黢的大眼睛。   她小声笑道,“看够没有。”   孟辞墨俯身亲上她的小嘴,嘀咕道,“当然没看够。”   两人亲热一番,江意惜才起床。水香进来给她梳洗好,她独自去了厅屋,让临香把浮生阁的下人都招集过来。   除了临香、临梅,浮生阁还有四个负责看门和撒扫的小丫头,两个粗使婆子,两个管理浮生阁和锦园花草的婆子。   在孟家庄管理花草的王嬷嬷居然调来了这里,她的男人是孟家庄的庄头王大伯,江意惜对他们夫妇的印象非常好。   之前还派来一个管事嬷嬷,被孟辞墨找借口打发走了。   江意惜又把浮生阁的人员作了调整。吴嬷嬷为浮生阁管事嬷嬷,临香和水香为大丫头,临梅、水灵、水清为二等丫头。因为浮生园和锦园的花草多,老爷子专门给王嬷嬷设了个花草管事。   吴嬷嬷的月例银子是二两,临香和水香、王嬷嬷是一两银子五百文大钱,二等丫头是一两银子,粗使婆子是八百文大钱,小丫头是五百文大钱。外加衣裳首饰不等。   比江府的待遇高了好几个档次,让吴嬷嬷和几个丫头十分。   江意惜的待遇更是高多了,月例银子是二十两,每季还有六套衣裳鞋子,首饰若干。   下人给江意惜磕了头,水香几人又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荷包赏她们。   江意惜已经跟花花悄悄交待过,要悄悄注意除临香、王嬷嬷以外的另几个孟府下人。先要确定自己身边没有奸细,才能更有效地打击敌人。   处理完事务已是申时末,江意惜同孟辞墨、抱着花花的水灵一起去了福安堂。   除了住在外院的孟辞羽和孟辞晏,其他人都到了。   孟华天真地笑道,“大哥今天来了福安堂两次呐,以后祖母不用天天想大孙子了。”   这话诛心。   孟辞墨本就话少,更不想搭理这个小妮子,沉脸没言语。   江意惜浑然不觉,笑眯眯跟长辈行礼打了招呼。   她是长嫂,坐在二夫人下首。虽然孟月比她大,但因为是合离回家的姑奶奶,坐在孟霜的下首,黄馨坐在最末端。   付氏对江意惜笑道,“听月儿说,明天你们回门的礼物外事房已经准备好了,走的时候让丫头去拿即可。”   江意惜起身谢了付氏,又谢了孟月。   孟辞墨之前就跟她说过,上年底付氏提出让孟月暂时帮着管中馈。   有三个理由。一是孟月还这么年轻,若以后遇到合适的人还是要再嫁,多跟人打交道,教她学会看人,嫁去婆家不会再吃亏。二是,若是不想嫁,自己带着闺女过一辈子,更要学会管理自己的产业。三是,也给她找些事做,不让她天天沉迷过去的痛苦。   还言明,等江意惜嫁进门,孟月就把权力交给她。   这个提议马上得到孟老太太的同意,还说付氏想得周到,正该让不通庶务的孟月多学学。   江意惜是世子媳妇,也就是当家奶奶,嫁进门后应该协助婆婆主持中馈。但合离回家的大姑子已经协助大夫人管家,若江意惜理所当然从孟月手里接过权力,就是排挤合离回家的大姑子了。   所以,哪怕孟月主动交权,江意惜也不敢接。若接了,传出去的话很可能是她一进嫁进婆家门,就急不可待地“抓权”,欺负可怜的大姑子。若孟月再被挑唆着想搬出府另过,江意惜就更加罪过了。   江意惜现在根本不想管家,她还有更重要的事做。只不过孟月被付氏利用打击江意惜,让孟辞墨心里非常气愤和难过。问题是,孟月被利用了还不自知。   付氏如此,无论江意惜怎样应对她都占了上风。江意惜接替孟月,正好借此打击江意惜,挑拨她们之间的关系。江意惜不接,也不是她这个继母不许继儿媳妇管家。付氏正好可以全权管着这个府,更方便收拾孟辞墨夫妇,把偌大家业完完好好交到亲儿子手里……   孟月也知道这个府该由有世子夫人管。笑道,“弟妹嫁进来,那些家事就不需要我帮着母亲管了,都交给弟妹。”   江意惜忙笑道,“我才嫁进来,对这里不甚熟悉。大姐就当多疼疼我,再辛苦一些时日。”   她的心肝都在痛。明知道付氏不愿意让她管家,还不得不推辞。 第155章 怒其不争   老太太说道,“月丫头不许偷懒。辞墨媳妇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开枝散叶,我还等着抱重孙子呢。”   说得江意惜红了脸。   付氏不见外地笑道,“可不是,我也着急抱孙子呢。”   孟月只得叹了一口气,觉得十分无奈,差事没推出去,还要认命地继续劳累。   饭后回到浮生阁,江意惜看出孟辞墨不太高兴,知道他是因为孟月。   孟辞墨既怒其不争,又不能不管她。   江意惜说道,“这个家已经不是你小时候的家了。你已成长起来,祖父对付氏也有所猜忌,再加上一个我,付氏不会只手遮天。等把她的真实面目揭露出来,大姐就会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   孟辞墨把她揽进怀里,叹道,“我是觉得对不起你,把你拉进这个多事的旋涡。我上衙后不可能每天回来,还有许多大事要做,没有多少精力管内宅的事。胞姐不仅不能帮忙,还要让你操心……惜惜,委屈你了。”   江意惜抬眼望望他,用手轻轻抚摸着瓷片一样的嘴唇,笑道,“你去办自己的事,只有你的事办好了,这个家才能真正安宁。家里你无需多操心,我还有祖父,以后再把祖母争取过来,跟二房和三婶相处融洽,局面会扭转过来的……再说,咱们手里不是还有王炸吗,实在不行就丢出去,我很期待付氏的反应呢。”   如今扑克牌盛行,人们都爱把最厉害的事说成“王炸”。   轻松的话语驱散了孟辞墨胸中的阴霾,明媚的笑更是让他柔情顿生。   他捧起江意惜的脸说道,“今生何其有幸,能把你娶回家……”   次日卯时初,孟辞墨去院子里打拳。江意惜也起来了,她先去净房,插着门用光珠照了半刻钟茶碗里的水,又把水倒入准备浇花的两个水桶里。   眼泪水有大用,不能浪费一滴一毫。   这种水也不能经常浇,偶尔为之。   水灵把桶里的水倒入花洒,江意惜拿着花洒先浇番茄秧,再浇十几株特别名贵的牡丹、兰花、君子兰,以及几棵因移栽有些蔫耷耷的树木。没浇三角花,它们已经长得极其茂盛,不需要特别的营养了。   还剩半花洒的水,兑了水浇别的花。再剩半花洒的水,兑了水继续浇。虽然越来越淡,这种水总要好些。   做完事,江意惜站在锦园往浮生居看去。   月亮门里,身着玄色练功服的孟辞墨在池边打拳,花花在一旁翻着跟头,啾啾在笼子里跳着脚背情诗,几个丫头忙进忙出……   江意惜喜欢这个家。这个家不仅要安祥宁静,还要坚如磐石。   早饭后,孟辞墨和江意惜收拾妥当,带着水灵和水清去了前院。   孟连山和孟青山、吴有贵已候在前院,又一起去了江府。   江晋和江洵、江斐站在江府大门前迎接。   孟辞墨下马,江意惜下车,江晋上前抱拳笑道,“妹夫,二妹,请。”   孟辞墨也抱拳回礼,“舅兄。”   江洵和江斐作揖道,“姐夫,二姐。”   江洵的眼圈都有些发红。   江斐告状道,“二姐姐,二哥送嫁回府,是一路哭回来的。”   江洵羞红了脸,不高兴地说,“胡说,我哪里哭了。”   江斐辩解道,“我没有胡说,大哥也看到了。”   江晋嗔道,“姑爷姑奶奶回门,你们还有闲心吵架。”   两个小子听了,方没言语。   江意惜笑着理了理江洵的衣裳,几人直接去了如意堂。   江伯爷、三老爷都请假在家,江意慧和郭子才也来了,江意言却不在。   老太太肯定收拾那个丫头了。老太太凉薄,哪怕是她的亲孙女,只要挡了她的道,或是对家族没有用,也不会客气。   都是一家人,众人坐在厅屋说笑。   老太太和几个男人都围绕着孟辞墨说话,让话少的孟辞墨很不习惯,又不得不应付。特别是郭子非,之前来江家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今天特别低姿态,话多笑声多。   三夫人把江意惜拉去侧屋,问她在婆家好不好。   江意惜红着脸笑道,“大爷待我很好,婆家人相处也不错。特别是祖父祖母,非常好……”   “那就好……”   江意柔走过来,跟她悄声说,“三姐被老太太骂了一顿,还禁了她三个月的足。说她再敢有坏心思,就撵去乡下呆一年。”   江意惜道,“那个坏丫头,是该好好教训。”   她让人把江意慧和江意珊请过来,四姐妹在侧屋说笑。没有江意言在场,江意珊的笑容明媚多了。   江意惜问江意慧,“那个小妇还仗着孩子多事吗?”   江意慧温柔地笑笑,“现在老实多了。”她又捏了捏江意惜的手,“婆婆和我家世子爷的态度也好了许多……”   江意慧因为多了孟家这门贵亲,婆家人的态度有所转变,不知她的将来会不会改写……   吃完晌饭,江意惜提出回灼院看看,实际就是想单独跟江洵说说话。   老太太心里不高兴,觉得江意惜没有江意慧跟自己贴心。江意慧回娘家都喜欢呆在如意堂跟她说悄悄话,而江意惜只惦记那个弟弟。   她沉吟着没言语。   三老爷忙笑道,“回去看看吧,正好歇息歇息。”   几个男人请孟辞墨去前院书房谈论国事,江意惜姐弟去了灼院。   申时初,孟辞墨让人来请江意惜,姐弟两个才离开灼院。去如意堂给老太太等人告别后,江意惜同孟辞墨回成国公府。   回到浮生居,二人换了衣裳又去了福安堂。   还没进屋,就听到屋里传来大笑声及花花的叫声,孟照安的尖叫声尤其大。   定是又在耍猫戏。   上衙上学的男人们还没回来,孟辞墨一进了厅屋,就被老爷子拉着下围棋。   侧屋里都是些女人孩子。   江意惜一进屋,付氏就笑道,“今儿珍宝郡主遣人给你送了一封信过来。”   江意惜打开信。信上说,明天李珍宝会来看江意惜的新家,她还让郑玉跟郑婷婷说,让她也来玩。   江意惜跟老太太笑道,“明天珍宝郡主要来家里玩,郑大姑娘也会来。”   家里出了一些事,这段时间清泉用完了为数不多的存稿,勉强写的文也不尽人意。清泉请几天假,静一静。清泉写了八年文,坑品有保证,一定会尽快恢复更新。暂时停一停,是为了更好地出发。非常抱歉!!! 第156章 奸细   屋里人的眼睛一下都亮了起来,李珍宝可是所有人好奇的人物,只有付氏的眉毛几不可察皱了皱。   孟华惊道,“李珍宝要来府里?”   江意惜说道,“是呢,她这个月初八又要回庵堂长住,明天晚上想在我那里歇一晚。太后娘娘同意了。”   屋里的人又是一脸惊愕。江意惜才嫁进孟府三天,还是新媳妇,新媳妇的一个手帕交居然要来夫家住。   这么随性的小姑娘,或许只有李珍宝了,偏偏太后娘娘和雍王爷还纵着她。   孟岚不可思议道,“她还要在咱们府歇一晚?”   江意惜点点头。   老太太笑道,“珍宝郡主从小在庵堂长大,又受了不少苦,太后娘娘当然要多心疼她一些,咱们府万莫怠慢了。辞墨媳妇要好好待客,你几个妹妹跟珍宝郡主的岁数相仿,明天让她们都去陪客人玩。”   江意惜见孟华几人都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己,点头笑道,“好。”   这些小姑娘并不是想结交李珍宝,而纯粹是对这个传说中的人物感兴趣。   付氏对孟月笑道,“明儿让厨房准备一桌上好素席晌午送过去,碗碟要用那套描梅粉瓷的。月儿要记住了,像这种尊贵的女客,不仅食物要精细,器皿也非常重要……”   当着老太太的面,付氏特别喜欢教导孟月如何管家。   孟月刚要回答应付氏的话,江意惜插嘴道,“珍宝在庵堂外,除了不能食肉,其它没有禁忌,可以多做一些有蛋的菜。珍宝要来,他的侍卫郑玉也会来。郑玉跟大爷玩得好,还要请大姐让人准备一桌酒菜招待他们。”   孟月的目光又转向她,“好,我会跟蔡管事说清楚。”   老太太也被江意惜的话吸引过去,“李珍宝还能吃蛋?”   江意惜笑道,“是,在庵堂外能吃蛋。”   付氏暗恼。瞥了一眼江意惜,这丫头与周氏之前的说辞完全不一样。不仅不傻,还气人得紧……   下衙的男人们听说李珍宝要来府里住,都不好多说,只笑着摇摇头。   饭后一回到浮生居,孟辞墨就低声说道,“那个李珍宝,做事总是这么任性。”   他很郁闷,本想在回营前天天抱着媳妇睡,可明天不行了。   江意惜垂下的小手捏了捏他的大手,笑道,“珍宝又要回去受苦了,我这个当姐的总要多疼疼她。”   孟辞墨对着江意惜的耳朵小声道,“你今夜也要多疼疼我……”后面的话声音更低。   江意惜先低笑了两声,又嗔娇道,“讨厌,不理你了。”   两人进屋,看见厅屋里的桌上摆了两堆银子和饰物。   吴嬷嬷指着一堆笑道,“这是大爷的月例。”   郑辞墨是世子,份例跟当家夫人付氏一样,每月五十两银子,每季八套衣裳鞋子,饰品若干。一般的爷只有三十两银子。   吴嬷嬷又指着另一堆笑道,“这是大奶奶的月例,因为大奶奶才进门,这个月的衣裳针线房没来得及做,就把缎子给了咱们。老奴已经把大奶奶的尺寸给她们了,下个月的衣裳会按时做出来。”   江意惜是世子夫人,月例二十两银子。像孟二奶奶这些媳妇,每月是十五两。再下一代,孟照安这一辈份,每月就是十两。孟月每月也是十五两,黄馨十两。   江意惜的东西让吴嬷嬷收好,孟辞墨的东西一半放在这里,一半让人明天拿去外书房。   孟辞墨进净房洗漱,花花才跳上江意惜的膝上喵喵叫道,“那个叫晓竹的小丫头是奸细,我看到她去给付婆子说了浮生居的事,还说孟老大对你忒好,看着你就笑……付婆子还挺吃惊,说咱们孟大奶奶蛮有魅力嘛,能让对长辈都没个笑脸的世子爷笑,是好事……”   晓竹是负责洒扫的小丫头。   想到自己刚才跟孟辞墨的互动,江意惜沉脸瞥了窗外一眼,那个丫头又有去告密的情报了。   江意惜不怕付氏出手,就怕她不出手。但还是不喜欢自己家有个奸细时刻注意她,想着得找机会把晓竹打发走。   江意惜抱起小东西亲了它的嘴边一口,表示对它的肯定。成亲前江意惜不好意思用嘴亲小东西,都是用脸亲,而这次没注意用的是嘴。   花花高兴极了,赶紧伸出小舌头舔了一圈嘴,又开始纠结那个老问题。从它跟着前主人开始,就听人说香香嘴如何香甜。那马老二和孟老大恨不得一直香一直香,吧叽声听得真真的。可前主人的香香嘴不香,现主人的香香嘴也不香……   夜里,睡在厢房里的花花又听到吧叽声响了许久。它幽怨地睡不着觉,难道因为自己是只猫,所以才感受不到香香嘴的香?   次日辰时末,孟华、孟岚、孟霜就打扮光鲜来了浮生居。   孟岚和孟霜一脸笑意,说道,“大哥,大嫂。”   孟华的笑容不达眼底。她从小就跟让父亲和母亲操碎了心的孟辞墨不亲近,更讨厌这个打三哥主意没打到,转身又打上大哥主意的江意惜。   孟辞墨冷脸跟她们点点头,去了西屋。   江意惜也不爱搭理孟华,尽量满足着另两个小姑娘对李珍宝的好奇,回答她们提出的问题。特别是对孟霜非常友好,不仅因为小妮子母亲两世的善,还因为她父亲同江辰一样,都死在战场上。   巳时,不止李珍宝和李奇、郑玉、郑婷婷来了,连崔文君和赵秋月、薛青柳都来了。   此时的李珍宝穿着藏蓝色素衣,丸子头上插着一支雕花乌木簪。脸色蜡黄,走路也有些趔趄,素味一直扶着她。她的身体快透支了,也的确要赶紧回昭明堂治病。   江意惜很心疼,从素味手里接过她。现在是夏末,天气依然炎热,可她的手却像井里的水一样冰凉。   对于李珍宝这个客人,最热情的当然是花花和啾啾了。   一个抱她的腿,一个请她“扎针针”,逗得李珍宝大乐,蜡黄的脸上染了些许红晕。   看到门前那两盆番茄,李珍宝的小眼睛瞪得溜圆。   番茄已经长得婴儿拳头般大,虽然是青色,李珍宝还是看出来是番茄。   不好意思,让亲们久等了。清泉休息了几天,心情好多了,只不过颈椎依然有些发麻,一直在坚持锻炼,争取以后不要断更。。。今明两天单更,下个月起恢复双更。 第157章 拒当公主   李珍宝惊叫道,“这是番茄,江二姐姐怎么会有这东西?”   江意惜笑道,“这是郑大哥给我的红果种子,我就种出来了。”   郑玉看着番茄秧笑道,“这是我叔叔孝敬老公爷的花种,江二……哦,嫂子居然种出来了。说它叫红果,可一点也不红啊。”   李珍宝懂行地说,“再过些日子就红了。它不叫红果,叫番茄。也不是花,是一种菜蔬,吃的。”   郑玉纳闷道,“你怎么知道?”   李珍宝怔了一下,才说道,“我是听愚和大师说的。他说素食中的天花板是番茄,还跟我形容了番茄的样子和口味,酸酸甜甜,极是美味。”   郑婷婷不解地问,“天花板是什么?”   李珍宝解释道,“天花板就是房梁。”   赵秋月又不懂了,“素食中的房梁是什么意思?”   众人都笑起来。   崔文君笑道,“珍宝郡主有才,这个比喻真恰当。房梁是房子最高处,代表不可超越。”   赵秋月较真道,“可瓦片比房梁高。”   郑婷婷笑道,“瓦片随处可见,房梁只立于房子之上。”   李珍宝又道,“姐姐,等番茄红了,你一定要第一时间给我送去,还要多多地给,我馋那个味儿。”   江意惜非常痛快地答应,“好。”   李奇怀里的花花生气了,鼓着眼睛喵喵大叫道,“多多地给她送,送没了,我吃啥?”   江意惜此时不好跟它多解释,装作没听到,请众人进屋坐。   花花气得跳下地跑了。它一路哭着跑去福安堂,本来是去找老国公,却先被老太太抱了过来。   “老天,花花哭成这样,是谁欺负你了?”   花花的话她不懂,任由花花爬在她怀里哭,心疼得要命。   因为有了李奇,江意惜又让人去请孟三奶奶和孟照安、孟月和黄馨。孟三奶奶母子很快就来了,孟月没来,丫头把黄馨领来了。   姑娘们去西侧屋说笑,孟辞墨和郑玉在厅屋喝茶聊天,几个孩子在院子里逗啾啾玩。   姑娘们对李珍宝身上几乎所有的东西都感兴趣,包括领口的小花,腰间的挂饰,簪子上奇怪的图案。特别是她脚上的系带子的方口小绣花鞋,小姑娘们又好奇又喜欢。   “呀,鞋子还能这么做。”   “是啊,又好看又凉快又不容易掉。”   “这里绣这种花就不一样了。”   “是呐是呐。”   除了不爱搭理孟华,李珍宝对所有人的态度都很友好,耐心回答着她们的各种问题。   孟华不仅在成国公府拔尖好强,除了孟辞墨所有兄弟姐妹都让着她,在贵女中也属于好强的,即使公主也会给她一些面子。   而今天,在她的家里,李珍宝却如此怠慢她。这是她长这么大受到的最大的委屈和无视。   她气红了脸,在心里暗骂了无数遍“丑八怪”“病秧子”。更气江意惜不帮着她,任由小姑子被外人挤兑。   但孟华不敢惹李珍宝,听说李珍宝连公主都不怕,跟升平公主吵架吵得差点打起来,偏偏皇上和太后还要向着她。   孟华纠结了半天,既舍不得离开这里,又不愿意让人看出自己受排挤,只得忍着气少说话。   看着戏的江意惜暗道,孟华虽然比不上狡猾的付氏,但比江意言那种完全没脑子的还是要强一些。   付氏的软肋就是孟华。让付氏破防,在孟华身上最容易找到突破口……   因为郑玉在,晌午把老国公请来吃饭。老国公来了后,又让人去把在前院跟着先生学习的孟辞羽请来。   孟辞墨讨厌孟辞羽,但老爷子要请他也无法。   自从孟辞羽知道今天崔文君也来了,上课都没有心思。   听说老爷子请他去浮生居吃饭,忙不迭地去了。   姑娘孩子们在正房吃饭,三个男人在东厢吃。   小窗大开,姑娘们清脆的说笑声传进东厢。   孟辞羽在里面辨别着崔文君的声音,时不时望向窗外。   老爷子也看出了些许门道,问道,“那里有你心悦的姑娘?若是赵姑娘或是薛姑娘中的一个,就让你老子娘托人去说合。”   孟辞羽红了脸。求娶崔姑娘的心思他跟母亲说过,可母亲说崔姑娘比不是郑姑娘。而今天听祖父的意思,他也不愿意自己娶崔姑娘了。孟辞羽心里气恼不已,他看上崔姑娘,看的是样貌和才情,不是政治好不好?   孟辞墨已经听江意惜说过孟辞羽看上了崔文君。他可不愿意遂孟辞羽的愿,还想着怎么让老爷子从中作梗,听老爷子这么说,心里不止暗乐。   他不是一定让孟辞羽娶个不堪的女人回家,但绝对不愿意他娶股肱重臣的女儿。虽然赵薛两家的家主也是朝中重臣,但比作为次辅的崔大人和手握重兵又极得皇上看重的郑家还是弱多了。   饭后,孟辞羽扶着老爷子在锦园转了一圈,送老爷子回福安堂。他不想离开,却不好意思继续赖着不走。   李珍宝疲惫极了,独自躺去东侧屋歇息。小姑娘们在西侧屋玩了一阵扑克牌,又说了一阵八卦,申时初去东侧屋跟李珍宝告辞,各回各家。   李珍宝不走,郑玉也不可能走,由孟辞墨带去福安堂给老太太请安,在那里吃完晚饭,晚上去前院歇息。   按理,小姑娘们一来就应该去给长辈请安。但李珍宝身体不好,没有去。   浮生居终于清静下来。   把下人都打发下去,江意惜和李珍宝斜倚在炕上说悄悄话。   李珍宝叹道,“刚才多热闹。唉,再过两天回庵堂,更清静了。”   江意惜劝道,“等你身体完全好了,只要你想,天天都能这么热闹。”   李珍宝似想到了什么,凑过脸仔细看了江意惜一眼,玩味地笑道,“沐浴在爱情中的女人最美丽,你果真更水灵了。”   江意惜红着脸戳了一下她的前额,“你现在还是尼姑,这话也好意思说出口。”   如愿看到江意惜害羞,李珍宝得意地笑起来。她压低声音说道,“我皇祖母和皇伯父想破例封我当公主,我拒了。”   今天一更,明天恢复双更。 第158章 没脑子   江意惜的眼睛鼓圆了,“这么好的事,你为什么不同意?能不能反悔?”   她都为李珍宝亏。   李珍宝白了她一眼,说道,“傻,若我同意了,以后就不是嫁男人,而是尚驸马。”她干涩的眼里冒出精光,“我喜欢的男人,不仅要英俊,幽默,忠诚,有绅士风度,会哄女孩开心,还要有理想抱负,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这样的男人,若是被尚为驸马,断了他的前程,是害了他。我不忍心,他也会不甘心。不是这样的男人,我看不上,也不会嫁。所以,为了嫁给真正的男子汉,我只能放弃当公主了。姐姐,我是不是没有脑子的恋爱脑?”   因为这个原因放弃当公主,的确没脑子。   江意惜换位思考了一下。   若是她没遇到孟辞墨,肯定会接受。公主,除了太后皇后,就是最尊贵的女人,谁不想当。但先遇到她想了两世的孟辞墨,她就不愿意接受了。因为当了公主就嫁不成孟辞墨了,或者说嫁给孟辞墨也是害了他,不可能一生琴瑟合鸣。   她由衷说道,“你顾虑的有一定道理。不过……”   李珍宝怕她说下面的话影响自己的选择,忙捏了捏她的手笑道,“我就知道姐姐最懂我,我没白交你这个朋友。我皇祖母和父王、大哥都说我傻,说有了身份一切都不是问题,靠人不如靠己。我也知道这个道理,可我就是心有不甘,想给自己一次机会。看看你,当初那么抗拒嫁人,如今不仅嫁人了,还这么幸福。”   江意惜看看面前这个小姑娘,她记得前世李珍宝也不是公主。   花花曾说,若李珍宝的对眼没好,对她的姻缘有影响,也就是说她或许没找到她要找的良人。因为这个念想放弃公主封号,最后又没实现愿望,真是得不偿失。   花花还说,这一世自己治好了她的对眼,相应改变了她的面相和命格,姻缘也变顺畅了。那么,她有可能找到了她想找的良人。实现了愿望,放弃那个封号也就值了。   花花的话都没说死,一切还是未知。真正理智的做法,应该是抓住眼前能抓住的,也就是当公主的好。   江意惜也看出李珍宝不愿意她反对,说道,“若将来的那个人值得你放弃一切,你现在做的一切也就值了……”   李珍宝说道,“我嫁了,就说明他值得。没有值得的,我一辈子不嫁……争取了,也不会后悔这个决定。算了,不说那些了。皇祖母问我有没有看中的后生,若有她就让人暗示那家不要给他定亲,等我彻底还俗了她老人家指婚。我说我看中了郑玉……”   江意惜笑道,“郑大哥人很好,恭喜了。”又用食指点了点她的小蒜头鼻子,“你不想当公主,原来是为了他。”   李珍宝摆手道,“假的,我是做好事帮忙,等我们各自找到真爱就掰扯开。赵贵妃和升平对郑玉还没死心,我又要回庵堂了,只得先这么说,不让我皇祖母被哄着给郑玉和升平赐婚。”   江意惜劝道,“干嘛要假的呢,郑大哥各方面都好,是真正的男子汉,符合你找夫君的条件。若你们能成一对真不错。”   李珍宝嘟嘴道,“谁说男人各方面好就一定适合当相公,还要看彼此眼缘、相处时的感觉……郑玉的确不错,但少了一些幽默和绅士风度,也不会哄女孩子开心。他是我的小弟,架子端的比我还足,拽得不得了。”   江意惜不好再劝,笑道,“找相公能提这么多要求,也只有你李珍宝才有这个底气和福气。不过,郑大哥真的不错,你不妨多考虑一下。”   李珍宝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问道,“那个老妖婆找你麻烦了吗?我今天是故意不搭理孟华的,气死她。”   江意惜抿嘴笑起来,“我知道你是故意的。有麻烦不怕,我能应付。”   夕阳西下,晚霞给万物披上一层金辉。   水香在门外禀报道,“大奶奶,晚饭准备好了。”   两个婆子把炕上的黄花梨雕花炕桌抬下,又把摆满了饭菜的洋漆描金炕几抬上炕。   江意惜舀了一碗汤说道,“这是我早上亲手煲的补汤,你多喝一点。”   喝着熟悉的味道,李珍宝说道,“我回庵堂后,你还像原来一样定期给我送吃食。等我好些后,再来看我……”   江意惜一一答应。   两人吃完饭,在庭院里慢慢散步消食。   暮色中,看到花花爬上墙再跳下来,包着眼泪看也不看她们一眼,径直跳去她们身后水清的怀里。   李珍宝惊讶极了,“花花这么委屈,谁得罪它了?”   江意惜伸手想抱花花,花花背过身抱住水清的脖子不理她。   花花绝对不同寻常,却不能太过不同寻常,特别是在李珍宝的面前。   江意惜不愿意这时候哄它,缩回手,给水清使了个眼色。   水清抱着花花去了西厢北耳房。只要孟辞墨在家,小东西都是睡这里。   花花见主人真的没有继续哄自己,伤心极了,眼泪流得更汹涌。边哭边喵喵骂道,“江意惜,江坏蛋,江丫蛋,以后我再也不帮你了,让付婆子把你整成臭皮蛋。呜呜呜……”   江意惜哭笑不得,只能把那个骂声当猫叫。跟李珍宝笑道,“小东西如今越来越精,也越来越小心眼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得罪了它。无事,它睡一觉就好了。”   李珍宝此时也没精力去哄一只猫,由下人扶着去洗漱。   戌时初,李珍宝硬拉着江意惜在东侧屋的炕上跟她一起睡。李珍宝畏寒,铺了两层褥子,盖了一床三斤重的棉被。即使这样,她的手依然冰凉。   江意惜没跟她盖一床被子,只搭了一床小薄被,还是热得背心出了一层汗。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不久李珍宝就睡着了。   正院里,孟华正跟成国公和付氏哭诉江意惜如何纵容李珍宝欺负她。她忍了一天,当着父母的面再也忍不住,哭得非常伤心。   谢谢山竹一号、宋阿梅、团团的小靴靴、简和玫瑰、妞妞、水中的浮萍的打赏,谢谢亲们的月票和各种支持。 第159章 委屈   孟华拉着付氏的袖子哭诉着。   “……我敢肯定,李珍宝是故意的。大嫂不仅不帮忙解围,在李珍宝针对我之后,还会跟李珍宝对视一眼,尽在不言中的意思。我看出来了,是大嫂教唆李珍宝这样做的。大嫂跟大哥一样,恨我娘生的子女……”   听了孟华的话,付氏怒极。   一个死了爹娘的小户女,她嫁给了孟辞墨,就以为可以跟孟辞墨一样无所顾忌?自己在这个府里经营二十几年,不能明面跟孟辞墨撕破脸,但江氏,不用自己出面就有的是办法收拾她。   付氏红着眼圈把孟华搂进怀里,说道,“老爷,自从我嫁进府里二十年来,我怎么对月儿和辞墨,你是看着的。哪怕江氏才嫁进府里刚刚几天,我也对得起她。我怎样为他们准备婚事,在浮生居花了多少心思,老爷和全家人都是看着的……   “可看后娘不好当,无论我怎样做,人家都不领一点情。操碎心给他娶了媳妇回来,那个媳妇却合着外人欺负华儿。”   说完,落下泪来。   成国公气得拍了一下桌子。   想到那个只给他抱拳行礼,从小到大几乎不跟他说一句话的大儿子,成国公气得肝痛。   许多人,包括自己的老父都说他偏心付氏生的儿子,只有他知道他没有偏一点心,还为长子操碎了心。   四个儿女,两个闺女都是妻子操心,教养得很好。哪怕长女合离,也有不少人家来说合。次女更是一家有女百家求。次子本身优秀,温文尔雅,才貌双全,小小年纪就中了举人,连公主都稀罕,得所有人称赞。   ?   只有长子,心眼多,气量小,眼界窄,不顾及脸面,又睚眦必报。别说不认这个继母,连他这个亲老子都不孝顺。好在跑去前线立了大功,又治好了眼睛,才有了现在的前程。   这个府将来交给他,怎么放心……   但他毕竟是自己的儿子,是曲氏拚死生下的,自己总要为他着想。   成国公唉了一口气,说道,“夫人贤惠,对月儿和辞墨有多好,不仅我和父亲、母亲心里有数,全家人都知道。辞墨从小就气量小,脾气怪异,之前我一直想给他找个大气、目光长远的姑娘,却阴差阳错娶了江氏回来……   “江氏出身小户,又年幼丧母,定然有诸多不妥,夫人以后要多多教导于她。我再请母亲多拘着她些,让她孝敬长辈,善待小叔小姑,万不能把之前不好的习性带进咱们家。我还会找机会说说辞墨,让他管管他媳妇。”   付氏感激地看了成国公一眼,“老爷如此体谅,我受再多的委屈也值了。我也不是那狠心之人,自不会跟她一般计较。”又劝着孟华,“好孩子,大度些,不要跟你大嫂置气。她也是个可怜孩子,两岁就死了亲娘,祖母的名声也不好。以后她在咱们家呆久了,慢慢感化,定会有所改变。”   孟华扯着帕子,更委屈了。   “娘对大姐大哥比我好,现在有了大嫂,对她也这么好。我还是不是你亲闺女?”   成国公哈哈大笑,“这么大了还跟娘撒娇。你是你娘的亲闺女,要多学你娘的贤惠知礼,宅心仁厚。这是五百两银票,明天让人去银楼打套好首饰。”   孟华不想接银票,还想让父亲惩罚江氏。见母亲给她使了个眼色,只得不情愿地接过银票走了。相比于严厉的父亲,不知为何她更怕温柔的母亲。   夜里,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素点轻声走进来,给李珍宝换了一床厚被子。江意惜用帕子擦擦身上的汗,还好没跟李珍宝盖同一床被子。   次日李珍宝早早起床,在衣裳里加了一件小坎肩。气温骤降,她又有些喘不上气,得早些回宫泡药浴。   江意惜走进屋笑道,“起来了,我去给你熬汤了。你早上喝一碗,再带一罐回宫喝。”   李珍宝笑道,“我就知道姐姐疼我。”   吃完早饭才刚辰时初。   江意惜把满眼不舍的李珍宝送上小轿,看着几顶小轿消失在蒙蒙烟雨中。   从今天开始,江意惜就要按时去给长辈请安了。   按理,她应该先去正院跟付氏请安,再同付氏及付氏的闺女一起去福安堂给老太太请安。但孟辞墨从边关回来就没有去给付氏请过安,都是直接去福安堂。所以,只要孟辞墨在家,她都与他直接去福安堂。   现在时间还早,她要等孟辞墨,就去西厢耳房把睡在那里的花花抱起来哄。花花的眼睛还是肿的,小脑袋硬去一边不理她,委屈得不行。   江意惜小声道,“李珍宝是穿越人,若她看出你过于与众不同,八成会把你想成穿越猫。你也知道她的个性,藏不住话,万一把你是穿越猫的事说出去怎么办?我是替你着想,不敢当着她的面劝你。”   花花一想也是啊,李珍宝那个傻棒槌可不是藏不住话。万一看出自己的不同,真有可能说出去。   它怂了怂鼻子又问道,“你给她吃多多的番茄,还第一个给她吃,我怎么办?”   江意惜笑道,“你就守在这里,肯定是第一个给你吃了。在给你留了多多的番茄以后,再给她。”   这个回答让花花满意,它嗲嗲地叫了一声,爬在江意惜怀里扭着小屁股,一人一猫合好如初。   江意惜让水清把小东西的早饭拿过来。   她回了正房,一个人关在卧房里把光珠拿出来刮眼泪。眼泪已经装了半筒,装满后就去报国寺交给愚会大师,再问问自己关心的问题。   来到侧屋,她又低声嘱咐吴嬷嬷道,“我直觉晓竹那丫头不好,你多注意她些,绝对不许她靠近正房……”   吴嬷嬷点头道,“我也不喜那个丫头,眼珠乱转,一看就不安分。”   不多时,孟辞墨打着伞回了浮生居。   从小窗看到那个身影,江意惜的眼里溢满了温情,起身迎出门。   看到江意惜,面无表情的孟辞墨一下笑得如灿烂的阳光,似把天上的阴霾驱散。   正在院子里扫积水的晓竹闪了闪神。 第160章 最好理由   孟辞墨和江意惜携手进东侧屋,小窗里飘出二人的说笑声。   看到这样恩爱的小夫妻,厅屋里的吴嬷嬷笑眯了眼。当初自家姑太太和二老爷就是这么恩爱的,可惜了,那么好的两个人都短命。   她从小窗往外看去,扫水的晓竹手顿了顿,快速往东侧屋的小窗望了一眼,又赶紧埋头做事。   吴嬷嬷暗啐一口,这死丫头比当初的水露还讨嫌。   辰时三刻,孟辞墨和江意惜带着花花去福安堂,门外已经停了两顶小轿。   孟辞墨不喜欢坐轿子,江意惜就抱着花花坐了一顶。   刚进福安堂垂花门,碰上迎面而来的孟辞羽,他要赶着去前院上课。   他看也不看江意惜一眼,给孟辞墨和江意惜拱了拱手,喊了一声,“大哥。”   与他们错身而过。   孟辞墨和江意惜也没搭理他。之前孟辞墨虽然不喜欢孟辞羽,还是会冷着脸招呼一声“三弟”。现在看他对江意惜无礼,也不想跟他说话。   厅屋里,老夫妇坐在罗汉床上,付氏母女、孟二夫人母女、孟三夫人母女、孟月母女都到了,只有孟二奶奶母子还没来。   之前,孟府也请了先生教几位姑娘课业和琴棋。直至上年,姑娘们都满了十二岁,才辞退先生。   孟辞墨二人给老夫妇见了礼,花花一下蹿上了老太太的膝上,逗得老夫妇大乐。   孟华不搭理江意惜,表达着自己的不满。她有些怕孟辞墨,否则对江意惜会更不客气。   江意惜浑然不觉,同长辈和大小姑子说笑着。   等到孟三奶奶母子来了,众人又说笑几句,才起身离开,只孟华和花花还留在那里。   江意惜猜测,孟华留下肯定是为了告状。   孟辞墨夫妇回了浮生堂,坐在侧屋讲悄悄话。江意惜又说了李珍宝不当公主的理由,和她觉得李珍宝跟郑玉是一对的话。   孟辞墨也被李珍宝的理由逗笑了。   “那个小妮子,思维跟正常人不一样。”又郑重嘱咐道,“你不要乱点鸳鸯谱,郑玉和她不合适。就李珍宝的性格来说,她应该当公主,尚驸马,找个脾气绵软、愿意包容她的男子过一生。郑玉性子刚硬,不会牵就李珍宝。而且,郑玉之前讲过,他喜欢温柔美丽的姑娘。李珍宝是个好姑娘,可那两个条件都不悄具备。”   江意惜不太赞同,“想想孟辞墨将军,都说你脾气怪异,喜怒无常,对我却好得紧。可见,为了心爱的人,脾气是可以改变的。”   说完,她还得意地笑了笑。又道,“珍宝和郑大哥若彼此有意,改变脾性、彼此包容也不一定。我觉得郑大哥不会那么肤浅,只注意容貌。而且,女大十八弯,珍宝肯定会越长越美。”   她想起前世的李珍宝,那是在四年以后,她满了十七岁。身材适中,五官也长开长柔和了,算不上漂亮,但别样的气韵和妆容让人不自觉地想多看几眼,比许多空有容貌的贵女强多了。   孟辞墨不好说郑玉在边关时曾经说过要找绝世美人的话,摇头道,“他们跟我们不一样,我们经历过别人没经历过的艰辛和不易,看到了彼此的好,才愿意为彼此改变。可没有特殊经历的人,主要看的是容貌和性格。   “从私心来讲,我也愿意李珍宝和郑玉能走到一起,那样李珍宝就彻底跟我们站一队了。但若他们成了怨偶,于公于私都不好……这样,若他们看到了彼此的好,我们也尽量创造条件让他们看到彼此的好,他们终成眷属我们祝福。但若他们一方无意,我们都不要去撮合。一方有意一方无意,是很痛苦的事。”   江意惜想想也是,点头允诺。还是补充了一句,“郑玉若因为容貌错过李珍宝,是他的损失。”   孟辞墨道,“各人看法不同,汝之砒霜,彼之蜜糖。”凑过脸亲了江意惜一口,笑道,“还是我有眼光,看到了媳妇的好……”   两人斜倚在炕上玩闹了一回。厅屋里的吴嬷嬷咳嗽了好几声,孟辞墨才不高兴地坐起身。   之后的几天,孟辞墨除了去福安堂请安和吃饭,整天都在浮生居呆着。他有一旬婚假,又请了几天假,七月十一才去营里应卯。   他知道这么做会让人诟病他没出息,成亲了就一直腻在媳妇身边。但他就是想腻在媳妇身边,人家爱怎么说怎么说。   江意惜也知道应该主动劝孟辞墨去外书房看书学习,或者处理公务和庶务。但孟辞墨愿意守着她,她也不愿意离开孟辞墨。即使吴嬷嬷提了醒,她还是没撵孟辞墨,别人爱说说去。   只有他们心里知道,这是在给付氏打击他们的最好理由,让她尽快出手。只要付氏出手,不管结果如何,都是的他们胜利。   他们敢如此不畏流言,当然也是基于大家长孟老国公对他们的绝对信任和宠爱。   初八巳时初,老国公来锦园侍弄花草。前几天孙子新婚,他没好意思来碍眼。以后,他每天都会来锦园侍弄半个时辰花草,还让婆子把放在他院子里养的两盆红果抬了来。   他也更加认定长孙媳妇与花有缘。他把那两盆红果当先人一样服侍着,结的果子只有杏子那般大。而浮生居的红果,有好几个已经长到桃子那么大,还有两个挂了几丝红。   老爷子笑得畅快,“等这些果子红了大半,我就拿去外院,请王老头等几个老家伙来府里赏花,羡慕不死他们。”   老头好强。之前打仗他最能耐,现在种花他也要最能耐。   开始花花还高兴地抓着他的裤脚,一听这话不愿意了,喵喵大叫起来。   江意惜忙给它使了个眼色,对老爷子笑道,“祖父,珍宝说它不叫红果,叫番茄。也不是用来欣赏的花,而是美味好吃的菜蔬,有很多吃法……”   老爷子也不想拿出去显摆了,哈哈笑道,“咱们家岂不是为大梁百姓做了件好事?好好养,等成熟了,我拿几个孝敬皇上。”   谢谢小幻儿、ls的打赏,谢谢亲们的月票。 第161章 惩罚   看到锦园的繁盛景象,老爷子又让婆子把“天女散花”等几盆开得正艳的花抬去福安堂,让老太太欣赏几天再抬回来。   江意惜、孟辞墨同老爷子一起待弄花草。孟二奶奶看到了,又让小安哥儿送来凉茶孝敬太祖祖。   江意惜忙碌一阵,去小厨房里煲烫,又让吴嬷嬷做几个卤味。   老爷子侍弄完花草,孟辞墨请他在浮生居里吃晌饭。   话也说的好听,“惜惜亲手为祖父煲了补汤,孙儿再陪祖父喝两盅。”   老爷子欣然留下。进屋后又悄声跟江意惜道,“那种好茶我快喝完了,你还有没有,再给我一些。我都是省着喝的,老太婆身体不好,主要给她喝。”   他说的好茶是指经过愚和大师特殊处理过的茶叶。他还品出来,那种茶不仅好喝,对人的身体也有益。   江意惜笑道,“愚和大师给了三斤。我知道祖父喜欢,自己都没舍得喝,大爷馋狠了才给他喝一点。之前给了祖父一斤,现在还剩一斤多。再给祖父一斤,剩下二两留着大爷喝。祖父万莫说出去是我送的,我是真的没有了。”   她不愿意给成国公和付氏,只得这样说。   老爷子狡黠一笑,“祖父知道你孝顺,对外我都说这茶是下属孝敬的。大儿二儿问过几次是谁送的,我都没说。”   江意惜又亲自去福安堂请老太太来浮生居吃晌饭,可老太太以身体乏拒了。   这几天老太太对孟辞墨和江意惜都淡淡的,话里话外敲打,要分得清里外,不能合着外人对付自家人。   老太太良善,怕臊着新媳妇,不好意思说更不好听的话。说得委婉,江意惜就当作没听出来她说的是谁。   江意惜本意是想请老太太去浮生居吃一顿饭,好好给她调养身体。前世,她再过几个月就病死了。   以后孟辞墨上衙不常在家,江意惜不好单留老爷子一个人在浮生居吃饭。若老太太能来,老两口便可经常在浮生居吃饭。   见老太太不来,江意惜只得回浮生居盛了一小罐补汤,又亲自捧去福安堂孝敬老太太。按理,她还应该再给付氏送一盅过去,甚至给长辈孟二夫人、孟三夫人都送。   但她不愿意给付氏送,面子情都不想做,也就不会给另两位长辈送。   老太太正在吃晌饭。说道,“你有心了,放下吧。”   江意惜乖巧地放下,笑着自夸道,“祖母尝尝,孙媳的手艺很不错呐。”   老太太没喝,一迭声让人拿碟子给跟过来的花花盛吃食。   花花留下来陪老太太,江意惜回了浮生居。   老爷子吃完晌饭回来,问老太太道,“那补汤味道怎么样?”   老太太道,“我没喝,赏下人喝了。”   老爷子心疼地皱起了眉,“要置气,也不莫要跟身体过不去。江氏懂医,对补药很是有些见地。她在娘家的时候,连宜昌大长公主都经常让人去她家里讨补汤。”   老太太觉得老爷子是因为江辰的缘故,对江氏另眼相看,夸大其词。   说道,“也就一个长在内宅的小媳妇,哪里有那么玄。我最不喜吃里扒外的人,那江氏由着李珍宝欺负华丫头,就是她的不是。   “年纪不大惯会讨巧,天天把男人拘在屋里,现在又来哄咱们了。大儿这些天一直在自责,说若早知江氏如此不堪,就不该让辞墨娶她进门。唉,可惜辞墨了,本应给他找个大气些的媳妇,没成想这个媳妇更小心眼。”   若江氏的爹不是救孙子而亡,她可不会给江氏一点好脸色。   老爷子没言语,回府后的日子他一直在观察。   只几天的功夫,世子爷和大奶奶极其恩爱,恩爱的还毫无顾忌,大奶奶合着外人欺负小姑几件事就在府里悄然传开了……   老太太和大儿子不高兴江氏合着外人对付小姑,但做为当家人的大儿子和付氏怎么就能由着下人如此编排主子?   想想大孙子小时候,“心思多,气量小,不知感恩,不敬长辈”等缺点就是这么传出来的吧。   看似没有付氏一点事,但她做为当家主母,若有心管着,传言怎么可能这么甚。这样的人,怎么会是个慈母。   老爷子看了老太太一眼,话说多了都要喘几口粗气。不知什么时候起,老太太把府里的事务完全交给了付氏,只听大儿夫妇的话。自己也有失职,难得在家,在家只知关心朝堂,对内宅之事没有过多考虑。   虽然长孙没跟他明说,但他知道长孙和孙媳妇一定是故意的。那两个孩子聪明,知道撕开缺口,诱敌出手。敌人只有出手了,才知道如何还击。不止如此,还是想让自己看看付氏真正的德性吧?只是,他们到底年轻了些,太急于求成了……   那就看看他们各自的道行吧。   不过,老太太的身体还是要管,不仅让她天天喝那种能强身健体的好茶,还得让江氏经常送补汤过来……不行,若江氏主动送,不好只给福安堂送。那就让福安堂的人主动去浮生居要,无亲无故的宜昌大长公主都好意思去要,自己这个正经长辈更该要……   突然,外面传来一串零乱的脚步声。   一个小丫头走进来禀报道,“内院议事堂里,大夫人发了脾气,打了两人板子,扣了五人月钱,连秦管事都挨了训。”   老太太极是纳闷,“大儿媳妇好性,难得有发脾气的时候。她为何打人?”   小丫头摇头道,“不知,她们是关着门罚人的……”   老太太给叶嬷嬷使了个眼角,叶嬷嬷快步走了出去。   两刻多钟后叶嬷嬷回来,她有些为难,“好像是因为大奶奶……”   老爷子皱眉道,“吞吞吐吐,到底什么事?”   叶嬷嬷只得说道,“这些天,府里有些对世子爷和大奶奶不好的传言,大夫人听说后很生气,让人私下调查了。是大厨房马二家的第一个说出去,她的一个嫂子在浮生居当差。传得最起劲的是专管北湖洒扫的贺喜家的……” 第162章 事事不落好   听完经过,老爷子挥退下人,问老太太道,“这事你怎么看?”   老太太阴沉着脸,气道,“这个江氏也真让人瞧不上,哪能这样不知羞。还好付氏心正,没想着整继子、继子媳妇,马上把这事压下去。”   老爷子冷哼道,“马上把事压下去了,我们怎会知道得这样清楚?哼,若江氏不是付氏的继子媳妇,而是亲儿媳,那些传言刚冒出头就被掐断了,还会传得这样不堪?”   老太太道,“老公爷什么意思?”   老爷子道,“我的意思是,付氏并不像表面那样贤惠良善,对继子继女视女己出……”   他又讲了孟辞墨跟他说的年少时的事。   他没跟老太太说付氏有可能在为赵贵妃和四皇子、镇南侯做事,这只是怀疑,没有确切证据。而且,也怕老太太忍不住打草惊蛇。他只说了付氏有意养废和苛待继子继女,还要扮贤妇,让老太太知道她的真实面目,以后那对小夫妻的日子好过些。   哪怕到现在,老爷子还存有一丝侥幸,大儿媳妇只是一个自私的妇人,只想让自己的儿女压过原配的儿女。那些事属于家务事,没有上升到“夺嫡站队”上去。   听了老爷子的话,老太太的嘴张得老大。十几年前,孟辞墨跟她说过这些事,最开始她也有些怀疑,那么小的孩子怎么可能撒谎。但大儿子和大孙女信誓旦旦说着付氏的各种好,她又仔细观察付氏,付氏的确不像孙子说的那样,她才真正相信付氏的为人,觉得是孟辞墨仇视继母故意那么说。   “付氏会是那样的人?不会吧……”   老爷子叹道,“老太婆,咱们先说结果。付氏的两个儿女,辞羽,潘安之貌,子健之才,温润如玉,十六岁中举人……他的各种优秀,哪家儿郎比得上?华儿,虽然名声没有辞羽盛,也是才貌双全,知书达理,这两年来说亲的人家络绎不绝。   “而曲氏生的一对儿女,月儿被教得软弱无能,单纯不知世事,甚至分不出好歹。辞墨小小年纪就传出‘小心眼,心思多,不敬长辈’的坏名声,还是不要命地跑去边关才闯出一片天地……当然,也不能说屈氏的儿女必须出息,没出息就是继母不好。   “再看看他们长大以后,月儿嫁进那样严苛的人家,被婆婆丈夫整得没有活路,只得合离回娘家。辞墨刚刚娶了媳妇,这才几天,媳妇又被传得如此不堪。若江氏性子软,脸皮儿薄,不吊死也会气死……   “一两件事不好,有可能是巧合。但那两个孩子长这么大事事不落好,这就不应该是巧合了……何况,辞墨和江氏都是稳重之人,不可能做那不妥当之事,这点我最清楚。”   老太太年过六十,经历得多,看得多,并不傻。之前那么相信付氏,不仅是付氏表现得好,更是大儿子和大孙女说着她的各种好,再加上她身体不好不愿事事操心,也就相信了。如今被老头子一提醒,不免多想了一想。   “是啊,月儿和辞墨在这个府里,除了长相好是曲氏给的,其它样样都不行。特别是月儿,都二十几岁的人了,还单纯得像个小孩子。辞墨有出息,也是因为上了战场……不过,付氏不是他们的亲娘,大儿总是他们的亲爹吧,总不会糊涂到跟付氏一起害他们。”   老爷子冷哼道,“坊间有句老话,有了后娘就有后爹。老大不是糊涂,而是猪油蒙了心……我也不是让你一定相信辞墨的一面之词,只希望你能把心放正,想想他们以前,再把眼睛睁大,看看他们以后。只是,我怕馨儿再被月儿教得糊涂,以后你要常把馨儿拘在这里,多教教她……”   老爷子忍了几忍,才没把大儿子和付氏婚前做的那些丢脸事说出来。怕老太婆对付氏没有了面子情,让付氏嗅出不同。   浮生居里,孟辞墨和江意惜正坐在炕上说笑,晓竹在正房门外高声禀报,“世子爷,大奶奶,秦嬷嬷求见。”   秦嬷嬷是内院管事。   江意惜和孟辞墨对视一眼,孟辞墨进了卧房,江意惜提高声音说道,“请进。”   秦嬷嬷沉着脸走进来。   对于这些得脸的管事,年轻主子也要敬着。   江意惜起身笑道,“秦嬷嬷请坐,有什么事?”   秦嬷嬷坐下,待临香上了茶,才说道,“大奶奶,是老奴失职,把郭三富家的安排在浮生居做事。老奴已经被大夫人训斥过,还扣了三个月月钱。”   江意惜吃惊道,“郭嬷嬷犯了什么事?”   一旁的临香说道,“禀大奶奶,一个时辰前郭嬷嬷被人叫去了议事堂。”   秦嬷嬷的脸色更沉,冷声说道,“不知大奶奶有没有听说,这些天有些对世子爷和大奶奶不好的传言。”   江意惜一脸蒙圈,“世子爷和我的传言?什么传言?”   她的目光传向临香。   临香吓得一下跪了下去,说道,“禀大奶奶,世子爷怕大奶奶生气,不让奴婢说。世子爷还说他会去跟长辈说清楚,给大奶奶正名。”   江意惜怒道,“到底什么传言,说。”   临香抹了抹前额的汗,说道,“外面传言说,说,说世子爷天天被大奶奶留在内院,两个年轻小夫妻……”   她不敢再往下说,头垂得更低。   江意惜涨红了脸,捏帕子的手都有些颤抖,悲愤说道,“我清清白白一个人,刚嫁进婆家就被人这么编排。世子爷这些天没去外院,是因为他时常说眼睛有灼热感,甚至还有片刻性的失明。   我之前跟人学过如何治眼疾,也看过不少医书,知道他的眼疾还没有好彻底,如今又有了反复。我每天按时为世子爷按摩冷敷,让他多闭眼少见光,想在他去军营前把眼睛调养好。没成想,被人传得那么不堪。”   说完,流下泪来。   秦嬷嬷狐疑地看了江意惜一眼。之前她一直觉得是江氏少娘教,刚刚嫁为人妇,就只知讨好男人,连脸皮都不要。可她此时却说在为世子爷治眼疾…… 第163章 处置   秦嬷嬷不敢再端架子,忙说道,“大奶奶也莫生气。成国公府家大业大,奴才就有好几百人。人一上百,形形色色,少不了嘴贱手贱的刁奴。那些传言大夫人听了也非常生气,下晌审问了几个人,才知道是郭三富家的跟夫家妹子马二家的说了大奶奶的不好,马二家的无意传给了贺喜家的。贺喜家的最爱说嘴……”   江意惜哪怕刚进门十天,也看出郭婆子老实本分,不说没靠近过上房,连前院都很少来。那些话不应该是她传出去的,少不了晓竹,也不排除另几个婆子和小丫头。   江意惜提高声音说道,“是郭婆子说的瞎话?临香去把郭婆子带来这里,我倒要跟她当面锣对面鼓地说清楚,她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听到我和世子爷做了那些事。”   临香站起身想出去,秦嬷嬷忙道,“大奶奶莫慌,老奴的话还没说完,那几个奴才都处置了。郭三富家的嘴硬,挨了二十板子还承认她说过那些话。但马二家的和贺喜家的都说是她说的。郭三富家的已经被赶出府,永不再用。贺喜家的传话传得最厉害,挨了十板子,罚去倒夜香。大姑奶奶都自责地流泪了,承认管家不力,自罚三个月月钱……”   郭嬷嬷没按他们的剧本演下去,没有屈打成招,付氏为了保护真正的细作强把屎盆子扣到她头上,这就更好了。让江意惜气愤的是孟月居然把屎盆子往自己头上扣……   江意惜悲愤说道,“我冤枉,我要去跟老太太说清楚……”   孟辞墨从卧房里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条湿帕子。   他怒目圆睁,薄唇抿得紧紧的,拉住江意惜说道,“惜惜,委屈你了。你我知事明礼,怎么可能大白天的做那种事。这才几天,我孟辞墨的媳妇就被整得如此不堪。这事因我而起,无需你出面,我去跟祖父祖母说清楚。”   孟辞墨大步向外面走去。   秦嬷嬷听孟辞墨这样说,吓得魂飞魄散。她知道,若不处理好,大夫人都要吃挂落。她赶紧跟着孟辞墨走出去,想在老公爷老太太那里帮大夫人辩解。   江意惜对临香说道,“你快去外院找孟连山,让他想办法护住郭嬷嬷。”   事情弄大,付氏肯定会让某个人闭嘴,再把一切责任推到她身上。   江意惜进卧房躺上床,她气病了。   吴嬷嬷把几个丫头都打发下去,才红着眼圈劝道,“大奶奶,二姑娘,你就听听劝吧……”   前几天,吴嬷嬷还高兴大奶奶和世子爷恩爱,后来见他们越闹越过,大白天怎么好那样亲热,还搞出那么大的动静。   她私下劝了多次江意惜。可江意惜当面答应,该如何还如何,世子爷还不高兴她手伸得长。她无法,只得同水香、梅香几人守在屋外,不许不相干的人靠近,可风言风语还是传了出去,传得更加不堪。   她非常纳闷,姑娘一直是聪明稳当的,之前世子爷也是稳重有余,不知他们是怎么了。   江意惜知道她要说什么,截断她的话说道,“嬷嬷,我和大爷这么做,自有我们的道理。放心,以后再不会了。你看出来没有,浮生居里有一点动静,就闹得人尽皆知,还传得不堪入耳。聪明人自会多想想,大爷的坏名声是怎么出来的。还有,我们做什么了?我只是给大爷治眼睛,没做任何不妥之事。大爷会跟长辈说清楚……”   吴嬷嬷有些明白了,忙道,“哦,是,是,大奶奶会治眼疾,每天都在给大爷治眼睛。老奴觉得,不止郭婆子出去造谣了,晓竹那个小贱蹄子也跑不了。”   江意惜冷了脸,“郭嬷嬷被推出去,相反说明她没有陷害我。而且,她被打得那样狠也没说过我一句不好的话,是值得信任之人。至于晓竹,再留一留,还有用。”   吴嬷嬷说道,“我就说嘛,郭大嫂老实得紧,怎么可能编排那种话。”   江意惜已经看到趴在桌上的花花急得不行,似有话要说。又道,“我想静一静,嬷嬷别让人来烦我。”   吴嬷嬷把纱帐放下,走出去再把门关上。   花花早就回来了,终于等到没有外人,迫不急待跳上床,跟江意惜学了老公爷和老太太的谈话。   江意惜笑起来,果然如他们所想。老爷子根本不相信他们会大白天的做那种事,还傻的让人听到。老太太也对付氏有了芥蒂,以后愿意用公正的目光去看他们。   重生一次,江意惜早已把脸皮什么的放去了一边。再丢脸,也不会像前世被诬陷跟大伯子通奸丢脸。只要把付氏掀下去,一切都值了。   她亲了亲花花的小嘴,高兴得花花又伸出舌头舔了一圈。   “奇怪,不香啊,孟老大咋那么喜欢?”   江意惜弹了它个脑瓜崩儿。   小半个时辰后,福安堂的大丫头红叶来了。   吴嬷嬷把她领去卧房,悄声说道,“大奶奶难过,哭了许久。”   红叶见纱帐垂下,没好走近,站在门口说道,“老太太让奴婢来跟大奶奶说,她知道大奶奶受了委屈,会严惩传瞎话的奴才。还让大奶奶放宽心,世子爷和大奶奶的为人她清楚,会为世子爷和大奶奶正名。”   江意惜更咽道,“谢谢祖母,谢谢她老人家信任我们。”   吴嬷嬷和水香也激动地流了泪,水香赶紧拿出一个荷包送给红叶。   晚饭后,孟辞墨刚走出福安堂垂花门,前面的成国公就回头说道,“辞墨,我有事找你,去外书房。”   这几天,成国公不是没回来吃晚饭,就是被老夫妇叫住商量事情。只有今天晚上得了空,便想跟大儿子谈谈话。   孟辞墨向他躬了躬身,径直向外院走去。   看到长儿的背影,成国公气得捏了捏拳头。那个逆子,都是被长辈惯坏了。若没有祖父祖母在中间拦着,非打得他半个月下不了地,看他还敢不敢如此不敬自己这个父亲。   付氏赶紧上前两步劝道,“老爷莫生气,有话好好说,不要骂孩子。” 第164章 轻敌   孟辞羽走过来笑道,“爹,听说今天王大人和孙大人在金銮殿上吵起来了……”   父子两人边说边向前院走去。   成国公不得不暗叹。别说自己,换成任何人都会把付氏母子放在心上,不止是付氏贤惠,次子多才,还因为他们贴心。   孟月的眼睛是红的,一看就哭过。   她对付氏说道,“娘,我想浮生居去看看弟妹。”   她既觉得自己没有本事,帮助母亲管家却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母亲还被祖母训斥了。又觉得对不起胞弟,他才成亲就被奴才编排得这样不堪。   付氏问道,“你是想去劝江氏?”   孟月点点头,“嗯。”   付氏又嘱咐道,“好好说,也帮娘解释解释,娘是为她着想,想把事态尽快压下去。若江氏听劝最好,不听你也尽到心了。”   孟月吸了吸鼻子,点头道,“嗯,我知道。”   她让丫头把黄馨牵回院子。   黄馨不想回,“娘,我想去看花花和啾啾。”   孟月摇头道,“不行,娘和你大舅母有事要说,乖乖回去。”   江意惜倚在床头装病。   她大概猜到孟月要说什么,根本不想听。她已经看出来,想把孟月掰正基本不可能,除非付氏的恶完全昭白于天下。   但人都来了,也不能不见。   孟月来到床边,水香搬来一把椅子。   “大姑奶奶请坐。”   孟月坐下道,“你们都下去吧,我和弟妹有话要说。”   几个丫头都退了下去,还把门关好。   江意惜装傻,问道,“大姐有什么事?”   孟月憋红了脸,还是开口说道,“弟妹,你不要生我的气,辞墨是我胞弟,我是真心希望你们好。”   江意惜笑道,“我也经常听大爷说,大姐是他唯一的胞姐,他一直挂心于你。一家人,大姐有事不妨直说。”   孟月叹了一口气,说道,“爹和母亲很好,我们不应该让他们操心,还被长辈训斥。”   尽管江意惜有思想准备,这话还是气得她差点吐血。   江意惜沉了脸,不解道,“我们让老爷和太太操心了,长辈训斥他们还是我们造成的?”   孟月道,“辞墨下晌去福安堂告状,说他是为了治眼睛才整日留在浮生居,根本没做那些事。怪太太只抓传谣的人,而不调查那些谣言是否真实,目的就是想坐实谣传,逼死继子媳妇……   “弟妹,这事怪不得太太,太太把许多事都教给了我,是我没本事,没做好,让恶奴钻了空子。我保证,明天会继续调查,给弟妹洗刷冤屈。”   江意惜看了孟月一眼,等到明天,郭嬷嬷和马婆子二人中肯定要死一个。郭婆子是最直接的见证人和源头,付氏当然希望她死。她死了,孟辞墨和江意惜百口莫辩。而马婆子死,就只能说她传播谣言,“畏罪自杀”。   江意惜说道,“大爷说的没错,我们真是冤枉死了。若那个名声坐实,我哪里有脸存活于世。大姐好好想想,这世上,跟大姐最亲的人就是大爷,他满心满眼都是为了大姐好……”   孟月说道,“我知道,我们是没隔肚皮的亲姐弟,我也满心满眼希望辞墨好。但是,这世上不仅要看血脉,还要看人心。母亲真的很好,为了我们姐弟晚生孩子好几年,也因为我们受了许多委屈……”   江意惜不想再听,再听下去她会真的气病。她生硬地把话题扯去一边,“大姐,你领口上的花很好看,配色也好。”   孟月憋红了脸,还想继续说,江意惜又对水香道,“把我给馨儿做的玩偶包拿来。”   水香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兔子玩偶,白色,长长的耳朵,两只眼睛是用红玛瑙缝上的。拿在手里才看出是一个小包,有一条带子,里面可以装帕子糖果等小东西,十分新颖好看。   江意惜又告诉她小包如何斜挎着方便好看。   孟月被小包吸引过去,“这是珍宝郡主设计的?”   她也听说李珍宝设计的东西与众不同。   江意惜点头道,“是。”   两人又说了一阵衣裳首饰。孟月已经看出江意惜不想让她说付氏的好,只得起身告辞。   她走后,临香过来小声禀报道,“连山大哥让人进来说,他已经悄悄把郭嬷嬷移转去了城外庄子。她男人死得早,只有一个儿子在护卫队当差。连山大哥还嘱咐他儿子,对外说郭嬷嬷伤势严重,他没有时间照顾,送去乡下亲戚家养伤。”   江意惜点头。郭嬷嬷死不了,马婆子肯定是活不成了,所有的错都会推到她身上。   正院上房西侧屋,付氏闭着眼睛斜倚在罗汉床上。一个丫头轻轻给她捶腿,另一个丫头拿着蜀绣团扇给她扇着风。   因为生气,付氏的嘴抿成了一条线,法令纹也更深。只有这时,才能看出她是威严厉害的当家主妇。   大夫人很少这样,丫头们吓得不敢弄出一点动静。   付氏没想到事情会走到这一步。不想放过那么好的机会出了手,又不想暴露晓竹,就利用快嘴的马婆子和木讷的郭婆子。哪知道郭婆子是个死脑筋,威逼利诱都不愿意顺着她们的意思说。之前想着,郭婆子即使不松口也无妨,只要马婆子和贺婆子咬死,她就没辙。   没想到孟辞墨两口子直接不认,还说什么治眼疾,偏偏老两口貌似相信他们。   晓竹不会撒谎,他们肯定大白天做了那些事。早知道这样,宁可暴露晓竹,也会让她出来作证,事情就不会弄到这一步了。   付氏气得揉了揉胸口。自己还是轻敌了,那个小崽子已经成长起来……   这时,外面传来丫头的声音,“大夫人,宋嫂子求见。”   付氏睁开眼睛,“让她进来,你们都下去吧。”   宋嫂子是付氏陪房宋管事的儿媳妇,宋管事现在任国公府的二总管。   她匆匆走到付氏跟前,小声道,“大夫人,我公爹让奴婢进来禀报,郭三富家的伤势严重,被她儿子送去了乡下亲戚家养伤。”   谢谢水中的浮萍、山竹一号的打赏,谢谢亲们的月票。 第165章 爬墙   付氏一下坐直身子,“郭婆子出城了?”   宋嫂子点头道,“是,我们动手晚了。”   晚上酉时末,大夫人才让人通知宋二总管做掉郭三富家的。宋二总管的人去了郭家,邻居说郭家小子申时末就带着老母出城去亲戚了。   付氏想了想,又悄声交待道,“赶紧让你公爹想法子把马二家的处理了,今天夜里就要处理干净。”   宋嫂子听了,躬身退下。   付氏等到子时初,也没到成国公回正院,便独自上床歇息了。   清辉透过窗纱撒进屋里,屋里物什隐约可见。   望着床顶雕花,付氏长长呼出一口气。   真清静啊!   自从自己嫁给孟道明,只要他在府里,再忙,都会赶在亥时末之前回正院歇息。成国公府虽然也是戌时关二门,却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只要国公爷在前院,二门会按时上锁,守门婆子却不会离开。要等到亥时,国公爷回了内院后再去歇息。   国公爷这么晚了都没回来,一定是跟孟辞墨谈得太久,或是被孟辞墨气狠了,歇在了外院。   偶尔这么清静,挺好。   她眼前又浮现出另一个男人的面容,清秀俊雅,年轻的脸上溢满笑容,笑容干净得如雨后晴空……   自己有多少年没想起他了?如今,他的脸上也爬满了皱纹吧,或许比孟道明还显老。   若是自己年少时没有心生爱慕,没有被人抓住把柄,只要干掉或是干残孟辞墨,辞羽顺利承爵,自己就能高枕无忧了。可自己受制于人,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相较于孟辞墨,她更希望他或者那几人都去死……   付氏眼里刚闪过一丝凌厉,院子里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国公爷还是回来了。   付氏眼里立即盛满了温柔。这个世界,对她最好的人就是这个男人了。   她坐了起来,侧屋值夜的丫头已经跑进来说道,“夫人,国公爷回来了。”   付氏说道,“嗯,你快去开门。”   耳房里值夜的丫头也起来跑出门,齐声道,“国公爷。”   穿着中衣的付氏已经迎到厅屋,笑道,“国公爷回来了,吃宵夜吗?我让丫头给你做。”   成国公说道,“不吃,气都气饱了。那个逆子,我是白养了。”   付氏忙道,“带着气睡觉伤身体。我先给老爷按按,再吃点东西,心情愉悦后再歇息……”   浮生居里,江意惜躺在床上睡不着。   她已经听花花说了,付氏让人去杀郭婆婆去晚了,又让人去杀马婆子。   死了人,再把所有事都推到死人身上,只要是聪明人都会多想想。第一次大仗他们以全胜告终。   想到被成国公叫去前院的孟辞墨,她又有些担心。除了成国公,孟辞墨对待任何人都能保持理智和克制,包括他最恨的付氏。而面对那个间接害死母亲的父亲,孟辞墨像是一个孩子,就是要让他看出自己的不高兴。   突然,院门响了起来。   晓竹的声音,“世子爷回来了。”   江意惜起来迎出侧屋,值夜的水香已经打开门,点上灯,孟辞墨走了进来。   孟辞墨的脸上有几块青痕,头发零乱,走路也有一些跛。   江意惜心疼得眼泪都涌了上来,气道,“国公爷打你了?打得这样狠。”   孟辞墨冷哼道,“哼,有种他就打死我。打不死我,就别想让我按他的说法做。”   成国公教训了他一个时辰,让他要孝敬长辈,关爱弟妹,不许白日宣淫,要对得起皇上厚爱,早些回营,等等。孟辞墨都当他说的话是鸟语,一句话不说,脑袋硬去一边看都不看他一眼。   成国公把嘴说干了,也得不到儿子的一句回复,气坏了,劈头盖脸甩了孟辞墨几巴掌。   边打还边骂,“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出息的东西。像是这辈子没见过女人,大白天的做那事,还要传出去被奴才说嘴……”   听他把江意惜骂进去,孟辞墨大怒,瞪圆眼睛说道,“我们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再如何,不会在媳妇怀孕之际,跑去外面勾引未婚姑娘。惜惜再如何,也不会未婚去勾引别人汉子。哼一个离不开男人,一个离不开女人,还好意思说别人……”   他忍了忍,才没把更难听的话说出来。   成国公听出他在骂自己和付氏,更生气,抓起锦凳砸在孟辞墨腿上。孟辞墨不愿意继续呆在这里,起身一瘸一拐跑回了自己的外书房。   他没有马上回内院,而是让孟连山和孟青山去内院墙边蹲着。他知道,成国公因为自己的话不好意思马上回内院。可按成国公这么多年的习惯,他是真的离不开付氏,肯定会等自己睡着后爬墙头。   子时,孟连山来禀报,国公爷真的悄悄翻墙进了内院。   孟辞墨暗哼,自己又抓了一条成国公的罪状。他以后再敢说自己如何如何,自己就把他爬墙的事情兜出来。   那么大岁数的国公爷都能爬墙头,他当然也能爬了。   孟辞墨也爬墙进了内院。   江意惜给孟辞墨看了伤,见只是一些皮外伤才放下心。   次日上午,付氏和孟月在议事堂审讯下人造谣的事。让人去传郭婆子和马婆子,郭婆子去亲戚家了,马婆子居然上吊死了。   浮生堂的下人也被叫去问话。吴嬷嬷等几个近身服侍主子的人都说大奶奶在为大爷治疗眼睛,他们白天没做任何失当的事。而包括晓竹在内的几个小丫头和粗使婆子,都说自己没有进过正房,什么都不知道。   郭婆子昨天也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从来没说过主子有何不妥,马婆子又上吊死了。最后得出的结论是,马婆子造谣主子,畏罪自杀。   付氏没让晓竹出来指认,是想着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哪怕晓竹出来指证孟辞墨和江意惜的确白日宣淫,别人也不会相信。还不如让她继续呆在浮生居,做更重要的事。   结论一出,老太太就让人送了两匹妆花缎来浮生居安慰江意惜,付氏和孟二夫人也遣人送了江意惜一对玉镯和一支莲花玉簪。   下晌,孟三奶奶母子和孟岚、孟霜来浮生居看望江意惜。   亲们,抱歉。今天清泉请假一天。 第166章 请安   七月十一寅时末,天还未大亮,空中飘着蒙蒙细雨。   江意惜把孟辞墨送至院门,望着高大的背影没了踪影,才不舍地转身回屋。   回到卧房,看到花花正蹲在脚踏板上,张着大嘴乐。   江意惜把它抱起来,用帕子把它的脚擦干净。它高兴地跳上床,喵喵叫道,“孟老大终于走了,我终于能跟主人一起睡了。不要打扰我,我要在婚床上多睡睡。”   花花睡在床里,江意惜倚在床头想心事。   孟辞墨公务繁忙,又要处理平王及私兵中的一些私事,这一旬都不会回家……想到他在雨中奔波,再想到那么长时间见不到他,江意惜的心都在痛。   她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听从孟辞墨的建议,直接去福安堂给老夫妇请安,而不去正院给付氏请安。   她这样做肯定会被长辈诟病,也更会招致付氏和成国公的恨。付氏和成国公的恨她无所谓,她即使去请安,付氏照样恨她,照样会找会机收拾她。至于长辈的不满,她只有在别的地方挣表现了。   想到此,她起身去了后院厨房。   辰时初,水灵和梅香去大厨房把早饭拿回来。   江意惜吃过早饭,坐轿去了福安堂,她是第一个到的。   老太太见她一个人来,问道,“没去给老大媳妇请安?”   江意惜笑道,“孙媳煲了对喘病有缓解作用的药膳,怕放凉,赶紧送来给祖母喝。”   拎着食盒的水香走上前,拿出两碗汤放在几上。这种汤对任何人都有好处,也包括患喘病的病人。   老太太对补汤不兴趣,但听说对喘病有缓解作用,也不排斥了,拿起勺子喝了一口。   “嗯,味道真鲜。”   老爷子笑道,“我早说辞墨媳妇有一手好厨艺,这回信了吧。药膳也能煲得这样鲜,只有她了。”   说完,拿起勺子开始喝汤。   老太太狐疑道,“这汤治喘病,老公爷能喝吗?”   老爷子说道,“听大夫说,我已经有了喘病的先兆,多喝这种汤对身体有益。”又对江意惜说道,“以后每天早上都送这种汤过来,老太婆多喝有益。”   之前他还怕江氏只给他们两老口送汤不好。现在江氏说这种汤是治喘病的药膳,就能让她天天送了。   他们刚喝完汤,孟三夫人和孟霜就来了,接着是孟三夫人和孟岚、孟月母女、孟二奶奶母子过来,付氏、孟辞羽、孟华最后到。   付氏给老夫妇见了礼,坐下后对江意惜说道,“我以为辞墨媳妇会去我那里,还特地等了一阵子。”   她似笑非笑,强压着不满。   江意惜起身向她屈了屈膝说道,“不好意思,让太太久等了。我早上煲了治喘病的药膳,怕放凉,赶紧拿来孝敬祖母。”   付氏气得暗哼,你可以让下人把汤先送来福安堂呀,或者等请完安后再煲汤也不迟呀。但她不敢这么说,只得笑道,“哦,是这样啊。辞墨媳妇做得对,孝敬老太太是第一位。”   孟华觉得江意惜这样做就是为了不去给母亲请安,是没把母亲放在眼里。但江意惜这样说,她也不好多说。   若是之前,老太太会说让下人把汤送过来,江氏还是应该先去给婆婆请安,这是孝道。但自从听了老爷子的话,又听说马婆子居然上了吊,对付氏有了更多的怀疑。若付氏真的这么整继子继女,还要扮贤惠,辞墨夫妇凭什么要孝敬她?   付氏见老太太没有说江氏做的不对,心里沉了沉。那件事自己的确轻敌了,也急切了,让老两口不喜,又让他们更加怜惜江氏,以后要慎重更慎重……   孟照安看了屋里一圈,问道,“大伯娘,怎么没看到花花呢?”   江意惜笑道,“花花还在睡觉呢。”   安哥儿嘟嘴说道,“安哥儿不懒,花花懒。”   说得众人大乐。   江意惜过起了平静的小日子。每天早晨给老两口送药膳,老爷子几乎每天都会来锦园侍弄花草,还会把黄馨带来。付氏忍功了得,明面没有再找事,对江意惜的态度非常温和。   唯一让江意惜和吴嬷嬷遗憾的是,十六晚上江意惜来了月信,没有如愿怀孕。   这几天,花花进入了警戒状态。一步不离浮生居,天天守着番茄,连睡觉耳朵都是立着的。   四盆番茄,其中江意惜种的两盆已经有五个果快完全红了,六个红了一半。老爷子后拿来的两盆,有几个已经挂红了。听吴有贵说,扈庄里的八盆番茄,也有几个开始挂红了。   见花花的馋样,江意惜想给它摘一个吃。花花不愿意,熟透了的番茄才好吃。   十七这天,天还未大亮,花花突然大叫起来。   “番茄熟了,番茄熟了……”   浮生居的人都被它吵醒。   江意惜穿上衣裳走出去,看到花花蹲在番茄前面,口水都流了出来。   微弱的晨曦中,看到三个番茄通红通红,不带一丝绿,另两个番茄还带了一点点的绿。   江意惜伸手摘下一个,用帕子擦擦交给花花。   花花双爪接过来,先一口咬下,红汁溅了半张脸,接着两口、三口,几口就把番茄都吃了。之后,又仰着花脸看江意惜,它还想吃。   江意惜把另两个完全熟透的番茄摘下来,摇头道,“你最先吃的,还一个人吃了一个,没有你的了。一个让人送给李珍宝,一个拿去孝敬老公爷和老太太。”   她怕花花偷吃,把番茄锁在柜子里,又带着吴嬷嬷去小厨房做素点煲汤。   早饭后,她让吴有贵把一个番茄和一盒素点给李珍宝送去。把让人拿着药膳和一盒素点,自己捧着番茄去了福安堂。   她今天来得更早,老夫妇才吃完早饭。   他们看到红通通的果子,也是稀罕不已。每人拿在手里看了一下,江意惜才让人拿刀过来,她切成片,又让人放了点蔗糖在上面。   老爷子先尝了一片,笑道,“好吃,虽然不算特别甜,却另有一番滋味。”   老太太又尝了一片,笑道,“酸酸甜甜,好吃。”   江意惜笑道,“听珍宝说,用它做菜更好吃。还有三个快熟了,明后天就能吃。” 第167章 受伤   老两口听说番茄只熟了三个,一个花花吃了,一个送给李珍宝,一个拿来这里,赶紧放下筷子,碟子里还剩两片。   老太太把碟子推了推,笑道,“辞墨媳妇尝一口,你辛苦那么久,还没吃呢。”   江意惜笑道,“我下次再吃。”   话音刚落,花花就冲到老太太的腿边,立起身子给她作揖。   它还想吃。   江意惜嗔道,“你一个人吃了一个,还争嘴。再要,明天就没有你的了。”   老太太笑着把花花抱进怀里,“你吃了那么多就不许争了,还剩两片,留给安哥儿和馨儿吃。”   次日另两个番茄熟透,晚上江意惜照李珍宝的说法做了番茄炒蛋,主子们各吃一口尝了个鲜。秀色可餐,味道奇特,主子们都开始盼望番茄多多成熟。   十九晚上没等到孟辞墨回府,江意惜很是有些失望。   二十早上,六个番茄全部熟透。   花花满地打滚,眼泪都出来了,江意惜只得又单给了它一个。另给宜昌大长公主府和郑少保府各送了一个,并承诺等成熟多了再多送。这是郑吉让郑玉送来的种子,总要给他们的家人尝尝。一同给宜昌大长公主送去的,还有江意惜煲的补汤。   还剩下三个番茄拿去福安堂切成片,她把籽刮出来后才让人吃,所有来请安的主子都尝了一片,老人孩子各多吃了一片。   七月底,所有的番茄都开始成熟。除了陆续给报国寺的愚和大师、宜昌大长公主府和郑府各送了三斤,又给老国公的几家老朋友和江家各送了两斤。其余的江意惜只留了一小部分给花花吃,大部分拿去福安堂的小厨房。厨娘做菜时,都要把籽刮出来交给江意惜留种。   江意惜让吴有贵告诉吴大伯,给李珍宝送一些去,每次三个,隔三天一次。再送五斤去五团营给孟辞墨,一道送去的是做番茄的方子。或者送给平王和曲嫔,或者送给上峰,他看着办。   七月二十九戌时初,孟辞墨终于回府了。   他先去福安堂给老夫妇请了安,又跟老国公秘谈了一刻钟,才回浮生居。   江意惜已经让人把酒菜准备好,还专门给他做了番茄炒蛋和松鼠鱼。   孟辞墨汗流夹背,直接去净房沐浴。江意惜找出一套中衣中裤搭在净房靠外的衣架上,又亲自去给他洗了长发。   未成亲时,孟辞墨的头发都是由孟连山等几个亲兵给他洗。住进浮生居后,他不喜欢丫头洗头,都是江意惜给他洗。   江意惜边洗边按摩头部,听孟辞墨闭着眼睛说话。   “我昨天去了趟皇陵见平王和姨母,今天凌晨才回营。之前去见平王,姨母都因为身体不好没见到。这次见到了,她还请我吃了晚饭。姨母很年轻很美,都说我娘长得跟她非常像。看到她,我就像看到了我娘。哦,她很喜欢你送她的鞋子,还给你带了礼物。”   江意惜灵光一闪,所有见过曲氏的人都说孟辞墨和孟月很像曲氏,也就是孟辞墨和孟月长得非常像曲嫔啰。若是让皇上看到孟月,会不会想到曲嫔,再把他们母子招回宫?   其实,皇上极是宠爱美丽的曲嫔,即使相信曲嫔勾引太子,也不忍心处死她,只把他们母子赶去皇陵。   她说道,“这么说,大姐长得也非常像曲嫔了。若是想办法让皇上看到大姐,会不会想起远在皇陵受苦的曲嫔?”   孟辞墨摇摇头说道,“之前我也这么想过。但大姐是合离之人……”若是皇上看上她,就更麻烦了。   这话他没好明说。   江意惜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么说来,更不能让皇上看到孟月了。   她长长叹了一口气。   孟辞墨笑起来,睁开眼睛温柔地看着她,再把她的头压下,亲吻片刻后才松手。   笑道,“无妨。只要我们都好好地活着,从长计议。平王虽远离权力中心,却胸怀锦绣,想办法培养了不少暗势力。过些日子,曲家表哥会来见他和我。”   洗完头,江意惜出了净房。孟辞墨沐浴完穿上中衣裤,出去从带回来的包裹中拿出一个锦盒交给江意惜。   是一对水透极好的冰种翡翠镯子。   江意惜笑道,“很漂亮,我很喜欢。”   两人坐上炕,江意惜给他斟了一杯酒,陪着他一起吃饭。   孟辞墨也很喜欢那道松鼠鱼。说道,“那几斤番茄我送了两斤给姜总兵,送了三斤给姨母。姨母非常喜欢吃番茄炒蛋,说好看,清爽,解腻。平王和我都不忍多吃,以后再给她送几斤过去。”   江意惜没怀孕,孟辞墨也有些遗憾,夜里又卖力耕耘了两回。   次日早上,孟辞墨和江意惜刚刚开始吃早饭,就有前院婆子来报,二舅爷的长随江大在外院,说二舅爷出事了。   江意惜惊了一跳,“洵儿出事了?快让江大进来回话。”   吴有贵陪着江大匆匆来了浮生居。   江大鼻青脸肿,头上还包了纱布。跪下说道,“禀二奶奶,奴才失职,让二舅爷受伤了。”   江意惜急得要命,“快说,我弟弟伤得重吗了?”   江大说道,“昨天晚上,二爷跟同窗在食上喝完酒回家,在路上遇到一群人在打架……”   打架的两伙人,十几人是外地人,另三人是京城人。   江洵带着江大和旺福去拉架,谁知外地人蛮横不讲理,连着江洵几人一起打。江洵和江大武功厉害,另三人也不弱,以少胜多,把那十几人打得够呛,双方都有受伤。   等到衙役到来,才知道那伙外地人是宜山大长公主的孙子袁宪及护卫,而另一伙人是宜昌大长公主府的孙子郑璟及小厮,第三伙人是武襄伯府的江洵及奴才。   忽略第三伙人,其他两伙人衙役都惹不起,又见他们伤势严重,年纪尚小,只得带回京兆府包扎,再禀报京兆府尹……   宜山大长公主死得早,袁宪五起就一直跟着在江南为官的父亲住在杭城。这次回京参加太后娘娘的六十五岁华诞,喝多了酒跟郑璟几人打起来。 第168章 一生的恶梦   到了京兆府,郑璟和袁宪才知道两人是亲戚。但两人都伤得不伤,谁也不服谁。   等到郑玉来接郑璟,袁宪的二叔来接袁宪,双方私下合解。   袁宪挨江洵的打最多,右胳膊被打折了,两个护他的下人被打得内伤。见江洵只不过是武襄伯的侄子,气不过想让京兆府尹马大人处罚江洵。   郑璟和郑玉都不同意,郑璟是感激江洵,郑玉还因为孟辞墨和江意惜。   马大人因为那把大火认识江洵,对江洵的印象非常好。而且江洵明明是拉架的,怎么可能处置他。   说道,“打架的都合解了,以什么名义处置拉架的?既然是误会,解开就好。”   三伙人各回各家。   因为江洵找准目标暴打袁宪,几个最厉害的下人主要按着他打。即使有江大护着也被打得厉害,多处挂彩,左脚被石头砸伤,大夫说要歇息半个月。   郑璟知道,若江洵不来帮忙,自己比袁宪挨的还要狠。对他说道,“谢谢你,你的情我记着。”   江大觉得自己没有保护好主子,今天一大早来向江意惜禀报。   拉架的比打架的还挨得厉害,江意惜气得肝痛。又问道,“洵儿的脚会不会瘸?”   江大说道,“大夫说只是外伤,不会瘸。”   江意惜还是不放心。想着,不好拿光珠直接给江洵照射腿,就必须拿点眼泪水给他做吃食。今天孟辞墨在,明天再做。   孟辞墨让人去福安堂给老公爷和老太太说明情况,他们二人急急去了江府。   巳时初便到了。门房说,宜昌大长公主府也来人了,是郑夫人和郑璟。   郑夫人性子冷清,唯一的希望和安慰就是儿子。儿子出了这么大的事,她十分感激江洵,带着厚礼同儿子一道来江府感谢。   孟辞墨和江意惜直接去了江洵的院子。   江洵躺在床上,一只脚被布包着。床边坐着江晋、江文、江斐及一个少年,少年正是郑璟。郑璟脸上脖子上有多处淤青,一只手被布包着。   江洵一只眼睛肿成一条缝,鼻子肿大。他笑道,“姐夫,姐姐。”   江晋起身给孟辞墨抱拳,江文和江斐作揖。   “妹夫,二妹。”   “姐夫,二姐。”   郑璟也起身躬了躬身,喊道,“孟大哥,孟大嫂。”   江意惜来到床边,拉着江洵的手心疼地说道,“让我看看。”   江洵红了脸,“姐,我没事。”   江意惜埋怨道,“被打得这样厉害,还说没事。”   郑璟忙承认错误,“江兄弟因我受伤,是我的不是。”嘴里有伤,说话有些含混不清。   刚才两人报了岁数,他们同岁,都是十四,郑璟比江洵大了两个月,所以叫江洵“江兄弟”。   孟辞墨对外伤多有经验。他检查了一遍江洵的伤势,也说道,“无甚大事,都是皮外伤。”   几人说了一会儿话,江意惜正准备去如意堂看望郑夫人,郑夫人的一个丫头过来叫郑璟。   “夫人有些胸闷,请大少爷回去。”   郑璟起身告辞。   江家兄弟及孟辞墨、江意惜把郑璟送至外院。郑夫人已经等在马车旁了,孟三夫人和孟大奶奶也把郑夫人送至这里。   郑夫人脸色苍白,一看就气色不好。   郑璟急步走上前问道,“娘,你怎么了?”   郑夫人道,“也没什么,就是觉得胸口有些闷。”   她的目光在江意惜的脸上滑过一圈,转身被丫头扶上马车。   郑璟冲江家人抱了抱拳,也上了车。   郑璟见母亲闭着眼睛,似极是难受的样子,急道,“让人直接去太医院把御医请去府里,娘一回府就能看病。”   郑夫人摇摇头,轻声说道,“无需,娘歇一歇就好。”   她刚刚才知道,江意惜和江洵的生母居然是扈明雅。那个女人她虽然没见过,还早就死了,却是她一生的恶梦。   之前她听娘家人说,扈明雅嫁给一个姓江的低级军官,三年后就死了。她以为自己永远不会跟那个女人有交集,却没想到那个女人的一双儿女跟自己有了如此多的牵绊。她可以阻止自己儿子不跟她儿子交往,却不敢不让大长公主喜欢和欣赏她的女儿……   她刚才专门问了江意惜的生辰,再想到丈夫离京的日期,才放下心来。再如何,江家也不会在这件事上撒谎,更不会忍受儿子戴绿帽子,混淆血脉。那一点点相似之处,是自己多心了。   她睁开眼睛,抓紧郑璟的手说道,“我刚才跟江家女眷叙了一阵话,江老太太粗鄙又目光短浅,后人也不会好到哪里。以后你少跟江家人来往,莫学坏了去。”   郑璟说道,“我之前听婷婷和玉大哥讲过江家的事,说江老太太和大房不太好,没少欺负二房的孤儿孤女……”   郑夫人道,“能在外面如此说长辈的不好,可看二房那两人更不好。”   郑璟辩解道,“不是他们说的……”   见母亲脸色不好地瞪着他,郑璟只得住了嘴。他心里很为难,江洵一看就豪爽仗义,祖母和堂伯娘、玉大哥、婷婷都说江意惜很好,他们姐弟肯定不是粗鄙和目光短浅之人。本来说好下个沐休日再来看望江洵,等江洵脚好了邀请他一起去郊外骑马……   他不能明着忤逆母亲,但祖母对江意惜的印象很好,以后请祖母跟母亲多说说江家姐弟的好。等母亲对江洵的印象转变了,自己再跟他多多走动。   秦嬷嬷的脸色非常不好,江意惜以为她是担心江洵,宽解了她两句。   江意惜嘱咐了江洵一些注意事项,同孟辞墨一起去如意堂看望老太太。   除了受伤的江洵和禁足的江意言,所有江家人都在这里。刚才郑夫人在的时候,江伯爷和三老爷不好过来。郑夫人一走,他们都来打探消息。   老太太笑眯了眼,一点没有为孙子受伤而担心的样子。   江意惜暗哼,老太太一定是因为收了重礼,又跟大长公主府关系更近一步高兴吧。   老太太刚刚看了礼单,的确因为这两件事高兴。   谢谢团团的小靴靴的打赏,谢谢亲们的月票。 第169章 猜到   老太太把江意惜招呼到旁边坐着,拉着她的手夸了江洵,说他小小年纪武功得得,一出手就救了个贵人。又嘱咐江意惜在婆家要孝敬好长辈,服侍好夫君……   江意惜耐着性子同江家人叙了几句话,在这里吃了晌饭,陪了一阵江洵,同江意柔说了几句悄悄话,才和孟辞墨告辞回孟府。   江意惜一走,秦嬷嬷就嘱咐彩儿要好好照顾二爷,她有急事要去扈庄一趟,明天赶回来。   上午,郑夫人母子来看望江洵,郑夫人直接去了如意堂感谢长辈。老太太让人把秦嬷嬷叫去如意堂,回答江洵现在的情况。   郑夫人很关心江洵,问了他的病情,下人又奉上礼单。   老太太见郑夫人对江洵姐弟的印象都非常好,很是开心。又说了自己儿子如何英勇救下孟世子,儿媳扈氏如何貌美贤惠,只可惜早早死了。   扈姓很少,郑夫人听说后笑道,“我年少时认识一位扈姓姐姐,不知江二夫人闺名叫什么。”   老太太笑道,“二儿媳妇闺名扈明雅。哎哟,那是个好孩子,样貌好,又贤惠知礼,几个儿媳妇里我最疼她。惜丫头长得跟她娘一样一样的,样子也像……”   只有站在人后注意看郑夫人的秦嬷嬷发现她的脸色一僵,瞬息即逝。   郑夫人遗憾道,“哦,不是我认识的那位扈姓姐姐。”   又问了江意惜和江洵的生辰。   老太太还以为郑夫人要给二孙子说亲事,又笑着说了他们姐弟生于哪年哪月。   郑夫人似是松了一口气,笑道,“江二公子比我家璟儿小了两个月。”   又说笑几句后,郑夫人以身体不适为由,起身告辞。   秦嬷嬷心底发凉,觉得郑夫人肯定猜到江二夫人就是郑吉倾慕的扈明雅了。虽然江意惜的长相跟郑吉有些许相似,但她的生辰又摆脱了她是郑吉骨血的嫌疑。只不过,能让郑夫人完全放下怀疑吗?   秦嬷嬷忐忑不安,只得去扈庄讨吴大伯的主意。   晚上,江意惜趁孟辞墨在净房沐浴的时候,躲进卧房拿出一个小铜筒。用牙签在眼泪水里蘸一下,再把牙签在一杯清水里搅了搅,如此反复三次。   把小铜筒锁好后,又把装清水的茶碗盖上盖子,藏在床下抽屉里。   次日寅时初,孟辞墨还在睡觉,她就轻轻起床,拿着茶碗去小厨房。   孟辞墨被惊醒,“这么早,你做什么?”   江意惜轻声笑道,“我去给洵儿煲个有益外伤的药膳,你也喝一些。还早,你再歇歇。”   夜色正浓,漫天繁星烘托着半轮明月。夏末的晨风已经有了些许凉意,吹在人身上十分惬意。   江意惜和吴嬷嬷一起来到后院小厨房,粗使婆子莫嬷嬷已经把灶子烧上。她们煲了汤,又蒸了一锅山药糕。   做好后,江意惜舀了两碗汤,拿了六块山药糕去了上房。   丫头已经去大厨房把早饭拎回来,盘盘碗碗摆了半张炕几。   江意惜和孟辞墨坐去几前吃早饭。江意惜喝了一小碗汤,吃了一块山药糕一个鸡蛋。孟辞墨喝完一大碗汤,又把五块山药糕都吃完了。   他笑道,“惜惜手巧,汤和点心比厨娘做的好吃多了。”   送走孟辞墨,江意惜又上床歇息到辰时初,让水灵把汤和点心送去二门交给吴有贵,吴有贵送去江府给江洵。   还留了两碗汤和五块点心,给花花吃了一块,江意惜就带着拎了食盒的丫头去了福安堂。   老夫妇刚开始吃早饭。他们喝了汤,又一人吃了一块山药糕,留了两块给安哥儿和黄馨。   老太太笑道,“辞墨媳妇手巧,汤和点心比厨娘做还好吃多。”   老爷子得意道,“之前我说你不信,现在信了吧?”   老太太点点头,瞥了江意惜肚子一眼。   现在她特别疼惜大孙子,都二十二岁了,还没当爹,着急。   请完安,江意惜回到浮生居不久,老爷子领着黄馨来了。安哥儿一直站在他家院门前看,见太祖父和小表姐去了浮生居,他也跑了来。   老爷子在锦园侍弄花草,江意惜带着两个孩子在廊下同花花和啾啾玩闹着。   老爷子与孟辞墨和江意惜走得如此近,让孟府的某些人很是吃味。不多时,孟华、孟岚、孟霜也来了。   三位姑娘陪老爷子侍弄了小半刻钟花草,就被火红的太阳晒得跑来廊下玩。   午时初刚把那几人送走,外院门子来报,扈庄的吴大伯送番茄来了。   江意惜笑道,“让他进来。”   又让人拿钱去大厨房,让她们另炒几个下酒菜,让吴大伯和吴有贵在外院客房喝酒,下晌回后街他们自己的家。   成国公府后街有许多小院,是公府下人住的地方。公府也有不少有钱的下人,他们不会住在那里,而是自己在另处置产。   江意惜在后街给他们要了一个小院,平时吴有贵住,吴嬷嬷偶尔回去住,吴大伯回京也会在那里住一晚。   孟辞墨的几个亲兵因为跟着主子去打过仗,有赏赐也有斩获,有不少钱财傍身,都在别处买了宅子。孟连山买的小院已经收拾好,随时准备迎娶水香进门。   水香非常得用,年纪又不算很大,照江意惜的本意想多留两年。但孟连山不小了,已经二十一岁。江意惜不好再耽误他们,定于明年九月成亲。   临香十七岁,也由孟辞墨作主,给她和孟青山定了亲,定于后年八月成亲。   吴大伯挑着两个大筐进来,一个筐装了大半筐番茄,一个筐装满了嫩玉米。   江意惜笑道,“吴伯辛苦了。”   请他坐下,又让丫头倒凉茶。   吴大伯坐在锦凳上,一口气喝完一盅茶,说了几句庄子里的事后,就四下望望,欲言又止。   水香和水灵都自觉地退了下去,只有吴嬷嬷没有退下。   吴大伯不耐烦地说道,“你这个老娘们,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我要跟姑奶奶禀报要事,你戳在这里作甚?”   吴嬷嬷气红了脸。她觉得自己跟姑奶奶的关系比男人跟姑娘的关系近多了,他还要背着自己。气是气,还是退了下去。 第170章 真正的身世   东侧屋里只剩下江意惜和吴大伯二人。   江意惜坐在炕上,静静望着吴大伯。见他很为难的样子,江意惜又鬼使神差想到昨天秦嬷嬷极难受的表情。   吴大伯砸吧砸吧嘴,才前倾身子低声说道,“大奶奶,老奴跟你说件事。”   “哦,你说。”   吴大伯说道,“以后,大奶奶跟宜昌大长公主府的郑夫人要保持距离,也劝劝二舅爷。郑夫人对你们不善。”   听说与郑夫人有关,江意惜诧异不已,“为什么?”   吴大伯垂下眼皮说道,“昨天秦林他娘去了扈庄,说郑夫人听说姑太太姓扈后,专门问了姑太太的名子,说她们或许年少时相识。老太太说了姑太太闺名叫扈明雅后,郑夫人眼里冒了一下凶光,又马上平复下来,说不是她认识的人。别人没注意,秦林家的正好站在郑夫人对面,看得真真的。她觉得,郑夫人或许真的跟姑太太认识,关系还不睦。”   郑夫人眼冒凶光?   江意惜想起郑夫人那双死水一样的眸子,似乎昨天看自己时真的带了一点情绪……   她问道,“我娘跟郑夫人认识,还不睦?”   “这是奴才和秦林他娘猜的。”吴大伯抬起眼睛望着江意惜,满眼关切地说,“大奶奶,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防备一些总没错,以后少跟大长公主府的人来往,特别是郑夫人。秦林他娘也会嘱咐二舅爷,让他少跟郑公子接触。”   江意惜思忖着问道,“你是我娘的奶哥哥,秦嬷嬷一直跟在我娘身边,你们就一点没听说我娘跟郑夫人有什么事?”   吴大伯抖了抖嘴唇,说道,“老奴年少时一直跟着父亲在庄子里,姑太太的许多事都不知道。秦林他娘是十二岁去姑太太身边服侍的,之前的事她也不知道。”   江意惜觉得吴大伯的眼神躲闪,表情也不自然。她又想起昨天秦嬷嬷极难看的脸色,现在想来,那种脸色可不止是心疼江洵被打伤,还有什么大事不能言说。而且,秦嬷嬷看出郑夫人不妥,为什么不直接告诉自己,而是舍近求远跑去扈庄跟吴大伯去说?   她再次确认道,“吴伯,你跟我说实话,真的只是这样?”   吴大伯看向江意惜,吞了吞口水说道,“只是这样,老奴不敢撒谎,不敢对不起天上的姑太太。”   姑太太临终前专门嘱咐过秦林他娘万不能把这事透露出去,也不许告诉姑娘。说二老爷对她和姑娘恩重如山,姑娘永远是二老爷的亲闺女。   再说,姑娘到底年轻了些,若知道闹出来,私生女的身份就暴露了。不仅害了姑娘,更会让已经仙逝的姑太太背负骂名……   他和秦林他娘已经商量好,绝对不能说出去。若姑娘逼问,就把姑太太搬出来。   江意惜更加怀疑。还把扈氏搬出来发誓,这是有什么大破天的事,怕自己追问啰?   扈氏温柔良善,郑夫人的性格也看似柔弱内向,“年少”时有事,就说明两人岁数都小,再如何也不应该太交恶,除非上一辈有深仇大恨。若是上一辈的事,吴大伯和秦嬷嬷也不会这么为难,咬死不说。   江意惜又想起来,她第一次去郑府和第一次去大长公主府回府,秦嬷嬷都在灼院帮水清做活。现在想来,秦嬷嬷或许不是在帮水清,而是担心自己在那两个府里有没有出事。若是如此,秦嬷嬷和吴大伯肯定早就知道郑夫人对自己不善。   还有,那次她用愚和大师给她算命的事打探吴嬷嬷和秦嬷嬷,吴嬷嬷说没有,秦嬷嬷虽然也说没有,却是吓得犯了病,急急走了……   吴大伯和秦嬷嬷都是扈氏留下的忠奴,他们守口如瓶,一定是得了扈氏生前的交待。   必须得让吴大伯开口。不止是江意惜不愿意有她不知道的危险,还因为她百思不得的愚和大师的那一卦。   江意惜强压下不宁的心绪,面色平静地说,“兴许吴嬷嬷和秦嬷嬷把报国寺和尚给我算的卦告诉过你。今天我跟你说实话,算命的和尚不是一般的和尚,而是愚和大师。他说,我本是大福大贵之命,大凶大吉,皆因三次水。我已经平安渡过两次,还有一次,若化险为夷,才能平生顺遂。   “经过的两次,有一次我知道,就是桃花宴那次落水。另一次我不知道,问了吴嬷嬷和秦嬷嬷,她们都说不知。这两次我不害怕,因为已经过了。可还有一次没过,我一直惶惶不安,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人害死。吴伯似乎知道什么,若你不说实话,我不知道其中凶险,说不定哪天就会真的被人害了。”   吴大伯似是吓坏了,前额渗出汗珠,嘴唇不停抖动着。   和尚给大奶奶算卦的事他的确知道。媳妇问他知不知道姑娘小时候出过什么与水有关的事,秦林他娘则是说和尚算的准。   原来是愚和大师算的,能不准吗?另一次的确与水有关,若姑太太不被二老爷救下,母女两人就都淹死了,姑娘连天日都看不到。   姑娘出身高贵,含有天家血脉,的确应该大富大贵。可气那个老太太棒打鸳鸯……   没想到,姑娘还有一次与水有关的险情。若过不去,兴许姑娘真的活不成了。   吴大伯起身冲着窗外跪下,轻声说道,“姑太太,你一直希望姑娘能平平安安长大,嫁个好人家幸福一生。如今,为了姑娘免遭不测,奴才不得不把那件事告诉姑娘,姑太太不勿怪。”   说完,他向窗外磕了一个头。   他起身后来到江意惜身边,用极低的声音说道,“姑娘,此事有关姑娘的真正身世,不能让任何人听见,我连有富的娘都没说。如今,只有我和秦林他娘知道。”   她的真正身世?   江意惜瞪圆了眼睛看着吴大伯,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她起身去了卧房,里面空无一人,又去净房瞧了一眼。出来把门关上,又打开通往厅屋的门。   厅屋没有人,通往西侧屋的门没关,吴嬷嬷正坐在门边的小杌子上做针线。   才写完,二更下午送上。 第171章 邂逅   江意惜说道,“嬷嬷,我跟吴伯有要事相商。你守去门外,不要让人来打扰我们。”   吴嬷嬷听了,赶紧起身走出厅屋,在廊下站着。   江意惜退回东侧屋,再把门关上。她没有坐去临窗的炕上,而是坐去靠墙的圈椅上。   “吴伯,怎么回事,可以说了。”   她觉得,很可能是扈氏真正的家人犯了什么大罪,把扈氏从小抱去了外祖家。而郑夫人知道扈氏的真正出身,她们两家又恰巧有仇……   吴大伯走到江意惜身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眼睛又转向窗外,回忆着已经久远了的事。   扈老太爷是寒门举子,又端方木讷,不太通人情世故。在陕北做了十几年的八品小县丞,才在近四十岁时结识了来巡视的李大人,两人一叙居然是同乡。得李大人提携,终于升迁到京郊的丰平县当县令。   扈老太爷带着妻子和十六岁的闺女、十四岁的次子来到任上。长子已经考上举人,正在西庆府书院学习,只他和妻子儿女没来。   扈明雅长得明艳动人,气韵绝佳,又颇有几分才华,是那个小县城的一枝花。老太爷非常宠爱这个闺女,挑人家挑花了眼,以致于十六岁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人家。正好遇到他升官,想着去了京城能找到更好的后生。   一次扈明雅带着乳娘和丫头去寺庙上香,车夫在山下,只她们三人女人上了山。乳娘就是吴大伯的娘老吴嬷嬷,小丫头是十四岁的秦嬷嬷,闺名叫晚晴,而车夫是吴大伯的父亲吴老丈。   上完香,她们在下山时突遇大雨,她们跑去山间的一个亭子避雨。由于着急,扈明雅和扶着她的老吴嬷嬷不慎摔了一跤,把手和膝盖都摔出了血。   亭子里正好有一位英武俊朗的年轻小将,他把身上的药膏给了她们。   雨停后他们各走各,都没想到以后会再有交集。   三天后正好是中元节,扈二公子扈明卓带着姐姐扈明雅去城外河边放荷花灯。因为人太多,玩兴正浓的扈明雅和丫头晚晴跟扈二公子等人走散了。   扈明雅和晚晴初来乍到,又是晚上,害怕极了,一路找着扈二人子。她们不知道的是有几个小流氓一直尾随着她们,在没有人的时候上前调戏。   正好一位小将路过,把那几个流氓打跑了。   而那位小将,正是三天前在亭子里遇到的人。   他们两人都认出了对方,笑起来,同时说出两个字。   “巧啊。”   “巧啊。”   小将又抱拳笑道,“在下姓郑,请问姑娘……”   扈明雅自小在小县城中长大,没有那么多讲究,笑道,“我姓扈,我爹是丰平县的县令。”   郑小将军也知道新来的县太爷姓扈,笑道,“那巧了。我是五团结的把总,五团营离丰平县不远……”   两人正说着,吓坏了的扈二公子找了过来。   扈明卓听说郑小将军帮了妹妹的忙,抱拳道了谢,把妹妹带走了。   几日后的沐休日,在县学上学的扈明卓带回了新交的朋友郑小将军。   扈县令见郑小将军高大英武,谈吐颇佳,又在五团结当差,小小年纪就当上了七品武官,十分赏识,非常愿意让儿子跟他来往。   扈县令心里也有小九九,若那孩子妥当,正好可以招为女婿。   他又问了儿子郑小将军的家庭情况。   扈二公子也有那个意思,已经问过了,说他的父亲目前没有差事,叔叔是军中的一位将领。   扈县令自认为搞懂了,郑小将军本家应该不怎么样,但叔叔能干。这样的家境跟自家也算门当户对,后生又有前途,心里更愿意了几分。   每次郑小将军来找扈明卓玩,扈家都是好酒好菜好招待。   扈家父子不知道的是,郑小将军私下跟扈明雅有了更多的交集。两人在墨斋里偶遇过,在街口偶遇过,在登高时偶遇过……   两个月后,扈明雅带着晚晴去绣坊买绣线,又在门前遇到了郑小将军。   见郑小将军走路有些瘸,扈明雅问道,“郑小将军的腿怎么了?”   郑小将军红了脸,笑道,“这些日子我经常离营,被长官打的。”   之前扈明雅就纳闷,他在军营里当差,怎么会经常出现在丰平县城。现在明白了,他应该是为了跟自己见面,偷偷跑出来的。   扈明雅也红了脸,心里很是心疼。轻声劝道,“那你就好好当差呗,不要再擅自离营。”   郑小将军指着对面的一楼茶楼说道,“我在那里要了一个包厢,有几句话想跟扈姑娘说。”   扈明雅点头同意。   郑小将军先进了包厢,小半刻钟后扈明雅和晚晴才走进去。   郑小将军有伤不能坐,站着给扈明雅倒了一盅茶,才说道,“小将爱慕扈姑娘美丽多才,良善温婉,但怕扈大人和扈姑娘不给我机会,一开始我没敢说我家的具体情况。我母亲是宜昌大长公主,皇上的亲姑姑。父亲是郑驸马,还是荣昌侯,叔叔是都督佥事。我马上回去跟母亲和父亲禀报,让他们去扈家提亲。今生今世,我非你不娶……”   扈明雅也爱慕郑小将军文武双全,高大俊朗,更被他的一腔痴情打动。   说道,“我等着。”   江意惜一直紧紧捂住嘴巴,才没有叫出喊声。她的眼里涌上泪意,忍着没掉下来。   吴大伯只说那个小将是“郑小将军”,没有说名字。可在他第一次说那位小将军姓郑时,江意惜就猜到那个人是郑吉了。   她不愿意再往下想,喃喃说道,“一个县令之女,还是刚从偏远山区来的,宜昌大长公主怎么会同意。”   吴大伯的眼睛赤红,拳头握得紧紧的。   “是,姑娘猜的对。宜昌大长公主府和扈家,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扈明雅高兴地回了家。她没敢跟父母说,也不许晚晴跟任何人透露一句。她兴奋又焦急地等待着,可过了将近一个月,宜昌大长公主府也没来扈家提亲。   那天家里来了一个人,把扈县令夫妇叫去密谈。   出去打探消息的晚晴跑回来说,“姑娘,我打听到了,那人是宜昌长大公主府的。” 第172章 绝望   听了晚晴的话,扈明雅极是激动,她觉得是宜昌大长公主府的人来跟父母商量亲事。   大概一刻多钟后,扈县令夫妇沉脸来找扈明雅。   那个人先痛斥了一番小户女不自尊,私自跟外男相会。又说郑吉是宜昌大长公主的独子,皇上的表弟,不可能娶扈家女。若扈家女敢纠缠不休,他们一家就卷被子滚蛋……   态度蛮横绝决,不留一点余地。   扈县令做梦都没想到郑吉有那样的家势。大长公主府他根本得罪不起,承诺会尽快给闺女找个人家嫁了。   他让扈明雅收起心思,不许再跟郑吉来往,他会尽快给她找个人家。   扈明雅根本不相信,“郑哥说他这辈子非我不娶,还说会说服他父母……”   扈县令训斥了她一顿,禁了她足。   扈明雅伤心欲绝,痛哭不已,生了病。   半个月后,郑吉又来了扈家。   扈家没让他进门。   郑吉无法,只得在扈家不远处转悠。那天下晌,看到扈明雅的丫头出来买针线。   郑吉跑上前去,“晓晴,扈姑娘……”   晓晴“哼”了一声,扭头就走。   郑吉拦住她,低声说了自己对扈明雅的思念,及他会想办法说服自己的父母。   “你真的能说服你爹娘?”   “当然能。我爹娘只有我一个儿子,只要我坚持,他们就能妥协……”   晓晴见郑吉瘦了不少,嘴唇上还长了几个燎泡,心肠也软了下来。答应把他的一封信送给扈明雅。   扈明雅看了信以后,又燃起了新的希望。   从此后,两人开始书信来往,偶尔夜里郑吉还会翻墙去扈明雅的小院相会。   晚晴不止负责送信,还负责看门。   老吴嬷嬷虽然是扈明雅的乳娘,但扈家下人少,她还兼做厨房里的一些事,不会天天守着扈明雅。所以,这件事她也不知道。   这期间,扈县令给闺女找了两户人家,扈明雅都是又哭又闹,找着各种理由不同意。扈县令夫妇最疼这个闺女,她不愿意也舍不得逼迫,又找着下一家。   一天夜里,郑吉又来了扈明雅的小院。   他高兴地跟扈明雅说,他娘和爹终于同意了他们的亲事,过些天家里人就会找媒婆来提亲。不过,上峰正好派他去外地公干,明日就走。他会抓紧时间办差,争取一个月内回来……   “明雅,我娘已经答应,今年年底娶你过门。”   两颗年轻的心越靠越拢,在这天夜里成就了好事。   次日起,扈明雅又开始盼望大长公主府来提亲。   一个月过去了,她没等来提亲,也没等来郑吉,扈县令却等来一纸调令,被调去湘西的一个边远小县当县令。   扈明雅明白了,是自己害了父亲。大长公主府不仅不同意他们的婚事,还利用权势把父亲弄去千里之外。只不知郑吉是被他爹娘瞒着,哄他去了外地,还是他知道实情,欺骗她的感情。   在扈明雅痛不欲生时,又出现了呕吐和浑身无力、嗜睡的现象。扈明雅听母亲和乳娘说过一些事,再想到自己的月信已经超了几天,猜到自己有可能怀孕,吓坏了。   她不敢跟爹娘说,哭着告诉了老吴嬷嬷。   老吴嬷嬷吓得魂飞魄散,气得把晚晴好一顿打。三人哭了一场,商量着还是先看大夫确认。   次日,扈明雅先去了老吴嬷嬷家。吴家没有其他人,扈明雅躺上吴家大儿媳妇的床,放下帐子。   晚雅把大夫请来,大夫给帐子外的手腕诊脉。   诊完脉,大夫对老吴嬷嬷笑道,“是滑脉。恭喜,你儿媳妇怀孕了。”   老吴嬷嬷强笑着给了大夫诊费。   三个女人又是一阵哭,还不敢哭出声,用帕子死死捂着嘴。   老吴嬷嬷劝道,“姑娘,那个人就是纨绔子弟,忘了他吧。趁现在胎儿还小,赶紧打了。老爷要做交接,听说还有一件什么大事要做完,两个月后才启程,姑娘正好可以利用这段时间休养身体。若老爷走得急,姑娘可要伤伤子了……”   扈明雅还是不相信郑吉会骗她,心里存了一丝念想。哭道,“五团营离丰平县不远,我要去营里问他,为何这样对我。”   老吴嬷嬷自是不同意,说干了嘴,扈明雅就是坚持要去找郑吉问清楚。   老吴嬷嬷无法,想着把话说清楚也好,说清楚了姑娘也就死心了,再悄悄打胎。   扈明雅平静地回了家,又平静地跟父母说,“听说四十里外有个昭明庵,是京城最著名的庵堂,香火极旺。我想去那里烧香,求菩萨保佑爹娘身体安康,保佑我们些去湘西一路平安,再求一道姻缘签。”   扈县令对自己被调去湘西没有一点不高兴。他老实木讷,这里的官员大都狡猾,他根本融入不进去。现在又被大长公主府记恨上,远离这里最好。见闺女已经想通,十分高兴,点头同意。   这次,派了吴大伯赶车,老吴嬷嬷和晚晴陪着一起去。由于路程有些远,还要在庵堂住一晚。   次日,几人坐骡车出了县城。   他们先去了五团营。   到了那里,扈明雅几个女人坐在车里,吴大伯去军营大门找郑吉。守门的人说,郑吉外出公干还没回来。   听了吴大伯的话,扈明雅倒进老吴嬷嬷怀里痛哭失声。哭声凄厉,另几人都落了泪。晚晴哭得也特别厉害,觉得若自己不帮姑娘和那个人送信,姑娘就不会遭此横祸。   老吴嬷嬷哭着劝道,“姑娘,那个人不好,他是躲着你呢。听话,从庵堂回去后,就打了吧。我们几人咬死不说,别人发现不了……”   扈明雅一路哭到昭明庵,抹干眼泪后平静下来。还说,“我想通了,听嬷嬷的。拜托你们,不管遇到什么,都不要把那件事说出去。”   几个下人真的以为她想通了,都松了一口气,又发誓诅咒不会把那事说出去。   拜了菩萨,捐了香油钱,他们在庵堂后要了三间房住下。吴大伯一间,老吴嬷嬷一间,扈明雅和晚晴一间。   赶路疲倦,又哭了一路,晓晴很快睡熟。   谢谢团团的小靴靴、cow的打赏,谢谢亲们的月票。 第173章 我叫江辰   扈明雅轻轻起床,穿好衣裳。借着透进的月光,用墨条在一张纸上写下两行字:   爹、娘,对不起,女儿不好,让你们伤心了。不怪他们,是女儿自己不想活。   她不忍心老吴嬷嬷几人因自己而被父母打死,替他们求了情。   她轻轻走出院子,看看天际,一轮明月已上中天,四周撒着几颗寂寥的星星。她摸了摸肚子,向北走去。   白天她注意到,庵堂北边有一条小河。   此时是二月中,夜风又大又凉,吹起她的头发和裙裾。她没感觉到寒冷,呆呆地向前走着。   走过庵堂的围墙,穿过一片树林,来到小河边。河水刚解冻不久,哗哗向前流着,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着寒光。   她清楚地看到,河边的水很浅很清,能看到底下的石头。越往里越深,越绿。   她抹了一把眼泪,摸着肚子轻声说道,“对不起,娘不能生下你。我们一起死,去那边做伴。”   她向河里走去。河水冰凉,寒彻透骨,她继续往前走着。   突然,后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喊声,“不要,停下……”   她步伐加快,继续走着。河水淹过了她的小腿、膝盖,阻力也越来越大。   随着喊声越近,后面传来踩水的声音。   扈明雅回头看了一眼,是一个男人向她跑来。   她尖声叫道,“站住,你不要过来,不要管我。”   那个男人的脚步停下,说道,“姑娘,你死都不怕,还怕什么?”   扈明雅没理他,又回头快步往深处跑去。在河水漫过她的腰迹时,那个男人追上她,抓住了她的胳膊。   扈明雅挣扎着,哭喊道,“让我死,让我死。我是坏女人,还没嫁人就有了孩子。可他又不要我了,我还有什么脸活下去……”   那个男人的手一顿,接着又把她的胳膊抓得更紧。说道,“不管什么难事,总有解决的办法。相信我,我帮你想法子……”   说着,他把扈明雅扛上肩就往河边走。   扈明雅哭喊着捶了几下他的后背,就晕厥过去。   等她醒来时,居然躺在一个漏顶的破房子里,看得到一块天空,及明亮的月亮。她吓得一骨碌坐起来,她坐在土炕上,土炕很热。   炕下烧着一堆火,火里的柴火“噼噼啪啪”响着。一个男人坐在火边,正往火里加着柴。   男人见她坐了起来,站起身笑道,“醒了?别怕,我是好人,这里是一间被废弃的土屋。”   扈明雅才想起来,自己去投河,被这个男人救了。   她的眼泪又流了出来,摇头哭道,“你为什么要救我?我没脸活下去了,不想活……”   那个男人说道,“扈姑娘,你还记得我吗?”   扈明雅止了泪看向他,他岁数不大,长相俊朗,穿着低级武官服。   江辰见她眼里茫然,走到土坑边说道,“你一定不记得了。上年重阳节在香山登高,一个孩子跑得快不注意摔了一跤,你把他抱起来,给他擦了眼泪,还给她擦药膏。”   扈明雅想了起来,好像是有那么回事。她把孩子交给赶过来的父母,孩子的父母谢谢她,还说孩子的父亲是县衙里的书吏,见过她,知道她是扈大人的千金……   扈明雅问道,“你是那个孩子的亲戚?”   江辰摇头道,“不是,我正在旁边,看到了……”   他当时就被这位美丽善良的姑娘吸引了,悄悄跟着她爬了许久的山。   听说她父亲是丰平县的县太爷,休沐那天他就去丰平县衙附近转悠,想打听扈姑娘的消息。若她没定亲,就请媒人来说合。   就是那么巧,他突然看到扈姑娘带着一个小丫头从街口走过来,看着另一个方向笑。一个年轻男人迎上去,两人站着说了几句话。   姑娘笑靥如花。他哪怕离得远,也看得出姑娘对那个男人极有好感。   那个男人江辰认识,是宜昌大长公主的独子郑吉。郑吉看扈姑娘更是满眼倾慕,目送她消失在人流中才收回目光,大踏步走了。   若是换一个人,江辰还会跟他争一争。可是郑吉,他自忖什么都比不上。   郑吉出身高贵,能文能武,颇得圣上喜爱。他自己要求进五团营,还要求从底层的七品把总做起……   江辰怅然若失,骑马走了。   他刚从京武堂肄业进西大营。为了忘记扈姑娘,天天在军营里亡命练武,母亲给他说的两门亲事都推了。   前几天他才听说只干了一年不到的扈县令被调去湘西,一想就知道他是得罪人了。再一打听,他的独女说了几门亲事都没说成,到现在还未定亲。   江辰又是高兴又是自责。高兴的是扈姑娘并未定亲,自己还有机会。自责的是自己早该想到郑吉不一定能顶住大长公主的压力,自己该多打听一下。   为了哄母亲高兴,他今天专门来昭明庵为母亲祈福,明天就回家告诉母亲自己有心仪的姑娘。   由于激动,他大半夜睡不着,出来转悠的时候碰到有人投河自杀。后来发现投河的人居然是扈姑娘……   江辰的心痛得厉害,问道,“害你的人是郑吉?”   扈明雅又哭了起来,把脸放在膝盖上,“你为什么要救我,让我去死……”   果真是郑吉。都说郑吉豪爽仗义,不好女色,却原来是衣冠禽兽。   江辰咬牙骂了一句,“可恶!”   他看向哭得伤心的扈明雅,轻声说道,“扈姑娘,还是有办法的。”   扈明雅摇头说道,“没有办法,没有的……”   江辰蹲下,对着扈明雅的头说道,“有办法,我愿意娶你,愿意当孩子的父亲。”   扈明雅惊悚地一下抬起头,怔怔地望着江辰。   江辰又说道,“我叫江辰,今年十七岁,刚进西大营不久,任从七品副尉。上有母亲,兄长是武襄伯,兄弟三人,我行二……不瞒扈姑娘,自从上年在香山相遇,就倾慕姑娘,再也装不下别人。前几天才知姑娘并未许人,正想回家告知母亲,请媒人上门提亲……”   古代没有毕业,从书院或是国子监出来,都叫肄业。 第174章 只做他闺女   扈明雅愣愣地看着江辰,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   江辰又道,“我说的是真心话,我保证。”   扈明雅才感觉刚才没听错。   她摇头不信,喃喃道,“我是坏女人,没有人会愿意要我……”   江辰道,“能够用死换取尊严的,不会是坏人。你只是被骗了,轻信了他人。你是好姑娘,美丽,单纯,良善……我江辰愿意娶你,以能娶到你为荣。”   扈明雅的眼泪又流了下来,更咽道,“可我已经有了身孕,是不洁的女人。你走吧,你这样的好人,应该娶更好的姑娘”   江辰道,“在我眼里,你就是最好的。只要是你的,就都是美好的。我愿意当孩子的父亲,把他(她)当亲生子一样疼爱。”   扈明雅依然摇头,“不行的,你家人不会愿意……你是好人,我不能害你,让人成为笑柄。”   江辰沉吟了一下,说道,“我有办法,没有人会知道孩子不是我的。我明天就让我娘找人去你家提亲,以你父亲快离京为由,尽管娶你进门。我还会想办法调去离京五百里外的军营,我一个同窗的父亲在那里当参将,他非常赏识我,一直让我去他那里……   “我再以要你照顾我为由,把你带出府,藏去那里的乡下。等孩子大些以后再带回家给我娘看,把孩子说小三个月,说孩子长得高,他们会相信的……”   听到江辰把之后的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看到他眼里的真诚,扈明雅才相信这个男人是真心求娶自己。   “你不嫌弃我?”   江辰笑道,“我第一眼看到你时就在想,若我此生有幸娶到你,一定是上天厚待我。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   他从领子里取出一个小虎头挂件塞进扈明雅手里,“这是我祖父越过我爹和我大哥直接传给我的,是我们江家的传家宝。送给你当表礼,代表我的诚意。”   看看手里的挂件,想到自己有了活路,孩子有了依靠,这个男人还如此之好,扈明雅心里酸酸涩涩,各种情绪齐涌心头,哭得不能自已。   江辰劝了她一阵,又道,“扈姑娘,天快亮了,得赶紧回庵堂。若跟你同来的人发现你不在闹出来,事情就大了。”   他们赶回庵堂,晚晴居然还在睡。   等到早上,江辰和扈明雅跟老吴嬷嬷讲了夜里的事,老吴嬷嬷又是后怕又是高兴。几人商议一阵,早饭后,扈明雅几人回丰平县家里,江辰快马加鞭回京……   三天后,武襄伯府请的官媒上门求亲,扈县令见武襄伯府家势好,江辰又相貌堂堂,真心求娶,高兴地答应。   婚事进行得非常顺利,两个月后扈明雅嫁给江辰。江辰已经调去驻守石州的军营,婚后二人一起去了那里。   不过,在扈明雅和江辰定亲一个月后,从外地回来的郑吉跑来扈家,扈明雅坚决不见,扈县令把他赶了出去。在扈明雅去了石州后,郑吉又跑去石州找扈明雅。   这次扈明雅见了,两人交谈不到半刻钟郑吉离开,从此郑吉再没找过扈明雅。那时正逢南边战起,他跟随孟老国公去平叛,之后常驻边塞……   在江意惜满了七个月后,江辰和扈氏才把她带回江家住了几天,说孩子四个多月,个子长得高。   在江意惜一岁半时,江辰又调回西大营。那时扈氏也怀了孕,回江府长住,却在生完江洵后大出血死了。死之前专门交待秦嬷嬷,不许把那件事说出去,惜惜永远是江辰的后人……   江意惜是哭着听完的。她既气扈明雅轻率交出自己差点死了,又为她好命遇到真心爱她的江辰而幸运,更气自己为何不是江辰的亲闺女。   泪眼迷离中,她想到江辰抱着她买糖人,手把手教她写子,轻言细语跟她讲道理,问她喜欢什么样的漂亮衣裳和首饰,教育江洵要爱护姐姐,给姐姐撑腰……   还有那个模糊的记忆也清晰起来,江辰痛苦地拿脑袋撞墙。一个小女孩拉着他的衣摆哭喊,“爹爹,惜惜怕,惜惜怕……”   江辰蹲下把小女孩抱进怀里,更咽地说,“惜惜不怕,你没有娘亲了,还有爹爹……”   他完全兑现了他的诺言,把那个孩子当生子一样疼,甚至比亲子还要疼。   想到这些,江意惜哭得更是不能自已。怕外面听到动静,用帕子死死捂住嘴,不发出声音。   吴大伯劝道,“大奶奶节哀。二老爷和姑太太去另一个世界团聚了,大奶奶还要继续在这个世界活下去。大奶奶的亲生父亲是那位,知道实情的只有三人。我娘已经去世,现在只有我和秦林他娘知道。   “郑夫人不高兴大奶奶和二舅爷,最大可能是记恨那个人一直记挂姑太太而不愿意回京。这件事计划周密,只要我们咬死,不会有其他人知道。不过,大奶奶长得跟那个人有些许相像,还是要提防郑夫人,也不要跟郑府的人过多接触,以防万一。”   听了吴大伯的话,江意惜擦干眼泪。她抬头望向窗外,白花花的阳光刺眼,树木葱茏,树叶在风中打着转儿,廊下的鸟儿欢快地叫着,犹以啾啾为最。   “花儿,花儿,江姑娘,北方有佳人,佳人,佳人,在水一方……”   江意惜彻底从往事中剥离出来。   她看向吴大伯说道,“谢谢吴伯告诉我实情,也谢谢你们一直忠心守候我娘,又守候我和洵儿。我知道了,会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