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c)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 卷一【新生】 ------------ 001 媒婆上门 残雪尚未化尽,冬阳就步履匆匆的沉入了西山,只留下一抹橘红色的余晖,给肃杀的小群山更添了一份清冷。 寒冬腊月的傍晚,不足百户的小山村里见不到一丝人影,连家养的土狗都蜷缩在窝里不肯露头,只有时不时升起的炊烟给这里带来一丝丝的生气。 万籁俱静之际,村口小路尽头的拐角处忽然红影一闪,闪出一个身穿水红底大团花,头上包裹着大红头巾的妇人来。 来人脚步匆匆,不理会那些听到动静冒出头来冲她犬吠的土狗们,径直来到村头上一处普通的院落前。 抬眼扫了扫眼前并不宽大气派的院落,她的眼眸中闪过了一丝志在必得的神色,从暖和的袖子里伸出了带着金溜子的胖手来,搭上了半旧不新的木门,轻轻一推,脸上也随即堆起了满脸的笑容,“大喜,大喜,大喜啊,大山娘,我花婆子给你道喜来了。” 屋里的人听到动静,几乎是立即就冲了出来,她一边在衣襟上擦着手,一边带着喜气应声,“她花婶子啊,我可把你给盼来了,是不是我们大山的婚事有着落了?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哪?” 一身水红大花的花婆子打量着眼前的大山娘,虽然是穿的是打着补丁的粗布衣衫,但是胜在收拾的干净利落,一看就是知道是个勤快人,她心中略一盘算,脸上的笑容更胜,“大山娘这么能干,哪家的姑娘进了你家的门都受不了委屈不是,哈哈,哈哈。” 没有听到媒婆花婆子的正面回答,再联想到自家儿子大山的情形,大山娘脸上的笑容就是一缓,期期艾艾的说,“是花婶子抬举了,咱们是不会给人家姑娘受半点委屈的,可是,可是,我们家的大山,大山他……” 不等大山娘艰难的说完,花婆子笑着挽起了大山娘的手,亲昵的说,“大妹子啊,你别担心,大山的婚事包在我身上,你不单生了儿子,还生了好女儿呢。你就不请我屋里坐坐去?” “对,对,她花婶子,您屋里请,屋里请。”大山娘一边随着花婆子进屋,一边恭维着说,“花婶子,你的本事咱们十里八村里是出了名的,有您给大山那孩子张罗,我还能有什么不放心的哪。大山的婚事有了着落,往后云华、云芳小姐妹两个的事,也得麻烦花婶子多多的费心呢。” “哎吆,我就说嘛,大山娘你是咱们松坡屯一带顶痛快的人儿了,”花婆子热络的拉起了大山娘的手,一边不认生的迈进了里屋的门坎,一边豪迈的拍着胸脯子说道,“我花婆子也是个痛快的,这一次啊,就把你家大山和云华兄妹俩个的大喜事一块给你办了!” 听了这话,大山娘心中打了突,脚步就是一顿,但是一想到自家的儿子的情况,她心下一横,痛快的说道,“花婶子若是给大山那孩子说妥了一门好姻缘,云华的亲事一并定下来,也是可行的。不过,有一宗顶要紧的,大山是哥哥,无论如何,也是要先娶了媳妇再嫁妹妹的。” 大山娘一边狠心的说着话,一边和花婆子挑帘子进了里屋。 门帘子一起一落间,带进了一股子刺寒的凉风,蜷缩在炕头上的一个小小的身子不舒服的蜷了蜷身子,含混的诅咒了一句。 旁边一个正在低头纳着鞋底的姑娘停了手中的活计,无声的叹息了一声,怜惜的替那人掖了掖单薄的被角,却没有说话。 花婆子保媒拉纤,进百家串千户,靠的是一张利落的嘴皮子,能把死的给说成活的。同时,她察言观色,也练就了一双细微处见隐情的利眼,虽然只是轻轻一瞥,花婆子已经把蓝家姐妹俩个的小动作收进了眼底,想着蓝家小幺——妹妹蓝云芳脸上的那个大瘤子,她笃定的笑了笑,对于今天自己这一趟差事心中更加的有把握了起来。 大山娘也看到了自己一双女儿的小动作,她无奈又心疼的悄悄摇了摇头,对着大女儿蓝云华嗔怪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没眼力见呢?快点去给你花婶子烧锅热水泡些茶上来。” “知道了,娘。”云华答应着,听话的放下了手里纳了一半的鞋底,溜下了炕来。 悄悄的一抬眼,正好看到花婆子脸上似笑非笑的脸色,云华眉头一皱,又转过了身,隔着被子拍了拍妹妹的小腿,悄声的说道,“云芳,走,跟姐姐一起烧水去,灶膛里面生了火,比炕上还要暖和呢。” 似乎感受到了别样的注视,缩在炕上的蓝云芳动了动身子,不情不愿的爬出了稍微暖和一点的被窝,被冷风一吹,身子禁不住瑟缩了一下,右眼角处的那个大瘤子也随着一抖,让她整个人都变的狰狞了起来。 蓝云芳不用看也知道,见了这样的她,那个媒婆子该是如何的一幅嫌弃的嘴脸,她的心更加烦躁了起来,低低的诅咒了一句,“该死的鬼天气,该死的鬼地方,该死的鬼人!” 姐姐云华没有听清妹妹的低声诅咒,但是她却看到了花婆子眼睛里一闪而过厌恶,她坚定的伸出了手,牵过了妹妹冰冷的小手,再次低低的说道,“走,跟姐姐出去。” 虽然屋子里冷的跟冰窖差不多,可是姐姐生了茧的手却出奇的绵软温和,云芳的心终于有了一丝温暖,她柔顺的垂了头,随着姐姐的轻轻的拉扯,走出了里屋。 怜惜的目送着两个女儿离开,大山娘脸上的神色一转,有些讪讪的道歉道,“她花婶子,你别介意啊,芳儿年岁还小,不大懂事呢。” 花婆子眼皮一耷拉,作势的叹息了一声,夸张了摇了摇头,“唉,大山娘啊,不是我说你,你也是个可怜的人啊,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一个孩子呢,作孽,真是作孽啊。” 配合着装腔作势的同情之语,花婆子的眉眼之间却满满的都是鄙夷的嘲讽,没有半丝半毫的怜惜。 ------------ 002 前尘往事 花婆子如此做派,大山娘刚刚挤出来的笑容就是一垮,怒气顿时生起。可是一想到那可怜的大山,她又无奈的压下了火气。 轻轻的一顿,大山娘几乎带上了哭腔的辩解道,“芳儿,芳儿她是个命苦的,小时候原本是个多么可爱的孩子啊。可惜被毒蛇咬了一口,脸上长了这么个大大瘤子,村子里所有的人孩子都躲着她,前阵子自己想不开,竟然大冬天的砸开冰窟窿跳了河,好不容易被救上来,又是一声不吭的成了这副样子,不知道还以为是个哑巴呢,唉……” 大山娘撩起衣襟来揩了揩眼角,叹息了一声,“唉,请花婶子怜惜她,将来,……” “这孩子还小呢,将来的事将来再说,”花婆子忙不迭的摆了摆手,打断了大山娘的哀求,把话题重新又扯了回来,“只不过,这眼下啊,眼瞅着大山的媳妇就要娶进门了,你家的老幺要还是这么一个半死不活的这个样子,再吓跑了新媳妇,这可不好办呐。” “这,……”大山娘没想到花婆子突然说出了这么一番话来,她稍微一愣,疼惜的目光下意识的就向着外屋撇去。 这种山村人家的灶膛一般就安置在外屋,尤其是冬天的时候,火炕上还靠着灶膛里的火取暖呢。 蓝家也不例外,灶膛就在外屋,与里屋就隔着一道门帘,即使外面的不是刻意的偷听,里面人说的话也能真真切切的传到外屋来,传进茫然的蓝云芳的耳朵中。 耳中听着花婆子嫌弃的褒贬,眼中是灶膛里跃动的橘红色的火苗,蓝云芳的思绪却一下子飘回了两个月之前。 那一天,原本是市里农民企业家的表彰大会。 在大会上,作为回乡创业的大学生,最年青的、拥有专业知识的、绿色生态食品生产的企业家代表,蓝丹溪做了重点发言。 大会之后,大家约好一起去附近的度假村里好好的休息放松一下,闲暇之余也好方便深入的交流下创业的经验。 之后,蓝丹溪就尽情的让自己徜徉在了度假会所里那个大大的游泳池里,稍微有一点点烫的天然温泉水洗去了他一身的疲劳。 突然,原本温暖的游泳池里一阵冰冷,水性极佳的蓝丹溪居然连着呛了好几大口冰水。顿时,冷彻肺腑的痛感席卷了全身,她的意识竟然就模糊了起来。 当蓝丹溪再次有了意识的时候,她发现自己不再是现代农业企业家蓝丹溪了,而是古代一个不知名的小村子里的丑丫头蓝云芳! 虽然还是姓蓝,名字却土的掉渣,家里穷的叮当乱响,最要命的是这小丫头脸上竟然还挂着一个吓人的大瘤子,从右眼角开始,一直遮住了右边的小半边的脸。不用说别人异样的眼光了,就连她自己开始的时候,对着水倒影里的那张脸都能吓的喊出声来。 不幸中的万幸的是,这个蓝云芳虽然丑的有点惨绝人寰,但是蓝家一家人却没有嫌弃她,爹爹憨厚,娘朴实,姐姐心疼,哥哥爱护,也算是温馨了。 蓝丹溪原本以为,这里穷点也就算了,她从小没有哥哥姐姐爱护,这一次阴差阳错的也算享受一回做老幺的快乐。 不过,蓝丹溪还是高兴的太早了点,后来她才发现,哥哥蓝大山竟然是个瘸子,还不是天生的,是蓝云芳被毒蛇咬了那一年,哥哥上山为她采药解毒,一不小心从陡峭的悬崖上摔了下来,摔断了腿,蓝云芳是救活了,脸上永远的留下了一个瘤子,而哥哥大山也成了别人眼中的瘸子。 为了这事,已经到了婚配年纪的哥哥大山却迟迟没有娶上媳妇,还经常被外人奚落,爹和娘整天悄悄的叹息,哥哥也是沉默不语,整个家的气氛显得格外的凝重。 了解这些情况之后,蓝丹溪终于明白了原主蓝云芳为什么凿了冰也要跳河自尽了。一个小丫头,原本正是花季的年纪,却带着一个难看的瘤子,守着一份绝望,背负着良心的债,还要永远的成为一家人的累赘,这份煎熬,搁谁头上也受不了啊。 如今,那丫头倒是了无牵挂的去了,可是却让她蓝丹溪来替她受这份活洋罪。蓝丹溪很想追过去质问她,为何拉了她来受这份备受煎熬的双重的罪。 可是,自从蓝云芳投河被救之后,蓝家人就时时的守着她,尤其是姐姐蓝云华更是寸步不离,怜惜的眼神里满是疼爱和哀求。 于是,悲催的打酱油的蓝丹溪就这么被留了下来,死又死不了,活又活受罪,于是,她干脆就整天一语不发,半死不活的在炕上瘫着了。 蓝丹溪越是这样,蓝家一家人越是不放心,姐姐守护的越发的紧了,渐渐的蓝丹溪对于蓝云芳这个名字竟有不再那么排斥了,而对于几乎形影不离的蓝云华也生出了一份依赖来。 蓝云芳恍恍惚惚的想着心事,灶膛里轰轰的大火映红了她脸上丑陋不堪的瘤子,落在蓝云华眼里,心头又是一阵酸楚。 不过,今天的蓝云华心中还藏着另外的一份心事,屋里那个花婆子不但是来给哥哥大山说媳妇的,似乎还牵涉上了自己,她虽然羞涩,还是忍不住认真的倾听起来。 里屋的花婆子根本不顾及屋里的谈话,外面的人都没能听到,她夸张的大笑着,肆无忌惮的说着, “哈哈,我说大山娘啊,我给你们家说的这个媳妇,就是东村毛家的闺女,是毛老憨家的闺女毛翠柔,那毛家姑娘不但人能干,还特别的懂事,更难的是长的还挺水灵,你可以三里五村的打听去,若是我花婆子说了半句假话,你可以拿鞋底子直接抽我脸上来。” 说着话,花婆子还作势的指了指自己的脸,“你就狠狠的照着这儿来,我花婆子绝不带还手的。” 大山娘心里早就乐开了花,不用花婆子这么信誓旦旦的保证,她也知道那毛翠柔错不了,隔壁三婶子的娘家就在东村,她平时可没少听三婶子说起这个毛家丫头,那闺女简直被夸成了一朵花,这一回花婆子可没有瞎说。 ------------ 003 换亲 要说这毛家丫头,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她有一个憨头憨脑的傻哥哥,不仅仅是憨,那是真傻,傻的连自己的吃喝都照顾不了,如果没有他爹和娘管着他,他都能自己饿死,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不过,大山娘转念一想,立即就释然了。自己的家里并不富裕,儿子大山又是摔瘸了一条腿,还有一个丑妹妹,人家能不嫌弃自己个家已经是不错了。至于那毛家的傻哥哥,大不了以后日子好了多接济下也就是了,反正是毛家丫头嫁到自己家里来,又不是自家的大山去毛家倒插门。 越想越是合适,大山娘却又心里又打起了小鼓,禁不住狐疑了起来,试探着说到,“花婶子说的这毛家姑娘我是知道,人不但俊还勤快,可是人家姑娘这么好,怎么能看上我家,看上我家大山呢?我,我听人家说很多媒婆的上门,可都被毛大憨给赶了出去,他放出了话来,说是要先娶媳妇,再嫁闺女的啊。” “就是这个话儿,”花婆子激动的一拍大腿,“你听听那毛大憨的说辞是不是和你们家的如出一辙?我夜里睡不着觉,这么一琢磨,你们两家情况差不多的,多么合适啊,只要这么一换,就都能娶上一房满意的好媳妇了!” “什,什么?你说什么?!”大山娘的脸一下子涨红了起来,急的都结巴了起来,“我,我们家和毛家一样?我们家大山虽说伤了一条腿,可是不大耽搁干活的啊,还有一手编背篓绝活呢。” “你们家是和人家毛家不一样,”花婆子一下子冷了脸,讥讽道,“你们两家虽然都有一个残疾儿子,可你也别忘了,你们家还比人家毛家多一个累赘丑丫头呢!要是认真论起来,这换亲人家毛家还是吃了亏的呢!” “你,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啊?”大山娘‘呼’的一下子站了起来,急切的扫了一眼外屋的姐妹俩,大声的说,“我们家的云芳,云芳她,她不是谁的累赘,我和她爹自己能养活的了她!” “你们养活她?”花婆子也站起了身子,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大山娘,“啧,啧,啧,你们多大岁数了?你们能养活她一时,还能她一辈子么?到最后还不是人家儿媳妇的累赘!” “我爹娘养不了她一辈子,还有我这个当大哥的呢!”随着一声坚定的嘶吼,大山拖着一条伤腿气呼呼的闯进了屋子,对上了花婆子的嘲讽,大声的说道,“我蓝大山就是打一辈子光棍,也不会让华儿嫁给一个傻子,也不能让芳儿受了半点委屈的!你滚,滚出去!” “好,你有志气,你有骨气,是我多管闲事,替你们这一家子怪物白白操心了!”花婆子也气的浑身乱颤,指着大山的鼻子大声咆哮道,“我,我滚,我滚,我花婆子发誓再也不登你蓝家的这穷门槛子!” 花婆子愤愤的说着,气呼呼的一挑门帘子,却差点与堵在帘外的蓝云华撞个满怀。 “花婶子,你留步!” 蓝云华勇敢的对上了盛怒的花婆子,不卑不亢的挽留到。 “你?!”花婆子脸上的神色转了几转,上下打量了一番蓝云华,带着狐疑的问道,“你留下我还有什么话说?你娘和你哥不识好心人,你也要跟着他们一起骂我?” 蓝云华脸色铁青的一咬牙,大声问道,“你登门说媒,要嫁给东村毛家儿子是不是我蓝云华?” “是啊,”花婆子点了点头,脸上的变戏法一样的褪去了盛怒,换上一片可亲之色,循循善诱的说道,“方才婶子我提出的条件你都听到了吧?这事只要你自己点了头,就算成了一大半了,花婶子是个大度人,不会和他们一般计较,这就替你们张罗去。” “我愿意,不过,我有一个条件!”蓝云华不为所动,满脸的肃然,咬着牙说到。 “你说,你说,”花婆子的胖脸笑成了一朵花,立即好脾气的说道,“只要你肯答应这门亲事,花婶子有成人之美,什么条件都尽力替你周全了。” “好,”蓝云华点了点头,认真的说道,“要我答应了这门亲事不难,但是我要那毛翠柔也答应我,她过门之后不能嫌弃云芳,等爹娘百年之后,还要好好的照顾她!” “就这事啊?”花婆子挑了挑眉,确认般的问道。 “就这事!”蓝云华郑重的点了点头,承诺到,“只要她毛翠柔亲口答应下来,我蓝云华也答应她,会替她照顾好爹娘和傻哥哥的!” “好,蓝家终于有了懂事的了!”花婆子一拍大腿,一迭声的说到,“你等着,你等着,我就去毛家说去!” 花婆子喜滋滋的说完,风风火火的拔腿就往外走。 “云华,你也疯了!毛家的傻子谁不知道啊,你怎么可以嫁给他?!”被蓝云华方才的气势镇住的蓝大山这才如梦初醒,对着妹妹大声的喝道。 说完这话,蓝大山拖着那条残腿追出了屋子,对着花婆子的背影大声的说道,“我不答应,这门亲事我不答应,我决不答应!” “你小子运气好,有个懂事明理的好妹妹,你偷着乐,踏踏实实的等着娶新媳妇暖被窝吧。”夜风中传来了花婆子得意洋洋的声音,她的人却已经跑的无影无踪了。 蓝大山恨恨的锤了一下自己的伤腿,无奈的折回了屋里,摇晃着还在怔怔的妹妹蓝云华,痛心疾首的说,“我是大哥,我能养活自己,我能养活芳儿,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跳进火炕里!” “哥哥,你不用再劝了,一切,这一切都是妹妹自愿的。”蓝云华的泪水无声的流了下来,她却全然不知不觉,面对着哥哥的急切,他嘴里却还是坚定的说着,“以后,以后,我离开了家,这个家,就全靠你照顾了!” 蓝云华说完,一把推开了哥哥,捂着嘴向着门外跑去。 ------------ 004 姐妹情深 “云华,你不要这样,你,你听我说。” 大山大声的喊着,又拖着残腿追了出去,但是冷不防的,他那条残腿被门槛一绊,‘噗嗵’一声跌倒在了门边,额角碰在了门框上,登时肿了起来。 “大山,大山,我的孩子啊,”大山娘哭着扑了过来,抱过了大山的头,放声大哭,“老天啊,我到底做了什么孽啊,你冲我来啊,不要再为难我的孩子们啊,啊,华啊,华……” 蓝丹溪,不,是蓝云芳原本是一直怔肿的看着这一切,仿佛看着跟自己毫不相关的一切一样。 可是,当蓝云华放开了她的手,勇敢的面对这花婆子,决绝的说出‘我愿意’的时候,蓝云芳或者说蓝丹溪动容了。 这一瞬间,她感觉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真实的和自己紧密的联系在了一起。 这两个月以来蓝家一家对她的细心呵护一一浮现在了她的眼前,虽然家贫,可是亲人间的关怀却是那么的温暖,这里是她的家,是能给她遮风避雨的地方,这里有她血脉相连的至亲骨肉,是为了她,能够牺牲自己一辈子幸福的无私的姐姐和哥哥们。 哥哥为了她摔断了腿,姐姐为了她,为了哥哥,竟然答应嫁给一个傻子。如果说之前哥哥摔断了腿的事,不干她蓝丹溪的事情,那么这一次姐姐的牺牲,总是实实在在的为了她啊!她这是欠了谁的啊?竟然让她背负上一个又一个的良心债?! 既然她阴差阳错的占用了了蓝云芳的身子,享受了本该属于她的关爱,总该也要替她做些什么,而现在,就是需要她站出来的时候。 想的清楚,蓝丹溪,不,是蓝云芳果决的站起了身子,三步两步的来到抱头痛哭的娘和大哥身边,嘶哑着嗓子说,“娘,您照看好大哥,我,我去把姐姐找回来!” “芳,芳儿?”大山娘一下子愕然的抬起了头来,看着突然清醒过来的小女儿,不敢置信的问道,“芳儿,你,你说什么?” “芳儿以前不懂事,让您操心了,”蓝云芳不顾自己脸上的瘤子,对上了母亲欢喜的难以相信的眼睛,认真的说道,“娘,芳儿知错了。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外面的天这么冷,我还是先去把姐姐找回来。” “嗯,”大山娘用力的点了点头,哽咽着说,“好,好,你去吧,你姐姐从小就喜欢躲在东边那处山坳里,你去找了她回来,娘,娘在家等着你们。” 对于母亲说的那片山坳,蓝云芳是知道的。曾经,当姐姐心情不好的时候,想出去走一走,又担心妹妹一个人又想不开再寻短见,所以就会带上她一起去那个小山坳。 在那个人迹罕至的小山坳内,姐妹二人常常静静地一坐就是半天。 虽然那种时候,蓝云芳也总是恍恍惚惚的。所幸,去那处小山坳的路无非也就是那么一条,只要知道方向,直直的奔这也就能到了。 当蓝云芳循着记忆中的路径寻到小山坳的时候,果然发现姐姐一个人怔怔的坐在她们姐妹时常坐着的地方,无声的流着眼泪,任凭那些热泪没有滑落脸颊就冻成了冰碴,摧残着她还娇嫩的脸颊。 看着这样伤心绝望的姐姐,蓝云芳心中的信念更加的坚定,她从后面轻轻的走了过去,张开了手臂,第一次把并不高大健壮的姐姐护在了自己的怀里。 “谁,是谁?”云华这才惊觉,她微微一挣扎,回过了身来,映入眼帘的却是妹妹那双满是关怀的眼睛,而她脸上的瘤子,也似乎因为她脸上从未有过的坚定和怜惜而显的小了不少。 云华眼神一亮,暂时忘却了自身的烦恼,抬手替妹妹拢了拢有些散乱的鬓发,小心翼翼的问道,“芳儿,你是来寻姐姐的么?别担心,姐姐没事,姐姐也不会出事的。” 云芳心疼的看着姐姐脸上泪水结成的冰碴,抬起袖子轻轻的替她擦着,嘶哑着嗓子说到,“姐姐,你不要离开我,我不要你嫁给一个傻子。” “小妹别怕,别怕,”云华眼中闪烁着欢喜的泪花,安慰道,“姐姐只是嫁去东村,离家并不远,我,我会时常回来看你的。还有啊,将来还会又另一个姐姐疼你的,我……。” “姐姐,你不要说了,”云芳抬手堵住了云华的嘴,盯着她的眼睛,认真的问到,“你若是嫁给了那个傻子,那小石头哥哥该怎么办?” “小石,小石头,这又关小石头什么事啊?”云华的眼光一阵闪躲,支支吾吾的说道,“现在是咱们家遇到了难事,关人家什么事啊?” “人家?真的只是人家吗?毫不相干的人家?”云芳瞅着姐姐躲躲闪闪的目光,眨巴的眼睛略带着俏皮的问道,眼角上的瘤子随着一抖,似乎也不那么恐怖了。 “我,……”云华一时语塞,却突然像发现了什么一般,奇怪的反问道,“小妹,你,你今天话很多啊?” “是不是觉得妹妹我懂事了啊?”云芳俏皮的一吐舌头,偏着头说到,“哥哥和姐姐为了这个家,为了妹妹,差点连终身的幸福都赔进去,我若还是像原来那样混混噩噩的不肯醒悟,那妹妹就真是个没长心肝的废物了。” 说着这些话,云芳紧了紧自己的手臂,像乖巧的小猫一样在姐姐的肩窝里噌了又噌。 “芳儿真是长大了,终于长大了啊!”云华拍着妹妹的背后,满心的欣慰不已。 云芳闻言,马上一抬头,趁热打铁的追问,“妹妹现在懂事了,姐姐再也不用为我以后的生活担心了,也就不用非要嫁给那个傻子了吧?” “可是,”云华的脸上一阵犹豫,终于认真的考虑起了妹妹的提议,想了一会儿,她还是为难的说道,“哥哥,哥哥的情形你也是知道的,即使不是为了你,我,……” “姐姐千万不要这么想,”云芳严肃的摇了摇头,认真的说道,“姐姐你一心想替哥哥换亲,可从哥哥的角度替他想过?他看着你因为他而嫁给了一个傻子,他这一辈子能心安么?如果换成是你,你会同意么?” ------------ 005 劝服姐姐 “这,……”云华脸上的神色纠结了起来,还是有些为难,思量着说道,“可是,咱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可以说是一贫如洗。哥哥,哥哥他的腿又有伤,哥哥他替妹妹们着想。不会同意这门亲事,可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打一辈子光棍,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咱们蓝家绝了后啊。” 这,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怎么又扯上传宗接代的事情了啊?不过,这里不是蓝丹溪所处的文明时代,她一时也无法让这个时代的姐姐扭转了这个在她看来匪夷所思的观念。 眼珠转了几转,云芳终于想到了办法,她脸一板,不悦的问道,“外人不了情实情,因为哥哥的腿就看低了他一等,难道在姐姐的眼里,咱们的哥哥也是个无用之人,需要人怜悯的可怜虫么?” “不,当然不是!”云华一下子急了起来,连连的摆手,“咱们哥哥当然不是那样的,他体贴爹娘,呵护妹妹,勇敢勤劳,又有一双巧手,咱们的大山哥哥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真的,姐姐真是这么想的?”云芳故意憋住了笑,打量着姐姐小脸,板着脸再次问道。 “当然是真的,”云华生怕妹妹不信,激动的小脸都红了起来,“别人不了解咱们的大山哥哥,咱们姐妹还能不了解哥哥么?妹妹你为何这么不相信姐姐呢?” “姐姐既然这么看好咱们的大山哥哥,又为何这么替他的终身大事担心呢,”云芳终于笑了起来,笑吟吟的说道,“这世界上啊,总会有些好姑娘能不看家世,不看外表,真真正正的看中哥哥,喜欢哥哥,爱慕咱们的哥哥的。” 说到这里,云芳突然神色一转,一语双关的说到,“就像有些人一样,不管那人是不是孤儿,是不是家徒四壁,照样看重人家一样。” 最后一个字落地,云芳突然放开了姐姐的肩膀,脚下一转,飞快的向着一旁闪去。 “你,……”姐姐刚才还是听的频频点头,可是听着听着,就觉得不太对味了,她脸上一烫,嘴里呵斥道,“你小孩子家家的胡说什么,看我不替娘好好的管教你。” 说着话,云华恼羞成怒,举着手掌向云芳追了过来。 蓝丹溪不吃不动的这炕上屯了这好几个月,身子自然是没有姐姐云华灵活,只是几个躲闪间就被姐姐追了上来,眼看着姐姐的巴掌就要落在了她身上了,云芳突然故意的一歪身子,‘唉呀’一声蹲在了地上。 “怎么了,崴了脚脖子了?”姐姐拍过来的手掌变成了轻轻的安抚,也跟着蹲下了身子,急切的问道。 “没有,没有,”云芳突然抬起了头来,搂住了云华的脖子,撒着娇求饶到,“我就知道,姐姐是最疼我的了,妹妹下次再也不敢胡说了,姐姐饶了我这一回吧。” “你呀,你呀,”姐姐哭笑不得的点了点云芳的额头,拉着她站起了身来,“走吧,咱们回家吧,别让娘在家等着急了。” “好,咱们回家。”蓝云芳也高兴的应和到。 姐妹二人携了手,一路说说笑笑的向着自家的小院走去。 这条路是她们走熟了的,虽然天色已经渐渐的黑了下来,可是并不妨碍姐妹二人的速度,一路上,云芳就像一个开心果,想着法的逗姐姐,云华也尽量掩藏了情绪,配合的‘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不到一刻钟的时候,姐妹二人就来到轮自家小院的大门前,刚刚站住脚,还没等推门呢,正好看到爹爹蓝庆生推门出来。 看到姐妹二人携手归来,蓝庆生深色更急,他急声问道,“你们可见到大山了?” “没有啊,”姐妹二人同时摇拉摇头,云芳疑惑的问道,“我刚才出去寻姐姐的时候,大哥在门框上磕了头,娘在家照顾他的啊?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怎么又出来了呢?” 蓝庆生看着有些反常的话多的小女儿,疑惑的皱了皱眉,不过还没等他开口询问呢,大山娘跟着也闪出了大门来。 “唉,”大山娘叹息了一声,回答了女儿的疑问,“刚才大山撞了头,可是并不厉害,我替他揉了揉,他就说出去迎迎你爹。我寻思着,天这么黑了,你爹还没回来,去迎一迎也好,没有多想就同意了。” “我哪里用的着人去迎啊,”大山爹闷声闷气的埋怨道,“天这么黑了,大山的腿脚还不好,你,你怎么就能让他一个人出去哪?” “我,我,家里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我不也是急昏了头了嘛。”大山娘跺了跺脚,辩解了一句。 爹娘你一言我一语的话,终于让姐妹二人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她们对望了一眼,异口同声的说道,“不好!” 女儿们这么一提醒,大山娘马上也意识到了什么,她急的嘴唇直打哆嗦,“大山,大山那孩子别不是想不开,别不是走了那条路,咱们家,咱们家可再也受不起了啊,……” “还愣着干什么,赶快去找啊!”蓝庆生了解自家儿子的脾气禀性,他急的跺了跺,招呼了一声,扭头就走。 大山娘跑出去了两步,又跑回了院子,取了两个灯笼出来,交给了云华、云芳两姐妹的手里,一指身后的一条山路,叮嘱道,“你们两个一起顺着这条路去找大山,千万可别走散了。” 担忧的目光在两姐妹的脸上来回了逡巡了一番,又含着泪嘱咐道,“华儿要带好妹妹,咱们家,咱们家不能再出事了!” 说完这话,大山娘捂住了自己的嘴,一转身沿着另一条山路上奔了过去,嘴里呜呜咽咽的喊着了起来,“大山,大山,……” “大山,……” “大山,在……” “哥哥,……” “大哥,……” …… 大山娘带着哭腔的唤儿声,伴随着大山爹浑厚的呼唤,还有云芳、云华姐妹焦急的呼喊在大山里此次彼伏的响起,回声混杂在了一起,久久不绝,分不清到底是哪一个亲人的声音了。 ------------ 006 石头拦路 其实,腿脚不方便的大山并没有走的多远。 就在一家人着急的四处寻找着他的时候,他就在离家不足五里一个小山包的后面和一个人顶牛一样的僵持着。 “小石头,你让开!否则的话,别怪我大山不顾往日的情份!”大山的眼睛里充满了红血丝,低声的嘶吼着,已经接近了暴怒的边缘。 “如果打我一顿能让大山哥改变主意的话,就请大山哥动手吧。”小石头的身量并不高大,他使劲的搂住了大山的后腰,倔强的说道。 “你,你这又是何苦呢?”大山愤然的扬起了拳头,晃了晃,不过没有真正的落下来,却是深深的叹息了一声,无力的说道,“唉,你放心,我不是去寻短见的,只是想去山那边的采石场找份工而已。” “那,那大山哥你,也不能这样不言不语的就悄悄走掉啊,你得和家里人说一声。如果蓝叔、蓝婶和、和云华、云芳他们都同意的话,我小石头绝不拦你,还会结伴和你一起去呢。”小石头不为所动,手臂上的力气一点也没放松,嘴里保证般的说道。 “你,你怎么这么倔呢?!”大山再次了叹息一声,无奈的说道,“你刚才就躲在我们家门外,家里人说话你也都听到了吧,我,我是非走不可的,我,我不能害了小华啊。你,你的心思我也知道,你就不心疼她么?” 小石头面上一阵纠结,等了一会儿,他才闷闷的说道,“我,我就是因为心疼云华,才拦住你不让你去的。采石场那是什么地方啊?就是,就是腿脚方便的人也是十去七不归的,你,你就这么去了,云华一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那你就去安慰她,守着她、呵护着她啊,”大山一用力,甩开了小石头的胳膊,转身面对着他,大声的说道,“只要你们能好好的,一起照顾好小芳和爹娘,我,我就是再也见不到你们,也是开心的。” 小石头也一下子抬起了头来,盯着大山的眼睛说道,“如果能那样,大家在一起和和美美的,你为什么非要走不可呢?” “我,……”大山使劲的摇晃着小石头的肩膀,恨恨的说,“你怎么还不明白呢,我若不走,爹、娘还是小华他们是不会死心的,小华妹妹早晚会让那花婆子哄着跳进火坑里去!” “不会的,不,不会的,”小石头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去,他心里也明白,大山说的是实情,刚才云华和花婆子的对话他都听到了,他了解云华的脾气,为了她的哥哥和妹妹,她能豁的出去自己。 就在小石头和大山僵持不下,又相对无言之际,侧边的小路上传来了一声斩钉截铁的声音,“石头哥哥你说的对!姐姐她不会糟蹋自己,哥哥也不会去采石场送死的!” 听到声音,大山和石头同时抬头,只见弯曲的山路上影影绰绰的走来了两个人影,手里提着灯笼的正是云华,而说话的却是小妹云芳。 “你,你们怎么来了?”大山吃惊的问着,那条没有受过伤的腿悄悄的往后一撤,就要开溜。 小石头虽然吃惊于小姐妹的突然出现,却时刻没有忘记自己的初衷,一只眼睛一直盯在大山身上呢,见他一动,立即也跟着一动,死死的抱住了他的一条胳膊,继续劝到,“大山哥,既然小华和小芳都已经找来了,你说清楚了再走也不迟啊。” 说完这话,小石头这才抬起头来,吃惊的望向了小华姐妹,尤其是望向了那个一向迷迷糊糊、不言不语的丑女蓝云芳,有些不敢置信的说道,“小芳妹妹,你,你也来了?” 蓝丹溪,哦,不,是蓝云芳,坦然的迎了上了小石头那带着略微的审视和质疑的目光,毫不避讳的指着自己的脸说道,“蓝家的一切灾难,都是因为这张脸引起的,哥哥的腿受伤,姐姐要嫁傻子,都是为了保护我,我要是再那样不死不活的,能对得起谁呢?” 稍稍一顿,蓝云芳把目光转向了哥哥大山,真诚的说道,“哥哥,糊涂的妹妹都明白过味来了,哥哥你怎么还舍得离开这个家呢?” 蓝云芳的一番话让在场的人都为之动容,在凛冽的冬夜寒风里,在晕黄的灯光下,她那张挂着瘤子的脸异常的坚毅,让人不自觉的就被她目光中的坚定所吸引,忽略了她脸上的那个瘤子。 望着这样的小妹,哥哥大山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把询问的目光投向了小妹旁边的大妹。 其实,早在发现哥哥大山离家出走的时候,蓝云华已经彻底的明白了妹妹说过的话,哥哥是有自尊的,他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即使是自己的亲妹妹也不行。尤其是当妹妹牺牲自己的终身幸福成全他的时候,他是万万不会接受的,如果硬是要施与,结果可能就是玉石俱焚。 明白了这一点,再一次对上了哥哥大山询问的目光,蓝云肯定的点了点头,大声的说道,“只要哥哥肯回家去,我就推了东村毛家的婚事,咱们一家人合合乐乐在一起。小妹说的对,哥哥这么好,这世界上啊,总会有个好姑娘能不看家世,不看外表,真真正正的看重哥哥,喜欢哥哥,爱慕咱们的好哥哥的。” 得到了大妹蓝云华肯定的答复,大山这才放下了心来,对一旁的小石头感激的说道,“多谢你拦了我,要不然我这么糊涂的一离开,我们一家人都会遗憾终身的。” 小石头不好意思的揉了揉后脑勺,又悄悄的瞥了一眼激动的云华,结结巴巴的说道,“其实,其实大山哥哥自己是个明白人,只是一旦涉及到一心疼爱的妹妹们,才一时想叉了的。我,我没有小芳妹会说,就是有把子傻力气而已,大山,大山哥哥你不用谢我的。” “是哦,哥哥其实是不用谢的,”云芳瞅了一眼旁边有些不好意思的姐姐,调侃的说道,“反正迟早都是一家人,这谢来谢去的,反倒是显的生分了。” ------------ 007 姐姐的叮嘱 “哈哈哈,”大山顺着云芳的话,爽快的大笑起来,反手拉过了小石头的手臂,“走,咱们这就回去,和爹娘合计合计你们的大事去!” 大山解开了心结,拉着小石头的胳膊,招呼了云华、云芳两姐妹一起向着自己的小院子方向走去。 小石头的胳膊被大山死死的拉住,他悄悄的用眼风扫了一眼蓝云华,见她冲她直摇头,小石头虽然有些无奈,还是依从的点了点头。 小石头明白了云华的意思,蓝家刚刚遭遇了这么一番大事,即使要回绝那花婆子,拒绝东村毛家的亲事,他们一家都要要好好的商量上一番的,他这个时候贸然跟着进去,的确是有些不大合适的。 五里的山路并不太远,也就是不足小半个时辰,远远的一片小山谷围着的几十户人家的松坡屯就在眼前了。 松坡屯眼瞅着就到了,小石头停住了脚步,不经意的说道,“前面就到村子里了,大山哥,云华,云芳,我还要赶去三奶奶家,下午的时候答应给他们担的水还没去担呢,大山哥,我就先过去了。” “你,”大山一个愣神,阻拦到,“这大晚上的担什么水啊,山路不大好走,明天一早在去担吧。” “怕是来不及呢,”小石头笑着摇了摇头,坚持到,“三奶奶家的水不多了,要是明天再去,他们家怕是要顿炊了哩。” 一旁的云华帮腔到,“哥,你就让他去吧,他小时候可没少在三奶奶家蹭吃蹭喝的,现在是他给三奶奶家出力的时候,你可别拦着了。” “也好,”大山略微想了想,终于点了点头,嘱咐道,“那你就去吧,得了空可一定要来家里啊,大哥还等着你商量大事呢。” “唉,我知道了。”小石头答应着,又瞥了一眼云华,这才恋恋不舍的向着山脚下那处破旧的小院子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过去。 小石头刚走不久,小山包后就又转出了两个人影,领头一个手里举着晕黄的灯笼,两个人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还一边大声的招呼,“大山啊,大山,你跑哪去了?大山……” “爹,娘,我在这儿呢。”大山听到呼唤,赶紧拖着残腿向着远处的人影奔了过去。 “是大山,是大山,”大山娘看清了奔过来的儿子,带着哽咽埋怨道,“这黑灯瞎火的天,你这孩子跑哪去了?啊?” “娘,我,……”大山一时语塞,支支吾吾的不知道如何说才好。 看着儿子为难的脸色,大山娘一阵心疼,她扯过了大山的胳膊,承诺到,“娘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也明白的你的心思,你放心跟娘回家吧。以后啊,娘不会再逼你了,娶媳妇这事咱不强求,不强求了!” “娘,”大山的嘴唇一哆嗦,强忍着泪说道,“娘这么想就好了,大山是做哥哥的,本来就是应该保护妹妹们的,咋能因为自己的事把妹妹推进火坑呢。再说了,小华,小华她已经……” 大山的话还没有说完,云芳和云华姐妹两个也赶了过来,云华赶紧打断了哥哥的话,“娘,你放心,我也想通了,不会再想着嫁给毛家的那个傻子了,娘不用为这事操心了。” 华芳原本想借着这个机会以调侃的方式提出姐姐和小石头的事情的,可是姐姐却仿佛知道她要说什么一般,提前扯了扯她袖子,对着蓝庆生报喜到,“爹,小妹终于肯说话呢,今天还劝我们来着呢。” 蓝庆生板着的一张脸,对上云芳,终于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好啊,好啊,咱们家的小幺也懂事了啊,好啊。” 看着爹爹发自内心的笑容,蓝丹溪心头一暖,仿佛看到了自己在现代社会里慈爱的父亲,她一偏头,自然的撒着娇说道,“人家总要长大的嘛,哪能总让家里人操心呢。以后啊,我还要给家里出一份力,让爹、娘、哥哥、姐姐都过上好日子呢。” 云芳这一番看似充满孩着子气的豪言壮语,逗得一家子人都一起会心的笑了起来,花婆子提亲带来的那些阴霾一扫而空了。 “好了,好了,我的好芳儿也长大了,”娘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伸出手来摸了摸云芳冻的冰凉的脸颊,丝毫不介意她脸上那个大瘤子。 “走,咱们回家吧,大冷的天里,在外头一个劲的聊什么啊。”爹笑着提醒了一句,略略高举了灯笼,转身向自家的小院走去。 娘这才想起了什么,她知道了村子里那些无事都能给传出事来到长舌妇们的本事,今天蓝家发生的事情,不定被那些人传成什么样呢。她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一手一个拉起了云华和云芳,一叠声的说,“对,对,对,你爹说的对,不管有啥事,咱们回家再说,回家再说。” 一家五口终于聚齐,大家终于不再牵肠挂肚的,重新又恢复了和睦安乐的气氛。 两盏灯笼一前一后照亮了不大不小的一片区域,一家五口各自想着心事,默默的回到了自家的小院前。 到了自己的大门边上,爹开了缩锁头,头一个举着灯笼进了院子,把灯笼搁在了屋门口的台阶上,推开里屋的木门进去。 紧跟着爹后面的娘,一手一个拉着小姐妹俩的手略等了等,等儿子大山进了院子,这才放了女儿们的手,回过身,熟捻的关了大门,拴上了门闩。 云华瞅了一眼妹妹,一弯腰,一手一个提起了灯笼,一闪身,轻巧的闪进了东边的小耳房。 云芳跟在姐姐的屁股后面是跟惯了的,虽然姐姐没有多说什么,她还是追着姐姐一起进了小耳房中。 小耳房比正屋要矮一些,因为里面堆了一些杂物,显得有些拥挤。 云华一回头,看到妹妹跟了进来,她一边归置着灯笼,一边轻轻的叮嘱到,“马上就过年了,家里最近事情多,我,我和小石头的事情,你暂且不要和爹娘提起。” ------------ 008 饭香 听了姐姐的话,云芳一皱眉,她有些不太明白,明明自家的姐姐和小石头两个人是两情相悦的,姐姐又已经明确的答应了不再嫁去毛家,她和小石头之间的事情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么?为什么她还要一再的顾左右而言他,现在又特意叮嘱她呢。 难道在这个家里,或者说这个村子里,还有些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么?云芳暗暗后悔,早知道这样,她就不因该白白浪费这两个月的时间了,应该把这里的事情再看清楚些,也不至于现在还是懵懵懂懂的,真的像一个孩子一样了。 看着妹妹不解和懊恼的神色,云华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唉,你还小,一些事情还想不周到,你只要记住姐姐的话,以后就自然能明白了。” 云华说完这话,并没有继续解释的打算,她轻轻的吹熄了灯笼,拉起妹妹的手,出了小耳房,快步的回到了主屋。 这时的主屋内,娘已经点亮了油灯,爹也已经脱了鞋,盘腿坐在了炕上,摸索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包土烟叶子,塞进大烟袋里,‘啪嗒’‘啪嗒’的吸了起来。 “又抽,又抽,夜里是谁‘喉喉喉’的嚷嚷着喘不上气来啊?”大山娘皱了皱眉,小声的埋怨了一句,又心疼地问道,“你这么晚才回家,晚上的饭可吃了没有啊?” 面对娘心疼的埋怨,爹没有吱声,却把大烟袋取了下来,在炕沿上磕了磕,磕灭了里面的烟火,这才有些疲惫的说道,“今儿在西村王家帮工,人家给准备了足够的大白米饭,还炒了好几个熟菜,点了肉末,烫了一壶好酒,我都吃饱了,你们都还没吃呢吧,快吃吧。” 听了蓝庆生的话,大山娘微微的晃了晃头,无声地叹息了一声,她知道若是给人家去帮工,若是准备了好酒好菜的,那样就意味着是不会付给多少工钱的,也就意味着大山爹这一天几乎又算是保忙活了。眼看着年关将至,这一家老小拿什么过年啊。 不用看,大山爹也知道自家媳妇愁的是什么,他轻咳了一声,出声安慰道,“他娘啊,你也不用着急,明儿个李家别的活基本上都做完了,就剩下盘炕了,说了请我去掌工。我琢磨着,忙了这么好几天了,他们家即使没有多少工钱给,一袋盐巴还是能给的了的。” 听了这话,娘的脸上终于透出了一丝高兴来,“这样就好,这样就好了,有了这袋盐巴,过年的时候也能给孩子好好的做顿红烧肉吃了。” “是啊,今年养猪的多,猪肉眼瞅着是不值钱了,咱们把自己养的那两头猪卖不了几个钱,干脆自己杀了,也能好好的让孩子们吃上几顿呢。”大山爹又磕了磕烟袋锅子,颇有些豪气的说道。 “唉,”娘又无力的叹息了一声,才又重新带上了一丝欢喜之气,“这么说,过年的吃食是有着落了,就是可惜了那两头大肥猪了,原本还指望着,唉,不说了,不说了,只要一家老小平平安安的就好,我不贪心了。” “嗯,”爹点了点头,憧憬的说道,“你不用总担心,事情总归会有办法的,娃儿们眼看着都长大成人懂事了,咱家的日子会好起来的。” 就在云芳仔细的听着爹和娘的聊天,想尽可能的多了解一些家里状况的时候,云华已经在默默的忙碌着准备一家子吃晚饭的事情了。 方才,娘出去寻大山之前,已经焖上了一锅玉米粒子饭,此时已经熟了,隔着高粱秆的锅盖,散发出一股子若有若无的饭香来。 勤快的云华搬过了四腿的矮饭桌,放在了中间炕上,在饭桌子中间放了一个大号的海碗,里面是中午吃剩下的电水煮白菜,大海碗的沿上整齐的搭着五双竹筷子。 准备好这一切,云华从灶台上取了四个空碗,一一盛上了还算粘稠合适的玉米粒子饭,云芳也极有眼色的帮着姐姐一起,把四碗还冒着热气的玉米粒子饭端上了桌子。 这就是蓝家一家子的全部晚餐了。 看着还冒着热气的玉米粒子饭,云芳用力的吸了吸鼻子,一股子纯粹的食物清香直接灌进了她的肺腑之间,这就是原生态的啊,无污染、无农药、无化肥,这是她在现代之时想尽了办法,都没有办法得到的食物哪。 谁说这个时空的人穷的叮当乱响的?他们吃的、用的,可都是现代那些忙碌的都市人做梦都想拥有,却怎么也无法拥有的呢。 自己真个是彻头彻尾的猪头,得到了这么好的食物却不知道珍惜,守着这么好的吃食,整天浑浑噩噩的,白白浪费来两个月的时间,真是不该。 蓝云芳的味蕾打开,贪婪的允|吸着天然的食物清香,忍不住一屁股坐在了炕上,抱起了饭碗,用筷子扒拉着,满足的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一口气足足吃下了小半碗,云芳才恋恋不舍的放下了饭碗,抬起筷子夹了筷头煮白菜,慢慢的放到了嘴里,一面品尝,一面暗自点头。 这里的人还真懂的养生哪,不仅食物都是绿色纯天然无污染的,就连制作方式都这么讲究,只是放了一点点的盐巴,控制了食盐的摄入量,就绝对不会得高血压、高血脂那些富贵病的。 云芳心中暗自感慨不已,却不知道她狼吞虎咽的吃相,和一脸满足的神态竟然让大山娘一下子湿了眼眶。 她悄悄的撩起衣襟抹了抹眼角,心疼的说道,“唉,芳儿生在了咱们这么的穷家,从小就没好好的吃上一口好吃的,这几个月更是饿坏了吧,连这清水煮白菜都吃这么香。” “娘,好吃呢,真的好吃呢,”云芳嘴巴里还嚼着一口的清香白菜,脸上带着认真又满足的笑容,口齿不清的说道。 “好,好,真是孩子,多么懂事啊,呵呵,”爹也笑的一脸慈祥,一迭声的说道,“呵呵,芳儿啊,你放心,等到过年的时候,爹把大肥猪杀了,一定让你娘给你做一大碗红烧肉,多多的放盐,保管你吃的小辫朝上!” ------------ 009 井水苦涩 “呃,咳咳,咳咳,……”云芳嘴里含着的一口白菜咽到了一半,被爹这一句话说的一下子停住了,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去,云芳大声的咳嗽着,一张脸涨成了通红。 一旁的姐姐云华见了小妹这样的窘迫,她赶紧放了饭碗,不轻不重的替她拍打着后背,抿着嘴笑了,轻轻的说道,“你慢点吃,慢点吃,就是想吃多放盐的红烧肉,也要等到过年的时候啊。” 哥哥大山也在一旁凑趣到,“小妹你放心,到时候啊,哥哥少吃几口,都省给你吃。” 貌似,貌似,这里好像是缺盐哪,云芳恍然大悟,她一边咳嗽,一边归拢着自己等到的有限的信息,后知后觉的得出了这个结论。方才,爹和娘说起李家请爹爹帮忙,酬劳会是一袋盐巴的事情,娘好像很高兴的。 原来他们一直吃的这么清淡,也不是为了预防什么富贵病,是被逼无奈,没有食盐哪。 想明白了这一点,云芳也终于咽下了那口白菜,缓上了那口气来。 面对着一家子善意的嘲讽,云芳厚脸皮的嘟了嘟嘴,赌气的又夹了一大口清淡的白菜,“哼,我才不稀罕齁咸的红烧肉呢,我就喜欢这清淡的煮白菜,现在就吃给你们看!” “好,好,咱们小幺喜欢就好,咱们家别的没有,白菜、萝卜的还是能管小幺吃饱的,”大山说住话,一伸手,宠溺的揉了揉云芳的头发,突然转了话题,“今天,多亏了小石头拦着,我才没有一时糊涂跑道采石场去,我本来邀请他来家里一起吃饭的,顺便……” 大山的话还没有说完,云华却蹙着眉打断了大山的话,“哥哥,你,你打算去采石场去?那里可是十去七死,你怎么可以这样不爱惜自己呢?” “小华你先不要着急,”大山黯然的摆了摆手,“采石场是危险了点,可是那里给的工钱也是最高的,要不是,要不是我这条腿,我真想去搏一回。” 大山抬手打断了娘和妹妹们的惊呼,自嘲的笑了,“你们放心,我不会胡来的,小石头说的对,我不能这样,若是我就这么去了,家里人一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唉,那是个明白孩子啊,”蓝庆生惋惜的摇了摇头,眼神却飘向了自己的大女儿云华,“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云华却像是根本没有看到爹爹的注视一样,脸色稍微有些不自然的岔开了话题,“小石头说是去给三奶奶家挑水,好像还挺急的样子,村头的那口井里的水彻底不能喝了么?” 云华的话终于成功的引开了大家的注意力,大山娘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无奈,“唉,村口那口井的水越来越苦涩涩的,连颜色都变成灰扑扑的了,实在是没办法喝了,再想喝水啊,得往北三里外的那处新水井挑去了。” “唉,这口井也和南边山里的那几口井一样也变的不成喝了,”蓝庆生也无奈的摇了摇头,遗憾的说,“咱们这一块的水真是不好哪,过几年就要换一处水井,越换越远了啊。” 爹和娘的无奈溢于言表,他们这么一家子的人要吃要喝,但是大山的腿残疾了,云华和云芳又都是女孩子,身材不高,力气也不大,这担水的事情就一直是爹爹一个人的事情。 可是,爹爹又要趁着农闲的时候去帮别人家做些工来赚些零花钱,有时候难免就有些忙不过来,这水井一远,往后蓝家一家的出水问题会更是一个麻烦问题的。 这样的窘迫事情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但是因为大山,谁也不肯说出来罢了。 不过,蓝云芳不再是原来那个蓝云芳了,她是来自几千年后的现代灵魂蓝丹溪,是一个接受过现代教育,又喜欢没事就泡在网络上看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的女孩子。 就在她穿越来这个时代之前的几天,她因为看了一个著名的纪录片《舌尖上的中国》,对上面说提到的云南深山的美味——邓诺火腿和邓诺古盐,特别的感兴趣,为此还专门在无所不能的网络上查了许多的相关资料。 现在,听着爹和娘的无奈,她第一个念头不是想到哥哥大山的尴尬,而是那些废弃了的苦涩水井。顾不得细想,她打破了沉默,问到,“爹,您说的那些废弃的水井在哪里啊?” “就在南边那片的小山谷上,离咱们家也就三、四里的路。”爹不明所以的指了指了黑黝黝的外面,眉头一皱,奇怪的问到,“小芳儿啊,你今天怎么净问这些稀奇古怪的问题呢?哪些废弃的水井有什么好问的啊。” “我,……”云芳的眼睛转了转了,对于还不能确定的事情,决定还是三缄其口,她轻轻的一吐舌头,撒了一个善意的小谎,“我啊,我就是随便问问嘛,今天我想通了,我长大了嘛,我要多知道一些事情,万一哪天就能用上呢。” “好了,以后你用上。”娘显然对云芳的话有些不以为意,她慈爱笑了笑,宠溺的催促道,“别说了,快点吃吧,一会儿饭菜就该凉了。吃好了早点钻被窝里去,好好的暖和暖和。” “我知道啦。”云芳痛快的应了声,又把自己埋入了清香的饭菜里。 吃了个飨足,又听大家闲聊的一会儿,云芳的上下两个眼皮就开始打架了,这两个月来养成的生物钟开始起作用了,才刚刚九点的光景,她,她这个夜猫子竟然就困了! 云芳决定听从娘的建议,没有等着姐姐刷锅洗碗回来,她就哈欠连天的钻入了被窝里。 因为晚饭吃的舒服,往日里感觉单薄的棉被在竟然也觉得厚实了许多,手工纺织的粗布被里带着一股子太阳的味道,真是舒服啊。 没有乱七八糟的污染、没有工业的干扰,这一切都是那么的惬意,真好啊。云芳满意的感慨着,朦朦胧胧的进入了梦乡。 ------------ 010 早起(求票) 清晨,窗外传来一阵叽叽喳喳的鸟鸣声,把云芳从瓜果飘香的美梦中惊醒,听者如此悦耳的鸟鸣声,蓝丹溪,哦,是蓝云芳,两个月来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安详和踏实的惬意。 她闭着眼睛,慵懒的翻了个身,习惯性的一伸手,却出乎意料的摸了一个空,从来都是寸步不离的姐姐,竟然破天荒的不见了! 蓝云芳惊的一下子睁开了眼睛,呼的一下子坐起了身子。 “姐姐,姐姐,……” 蓝云芳一边快速的穿着还算厚实的棉衣,睁开朦胧的睡眼四处逡巡着,一边急切的大声呼唤着。 “华儿在院子里呢,”娘带着笑的宠溺声音才外间传来,“这孩子啊,一会儿不见了姐姐,就急成这样了。” 听了娘的话,云芳这才放了心,嘴里嘟囔着,“本想着起个大早的,结果还是起迟了,该死,该死。” 一边嘟囔着,云芳已经三下五除二的穿好了棉衣裳,麻利的溜下了土炕,伸手挑起棉布门帘子,飞快的跑了出去。 身后传来了娘呵斥的唠叨,“这孩子,跑这么快干吗,外边天寒地冻的,哪有什么好东西啊。” “我找姐姐有事。”云芳头也不回的辩解了一声,她这一张嘴,一大股子里凉空气灌进了她的口鼻间,顿时冷了她的五脏六腑。 轻轻的一哆嗦,云芳赶紧闭上了嘴巴,回忆着姐姐的样子,把双手交拢着插入了还算暖和的棉袄袖子里。 云华正乍着手在摆弄着水桶,听到娘和妹妹的对话,她抬起了头来,看着跑过来的妹妹,问道,“我在这儿呢,瞧你冻得鼻子头都红了,这大冷天的早上,你找我啥事?” “我,……”云芳瞅着姐姐正在搬弄的扁担和水桶,心中稍稍一措辞改了主意,放低了声音说,“我,我想和姐姐一块去抬水嘛。” 云华面上一喜,歪着头想了一下,高兴的点了点头,“也好,我刚才正掂量着这水桶,怕是我一个人挑不动呢,你来得正好,咱们俩用扁担抬去吧。” 云芳点了点头,眼神四处逡巡了一翻,小声的问道,“哥哥这一大清早的去哪了?怎么没看到他呢?” “哥哥他,一大清早起来就去大山那边的湖荡子边上砍芦苇去了,”云华稍稍一顿,说到,“他说要趁着天冷农闲的,赶紧赶一批芦苇席来,等明年开了春,大家盖房子的就多了,兴许能卖个好价钱。” 云芳点了点头,她原来只知道哥哥手巧,会编织,至于用什么编织,编成什么,又用来做什么,却是一直没放在心上的。现在听姐姐这么一说,她才知道,原来哥哥是用芦苇编制成芦苇席子,卖给人家盖房子用啊。 可是,云芳再次把目光逡巡了一圈,不管是院子中还是屋子里都不见一些芦苇编制的生活用品,她的心头又轻轻的画了一个问号,她记得曾经看过一个纪录片,讲古代的老手艺的,里面就提到了这个芦苇编织的。 ‘编席打篓,养家糊口’,在盛产芦苇的地方,当地的老百姓就把芦苇加工成各种生活用品,床上铺的,门上挂的,凡是用的着的家什,巧手的人们都能想象着编出来。 而云芳找了一圈却没在家发现芦苇编织的任何东西,真是个怪事呢,难道这里的人只用芦苇来编席盖房子用,不知道用它做其他的?等哥哥回来,一定要问问清楚,云芳暗中又拿定了一个主意。 云芳这一愣神,姐姐却会错了意,她善解人意的说到,“知道早上天冷了吧,你先回屋去吧,咱们呆会儿再去抬水也行。” “不,不,不冷,咱们这就去吧。”云芳心里面藏着事呢,她一点也不想耽搁,一边说着,一边上前一步,弯腰拿起了那根扁担,好似担心有人再拦着她一般的,扭头就往外走。 “这想开了,连性子都变的这么风风火火了。”云华看着妹妹急切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也拎着一只水桶,紧跑了几步跟了上来。 蓝家姐妹二人出门不远,刚拐了一个弯,就看到小石头担着一担水,步伐稳健的迎着他们赶了过来。 担着水的小石头一抬头,看到了云华姐妹,裂开了嘴,憨憨的笑了,“这大冷的天,路又不好走,你们别去了。” 云华的脸上一红,但是稍稍一顿,她还是接受了小石头的帮助,轻轻的说到,“家里的水不多了,你送来的正好,麻烦你了。” “嘿嘿,”小石头嘿嘿的憨笑着,用空着的左手摸着自己的后脑勺,语无伦次的说到,“不麻烦,不麻烦,我,我正好要帮赵爷爷家担水,顺便,顺便就给你,给你们家送了一担来。” 看着眼前的姐姐和小石头的神色,又回想着昨天晚上爹爹提起小石头时候的惋惜,云芳心头一动,上前一步笑嘻嘻的说到,“小石头哥哥,你来得正好,我娘正在家等着水下锅呢,麻烦你给我们送家里去吧。” “这,……”小石头脸上一顿,询问的目光飘过了笑嘻嘻的云芳投向了她身后的姐姐云华。 云芳却不等姐姐说话,立即返身,使劲的拉了她的手就走,一边走还一边央求道,“姐姐快点,你早就答应了带我出去玩的。” 云华冷不防的被妹妹拉了一个趔趄,不由自主的跟着她的步子向前走了一段,与怔愣着的小石头擦肩而过。 云华被妹妹拉着手,走出了好几百米,她才使劲顿住了身子,也拉住了急匆匆的妹妹,疑惑的问到,“芳儿,你今天说话怎么奇奇怪怪的,咱们是去抬水,不是出去玩的。” 偷眼回头看了一下,看着小石头又担着水继续向她们家的院子走去,云芳也就听凭姐姐拉住了自己,吐了吐舌头,拖着长长的尾音撒娇道,“姐姐,现在有小石头哥哥帮我们担水,你就陪我出去玩会吧,我知道你一定会答应我的,我不会说错的,是吧?” ------------ 011 烂丑女 “唉,你这孩子,真是拿你没有办法,……” 云华好气又好笑的叹息了一声,话还没有说完,旁边就传来一大群小孩子们的哄笑嘲讽声。 “噢,噢,噢,蓝家的丑女出门喽,哦,哦,……” “看,那个丑八怪烂丑女还撒娇呢,真是笑死人了,哈哈,哈哈,……” “不害羞,烂丑女不害羞,……” “丑八怪,快滚回家里去,滚回家里去,……” “打她!” “打她!” …… …… 随着越来越大声的嘲弄,小土坷垃、小石子等东西一起向着云芳的身上不管不顾的飞了过来。 云芳一时间愣住了,竟然不知道躲闪,任凭那些小石块砸在了自己的身上,腿上、胳膊上、甚至是头上、脸上。 从她昨日从浑浑噩噩中清醒以来,她遇到的都是家人们细心的呵护,虽然她知道自己脸上的瘤子还在,但是家里人谁也没有刻意提起,让云芳自己也渐近的淡忘了自己那张脸有多么的恐怖。 可是,兴头头的云芳刚一出门,走在了阳光下,就遇上了这么一大群讨厌的小孩子,被他们这么起哄的攻击,竟然一时间无措了起来。 云芳呆愣愣的不知道躲闪,云华心疼的一下子扑了过来,把妹妹的头紧紧的搂在了自己的怀里,嘴里大声地呵斥道,“滚,滚,都滚开,统统都滚开,谁也不许欺负我妹妹。” 不知道是云华的气势吓住了那群顽皮的小孩子,还是他们扔累了,觉得无聊了,终于三三两两的散去了。 云华这才放开了怔愣中的云芳,不顾自己身上不扔的满身狼藉,她急切的上下查看着妹妹,嘴里心疼的一叠声的问,“芳儿,他们伤了你哪里么?你哪里疼?别憋着,告诉姐姐,你要是觉得委屈,你就大声的哭出来啊。好芳儿,你说句话啊,好歹说一声啊,……” 云芳这才如梦初醒,她抬手替姐姐拂去了脸上被扔的土坷垃,平静的摇了摇头,“姐姐别担心,我没事,身上也不疼。我,是我自己要出来的,我就该能承受住这样后果。” “芳儿,”云华欣喜的一下子睁大了眼睛,头一次认识一般的重新上下打量着自己的丑妹妹,试探着问到,“你不伤心?不难过?” 云芳苦涩的一笑,自嘲的说道,“被人家这么说,这么打的,我怎么能不伤心不难过呢,我又不是傻子。不过,” 云芳说着,昂了昂头,脸上的笑容明朗了起来,“不过,既然老天给了我这份考验,我伤心难过也是没有用的,还让真心疼爱我的家里人跟着我一起伤心难过的。我不能这么折磨自己,这么的折磨你们,我要学会坚强。” “妹妹!”云华鼻子一酸,热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再一次抱过了自己的妹妹,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只不过,这一次流的却是心疼和高兴的泪水。 “姐姐!”云芳把脸窝在了姐姐温暖的怀抱里,方才硬撑出来的笑容一下子垮了下去,在亲人的怀里,她终于也痛痛快快的哭了起来。 ‘啪’、‘啪’、‘啪’,响起了一阵稀稀落落的掌声,惊醒了抱头痛哭的姐妹俩人。 云芳停了哭声,悄悄的推了推姐姐,云华胡乱的抹了把眼泪,也抬起了头来,只见还是一身水红的花婆子不知道何时来到了她们姐妹二人的身边,脸上还装模作样的挂着一个仅仅浮在脸皮上的笑容。 对上云华警惕的目光,花婆子停住了自己的脚步,一甩同样水红色的手帕子,装模作样的揩了揩不见半点湿润的眼角,感慨的说,“真是姐妹情深哪,感人,感人,太感人了。” “是花婶子啊,你今天倒是起的挺早的啊。”云华紧了紧手臂,把妹妹护的更严实了一些,颇为客气的说道。 “唉呀,做好事当然要趁早哪,”花婆子说着话,脸上顿时笑成了一朵花,她又向前凑了一步,大声的说道,“云华姑娘昨天托我的事,花婶子给你办成了,正想着赶早给你送信去呢,可巧就先遇上了你们姐俩个,真是巧的很,巧的很啊,哈哈,哈哈,……” 花婆子夸张的笑声让窝在姐姐怀里的云芳一阵发冷,她顾不上再自伤自怜,轻轻的推开了姐姐,抬起了头来,清晰的说道,“我姐姐昨天并没有托你什么事,我们家的事也不用你来报喜的。” “你这丫头知道什么啊,我给你姐姐说亲,又不是给你找婆家!”花婆子一皱眉,却没有发作,转脸对上了云华马上又换上了一张笑脸,喜滋滋的说道,“云华姑娘啊,昨天你托我问的毛家翠柔姑娘的话,我给你问准了!” 不等云华姐妹搭话,花婆子自顾自的继续说道,“那毛家姑娘就是通情达理,她听了你的要求,立马就答应了下来,她说只要你能照顾好她哥哥,她自然会好好的对待你哥哥的,至于,……” 花婆子拖着长长的尾音,上下打量了一番云芳,才有些婉转的说道,“至于小姑子嘛,不管怎么说,早晚都是会出门子的,她这个做嫂子的会全心全意的替她张罗的,让你不用再操心。” 本就已经被妹妹说服,准备推了这门亲事的云华,听完花婆子的这番话,一下子沉了脸,这毛家姑娘说的好听,但是细听之下却还是能听出她话里话外的嫌弃来。 什么叫早晚都会出门子啊,若是寻了个四、五十岁的老光棍乞丐来,那样的人为了传宗接代,也是没有资格嫌弃女方的。这样一来,她就能把妹妹不管死活的推出门去,安心的过她的日子了? 看着云华低沉的脸色,花婆子又底气不足的补充道,“那毛家姑娘也说了,就是暂时找不到合适的,她这个做嫂子的也不介意多管她几年饭的,云华姑娘不用担心,她……” “不必了!”云华冷冷的打断了花婆子的话,“我自己的妹妹,我会自己照顾好的,让她收起那份假好心来,照顾好她自己的傻哥哥吧。” ------------ 012 花婆子的嘲讽 “你!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啊?!”花婆子的脸色一下子也变的难看了起来,刻薄的数落到,“人家毛翠柔不错了,不嫌弃你家的瘸哥哥,也答应暂时不撵丑小姑出门,你还想怎么样?你三里五村的打听打听去,哪里还有这么宽容好心肠的姑娘啊!” “闭嘴!”云芳忍无可忍,大声喝止了刻薄的花婆子,勇敢的上前一步,和姐姐并肩而立,“我蓝云芳虽然脸不好看,可我有手、有脚的,我能养活自己,不需要你这个恶毒的婆子拿我的事威胁我姐姐跳火坑!” “你这个丑丫头真是大言不惭哪,”花婆子一翻眼珠子,亮开了大嗓门子,刻薄的骂道,“你们蓝家落到了这个田地,还不都是你一个人给害的啊?是你害的你的哥摔断了腿,害得你的姐姐嫁不出去,好不容易我花婶子发善心,给你们蓝家说和了这好亲事,你还想搅和了啊?你跳河怎么没被淹死啊?还出来祸害人!” 云芳哪里有过这么泼妇骂街式的吵架啊,她气的脸色铁青,嘴唇直哆嗦,狠狠的说道,“你,你这个婆子你要信口雌黄,谁说我姐姐嫁不出去啊,小石头哥哥一直喜欢着我姐姐呢!” “石头,小石头!哈,哈哈,……”花婆子仰头大笑了起来,讥讽的说道,“也就是那个有爹生没娘养的小孤儿,才缺了心眼看上你们蓝家的姑娘,可是啊,咱们这十里八村的明眼人多了,不信啊,你就看着吧,看你姐姐到底能不能嫁的出去,那个没有片瓦遮身的小石头能不能成了你的姐夫!” “就是能,我回家就和爹娘说这事去!你滚,你滚,滚出我们村子去!”蓝云芳哆嗦着手指一指得意的花婆子,几乎是用尽力气的喊到。 “哼,这事啊,”花婆子不屑的冷哼了一声,昂着头说,“咱们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好了!不过啊,这个松坡屯子可不是你们蓝家的,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可管不着!” 说着话,花婆子故意的一扭肥胖的身子,从姐妹二人的身边擦过,炫耀般的向着不远处的一户人家走去。 看着花婆子得意洋洋的身影,云华的脸色转了转,一扯妹妹的衣袖,低声的说道,“妹妹,咱们,咱们也回去吧。” 云芳偷眼看到了姐姐突然沉下来的脸色,心中的疑虑更重了,可是她也知道现在不是询问这个的时候,她努力的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坚持说道,“姐,我,我现在不想回去,我想去南边坐会。” “南边?”心情沉重地云华轻轻的重复了一句,待到她明白了妹妹话里的意思之后,马上摇了摇头,“南边有好几口废井呢,不大安全,还是姐姐陪你一起去吧。” 云芳轻轻的一晒,她是想找废弃的水井不假,却不是姐姐想的那层意思。不过,姐姐暂时误解了也好,最起码能让她分分心,陪着自己一起去找那些有可能是宝藏的废井了。 想的明白,云芳并不解释,而是乖顺的点了点头,“好,姐姐陪我也好,咱们这就走吧,我现在不想看到那些不懂事的小屁孩们。” 想起方才被顽劣的小孩子围攻的场面,云华又不自觉的打了个冷战,一边迈开了步子,一边劝到,“芳儿别怕,有姐姐在呢,他们不敢拿你怎么样的。咱们这就往南边走走去,不过要离那些废井远些。” “没事的,妹妹会小心的。”云芳轻松的一笑,弯腰拾了一旁的扁担和水桶,随着姐姐的脚步,向着南边的山路上走去。 南边的水井虽然废弃了,可是那些常年累月的来来回回担水踩踏出来的小路却还是在的。虽然因为近几年水井废弃了,走的人少了的缘故,小路上丛生着些各式各样的杂草,但是那些小路却还是依稀可辨的。 因此,不用特意的询问,云芳暗自辨识着方向,一路连猜带蒙的竟然很快的找到了村里人废弃的水井。 在离着杂草掩映下的废弃水井大约十步的时候,云华一扯妹妹的胳膊,笑着劝阻到,“行了,前面就是废水井了,你远远的看一眼就可以了。真不知道你巴巴的非要赶着来看它,能有什么好看的。” “呃,”云芳悄悄的一吐舌头,原来不是她的运气好到爆棚,而是姐姐看穿了她的心思,刻意带了她过来的。 “其实,其实,……”云芳叽里咕噜的灵活的转动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珠,快速的组织出了一套有些儿戏的说辞来,“其实是这样的,我想,我想弄一些水回去玩,但是家里喝得水都是辛辛苦苦担来的,所以我想着抬些废井的水回去玩玩嘛。” “你呀,想法就是奇奇怪怪的,”云华嘴里轻轻的呵斥,心里却回想着刚才那些孩童们对妹妹扔石块和土坷垃的情景,心头一软,答应到,“好吧,今天咱们既然来了这里,姐姐就想法子,取些苦井水出来给你玩。” “想,想法子?”云芳又是一愣,疑问禁不住脱口而出,“难道,每次打水都这么麻烦么?我看刚才石头哥哥挑的水里很快的啊?” “傻妹妹,”云华被逗乐了,带着笑解释道,“那些是大家吃水的井,井边上安着辘轳呢,取水出来当然快了。而这口井已经废弃了,辘轳也早就挪走了,咱们想取水,自然得另外想办法啊。” 云芳暗自叫苦,她怎么忘了这个茬了呢,这么大冷的天里,井边上又没有了摇水的辘轳,这可如何是好? 心头着急,可她却又不敢流露出半分为难来,生怕她一打退堂鼓,姐姐就拉着她直接回家去,她的计划就彻底的泡汤了。 云芳用手揉了揉自己冻的通红的脸,努力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来,然后三步并做两步的向着废弃的水井跑去。 云华看着兴奋不已的妹妹,心头悬着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只要妹妹能无视那些孩童的嘲讽,能无视花婆子那些刻薄的话语,别说陪她嬉闹砸冰了,就是让她跳进冰水里,她也情愿的。 ------------ 013 砸石取水 眼瞅着姐姐跟了过来,云芳也是放下了心来,这才抬眼细细的观察这眼不知道用了多少年,现在却废弃了的水井。 废井确实很深,云芳蹲下之后使劲的探了半天,还是离着水面很远呢。她抬眼扫了一圈,随手取过一届赶紧的干树枝,费力的探入了水里。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蓝云芳抬手把蘸了井水的树枝一头放到了嘴里,细细的咂摸了一下,她的脸一下子皱成了一个包子,苦,涩,又苦又涩! 就是它了! 云芳一边咧着嘴,心里头一边乐开了花。 随后赶来的云华,并没有看到云芳被苦涩的冰块搞的一脸老茄子样,她在妹妹身边蹲下了身子,纵容的问道,“说吧,你想怎么玩,姐姐陪你!” “其实也没什么复杂的啦,”云芳摊了摊手,指着深深的水面说到,“我就想抬一桶这样的水回去罢,只不过可惜,……” “别着急,姐姐有办法!”云华大声地说着,回身搬过了一个大石块,照着水面,用足了力气,狠狠的咂了下去。 只听到‘哗’的一声,大石块没入了井水里,等了一会儿,水底传来了‘嘭’的一声,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姐姐云华的做法终于让云芳明白了她的办法,看着大石块再井里搅起了那一圈圈的涟漪,云芳的心头舒畅了起来,仿佛是花婆子那张令人生厌的大脸被砸花了一样。 “哈哈,哈哈,好玩!” 云芳说着,也有样学样的搬过了一块大石头,学着姐姐的样子用力的砸了下去,随着‘嘭嘭嘭’的声响,她的心也雀跃了起来。 姐妹二人好像是玩游戏一样砸着水面,也是在抒发心中的郁结,随着此起彼伏的‘嘭啪’声响起,她们也哈哈的大笑着,完全忘记了寒冷,额上都微微的冒出了细密的汗来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云芳搬起的石头砸下去,飞溅起来的水花溅到了她的脸上,水井终于被她们垫高了一截,因该可以用水桶够到了。 “好了,好了,终于可以了。”云华一扯兴奋的云芳,伸手够过了水桶,一弯腰把水桶投入了升高的井水里。 云芳赶紧过来帮忙,姐妹二人一起用力,喊着‘一、二’的号子,三下两下就把水桶拎到了井边。 看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弄上来的井水,云芳似乎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欢快的大声疾呼,“哈哈,哈哈,万里长征终于迈出了第一步啊。” “芳儿,你说什么?什么长征啊?”云华微微一蹙眉,虽然被妹妹的快乐所感染,还是敏锐的听出了云芳嘴里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词汇。 “呃,”乐而忘形的云芳差点一口咬了自己的舌头,她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眼睛咕噜咕噜的一阵乱转之后,打着马虎眼说到,“长征?姐姐你说什么啊?长征是什么东西?这水井的名字吗?” “这哪里我说的,长征什么的,不是你说的么?”云华一脸的疑惑,绷着小脸反问道。 “我哪说了,我什么时候说了?我怎么知道这井叫什么名字啊?”云芳装的一脸的无辜,心里却暗自告诫自己,以后说话一定要小心再小心,万一像今天一样说漏了嘴,又不能解释,真是太麻烦了。 看着妹妹一脸无辜的纠结模样,云华终于挥了挥手,不太确定的嘟囔道,“许是我听错了吧。” “嗯,嗯,嗯,”云芳小鸡啄米一样的连连点头,肯定的说到,“指定是姐姐你听错了,冤枉了妹妹。” “好,是姐姐冤枉了你,”云华不计较的笑了笑,指着脚边的水桶问道,“你打算把这桶苦涩的井水怎么处置了啊?” 云芳不着痕迹的拍了拍胸口,庆幸自己连蒙带赖的终于蒙混了过去,听到姐姐的问话,飞快的接到,“咱们好容易打上来的,当然要抬回家去啊。” “好,那咱们就快点回去吧,娘差不多该作好了早饭等着咱们了。”云华很快的就忘记了刚才关于‘长征’的话题,提议到。 有了这桶苦涩的井水,云芳也有些迫不及待了起来,她爽快的应承到,“嗯,我听姐姐的,咱们这就回去吧。” 说着话,云芳弯腰捡拾起了扁担,把她穿入了水桶的提手上,自己拿了一头,另一头递到姐姐手边。 “妹妹,”云华却突然吞吐了起来,小心翼翼的说到,“妹妹,你还没去咱家的萝卜地里看看呢吧?今天的萝卜长的可好了,咱家种了那么一大片,家里都放不下,爹都埋在了地里了,这几天天气冷,不知道冻坏了没有。” “好啊,我要去,我要去,我要去。”云芳眼神一亮,立即一迭声的大声说到。 话说萝卜在她那个科技发达的时代是常见的一种蔬菜了,在一些经济并不发达的地区,人们经常把水萝卜用盐腌制起来,蔬菜青黄不接的时候,腌萝卜条可是最后一道入口的菜呢。 只不过,这个时代缺盐,任何腌制食品都成了奢侈品,如果她能把这苦涩的井水熬出盐来,那些丰收的大萝卜就能腌起来,作为日常佐餐的小菜。不但不会被埋在地里等着冻坏丢掉了,还可能成为家里的一个收入来源呢。 云华不知道妹妹心里盘算的小心思,但见了她雀跃的样子,她脸上也露出了笑容,补充着说道,“咱们今天就顺路去看看吧,就是要绕以截的山路,稍微远上一点点。” “没事的,没事的,远点怕什么啊,反正娘也会把饭在锅里给我们热着的。”云芳不以为意的挥了挥手,“咱们这就走吧。” 姐妹二人商议妥当,姐姐云华在前引路,妹妹云芳后面跟随,两人晃悠悠的抬着一桶井水,向前走去。 走了足足有小半个时辰,云芳的脚后跟都开始隐隐的疼了起来,前面带路的云华终于停住了脚步,放下了水桶,指着旁边的一处隆起的土堆说道,“妹妹你看,这就是咱爹埋下的萝卜。” ------------ 014 和泥巴,过家家 云芳也放下了扁担,大口的喘着粗气说到,“咱们这一趟来的可有点亏,要是什么也不拿的话,都能走累了,别说咱们还抬着一桶水了,咱们应该先把水送回去再来的。” 云华的脸上不自然的僵了僵,轻轻的解释道,“其实咱们也不算多走了冤枉路的,从这里回家去就不用那么远了。” 说着话,云华抬手一指远处,“你看,从这里都能看到咱家的小院呢。” 云芳随着姐姐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隐隐约约的看到了自家那处有些孤零零的小院子,而自家小院子外就有一条小路,蜿蜒着奔着自己所处这块梯田而来,果然要比从废井边过来要近多了。 看着这条偏僻的小路,没有经过任何的人烟就到了这里,云芳突然明白了姐姐带她来看萝卜地的真正用意。 虽然是抬着水桶绕了一个大远,但她们却不用穿过整个村子,不用经过那些鄙夷的形形**的目光。 姐姐为了自己真是用心良苦啊。 云芳的眼睛瞬间又湿润了。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云芳硬生生的咽下了自己的呜咽,她装作不感兴趣的说道,“唉呀,萝卜都埋在地底下呢,什么也看不到,咱们还是直接回家吧。” “也好,”云华原本就不是带着妹妹看什么萝卜的,她只想绕开那些小孩子可能出没的道路,听到妹妹这么说,她立即答应到,“你歇息一下,咱们就从这条小路回家去吧。” “嗯,”云芳很快的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像一个真正的乖顺的小妹妹那样,心安理得的接收了至亲血脉之人的照料,心中却暗暗发誓,她不是只会拖累亲人的可怜虫,她要靠自己掌握的好几千年的知识来改变一家人的命运。 姐妹二人稍微的歇息了一下,把浑身上下收拾了一番,收拾了身上的一些狼狈,又抬上了水桶,顺着那条小路,清清静静的返回了自家小院门前。 娘正在门口张望呢,看到姐妹二人回来,嗔怪道,“你们这两个孩子跑到哪里去了?看着你们拿着扁担和水桶出去,怎么就是不回来了呢?这一清早的,你爹去给人家盘炕了,你哥去砍芦苇了,你们姐俩也不见了人影。” 不等云华回答,云芳就抢着说到,“娘,我看到石头哥哥帮咱们家担水,就拉着姐姐去玩了一会儿。”说着话,云芳还不忘冲着姐姐眨了眨眼睛。 “是啊,是啊,”云华也忙不迭的点了点头,顺着妹妹的话茬说到,“我看今天天气不错,就带着妹妹顺便去萝卜地那里看了看。” “哦,原来是这样啊,”娘半信半疑的点了点头,自言自语的嘟囔道,“刚才我做饭的时候听到村里边有小孩子嚷嚷,还以为,还以为……” 娘一边说,一边打量着姐妹二人清清爽爽的衣裳,心疼的住了嘴,慈爱笑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快点去吃饭吧。” 有些事情,大家彼此心照不宣就好,即使是至亲的亲人之间,如果点破了反而会让亲人再忍受一次难堪,这样的难堪甚至比被外人起伏的时候更加的难受,因为这不仅仅是情景重现,还有亲人的牵挂和心疼。提不起也是对亲人的一种保护,不仅是当事人,还有无法改变事实的亲人们。 这个道理,姐姐云华知道,妹妹云芳也知道,娘自然更是知道。 娘三个都知道早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默契的谁也没有提起,娘始终慈爱的笑着给姐妹二人盛了棒子茬粥,照应着她们吃饭。云华稍微有些沉默,但云芳吃的却比昨天更加的香甜。 一大碗粘稠合适的玉米粒子饭吃完,又吃了小半块菜团子,云芳满足抚摸着自己的有些鼓起来的肚子,娇憨的说道,“我感觉今天早上的饭比哪一天,娘,您今天特别放了什么好东西么?” “净说孩子话,”娘宠溺的点了点云芳的额头,失笑道,“还不是往常的做法,是你这孩子自己想通了,吃东西才觉得格外好吃啊。” 云芳偏着头想了想,很认真的说道,“不对,娘说的不对,我是今天去废井边上玩,玩的又高兴又累,所以才觉得好吃的。以后啊,我要经常过去玩!” 娘的神色一变,悄悄的和云华交换了个眼色,才又笑着说道,“好,好,好,只要你高兴,娘什么都依你。可是,你们费劲的把这么一大桶不能喝的井水抬回来干什么呢?” 其实,早在抬水回来的路上,云芳就一边使劲的回忆着如何把苦涩的井水熬出盐来,一边琢磨着在没有成功弄出盐来之前如何和家里说说的事情了。 现在,听到了娘的询问,她立即一昂头,充满孩子气的、理所当然的说道,“玩和泥巴,过家家啊。” “和泥巴,过家家?在这大冷的冬天里?”娘一脸的不明所以,机械的重复道。 “是啊,冷不怕,咱家不是有柴火么?我烧热了玩,”云芳却还是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兴致勃勃的问道,“咱们家有没有干净的细沙土啊?” 娘还是不能理解云芳的这么做法,但是看着她兴致这么高,也就释然了,她欣然点头,“咱家柴火有的是,入冬的时候你爹扫了一大垛的干树枝,干树叶子呢,至于干净的细沙土么,……” 娘认真的想着,一时断了话头。 姐姐云华却适时的接了话茬,“干净的细沙土也不难找,赵家前几天刚添了老二,他们家一准准备的有干净的细沙土,我这就去给你要些来。” 娘眼神一亮,点了点头,“你去吧,正好给他们稍上娘攒下的二十个鸡蛋,他们家添老二,咱还没送鸡蛋过去呢。当初,添你们的时候,人家赵家可没少往咱家送鸡蛋呢。” “太好了,我爱你们!”云芳一时忘形,有一次大声的喊了起来。 好在,这个‘爱’字是古今通用的,娘和姐姐都能听的懂,但是云芳如此大胆直白的宣诸于口,还是让她们有些不大习惯。 ------------ 015 简易熬盐 云华总感觉妹妹有些不大一样了,但是细想之下,除了她变的活泼开朗懂事了之外,好像也没啥别的了,这是大好事啊。她笑着摇了摇头,笑自己疑神疑鬼,撩开了这个想法,站起了身来,向着放鸡蛋的耳房走去。 姐姐云华出去了不大一会儿,果然拎着一小口袋沙土回来了。 放下了沙土袋子,云华笑着说道,“好了,现在沙土也有了,你想怎么玩啊,姐姐陪你。” “不用,不用,”云芳连连摆手,一脸讨好的说道,“我知道娘和姐姐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我自己玩就可以了。咱们东边的耳房里搭得有灶台,我去那边玩去,你们忙你们的,忙你们的。” 说着话,云芳拎起了那袋子沙土,飞快的出屋,闪入了耳房之中。 这处耳房本就是夏天时候用的厨房,她稍微的收拾了一下,就收拾出了一大片的空地来。 因为原本就是个厨房,所以这耳房里面扫帚、大勺子、竹篓、粗瓷碗等一应家什俱全,云芳又弄来了柴火,把大木桶里的井水分成了几份用小木桶成了,一一的弄到了屋子里来。最后又准备了一大堆的柴火。 娘和姐姐看她一个人忙的欢实,也就不再干涉,任由她自得其乐了。 准备妥当,云芳像是检阅士兵的将军一样,环视着摆了一地的各种家什,信心满满的笑了。 又仔细的回想了一遍自己曾经查过的熬制井盐的流程,根据现有的条件把能简化的条件简化了一番,云华开始动手了。 先是把沙土倒了一部分在地上,用手耙匀了,再用小树枝简单的围成了起来,然后用木勺一勺一勺的往上浇上苦涩的井水,均匀的撒浇了几遍,然后用火把它们小心的烤干。 如此反复了几遍,这简易的滤盐熟土就做得了。 有了滤盐土,云芳又取过一个小竹篓,把滤盐熟土用竹篓装成鸟窝状,然后将装好的‘篓子’放在一个带孔的破小板凳上,再将井盐盐水缓慢地添加在篓子中,待其慢慢渗出,小板凳下面布置小木桶盛接滤下的盐水。 在云芳的记忆中,这个过程大约需要不小的时候呢,她急也没有用,所以她干脆小心的关了耳房的门,走了出去。 出了小耳房,云芳才发现,不知不觉的,时间过得飞快,太阳升到了头顶,已经是中午时分了。 娘已经做好了午饭,看到云芳顶着一张小花猫脸出来,脸上却是意犹未尽的兴奋,她欣慰的笑了,招呼道,“芳儿啊,过来吃了饭再玩。” 忙乎了一上午,云芳自然是又饿了,听到娘的招呼,肚子里禁不住‘咕噜噜’一阵声响,她不好意思的笑了。 上午,云华还是继续纳没有完成的鞋底的,听到外面娘的声音,她一挑门帘出来,看到妹妹脸上的烟消火燎的样子,‘噗哧’一声笑了。 云华顺手拿过了脸盆,转身又取过了满满的热水壶,从里面倒出了热水,招呼道,“快过来洗洗吧,你呀,一玩起来就这么疯,像个小子一样的偏偏爱玩什么泥巴。” 一边数落着,云华还布认同的摇着头,但是脸上却始终挂着宠溺的笑容,顺手又添了一瓢凉水,伸手进去试了试水温。 这就是老幺的福利啊,云芳窝心的想着,听话的走到了洗脸盆边,把脏乎乎的小脸浸泡在了温度适宜的水盆里。 舒服啊! 蓝家的午饭还是姐妹二人和娘三个人吃。已经不再上玉米粒子饭了,而是换了青菜团子就煮萝卜。 云芳知道爹给人家帮工去了,中午不会回家吃饭。她瞅了一圈,没有看到哥哥大山的影子,禁不住奇怪的问道,“哥哥呢?他怎么不来吃饭?” 娘却不以为意的说道,“你哥哥去大山那边的湖荡子砍芦苇了,没有一天的功夫回不来,早上走的是时候给他带上了两个青菜团子,午饭他就在外面将就着吃了。” 原来是这样,云芳放了心,又把全副的心思转到了餐桌上,那个只放了一点盐的白水煮萝卜真是好吃啊,没有其他乱七八糟的佐料味道,就是纯粹的说萝卜的味道,清香中带着甘甜,云芳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纯正的味道呢。 又是一番狼吞虎咽,云芳在娘和姐姐欣慰的目光中芳下了筷子,满足的打了一个饱嗝。 娘也放下了筷子,却是对云华嘱咐道,“过两天,村那头的周家闺女出门子,我下午去帮着他们家做被子,你在家好好的看着芳儿,别让她玩疯了,把咱家的房顶给拆了。” “娘,”云华咽下了最后一口窝窝头,嗔怪道,“妹妹之前不爱说话您唠叨,现在她玩高兴了,您又唠叨,您到底想让芳儿怎么样啊?” 娘脸上一阵气苦,佯装生气了,伴着脸说道,“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你是好姐姐,就娘是个狠心的,哪天娘不在了,就们姐俩个好好的过日子吧。娘,……” 话没说完,娘就自己绷不住,‘噗哧’一声乐出了声来,“好了,不说笑了,下午老周家的活不少呢,娘得赶紧着走,别耽搁了他们家的大事。” “娘,您就放心吧,我会好好的看着妹妹的。”云华也收了脸上的玩闹之色,认真地说道。 说话间,娘拍打着身上的灰出门去了。 云华这才扭脸对云芳说到,“芳儿,现在家里没有别人了,你忙了一上午的东西,可以让姐姐我看看了吧?” “别,别去,”云芳急的一下子站起了身来,张开了双臂挡在了云华的面前,嘻皮笑脸的央求道,“我,我还没做好呢。不过,我保证,今天晚上一定会让你们看到的。” “好,”云华大度的点了点头,“咱们就说好了,我今天下午不干涉你,你晚上让我看看你神神秘秘的做的东西。” “一言为定。”云芳伸出了小手指头,和云华的勾了勾,转身又跑回了小耳房中,还不放心的关上了木门。 ------------ 016 大伯欺上门 此时,竹篓里的井水还没有漏尽,云芳耐心的等待着,等待着。 直到小破凳子下面的小木桶里几乎都满了,她才小心翼翼的拎着它把水倒入了大铁锅里,盖上了锅盖。 万事皆备,云芳点着了灶膛里的火。 这事难不倒云芳,原本她就是出身农村,毕业后又回到了家乡做起了和农业相关的企业,农村里的活计她样样做的来得,其中也包括了生火。 云芳按照记忆中的方法,点着了火,先是用比较粗的树枝大火煅烧,等到锅里的水沸腾了,又换了细柴,改成小火,打开锅盖让水分慢慢的蒸发,再添加盐水,又改大火。如此反复,直到锅中起了大个的气泡。 云芳不敢怠慢,抓过了早就备好的玉米面,撒进了锅里,眼睁睁的看着锅中水分慢慢蒸发,里面的井水渐渐的成了泥沙状,继而析出了东西,如堆雪聚集,又如白糖沉淀。 云芳小心翼翼的用指甲挑了一点,慢慢的送到了嘴里,细细的咂摸了一下,脸上的期待立即变成了狂喜。 成了,成了! 云芳欣喜若狂,赶紧用粗瓷碗把好不容易熬出来的盐巴捞了出来,皇天不负苦心人,竟然得了小半瓷碗这么多。 云芳喜孜孜的看着自己亲手熬制出来的盐巴,刚想转身出去,就听到自己的大门外传来了一阵嘈杂之声。 云芳想了想,把熬出来的盐巴放在灶房的角落里,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在南墙跟下站定,凝神细听了起来。 此时,蓝家的小院外,确实站了一大群的人,为首的就是蓝庆生的大哥蓝庆计,也就是云芳的大伯。 只见他气势汹汹的带着自己的儿子,把刚刚回来的蓝庆生堵在了大门外,理直气壮的质问道,“老二,我听说你准备让小石头倒插门,让那个小崽子继承了这一片的房产?” 说完这话,他一步跨到了弟弟后面,堵住了他进门的脚步,继续说道,“你忘记了咱们家老三是怎么死的了?他还没娶媳妇呢,就被那该死的石立群撺掇着去了采石场,就再也没有回来啊。你,你现在不但不找那个小崽子的麻烦,竟然还想着招赘了他!” “你,你真是恩仇不分啊,”蓝庆计说着话,用手一指蓝家的小院,“现在父母不在了,我是做大哥的,别的事情我能由着你,但是这片房子是蓝家的,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它们给了仇人!” “大哥!” 蓝庆生略略提高了声音喊了一声,辩解道,“我,我什么时候说要招赘小石头了啊?你不要听人瞎说。” “你还不承认?!”蓝庆计额头上青筋一跳,不依不饶的说道,“我问你,昨天花婆子是不是来你们提亲了?” “是啊,”蓝庆生点了点头,脸上出现了一层薄怒,不悦的说道,“那婆子心术不正,竟然要把云华说给东村毛家的傻儿子。不过,这事又和小石头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蓝庆计又是一瞪眼,“要不是那小子心里惦记着蓝家的产业,从中搅和,这么合适的亲事,你们能不答应?” “合适?大哥你,你竟然说合适?”大山娘刚刚从周家帮忙回来就看到了自家门口的这么一幕,听到大伯子的话,她实在忍不住了,分开了人群走了出来,指着蓝庆计质问道,“不管怎么说,华儿也是你的亲侄女,她差点被人推到火炕里去,你竟然说合适?你除了惦记着我这所院子,心里到底还没有那两个侄女,还有没有把我们当作一家人看待?” 被弟媳妇这么喷到了脸上,蓝庆计一时有些理亏,他微一侧头,马上恼羞成怒了起来,更加大声的说道,“哼,男人说话,哪有女人插话的份啊!老二,你不要听了娘们的胡搅蛮缠,就直接回答我,蓝家的这份产业,你到底打算怎么处置?” “我们家的产业,我们自己会处置,不劳旁人惦记着!你,……”大山娘寸步不让,立即嚷嚷了起来。 蓝庆生一扯着急撒泼的自家媳妇,对上了自家的大哥,坚定的说道,“你就放心吧,这房子是我儿子大山的,谁也夺不走。至于我生养的闺女,我也心疼,自由打算,不会送了她火炕里去!” 蓝庆计看着青筋一跳跳的自家兄弟,又瞅了瞅护犊的母鸡一般随时准备扑上来撕扯的大山娘,终于没有在继续说下去,而是对着围观的人群一一点头,“今天,松坡屯的老少爷们给我蓝老大做个见证,我这个当大哥的念着死了了老三,好心劝说老二一家子别走了歪路,我这个当大哥的责任可是尽到了啊。” 蓝庆计的话音刚落,围观的人群里立即响起了一阵嗡嗡声: “蓝家老二确实是不象话,当初他们家老三可是硬生生被小石头他爹给撺掇了去的,他怎么能忘了这事呢。” “就是啊,也就是这当亲大哥的能这么直着劝吧,你看他们家娘们还不愿意呢,她们家和那毛家半斤八两的,多合适的事啊。” “我也听说了花婆子给他们家和毛家说亲的事情了,听说是那个烂丑女作怪,才没成的呢。” “唉,自古丑人多作怪,这又是不是让她嫁傻子,她跟着搅和啥啊?” “就她那样的啊,见了一面晚上都会做噩梦的,还嫁呢,傻子都不会要她这样的。” “估摸着她自己也这么觉得,才搅和别人的亲事呢。”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唉,蓝家老二这一家子啊,就全被这个丑八怪给毁了。你们说,当初她自己想明白了,钻冰窟窿里死了,多么一了百了啊,何苦又救她啊,这不是好人也陪着她活受罪嘛。” “话也不能这么说,怎么着也是一条命啊,不是自己身上掉下来,说话才不腰疼呢。” “你这是怎么说的,难道你还看上了那烂丑女了?” “你怎么说话呢,我是说句公道话,那蓝家丑丫头再怎么样,有人家爹娘养着呢,可没吃蓝家老大家一口的饭,他这么欺上门来,算是怎么回事啊?” “你还别说,这蓝老大早不出头,晚不出头的,偏偏他家金锋要说亲的时候出头,这心思还真是不好说啊。” “怪不得呢,他拦着老二家招赘,是惦记上这片宅子了啊。” “这也说不好,就算蓝家不招赘,还有大山呢,哪能这么轻易的就让他得了去呢?” …… …… ------------ 017 花婆子的挑唆 原本蓝老大还洋洋得意的听着乡亲们议论老二两口子的不是,可是听着听着,他就发现了不对劲,似乎有人把矛头指向了他的头上来了。 蓝老大适时的挥了挥手,大声的说道,“现在,我这当大哥的把该说的话说都到了,老二也做了保证,大家伙都是见证,若是哪一天他说了不算,招赘上门,也就别怪我当大哥的不客气了!” 说完这话,蓝老大趾高气昂的背了双手,不再搭理气的双双变色的蓝庆生夫妇,迈开步子向着不远处自家的院子走去。 就在蓝家老大分开了人群回家的当口,他家大门口红影一闪,花婆子和蓝老大的媳妇一起转回了院子里 “我说金锋娘啊,还是你家的男人担事,该说的话一句也不少的说到明了处,你呀,是个有福气的。”花婆子满面笑容的恭维到。 蓝老大媳妇把头一昂,得意的说到,“她话婶子啊,你就看着吧,老二家的那片院子早晚会归了我家的金锋,你就照着这话和孙家说去,我们家当家的在蓝家还是能说了算的!” 花婆子神色一转,虽然对于蓝老大媳妇这话不尽相信,但是今天这一出戏,确实是帮她好好的出了一口恶气,她心头舒畅,也就顺着说到,“那可不,那蓝家老二家的大山是个瘸子,就连我花婆子都不会帮他找媳妇,他啊就等着打一辈子的光棍去吧。今天,你们当家的又逼着他们放了不招赘的话,那一片宅子早早晚晚会归了你们大房的。” “花婶子是个明白的,孙家那边还请你给他们说清楚了,咱们家亏待不了人家姑娘,”说起这个话题,蓝老大媳妇也陪上了一个笑脸,允诺到,“要是花婶子促成了这门婚事,咱们除了应该的谢媒礼一样不少外,还另加两袋盐巴以谢花婶子的辛苦。” “好说,好说。”花婆子这才切切实实的笑了起来,这样眼见的好处,不拿白不拿啊,她拍着胸脯保证到,“金锋娘你就等着好消息吧,我花婆子说到做到,这就去说去。” 说着话,花婆子没有进屋,就一扭身子向外走去,正好与昂首挺胸的蓝老大撞了个对面。 “怎么样?老二家的主我还是能做的了的吧?那个小石头想娶蓝家的姑娘,他就做梦去吧。”蓝老大眉飞色舞的说道。 花婆子挑了挑大拇指,“蓝大哥确实能抗事,你们金锋将来也错不了,我这就去孙家说和去。” “嘿嘿,”蓝老大得意的笑了,“劳烦他花婶子这么奔波,我蓝家记住了,不会亏待了你的。” “只要你能拦住那蓝云华的婚事,我花婆子就是再辛苦,也要达成了你们两口子的心愿。”花婆子又叮嘱了一句,一阵风一般的出了蓝老大家的大门。 此时,蓝家门前的人们见没有了热闹可看,三三两两的散去了。蓝庆生黑着一张脸也回了自家的院子,‘咣当’一声把大门狠狠的合上。 “你拿自家的大门出什么气啊,有本事你去找你那好大哥说清楚去!”大山娘大声的埋怨着,“明明是已经分家了的,他平时门对我们家的事指手画脚的,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他安的什么黑心。” “闭嘴!”蓝庆生烦躁的一跺脚,“你还嫌这个家不够乱嘛?还嫌孩子们受的委屈少了?!” 听了蓝庆生的话,大山娘下意识的往屋里瞅了一眼,终于还是压低了声音说道,“依我看啊,小石头那孩子本分、勤快,对咱们家小华又上心,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 “唉,”蓝庆生无奈的叹息了一声,无力的说道,“我又不是瞎子,那孩子的好我怎能不知道呢,我……” “那你也像糊涂老大一样了?”大山娘不等蓝庆生说完,立即截口说道,“蓝家老三在采石场丧了命,真的能赖的上小石头他爹吗?” “我从来没有这么认为过,”蓝庆生摇了摇头,“就是爹和娘在世的时候,都没有把这事全怪到小石头他爹的头上过。” “既然是这样,我,我们何不成全了那两个孩子?”大山娘神色转了几转,小声的提议到。 “不,”蓝庆生再次摇了摇头,“这事不能操之过急,不能!” “为什么?难道你真的就这么怕了那老大?”大山娘神色一急,脸都白了起来。 “倒不是怕了大哥,”蓝庆生再一次撇向了里屋,只见里面露出一线微弱的灯光,确实静悄悄的没有什么动静,他把声音放的更低,“只不过,小石头那屋子实在是不能住人,若是让他们住到在咱们这来,你让大山怎么想?” 大山娘一时沉默了,蓝庆生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她可以和蓝庆计去争去闹,却不能不顾及儿子的感受。哪怕那小石头家的房子勉强可以住人呢,她也就狠狠心,成全了那两个孩子了,以后总会有日子好过的一天,两人再盖个小房子就是了。可是,偏偏是…… 一时之间,蓝庆生夫妇在院子里相对无语,里屋内云芳姐妹也在微弱的油灯下悄悄的议论着。 云芳轻轻的摇晃着姐姐的胳膊,小声的劝到,“姐姐,以前你总是不愿意提起和小石头哥哥的婚事,我今天算是听明白了。原来,姐姐是担心那个什么大伯的前来捣乱哪。” 云华轻轻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泪水在眼眶里转了转,硬是忍着没有落下来。 云芳看着这样的姐姐,头脑中快速的转了一圈,再次问道,“那姐姐除了担心那个蛮横的大伯之外,主要担心的是大山哥哥,还是小石头哥哥呢?” 被妹妹说中了心事,云华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轻轻的说道,“我知道,不管是哥哥还是小石头,他们都不愿意让我受委屈的,只要我开口提出来,不管多么的为难,他们都会答应的。” “这就奇怪了,”云芳满脸的不解,继续问道,“姐姐和小石头哥哥两情相悦,只要开口,就是皆大欢喜的事情啊。怎么会为难呢?就是爹和娘那里,也不会眼看着拆散你们哪。” ------------ 018 小石头的状况 “妹妹,……”云华为难的说道,“你不大出门,不知道,不知道小石头家,家里的情况,唉……” 云华无奈的长叹了一声,又住了口。 云芳心头再次暗自埋怨了以前的自己太自私了,周围的什么情况都没了解,现在遇到了事情只能干着急,不了解情况,出主意都出不到点子上。 “姐姐,以前都怪我,什么事情都不关心,”云芳歉疚的说道,“我现在想通了,你就告诉我实情,让我也为家里的事情出一点力吧。” “其实,告诉你也没什么,”云华轻轻的吐了一口气,说了起来,“就像大伯说的那样,在小石头三岁的时候,他爹去了采石场,死在了那里,他家的老房子又在一场暴雨中倒塌了,在别人家玩耍的小石头捡了一条命,他娘却被塌下来的房梁砸死了,小石头成了孤儿,是吃百家饭长大的。而他每天,每天就睡在一个草棚子里。” 听姐姐说了这些,云芳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关键,问题出在小石头没有住所上,姐姐嫁给他没有地方住! 姐姐明知道小石头的情况,还是喜欢他,固然不会嫌弃他,也愿意跟他一起吃苦。可是父母和哥哥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姐姐去住草棚子的,可若是把姐姐和小石头一起接了家里来住,外界的吐沫星子也会把这一家人给淹了的。 关于这里村民舆论的压力,经过了昨天遭遇那些小孩子和方才蛮不讲理的大伯欺上门来的事情之后,云芳算是深切的体会到了这一点。 了解了事情的真实状况,云芳明白了姐姐、哥哥和父母的为难,她心中也就有了一个底数。 “这么说来,如果小石头哥哥有了房子,事情就全解决了?”云芳小心翼翼的得出了自己的结论。 云华点了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呢,娘无奈的声音就从门外传了进来,“芳儿说的是,那个小石头实在是没有个住的地方,我,我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姐姐跟着他去睡草棚子去。” “是啊,”爹也闷声闷气的接了话,“芳儿说的是没有错,事情就出在小石头没有个正经的遮风避雨的地方,今天的事情你们也都听到了,不是做爹娘的心狠,实在是,唉,……” 迎上了爹和娘无奈的目光,云芳认真的说道,“爹和娘既然是这么想的,那就是说如果小石头哥哥有了自己的房子以后,你们是不会拦着他们两个人的事情了?” 娘撩起衣襟,揩了揩眼角的湿润,为难的说到,“芳儿净说些孩子话。盖房子哪是想盖就能盖起来的啊,我和你爹过了半辈子了,还没能盖起属于自己的房子呢,直到现在还住在你爷爷和奶奶留下来的老房子里,也才让老大家那边时不常的拿这个来说事。” “妹妹,你,你别让爹和娘为难了,我和小石头都明白的。”云华扯了扯云芳的衣襟,向外边看了看,懂事的转了话题,“哥哥去砍芦苇,这天都黑了,他去了这一整天,也该回来了啊。” 云芳知道姐姐阻止她的原因,无非就是不想让一个无法解决的问题再为难爹和娘,但是她心中却有着自己的小九九,只要是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叫什么大问题。 这不是她蓝丹溪盲目的自信,是因为她刚刚找到了一个秘密的大宝藏哪!那些苦涩的井水能熬制出这些的稀缺资源——盐巴,那些井水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她掌握了熬制盐的办法,何愁换不了钱呢。 当然,云芳也知道盐在现代社会是个普通的调味品,在古代确是由官方控制着的违禁品,曾经有不少人就是因为贩卖私盐被定罪的。因此,她这个小秘密暂时还不能声张,她需要把盐改头换面,让它以另一种方式为自家解决难题。 云芳想着心事走了神,没有听清姐姐云华最后一句说了些什么,娘是一直记挂着腿脚不方便的大山。 听到云华的话,娘也向外张望了一眼,担忧的说到,“是啊,大山那孩子也该回来了啊。他爹,要不你去迎一迎他吧。” “嗯,”爹看了眼外面已经完全黑下来的天色,也着急了起来,他‘呼’的一下子站起来身来,嘱咐道,“你们老实在家呆着,我现在就去。” “爹,我和你一起去!”云芳已经从自己的遐思中醒了过来,紧跟着爹的话嚷嚷道。 蓝庆生一瞪眼,少有的疾言厉色的说道,“我说,让你们在家呆着,没听到吗?!” “我,……”云芳刚想争辩上几句,一抬眼看到爹严肃的脸,就像看到自己的父亲生气发火时候一样,她的身子下意识的一抖,乖巧的地下了头去。 娘的脸上一阵心疼,她把云芳揽在了自己的身后,嗔怪道,“你这是干啥啊,老幺也没多说什么啊,让她在家呆着,就不能好好的说么,她,……” 娘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院子的大门响了一声,紧跟着传来了大山嘶哑的声音,“爹,娘,……” 娘的神色一变,顾不上再和爹掰扯什么,“是大山回来了,他,他的声音不对,……” 说着话,娘一挑棉门帘子,第一个冲了出去。 紧跟着,爹带着云华、云芳两姐妹也一起冲了出去。 一家人赶到了门边,就看到大山半倚半坐的靠在大门边上,正在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而他的收了伤的那条小腿上的裤子还被划开了好几道口子,露出里面带着血丝的小腿来。 娘一下子红了眼圈,一把把儿子的头搂在了怀里,哽咽着喊道,“哎哟,这是怎么了,大山啊,你这是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了?” 爹晚了两步,他皱着眉头子端详了一会儿,只见大山不仅仅是小腿上有划伤,还跑丢了一只鞋,裤脚上还硬邦邦的,像是结了冰,而原本用来拉芦苇的小板车也不见了踪影。 探头往黑黝黝的外出瞅了瞅,寂静的暗夜中传来了几声懒洋洋的犬吠声,爹径直上前,把儿子被在了背上,沉声说道,“回家再说!” ------------ 019 大山遇劫 爹一口气把大山背回了里屋的炕上,看着自家媳妇手脚麻利的拿来了热水和毛巾,给儿子清洗这腿上的伤口,他则默不做声的点上了一袋旱烟。 娘一边忙着给儿子清理,一边心疼的问着,“大山啊,你到底是怎么伤到的,跟娘说说,是不是老大家那边给你使坏了?” “大伯他们?”大山一愣,摇了摇头,“这又关大伯一家子什么事?” “也就是你这实诚孩子还一口一个大伯的叫他,他啊,可从来没把你们当作自己的亲侄子,亲侄女。他啊,……” 听了儿子的话,爹似乎暗自松了一口气,闷声的大打断了娘愤愤不平的唠叨,“行了,说大山的事呢。你是咋弄成这样的啊?” “唉,今天真是好险啊。”大山后怕的叹息了一声,顾不上询问娘话里的意思,径直说了起来,“祸从天降,祸从天降啊,我差点就回不来了。” 听大山说的这么惊险,娘不再唠叨蓝老大一家的不是,紧张的张大了一张嘴,眼睛一眨不战的盯着大山的脸,甚至都忘记了呼吸。 爹虽然也是神色紧张,但还是递给了儿子大半碗热水,嘱咐道,“来,先喝口热水,慢慢说。” “嗯,”大山接过了热水‘咕咚咕咚’的全灌了下去,这才抹着嘴角的水渍说了起来。 原来,昨天受了一点刺激的大山,一夜没有睡好,一大早就起来了。他揣上两个青菜团子,拉着一辆破平板车就出门了。 大山一路翻过了大山,赶到了一大片的大苇塘子边上,打算趁着天冷干不了别的,多砍点苇子,提前编些苇席,明年开春卖个好价钱,也好用自己的双手补贴下家用。 开始,事情进展的很顺利,大山虽然腿脚不灵活,好在那一片的芦苇很密,他半跪了腿,连着一片割下去,很快就割了一大片。 就在他准备把割下来的芦苇装上车子运回来的时候,事情出了变故。 原本是渺无人烟的那一大芦苇档子里传来了一阵阵‘沙沙沙’的响声,起初大山还以为是也有附近的人盯上了这片无主的野苇塘,也是来砍芦苇的呢。 可是,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劲。 因为,他不到听到了‘沙沙’声,还听到了苇荡间小声的谈话声。 “找仔细着点,这一带肯定有人!” “哈,真要找到人,咱们哥几个就赚了,贺老板可是已经答应过了,送过去一个人就加赏一大袋子盐巴啊。” “你小子啊,就知道想着领赏,咱们干这么缺德的事,不知道啥时候就报应了呢。” “你不为了领赏,你跟着来干嘛啊?你菩萨心肠,你是好人,你回去啊,回去啊。” “就是,就是,既然干了,就别想那么多,咱们只是送人过去,至于哪些人怎么用,是他贺老板的事,跟咱们可没关系。” “别吵吵啊,你们这么吵,就是有人也被你们吓跑了,到时候你们一个盐粒子也领不到!” “是,是,是,咱们听大哥的。” …… 大山越听越是心惊,他顾不上再管那些看倒的芦苇,赶紧轻轻的向着苇塘子深处躲了进去。 大山一边往芦苇塘子深处躲,一边侧耳听着外面那几个人的动静,没有注意到脚下已经到了苇塘子泥沼的边缘,大山脚下一个打滑,踏碎了泥沼边缘上薄饼,一只脚陷了进去。 还没等大山惊呼出声,他的胳膊就被人一把拉住,同时,嘴也被一张冰冷的手封住。 大山大惊失色,猛然抬头,发现了一张满是泥污的脸上的一双亮晶晶的眼睛,这双眼睛里充满了善意的,冲着他无声的摇了摇头。 大山会意,眨巴着眼睛连连点头,那人才松开了他嘴上的手,轻轻的朝着旁边指了指。 大山明白那人的意思,他们这一番动静,肯定会被不远处的人听到些什么,必须要赶紧换个地方才好。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还没等大山和那人动窝呢,不远处就传来了一声带着惊喜的大喊声,“哥几个快点,那小子就在前面不远处,咱们包过去,别再让他跑了!” 随着话音,周围好几处就都传来了密集的‘沙沙沙’的声响,急促的向着大山他们包抄而来。 那人瞅了一眼大山的残腿,为难的拧了下眉头,迅速的权衡了一番,对着大山点了下头,毅然的起身,不再顾及芦苇的摇晃暴露自己,向一侧芦苇深处猛的跑了起来。 “你,……”大山悄悄的张嘴,刚想询问写什么,那人猛的回过头来,狠命的摇了摇,举起左手伸出食指和中指来使劲的比划了一下,然后就头也不会的继续跑了起来。 大山明白了那人的意思,他赶紧轻轻的猫下了身子,对着那人的身影消失的方向默默的说了一句,“兄弟,你今日这份情谊,我蓝大山记住了,将来若是再有缘相见,我会报答你的。” 大山这边暗自念叨,外面那几个歹人却已经发现了重新晃动了起来的芦苇,大声的招呼了起来。 “在那呢,在那呢。” “快,快追。” “别再让那小子跑了。” …… 随着呼喊声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那几人歹人追着那人去了,大山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一下子瘫在了地上,好半天没有醒过神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芦苇荡子里终于又平静了下来,大山挪动了一下麻胀的双腿,悄悄的站了起来,先是只露了小半个脑袋四处查看了一番,确定周围再无人之后,才敢放心的挺直了腰杆子。 可是,经历了这么一场无妄之灾,大山再也顾不上小板车和砍倒的芦苇了,他仰头看了看太阳,辨识了一下方向,就赶紧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家的方向赶了起来。 由于大山心头害怕,又绕了不太好走的远路,跌跌撞撞的跑丢了鞋子,被树枝划伤了小腿他都顾及不上了,他一路担惊受怕的,天色完全黑了,才赶回了松坡屯,在自家的院子门口力竭摔倒,再也爬不起来。 ------------ 020 梦中的方法 大山说完这一番惊心动魄的遭遇,后怕的说到,“如果不是遇到了好心人,引开了那些人,我,我,我真不知道还不能回来了。只是可惜,我却连恩人的名字都不知道。” 听了大山的这番遭遇之后,娘双手合十,一个劲的念叨,“老天开眼,菩萨保佑,菩萨保佑,老天开眼。保佑我家大山,保佑那个好心人能逃出魔掌,过年的时候,我给上天菩萨们多烧几柱高香啊。” 爹磕了磕水烟袋杆子,闷声总结道,“芦苇荡子那一代人烟稀少,确实有些不大太平,这眼看着就要道年关了,有那些过不去年的人就会想歹招,以后还是离那一片远点吧。至于那个好心人,唉,……” “哥哥、爹,你们也不要太难过了,听哥哥说的那几个歹人的口气,那人似乎已经从他们手里逃过一回了,这一次他兴许也能逃走呢。”云华看着大家难过的神色,轻声的劝到。 云芳知道姐姐说的有一定的道理,但是,她也理智的知道,那人能逃脱了一次是借助了大片的芦苇荡子的,这一回哥哥误打误撞的闯入,他在那几个贼人的眼皮子底下暴露了身形,怕是再也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偏着头想了一会儿,云芳想起了一个细节,疑惑的说道,“哥哥说那几个贼人说过什么贺老板,咱们这一带有名的,有这么一号人么?” 颓废的大山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兴致勃勃的说道,“小妹提醒的对,咱们只要知道了那幕后的坏人是谁,也就能去悄悄的打听下恩人的下落了。” 大山说着话,把希冀的目光望向了爹爹,爹爹一直在附近几个村子里帮工,知道的事情肯定比他们要多一些的。 “我也没听说过什么姓贺的,”爹的神色转了几转,最终还是摇了摇头,看到儿子失望的眼神之后,又补充了一句,“以后我再出去的时候,仔细打听着点就是了,不管怎么说,人家救了大山,我也会尽一份心的。” 听到爹这么说,大山终于高兴了起来。放下了一桩心事,他的肚子才后知后觉般的‘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 “好了,大山跑了一天,没怎么吃东西,快点开饭吧。”爹放下了烟袋,扭头队云华吩咐道。 晚饭的菜式依旧是水煮白萝卜,主食还是玉米粒蒸的饭,母女三个一起动手,不大一会儿,热腾腾的饭菜就上桌了。 大山连吓带累的跑了一天,确实是饿了,端起饭碗就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一边吃还一边口齿不清的嘟囔着,“好吃,好吃,要是这白萝卜里再多放两粒盐巴,就更完美了。” “这样吃更好吃呢。”云芳一边吃,还不忘反驳着哥哥,“我就喜欢吃这样的口味的。” “唉,你这俩孩子啊。”娘却发愁的叹息了一声,“今年的天冷的邪乎,眼看着这埋在土下的白萝卜就要冻坏了,再过几天啊,怕是连这清水煮萝卜都没得吃了。” “啊?”云芳惊的一下子放下了筷子,扭头盯着娘的脸,认真的问道,“娘,你说的是真的么?白萝卜就要冻烂了?” “是啊,”娘也放下了筷子,惋惜的说道,“今年的萝卜收成好,我还盘算着能一直吃到过年呢,现在看来啊,怕是悬了啊。” “那,……”云芳的眼珠转了几转,问道,“那为什么不趁着天气晴好的时候把它们晒干了再放起来呢?” “净说孩子话,”娘宠溺的笑了笑,“你觉得水煮萝卜好吃,那是因为鲜萝卜里有水分,要是晒干了,就一点味道也没有了,难以下咽的。” “娘说的不对,”云芳俏皮的一偏头,“前几日我做梦,可是梦到了一种好吃的萝卜干哦。到时候我按照梦到的方法,做给你们尝尝。” “说你是孩子,你还不承认,梦里的事情哪里能当的了真呢?”爹放下了饭碗,笑吟吟的说了一句。 “是哦,”大山也从饭碗上抬起了头了,跟着爹后面说到,“要是小幺能真的把白萝卜变成美味的萝卜干,哥哥才能真的信了你的话呢。” “我,我这就做给你们看!不过,”云芳佯装生气的噘起了小嘴,“我有个条件!” 原本是抱着说笑的心态的一家人似乎被云芳那份不知道哪里来到自信和执着感染了,娘豪爽的说道,“芳儿有啥条件尽管提出来,娘给你撑腰。” “是啊,反正那些萝卜也是就要冻烂的了,扔了也就扔了,还不如全交给芳儿折腾去呢。”一直笑着没有说话的云华也悄悄的加了一句。 云芳只当没有听到姐姐的调侃,偏着头继续说道,“既然娘这么说了,那你们都要听我指挥哦。” 大家都憋住了笑,一起说道,“一切听小幺吩咐。” “好!”云芳像一个即将上阵杀敌的大将军一样,身子站的笔直,双手叉了腰,大声地说道。 利用这种小孩子耍赖的方式取得了大家的支持,云芳仔细回想着在现代社会里看到了腌制萝卜条的步骤,然后高昂着头,一一点派了起来。 “哥哥,你负责把家里现有的十几个白萝卜洗赶紧了,要洗的特别白哦,还要把水使劲的甩干净。” “娘,你就负责把哥哥洗好的萝卜切成细细的长条,喏,就像手指头粗细就好。” “姐姐,你要赶紧烧开一大锅的开水,然后的等着它慢慢的变凉,我另有用处。” “爹,你要把咱们南墙根下的那个半大的粗瓷缸洗赶紧了,咱们最后用它盛萝卜干。” 云芳一个个的给大家分派了任务,那严肃认真的模样也感染了一家人,大家不约而同的也跟着把这件事当成了一件认真的事情来对待了。 “芳儿尽管放心吧,我们大家伙就是熬夜,今天也要把这些事情都做妥当了!”爹拿出了一家之主的派头,拍着胸脯保证到。 ------------ 021 大家齐动手 “好,大家一起动手,后天就能吃到另一种风味的萝卜干了,而且可以一直吃,一直吃到明年哦。” 云芳的小脸因为兴奋而染上了一层红晕,连她脸上的瘤子竟然也不再让人觉得狰狞,而是显得那么的和谐。 这些基本的条件都具备了,云芳美中不足的叹息了一声,“要是在有点酸的东西调味,就更好了。” “酸的东西?”娘一蹙眉,疑惑的说道,“那醋不就是现成的酸东西嘛,芳儿还愁这个啊。” “呃,”云芳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刚才自己还一直在绞尽脑汁的想呢,生怕这个时代的醋还没发明呢,没敢贸然的问出了口来,没想到竟然差点闹了大笑话。 看着云芳窘迫的样子,云华补充道,“要是芳儿嫌醋不好,咱们还有前几月扯回来的酸梅呢,就收在小耳房的簸箩里,那东西可是酸的够可以的了。” MYGOD,真是太还好,简直是完美啊! 云芳小脸上的窘迫一扫而空,她用力的挥了挥手,最后说到,“大家赶紧准备吧,我也去准备秘密调味料去了!” “哦,”云芳跑出去了两步,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叮嘱道,“你们吧东西准备好了,送来东边的耳房,可不准偷看我准备秘密调料哦。” “去吧,去吧。”娘慈爱的挥了挥手,看着兴奋不已的芳儿,笑容满面的说,“我们保准不偷看,我们大家伙只希望忙活大半夜,能在几天后吃上美味的萝卜干就好。” 云芳成功的挑起了大家的好奇心,也调动了大家的积极性,按照她的指派都纷纷忙碌了起来。 云芳一个人悄悄的躲入了耳房里,拨亮了油灯,找出了姐姐说的酸梅,细致的洗干净了。 然后又洗干净了一个小木桶,掂量着萝卜的重量,把白天熬制出来的盐取了三分之一放入了木桶了,又抓了一把白糖,取过了醋也倒入了小木桶里,又取了白天备用着的凉白开水倒进去,搬起小木桶使劲的摇晃了半天,直到里面的水、醋、盐和糖基本上融合在了一起,她才取过了洗好的酸梅丢了进去。 做好了这一切,云芳的任务就是基本告成了。 云芳之后,首先完成任务的是蓝庆生,他仔细的把墙根的那个半大的醋瓷缸洗涮了个里外干净,拎着送到了耳房里,笑呵呵的说道,“芳儿啊,你让爹做的事情,爹可以做好了啊,你这个小丫头可不能食言哪。” “您就放心吧,不过要是想早点吃到好吃的,爹可以去帮哥哥和娘他们的忙哦。”云芳也是一副笑嘻嘻的顽童模样。 “爹知道了,你是怕爹在这里学了你的秘方去吧,爹这就走!”蓝庆生憋住了慈爱的小,佯装生气的摇了摇头,背着手离开了小耳房。 这时候,姐姐已经烧好了开水,为了能让热开水冷的快一些,云华用瓢巴热水舀入了木桶里,又和爹一起把木桶抬着热水送到了耳房,又导入了爹已经洗好的半人高的粗瓷缸里。 本来就是数九寒天的冷天气了,滚烫的热水经过了这么几道工序的折腾,热气已经快要耗没了,变成了稍稍烫手的温开水。 云芳用小勺子舀出了一点试了试水温,然后把自己调好的主料到了进去,用勺子搅拌了一番,在次取出了一点来送入嘴里细细的品了一番,酸甜可口,就是它了。 云华一直默不做声的看着自家的小妹忙活,直至看到她一副陶醉满意的神情,终于忍不住的问道,“这样就算可以了?” “不行。”云芳睁开了眼睛,严肃的摇了摇头,突然俏皮的一吐小舌头,补充说道,“因为咱们还没放萝卜呢,怎么就能算行了呢?” “你,……”云华苦笑不得的说不出话来,随手接过了云芳递过来的勺子,也舀了一小勺调配好的温水,送入嘴里细细品味了起来。 “这,这,这里面,……”云华细细的品味着,斟酌的说道,“这水里除了酸和甜之外,还有咸味,难道你,……” 云华的话还没有说完,门外就传来了娘的说话声,是她已经做好了最后一道工序,把切好的萝卜条送来了。 云芳赶紧冲着姐姐眨了眨眼,摇晃着她的胳膊,略带着一点央求的口吻说到,“你先别管里面放了什么东西啦,过两天就可以吃成品了,如果觉得好吃,咱们再说,好不好?” “好,我依你。”云华点了点头,把没有说完的话咽了回去。 只要小妹能一直这么开开心心的,就是把过年时候做红烧肉的盐用来做萝卜吃,她也是支持的,相信爹娘和哥哥也都不会反对的,还能有什么比让小妹想通了这件事更能让一家人高兴的呢。 娘端着一大簸箕萝卜条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小姐妹两个各有所思的神色,她弯腰放下了簸箕,奇怪的说道,“华儿、芳儿你们姐俩个这是唱的哪一出戏文啊?说来给娘听听。” 不等云华开口,云芳就抢着说到,“娘,我和姐姐正等着你的萝卜条呢,你这就进来了,好巧啊,咱们这就开始吧。” “开始?开始什么啊?”娘轻轻的一扬眉,“我还没有尝尝你们捣鼓的这些料水呢。” 云华不动生色的把舀水的勺子放在了身后的灶台上,笑着说道,“娘,反正也就是家里这些东西,就尽着她折腾去吧,还能弄出什么花样来啊。” 听了云华的话,娘也是若有所思,然后笑了,“华儿说的对,既然咱们今天都听芳儿指挥,就是她当家作主,我就不多嘴了,她说让做什么啊,娘就给她做什么。” 云芳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到了肚子里。若是娘和姐姐真要准备起来,她是不会瞒着她们的,不过她总想着灯萝卜条腌成功了,再一起给她们惊喜,不想现在就说出熬盐的事情呢。 云芳轻轻的出了一口气,探身取过了萝卜条,轻轻的放在了粗瓷缸里,娘和姐姐也默契没有再多说什么,学着云芳的样子,把切好的萝卜条一一放入了粗瓷刚里。 ------------ 022 母女闲话 一大簸箕萝卜条全部放完,半人高的粗瓷缸也装了有一大半了,白生生的萝卜放在有些黄亮的冷水里,显的很是喜人。 大功告成,云芳提着的那口气也为之一松,一个大大的哈欠就打了出来。 娘慈爱的摸了摸她的头,“好了,事情都做好了,快点去睡吧,明天周家丫头过礼送嫁妆,还有热闹看呢。” 看热闹么?在现代社会的蓝丹溪是很喜欢看的,可是现在她是蓝家的丑女云芳,一提起这个词,她首先想到的是那些调皮的小孩子,以及他们狠狠的砸下来的那些土坷垃和小石块。 云芳这边一迟疑,娘也立即发现自己说走了嘴,赶紧补充的说道,“到时候他们家抬嫁妆的从咱家门口路过,咱们不用出门,在自家的院子里,就能看到呢,你们可要记得早起哦。” 娘的这番看似有些多余的解释,让云芳心头一动,她既然像盯着这幅面容在这里活下去,总躲在家里是不成,虽然孩童顽劣,她也必须要面对!只有过了这一关,她才能真正的在这里生活下去。 主意拿定,云芳做出了一副高兴的模样,“娘,我知道了,现在就去睡去,肯定不会错过了明天的热闹的。” 说着话,云芳转身,蹦蹦跳跳的出了小耳房。 看着云芳消失的背影,娘强撑出来的笑容一点点的消失了,心疼的叹息了一声,“哎,芳儿这孩子都十二岁,这以后,以后……” 话没有说完,娘就哽咽着说不下去了,她撩起了衣襟揩了揩眼角,对着大女儿嘱咐道,“明天,要是芳儿执意要出去,你,你可要护好了她别让那些淘气的孩子们欺负了啊。” “嗯,”云华重重的点了点头,“娘你放心,明天该怎么给周家帮忙的尽管去忙,我会护着芳儿的。” “哎,多亏有你这个当姐的。咱们,咱们能护得了她多久就护她多久吧。”娘欣慰的点了点头,嘱咐道,“你也快去睡吧,时候不早了。” “娘,我会的。你也赶紧去睡吧。”云华懂事的劝慰着。 “睡去,睡去,明天得给老周家帮忙去呢,这一次人家看中咱们家,正式结亲那天还让你去给送亲呢,我明天得好好的给人家上上心。”娘也打了个哈欠,随意的说道。 “娘,”云华欲言又止,想了一下还是说道,“其实,我不大想去送亲呢,也是能吃一桌席面,也没什么好的,还不如在家自在呢。” “傻孩子,这不是什么吃席面不吃席面的事,”娘嗔怪的说道,“你到了这个年岁,该做些大人们做的事情了,周家请了你,也是给咱们一家面子呢,可不能随便的推了。” “哦,我听娘的。”云华闷闷的应了一声。 母女二人说着说,吹熄了油灯,掩上了木门,一前一后的出了小耳房。 蓝家一家子忙碌了小半夜,一个个的都累了。 尤其是云芳因为用苦涩的井水熬制出了盐巴,又一鼓作气的腌制了萝卜干,这一天之后紧张、刺激还有兴奋一直伴随着她。现在,一切也算是尘埃落地,她的精神一放松,刚一钻入温暖的被窝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云芳还是在叽叽喳喳的清脆鸟鸣声醒来的。 同样的,惬意着醒来的云芳发现谁在身旁的姐姐不见了。不过,因为有了昨天的教训,云芳今天并没有着急上火,而是有条不紊的穿妥了衣裳,把被褥叠放整齐了,这才不慌不忙的溜下了炕。 云芳挑起棉门帘子出了里屋,果然看到姐姐正在灶膛里烧火呢,高粱秆缝制的圆锅盖上腾腾的冒着热气,一股子玉米的清香随着热气若有若无的冒了出来。不用问,云芳也猜到了姐姐锅里做的还是玉米粒子饭。 把目光逡巡了一圈,云芳却只看到了姐姐,爹、娘还有哥哥都不见了,这让她感觉到有点奇怪,这一大清早的,他们都忙什么去了呢。 正在烧火的云华一抬头正好看到了云芳皱着眉头四处找呢,她‘噗哧’一乐,“别找了,爹娘和哥哥他们都去周家帮忙去了,昨天不是告诉过你了么,他们家的姑娘今天送嫁妆。” “哦,”云芳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说实在话她对于这个时代里嫁娶的规矩知之甚少,为了周家送嫁妆,一村子的人都要去帮忙呢? 看着妹妹的神情,云华暗自叹息了一声,对于自家妹妹这些年来几乎是与世隔绝的生活深感无奈和惋惜,还有心疼与为她将来担心。 轻轻的吐了口气,云华用尽量轻松的口气解释道,“周家要嫁姑娘,准备了被褥、家具、碗筷啊什么的各种用品,这戏要抬着送到对方家里去,这样的喜事,当然是要全村的人都去帮忙的。等将来,……” 云华本想说等将来她们姐妹出嫁的时候也会是这样的,可是一想到昨夜大伯欺上门来说的那些话,她的心一阵抽痛,恹恹的住了嘴。 云芳知道自家姐姐失落的原因,她故意拖着长长的尾音,大声的‘哦’了一声,带着一份孩子气豪迈的说到,“我明白了。姐姐啊,将来你的嫁妆呢,妹妹要亲自给你一份份的整理好。” “将来,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吧。”云华勉强的露出了笑容,敷衍着转了话题,“饭已经做好了,咱们准备吃饭吧。” “等等!”云芳却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一边飞快的出了门,嘴里嚷嚷着,“我去取些东西来。” 云芳小跑着跑进了耳房里,直接跑到了昨天腌萝卜干的粗瓷缸前。只见原本白生生、脆嫩嫩的萝卜干微微泛出了一点点的暗红色,而黄亮的料水也在微微的冒着气泡。 云芳取过了一根干净的竹筷子,小心的夹出了一根萝卜干,迫不及待的送入了嘴里。 酸中带着一丝丝的甜,嗯,就是这个味道!虽然因为才腌了一个晚上,还没到最佳的食用时候呢,但是那种酸甜咸可口的味道已经初具雏形了。 云芳按捺下心头的狂喜,回身取过了一个小瓷碗,用竹筷子挑了小半碗的萝卜条,小心翼翼的捧了,转身出了小耳房。 ------------ 023 挑拨 云华已经收拾好了灶膛的火,又盛了两碗玉米粒子饭,一抬头就看到妹妹像是碰着什么易碎的宝贝一样捧着个小瓷碗进来了。 “怎么,找到什么宝贝了?”云华好笑的问道,“难道是昨天做的萝卜干,今天就能吃了。” “恭喜你,你猜对了!”云芳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脸,献宝一样的把小瓷碗李的萝卜条捧到了姐姐的面前。 “真的啊?”云华也一下子好奇了起来,惊喜的说,“快点让我尝尝。” “小妹遵命!”云芳把手里的小瓷碗举的更高了些,直接送到了姐姐的鼻子底下。 云华忙不迭的回手取过了干净的竹筷子,小心翼翼的夹起了一个小萝卜条,就像夹着一块肉一样的送进了自己的嘴里。 云芳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姐姐脸上的神情,直到看到她脸上慢慢的绽放出了一个大大的惊叹的笑容来,提着的心才放回了肚子里。 “好吃,好吃!酸酸甜甜,又脆生生的真好吃,比直接煮着吃客好吃多了。”云华说着话,又情不自禁的夹了一根萝卜条,送入了嘴里。 意犹未尽的连着吃了三根,云华不好意思的放下了筷子,“呃,那个,这么好吃的东西,咱们应该留着,等一家人都到齐了再吃。” “米关系的,”云芳心情大好,她大度的摆了摆手,“这东西只要你们喜欢,想吃多少就做多少好了,咱们先吃着,那边还有很多呢,爹娘和哥哥回来了,还足够他们吃的呢。” 回味着美味的萝卜条,又看着如此兴奋的妹妹,云华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小妹刚刚懂事就遇上了那场灾难,她过了近十年几乎是与世隔绝的生活,不知道盐巴多么的难得,所以才有了这么豪放的说辞。 只不过,她现在好不容易肯说话,肯下炕了,还是暂时不要打击了她的性子,以后再慢慢的和她说盐巴的事情吧。 云华劝服了自己,脸上重新又浮现了笑容,随着云芳的话说到,“好,今天就听你的,咱们两个就先尝个鲜了。” “嘿嘿,好,吃饭喽,吃饭喽。” “吃饭,吃饭。” 云华和云芳姐妹二人上一妥当了,一起高高兴兴的尝鲜吃饭。可是正在周家帮忙的大山娘心头正步痛快着呢。 全村子的人一大清早的去给周家帮忙,他们家也会准备好玉米粒子的早饭招呼大家一起吃。 可是,偏偏冤家路窄,大山娘竟然和蓝庆计的老婆,也就是金锋娘赶在了同一个桌子上。 一想起昨天蓝老大堵在自家门口指着自己一家老小的吆五喝六,大山娘心里就不痛快,越看自己的妯娌就越不顺眼。 金锋娘心头也藏着事呢,托了花婆子去给儿子提亲,她可是亲口允诺了说自家儿子金锋是有两处宅子的呢,偏偏是老二一家子死相,看不明自家那一家子残废,还妄想着招赘个便宜女婿来抢金锋的房子呢。 金锋娘旁边坐着是秋嫂子,是个最喜欢挑拨是非看热闹的主,她眼凑着金锋娘的神色,轻轻的用肘子肘了一下,凑在她耳边问到,“怎么?还在为你们老二那一家子着急上火哪?” “哼,可不是嘛,”金锋娘气呼呼的哼了一声,但还是有所顾忌的放低了声音,“那一家子缺心眼子的,胳膊肘往外拐,都忘了是姓蓝的了。大的不像大的,小的不像小的,被那个克死爹娘的小杂种给灌了迷魂汤了。” “这是真的?!你,你这当亲大娘的不会是瞎猜忌人家姑娘吧?”秋嫂子夸张的大声喊了起来,当她悄悄的用眼梢看到大家的目光都投了过来的时候,才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样,盯着大山娘的方向胆怯的捂住了嘴巴。 秋嫂子这么一嗓子喊出去,大山娘立即就警觉了,她放下了手里的饭碗,目光刀子一样的瞅了过来。 金锋娘原本还有些心虚的,但是一对上大山娘那喷火的目光,立即壮胆似的挺了挺脊背,大声地说,“我,我可不是瞎说的。是哪说媒的花婆子听她们家丑丫头亲口说的,信誓旦旦的说她姐一定会嫁给那个小石头,要不是那个人早就有了些什么了,她哪能说的那么斩钉截铁的?大家说,是不是啊?” 金锋娘一边说,一边把询问的目光一一的扫了过去。 在场的都是和一个村子里住着的,平日里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谁也不肯像惹事精秋嫂子一样瞎掺和,她们在金锋娘询问的目光下躲躲闪闪的侧过了头去,去偷偷的把目光瞥向了这件事情的另一个主人公——大山娘。 大山娘‘腾’的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她单手叉了腰,右手遥遥的指着自家的妯娌,大声地喝道,“你说的这叫人话嘛,啊?!大家伙给评评理,他们家托花婆子说媒,为了给自己脸上贴金,把我们家的房子都惦记上了,为了这个还不惜诬蔑自己的亲侄女!” “我就是看小石头那孩子勤快、懂事、本分、老实的,打算把姑娘嫁给他,又惹了你们什么了?早几年小石头那孩子吃百家饭长大的,这几年他长成了,谁家的忙不去帮啊?在场的,有谁没有让这孩子帮过忙?现在有人这么糟塌这苦命的孩子,也就没有人肯出来说出公道话吗?” 大山娘这么义正言辞的一番话,大家都不自觉的低下了头去,而那个惹事精秋嫂子却不知道何时已经悄无声息的溜出去了,不见人影。 眼看着蓝家这两妯娌就要动手了,主事的周家媳妇却在始作俑者秋嫂子的拉扯下进来来。那秋嫂子一边走,还一边说,“我说周婶子啊,你快点吧,你们家姑娘这大喜的日子里,蓝家的那两妯娌竟然撕破脸,马上就打起来了。” “秋家的,你胡说什么啊?”金锋娘愣了一下之后,立即放弃了和大山娘对峙,扭过头去不高兴的问道。 说着话,金锋娘起身迎上了主人家,解释道,“她周婶子啊,你别听秋家的乱说,咱们一处住了这么些年了,谁还不知道谁的脾气禀性啊,她的话十句里能有九句半是胡扯的。” 周家今天办的是喜事,自然是喜欢息事宁人的,听到金锋娘这么说,她赶紧换上了笑脸,笑着说道,“我就说嘛,大家都是一起这么些年的了,你们蓝家妯娌也都是明理的人,怎么会在这样的日子里给我添堵啊。” 金锋娘扭头狠狠的剜了一眼秋嫂子,用健硕的身子一顶,把她挤到了一边去,她自己则趁机亲热的挽了周家媳妇的手臂,“就是啊,就是啊。虽说我们家老二媳妇也倔了些,她也不会故意来给你添堵的。” 周家媳妇悄悄的瞥了一眼已经做回去了大山娘,放低了声音问道,“蓝家大娘啊,你能给我透格实底不?你们蓝家老二家的大姑娘云华,她,她,她真的和那个小石头,……” 周家媳妇的话没有说完,但是该表达的意思却是完全表达清楚了。自家女儿就嫁给了邻村,这边村里有什么闲话,不出三天就会传过去,若是到时候送亲的队伍里有一个被人指指点点的未出阁的姑娘,那自家姑娘脸上不好看,连带着亲家也面上无光,好好的一桩喜事就全给败坏了啊。 金锋娘自然明白周家媳妇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她幽瞥了一眼不远处脸色难看的大山娘,装作为难的说道,“这事,这事,你让我怎么说啊,毕竟我们都是姓蓝的,那云华好歹也叫我一声大娘的,我,我,我总不能……” ------------ 024收买小柱子 “蓝大嫂子啊,谢谢你,我也不为难你了,我知道了。”周家媳妇感激的拍了拍金锋娘的手臂,“我外头还有很多事要照应着呢,这里就拜托蓝大嫂子给照看一下了啊。” 说着话,周家媳妇对着屋子里的众人大声地寒暄到,“谢谢大家今天来帮忙了,大家吃,慢慢吃,不够还有呢。” 交待了场面话,周家媳妇又忙不迭的走了出去,外面那么多大大小小的事情,她还得仔细的去亲自照看着呢。 主人周家媳妇走了,一场风波看似平息了下去,可是大山娘却明显的感觉到周围的气氛有些不一样的,她吃饭的间隙,不经意的抬头的时候,总能一两道探究的目光,而那些相互咬着耳朵的人再对上她的目光的时候,也总是有种不大自然的假笑,却什么也不肯和她说。 自小就生长在这片环境里的大山娘自然能猜到那些人都在想些什么,在这种相对封闭的小山村,还能有男女间的私情更能引起大家的兴致呢? 唉!大山娘无声的叹息了一声,可怜的华儿啊,眼瞅着就要背上这么一个不明不白的黑锅了,偏偏这事还解释不得,你越是多说,谣言传得就越快,反过来你的黑锅就越重。 大山娘心疼这懂事的华儿,禁不住挺了挺脊梁,她知道这里就是有再多的人悄悄议论他们一家,她也不能放弃的起身就走,若是她图一时心静的走了,可怜的华儿这个黑锅就彻底的背定了! 大山娘如芒在背的硬着头皮吃完了这顿饭,又强撑着笑脸和大家一起忙活了起来。 突然间,院子里忙活的大山娘一转身,正看到秋嫂子和村子里最是调皮捣蛋的孩子王小福头说着什么,莫了还从口袋里掏出了几颗糖果塞到了小福头的手心里。 大山娘眼皮一跳,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自从去年,善良的云华发现这个秋嫂子虐待她家的小叔子,出面说了她几句之后,她就恨上了云华,恨上了他满蓝家,总想找个机会败坏他们一番。今天,有了蓝老大媳妇的帮助,她总算是找到时机了。 虽然已经猜到了可恶的秋嫂子做了什么,大山娘看着周围时不时飘来的探询的目光,她还是忍下了立即回家的冲动,这里是她的战场,为了自己的孩子们,她必须要坚持撑下去。 大山娘带着略微苦涩的笑脸在周家强撑着,而她家小院内,云芳和云华姐妹俩人确实就着酸甜酸爽脆的萝卜干吃了美美的一顿早餐。 放下来手里的饭碗,云芳瞅了瞅已经升起了老高的太阳,说道,“姐,这周家的嫁妆也快准备好了吧,咱们快去等着吧。” 云华也飨足的放下了碗筷,侧耳凝神听了一会儿,说道,“听着外面的动静也该差不多了,咱们现在就去门口等着去吧,别错过了。” “好。”云芳高兴的从炕上溜了下来,一挑门帘子,一溜小跑的冲除了里屋,冲着大门跑了过去。 “慢点跑,小心摔了。”云华带着宠溺的笑容,一边大声的叮嘱着,一边也跟着她一起跑了出来。 “我知道了。”云芳已经跑到了大门边上,她一边大声地回应着姐姐,一边双手用力拉开了自家的大门。 云芳兴冲冲的开了门,却把正在他们家门口徘徊的一个八、九岁的小孩子吓了一跳,见到云芳出来,他那张脏兮兮的小脸上一挤,脚步不由自主的就推后了一步。 这个脏兮兮的小孩子是谁?云芳搜索了一遍自己的记忆,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却不能确定是谁,忍不住回头把询问的目光投向了姐姐云华。 云华却和这个孩子熟捻的很,她和善的冲着那孩子招了招手,“来,小柱子,到华姐姐这里来,你嫂子又没给你吃早饭吧?” 那个被叫做小柱子的孩子偷偷的用眼梢扫了眼‘恐怖’的烂丑女,但看她虽然长的丑,却没有明显的表示要对他不利。终于,对于丑女的恐怖被华姐姐温暖的笑容战胜了,他小心翼翼的蹭了过来。 “华姐姐,我饿。嫂子,嫂子她一大清早就去了周家,家里,家里什么吃的都没有了。”脏兮兮的小柱子可怜巴巴的说道。 云华笑着蹲下了身子,伸手为他整理着破旧的小棉衣,怜惜的对小柱子说道,“不怕,姐姐家里还有玉米饭,我这就……” 话没有说话,云华突然改变了主意,扭头对妹妹说到,“芳儿,你回屋去给小柱子拿些吃的来,这天寒地冻的,早上不吃饱肚子,可怎么抗过去这大冷的天啊。” 云华一边说一边冲着妹妹使了一个眼色,云芳立即明白了姐姐的意思。 这个脏兮兮的小柱子虽然不敢和她亲近,最起码没有排斥她,这是一个好的开端啊。姐姐想到了这一点,才吩咐了自己去拿吃食的。 “好的,你们等着,我很快就回来。”云芳一边说着,一边飞快的转回了屋子里,没有看到小柱子眼神里的那抹纠结的复杂。 今天早上就是姐妹二人吃饭,云华做的玉米粒饭不少,虽然因为酸甜爽脆的萝卜干的缘故两人都多吃了半碗,但蒸屉上还剩的有不少呢。 云芳手脚麻利的盛了大半碗的玉米粒子饭,又拐进了小耳房里挑了十来根萝卜条放在上面,这才抄起竹筷子又向着大门口跑去。 八九岁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小柱子早就饿的不行了,这才来华姐姐的门前想碰碰运气的,云芳端着碗还没走到他跟前呢,饭香就先让他不自觉的吞了一大口的口水。 可是,当他一抬眼看到端饭的丑女之后,又吓得瑟缩了一下,小柱子的细小动作都落在了云华的严重,她轻轻的皱了下眉头,还是善解人意的回身招呼道,“芳儿,给我吧,这个小柱子啊和你补熟,还认生呢。” 云芳明白事情不能一蹴而就,她毫不在意的一伸手,把粗瓷碗递到了姐姐的手里。 云华看到玉米粒饭上放着的那十来根萝卜条,心中有些不舍的,但是妹妹既然已经拿出来了,她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轻轻的把瓷碗放到了小柱子脏兮兮的还带着冻疮的小手里,云华笑着说道,“快点吃吧。” “谢谢华姐姐,谢谢……”小柱子接过了瓷碗,真心的道谢,可是当他把眼神偷偷的瞥向云芳的时候,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她了。 “瞧你这孩子,嘴巴真甜。”云华替小柱子理了理乱蓬蓬的头发,也适时的接过了他的话茬,“那是你芳姐姐啊,你看着饭上面的萝卜干也是芳姐姐特意拿给你的呢,快点吃吧。” “哦,”小柱子答应着,蚊子哼哼一般的说道,“也谢,谢谢芳姐姐。” 说完这些话,小柱子终于把头埋进了还冒着热气的饭碗里,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三下五除二的把光了碗里的饭,还有有完全咽下去呢,小柱子就含混的大声喊了起来,“好吃,好吃,真好吃!” “别着急,吃完再说。”云华替小柱子拍了拍脊背,笑吟吟的劝到。 “嗯,”小柱子一抻脖子,咽下了最后一口外,口齿终于清晰了起来,“华姐姐,那些真的士萝卜么?我怎么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萝卜啊。” “你当然没有吃过啊,”云华抬手,亲昵的刮了一下小柱子鼻子,得意的说到,“这可是你芳儿姐姐独创的哦,别处可吃不到的。” ------------ 025 吓服小福头 “那,那,……”小柱子吸了吸鼻子,不自觉的又吞咽了一大口口水,在香喷喷的美食诱惑下,他终于把垂涎的目光投向了一旁的云芳,仿佛她也和云华姐姐一样亲切,就连她脸上的瘤子也不像原来看起来那样狰狞恐怖,而是透着一股子亲切哪。 几根廉价的萝卜条就能让一个孩子这样,云芳轻轻的打了抖,豪气挥了挥,承诺到,“以后,只要你再来我们家吃饭,我就还让你吃这种萝卜干。” “太,太好了,”小柱子伸出舌头添了添嘴唇,顺畅的说道,“芳姐姐,要是还能吃上这么好吃的萝卜,我天天管你叫姐。” 小孩子的心灵真是纯净啊,只要你真心对他好,他也会用真心回报你的。云芳轻轻的感慨了一句,只是这么几根廉价的萝卜干就让小柱子克服了对她的恐惧,生出了几分依恋来,这让云芳对自己今后的路更加充满了信心。 云芳在在遐思,突然头上一疼,一个土坷垃砸了下来,紧跟着周围就响起一群孩子厌恶的大喊声, “打,打这个烂丑女。” “打,让她还敢出来吓唬人。” “打,打,使劲的打!” …… 随着小孩子们的喊打声,密集的土坷垃、小石块也一起向着云芳的头上、身上一起飞了过来。 云华原本还很欣慰的看着妹妹和小柱子之间友好了起来,冷不防的旧冒出了这么一群坏孩子,她‘噌’的一下子站起了身来,两步跨了过来,张开了双臂护在了妹妹的身前。 “住手,住手,你们这群孩子,我们在自己的门口,又惹了你们什么?”云华急的额头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大声的说道。 “哼,你妹妹是个讨厌的烂丑女,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领头的孩子王笑福头小大人一样的叉着腰,昂头对着云华大声的说道,“你,你就是个烂破鞋,没人要的烂破鞋!” “对,打这个烂破鞋。” “一起打,一起打!” …… 云华的身子抖了抖,气的说不出话来了,或许说这些话的孩子们还不知道烂破鞋的具体含义,可是已经到了嫁娶年级的云华却清楚的知道,这个称呼一担灌到了自己的头上,那将是自己一辈子的灾难,永远也洗刷不去的耻辱! 看着姐姐摇摇欲坠的身子,云芳勇敢的上前一步,把姐姐护在了自己身后,瞪大了俄眼睛,厉声喝道,“说,谁教给你们的这些话?!” 平日里瑟缩的丑女竟然也敢这么说话,那群欺负她欺负惯的坏孩子们一下子被吓住了,一个个的举着手里的小石子不敢再投过来了。 云芳见了,一不做二不休,她故意让自己脸上的瘤子颤了几颤,凶神恶煞一般的说到,“说!要是你们进天不老老实实的说实话,我,……” 说着话,云芳抬手翻起了自己的眼皮,往那群孩子面前又探了探身子,声音如果地狱里的幽灵一般,“若是你们不说实话,我晚上就上你们家里去,把你们一个个的都抓起来!” ‘哇’的一声,胆小孩子被云芳这么扮相、这说辞一下子吓的大哭了起来,手里的小石子‘劈里啪拉’的掉在了地上,“娘啊,爹啊,救命啊,鬼,鬼来了,鬼来了!” 随着哭喊声,那群孩子们呼啦啦的走了大半,剩下的几个不是胆子大,而是吓得实在挪不动脚步了。 领头的小福头看着自己的人跑了大半,知道今天怕是讨不了好果子吃了,他脚下一动,也想开溜。 云芳知道这次的事情非同小可,不是小孩子们欺负一个丑女那么简单,事关姐姐一生的名誉,她也就顾不得不能以大欺小了。见到领头的孩子要溜,她马上一探身,把他的小胳膊捞在了自己的手里。 “话没说清楚,就想跑?”云芳的身量比那个小福头没有高出来多少,她只是微微的一俯身,就和他的脸对了个正着。 “鬼,鬼,鬼啊,啊,……”小福头被云芳拉着胳膊,想跑跑不了,被迫如此近的面对了那张丑脸,终于再也撑不住的大哭了起来。 雷霆之势初见成效,云芳抖了抖小福头的胳膊,在次坚决的问道,“现在,你可以说说是谁教了你那些话了吧?” “我,我,……”小福头把朦胧的泪眼悄悄的睁开了一条小缝,看着还是近在咫尺的丑脸,赶紧又闭上了,胡乱的对着躲在不远处的小柱子一指,飞快的说道,“是,都是他嫂子教给我们的,还给了我们糖吃,她,她还说,她还说只要我们围着你们家喊上半天,她还会给我们糖吃的。” “真的?”云芳还是不肯放松,继续追问道,“她是在哪里跟你说的?不许骗我!” “就,就在周家院里,你要是不信,等会她来了,你可以自己问她,我没有说谎,没有说话,你,你放了我吧,我,我再也不敢了,不敢了!”小福头吓的语无伦次的说道。 看着小福头被吓成这样,云华悄悄的扯了一下云芳,劝到,“冤有头债有主,既然这事是那秋嫂子捣的鬼,妹妹你救放了小福头去吧。” 小福头听到云华的话,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闭着眼睛大声的喊了起来,“谢谢华姐姐,谢谢华姐姐,小福头以后再也不敢胡说八道了,我,我想找我娘,找我娘啊,……” 听到姐姐这么说,云芳也知道小福头这次吃到了教训,以后也会收敛一些的,她手一松,但还是寒着声音,警告道,“这一回看在姐姐的面子上,我就暂时放了你,以后若是再犯到我的手里,可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是,是,是,小福头记住了,记住了!”小福头一担得了自由,扭头就跑,一边跑一边嘴里大声地说着。 冷不防被脚下的小石头一绊,只听到‘噗嗵’一声,小福头摔了一个狗啃屎,可是一想到后面那凶神恶煞的烂丑女,他连疼都顾不上了,连滚带爬的拼命继续逃跑,不大一会儿,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打发了那群口无遮拦的孩子们,云芳才带着疑惑回过了身来,“姐姐,这秋嫂子,……” “华姐姐,芳,芳姐姐,”躲在一旁的小柱子一步步的蹭了过来,胆怯的说道,“我,我嫂子她,她就是那么一个人,她,我,……”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云华低了头,安抚的拍了拍小柱子肩膀,和颜悦色的说道,“华姐姐都明白的,小柱子是小柱子,你嫂子是你嫂子,姐姐不会怪你的。” “那,我,……”小柱子偷眼看了眼还带着怒气的云芳,又胆怯的四下察看着着,似乎在害怕着什么。 “你快点回家去吧,”云华善解人意的点了点头,“要是干不完你嫂子交代下来的事情,怕是又要挨打了。” “谢谢华姐姐。”小柱子眼中含了热泪,嘴里说着,眼梢的余光又瞥向了云芳。 云芳虽然对姐姐的话听的不明白,也不太明白这个小柱子和秋嫂子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那些小柱子那可怜巴巴的模样,她还是了放缓了神色,挥了挥手,“既然姐姐都这么说了,你就回去,以后再来这里,还给你拿那种好吃的萝卜干吃。” “谢谢芳姐姐,谢谢华姐姐,谢谢芳姐姐,谢谢华姐姐。”小柱子脸上终于又露出了小孩子纯真的笑容,嘴里一叠声的说着,放心的转身走了。 ------------ 026 求婚 看着小柱子那略显单薄的身影远去,云华轻轻的叹息了一声,惋惜的说道,“小柱子也是个可怜的孩子,爹和娘给他留下的那点家产都被他哥哥和嫂子给霸占了,偏偏哥哥又是个窝囊的,什么事都听他那个惹事精婆娘的!唉,小柱子落在了那个女人手里,不但吃不饱、穿不暖,一年四季还有干不完的活,连个孤儿都不如,真是造孽啊。” 对于小柱子这样的身世,云芳也是深感同情。但是,现在她的心思却不在小柱子身上,既然那个秋嫂子是个没有下限的小人,那她这一次花了这么多心思来诬蔑姐姐,就让人非常担忧了,而自己那善良的姐姐还在为别人伤心呢。 轻轻的叹息了一声,云芳抓住了姐姐的说,装作好奇的说道,“姐姐,我以前不大留意村里的事情,小柱子的嫂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那人可是个心狠的角色,”云华面色戚戚然的说道,“不但虐待没爹娘的小柱子,管着大柱子不敢多说一个字,还喜欢到处扯谎说别人家的是非,在咱们村里可没有什么好人缘,就是周围三里五村的都知道她这么个人呢。” “那,”云芳心头不好的预感更加明显,她觑着姐姐的神色,试探着问到,“那,咱们家,得罪过她?” 云华认真的想了一会儿,皱了皱眉,“若说得罪过她,应该还算不上吧?倒是她去年年初家里没有一粒盐巴了,还是咱娘好心拿给了她一些救的急呢。” “难道是咱家让她还盐了?这才得罪了她的?”云芳快速的猜测到。 这事就有点类似于她在现代常常听到的一句话,要想朋友没得做,那就借钱给他,按照这里的盐巴紧俏程度,也和现代的钞票一样的了。再遇上秋嫂子这样的人,借出去的东西那更是会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了。 “不是,”云华摇了摇头,思量着说道,“咱娘当初拿盐给她的时候也没指望着她能还,我说的得罪她是去年冬天上,她下死手的抽打小柱子,我看不过眼去,出面说了她几句,让她当着大家伙的面上有点下不来台了,可能就是这事得罪了她吧。” 果然是个没有任何下限的小人,对于别人的好一点也不记,眼睛里就是盯着别人的过,像条疯狗一样,时时刻刻的就想着乱咬人。姐姐这么善良的人,她竟然用了这么歹毒的方式来败坏姐姐。 云芳来到这个时空以后,一直处于半死不活的状态下,是姐姐温暖的手一直不肯放弃的牵着她手,一点点的把她来了回来,又耐心的陪着她融入了这个社会。从某种意义上说姐姐云华对于云芳的意义甚至比娘都重要的。 自己生命中如此重要的姐姐,岂能让别人欺负了去?现在的云芳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任人欺负的云芳了,她的体内住着现代女蓝丹溪的灵魂,她知道有的人适合以心换心的交往,有的人需要棒喝,而有的人,就必须要抓住她的七寸才能让她老老实实的。 所以,她大方的拿出了这个时代稀有的萝卜干‘收买’懂事的小柱子,扮出一副恶相吓唬调皮的小福头,而对付秋嫂子这样的人就必要有点实际的手段了。只不过,对于这个秋嫂子云芳掌握的情况还太少,一时还不好想对策。 云华看着妹妹阴晴不定的脸,又联想到她方才凶神恶煞一般的吓唬小福头,她心头大急,摇晃着她的肩膀,说道,“芳儿,那秋嫂子不是小福头,她,她,她不会被你的脸吓着的,而且,而且,……” “姐姐,我明白的,”云芳安抚的反手抓住了云华的肩膀,清晰的说道,“我不会去找秋嫂子理论,她那种人理论没用,而且她诬蔑姐姐的这件事也不是靠理论就能完全掰扯清楚的,必须想一个一劳永逸的彻底解决办法才成。这事姐姐别担心,我有办法。” “一劳永逸的彻底解决办法?”云华喃喃的重复了一句,浑沌的心头‘突’一亮,燃起了希望,“真的?” 其实,云华何尝不知道这件事情的棘手以及对她以后产生的影响呢,只不过她也仅仅是个还没嫁娶的孩子而已,突然面对了这样的状况,一时间慌乱的不知道如何处理。 现在,听着妹妹这么有条理的分析,看着她沉着冷静的神色,她仿佛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忘记了妹妹是个比自己还小的孩子,而且不久前还一直不死不活的躺在炕上不问世事。 迎上姐姐满怀着希冀的目光,云芳郑重的点了点头,再次保证到,“姐姐尽管放心,我有办法让那些小人们永远的闭嘴,再无没有半句闲话!” 云华有些灰白的小脸上渐渐亮了起来,不过还没等她细问妹妹想到的办法呢,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特别急促的脚步声,‘咚咚咚’的直接向着她们的方向赶来。 姐妹俩人暂时停下了正在讨论的话题,一同侧身,看到小石头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大冷冬天里,他额上却跑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你,你怎么来了?”云华脸色一转,纠结着问道。 “我,……”小石头停住了脚步,大口的喘息着,自责的说道,“我听小柱子说了这里发生的事情,我,我,……” 云华为难的摇了摇头,还没等说话呢,就被妹妹抢了先,问道,“小石头哥哥,你这么急的赶过来,是想来安慰姐姐么?” “是,啊,不,”小石头点了点头,马上又摇了摇,“我知道这事光靠嘴巴说说是不管用的,那些长舌妇们闲的没事就喜欢瞎说,他们不定能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呢。” “那你是这里,是打算担负起责任喽?”云芳抬手阻止了急于说些什么的云华,继续颜色的问道。 “是的,我,我要娶云华,我要让那些人彻底的闭嘴!”小石头激动的大声喊了出来。 “不过,”小石头的底气一泻,声音突然小了下去,万般为难的说道,“不过,还得委屈云华给我一年的时间,我这就去采石场赚钱去!” “好,小石头说的好,我大山和你一块去采石场,一年的时间即使不能赚回个修整套房子钱,先修两家正屋还是可行的!”大山的声音从不远处赶到了。 村子不大,这边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周家那边,大山听到消息,第一时间就往家里赶,只不过他腿脚没有小石头利落,晚了一会儿,正好听到小石头说要去采石场以命博钱,要娶云华。 大山心头激动,还没等赶到他们身边了,就立即远远的喊了出来。 “你们都不要命了!”随着大山的喊声,爹的声音也响了起来,“采石场是个什么地方,那是个十去七不归的地方,你们当是小孩子过家家胡乱说着玩开玩笑的啊?!” 一脸凝重的爹和娘也赶了回来,爹看着眼前的激动的孩子们,大声的棒喝了一声。 一时之间,大山和云华的脸色都变了,云华的身子更是晃了晃,幸亏旁边的云芳手疾眼快的扶住了她。 让姐姐靠在了自己矮小的身上,云芳对着爹娘眨了眨眼,对着小石头大声的问道,“采石场如此凶险,你,还愿意为了姐姐去冒险么?” “愿意!只要云华能过的开心,我什么也愿意!”小石头立即大声说道,‘噗嗵’一声跪倒在了爹和娘的面前,“小石头恳请蓝二伯和蓝二娘能给小石头一年的时间,我,我一定回来修房子娶云华!” ------------ 027 贩卖私盐 云芳悄悄的递给了爹一个眼色,示意爹暂时先别表态,她继续问道,“既然小石头哥哥为了姐姐连命都可以不要,那我再问你一句。” “芳儿妹妹,还有什么不放心,你尽管问,我小石头就是皱皱眉头都是心不诚!”小石头昂起了头来,坚定的说道。 “好,我问你,”云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凑到小石头的耳边,低声说道,“如果,让你去贩卖私盐呢?” “贩,贩,……”小石头惊讶的长大了嘴巴,一时之间有些摸不着头脑,奇怪的说道,“盐巴就是盐巴嘛,怎么会还有公盐和私盐之分呢?” “呃,……”云芳一时有些不知道如何说,她在另一个时空的现代社会里看过不少的影视作品,可都说贩卖私盐是重罪,是掉脑袋的事情啊。怎么这里的人们却是这么茫然无知的呢? 一旁的爹虽然没有听清楚云芳的问题,但是从小石头惊讶的回答中他已经猜到了云芳说了些什么,他脸色一沉,大声呵斥道,“胡闹!” 爹的这声呵斥没让云芳气馁,反而让疑惑中的她暗自点了点头,把询问的目光投向的爹爹。 轻轻了咳嗽了几声清了清嗓子,爹沉重的说道,“你们这些孩子还小,不知道这盐的厉害啊,去年冬天的时候,我有一次去县城附近一个村里给人家盘炕,听那里出门做生意的人说,这盐就是有公盐河私盐的区分,除了官府里准许卖的地方,若是有人悄悄的私下卖,立即就要被拉去杀头的啊。” 小石头却没有被蓝庆生的话吓倒,反而是眼神亮了亮,满含着希冀的急切问道,“蓝二伯,哪里可以去找私盐呢?现在盐巴这么贵,几十个大钱才一小把,一吊钱也不过小半瓷碗,管家这么重罪整治私盐,利润肯定也大。我,我想去赌一把。” “你,哎,……”爹长长的叹息了一声,“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呢?也罢,为了成全你对华儿的这片心,我,我明年去采石场赌一把去。” “他爹!”娘一下子红了眼圈,死命的抓住了爹的胳膊,哽咽着问道,“就,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还有什么办法啊?”爹无奈的回过了头来,“昨天大哥的话你又不是没有听到,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啊?” “有,还有别的办法的!” 云芳的本意是为了试探小石头对姐姐的情谊到底有多深的,可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事情竟然这么快就演变成了一场全家人的生离死别,她眼中含着泪,立即大声的说道。 “什么办法?” 大家都把目光集中到了云芳的脸上,都忘记了她是个小孩子,还是个时时比人家欺负的‘烂丑女’。 “回家吧,我给你们看一样东西。”云芳不再卖关子,她坚定的说着,转身第一个进了院子。 爹、娘、大山、云华和小石头几个人都面面相觑的对望了几眼,都是疑惑不解的摇了摇头,一起带着疑问也进了院子。娘心细,等大家都进来之后,她返身关上了大门。 大家进了里屋,云芳飞快的去小耳房里又去了小半碗的萝卜条出来,送到了大家的面前。 云芳已经尝过这些美味的萝卜条了,她第一个不解的说道,“芳儿,姐姐知道你做的萝卜很好吃,可是,……” “先让他们也品尝下,”云芳并不着急解释,而是用筷子分别夹了萝卜条递到了大家的手上,“尝尝,大家都尝尝。” 在场的人除了小石头,都知道这萝卜条的来历,而小石头也从小柱子嘴里听说了一些关于这美味萝卜的事情。 因此,虽然心里还存着疑惑,但还是忍不住接过了云芳递过来的萝卜条,送到了自己的嘴里。 “嗯,好吃,真好吃。”小石头第一个喊了起来,“怪不得小柱子一直念念不忘呢。” “确实好吃,我还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萝卜,不,是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呢,比红烧肉一点也不差。”大山眉飞色舞的说着,用自己用手抓了一根,放到了嘴里。 娘也暂时放下了心头的凝重,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脸,夸奖道,“咱们芳儿的手就是巧,把这些眼看着就要冻坏了的萝卜做成了这么好吃的东西,真是个能干的好孩子啊。” 只有爹嘴里品尝着酸甜爽脆的萝卜条,还不忘刚才的话题,“芳儿啊,爹知道你是个能干的好孩子,可是这些也不能解决眼前的难题啊。” “既然你们大家都觉得好吃,咱们家的萝卜又很多,我们只要再多做一些,把这些萝卜条卖出去,不就能换了钱来了么?”云芳兴致勃勃的说到。 云华憋了半天,实在憋不住了,泼凉水到,“这萝卜条是好吃,可是也要用盐腌才行啊,即使是有人肯买,咱们算上盐的成本,也赚不了什么的。就是昨晚做的那些,咱爹拿回来的盐巴被你用了一半吧?” “是啊,”娘也认同的点了点头,“这东西好吃不假,可是比起人家直接买盐巴来还是不够方便实用,你爹拿回来的盐巴啊,咱们除了过年,省着吃还能吃上小半年呢,可被你腌成了萝卜干,换回来的钱也就够再去买盐巴的啊。” “呃,”云芳一愣,她自以为昨天自己故作神秘的弄料水,可是一家子都看出了她用盐巴腌萝卜干的事情了,只不过为了哄她高兴,谁都没有点破罢了。即使是在他们看来她胡闹用掉了小半年的盐巴,他们也都没有多说什么。 面对这样的一家人,云芳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这也更加坚定了她的想法,她认真的说到,“这萝卜干是用盐腌制的不假,可我并没有使用爹爹拿回来的盐巴。” 说着话,云芳用手一指外间灶台处一处阴影里,“你们看,爹爹带回来的盐巴还员工封不动的在那放着呢。” 听了云芳的话,娘狐疑的起身到了外间,弯腰捡起了一个小布袋来,立即惊喜的说道,“他爹,真是的,小幺说的没错,你带来的盐巴一粒未动,还好好的在这放着呢。” 娘的话证实了云芳方才的话,爹却一下联想到云芳刚才喝小石头说的话,急的站了起来,“芳儿啊,你听爹说,听爹说,私,私盐是杀头的罪啊,咱,咱们就是穷死了,也不能去买那东西啊。” 爹说的这么严重,都是关人命了,云芳却并不害怕,她轻轻的摆了摆手,“爹,你别着急,别担心,这些盐不是我买来的。你们稍等我一下,我去给你们拿一样东西来。” 说完这些,云芳飞快的跑出了主屋,再次小跑进了小耳房里,蹲先身子从灶膛不起眼的角落里,取了昨天腌萝卜干用剩下的那些盐沫,又飞快的回到了大家的面前。 “爹,你看,这不是我买的私盐,”云芳把盐碗递到了爹的面前,认真的说道,“这就是我自己熬的盐。” 爹的神色更加的凝重,他用指甲盖挑了一点细小的盐沫放到了嘴里,仔细的品了一番之后,点了点头,“嗯,不错,这是盐,就是比咱们买的官盐口味稍微淡了一些。” 得到了爹爹的认可,芳儿不等他继续讯问,就立即说道,“芳儿从前不懂事,让家里人操心了。可是,我那次跳河之后,一直恍恍惚惚的,那天的梦里竟然迷迷糊糊似睡似醒的去了一个地方,有一个白胡子老爷爷教给了我一个用苦井水熬盐的法子,我昨天试了一下,竟然真的可以熬出盐巴来。” ------------ 028 凑钱 这一番说辞是云芳昨天夜里想到的,她蓝丹溪成了蓝云芳是件匪夷所思的事情,若是说出来,她恐怕不再被叫做‘烂丑女’,而是被当作妖怪直接活活用火烧死了。 相比而言,梦中学点本事的事跟这事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儿科了。两害相比,取其轻,云芳只好胡诌出这么一套话来。 不过,这事虽然比起穿越重生听起来靠谱些,但对于生活在相对封闭的小山村里的人们来说,也是足够震撼的了。 因此,听完了云芳的解释,一家子都张大了嘴巴,一时之间找不到自己的言语了。 “其实,”云芳看着呆愣着的一家人,继续解释道,“其实,不光你们吃惊,我自己开始也不大相信了,直到听爹说起那些废弃的苦水井才想着去尝试一下的,没想到还真是天上的老神仙托梦给我来帮助我们家呢。” 经过了云芳一再的解释,爹终于第一个缓过了神来,他郑重的叮嘱道,“这事太离奇了,芳儿以后千万不要再和任何人说起这事,记住了吗?” “我记住了!”云芳赶紧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解释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她不得已做一次就够,以后她才不会傻傻的再去自找麻烦呢。 “你们也都记住,谁也不能出去乱说去,不能让村子里传什么风言风语的,咱们家受不起,再也受不起了!”爹神色始终凝重,嘱咐完云芳又继续叮嘱其他人。 “爹,你放心,我们都没白的。”大山和云华同时说着,云华又拉过了小石头,“你也跟爹说说。” “蓝二伯,你老人家放心,我小石头对天发誓,若是我……”小石头神色激动,大声的说着。 “我相信小石头哥哥,”不等小石头发出什么毒誓来,云芳就打断了她,清脆的说道,“我刚才已经试探了他对姐姐的情谊,因为相信他,我才没有避讳的当着他的面说着些话的。” “芳儿妹妹,谢谢你信我,谢谢你肯帮助我们!”小石头一下子红了眼圈,激动的说道。 “好了,云芳做梦这事就说到这里,”爹果断的摆了摆手,继续沉稳的说道,“下面咱们就商量下这盐的事。既然这是芳儿从神仙那里学来的方子,你就先说说吧。” 爹说完这话,摸索着点上了大烟袋,‘啪哒啪哒’的吸了起来。 而大家也都纷纷把目光再次转到了云芳的脸上。 云芳在另一个时空里是做实业出身的,知道有些事情不能操之过急,必须要一步步的慢慢的来,她稍稍一顿,斟酌着说道,“刚才爹已经说了官家对那些贩卖私盐的如何处置了,咱们是本份人家,自然是不能去冒那种风险的。” “可是,老神仙既然教给了咱们这个法子,要是不用,那也实在可惜了啊。”娘一脸的惋惜,轻轻的嘟囔道。 “是啊,现在盐巴这么贵,咱们明明知道怎么自己熬,却不敢熬,多么可惜啊,哎!”大山也失望的摇了摇,重重的叹息了一声。 “其实,芳儿已经想到了办法了啊。”云华不愧是是和云芳最亲近的,她笑呵呵的说道,“她用盐腌制了萝卜干,这样别人也就不知道咱们熬盐的事情了啊,就是有人怀疑,咱们也完全可以说是买来的盐巴嘛。” 云芳对姐姐竖起了大拇指,补充道,“姐姐说的对,腌制萝卜干是有秘方的,又不是人人都能知道过程,有人问起来,咱们就含糊的说是用苦井水泡出来的就是了。这盐原本就来自于苦井水,也算不得扯谎了。” “芳儿妹妹就是聪明。”小石头毫不吝啬的赞扬道。 “那是,不看咱是谁的妹妹嘛。要是咱蓝家的孩子不聪明,怎么会有人哭着喊着要娶呢,”云芳一下子又恢复了活泼的性子,对着小石头吐了吐舌头,俏皮的说道。 小石头一下子红了脸,云华也羞涩垂下了头去。 经过了云芳这么一闹,屋子里的气氛顿时一松,重新又轻松了起来。 爹是一家之主,虽然平时的话不多,却总是说到关键处,他在炕沿上磕了磕烟袋,总结的说道,“这么说来,你们几个都认为依靠这些萝卜干能盖的起房子了?” 云芳一时没有说话,她对于这个时代的物价是在世知道的太少,盖房子需要多少钱她不知道,这些萝卜干能卖多少钱,她也不知道。但是,她知道的是,凭着手里盐这种紧俏商品,换来钱来不是难事,只要让她知道了这里还能出产什么,她就能利用什么换成金钱。 大山仔细的琢磨了半天,思量着说道,“咱们这离着集镇上不近,周围的人们大都没有什么闲钱,咱们的萝卜条这么一小碗最多也就能卖上两个钱,而即使只盖两间能住的房子怕是也要十吊钱呢,若是按照这种法子算的话,怕是,怕是,……” 大山也明白这笔帐,怎么算怎么不够,他为难的没有继续说下去,低低的垂了头,有些失望的叹息了一声,不在言语。 “我,我已经攒了一吊钱了。”小石头顾不上再害羞了,他抬起了涨红的脸,马上补充了一句。这些钱原本就是他攒了准备娶媳妇用的,这个时候拿出来正是恰当的时机。 “他爹,咱们家也攒了三吊多了,”娘狠了狠心,也开口说道,“我想,要是可能,就先拿出来用了。” “娘,那些钱是你和爹攒了给哥哥娶媳妇用的,不能动。”云华赶紧摆了摆手,着急的说道。 “华儿,你说什么呢?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说这的话,把我这个当哥哥的看成什么人了啊?”大山激动的一下子站了起来,嚷嚷道,“娘,你这就把钱都拿出来去!” “都坐下!”爹磕了磕烟袋杆,声音不大,却带着一家之主的威仪,“现在咱们手里的钱加起来总共才四吊多,得卖出去多少这样的萝卜条,刨去了成本,要卖多久?” 面对爹这么实际的问题,大家又一时闭了嘴。 云芳却没有气馁,她乐观的说道,“咱们除了萝卜,还有猪肉呢,我保证,不等明年这时候,十吊钱肯定能凑齐的!” 爹一瞪眼,却还是带着一的希冀问到,“我和你娘半辈子才攒了三吊多,你想用一年的时间就赚出五吊多来?” “爹,你不要小瞧了我哦,我可是梦到过老神仙指点的哦,明年肯定能筹够钱的。”云芳对上严肃的爹,笑嘻嘻的说道。 “明年,明年……”娘低低的重复着,眼神亮了起来,随即又黯淡了下去,“可是眼前这一关怎么过呢?” “眼前这一关,好办啊。”云芳劝了爹,又笑嘻嘻的对娘说到,“先让他们两个订婚好了,明年有了钱盖了房子再完婚,现在就让小石头哥哥暂时和哥哥一起住一起,大家一起开始努力,多好啊。” “对,对,对,”娘一叠声的说着,“我怎么急糊涂了呢,可以先定下亲来堵住那一起子小人的嘴嘛。” 娘的话音刚落,就听到自家的大门‘吱嘎’一声被推开了,紧跟着传来了一个小孩子的哭声,“华姐姐,华姐姐,石头哥哥,石头哥哥,……” “是小柱子,”小石头因为和小柱子的身世有些相仿,对那个被兄嫂欺负的孩子格外的同情,听他哭的这么伤心,立即担忧的站了起来,“我去看看那孩子怎么了?” ------------ 029 秋嫂子撒泼 “我跟你一起去!”云华或许是因为小石头原因,也对小柱子那孩子有份特殊的怜爱,她也跟着站起了身子。 可是还没等到小石头和云华出去了,院子里再次传来‘咣当’的一声,好像是有人生气的揣开了大门。 紧跟着一个泼妇就大着嗓门喊了起来,“小柱子,你这个吃里爬外的狗东西,你还敢跑?!今天你找谁也没用,只要你还吃我的饭,就给我老老实实的站住,否则,别怪老娘我不客气了!” “是秋嫂子!”小石头和云华双双变了脸,抬起的脚同时停住了。 “怕什么?!”爹磕了磕烟袋杆,底气十足的说道,“你们马上就订婚的人了,还怕什么?!” “对,那个泼妇竟然闹到咱们家来了,真是太不象话了!我去找找她去!”娘也‘呼’的一下子站了身来,用手一挑棉门帘子,三步两步的除了里屋。 有了爹和娘的撑腰,云华一扯小石头的胳膊,“走,咱们也去看看,不能再眼睁睁的看着她欺负小柱子了。” 对于这个没有下限的秋嫂子,云芳一直没有什么印象,但是今天发生的许多事情却一直和她相关,她这么一闹上门来,云芳的好奇心立即就被勾了上来,她麻利的站了起来,随着姐姐和小石头的脚步一起跟了出去。 大山平日里没少听这个秋嫂子对他的奚落和讽刺,听到她闹上门来了,立即红了眼,却被爹用烟袋杆子拉住了,“女人的之间的事,有你娘和你妹妹她们去行了,他们秋家没规矩,咱们可不能和他们一样没见识。再说了,小石头也在呢,还能让她们吃了亏?” “是,爹。”大山刚刚抬起一点的屁股又不情不愿的坐了回去,嘴里还小声地嘟囔着,“也就是爹总说不能和那样的女人一般见识吧,要是依着我的脾气,早就直接揍她一顿完事了,省的让她以为天下的男人都想大柱子那样是个窝囊废,让她治的一个屁也不敢放啊。” 大山恨恨的说完,也就住了嘴,支楞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作,准备一旦娘她们应付不了,小石头又不敢下手的话,他就不管不顾的冲出去,教训了那秋嫂子再说! 云华说的没有错,那秋嫂子就是因为云华护了一回小柱子就恨上了她,过了门的秋嫂子先是把大柱子制服之后,就把秋家的所有家产都握在了自己的手里,于是再看小柱子,就是横看、竖看都不顺眼了。 原本,秋嫂子打的好算盘,小柱子年纪小,长的又单薄,只要她稍微用点心,就能让那个多余的小柱子染上点什么病,连饿再冻的就能上了西天,再也没有人和她争家产。 可是,老天爷偏偏不如她的愿,那个同样是孤儿的小石头处处护着小柱子,竟然让他跌跌撞撞的活下来了,这眼看着就要满十岁了。 秋嫂子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去年冬天她好不容易指使着大柱子离开了,下了狠手想直接把小柱子打个半残,在趁着天气冷,直接冻死了事。 可是,偏偏又遇上了多管闲事的蓝云华,再一次让她的计划泡了汤。秋嫂子越想越生气,她气的到处去说云华和小石头的坏话,无奈大家都知道她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根本没有人信她的。 昨天,悄悄的听了花婆子和蓝家姐妹的对话之后,秋嫂子终于有了一个绝妙的主意。今天早上,她故意围着金锋娘做,又成功的挑动这她说出了那样的话来,随后又赶紧去找了周家媳妇,想让周家媳妇当场就回绝了让云华去送亲的事情,直接把云华的名声给毁的给坐实了。 可是,村子里的人都不是傻子,周家媳妇和蓝家两妯娌没有上她的当,直接打了马虎眼,把事情给压了下去,这让秋嫂子不得不退而求其次,那几颗糖果买通了孩子王小福头,让他趁着全村的人都来周家帮忙送嫁妆的时候,让小孩子直接把蓝家姑娘喊个没脸,把这事也顺便传到邻村去。 让秋嫂子没有想到的是,她的如意算盘再一次落了空,那个一向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孩子王小福头竟然被蓝家那丑女给吓的尿了裤子,连滚带爬的跑了,再也不敢去闹事了。 事事不顺的秋嫂子窝了一肚子火,正愁没处发泄呢,一转眼竟然看到那个多余的小叔子竟和小石头那个小杂种嘁嘁喳喳的不知道再说些什么,随后小石头急匆匆的跑了。 那小子还不知道回家干活,竟然和周围的小孩子有说有笑起来,好一口‘华姐姐’、‘芳姐姐’的叫的欢实,仿佛那两人才是他的衣食父母呢,而他脏兮兮的小脸上带着的笑容格外的刺的她眼睛疼。 秋嫂子的无名邪火再也控制不住了,她不顾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上前扯了小柱子就一路连拉带拽的回了家,连大门都没顾上关,就抄起扁担没头没脑的打了起来。 一边打这小柱子,秋嫂子还一边不解气的骂,“老娘把你养的这么大,从来没见你露个笑脸,对着个不相干的外人却有说有笑的,真是喂不熟的白眼狼,看我今天不打死你,打死你!” 小柱子明显的感觉到今天的这一顿打和平常不大一样,嫂子是下了狠手了,就像去年冬天哥哥不在家的那天一样,她,她这是真的要打死自己啊。 又长大了一岁的小柱子一想明白了这一点,立即就不那么老实的听凭秋嫂子打了,他拼着脸上挨上了一扁担,终于站起了身子,不顾浑身上下的火辣辣的疼痛,小柱子咬着牙逃了出来。 几乎是没有想,小柱子就直接奔着蓝家跑了过来,上一次是华姐姐救了他,这一次他还要去找华姐姐救命,对,还有芳姐姐,连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福头都怕她,她一定能赶走嫂子的。 求生的本能让小柱子跑的飞快,终于在秋嫂子快要追上他的时候跑进了蓝家,离着能带给他生的希望的华姐姐和芳姐姐更近了。 大山娘推开了自家里屋的,就看到了顶着满脸血污的小柱子冲了过来,那充满恐惧的小眼神让她的心忍不住一酸,她一侧身,让那个可怜的孩子扑到云华的怀里,自己则沉着脸对上了拎着扁担的秋嫂子。 “秋家的,你想干什么?”大山娘沉着脸,大声喝问道,“早上,在周家的时候,因为人家办的是喜事,我不能像你一样没脸没皮,所以我当时忍了你,没有和你这个挑拨坐监的长舌妇计较!现在,你又拎着扁担打到我们家里来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一开始的时候,秋嫂子还因为闯入了人家的家里撒泼而有一点点的害怕,但是当她偷眼瞥了一眼大门外渐渐围上了乡亲们,马上又有恃无恐了起来。蓝家虽然人多,但是却不能当着大家的面怎么着她,而她张了一张利嘴,正好把在场的小石头和云华的事情好好的宣扬一番。 秋嫂子越想越得意,她干脆大方的把扁担一扔,左手叉了腰,右手摇摇的一指把小柱子护在怀里的云华,鄙夷的说道,“这些,还不全是引文你家大姑娘干的好事!” “秋家的,平时你嘴碎,再背后乱嚼舌头根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今天,你就当着大家伙的面把话说清楚了!”大山娘气的身子一哆嗦,但是却也毫不想让的喝问。 ------------ 030 暴打秋嫂子 “好,说清楚就说清楚,”秋嫂子脸上的神情更加的得意,她嘴边噙着一抹得意的笑容,不屑的说道,“既然有人不知廉耻的做下了那样的苟且事,我秋嫂子还怕说么。” 这一年,秋嫂子到处说云华的坏话,对小柱子也越来越苛刻,小石头已经忍了这跟人很久了,只不过碍于他云华的名声,他不能直接出面教训她罢了。 现在云华的爹和娘既然都已经答应了他们两人的婚事,小石头也就再也没有什么可顾虑的了,想到云华被她背后说的坏话,想到小柱子所受的委屈,小石头气充脑门,再也忍耐不住了。 小石头满腔怒火,稳稳的上前了两步,越过了大山娘,把三个女人和一个孩子护在了自己身后,直盯着秋嫂子得意的那张脸,一字一句的咬着牙说道,“你,说,话,之,前,最,好,想,清,楚,了,否,则,后,果,可,不,是,你能,承,受,的,起,的!” 小石头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是那话里面所包含这的气势却让秋嫂子一哆嗦,身子不由自主的退后了一步,结结巴巴不的说道,“你,你,你是什么东西?蓝家的丫头就是和你勾勾搭搭的,你,……” 秋嫂子的话没有说完,就听到‘啪’的一声,是小石头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脸上,她的脸上登时就肿起了五个大红掌印子,而唇边也渗出了鲜红的血丝来。 秋嫂子一愣,身子一歪,就势抱着脸躺到了地上,撒泼的大喊了起来,“打人了,打死人了,奸夫……” 原本打算收受的小石头,脸色登时又是一沉,他的眼睛眯了眯,上前几步,‘嘭’的一脚踢在了秋嫂子后腰上,随即一钩脚,把秋嫂子踩在了脚下,厉声说道,“今天,我,蓝家的大女婿,就明白的告诉你,我打的就是你这个造谣扯舌头的泼妇,你要是再敢说我未过门的媳妇云华半句不是,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保管打的让你老子娘都认不出你来!” 被小石头打了一顿,又听了他这么一番话,秋嫂子彻底不敢吱声了,只是小声的抽泣着,却再也不敢说半个字。 这时,大山娘才轻轻的上前,对着外面抬了抬下巴,轻描淡写的劝到,“石头啊,没必要跟这样的人治气,当着乡亲们的面呢,有话咱都好好的说。” “小石头知道了,”小石头答应着,脚却没有抬起来,他抬脸对着大门外,与其是回答大山娘,比如说是说给外面看热闹的人听的,“今天,若是在院子外面,我小石头打了秋家的,或许有人会说我一个大男人欺负女人。可是,现在,是她秋家的拎着家伙打上门来的,我想明眼明理的人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没有哪个猪油蒙了心的会说咱欺负她的。” 其实,小石头对秋嫂子的这一顿胖揍,让围观乡亲们不少人心里暗自解了气。这秋嫂子人贱嘴碎,不知道给多少人家传过闲话,只不过他们都没有这么合适的机会教训她,今天小石头也算是替大家伙出了口恶气。 因此,当小石头在院子里面暴打秋嫂子的时候,没有人肯出面阻止,甚至都没有说喊一声。 现在,听到小石头有理有据的这么一番话,纷纷点着头附和起来。 “是,小石头说的有理啊,这都欺负到门上来了,谁还能忍的了啊。” “对,要是有人欺负我老婆,我打的比小石头还狠呢。” “这秋家的就是欺负人欺负惯了,你瞧她把小柱子都打成什么样了,真是狠心的想要孩子的命啊。” “这样的人就该揍,小石头不出手,咱们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啊。” …… …… 院子里发生的一切都清清楚楚的传到了蓝庆生的耳朵里,当然也包括院子外面那些人的议论,他满意的点了点头,对大山悄声说道,“石头是个有担当的,把云华嫁给他,我也放心了。” 大山恍然大悟,指着爹说到,埋怨道,“原来,原来蝶是在考验小石头啊,只是可惜了,我早就想揍那秋家的一顿了,这么合理的好机会,白白的便宜了小石头了。” “行了,”爹磕了磕烟袋锅子,“就这么个事捡个好妹夫,你小子也不吃亏。走,跟爹一块去收拾了局面去。” 说着话,爹把大烟袋放到了一边,慢悠悠的起身,大山赶紧给爹挑起了门帘子,爷俩个一起走了出去。 “石头,得饶人处且饶人,你今天也教训了秋家的,让她滚吧。”爹站在了门前,声音不大不小的吩咐道。 “是,小石头知道了。”小石头答应着,又使劲的捻了捻,这才慢慢的把脚抬了来。 秋嫂子这种人就是典型的欺软怕硬的主儿,被小石头打服了之后,吓得一句话也不敢说,一旦感觉了自由,赶紧爬了起来,连身上的土都顾不上掸一下,就灰溜溜的向外走去。 “站住!” 云芳一直以欣赏的姿态看着事态的发展,欣慰的看到了小石头为了姐姐把秋嫂子打了一顿,又看着娘和爹适时的表态,让一切都显得那么合情合理,不管是谁都挑不出理来。 这一切,从外面那些围观人群的议论声就可以看出端倪来。 可是,这一切有那么一点的美中不足,那就是被秋嫂子欺负的最厉害的小柱子的事情还没妥善的解决。这个可怜的孩子将来该如何的在那个家里呆下去,受了气的秋嫂子会不会把气都撒到他的身上? 因此,云芳才上前一步,喊住了想要灰溜溜的溜走的秋嫂子。 听到喊声,秋嫂子身子一抖,还是乖乖的停住了脚步,悄悄的回头望向了声音的来源。见识蓝家的丑丫头,她嘴角一撇就要讽刺上几句,可是一撇到丑丫头不远处的小石头,秋嫂子又是一哆嗦,把没有说出去的话收了回来,改成了一句不甘心的询问,“你,你还有什么事?” “我倒是找你没有事,”云芳轻轻的从云华的怀里扯出了小柱子,拉着他上前走了几步,才有继续说道,“现在,是小柱子找你有事。” 小柱子一直垂着头,不敢看从小就骑在他头上的亲嫂子,听到云芳的话,他赶紧一侧身,躲在了云芳的身后,声音颤抖着说道,“没,没事,我,我也没事的。” 云芳安抚的拍了拍吓的发抖的小柱子,才又抬头对着秋嫂子问道,“你怎么说?” “怎,怎么说?什么怎么说?”秋嫂子心里对这个多管闲事的丑丫头恨到了极点,可是她又忌惮着一旁的小石头,只好装起了糊涂。 “哦,你不知道啊?那,要不,换个人,来问问你?” 云芳的声音不大,话也没有多说,却成功的让秋嫂子又抖了抖。 “你,你是说,说小柱子的事?”秋嫂子不敢再装傻,硬着头皮问道。 “对,就是小柱子的事。”云芳手下用力,把小柱子从自己的身后拉了出来,“现在,当着全村父老的面,小柱子你别怕,大家会为你做主的。” “父老乡亲们,你们说呢?”云芳没有求助于小石头,而是大大方方的昂起了头,对着外面围观的村人们,大声的问道。 蓝家的丑丫头原来一直是藏在屋里不肯见人的啊,今天这是怎么了,不但赶和孩子王小福头对着干了,现在又管起了秋家那窝囊废兄弟俩的闲事了。大家禁不住交头接耳的小声议论了起来。 ------------ 031 群情激愤 面对着大家投来的各种审视的目光,云芳虽然有些不舒服,但还是勇敢的挺了挺脊背,她知道今后能不能堂堂正正的在松坡屯的众人面前行走,就在今天,就在这一刻,挺过去了,一切就迎刃而解了,若是她表现出哪怕一点点的胆怯,那她从早上吓唬孩子头开始所做的一切努力都会白费,一切又会回到原点。 此时比的是毅力,此刻比的是心态。 终于,小声的议论声渐渐的停了下来,有人大声的说道,“这丫头说的话,秋家媳妇欺负小叔子,咱们是不能坐视不管。” 听了这句,云芳紧绷着的心头随之一松,她知道自己做到了,自己终于可以走出黑暗,可以堂堂正正的走出家门,出现在大众的面前了。 这一刻,她蓝云芳是蓝老二家一个普通的丫头,她成功地把小柱子的问题推到了人前,让大家出面做主,她的任务就算完成了,接下来的事情已经不是现在这个身份的她所能做主的了。 所以,聪明的云芳适时的闭上了自己的嘴巴,等着群情激昂的人们给小柱子一个公道。 不出云芳的预料,有了人带头之后,马上就有人出声附和,那人粗着嗓门子,喊道,“三大爷说的对,咱们老少爷们们不能眼瞅着那个女人欺负一个没爹没娘的孩子。” “分家,给他们分家。” “对,让大柱子一家藤出一半的房子给小柱子!” “让秋家的滚出小柱子爹娘给小柱子留下的房子。” “滚出去!” “滚出去!” …… …… 人们激动的纷纷大声喊着,呼啦啦的涌进了院子,把脸色煞白的秋嫂子团团围了起来。 “我,我,我虽然多住了房子,可,可我还管他吃喝呢。”秋嫂子害怕的双手护住了头,小声的辩解道。 “你既然知道你们管那孩子吃喝是因为多占了人家的房子,以后还敢不敢像使唤下人一样的欺负那孩子了?” “不敢了。” “以后还敢不敢随便打他了?” “不敢了。” “以后还敢不敢让他大冬天的用凉水洗衣裳不?” “不敢了。” “以后还敢不敢不让他吃饱了?” “不敢了。” “以后还敢不敢随便晚上不让他睡了?” “不敢了。” “以后还敢不敢冬天不给他穿棉袄了?” “不敢了。” …… …… 大家七嘴八舌的大声质问着,秋嫂子吓的抱住了头,只敢一迭声的应承着‘不敢了。’ 终于大家问的差不多了,声音渐渐的歇了下来。 方才那个大嗓门的人又大声的说道,“我就住在他们秋家隔壁,我替大家伙看着她,要是她再敢欺负小柱子,我就像小石头一样,替大家伙揍她。” “好,有王老大看着,咱们大家伙也放心了。” 众人纷纷应和着,有人上前就想从云芳的身边牵过小柱子。 云芳稍一思量,用胳膊轻轻的一档,继续把小柱子护在了身后,犹豫着说道,“可是,小柱子身上的衣裳这么单薄,我担心……” 云芳的话还没说完,人群里马上有人说道,“这丫头心细,想的挺周全的,这天这么冷,小柱子又刚挨了打,这身单薄的破棉袄可没法穿了。” “是啊,是啊,亏这丫头提醒,大家伙说咋办呢?” “这个好办,小柱子也是个半大人的身量了,这秋家的比他也高不了多少,让她脱下棉袄来给小柱子穿上。” “让秋家的脱下棉袄来!” “对,对,对。” …… …… 事情竟然演化到了这一步,这是云芳所没有预料到的,她原本只是想提个醒,让大家监督者秋嫂子回家就给小柱子换上衣裳,没想到大家群情激奋激愤,竟然当场就想让秋嫂子脱了棉袄给小柱子穿上。 这样大冷的天气里,若真是这么干了,这秋嫂子非的冻病了不可,在这个缺医少药的时代,说不好就是一条人命啊。 秋嫂子虽然为人不大地道,坏心眼也多,但是要云芳眼睁睁的就这么看着她冻死,她还是有些不忍心,好歹也是一条人命。再说了,她若是死了,留下可怜的孩子,也是个可怜的。 须臾之间,云芳想了很远,下意识的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自己的娘和姐姐。 云华本就是个善良的姑娘,接到妹妹的眼神之后,明白了她的担心,她飞快的转身回屋,很快的就取了一件半旧的棉衣出来,披到了有些冻的发抖的小柱子身上。 怜惜替小柱子整理好了衣裳,云华才抬头说到,“大家听我一句,小柱子暂时可以穿着这件棉袄,以后大家监督着让他嫂子再给他做新的,可好?” 云华大声的说着,目光殷殷的恳求着大家。 “蓝家的丫头们都是心善啊,秋家的这么败坏人家,人家还肯替她想呢,她要是再不悔改,可真是没有半点人性了。” “是啊,咱们就是看在这大丫头面子上,饶了秋家的这一回吧。” “嗯,嗯,就冲着蓝家的面子,咱们就饶了秋家的。” …… …… 大家七嘴八舌的商量妥当了,王老大就像肩负着什么重大的使命一般,用力的挺了挺胸膛,亮着大桑门子说道,“小柱子,走,跟王大哥一起走,王大哥把你送回家里去,看哪一个还敢欺负你?!” 王老大说完,还刻意的冲着秋嫂子一瞪眼。 刚刚躲过了一劫的秋嫂子又是一哆嗦,小声的说道,“不敢,不敢,我再也不敢了。” “哼,今天又蓝家丫头给你周全,咱们就看着她们姐妹善心的面子上不和你计较了,”王老大大声的说完,又补充道,“但是回去以后,你负责给小柱子收拾干净了,让他好好的歇着,我和我家的今天一整天就看着你了!” “有王老大两口子看着,我们也就放心了。” “对,王老大是个大老爷们,他媳妇心细,他们两口子一起盯着这秋家的,盯着她看顾好小柱子。” 云芳这下终于放了心,她安抚的拍了拍小柱子的后背,轻轻的说道,“这一回,有大家伙给你做主,你嫂子不敢再欺负你了,你回去好好歇着去吧。” 穿上了一件棉袄的小柱子身上暖和了许多,更主要的是他冰冷了这么久的幼小心灵第一次感受到了这么多的温暖。 小柱子听话的点了点头,终于鼓起勇气松开了蓝家姐妹的衣襟,把脏兮兮的小手放到了王老大粗糙的大手里,怯怯的说,“我听华姐姐和芳姐姐的话,我,我跟王大哥一起走。” “走,王大哥带你回家,不会再让她欺负你了。”王老大用力的牵过了小柱子的手,拉着他向着蓝家的大门口走去。 看到王老大牵着小柱子出了人群,秋嫂子神色负责的悄悄扫了一眼蓝家姐妹两个,也赶紧小跑着跟了上去。 小柱子被王老大牵着,还斜扭着身子回过来了头来,对着云华、小石头和云芳几个人的方向,眼神里满满的恋恋不舍。 云芳悄悄的对着他挥了挥手,用手比划着一个萝卜条的形状,张开嘴巴无声的说,“以后常来这里吃萝卜条哦。” 虽然无声,但是聪明的小柱子还是明白了云芳的意思,他的小嘴一咧,绽放了一个发自内心的感激的笑容。 脏兮兮的小脸上绽放的如此纯净的笑容,让云芳的心也跟着温暖了起来。她在一次真切的感受到,她,蓝丹溪,哦,是蓝云芳真实的生活在这里,生活在这样的一群人中间。 ------------ 032 媒人 大家沁心协力解决了小柱子被嫂子欺负的问题,乡亲们也一个个的也都是心情舒畅,毕竟这种打抱不平的事情做完了,谁都感觉自己是个英雄一般的,眼看着王老大带着小柱子、秋嫂子几个人的背影消失,大家也就准备散去了。 蓝庆生看时机差不多了,欣慰的对着自己的两个丫头点了点头,然后清了清嗓子,上前走了几步,大声的说道,“今天,趁着父老乡亲们都在这儿,我蓝庆生和大家正式的说个事。” 蓝庆生大声地说完,等着大家把注意力都转到了他的身上,他才一把拉过了旁边的小石头,笑着继续说道,“十天之后,我蓝家大丫头云华和小石头请客订婚,到时候还请大家伙一起来热闹、热闹啊。” “恭喜,恭喜。” “好事,这是好事啊,到时候我一定来。” “小石头这孩子本分能撑事,云华这孩子仁义,是一门好姻缘啊。” …… 就这大家这一片的恭喜祝福声中,突然传出了不和谐的声音。 “唉呀,这订婚可是件顶天大的事呢,怎么提前没听到半点风声呢,怕不是……” “就是啊,不知道这蓝家和石家结亲,是谁给保的大媒呢?” 这两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一出,在场的乡亲们一下子静了下来,一个个的心里都泛起了嘀咕。 虽然刚刚面着那个讨人厌的秋嫂子时,这蓝家大丫头表现的不错,可是这订婚可是件大事,讲究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前几天还听说花婆子要把她说给邻村毛家的傻子呢,今天怎么又变成了小石头了? 而且,昨天傍晚时候蓝老大还堵着她们家的大门让蓝老二赌咒发誓的不着追女婿呢,今天怎么又说了小石头,那孩子是不错,可是就一间草棚子,他们成亲了住哪去?还不是得住蓝家吗? 大家的疑问虽然没有好意思明着问出来,那是一个个脸上那表情却把心里的话明白无误的表达了出来。 面对这样的场景,蓝庆生一阵懊恼,原本想趁着秋嫂子这场风波,小石头也算露了个脸的时机宣布了这事,竟然忽略的请媒婆这事,让人家抓住了把柄,真是糊涂,糊涂了啊。 大山娘原本还想着自家男人这个火候把握的好呢,可是被人家这么一说,她也是才意识到这媒人的问题。 其实,像他们家这样的双方都已经同意了的,只要随便请个关系好的人来冲作媒人,不需要非要请专业的花婆子那样的人也行的。 但是,现在这个事情就错在他们太着急了,没有提前找人打好招呼。这么一来,事情就有些棘手了,没有了媒人就是名不正言不顺,将来还是会有各式各样的闲话闲语的。 原本为了阻止流言的一件好事,就是因为一个小小的疏忽,竟然再次被人抓住了把柄,而且没有了回旋的余地,一家人再次面对的尴尬。 云芳虽然不太了解这又没有媒人这一件事情的重大意义,但是她看到爹、娘、姐姐、哥哥以及小石头哥哥脸上的神色,已经猜到了十之八九。 云芳脑中快速的旋转了起来,突然间灵机一动,想起了那天小石头哥哥借口不来家里时,当作借口说起的三奶奶了事情了,她马上想到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只是她不认识这位和善的奶奶,只能冒险赌上一赌了。 轻轻的退后了一步,云芳站到了自家门前的台阶上,对着人群里,大声的说道,“我姐姐善良,小石头哥哥也是仁义的,他自小没少受大家伙的照应,尤其是三奶奶,对他更是疼爱。现在,小石头哥哥长大了,他,……” 云芳故意说的很慢,一边说一边用目光悄悄的扫视着众人。当她说到三奶奶的时候,人群里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太太轻轻的一抬头,和她的目光一碰,冲着她轻轻的点了先头。 这一下,云芳心中有了底数,她的话没有说完,却故意的停顿了下来,木光殷切的投向了和她点头示意的三奶奶。 三奶奶也是个聪明的,她接到云芳的目光之后,稍稍一愣,立即明白了这个脸丑心亮的二丫头的求助的意思。 三奶奶轻轻的分开众人,走到了小石头身边,转身面对了众乡亲们,笑呵呵的说道,“二丫头说的对,小石头这孩子啊,是我看着他长大的,他是个好孩子,明白感恩回报的理儿,本分、老实又知道心疼人。所以啊,我时常琢磨着,不知道有哪个懂事的好姑娘不嫌弃咱们石头穷,能看到他的种种好呢。 “我知道蓝家是个本分人家,大丫头更是商量,所以厚着这张老脸就上门说亲来了。”说到这里,三奶奶停了一下,亲热的拉起了大山娘的手,兴头头的说道,“刚才啊,大家伙也都听到了吧?这蓝家二老啊,也是眼明心明的明白人,已经应承下这门亲事啦,我三奶奶老了老了,还积了一回德,保成了这桩好媒呢。” 三奶奶站出来说了这么一番话,等于是已经承认了是自己给蓝家和石家说的亲,不是他们自己私自决定的事情了。 大山娘的脸上马上就露出了笑容,紧跟着三奶奶的话茬说道,“是孩子们的事情让三奶奶操心了,小石头是个有担当的好孩子,把云华嫁给她,我和她爹都放心,我们俩口子啊,从心底里感谢三奶奶啊。十天后,两个孩子订婚,你老人家还得操心哪。” 虽然大山娘的话说的不尽是实情,但她的感激之情确实真真实实的,小石头是个孤儿,从小没少受心善的三奶奶照应着,他长大之后和三奶奶也最亲近,嘘寒问暖的,比她儿子做的都不差。她儿子出门帮工的时候,她家水缸里的水都是小石头帮忙挑去的。 现在,三奶奶投桃报李,在小石头需要的时候站了出来,把这场尴尬给化解了,这让大山娘非常的感激,那些感激之语更是句句发自肺腑了。 三奶奶感受到了大山娘的热情,她也使劲的抓了抓她的胳膊,顺着说道,“这是说的哪里话哦,我既然保了这个媒,就一定会管到底的,不但是他们订婚啊,成亲的时候我也要管哪。” “行了!这桩亲事不做准,我这个当亲大伯的不同意!”蓝老大愤怒的声音从人群里传了出来,他的人也跟着一起走到了人前。 对上了自己的弟弟,蓝老大质问道,“老二,你这是唱的哪一出?昨天答应我的话白说了?咱们怎么能和石家结亲呢?” “大哥,”蓝庆生沉着脸对上了自己的亲哥哥,沉稳的说到,“咱们家老三死在采石场里的那档子事,怪不到石家头上。我昨天只是答应了你不招赘,可没说不和石家结亲。” “就算老三的事不怪石家,”蓝老大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可是这片房子是老蓝家的,你也不能擅自给他改了姓!” “我说了,我不招赘!”蓝庆生脸色沉的黑,“我只是要把自家的闺女嫁出去。” “还不是一回事!”蓝老大也是寸步不让,不屑的说道,“那小石头只有一间猪窝一样的草棚子,你舍得让闺女成亲后住哪里?!” “真是因为我舍不得他们受苦,所以才决定先让他们两个先订婚,等到他有条件盖房子了,再让他们正式拜堂成亲的。”蓝庆生压了压火气,耐着性子解释道。 ------------ 033 挠了蓝老大 “你当我是傻子啊,盖房子是那么好盖的吗?”蓝老大不依不饶的说道,“你们不就是想着稀里糊涂的把亲结了,慢慢的把这房子送给他吗?我不同意,坚决不同意!” “大哥,今天这事不是你不同意就算完了的,姑娘是我的亲姑娘,我想把她许配给谁就许配给谁,任何人都没有权力干涉!”蓝庆生也急红了眼,斩钉截铁的说到。 “哼,只要你还住在蓝家的房子里,我就有这个权力管着你!”蓝老大更加疯狂的说道,“除非,你带着你这一家子搬出这里!到时候,你就是把姑娘嫁给一条狗我也管不着!” 蓝老大的这话一下子刺激了大山娘,她冲着大山和小石头使了一个眼色,然后一卷袖子就冲了过来,对着蓝老大大声的淬到,“蓝老大,你说的还是人话嘛?你口口声声的说是他们的亲大伯,就这么糟塌他们吗?” 说着话,大山娘抬手一把狠狠的挠在了蓝老大的脸上,顿时抓出了一道血印子。 “老二,你,……”蓝老大疼的一疵牙,一抬手就要换手,却被蓝庆生狠狠的给抓住了,他瞪着满是红血丝的眼睛,急声大喝,“咱们兄弟俩之间的事,咱们自己说,你让老娘们出来算什么?她这么撒泼,我这个当大伯的就得好好的教训他。” 蓝庆生稳稳的钳住了蓝老大的胳膊,盯着他的眼睛,说道,“对,咱们兄弟俩之间的事,你冲着我来。可是,你满嘴喷粪的糟踏孩子的名声,她当娘的怎么能不护着呢?” 说完这话,蓝庆生格回头大声吩咐,“大山,石头,护好了你娘,别让她受了委屈。” “是,爹,谁要是敢动我娘一个手指头,我蓝大山就要谁的狗命!”大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抄起了一根扁担,大声的喝道,“今天,一个两个的疯狗都敢欺负到我们家里头来了,我一定要让他尝尝我蓝大山的厉害!” 急红了眼的大山旁边站的是全神贯注的小石头,他虽然没有言语,可是方才暴打秋嫂子的气势依然还在,任谁也不敢轻视。 蓝老大一言不慎,被抓花了脸,可情和理却全在蓝庆生一方手里呢。 大山娘抓他是护女心切,他一个大男人若是动手打兄弟媳妇,不但会引起村子人的鄙视,还会被大山和小石头一起胖揍的,虽然他们是小辈,但是占着保护老娘的理呢,打了他蓝老大也是白打的。 蓝老大吃了亏,却是骑虎难下,就在这时候,蓝老大的媳妇揣着儿子金锋从院子外拐了进来,她一边拽着儿子,一边还训斥着,“你这个儿子是怎么当的,人家都要打死你的老子了,你还不快点去帮把手吗?!” 蓝金锋被他娘拽着本来还想说些什么的,但是一抬眼看到堂弟蓝大山手里的扁担,他的眼也瞪了起来,大声威慑的喊道,“爹,儿子帮你来了!” 自从这个不知道所谓的大伯出面挑衅开始,云芳就一直暗自观察着,她知道蓝老大占着辈分呢,又和爹是亲兄弟,她没有什么说话大余地。 方才蓝老大口吐畜牲之语,娘上去挠了他的脸,随后哥哥发彪,现在他们家的老婆和儿子又一起冲了进来,事情眼看着就要不好收场了。 诚然,云芳她们人多,不会吃了大亏,但还是会有人受伤的。而且这个蓝老大和秋嫂子也不同,他虽然咄咄逼人,却是爹的亲哥哥,真要把他们给打了,爹背过身去,还不是要伤心嘛。 这是个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仗啊,若真是打起来,怎么算怎么也是个亏哪,必须找个契机阻止事情进一步恶化,还要给蓝老大一家一些教训才是。 云芳瞅准了蓝金锋刚刚进门的时机,‘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嘴里还大声的念叨着,“王大哥,王大哥,你不该这么早就走啊,你看看现在我们家又被人家欺负上门来,你要是在的话,一定能主持了公道啊。” “王大哥,云芳知道你是最公正、最正直、最热心的,肯定不会看着有人硬生生的要把我们一家赶出去,霸占了我们家的房子啊。王大哥啊,……” 其实,那个王老大不过是个有热心肠的粗人,在村子里远远称不上什么公正和正直。被云芳这么哭着一说,好像就真的全村就他一个好人了一般,马上就有人心里不平衡了起来。 可是,眼瞅着蓝家这一场混战,也确实是蓝老大欺负人,说事就说事呗,好好的糟踏人家姑娘干嘛,还想动手打兄弟媳妇,现在他家的儿子都来助阵了。就是这么一个局面,全村子的人却都是干瞅着看热闹,没人出来说句公道话,这也确实不如那个王老粗方才做的漂亮。 心里这么一转念,不少人就感觉自己做的确实有些不妥当,怪不得人家孩子哭着喊着要找王老大主持公道呢。 大家伙被云芳这一哭,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他们有意无意的移动着,把蓝金锋母子二人远远的隔在了院子的大门口。 “亲兄弟俩,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商量的,哪用得着动手啊?” “是啊,蓝老大就是个暴躁脾气,你当亲大伯的在怎么样也不能这么说亲侄女啊。” “大山娘也是个烈脾气,蓝老大不对,大伙都看着呢,她在怎么也不能动手打大伯子啊。” “这话不对,谁家的姑娘谁心疼,换你家姑娘被人这么说,你也起急,说不定抓的更狠呢。” “也是,也是。” “大山那孩子把扁担放下吧,不管啥事都有你爹和你大伯商量呢,怎么也不能逃出一个‘理’字去,咱们这么多人看着呢。” …… …… 大家这么七嘴八舌的一劝,大山在爹的暗示下放下了扁担,气呼呼的站在了娘的身后,大声的说道,“我蓝大山就听老少爷们们的这一劝,但是我有一句丑话放在头里,要是有人非要把我们一家老小赶出自己的家里去,我就是拼了命也是不答应的。” “看你这孩子倔的,你们家的房子是你爷爷奶奶留给你爹的,谁有权力赶你们走啊,还不老头老太太气的从坟堆里爬出来啊?” “就是,这么明摆着到底道理,你还担心什么啊,真当咱们村里没有明白了啊?” “是啊,是啊,就是有一两个心眼不正的,咱们大家伙看着呢,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淹了他啊。” “说的好,你住在爹娘留给的房子里,谁也说不出别的去,别说你们家有儿子不需要招赘了,就算是真招赘了,也没有妨碍了谁。” “蓝老大真不原意的话,让他找死了了老爷子、老太太说去,哪有这么不讲理的大哥啊。” “就是,就是,他家的孩子是孩子,他心疼,出面给他争房子,兄弟家的孩子九不是孩子了?好歹还叫他一声大伯呢,他也好意思的。” …… …… 而蓝老大听着大家几乎是一边倒的劝说,心头又急又气,他不但今天被弟媳妇抓了脸,还被全村的人给打了脸。 可是,听着那些人的话,他似乎也不好辨别出什么来。他这一次本来是担心老二家招赘才出头的,可是老二死活不肯承认这事,除此之外他又拿不去其他的有力的把柄来。就连刚才他媳妇悄悄的怂恿人提出了媒婆的事都被三婆子出面给化解了,他一时之间还真找不到其他冠冕堂皇的借口了。 ------------ 034 蓝老大败走 越想越生气,却也是越想越无话可驳,蓝老大只好气呼呼的收了手臂,恨恨的说道,“最好你能记住自己说过的话,要是你蓝老二说了不算,全村子的人都是见证,到时候就是有全天下的人都来帮着你了,我,我也不怕的!还有爹和娘还在天上看着呢,他们二老辛辛苦苦攒下的这份家业,我这个当老大的得替二老守住了!” “你也最好记住自己的身份,要想当大伯就有个大伯样子,也给小辈们做个好榜样,爹和娘的坟头上,你才能有脸再去呢。”蓝庆生恨大哥刚才那样说云华,也毫不相让的反唇相讥。 “你,……”蓝老大被说到了痛处,又是一瞪眼,却只能气呼呼的冷‘哼’了一声,“哼,我不跟你耍嘴皮子,你会盯着你,盯着你干的事!” 狠狠的说完这话,蓝老大不再停留,他一转身,胡乱的拨开人群,大踏步的向着门外走去。 蓝金锋原本就不赞成爹娘干预二叔家的事情,对于谋算人家的宅子更是从心里反感,无奈担心二叔气急了打了自家老爹,才不情不愿的被他娘拉来的,现在看到没事了,他一声不吭的,转身就走。 金锋娘却虚活活的扑了过来,“唉呀,当家的,你的脸,他们竟然敢打你的脸,当兄弟的竟然动手打哥哥,这,这还有天理吗?!” 蓝老大却气的一把抓住了她的袖子,咬着牙从牙缝里低低的挤着说道,“你个憨婆子,你咋呼什么?!你早干嘛去了啊?刚才你要是在旁边,她就能轻易的抓了我的脸?” “我,我去喊儿子去了啊,”金锋娘脸上一急,也压低了声音说道,“我不是怕动起手来你一个人吃亏吗,赶紧把金锋拽了来,那个小兔崽子倔,一开始还不肯来呢。” “你傻啊,”蓝老大一边拽着自家媳妇往家走,一边恨铁不成钢的教训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呢,还能真打起来?那老二家的就是瞅准了这一点才敢动的手!还有那个丑丫头不是个省油的,她早不哭,晚不哭,你带着金锋一来,她就嚎上了,正好让村里那些闲人有了把柄。你啊,你啊,你个憨老娘们,让我说你什么好?!” 蓝老大越说越生气,干脆一甩手,甩了媳妇一个趔趄,自己则‘嗒嗒哒’的大踏步的走了。 金锋娘冷不防被蓝老大甩开,她瞪着他快速远去的背影,恨的‘啪’的吐了一口涂抹,嘟囔道,“要本事你治老二那一窝子去啊,冲自家人发生脾气啊?我呸你个窝里横!” 不知道是蓝老大感觉到了自家婆娘的怨气,还是怕她再回去丢人现眼,他突然顿住了身子,回过了头来恨恨的招呼,“还不快点滚回家来嘛?你出的这馊主意害的老子丢面子丢的还不够啊?!” “来了,来了。”金锋娘答应着,赶紧走了几步,又放低了声音嘟囔道,“什么我出的馊主意啊?这一切还不是为了金锋能讨个好媳妇吗?等儿媳妇进了门,光伺候我这婆婆,不伺候你那个老公公啊。” 金锋娘不敢大声说出来,嘟嘟囔囔的追着蓝老大的背影回家去了。 打发了蓝老大一家,蓝庆生陪着笑脸说到,“蓝家的事让大家费心了,费心了。来,来,来,都进来暖和暖和吧。” “不了,不了,天不早了,该散了回家做饭了。” “是啊,闹腾了这么半天,你们也好好歇着吧。” “反正十天后你们家办喜事,咱们还有一起热闹的时候呢。” “走了,走了。” 大家推辞着,三三俩俩的散去了,只有三奶奶一直笑吟吟的看着大家远走,她却留了下来。 大山娘亲热的拉着三奶奶的手一起回了里屋,扶着三奶奶上了炕,云华及有眼色的送了一碗热水来。 大山娘这才不好意思的说道,“老大那边的这么来闹,让三奶奶看笑话了。原本我们正商量着去请三奶奶帮忙做媒呢,这还没出门呢,就遇上了着三不着两的秋家的,紧跟着老家一家子又来搅合,唉。总之啊一句话,今天全亏了三奶奶成全他们两个了。” “大山娘你说的这是哪里话啊,”三奶奶笑的很慈爱,“小石头这孩子真是没话说的,云华这姑娘也是个好的,我早就想张嘴跟你说这事了。现在,既然话都说开了,我就当这个现成的媒人了,我高兴,高兴哪。” 说完这话,三奶奶的笑容一收,真心实意的替小石头他们的事上了心,担忧的说道,“他们十天后订婚,时间上时不时紧了些,能准备妥当么?” “其实也不准备大操办,就是请大家一起吃顿饭,先把事情订下来,”大山娘轻松的说道,“真正他们成亲的时候在好好的准备筹划,热热闹闹的好好操办一番。” “那,”三奶奶脸上的神色转了转,还是为难的说道,“其实,你们家老大那边担心的也不是完全不在理上。” 三奶奶说着,扭头看了看大山和小石头他们都不在,才压低了声音提醒道,“这事啊,你们两口子可要掂量好了,即使没有蓝老大的搅和,小石头他们怎么住也确实是个问题,要是你们处理不好,可就要伤了大山那孩子的心哪。” 三奶奶这一番完全是发自肺腑的替蓝家考虑,大山娘怎么会不明白她这一片好心呢,她感激的笑了笑,“三奶奶提点的对,我和她爹也商量过了,不能让孩子们受了委屈,把这些年家里攒的钱拿出来,明年再争巴上一年,争取给那两个孩子先修两间正屋住着。” “这事也是大山那孩子提出来的,”大山娘说着说着,眼睛里就含上了泪花,她撩起衣襟来擦了擦,欣慰的继续说到,“孩子们省心,又知道体谅人,我,我和她爹就是再难再苦,心里也是高兴的。” “大山真是个仁义的好孩子啊,”三奶奶感概的说道,“将来啊,不知道哪个有福气的姑娘能摊上这样的好女婿哦。” “哎,大山那孩子,……”大山娘话没说完,眼泪又流了出来。 三奶奶知道自己说到了大山娘的痛楚,她有些过意不去的说道,“看我老婆子,人老了,嘴就容易溜门子,真是,真是……” “没事的,没事的,”大山娘赶紧揩干了眼泪,笑了这转了话题,“三奶奶啊,我们云华早上做的饭还有呢,你留下来一起吃点吧。” “不了,不了,”三奶奶赶紧起身,“你们这几天的事不少呢,打发了我走了,你们也好准备起来了。” “哪里就差这么一点的功夫呢,”大山娘拉住了三奶奶的胳膊,劝到,“眼看着就晌午饭点了,三奶奶你就别推辞了,以后这石头和云华的事情还少不了麻烦三奶奶呢。” “今天啊,我要给三奶奶吃个稀罕的,”大山娘拉着三奶奶的手坐回了炕上,笑着说道,“这几天哪,芳儿和华儿小姐妹两个把水萝卜换了个花样,吃起来还挺爽口的,呆会儿啊,三奶奶一定要尝尝的啊。” “水萝卜除了煮着吃,还能换什么花样啊?我老婆子活了半辈子里,可从来没听人说起过呢。”三奶奶慈善的笑着,半信半疑的说道。 大山娘抿嘴一笑,却卖了个关子,她回忆着萝卜干那酸甜的口味,脸上一片陶醉之色,“三奶奶啊,不是我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保管你吃了之后,下一顿还想着吃。” ------------ 035 母女连心 三奶奶一下子被勾起了兴致,带着好奇说道,“被你这么一说啊,我老婆子还真是好奇了,今天就像孩子似的,贪个嘴,尝尝鲜。” “你老就擎好吧,”大山娘自信的说着,斜身向着外面招呼道,“华儿、芳儿啊准备吃饭吧,把你们两个做的稀罕菜端出来,请三奶奶尝尝。” 三奶奶是充当了云华和小石头的媒人的,云华多少有些害羞,不好意思听娘和三奶奶娘说话。她刚才就在躲去了一旁的耳房里准备中午的饭菜去了,一直没有出来。。 云芳对这个三奶奶的印象格外的好,老太太心眼好,长的精神,还有一幅通透的心思,刚才蓝家危急时刻,她只是看到自己一个丑丫头的眼神求助就明白了蓝家的窘境,及时雨一样的出面化解了尴尬。 因此,她这一回没有跟着姐姐去耳房,而是悄悄的站在了窗户根底下头听着,听到娘的招呼,云芳没有招呼姐姐的过来,就立即脆生生的应承了一声,“我知道了娘,我告诉姐姐这就准备去。” 听到芳儿的回应,娘不自觉的脸上有浮现出了一个宠溺的笑容来,落在对面的三奶奶眼中,欣慰的拍了拍她的小手臂,真心实意的夸奖道,“大山娘个啊,你是个真有福气的,眼瞅着芳儿那孩子也懂事了,人前人后的落落大方的,听说今天还赶走了欺负她的那群调皮孩子们?” “是啊,”大山娘猛地点了点,感慨的说到,“芳儿这孩子啊,以前是有些想不开。被那花婆子上门一顿不咸不淡的闹腾,这孩子竟然想通了,不但下了炕,还跟着她姐姐一起身前身后的忙活着,今天早上被那群孩子们欺负,也知道说花了,这一下子我和他爹啊也就放了大半的心了。” “依老婆子看啊,你们两口子心就踏实的放到肚子里吧,”三奶奶的笑容真实又温暖,“今天我一直在院子里瞅着呢,这孩子十个眼明心明的善良大度孩子,那小柱子穿的单薄,是这孩子发现的,给大家提了醒,大家伙才逼着秋家的脱棉衣的,这时候又是这孩子求了她姐姐给解的围,那秋嫂子是什么人哪?芳丫头往日里可没少被她说三道四的,可这丫头今天还能这样做,不简单啊,老婆子第一个就看好她。” 其实,三奶奶说的这些事,大山娘也是看在了眼里喜在心头的。现在,听着自己丑丫头被外人这么真心实意的夸奖,她的心里更是乐开了花。 不过,想到芳儿好心对待秋嫂子,她的心里还是有些担忧,禁不住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哎,三奶奶说的是,只不过这孩子也太善良了些,对待秋家的也能这样,我真怕她将来吃亏呢。” “大山娘啊,你这小幺可不简单呢,”三奶奶往前探了探身子,压低了声音说道,“这孩子可不是一个劲的善良,她的心透亮着呢。” 看到三奶奶说的如此郑重其事,大山娘眉头一跳,难道这孩子还做了什么自己没有看到的事情么,竟然能引的精明的三奶奶这么说。按捺下自己怦怦的心跳,大山娘也压低了声音,说道,“三奶奶为什么这么说啊?” “也没怪你没看到,你当时也是着急生气呢,”三奶奶继续低声的说道,“刚才你们家老大口无遮拦的那么说华儿丫头的时候,那孩子气的小脸煞白,可是也知道那种时候不是她插嘴的,愣是忍住了。可是,当老家媳妇拉了他们家金锋来的时候,那孩子怕把事情闹大了,掐准了时候哭着喊着找王老大,这才让那些看一心热闹的人们不好意思看下去,出面替你们说公道话的。” “还有啊,”三奶奶不等神色凝重的大山娘说话,继续爆料,“刚开始的时候,你们提起小石头和华丫头的亲事,没有提保媒的事,又是这孩子提示了我,我才揣摩着你们还没请媒人,自己站出来那么说的。” 听到三奶奶爆出这样的两个大猛料,大山娘一下子张着嘴巴不知道如何接腔了,大山娘心头震撼,快速的回忆着这两来来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 的确,自从那花婆子欺负人要办华儿嫁给毛家傻子开始,芳儿终于有了人气,开始张罗着找姐姐、劝哥哥和撮合姐姐和小石头,更重要的是她竟然偷偷的用那么苦涩的井水熬出了精贵的盐巴来,还把即将被冻坏的萝卜做成了那么美味可口的萝卜干。 而据她自己说是掉到冰窟窿之后朦朦胧胧的遇到了一个白胡子老头,那是神仙啊,是老神仙看不得自己一家子受苦,点拨了芳儿那丫头,还教给了她那些稀奇古怪的方法啊。 那些可以赚钱的法子固然很好,可是那些都比不上让芳儿那丫头有一个聪明的头脑重要哪,这孩子从小就命不好,脸上盯着一个大瘤子,走出去难免被人低看了,可若她有了一幅玲珑心甘,自然有法子化解自己遇到的难题的,这才是让她这个做娘的最欣慰的事啊。 不过,这样遇到神仙的时候太过惊世骇俗了,是不好对外人明说的,即使是三奶奶这样好心的人,也不能随便的说的,这样的事情自己家人心知肚明的也就是了。 须臾之间,大山娘想到了很多,她重重的咽了口唾沫,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尝试着解释道,“三奶奶,你老也太高看了芳儿那孩子了,她才十三岁呢,哪有那样的心机呢,老蓝家一家子气势汹汹的,她被吓哭也是正常的事。至于求助你老人家,也是她姐姐和小石头时常在她耳朵边说起你老的好来,那实诚孩子偷偷记下来的,遇到事情也就头一个想到求助你老的。” 大山娘的这一番话听在三奶奶的耳中只当是大山娘谦虚呢,这里纯朴的人们就是这样的,人家夸自己家的孩子,即使心里头再高兴,嘴上也是要谦虚的推脱几句的。 因此,三奶奶笑呵呵的摆了摆手,“大山娘啊,你就心里偷着乐吧,我老婆子别的本事没有,这双老眼看人还是能看明白的,以后啊,你们两口子就坐等着享这孩子的福吧。” 三奶奶没再执着的继续分析下去,大山娘心里松了一口气,嘴上真心实意的说道,“那我就借三奶奶的吉言了,将来芳儿那孩子真要是有了出息,她也不会忘了三奶奶的。” “呵呵呵,”三奶奶洒脱的笑了起来,大方的说道,“那我老婆子就厚着脸皮等着那一天了喽。” “一定的,一定的。”大山娘附和说着,笑着转了话题,“唉呀,不知道这两个孩子准备饭菜准备的怎么样了,怎么还没动静呢?” 近几年来,云华长大了,准备饭菜的事情一向也就是是云华操持了,更何况这一次是招呼她的大媒人三奶奶呢。因此听到妹妹故意的大声传话之后,就更加用心的忙活了起来。 而云芳却偷了个懒,继续站在了窗户根底下,她对这个三奶奶本就有几分的好感,很想通过这样的方式从她和娘的嘴里了解一些大人们不想当着她的面说的事情,她必须要采用各种方式尽快全面了解这里才行。 云芳这一偷听,还真的吓出了一身冷汗来。 三奶奶一件件的点名了她方才行事的种种小心思,这让云芳很担心,毕竟原来的蓝云芳是个什么事都不过问的‘烂丑女’,突然间敢在人前说话了不算,还耍上了种种的小聪明,这不让别人生疑才怪呢。 云芳暗自检讨着自己,以后行事更得要小心谨慎,要懂的藏拙,不能随便的让人家看出什么端倪来。 同时,云芳最担心的是娘,她听了三奶奶的话会怎么想,会怎么说,自己要如何的解释这一切,如何的合情合理的说服她们? 万幸的是,母女连心,娘在初始的惊讶之后,很快就稳住了心神,利用这里的风俗人情巧妙的替她遮掩敷衍了过去,省去了她面对询问的麻烦和解释。 听着屋子里面娘谦虚着悄悄的转了话题,云芳彻底的放了心,她轻手轻脚的离开了窗户根底下,赶紧‘噔噔噔’的跑进了小耳房,大声的嚷嚷着,“姐,饭做好了不?娘和三奶奶都饿了。” ------------ 036 三奶奶的玩笑 耳房里,云华刚刚忙活完了,听到云芳的话,她抬起了头来,笑着说道,“你慢着点,饭已经做好了,你这就送进屋里去吧,我去招呼爹他们一声,他们还在院里忙活着不知道干吗呢。” 云芳知道姐姐是害羞见三奶奶,她却‘嘿嘿’的笑着,故意歪曲的说道,“嘿嘿,这些都是姐姐精心准备的饭菜,我怎么能夺了姐姐的功劳呢。” “再说了,小石头哥哥就在院子里,在这里招呼一声就听到了,你又何苦跑这一趟呢?难道是才离开了这么一小会儿,姐姐又有什么话悄悄话要和小石头哥哥说,连顿饭的功夫也等不了了?” 云芳一边开着姐姐的玩笑,一边时刻准备着逃跑。 云华知道三奶奶在正屋呢,这一次没有追到妹妹,只是无奈的叹息一声,哭笑不得说道,“你这个丫头,怎么这么不知道轻重呢,要是让三奶奶听到,该笑话我们姐妹没羞没臊,不动规矩了。” 云芳一吐舌头,想起了那个和善又精明的三奶奶,她也收了玩闹的心思,认真地建议道,“姐姐既然知道三奶奶在呢,就更不能躲了啊,咱们一起把饭菜送过去吧。” “也好。”云华稍微一迟疑,还是微红着脸答应了下来。 姐妹说说笑笑的,开始准备起来。 不知道是因为三奶奶大媒人的身份,还是因为三奶内今天仗义的为蓝家解围,又或者她这些年里对小石头的多方照料,云华这一顿午饭做的格外用心。 虽然时间仓促有限,不能买来更好的材料,云华还是在现有的材料上用尽了心思。 金黄的玉米粒子饭上别出心裁的放了几粒葡萄干,光是从‘色’和‘形’的角度上来说,已经算的是上品了,这让云芳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唾沫。 现在还不是年节,家里并没有荤腥,云华就用家里的冻冻豆腐炖了白菜,绿色无污染的大白菜,配上白色的豆腐,因为豆腐是冻过的,所以不像新鲜的豆腐那样容易变形,而是以小方块、小方块的模样炖出了一个又一个的蜂窝状的小窟窿眼,而冻豆腐在颜色也要比先豆腐暗上一些,呈现出一种淡淡的土黄色来,夹在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泡的大白菜汤里,挑|逗着人的食欲。 对于冬日农家里常备的另一种菜——大水萝卜,因为云芳已经腌制了酸甜萝卜干的缘故,云华就没有再做煮萝卜,而是受了云芳的启发,颇有创意的把萝卜切成了细丝,下到热油里翻炒了一下,也算是一种别具匠心的创新了。 三奶奶看了看眼前的玉米葡萄干饭,又看了看桌子上摆着的白菜炖豆腐和炒萝卜丝,指着那盘新颖的炒萝卜丝问道,“大山娘啊,这就是你刚才给我说的稀罕吃食?” “呃,”大山娘一时语塞,她也没有想到那小姐妹俩把萝卜又变出了另一个花样来,面对着没有尝试做过的炒萝卜条,她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接话了。 见娘一时没有接话,云华赶紧懂事的说道,“这个炒萝卜丝是我混乱想着做的,芳儿做的酸甜萝卜条她还没端过来呢。” “来了,来了,我来了。”就着云华的话音,云芳清脆的嗓音就响了起来,而她的人也随着声音一起蹦跳着闪了进来,手里还捧着一个粗瓷的大海碗,里面盛了大半碗的腌萝卜条。 大山娘笑着嗔怪道,“刚才三奶奶还夸你长大懂事了呢,马上就这么毛手毛脚的起来了,真是不禁夸呢。” 云芳不好意思的一吐舌头,马上放了大海碗,规矩的站好,扭捏着说道,“人家就是长大了嘛,就是长大了。” “三奶奶你看看这孩子,还是这样不定性呢,让你老笑话了。”大婶娘宠溺的苦笑了一下,转向三奶奶说道。 “呵呵,在她们这个年纪还是活泼些好,老成的像个小大人一样,少了多少乐趣啊。”三奶奶也笑了起来,睿智的说道。 云芳心情大好,悄悄的的冲着娘吐了吐舌头,马上做足了小孩子讨好她们的谄媚样,“三奶奶最好了,我请你吃好吃的萝卜条。” “真是好孩子。”三奶奶抬手抚摸了一下云芳的头发,笑着揶揄道,“三奶奶将来啊,也要给你找个合心合意的好女婿。你这个小丫头啊,不必这么急着用稀奇的吃食贿赂我。” “呃,……”一直鬼精灵的捉弄人的云芳一下子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她,她这具身子才十三岁好不好?在另一个时空里,十三岁才刚刚小学毕业的年纪,她都大学毕业了自己回乡创业了,都还感觉结婚离她是十分遥远的事情呢。 可,可是现在,现在,她这么一个小萝卜头就要被人说要找女婿的事情了,这,这真是太滑稽了么? 云芳一时间难以接受,完全忘记了姐姐云华只比她大两岁,就已经张罗着订婚了。如果条件允许,她都可以结婚了呢。 “哈哈哈,小丫头害羞了。” “乱说话的小丫头也知道害臊了。” 云芳窘迫的红了脸,终于逗的三奶奶、娘一起放声大笑了起来,一旁的云华也轻轻抿了嘴。 “我,我,我去喊爹他们几个进屋吃饭!”云芳也想起了姐姐方才用过的借口,飞快的说道。 云芳说着话,一侧身,用胳膊把棉门帘子撑开了一条缝,她娇小的身子一闪,像一尾灵活的鱼一样快速的滑了出去。 其实,蓝庆生带着大山和小石头两个人是在商量着在院子里临时搭上个棚子,准备十天后请乡亲们一起来吃喜酒的。云芳和云华姐妹两个来来回回的跑着端菜又端饭的,他们早就已经看到了,已经收了工具赶回里屋来了。 他们三个还没走到门口呢,就看到门一开,云芳忙不迭的逃一般的闪了出来。 “芳儿啊,这么急着干什么?”爹有些不明所以,拦住了云芳,轻轻的问道。 云芳脸上的红晕还没有褪去,她快速的垂了头,蚊子哼哼一般的说到,“我,我,我来喊你们吃饭啊。” 爹心里琢磨着方才的活计,没有留意到云芳的扭捏,他慈爱的牵起了云芳的手,“好丫头,爹知道了,咱们去吃饭。” 云芳在这个古代时空独创的酸甜萝卜干美味无比,一家人吃了个其乐融融,尤其是三奶奶。她虽然上了年纪,但是牙口还是很好,酸甜爽脆的萝卜干让老太太一直真心的赞不绝口,赞扬蓝家的两个丫头能干,说自己这个媒做的是最开心的了。 ------------ 037 开始筹备 大家高高兴兴的吃完了这顿饭,又围坐在一起闲聊了一会儿,三奶奶就起身告辞了。 娘知道快过年了,三奶奶家里事情也不少,也就识趣的没有多说挽留的话语,而是赶紧又盛了一小碗酸甜爽脆的萝卜条让三奶奶带回去给家里其他人尝尝,也可以算作第一笔的谢媒钱了。 按照这里的习俗,媒人是一定要谢的,不过云华和小石头这桩婚事有些特别,不是三奶奶给说成的,是他们双方自己定下,三奶奶不过是担了个名罢了。二三奶奶待小石头向来又亲厚,所以正经的谢媒前,三奶奶肯定是不会收的。 这样好吃的萝卜干,是个稀罕物,三奶奶喜欢吃,娘拿了出来可以算是谢媒钱,也可以算是两家交好互送的一点吃食,这样一来三奶奶就不好太推辞了,这样好吃的萝卜条让三奶奶也实在舍不得太推辞了。 送走了开心的三奶奶,一家子人又重新围坐回炕上。 爹点上了烟袋锅子,‘啪哒’一声吸了一口,说到,“事情既然定在了十天之后,大家就商量一下,要准备些什么吧,别在外人再挑了咱们的理了。” 小石头抬起了头,愧疚的说到,“都是小石头没本事,委屈了云华,还让爹和娘跟着一起操心。” 小石头这就改了口,娘欣慰的眼睛里又闪上了泪花,“瞧你这孩子说的,你既然开口叫我们爹娘,就是把我们当一家人看待,还说那些见外的话干吗。你家里那的情况我们也都知道,请客的事就在这个院子里行了。” “谢谢娘,”小石头激动的涨红了脸,认真的说到,“刚才我已经想过了,我养的那两头猪也快两百斤了,不用等到过年,那天就都杀了,也够请全村子的人热热闹闹的吃一顿了。另外,我还存在多半口袋白米呢,也能掺在玉米粒子一起做两色饭。” “也好,咱们现在自己能熬盐,到时候好好的做上一大锅的红烧肉,剩下的在小炒了,有了两头猪,那天咱们就能办个体体面面的大席面了。至于主食,家里也存的有些白米,干脆不用两掺了,直接煮白米饭就行了。”爹磕了磕烟袋杆,满意的的盘算到。 “现在主菜有着落了。”大山想了想,紧跟着说到,“再过三天就是阁沟的大集了,我去集上看看,多买些各色青菜来,咱们有荤有素的,搭配着上一桌子好菜。” “哥,我跟你一起去!咱们再腌些萝卜干带上,卖了萝卜干买菜,多合适啊。”沉默了半天的云芳立即嚷嚷了起来。 云芳明白,在这个没有互联网和高速公路的社会里,集市上是最能了解当地物产的地方,也是最能发现商机的。她提出带上萝卜干,也是有些去试探市场的意思了,毕竟只是自己一家人喜欢吃,并不能真正的代表了市场上的反映。 爹却扳了脸,“这大冷的天,你就在家呆着吧,跟着瞎跑啥啊。” “是啊,”娘的神色一转,也劝说道,“让大山和石头两个人就行了,去那么多的人也没用,华儿和芳儿在家跟着我把往年穿不上的衣裳拾掇出来,快过年了,也腾腾地方。” 有了爹和娘的拦阻,云芳才又意识到自己脸上还顶着个瘤子呢,就是村子里的人看在向里向前的份上暂时接受了,到了集上也不定遇到什么人,生出什么风波来呢。 云芳理解爹和娘护着她的一番心意,没在争辩,而是闷声闷气的说道,“我可以不去,可是你们要捎上萝卜干啊,看人们肯不肯买。” “这个可行,”爹点了点头,又和娘商量到,“让他们也顺便打点烧酒来,她娘,你觉得这事成不?” “嗯,”娘点了点头,补充道,“到那一天,让他们早点去,再集市上多逛逛,这眼瞅着就要过年了,看到合适的东西也都置办回来。” “我记住了娘,”大山一挺胸脯,飞快的说道,“我会办好这事的,你们就尽管放宽心吧。” “好了,好了,咱们赶紧熬盐去,然后再腌一大缸的萝卜干,争取啊,这么东西都用萝卜干换回来!”云芳越说越激动,干脆跳了起来。 “好,咱芳儿说的对,”爹也露出了轻松的笑容,半开着玩笑说到,“这些事都是芳儿的秘方,还是像那天一样,你指派人,咱们大家伙都听你的,你说让干嘛咱们就干嘛。” “好,那我就不客气啦。” 云芳早就把方才的不舒服抛到了九霄云瓦了,豪气的应承到,另一个时空里的蓝丹溪虽然年纪不大,但已经是小有名气的小企业家了,对于居中指挥这事一点也不怵头的,别说只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了,就是再大的买卖交到她手上,她也不会认怂的。 上一次腌萝卜干,小石头并没有参与,他看着这样的云芳,也跃跃欲试了起来。 云芳就像再次得到帅印的大将军一样,清了清嗓子说了起来。 “石头哥哥,担废弃井井水的事情就麻烦你去做吧,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还是绕些路,从萝卜地里那边走。” “好,我会悄悄的去的,芳儿不用担心。” “大山哥哥,咱家的萝卜大多数还在地里埋着呢,你去取回家来吧,正好给石头哥哥担水做个掩护了。” “我知道了,这事交给哥哥,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爹,我还需要上一次姐姐拿回来的那种细细的干净沙土,你想办法找一些回来吧。” “这个好说,我知道有一片山坡,村里里有人添孩子,都是去哪里取沙土给孩子烧热了用的。” “娘,这一回我们多腌些萝卜干,家里的糖和醋怕是不够用了,我看到家里还有些甘蔗,能熬成水当糖水来用,就是醋不大好办。” “醋也好办,卖醋的杂货郎过段时间就来村子里卖醋和杂货,我刚才好像听到了他的梆子声,娘去多多的打一些就是了。” “好,现在就剩下那个酸梅了,”云芳说着话把目光转向了一直没有分派任务的姐姐云华。 云华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说到,“酸梅也好说,那东西很酸,一般人不会要的,我那回也是觉得好玩才顺便采了几颗来。每年秋天里就见到那些饱满的青色果子挂在树头上,这会怕是都干在树上了,我再去采一筐来就是了。” “我跟你一起去。”云芳摇了摇头,说道。 “不用了,你在家等着干下面的事情吧,我去采了来就可以了。”云华不以为意的点了点头,说道。 “不,我要和你一起去,说不定山上还有什么好的宝贝,大家不知道利用呢,”云芳神神秘秘的说道,“我啊,得自己去找找。” 云华刚想笑云芳孩子气,突然想起了她说自己做的那个梦,还有熬出来的盐和腌制的萝卜干,云华把到嘴的话又收了回去,痛快的说道,“好,咱们俩个就一起去,我跟你一起去寻宝。” 云芳分派停当,大家都乐乐呵呵的分头去准备了。云芳也跟着姐姐一起出了门,姐妹二人一前一后说说笑笑的直奔后山那一片长着酸梅的山谷。 云芳上山不是纯粹一个目的的,因为一方面有目的的要去采酸梅,另一方面又要漫步无目的的要去寻宝,因此姐妹二人一人背了一个背篓,走的也并不快,尤其是云芳,更是一边走,一边把目光逡巡了开来,四处寻找着什么。 ------------ 038 山茶籽 走了差不多大约一刻钟的光景,正在抻着脖子往斜高处看的云芳感觉自己的棉袄被什么东西给勾了一下,她只得收回了目光,先去解决脚下的麻烦。 云芳弯了腰,用右手抓起了那个挂了她衣裳的灌木枝条,稍稍用力就拨开了有些杂乱的光秃秃的灌木丛。 突然,云芳的眼神一亮,一个拇指指甲大小的硬壳果子映入了她的眼帘,那个灰蒙蒙的小东西一下子晃亮了她的心神。 云芳认识这种不起眼的东西,是野生的山茶籽呢。 在现代社会里,因为蓝丹溪是做有机绿色食品的,因此对于各种古生的原生态地植物也特别的关注,在她查的大量有关资料里面,就包括这种野生的古代山茶籽。 蓝丹溪所在的那个社会里工业发达,高楼大厦遍地都是,人们的生存空间越来越狭窄,人们的生存压力也越来越大,健康问题也就越来越多,因此对于食品成分的关注度也就各位的高。 而那些被关注的食品中,食用油是最重要的一种。 挑剔的人们对于山茶籽油的描述是这样的:油茶全身都是宝,茶籽经过加工制成的茶油是一种优质食用油,色佳味香,营养丰富,有降低血压、血脂和软化血管等作用。长期食用,人的皮肤细嫩润泽,头发乌黑发亮,并增加人体免疫力,具有极高的美容、保健价值。 当时的蓝丹溪看到各种各样的介绍之后,我还曾经打算把这种山茶籽油作为自己一个项目,她连加工过程都考察清楚了,可惜还没等她来得及实施呢,她就莫名其妙的来到了这里。 本以为与山茶籽油无缘的云芳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猝不及防的亲眼见到了山茶籽,那种她以前只在网络图片上见过的神奇种子。 按捺下激动的心情,云芳伸出胳膊,小心翼翼的把那个灰蒙蒙的种子摘了下来,宝贝一般的托在掌心了,仔细端详了起来。 云芳被一个小小的山茶籽吸引住了目光,走出去十多步的云华才发现了妹妹的异常,她停了脚步,转过了身子,扬声招呼道,“芳儿,你看啥呢?” “姐姐,”云芳激动的举起了手里小小山茶籽,却临时改了一种说法,“姐姐,我找到了这东西,你知道是什么吗?” “我看看,”云华说着话,快走了两步赶了过来,她接过了云芳手里的种子仔细的端详了一会,终于笑了起来,伸出双手比划着,“这种就是那种红花种子啊,春天的时候满山遍野的开的都是,有这么大小,还挺好看的呢。” 看着云华比划的大半个小瓷碗碗口的大小,云芳心中有了底,这一带生产的山茶花估计是和她那个时空里云南老山茶是相似的品种了。以前,蓝丹溪还打算亲眼去看一看的,没想到今天以这样的方式见到了。 只不过,事有可为有不可为,这里的人们都是吃的荤油,没有吃植物油的习惯,更不能有什么榨油的设备了。而她的人虽然来了这里,那些榨油设备也大体知道原理,可若是制作出来,却不是她这个非工科毕业的人短时间能搞定的了,最起码不能像熬盐和腌萝卜那样的轻松。 看着妹妹欣喜又感慨的眼神,云华的眼神也亮了亮,“难道这就是妹妹说的别人不成识的宝贝?” 云芳想象着春天的时候,这里漫山遍野的山茶花的美景,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又没有把握的摇了摇,问到,“听姐姐的意思,这样的种子这山上有很多了?就没有人想着采了下来么?” “没有啊,”云华困惑的摇了摇头,“这种东西咱们这片上有的是,可是却没听说有什么用,谁闲的没事采摘它啊。” “那,”云芳想了想,模糊的说道,“我感觉这个东西确实有用处的,只不过一时还想不起怎么用,咱们采一些回去备用吧。” “好,我听你的,”云华笑了笑,痛快的说道,“芳儿说采,咱就采,说不定哪天芳儿一教醒来,就把这东西变成什么好吃的呢。” 姐姐的无条件信任让云芳心头顿时感觉俄亚历山大啊,这东西是宝贝,她也知道它的成品最后是什么样的,甚至连味道都还没回味的出来,可是她暂时却没有办法把它立即变成美味。 唉,榨油机啊榨油机,我咋就不会造呢?看来,那个现代文明给人们带来便利的同时,也让人们的动手能力变得越来越差,越来越依赖机械工具了。云芳越想越懊恼,懊恼自己还是准备不足,都准备开展山茶油项目了,为什么没有顺便把榨油机的事情再多了解一些呢。 云芳的懊恼之色,落在了云华的眼里却被理解成了另一层意思,她小心说道,“怎么?妹妹又改主意么?没关系,你不喜欢这个,咱们再去找找有什么其它别的好东西吧。” 云华的话让云芳收拾起了心头的挫败感,暗自下决心,榨油机也是从无到有的,古代的别人能造出来,她就不信了解了原理的自己却造不出来。现在,只有先收集了,以后总会能用上的。 拿定了主意,云芳云芳摇了摇头,说道,“不,今天咱们就采摘它了。等会儿咱们摘够了酸梅子,就来摘这个,装满了背篓仔回去。” “好,好,好,都听你的,听你的,”云华苦笑不得的摇了摇头,指着前面说到,“现在,咱们能先走了吧?” “走,咱们先去采干酸梅去。”云芳弯腰又把背篓重新被在了身上,跟随在姐姐身后,向着高大的酸梅树走去。 云华说的没有错,那几颗的酸梅上结的果子果然大都还在呢,只不过秋天里已经成熟的果子经过了严寒的隆冬季节,已经失去了原本润泽的颜色,而是有些无精打采的挂在了枝头上。 腌萝卜干用酸梅也就是是个调味点缀,需要不了多少的,姐妹二人摘了小半背篓的干酸梅干之后,又一齐动手采摘野山茶籽,直到把两个背篓都装得满满的了,才一路说笑着回了家。 这时候,小石头已经准备好了一大水缸的苦涩井水,大山也把地里埋着的萝卜刨出了一大半来。爹带回了细致干净的沙土,娘也打了醋,又熬了一大瓷碗的甘蔗水。 见到姐妹二人背着背篓气喘吁吁的回来,娘好奇的招呼道,“瞧你们姐俩,这是背的什么啊,看着这么沉的样子,酸梅干能有这么沉嘛?” 大山却一声不吭的上前接过了云芳背上的背篓,扫了一眼,立即喊了起来,“娘,这哪是酸梅干啊,明明是山上那些红花的种子嘛。” “谁说不是呢,”云华也就这小石头的手把背篓放了下来,微微的喘着气说到,“这些都是芳儿找到的宝贝,我们就一起摘了回来了。” 这时候,云芳才把气息喘匀了,她摆着手解释道,“我就是感觉这东西这么沉,可能会是好东西,就顺便带了回来。娘,你找个地方先把她们搁起来吧,今天咱们主要的任务不是管它们呢。” 虽然大家对云芳采了这些看起来没有用处的红花种子来有些不大理解,可是她一提起熬盐的时候,大家又都把疑问丢到了脑后,对接下来的事情万分的期待了起来。 娘收了山茶籽,爹也把小耳房前面的院子仔细的清扫了一番,一切准备工作就绪,正式熬盐的工作可以开始了。 ------------ 039 全家总动员 这一次熬盐是全家总动员,跟上一次云芳自己偷偷摸摸的小打小闹的情形又有些不同了,因此滤盐熟土这道工序就被搬到了屋外来做了。 首先云芳拿出了那天用过的一小撮‘熟土’,和爹取来的干净细沙掺在了一起,搅拌均匀了,然后按照那天的方法,用水瓢把苦涩的井水向着滤盐土泼洒均匀,晾上了一段时间后又继续反复泼洒。 这样处理出来的‘熟土’以后是可以反复使用的,所以尽管过程很繁琐、枯燥,云芳还是做的一丝不苟的,直到傍晚时分,云芳带着大家也累了满头的大汗了,生土才吸附大量的盐分,成为“熟土”,叫“土落了”。 摸了把额上的汗水,云芳用带着一家人把这些熟土小心的搬回了耳房里,这些可都是宝贝,下次再熬盐,就可以在此利用这些‘熟土’,直接进行下面的工序,不需要再费功夫了。 下面就是所谓的‘淋水’的过程了,云芳也是有经验的,她驾轻就熟的取过了一些小竹篓,那些小竹篓原本是被洗干净了挂在耳房里的,不知道以前做什么用的,现在却被云芳征用,做了滤盐工具了。 云芳带着大家,重复着那天自己的工作,把滤盐熟土用竹篓装成鸟窝状,然后将装好的‘篓子’放在一个带孔的破小板凳上,再将井盐盐水缓慢地添加在篓子中,待其慢慢渗出,小板凳下面布置小木桶盛接滤下的盐水。 这个过程是很相对漫长的一个过程,云芳望着外面已经渐渐黑下来的天色,拍了拍手上的沙泥,带着大家伙回了主屋暂时休整。 一家人高兴的忙活了一个下午,大家早就饿了,云华把中午吃剩的饭菜热了热,大家就又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填饱了肚子,哥哥大山第一个沉不住气了,他放了饭碗,站了起来,急切三说到,“芳儿,这都过了这么长时候了,那边也改好了吧?” “再等等吧,”云芳思量着摇了摇头,解释道,“让那些盐水多漏一会儿,咱们熬出来的盐也能多一些,年前就不用再折腾了呢。” “芳儿说的对,”爹又拿起了他的大烟袋,郑重的嘱咐到,“咱们这么熬盐是私下里的事,要是传了风声半点出去,传到了官府里去,咱们一家子就全完了。所以啊,尽量一次多熬一些出来,少折腾几回。” “你爹说的对,”娘想起来这几天来家里的风波不断,警惕的向着窗外瞅了瞅,说话的声音也比平时低了几分,“咱们这眼红的人不少呢,咱们这事必须做的隐秘再隐秘,谁也不能透露出半点口风出去。” 爹和娘说的严重,大家也都不是傻子,自然明白这其中大多厉害关系,都不由自主的点着头,把这事牢牢的记在了心里。 又闲话了几句,小石头突然站了起来,“你们先坐着歇会,我趁着这功夫把那些萝卜清洗出来去。” “我跟你一块去,”云华也站起来身来,“反正早晚都要干的事,趁着现在有功夫先把萝卜喜好切出来,盐好了就可以直接腌了啊。” 姐姐和小石头心有灵犀,还真是‘夫唱妇随’呢,他们这对将来的小夫妇已经知道统筹安排时间了,都是个聪明、勤劳的人呢,爹和娘让他们两个结亲哪,真是做对了。 云芳心头快慰,爹和娘也双双点头,大山却抢先说道,“你们去弄萝卜,我去洗那个大缸去。” “好,好,好啊。”爹磕着烟袋杆子,欣慰的说到,“大家就照着这个劲头干,咱们这个家一定会更兴旺的。” “你爹说的对,”娘的眼睛里又含上了泪,紧跟着说道,“没有什么比一家子齐心更能过好日子的了,咱们就好好的过,让那些人瞧瞧!” “嗯,我们去干活了。”云华、小石头和大山他们也激动了起来,纷纷用力的点着头,挑起门帘子出去了。 云芳看着一心往前奔的亲人们,心中也产生了一股子豪情来。 当初她在另一个时空开始创业的时候,一家人也是这么干劲十足的,类似的情景,在不同的时空重现,让云帆一时间感慨万千。 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哥哥大山已经洗好了大缸,娘也烧好了满满一大锅的热水备用,而姐姐和小石头俩人默契的一边清洗着萝卜,一边细致的切成了手指头大小的萝卜条。 准备工作完毕,大家再次围拢到了小耳房里来。 云芳看着小竹楼里的‘熟土‘几乎不再往下滴水了,也在小耳房里点着了火,先是粗柴火大火烧,等到锅里的盐水沸腾了,又换了细柴,改用了小火,并且打开锅盖让水分慢慢的蒸发,再添加盐水,又改大火。如此反复,直到锅中起了大个的气泡。 云芳早有准备,抓过了早就备好的玉米面,撒进了锅里,眼瞅着只见锅中的水分慢慢蒸发,原的盐水渐渐的成了泥沙状,继而析出了东西,如堆雪聚集,又如白糖沉淀着,一锅白花花的盐就熬好了。 云芳没有自己动手捞盐,而是抬起头来,对上了一脸肃然的老爹,故意嫌弃的说到,“爹,这些盐还烫呢,这事还是你来吧,我上一次就被烫了呢。” 其实,自从云芳开始点火熬盐之后,爹就一直把神经绷的紧紧的,脸上的神色就一直没有放轻松过。 现在,听到云芳这么说,爹马上卷了卷袖子走了上来,大声的说,“芳儿别担心,爹整天干活,手上都是老茧子,不怕烫,这事我来干。” 云芳向旁边一侧身,让出了锅边的位置,又一伸手拿过来一个大瓷碗,递到了爹的手里,“爹用这个捞,里面真的特别烫呢。” “没事,”爹脸上的神色还是绷的紧紧的,他接过了瓷碗,一弯腰,从热腾腾的锅里就舀了大半碗的盐出来,回身举到了大家的面前,“看,看,你们都来看看,这是咱们自己的盐,自己的盐呢。” 云芳是第二次熬盐了,而且盐在她过往的生活经历里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东西了,因此她感觉到最多的是成就感。 可是,爹、娘、哥哥、姐姐和小石头他们却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盐,对于一直把盐看到那么精贵的他们来说,这些盐不仅仅是满足了他们精神上的成就感,而更多的是让他们真真切切的看到了改变贫困生活的希望。 一时间,大家都激动的哭了,热泪无声,宣泄着心头的喜悦,带着沉甸甸的希望。 过了许久,还是爹第一个反应了过来,他不好意思的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首先开了口,“好了,有了这些盐,咱们以后的日子就会好过起的。大家都别哭了,时候也不早了,把萝卜条腌起来,赶紧睡觉去。” “对,听你爹的,”娘也撩起衣襟擦了泪,带着浓浓的鼻音说到,“咱们大半夜的总折腾,落在那起人的耳朵里,不定又传出什么难听的闲话来呢。” 娘的话提醒了大家,他们家最近也算是‘树敌’不少,真要是被人盯上听了墙根去,传出去不定又是怎样的风波呢。他们熬盐腌萝卜那是要补贴家用的,可不是用来惹是非,给自家找麻烦的。 一家人谁也不是傻子,大家都没明白这其中的凶险,明白事情泄露后的严重后果,稍稍一提点之后,大家一担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不用在等吩咐,都闭紧了嘴巴,立即手脚麻利的行动了起来。 ------------ 040 云华和小石头的默契 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已经就绪了,大纲里放进了半缸的凉白开水。云芳这个技术总监再次亲手示范了起来。 先是取过了娘下午就熬好的甘蔗甜水代替白糖水,兑上了新打来的醋,放上新鲜出国的盐,使劲的摇晃均匀了,一起倒入了大缸里,用大勺子使劲的搅拌均匀,让里面的物质充分的融合。 云芳轻轻的用筷子蘸了一些料水,细细的尝了尝,点了点头,“娘,姐,你们也尝尝,这个料水咸淡就合适了。” 娘和姐姐也学着云芳的样子,用筷子蘸了些料水,娘品尝着,说到,“嗯,这个已经有萝卜干里的那个酸甜味了。” 云华也点力点头,问到,“那咱们现在就可以把萝卜条放进去了吧?还是先放酸梅,我已经拾掇了十几颗出来了。” “先放萝卜干,”云芳果断的说到,“酸梅只是个点缀,最后放在上面就好。” 听了云芳的话,大家一起动手,不大一会儿的功夫,切好的萝卜条就已经全部放进了大缸里,而原本只有半缸的料水,加了萝卜条以后也就快满了。 云芳从姐姐手里拿过了酸梅,随意的丢进了大缸里,满意的拍了拍手,“好了,大功告成,三天后才是这些萝卜条口味最佳的时候呢,咱们现在可以安心的去睡觉了哦。” “走吧,听芳儿的话,都回去睡吧。”爹掩饰了脸上的期待,一转身,背着手第一个走了出去。 大山一扯小石头,理所当然的说到,“走,跟我走,娘已经把你的被褥都准备好了。” “这,娘,……”小石头悄悄的扫一眼云华,还是把询问的目光投向了一旁的一脸笑容的娘。 “你哥没有骗你,”娘笑着说道,“你看,家里的活这么多,你来回的跑多麻烦啊,这天又这么冷,你就去和你哥搭个伴住吧,他那屋里也宽敞。” “哎,我听娘的,就和大山哥哥搭伴住,”小石头大声的答应呢,声音里都透着喜气,“我,我们这就去睡去。” 看着小石头高兴的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云华也悄悄的抿了抿嘴,轻声的提醒道,“今天家里用水不少,水缸里没剩多少了。” 说完这话,云华不大自然的转过了头去,装模作样的摆弄起旁边剩着的一颗酸梅来,仿佛刚才的话不是她说的一般。 “嗯,我都看到了,”小石头点了点头,立即就明白了云华的意思,痛快的说到,“别担心,明天一早我就去挑水,挑满满的一缸来。” 娘看着默契的云华和小石头,看在眼里喜在心头,她高兴的有些合不上嘴了,“娘知道石头是个勤快的好孩子,咱不用这么着急的,水够吃的就行,别累着了自己个啊。” 娘笑的一脸慈爱,回头又嘱咐云华,“芳儿夜里睡觉不老实,你看着她的被子点,这大冷的天里,别让她着了凉。行了,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快都去睡吧。” “我知道的,娘你就放心吧。”云华点了点头,趁机一扯云芳的袖子,“芳儿走,咱们睡去。” 转眼三天过去了,今天就是赶大集的日子。 虽然云芳暂时还不能亲自上集市上去观察市场反应,但是她还是一大清早的随着大家伙一起兴冲冲的起了身。 爹昨晚已经去三奶奶家说妥了要借用一下他们家的马车,早上一起身就去吧马车赶了过来,拌好了草料喂上了牲口。 趁着娘和姐姐做早饭的功夫,大山和小石头一起把半大的粗瓷缸搬上了马车,里面盛着的就是他们腌制的美味萝卜条。 云芳想了想,又从屋里取了三四个小碗和两双竹筷子出来,不放心的叮嘱道,“别人之前没见到过这种萝卜条,你们到了集上要记的把萝卜条摆出来,要多请人家品尝哦。” “小丫头,这几天你都说了好几遍了,”大山笑着大声打趣道,“我知道咱们的芳儿是个大方的,要把自家的好东西白送给人家吃尝。” “大山哥,芳儿也不是一味的白大方的,”小石头已经领会了云芳的意图,在一旁帮腔到,“咱们给人家吃的越多,咱们萝卜干的美味就传的越远,咱们以后才越好卖呢。” “你们啊,说的都对,都对,”大山随意的挥了挥手,“到时候小石头张罗这事就成了,哥哥我就负责采买东西回来。” “到时候还是大山哥哥主持这事,”小石头谦虚的说道,“我去集上的次数少,还得大山哥哥带着呢,要不然连家都找不回的。” “哈哈,哈哈,”大山爽快的笑了起来,自信满满的说道,“我大山别的本事没有多少,这认路的本事啊咱们村里人可没有人能比的上的。” 屋里的娘一边往灶膛里添着火,一边带着笑意,扬声说道,“是啊,大山认路的这个本事随了你姥爷,三岁的时候就能自己跑道姥爷家里去了呢。他的子孙后辈里面就他一个继承了他这个本事,他老人家临闭眼的时候还念念不忘这个外甥呢。” “可不是,”云华也笑着说道,“为了这事啊,舅母还一肚子不高兴呢,说正经的亲孙子不惦记,反倒惦记着外姓的外孙子。” “说起你舅母这个人啊,”娘脸上的神色一黯,无奈的叹息了一声,“唉,都是穷闹的,舅舅家张嘴的孩子多,我这个当大姐的也帮不上他们什么忙,也难怪你舅母不高兴,连带着你舅舅也不大来咱们家了。” 这时候,爹侍弄好了牲口也转了过来,他背着双手进了里屋,扫了一圈屋里的一大家子人,对着娘说道,“他娘,华儿订亲也是大事了,你这两天也抽空回娘家去一趟,请她舅舅一家子来吃席,那一天是咱家的大日子呢。” “嗯,你说的对,”娘点了点头,遥遥的向着蓝老大家的方向望了一眼,补充着说道,“咱们和你家老大一家子闹成这样,到那一天他们一家子是不会来了,要是连她姥爷家都不来人,说出去可不好。” “是这么个理,”爹点了点头,“这事耽搁不得,你得抓紧回去一趟,把这个事情和他们说准了。” 这时候院子里的大山大声的说话了,“娘,不用你特意跑一趟了,阁沟的大集离舅舅家不远,他们肯定会去赶集的,我遇到他们把芳儿订亲的日子告诉他们,让他们那天过来咱们家就是了。” “也好,”娘想了想说到,“你舅母那人心眼小,我要是特意回去一趟,就是一个人的吃食,难免惹的她心疼。呆会儿,你在集上见了你舅舅,把事说清楚就行了。” “嗯,我记住了,”大山把院子里的东西拾掇利索了,和小石头一起回了屋子,他一边走一边说,“舅母那人我知道的,这一次华儿他们还不是结亲,不需要他们送什么东西,只他们一家过来吃一顿就行,这事啊,她再不会说出别的来的。” “好了,快点吃饭吧,吃饱了早点去集上。”娘点着头,又转身张罗起一家人吃早饭的事情了。 早饭并不复杂,大山和小石头肩膀上担着事呢,吃的都是狼吞虎咽的,不到一刻钟的光景就双双撂下了碗筷。在一家人的叮嘱声中,向着集市上赶去。 眼巴巴的看着哥哥和小石头哥哥赶着马车出了家门,驶出了村子,不大会儿的功夫就没有了影踪,云芳只得忐忑着返回了屋子。 —————————————————————————————————————————————————— 投票收藏的亲,为什么不顺便留个言呢,让某迟看到你的支持,码字会更有动力哦,成绩好了,某迟会加更的,嘎嘎~~~ ------------ 041 舅母上门 云华向来对云芳最贴心,知道妹妹在担心什么,她轻轻的拍了拍妹妹的后背,轻声的安慰道,“芳儿妹妹,你就别担心了。咱么这是第一次拿萝卜干去卖,哥哥和石头都会尽心的,你要是再不放心,等下一次大集的时候,姐姐陪你去。” “嗯,”云芳在姐姐的安抚下,点了点头,自嘲的笑了,认同的说到,“姐姐你说的是,是我太沉不住气了。你们现在就吩咐我干活吧,一干活就不会想东想西的乱琢磨了。” “好了,想明白了就好了,咱们帮娘干活去。”云华伸手刮了刮妹妹的鼻子,扯着她出了屋子,“走,看看娘还有什么压箱子的好东西,等过年的时候啊,让娘拿给你穿。” 姐妹二人手拉手出了主屋,携手赶去了一旁的厢房,娘却没有忙什么,她一个人偏着头,愣愣的站在衣裳箱子旁,眉头轻轻的蹙着,不知道一个人正在发愁的想着什么。 “娘,你在干什么?有什么事情不对劲么?”云华松开了云芳的手,两步赶了过去,有些着急的说道。 “华儿、芳儿,你们两个也说说看,”娘抬起了头,一手一个拉住了姐妹两个,“娘总感觉着这么大的事情,就让你哥顺便说一声总感觉不事那么正式,你们那个舅母心性你们也是知道的,咱们本打算着不去他们家吃饭,替他省些口粮,要是被你那个舅母到打一耙的挑了理,又要跟你舅舅吵一架了。” 其实,云芳心中对于舅舅和舅母的印象是很模糊的,今天从一起身开始就频频的从大家的嘴里提起他们,尤其是那个舅母,似乎不是个宽容的人,娘和爹左思右想的不想惹到了她。 因为不了解这个舅母,云芳没有贸然的开口。 因为事关云华的事,她的眉头紧紧的锁着,谨慎的建议到,“这个事我也仔细掂量过,还是你亲自回去一趟比较妥当,要是不想他们家破费,你可以吃过了午饭再去,当天就赶回家来。” “华儿这个办法好,就这么办,”娘的眉头展了开来,声音轻快的说道,“咱们赶紧收拾收拾,午饭吃早一点,下午我就去你舅舅家。” 娘的话音刚落,就听到自家的大门‘咯吱’一声轻响,紧跟着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有人来了! 院子里有异动,娘的神色转了转,撂下了手里的一件破夹袄,赶紧推开了厢房的门,迎了出去。 “姐,你在家呢,太好了,紧赶慢赶的,总算赶上了。” 随着一声亲热的招呼,一个穿着半旧的白底蓝碎花棉袄的妇人快步的走了过来。她一边走还用手悄悄的扯了一把身边那个穿着灰色夹袄的汉子。 看到了来人,娘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亲热的说道,“是玉珍你们来了啊,我刚才还和他们姐妹俩商议着,下半晌的时候想回去看看呢。” “姐啊,你有好一段时间没家里来了,你兄弟和我惦记着,实在是不大放心,就巴巴的过来了。”蓝衣妇人,也就是娘嘴里的玉珍舅母了,她脸上的笑容亲热,嘴里说出来的话更是亲热。 娘的笑容僵了僵,她是熟悉自己这个亲兄弟媳妇的,她很少有这么和声细语的时候,今天她这是怎么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娘心中打着小鼓,禁不住瞅了一眼自己的兄弟。 舅舅郭博文接到姐姐的询问的目光,下意识的瞅了一眼自家媳妇,闷声闷气的说,“姐,我,我听说前几天你们老大那边来闹腾了,我,我们不放心,就赶着来看看。” 说到底还是亲兄弟啊,他这是担心自己被人欺负哪!娘心头一热,马上又愧疚了起来,为了自己方才的那点子小人之心的小心思。 “快,快屋里坐吧。”娘一侧身,掩饰了脸上的尴尬,拉着舅母的手往屋里让,“你们这时候赶过了,一大早就起了吧,快点进屋去暖很暖和。” 舅舅环视了一圈,故意不看自己的媳妇,迟疑着说道,“姐夫呢,他没在家?赶集去了?” “大山他们去了,你姐夫没去。”娘没有在意,笑着说道,“前几天把地里的萝卜挖出来一大部分,他担心剩下的那些冻坏了,去地里拾掇去了。” “那,那我去寻他说话去。”舅舅说着话,拢了拢袖子,转身就往外走去。 舅母看着舅舅逃也似的转出了小院的大门,的说道,“大姐,你看看博文这个人,在家里的时候总念叨着想你,可是你们姐弟见了面还没说上句话呢,他就又跑了,大姐,你兄弟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可别怪他啊。” “我怎么会怪他呢,博文和你姐夫脾气和的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让他们说他们的去,走,咱们说咱们的。”娘不知道舅舅是刻意的躲开,还是要找他姐夫有话要说,但是他的人已经走了,她也就拉着舅母进了屋子。 舅母一边随着娘往屋里走,一边回过头来招呼,“华儿啊,来,一起屋里来吧,舅母又不是外人。” 舅母亲热的招呼着云华,目光在扫过云芳的时候,露出了一抹嫌弃来,嘴巴张了张,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却什么也没说,抬手拉过了云华的手,拉着她一起进了屋子。 舅母的嫌弃,云芳自然是发现了,如果她还是当初那个‘烂丑女’,她也许就在这样的嫌弃之下,胆怯的逃到小耳房里去了。 可是,现在的云芳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怯懦的想要自杀的‘烂丑女’了,在这个并不美好的皮囊里住着的是一个现代的自由智慧的灵魂——蓝丹溪。 舅舅和舅母来的这么突然,刚一进门,舅舅又马上借口找爹说话避了出去,而这个舅母又是如此的反常,她有什么意图,云芳很想知道。 同时,因为他们也是娘的至亲,若是一旦有了什么异样的心思,伤心难受的也是娘,云芳更不能允许自己躲起来,不闻不问了。 因此,云芳就像没有看到舅母眼中的嫌弃一样,大大方方的随在了姐姐的身后,在舅母鄙夷不屑的尾光中,斜昂着头一起进入了屋子。 云芳虽然跟着进了屋,却没有贸然的多说什么话,她静静的坐在了炕沿上,默不做声的看着懂事的姐姐被舅母送上了一碗热水,又亲热的拉着她坐在了自己的身边。 云芳的沉默让方才还有些不高兴的舅母放了心,仿佛很快就忘记了她的存在,亲热的和娘唠起了家常来。 “大姐啊,你真是个有福气的,你看华儿这孩子出落的多好啊,人又懂事,谁家娶了去都是有福气的,大姐可不能听了那花婆子的哄,随随便便的就把她给嫁了出去。”舅母有些夸张的拉了云华的手,脸上的做作的笑容和那花婆子刻意做出了的热诚如出一辙。 提起那花婆子,娘的脸上一片愤愤之色。蓝家如今未娶媳妇,就要先要先给姑娘订亲,这样尴尬的局面都是那个花婆子造成的。 那花婆子被猪油蒙了心,竟然要把华儿嫁给一个傻子,后来见保媒不成,又鼓动着蓝老大堵着自家的大门撒泼,还传出去那么多的闲话,让华儿和小石头之间的事情闹得这么沸沸扬扬,弄的如此被动。 蓝家这一切风波的始作俑者就是那个花婆子,娘现在打心眼里厌恶了她,在自家的兄弟媳妇面前,她也没有什么掩饰,脸上难看的神色了泄露他心底所有的情绪。 ------------ 042 舅母说媒 眼瞅着娘脸上的气愤之色越来越浓,舅母玉珍心中暗自窃喜不已,脸上却没有带出来,她瞅准了机会,装模作样的长长叹息了一声,仿佛替她们着想一般的说到,“哎,其实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大姐你也是有责任的。是你自己不当心,这才给了那花婆子机会哪。” “我?”娘眉头一挑,‘嚯’的一下子抬起了头来,恨恨的说道,“那花婆子打量着我们好欺负,要把我们华儿往火炕里推,我这个当娘的心疼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自己送上门去给花婆子机会呢?” “大姐听我跟你说,你自己也细细想,”舅母玉珍一边慈爱的拉着云华的袖子不放,一边以埋怨的口吻说道,“大姐你把姑娘教养的这么好,要给华姑娘找个什么样的人家,你和姐夫应该早做打算的,也要给我和他亲娘舅透个实底,咱们郭家屯比松坡屯可大不少,离的阁沟大集又近,有我们俩个至亲的亲戚替外甥姑娘长个眼,总比让那只知道拿谢媒钱的花婆子要让你放心吧?我们是至亲,总要给你姑娘找个殷实富裕人家的。” 舅母玉珍拐弯抹角的说了这么一番话出来,又是夸奖云华,又是表白至亲的亲戚关系的,总算说出了她此来的真实目的。 其实,早几年的时候,娘也不是没有动过把自己的姑娘嫁回娘家郭家屯的心思的。 只不过,大山是个哥哥,他的婚事还没有着落呢,作为妹妹的云华寻婆家的事情也就暂时搁置下来了。 另外,对于郭家屯的情形,娘也是心中有数的,自己的弟弟郭博文人是个老实的,家里什么大事小情都听那个有些小家子气的媳妇李玉珍的,他们现在又扯着一大群的孩子,日子过得实在是有些牺惶,这几年来啊,李玉珍的心眼就越来越小了。 所谓人穷志短,他们一家不知道欠下了多少的人情债了,若是把云华的婚事托付了他们,保不齐就被不厚道舅母玉珍给做了顺手人情,而不是替云华真正的寻到一门合适的人家。 出于以上的种种考虑,娘和爹才没有张嘴,提出来让舅舅和舅母替云华留意着。可是,今天听舅母的口风,似乎她已经有了什么人家,趁着出了花婆子这档子事,她沉不住气的找上门来了。 如今,云华和小石头的事情都定了下来了,娘更不愿意节外生枝了。 娘对上了舅母的笑容,敷衍着说道,“难为你和博文还这么惦记着他们兄妹几个。华儿的事,他爹一早就有了主意,他一直看着本村里的小石头那孩子不错,早就打定了主意要招了这个女婿了。这不,今天大山就和小石头区赶集了,我打发他们去买些菜回来,过几天给云华和小石头先把婚事定下来,过个一年、两年的再给他们正式的办了大事。” 说完这话,娘不等舅母玉珍说话,就又感激的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博文心疼他们几个,云华亲事订下来了。可是,大山的事还没着落呢,你和博文可得替他好好的留意着啊,咱也不图人家姑娘多么出挑,只要人好本分就行。” 随着娘这一番话说出口,舅母脸上的笑容一点点的挎了下去,她没有接茬替大山张罗婚事的事情,而是结结巴巴的问道,“这,这么说,外面的那些传言是真的了?” “传言?什么传言啊?”娘的神色转了转,轻声的问到,“你们离的松坡屯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到底听说了什么啊?” “听说,听说……”舅母沉吟着,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了。 娘一抬眼,对着云华姐妹两个吩咐道,“我和你舅母好好的说说话,你们出去把东西拾掇、拾掇去。” 云华本来就想走的,是舅母一直假亲热的拉着她手不放,现在舅母神色迷离的,不自决的放了她的手,娘又给了她离开的借口,她点了点头,拉着云芳的胳膊就往外走。 云芳原本还想继续旁听下去,但是看到娘应付自如,又担心姐姐尴尬支使开她,估摸着是不当着她们的面,娘有些话更好说吧。 想的清楚,云芳顺从跟着姐姐身后出了里屋,却没有随着姐姐去厢房拾掇,而是轻手轻脚的转身来到了窗户根底下,继续听着里面的动静。 云华姐妹出去了,舅母也组织好了自己的言词,她压低了声音担忧的说道,“大姐,你和姐夫真的打算把华儿嫁给那个啥也没有的穷石头么?你们这还不是把姑娘往另一个火坑里面推吗?” 娘没有急着说话,静静的等着舅母把她想说的话一气说完。 果然,舅母玉珍是个没耐心的,她并不需要娘的应答解释,径直自顾自的说了下去,“这个事啊,我这个当舅母的都看不过眼去了,大姐啊,你们可是华儿的亲生父母啊,她就这么嫁过去了,怎么住,怎么生活啊?要是华儿能嫁给咱们郭家屯的老三炮家,那是嫁过去就能当家作主的,他们那一大片的房产多少人看着眼热呢,……” 舅母玉珍巴拉巴拉的说着郭三炮家的种种好处,娘对那个郭三炮一家的底细却是很清楚的。郭三炮之所以叫郭三炮,是由原因的。 郭三炮原本是兄弟四个的,因为家里穷,连一所像样的房子都盖不起来,所以他爹一狠心,把四个儿子都打发去了采石场。因为老三懒惰,嫌采石场干活累,偷偷的跑了回来,等着他的三个兄弟挣钱回来。 开始,郭家三兄弟还算走运,月月能带钱回家,可是好景不长,还不到一年的功夫呢,郭家三个儿子就在一声炮声中丧了命。 郭家老爹痛不欲生,可是也是无可奈何,只得用三个儿子用命换来的钱,又四处借了一些,盖起了一所像样的房子,准备给最后剩下的老三讨房媳妇,也好延续四兄弟的烟火。 可是,郭家三兄弟用命换房的事闹的沸沸扬扬的,周围的人家都嫌他们这房子来的太过凶险,再加上老三是个好吃懒做的、吃酒赌钱的主,他们家又欠了一屁股的外债,所以谁也不原意把自家姑娘嫁到他们家里去。 现在舅母玉珍却把这个郭三炮家说的如何如何的好,不定是得了他们家什么好处呢,才想着把自己的外甥女嫁给那个好吃懒做没上进心的人。 娘越听越生气,原以为自己不说话,让玉珍自己意识到不妥,识趣的停了这个话题呢,可是没想到她不但没有停嘴,反而是越说越上劲,连老三炮他爹天天替他们家担水,时不时的给他们家孩子买些糖啊豆啊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大姐啊,你看看,这老三炮一家队华儿是多么诚心的啊,连我们这当舅舅和舅母的都跟着沾光呢,要是华儿嫁过去啊,还不是被当成一个宝贝,说什么就是什么么?那就是被供奉着的七仙女哪。” 说完这话,她才端起桌子上已经冷了水‘咕咚咕咚’的灌了下去,然后紧盯着娘的眼睛,逼着她表个态出来。 舅母玉珍如此的自私,说出这么一番的话来,娘终于沉了脸,说到,“这个老三炮家里是有处新盖的大宅子,可他那个人,你们也是知根知底的,好处懒做不算,还好吃个酒,喜欢赌钱,别说华儿已经定下了,就是她没定,我们也不会把她嫁过去的。” ------------ 043 玉珍撒泼 被这么斩钉截铁的拒绝了,玉珍的脸上一阵发白,再次不甘心的说到,“这么说,大姐是不肯给我和博文这个面子了?” “这事关系到华儿的声誉还有一辈子的幸福,我这个当娘的可不能因为别人的什么面子就这么毁了自己的亲闺女的一生。”娘沉着一张可以滴处水来的脸,声音也冷了几分,仿佛结了冰,说出来的话也没有一丝回环的余地。 娘被气的不清,说出来的话也很重,玉珍被说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可她自从嫁过来还没在这个大姑姐身上碰过钉子呢。 想了想,舅母玉珍还是不死心,她压下了心头的不舒服,几乎是央求着说道,“大姐,你,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了么?” “不会,”娘阴沉的脸上似乎能滴下了水来,一字一句的说到,“我,一,丁,点,也,不,会,考,虑,的。” “那,那……”舅母溜下了炕,紧紧的抓住了娘的手,急切的说,“那,那,芳儿,芳儿呢?” 娘嫌弃的皱了皱眉,但还是按捺住甩开对方的冲动,耐着性子说到,“这又有芳儿什么事?她才十三岁呢。她,……” “大,大姐,你听我说,你听说我,”不等娘说完,玉珍就急急的大断了娘的话,“华丫头订亲了,我,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可是,芳丫头她还没订下吧,那老三炮是有些不务正业,可是,芳丫头她,她脸上带着东西呢,要是人家不嫌弃她,也,也算是一门好亲事了。人家,……” “够了!你给我闭嘴!”娘‘嚯’的一下子站起了身来,大声的断喝了道,“我不管你曾经答应了老三炮家什么,但是别想着拿我的孩子去还你的债去,门都没有!” ‘噗嗵’一声,玉珍跪倒在了娘的面前,带着哭腔央求了起来,“大姐,大姐,你救救你兄弟吧,你就可怜可怜你那几个苦命的侄子吧。” “说,站起来好好的说,”娘按捺下心头腾腾的火气,厉声问道,“你说实话,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是这样的,”玉珍并没有起身,而是哭哭啼啼的说道,“大姐你也知道,老五是个淘气的,那天大集,大家都去赶集去了,他,他一个人在老三炮家门口玩火,点着了门口堆着的柴火垛,烧了老三炮家的大门,还有一间朝西的厢房。” “大姐,你也知道,老三炮他们家的房子是他几个兄弟用命换回来的,老五烧了他们的房子,我,我们家又没有钱陪,他们就说要了小四的命啊。除非,除非,除非我们能给他们家说上一房媳妇,他们才能饶了小四的命啊。” 玉珍一边哭着,一边对着娘磕起了头来,“大姐,小四,小四他姓郭的,是你的亲侄子啊,你,你就发发慈悲救救他吧。” “你,你们!”娘气的浑身哆嗦,“你说,你们这是出的什么馊主意,小四是我的亲侄子不假,华儿和芳儿还是我的亲闺女呢。你也是个当娘的,你,你们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大姐,这,这不是一回事啊,小四,小四是个男孩子,我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被人打死呢?我,我让外甥姑娘嫁过去,那是去掌管老三炮家的家产,是,是去享福的,这,这怎么会是一样的呢?你也是姓郭的啊,现在郭家出了事,你明明一句话的事,却这么冷漠的见死不救?你这是怎么当姑姑的?”玉珍抬起了泪眼,理直气壮的辩解道。 “你,你,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说我这个当姑姑的不好,你当舅母的就好了?”娘一下子挑起了门帘子,指着门外,痛心的喝道,“博文当初怎么就娶了你这样的人,你眼睛里只看到了自己,别人在你的眼里都是什么呢,是什么呢啊?!” “哼,”玉珍也一下子站起了身来,冷哼着说道,“你也不比我好到哪里去,自己的亲兄弟、亲侄子都不肯帮,连一个丑成那样的傻子丫头都这么当成宝贝一样的护着,就是想让她嫁给老三炮,还得豁出去我这张脸去求人家呢。” 云芳原本只是想偷听不说话的,可是事情竟然这么快的就转到了自己的身上,那个自私的舅母明明就是把人家的孩子不当孩子,用牺牲人家孩子的方法来救自己的孩子,却偏偏一幅跟人恩惠的嘴脸,被人家揭穿了,又嘴下喷粪的胡说八道起来,真真是比秋嫂子那样的人都可恶。 云芳越想越生气,‘咣当’一声推开了屋门。 不过,还没等云芳发彪呢,娘就厉声大喝了起来,“滚,滚,你给我滚出去!要不是看在博文的面子上,我就打你出去!” “你,你,你,……”玉珍指着娘发狠道,“郭博淑,你给我听好了,你既然不仁不义,我可以再也不登你家的门栏子,你也别想再踏进郭家一步!” “你也不用拿这话吓唬我!”娘气的脸色铁青,“郭家是郭博文的郭家,是我郭博淑的娘家,不是你这个李姓的人说了算的!” “你会知道谁说了算的!”玉珍气呼呼的饶过了的戒备着的云芳,大踏步的向着院子里走去。 正在这时候,大门打开了,爹和一脸纠结的纠结得的舅舅郭博文一起走了进来。 舅舅看到气呼呼的玉珍,扬声招呼道,“他娘,姐夫替咱们想到了一个折衷的法子,你看看行不行?” “法子?他们能有什么好法子?”玉珍不屑的大声说着,一般扯过了博文的胳膊,“走,跟我回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让人家看笑话了!” “他娘,有话好好说,你这么大声的嚷嚷什么啊?”舅舅冷不防被玉珍扯了一个趔趄,他稍微用力稳住了身子,皱着眉头子劝到。 “还好好说?!我都被人家扫地出门了,哪里还有脸好好说?!”玉珍三个手指头一起用力,踮着脚尖拧上了舅舅的耳朵,示威一般的更加大声的喊了起来,“郭博文我今天还就告诉你了,从今往后,你要是再敢偷偷摸摸的来这里,可别怪我李玉珍不给你留情面!” 李玉珍一边大声的说着,一边扯着郭博文的耳朵就往外走。 郭博文疼的一疵牙,但是迫于李玉珍往日的淫|威,他也不敢用力的反抗,只好用可怜巴巴的无奈眼神望向了自己的大姐。 郭博淑刚才护女心切,一时冲动,不管不顾的,把李玉珍痛骂了一顿,但是换来的是她恼羞成怒的宣战,让她郭博淑以后再也不许踏入郭家一步,宣告了她的娘家再没有她的一点位置,不允许她再踏入。 原本她还指望着弟弟能出面解决这个事情,可是现在看到李玉珍像管教孩子一样的喝斥郭博文,她的心一颤,知道事情终于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怔怔的流下了泪来。 这个时候蓝庆生有些左右为难了。 他已经从郭博文的嘴里知道了他们夫妇今天特意赶来的目的,他心中恼火这对夫妇的自私,但是因为博文是大山他们几个孩子的亲舅舅,他不便出面直接说他什么,也只好根据他们家的实际情况给他出了个折中的主意,然后带着他匆匆的赶了回来。 蓝庆生也多少了解李玉珍那人的秉性的,而自己的婆娘也是是为了护孩子能拼命的人。因此他希望能在她们两个彻底的把话说绝之前,让郭博文居中调停一番,大家以后还是亲戚,还能相互走动走动。 ------------ 044 趁火打劫 蓝庆生生怕自家婆娘一个激动把话说绝了,和那从没在这里吃过屈的李玉珍闹僵了,手头的活干才一半也顾不上了,扯着郭博文就匆匆的赶来回来。 但是,他们紧赶慢赶的,还是晚回来了一步,刚一进门就听到了李玉珍叫嚣着不肯让郭博淑进门的话语。 郭博文的到来更加助长了李玉珍嚣张的气焰,她把自己脑羞成怒的怒火一股脑的发泄到了郭博文的身上。 偏偏郭博文是个怕老婆怕的不敢说半个字的,被李玉珍连拉带扯就出了大门。蓝庆生跟着追了几步,耐着性子,苦口婆心的劝说到,“玉珍,你先别冲动,博淑和博文他们两个至亲的姐弟,博淑是当姐的,我们是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你们有事,袖手旁观的,有事咱们坐下来好好商量。” 李玉珍的脚下一顿,脸上的神色也稍微一缓,回过了身来,远远的对着蓝庆生扬声问道,“这么说,姐夫你是同意和老三炮家结亲家了?” “呃,”蓝庆生一时语塞,他之所以还肯低声下气的和李玉珍说话,完全是为了郭博淑考虑,她父母都已经去世,又没有其他的兄弟姐妹,世上就这么一个血亲的弟弟了,如果这一次闹翻了,心里最难过的肯定是她。 蓝庆生不想郭博淑难过,但是并不意味着他不心疼自己的姑娘,想用她们的幸福成全李玉珍的私心。 因此,面对着李玉珍的高声询问,他稍稍一顿,扬声说道,“你们小四只是烧了老三炮家的大门和厢房,又不是杀了他们家的人,事情远没到要咱们偿命的地步,咱们……” 李玉珍开始还耐着性子听蓝庆生说,可是听到他并没有松口应承婚事的意思,她再次烦躁了起来。 其实,蓝庆生说的话她早就掂量过了,事情是远没到偿命的地步,她也知道老三炮家他爹是吓唬她呢。但是,小四烧了人家的大门和厢房都是需要钱去陪给人家的,她日子过的不好,手里没有多少钱啊!要是把所有的钱都拿给了老三炮,他们一家子以后靠什么生活? 而且,老三炮的爹和娘平日里对他们家是十分殷勤的,她心里明白他们是冲着蓝家的丫头来的,他们话里话外的暗示过不少次了,一旦蓝家的丫头进门,他们这所大院子是可以分出一两间来让她家的孩子们住的。 对于老三炮爹娘提出来的条件,李玉珍虽然心动不已,可是掂量了半天却没敢上门来说亲,因为她也清楚的知道,老三炮实在是配不上蓝云华的。 这一次,遇上了这么一档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情,老三炮他爹气势汹汹的说让他们赔偿损失,他娘却私下里暗示说,只要蓝家的丫头嫁进门,他们家就可以不计较,而且之前说的让出一间屋子来的事情还是作数的。 而且,李玉珍还自己琢磨出了一点味道来,老三炮他娘只是说蓝家丫头,并没有说是姐姐还是妹妹。这一下,李玉珍的心里就有了底,拉上自家的男人就行头头的来了松坡屯。 在李玉珍看来,即使她说和蓝云华不成,那个丑丫头蓝云芳是个人见人怕的丑八怪,她这个当舅母给她说上这一门好亲事也算心疼她了,更何况,一个丑丫头还能让老三炮家腾出一间屋子来,真是怎么想怎么划算啊。 可让李玉珍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郭博淑一点也不领情,把那个丑八怪也当成了宝贝,不但不感激自己为她说婆家,还敢说让她滚出去。滚就滚,她可以再也不登蓝家的门,她郭博淑若是不能登郭家的门了,看她以后怎么做人?! 李玉珍有恃无恐,所以大声叫嚷着出来了,还下了狠手,拉住了自家男人,她就是要做给郭博淑看,让她看看她的弟弟是如何对自己服服帖帖的,让她明白自己在郭家是如何的权威,得罪了自己,她就等于失去了娘家! 果然,李玉珍这么一亮出底牌来,蓝庆生坐不住了,唉,郭博淑死性,没有蓝庆生想的长远啊,他们已经和蓝老大闹翻了,如果再和自己家闹翻,他们一家子大名声就算是毁了呢。 可是,蓝庆生虽然开口试图调和,但是他也明显的没意识到自己一家子的处境,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却没有一句是她李玉珍想听到的,这怎么不让李玉珍再次火冒三丈呢? “行了,别说了,”李玉珍大声的打断了蓝庆生的话,下了最后的通牒,“哼,咱们郭家就是这么个状况,要是你们当姑姑的和当姑夫的心里还有郭博文这个兄弟,还有郭家的侄子们,就认真的考虑清楚我的提议,其它不疼不痒的废话就没必要说了!” 说着话,李玉珍手下用力,扯着郭博文向前就走,一边走,一边嘴里说道,“走,走,还赖着干什么,人家没有把你当亲兄弟,你还死皮赖脸的赖在这里丢人现眼的干什么?!” 郭博文被李玉珍连扯带拉的,他平日就是被李玉珍管怕了的,面对这样的局面他很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只能可怜巴巴的望着自己离姐姐家越来越远,他们的影子也越来越模糊了起来。 娘郭博淑骂了舅母李玉珍,却被她恼羞成怒的将了一军,连她最后点指望的弟弟都没有一点办法,窝窝囊囊的被李玉珍拖走了。 以后,以后自己就是没有娘家的人了,郭博淑越想越伤心,方才强撑着的一股子气一泻,整个人就沿着门框软软的到了下来。 云芳一直都没有说话,可是她却一直注意观察着娘的神色。 冷眼旁观下来,云芳总算是看明白了,这个李玉珍够狠哪,她临走的那番话把娘逼上了绝境,一边是自己亲生的女儿,一边是唯一的血亲弟弟,她不管怎么做,都会是输家,而李玉珍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敢那么肆无忌惮的说出那样的话来的。 前几天,刚有爹的哥哥惦记自家的房产,打上了门来。今天又换成了娘的兄弟欺上门来,虽然惦记的不是家里的房子了,又惦记上蓝家的姑娘,为了偿还他们欠下的情和债,就这么理直气壮的要牺牲她们姐妹,她那心到底是什么长的啊?是什么给了她这么理直气壮的底气呢? 面对这蓝老大,娘毫不犹疑的挥出了巴掌,可是面对着自己的窝囊的亲弟弟,娘却没有了办法,只是气急了说了李玉珍几句,就被她撒泼一样的这么闹,娘心里肯定是十分悲凉吧。 云芳替娘难受着,在她摔倒的那一个瞬间,云芳第一个冲了上去,把娘从冰凉的地上扶了起来,“娘,娘感觉怎么样?他们那样的人,您不值得和他们置气的,自己个的身子最要紧。” “是啊,她娘,你摊上了这样的兄弟和性弟媳妇,你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这事你既然摊上了,就要自己往开了想,自己多劝着自己点,以后还要处下去呢。走,先别说了,我先背你回屋里歇着去。” 爹说着话,弯下了身子,让云芳帮忙,把娘背上了脊背,背着她进了里屋,轻轻的放在了炕上。 云华赶紧扯过了被子,替娘盖上,轻声的劝到,“娘,你别想那么多了,爹说的对,遇上了那样的亲戚也没办法的。以后,舅舅能慢慢的想明白的,你们姐弟之间,能把事说清楚。” ------------ 045 爹的办法 “唉,”娘长长的叹息了一声,终于嘶哑着开了口,“遇上了这这样的弟媳妇,我认了,总不能因为她我就把自己的姑娘赔出去。可是,过几天华儿就订婚了,前几天刚喝蓝老大闹了那么一场,今天又和博文他们吵翻了,到那一天,一个至亲的亲人都没有,这不是让人家都看笑话吗?” 原来,娘除了伤心自己和亲弟弟家闹僵决裂之外,还担心着姐姐的定亲宴上没有亲戚们的祝福,云芳心头一阵酸涩,劝到,“娘,这事你不用担心的,订亲式为了让姐姐和石头哥哥名正言顺的顶下亲事,又有乡亲们一起作证呢,少他们几个人也不少的,只要姐姐开心不就行了么。” “是啊,”云华赶紧点头,“爹和娘为了女儿的事情不惜和大伯、舅舅他们翻脸,我,我怎么还能那么不懂事呢?到那一天,只要咱们一家子都在,都开开心心的,比什么都重要。” “唉,”爹轻轻的叹息了一声,也劝说道,“虽说有他们在场,咱们面子上会好看一些,可是他们就是看准了这个时候来闹,明摆着就是拿这事说事的,这样的亲戚,又没有也不差什么的,你要是为这事再气出个好歹来,孩子们不是更难过吗?咱们的喜事还办不办?” 看着娘点头认同,爹又继续说道,“况且啊,今天大闹的是玉珍,博文那个当舅舅的还是顾念这你的,到那一天,他也许能偷偷的溜出来呢。” 娘的眼睛亮了,如果弟弟能来,不仅仅意味着她们姐弟之间的感情不会因为今天的这事影响多少,更会让云华的定亲宴更加的圆满的。她张了张嘴,疑惑的说道,“博文,他,他能来,你又多大的把握?” “虽然不是十分的把握,也有个八分,”爹长满了皱纹的脸上露出了孩子一样狡黠的笑容,“所以啊,你就不用为这事太担心、着急和难过了,赶紧的准备那天的事情要紧。” 娘对爹以及自家弟弟的脾气秉性还是了解的,她的神色转了转,用笃定的口气说道,“咱们的钱还要给华儿她们盖房子呢,你,你可不能乱花了。” “这个,”爹稍稍一顿,没有半点被拆穿的尴尬,认真的说道,“不管怎么说,那也是你的娘家亲弟弟,他们遇上了事情,你这个当姐姐的不帮忙,他还找谁去啊,给华儿盖房子的事情虽然也急,但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小五被老三炮一家拉出去狠打吧?” 娘脸上的神色转了转,终于还是认可了爹的做法,无力的问道,“你,你答应了给他们多少?” “多了咱也没有,华儿的事也是大事呢,”爹手里没有烟袋,手没着没落的搓了搓,“我寻思着,拿给他们一吊钱,也能暂时应付了眼前这一关了。” “给他们八百钱就行了,”娘赌着气,闷声闷气的说到,“他们虽说日子过的紧巴,可收里也不是一个子也没有,咱们眼下就有大事,给他们凑上八百钱,也算我这个当姐、当姑的没白当了。” “行,依你,都依你,”爹一叠声的说着,“别生气了,这天都过了晌午了,快弄点吃的来吧。” 娘家的事情总算有了一个算得上妥当的解决办法,娘赌的满满的心头松快了不少,她赶紧一撩被子,就要下炕,嘴里还惊讶的说着,“这都过了晌午了啊?大山和石头他们怎么还没回来呢,我这就做饭去,等他们回来了,也好能吃上口热乎的。” “娘,你歇着吧,”云华按住了娘的胳膊,说到,“我去做饭就成了,哥哥和,和石头他们估摸着没这么快回来,今天的事情不少呢。” “她娘,姑娘心疼你,你就歇着吧,”爹又摸索着点上了烟袋,扭头吩咐到,“芳儿啊,帮着你姐一块做做饭去。” 云华却看着呆愣愣的云芳,笑着摇了摇头,“爹,别催她了,不知道她有走神到哪里去了呢,我自己去做就成。” 云芳还在思量着什么,通过爹处理舅舅家的事,她联想到了大伯一家子,他们也是爹至亲的兄弟,得想个什么法子化解一番才成。 猛不定的听到爹的招呼,云芳有些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听到姐姐的打趣,她才晃着头,大声的应声道,“爹,我知道了。” 云华一边做着饭,一边时不时的倾听着什么,云芳知道姐姐是在惦记着哥哥和小石头哥哥他们了。岂止是姐姐,云芳也是有些着急了起来,刚才被舅舅和舅母来这么一搅和,她暂时忘记了惦记集市上自己第一桶金的事情,现在看了姐姐这样,云芳的心也跟着跳动的快了起来。 相比而言,还是云华沉稳了些,她点着云芳抻着老长的脖子,笑着说道,“你这脖子就是抻的再长啊,他们该回不来还是回不来,你又不能替他们的牲口拉车跑路。” “人家还是不是替姐姐你看的,”云芳一噘嘴,立即倒打一耙,“哥哥他们去置办的可是姐姐订亲席面上要用的东西,我这个当妹妹的能不替你着急吗?姐姐你呀,你急在心里,不敢表现出来,我要是不替你表现表现,你憋坏了可怎么办呢?” 云芳一边说着,还一边煞有介事的用一根小树枝子点着姐姐云华的心口,脸上写满了‘我这全都是为了你好’的神色。 “你,你这丫头,”云华苦笑不得的一侧身,点出了云芳的心事,“你做的萝卜干这么好吃,大家都不是傻子,都识货呢,集市上的人们啊都会抢着买的,你不用担心了。” 好像故意和云华唱反调一样,她的话音刚落地,院子的大门‘吱嘎’一声被推开,哥哥大山的抱怨声就响了起来,“哎呀,这些人真是的,都觉得好吃,就是不肯花钱买,这都是什么事嘛。” 听到哥哥的声音,云华和云芳都顾不上再斗嘴,一起跑了出来。 云芳最惦记的还是萝卜干的销售情况,她直接蹦到了车上,只见早上带去的大半缸的萝卜干只是卖出去了一半左右,还有一半的萝卜干又被原封不动的带了回来。 云华最关心的还是小石头,见只有哥哥大山一个人回来,云华忍了忍还是问出了声来,“哥,他呢?他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大山一愣之后才反应过来云华问的他是谁,他佩服的一昂头,大声的说,“石头这人勤快的真是没话说了,咱们回来的路上,听说附近的芦花村有人办喜事,他让我先赶着牲口回来,他咬了几口菜团子,挑了一些萝卜干就赶了过去了,说是要去那户人家碰碰运气。” 云华高兴的抿了抿嘴,没好意思再说什么,云芳也是暗自点头,一个新品种开拓市场就需要小石头这样的探索精神,不怕辛苦,到处寻找销售的商机才行呢。 就在兄妹三人说话的当口,爹和娘也循着院子里的动静出来了,娘一一检试着集市上买回来的东西,一边夸奖道,“小石头这孩子真是没话说,选了这样的一个女婿,我放心了。” 爹先是帮着大山一起把牲口卸了下大车,拴到了一旁的树桩上,又取了半簸箕玉米粒子,让牲口吃着,他才又回到了大车边。 爹把一袋子土豆搬了下来,打开了口袋,仔细看着,招呼道,“他娘,你看他们买的土豆子,一点芽都没长,真是好呢。” “是啊,他们这一次买回来的菜都挺好,”娘也笑着说道,“刚才我送到屋里去的那捆细芹菜也很好呢,绿油油的看着就喜人,不知道人家是怎么放的,大冬天的还能这样。” “爹、娘,今天集市上的新鲜菜不少呢,我和小石头都觉得是从山那边暖和的地方运过来的,眼看着要过年了,那些人要赚一笔了。”大山听了爹和娘的话,大声的说道。 “是这样啊,”云芳饶有兴致的挑了挑唇角,帮着把一小布包的佐料拿了下了车子,然后兴致勃勃的说道,“哥,你们今天见到的新鲜事也不少吧,快给我们说说。” “就知道你这个鬼机灵的小丫头啊,在家等着也不放心。”大山大声的笑了,顺手把车上的最后一袋子洋葱拿了下来,才继续说道,“走,咱们这就进屋,大哥这就说给你听听。” ------------ 046 滞销 “你们有什么话啊,等吃了饭再慢慢的说,你们一个个的都不饿啊。”娘笑着嗔怪道,“这孩子,一听新鲜事,连饭都顾不上吃了。” “娘,还不能吃,咱得等等小石头,他还没吃呢。”大山一梗脖子,大声的说道。 “没事的,咱们先吃吧,”云华轻轻的笑着,说道,“他去了人家结亲的人家了,怎么着也会有口吃的,咱们不用管他了。” “话是这么说,理也是这么个理,”爹郑重的说道,“可是我们不能让那孩子寒心,他既是咱们家的一分子了,咱们就得真心待他。华儿,你给小石头留出饭菜来放在锅里热着,剩下的咱们再吃。” “对,对,对,”娘恍然大悟的连声附和着,“你爹说的对,这些年小石头都是一个人,东一口西一口的,以后他和华儿订了亲,就是有家的人了,咱们是应该给他把热乎饭菜留出来的。” “爹娘,你们心疼他,他能明白的,”云华眼睛里亮晶晶的,带着浓浓的鼻音说道,“往后就是一家人了,他会孝敬你们二老的。” “好了,好了,”娘心头一酸,掩饰的摆了摆手,“一家人就不说两家的话,吃饭,吃饭,咱们吃饭吧。” “哎,我这就去准备。”云华飞快的说了一句,赶紧转身进屋,掀开了热腾腾的锅盖,按照爹和娘的嘱咐,把白菜拨出了一小碗,又盛了一大碗玉米粒子饭,这才把剩下的白菜端上了桌子,又没人盛了一碗玉米粒子饭端了上去。 大山正是能吃的时候,又在集市上忙了大半天,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咕’的叫了。现在,既然已经给小石头预留出来了,他也就没有什么顾忌的了,面对着热藤藤的饭菜,他立即吞了口唾沫,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云芳心不在焉的扒拉着碗里的饭,好不容易等到大山一大碗饭下了肚,抬起了头来,她立即催促道,“哥,你就快说说吧。” “是啊,”爹也放下了饭碗,“大山,你细细的说说集市上的事,人家怎么说咱们的萝卜干的啊。” 大山点了点头,认真的说了起来。 集市离的松坡屯并不近,尽管大山和小石头两人起了个大早,但是当他们赶到集市上的时候也快到巳时(注:也就是快早上九点)了,集市上已经熙熙攘攘的有不少人。 尤其是街口上,那些卖东西的都已经摆开了摊子,显眼的位置都被人家给提前占上了。 大山和小石头无奈只好在稍微靠后点的地方停住了马车,按照临行前云芳出的主意,从菜缸里盛了几小碗萝卜条摆了出来。 因为食盐紧缺的原因,这个时代的人们没有人这么做过萝卜,几乎路过的人都被这样清爽的萝卜条吸引了目光,纷纷围拢了过来。 “小伙子,这是什么啊?”一个老大娘看了老半天,首先问到。 “大娘,是萝卜条,用大水萝卜做出来的。”小石头机灵,赶紧回答道,一边说还一边用筷子夹了一条,往前一递,殷切的说道,“你,你老来尝尝,很好吃的。” 大娘伸手接住了萝卜条,却迟疑着没有送进嘴里,而是仔细端详着,犹豫着问道,“这,这东西真的能吃么?不会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哪能不干净呢,都是自己家里亲手做的,今天早上我们一家人还吃来着,”大山赶紧解释道,一边说还一边夹起了一根萝卜条放到了自己的嘴里,‘咯吱’、‘咯吱’的嚼了起来。 可能是大山自己当众试吃起了作用,也可能被大山吃的一脸陶醉模样感染了,老大娘终于放下了戒心,把自己手里的萝卜条放进了嘴里。 大山吃的香并不能真正的打动围观的人们,只是让大家多了一份期待而已,现在看到有人首先尝鲜了,纷纷禀住了气,等待老大娘的说法。 老大娘似乎知道大家伙都在看着她,她品尝的也就格外仔细,过了一小会儿,她长着皱纹的脸上终于绽放了一个满意的笑容,点着头,客观的评价道,“这东西是听挺好吃的,有酸有甜,咸味也够,吃起来还脆生。” 听到老大娘这么说,大家纷纷跃跃欲试了起来,七嘴八舌的喊了起来, “来,小伙子,给我来一根尝尝。” “尝尝。” “来一根,来一根。” …… 随着大家的招呼声,大山和小石头忙活了起来,不大一会儿的功夫,就分出了两小碗萝卜条出去。 好东西就是好东西,不大一会儿,淳朴的人们就露出了赞赏的笑容,纷纷的赞扬着: “好吃,挺好吃。” “确实不错,虽然都是萝卜,但是这两个小伙子的萝卜条就是比自己炖的白萝卜好吃。” “是啊,都是一样的萝卜,味道差别这么大呢。” “这萝卜条这么好吃,放的东西肯定很多,光盐这一项就少不了。” “不知道这东西能放得住不?” “是啊,这萝卜条怎么卖啊?” 终于,议论纷纷的人们开始说到主题了,大山一阵兴奋,他站到了车辕子上,大声的说道,“大家听我说,我们这萝卜条是已经腌好的了,买回家去,吃上十天都不会坏的。” “价钱呢,小伙子,价钱呢?”有人等不及的,大声询问了起来。 “这位大哥,这个问题问的好,”大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又继续说了下去,“刚才,大家都已经尝过了,咱们的萝卜条里面放了很多的好东西,至于价钱嘛,” 大山说着话,抬了抬手,小石头会意,赶紧把一小碗盛的满满萝卜条递到了大山的手里,大山接了过来,指着碗里的萝卜条说道,“大家请看,这么满满的一碗萝卜条,只要两文钱。” “两文钱?!”立即就有人跳了起来,“这么贵啊,这东西好吃是好吃,可当不了盐吃,两文钱太贵了。” “是啊,是啊,”马上就有人附和道,“要是两文钱的话,可以买一小把盐巴了,买回家去,可以一直放着,想怎么吃就怎么吃,想吃到什么时候就吃到什么时候呢。” “话也不能这么说,”有人提出了反对的意见,“人家卖的是这个味道,你自己买了盐回去,能做出这样的味道吗?来,小伙子,给我来一碗,买回去给孩子们解解馋去,这大冷的天里,什么好吃的也没有,孩子们都憋坏了。” “也对,也对,”人群里有人认同的附和道,“我也来一碗,这快过年了,提前给孩子们解解馋。” ------------ 047 初战失利 大山和小石头一人盛了满满的小瓷碗萝卜条,倒到了人家的瓷缸里,每个人收了两文钱,两个人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可惜,这一代的人们太穷了,即使他们认同了这萝卜干好吃,这个价格也公道,可是却没有多余的闲钱来买这份口舌之欲,他们还都挣扎在生存线上呢,大多数的吃食是自家种的,闲钱也就是用来买盐了,对于美味也只能恋恋不舍的告别了。 因此,围绕着大山和小石头的人虽然不少,要求试吃的也很多,很踊跃,但是真正的掏钱出来买的,也就寥寥无几的几个稍微富裕点的了。 大山和小石头吆喝吆喝的忙活了几乎一个时辰,萝卜条一根根的都送出去了五小碗了,也才卖出去十几碗而已,缸里还剩了一大多半呢。 眼看着太阳一点点的爬上了头顶,大山和小石头心头着急了起来,面对着那些总是围观,总想着多蹭吃几根萝卜条却不会掏钱购买的人们,他们两个只有相对摇头,一点办法也没有。 最后还是大山一狠心,说道,“咱们不能这么干耗下去,这一回来集上,咱们还有别的事呢,咱们收拾一下去买东西吧。” 小石头也是一脸的无可奈何,只得点了点头,“我听大山哥哥,咱们先去买东西。” 大山和小石头揣着卖萝卜条得来的三十多文钱,收拾起了小瓷碗和竹筷子,妥当了放在了大车上,在那群人有些贪恋的目光中,离开了集市口。 因为快到过年的原因,这次大集上卖青菜的也多了起来,大山和小石头还看到了几个穿着打扮有些不同的外乡人,似乎是看准了年关,前来赚上一把的。 由于这些外乡人的加入,集市上菜的品种和质量也高了不少,大山和小石头挑拣着好的。两人商量着,买了半袋土豆子,十几个洋葱,半袋子胡萝卜,甚至还买了昆绿油油的细芹菜,从人家厚厚的棉毡下面拿了出来,马上又盖在了自己的破棉被底下。 这么一路买下来,刚才买萝卜干换来的大子也就花的差不多了,小石头又从内口袋里掏了一些大子来添上,这才买齐了东西。这时候,日头也爬到了正头顶上,集市上的人们渐渐的开始稀疏了起来。 由于松坡屯离着集市比较远,大山和小石头不敢再耽搁,两人牵着牲口的缰绳开始向集市口赶,准备回去了。 刚刚出了集市口,好巧不巧的竟然遇到了第一个尝吃他们萝卜条的那个大娘,看到了他们两人出来,大娘大声的招呼,“小伙子,小伙子,你们是不是松坡屯的啊?” “是啊,”小石头勒住了牲口的缰绳,停了下来,应声道,“大娘,我们俩个松坡屯的,你认识我们?” “不,”老大娘摇了摇头,“我不认识你们,我认识一个叫蓝庆生的,他去年的时候给我们家盘过炕,我看那个小伙子跟蓝庆生长的有些像,所以才问问你们的。” “大娘,你好眼力啊,蓝庆生是我爹,我是他儿子哪。”大山一听,立即接过了话茬,带着笑问道,“你们家在哪啊?我们有大车,稍你一段路啊?” “那敢情好,”老大娘裂开嘴笑了,用手指了指前面,“我家就在李子沟,去你们松坡屯正好路过,小伙子和你爹一样的心善,我今天运气好,搭一段大车了,真是谢谢你们。” “正好路过的事,大娘别客气了。”说着话,大山一伸手把老大家拉上了马车,笑着滕了个地方,“大娘,你坐这吧。” 老大娘坐稳当了,小石头也跳上了车辕子,轻轻的一甩鞭子,马车晃悠悠的启动了。 坐在摇晃的马车里,老大娘瞅了瞅大山大门剩下的大半缸的萝卜条,惋惜的叹了口气,“哎,你们这么好吃的东西也没卖出去多少啊。” “可不是嘛,”大山丧气的说道,“大家都觉得好吃,就是不肯买呢,咱家的萝卜干用料足,绝对值这个价的。” “小伙子这话说的不假,”老大娘认同的点了点头,闲话一般的建议到,“你们这萝卜干啊就是能放的时间太短了,不及盐巴禁放哪。你想想啊,大家手里都紧巴巴的,自然会选择买盐,而不是买你们的东西了。” “你们来集市上卖啊,还不如找那些办喜事的人家呢,这年底了,办喜事的人家也多,你们卖的这萝卜干好吃,价格公道,又是个新奇东西,办喜事的人家肯定喜欢买的。” 老大娘说着无心,聪明的小石头却是听者有意,他扭过头来,眼神里闪烁着激动的光芒,认真的说道,“大娘这个主意好,今天我们正好把萝卜干带出来了,不知道哪村有办喜事的呢。” “可真是巧了,”老大娘也是眼神一亮,她抬头看了看太阳,拍着手说道,“我们村里就有意见结亲的,估摸着这个时候,新娘子也就刚刚接近门,正在拜堂,还没有开席呢。” 小石头一下子高兴了起来,他兴奋的说道,“大山哥,你先赶着大车回去,我挑着咱的萝卜干跟着大娘去碰碰运气。” “不行,”大山摇了摇头,“家里肯定眼巴巴的等着咱们吃饭呢,咱两个一块出来,就我一个人回去,他们会以为我把你给弄丢了了。” “大山哥,你放心吧,从这里回家的路我认识的,”小石头自信的说道,“我这还揣着一个菜团子呢,咱们自己还有萝卜干,我也饿不着。再说了,人家开席面办喜事呢,我怎么着也不会饿着了。” “蓝家小伙子,你就别担心了,”老大娘也在一旁帮着劝到,“我看这小伙子说的在理,你们剩了这么多萝卜干回去,也是压着本呢吧,早点卖出去也好早点回本啊。” “那,我和你一起去卖,多个人也多双手。”大山也被老大娘说的动了心思,跃跃欲试的说道。 “大山哥,我一个人去就行了,咱们买的那些青菜怕冻,你早点赶着车送回家里去,也好让家里人放心哪。”小石头有条有理的说道。 大山想了想,终于还是点了头,他赶着牲口一直把小石头和老大娘一直送到了李子沟的村口上,把一部分萝卜干放在了背篓里,让小石头背着,他这才赶了牲口,一路赶着回到了家里。 大山说完了这段经过,发愁的叹息了一声,“唉,我把这事想的太简单了,实指望到了集上这些萝卜干就能被大家抢着买了呢,没想到竟然是这个样子,这萝卜干叫好不叫价,唉,……” 第一次卖萝卜干是这样的结局,也有点超出了云芳的预料。不过,她很快就释然了,集市上的那些人们说的对,这里的人们手头并不富裕,有点闲钱也要攒起来,只会买那些必须的生活用品,比如说盐巴。 现在,自己腌的萝卜干加了醋和糖,还有酸梅,口味上是好了一些,可是成本也跟着上去了,为了爽脆的口感,又不能放置太长的时间。这样的产品放在这样的大环境里,可不就是较好不叫价的奢侈品嘛。 就比如她在现代社会里,人家都说三文鱼鳞小刺少,肉色橙红,肉质细嫩鲜美,口感爽|滑,从岛国空运来过来的三文鱼更是绿色健康又美味可口,是上佳的菜肴。 可是,这样的美味食材从单从营养角度上来讲是不错,却不会进入中国老百姓的餐桌上,原因就和云芳他们现在腌制的萝卜干一样,实在是太贵了,远远的超出了大家目前的消费水平。 ------------ 048 改良办法 云芳反反复复的想到了很多,终于明白了在这件事上还是自己想简单了,她原来是蓝丹溪的时候虽然也是做得农业生意,可是那里的农村和这里还是有着一些不同的,尤其是基本物质方面,她能从那个时代借鉴也只有技术方法和经营理念,至于市场,那必须要脚踏实地,一步步认真的重新摸索啊。 想通了这一点,心中也就没有什么可抱怨的了。既然产品不符合周围消费人群的水平,只有两个办法,一个是寻找其他的高消费的群体,另一个就是改进产品,使之适应这一带老百姓的消费水准。 第一个办法,聪明的小石头已经去尝试了,他带着萝卜干去了办婚事的人家,为了席面上好看,主人家会采买一些好吃的东西,花钱也相对的舍得。可是,这样的时候并不多,即使成功推销了一些萝卜干,也不能作为常规的销售手段来用,必须另想办法。 既然,第一条路走不通,那么就只能走第二条路,在自身的产品方面另想办法,既要降低萝卜干的成本,又要让萝卜离开了自家的大缸去了消费者家里之后能长时间的保存。 云芳低头不语的思量着,爹‘啪嗒啪嗒’的嘬了几口大烟袋,开口了,“集市上那些人说的对,咱们这萝卜干放的时候不长,两文钱一小碗又太贵了点,你还有别的办法不?” “两文钱一小婉怎么能说贵呢,”娘不愿意了,扮着指头仔细的算起来了账来,“咱们这萝卜干加了不少的醋,加了甘蔗熬成的水,这些都不便宜呢,幸亏咱们的盐没花钱,要是算上盐钱啊,卖两文钱咱们还亏呢。” 云华想了想,小脸上一阵为难,“娘算的不错,就是这么个卖法,如果不是盐方面省了钱,咱们是要亏本的。可是,人家说的也有道理,同样的钱,人家直接买盐巴来吃,比买咱们的萝卜干实惠多了,大家手头都紧巴,自然不会花钱买咱的萝卜干了,这也怨不得人家。” 一家人愁容不展的议论的时候,云芳的脑子里又飞快的转了起来。这一次她是在努力的回想自己小时候,去外婆家看到的那种整个的大萝卜的腌制办法,腌制那种大萝卜不需要糖、醋等其他的佐料,就用盐就可以。 当然了,那样腌制出来的萝卜,只有咸味,口味上和现在他们做的酸甜爽脆的萝卜干就没法比了。不过,那种大萝卜却胜在能长期的保存,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正适合目前的状况呢。 想的清楚,云芳抬起了头,认真的说道,“其实,要改进腌萝卜的办法也不是不可能。就是口味上差了些,咱们能直接用盐腌,其它的什么也不放,咱们的本就没有多少了,可以卖的便宜些,让周围的都能买的起。” “那样腌出来的萝卜能放长久了?需要准备些什么?”爹首先想到的还是存放的问题,盯着云芳追问了一句。 “嗯,”云芳肯定的点了点头,“那种方法腌出来的萝卜想放多长时间就放多长时间,咱们也只需要准备萝卜、盐,还有大缸就行。” “他爹,咱家的萝卜没剩多少了呢。”娘担忧的插了一句。 “这个好办,”大山接口说道,“咱们这一带家家户户都种的有萝卜,现在天冷都放不住了,在集市上很多人卖呢,就是没有多少人买,只要咱们肯买,不用花什么钱就能买一车来。” 大山的话音刚落,就听到院子的大门‘咯吱’一声轻响,小石头的声音传了进来,“爹、娘,我回来了。” 随着话音,小石头喜滋滋的迈进了主屋,他在衣襟里摸索了一番,从里面拿出了三十多枚大钱来,双手捧了送到了爹的面前,兴奋的说道,“爹、娘,这是我在李子沟卖萝卜干的钱,一共二十六文。” “行啊,”大山高兴的喊了起来,“咱们在集市上忙活了半天也才卖了三十几文,你去了一趟李子沟就卖了二十六文,不错,真不错啊。” “大山哥,账不是这么算的,”小石头谦虚的笑着,说到,“要不是咱们在集市上给人家品尝,怎么会遇到李子沟的大娘呢,没有她提醒咱们也不会想到去办喜事的人家,而且啊,那个村子正好还有尝过咱们萝卜干的人,在一旁给说和着,人家这才买下了咱们的萝卜干,又在席面上添了一道菜的。” “挺好,挺好,你们俩个人都很能干,”娘一脸的欣慰,“先别顾着说话呢,锅里还给你留着热菜、热饭呢。” 娘说着话,扭头吩咐道,“华儿,快点给石头把饭菜端过来,他忙忙活活的忙到这会,肯定是饿坏了。” 云华早就想去拿饭了,可是见到大家正说到节骨眼上,她也不好意思擅自行动,现在听了娘的话,赶紧答应了一声,“知道了,我这就去。” 云华心头存着情,手脚又麻利,很快的就把她一早就留好的热饭热菜端了出来,往小石头身前一送,轻声的说,“先吃吧,一会儿就凉了。” “华儿说的对,”爹高兴的点了点头,一边把钱收了起来,一边说道,“你先吃了饭,然后再跟大家细说说,大家一起再核计核计。” “嗯,嗯,恩,……”小石头眼神晶亮,连连的点头,却说不出别的话来,原先的疲劳一扫而空。 不管在外面多么忙,多么的累,回到这里有人记挂着他没吃饭,有人为他留着热菜热饭,这里是他的家,他不再是个没人关心的孤儿了,这里有牵挂着他的亲人们,他,是这个家的一分子。 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小石头被过身去,悄悄的抹干净了眼泪,然后把自己的头埋在了热乎乎的饭菜里,让狼吞虎咽的动作掩饰起自己内心无比的激动和感恩之情。 娘看着小石头的吃相,真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啊,她慈爱的唠叨道,“慢点吃,小心噎着了,来,喝口热水再吃,这么大的人了,吃起饭来怎么还像个孩子啊。” “他娘,石头跑了这么多的路,这是饿坏了,你别管他,他愿意怎么吃就怎么吃吧,咱们又不是缺吃少喝的,锅里还有呢。”爹也是过来人,多少明白小石头的心情,在一旁笑着劝到。 “好,好,好,听你的,听你的,我去看看上午拾掇出来的那些东西去。”娘看着爹的神情,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笑着应承,一挑门帘子出去了。 娘在外面转悠了一圈,不大一会儿又回来了。 这时候,小石头刚刚狼吞虎咽的吃完,心情也平复了很多,他不好意思的打着饱嗝,说道,“刚才太饿了,吃的,吃的有些着急了。” “这怕什么啊,我饿起来吃的比你还着急呢,”大山笑着接了腔,马上又催促道,“你快说说李子沟的情况吧。” “其实,跑这一趟李子沟,我真没费口舌的,”小石头摸了摸嘴,说道,“咱们东西好,周围的人又给帮腔。那个办喜事的人家又富裕,还是个好面子的,尝了几根后,立马就决定买下了所有的萝卜条了。” 小石头高兴的说完,想了想继续说道,“可惜啊,这样的时候不太容易遇到呢,咱们的萝卜干还是卖不完。” “别担心,”大山自信的安慰说,“芳儿还有办法解决这个事情的,咱们听听她怎么说吧。” ------------ 049 亲自出马 小石头尝到卖萝卜条的甜头,可是他也知道像今天这样的巧事不会天天有的,尤其是过了年,办喜事的几乎就没有了,他们的萝卜条照样卖不出去他,他回来的一路上一边高兴卖了钱,一边又发着愁,却一直没有想到合适的办法。 现在,听到大山这么说,小石头把希冀的目光投向了芳儿,请命到,“芳儿妹妹主意多,你快说说吧,需要我什么尽管吩咐吧。” 小石头的初战告捷,让芳儿心头有了一个新的想法,那就是改进萝卜的腌制方法,但是这种性价比不高的奢侈萝卜条也还继续着,专门供给那些富裕又好面子的人家,人情宴请上来用。 听了小石头的问话,云芳笑着把刚才和爹娘说过的话又简单的重复了一遍,最后说道,“现在要制作便宜的萝卜的方法不是没有,就是那种方法萝卜腌的时间要长一些,最少也要一个多月才能吃呢。” “另外,那样腌的话,咱们还需要大量的水萝卜,家里已经没多少了,我们正商量着去买一些呢。”云芳并不藏私,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萝卜好办哪,”小石头马上胸有成竹的说道,“咱们连集市上都不用去,我刚才在李子沟的时候,不少人问我还有没有,能不能用他们自己家的萝卜换咱们的萝卜条呢。我当时没有答应他们,现在听芳儿妹妹这么一说,真是有些后悔了,他们手里有现成的萝卜,咱们连本钱都能省下了。” “石头说的这个办法不错,”爹也高兴的磕了磕烟袋杆,补充说道,“李子沟我去过那个村子,是个大村子,周围的地又多又肥,种萝卜的人家也多,他们村的人家相对富裕一些,若是他们肯拿水萝卜出来换萝卜条,真能省了咱们不少事呢。” 爹并没有因为云芳第一次腌出来的萝卜条不好卖酒质疑她的做法,反而是跟着一起想办法,对她再次提出来的解决办法很支持,衡量之后,马上同意了小石头的提议,还顺便根据自己的所知道的分析了行事,肯定了可行的方案。 听了爹的话,娘连连点头,“我看这事行,芳儿说那种萝卜要腌一个月多月才能吃呢,那时候刚刚过了年,家里没有菜,手头上又都紧呢,咱们腌好了萝卜,便宜的卖出去,准能成。” 大山是个行动派,听到小石头和爹娘这么说,马上站了起来,嚷嚷道,“既然大家都觉的这事行,那咱们还等什么啊,趁着还没有还三奶奶家的马车呢,正好还能再跑一趟李子沟。” “大山哥说的对,咱们这就回去。”小石头也跟着站了起来,大声的附和道,“趁着他们村的宴席还没散呢,咱们也省得吆喝了。” “走,走,走,我们集市上剩回来的萝卜条还没收拾呢,正好带着它去。”大山一边说着一边向外就走。 “我跟你们一起去。”云芳也跟着站了起来,她不能再干等了,必须去接触一下那些客户群。 娘的神色转了转,有些艰难的劝阻道,“芳儿,你,你就在家等着吧,这么大冷的天,呆会天黑了就更冷了。” 云芳知道娘的言下之意,她虽然用天气寒冷做借口,实际上还是担心她那张脸,担心出门之后被人家歧视,让她好不容易活泼起来的性子再次受到打击又消沉下去。 可是,通过这次赶集事件,云芳心头更着急了,她是对产品自己的优势和劣势最清楚的人,她必须要亲自接触那些客户,才能收集到有用的信息,开拓市场需要细心,不能放过任何的细节。 虽然,小石头哥哥是个心细的了,也敢于去尝试,但他没有自己在现代社会的那段经历,对于他们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还不是十分的清楚,观察起来就难免会疏漏了细微的细节。 云芳主意拿定,却也顾及娘的一番心意,她的眼睛转了转,装作毫不在意的说道,“娘,天冷不怕的,上午咱们收拾东西的时候,看到咱家还有一个大皮帽子呢,我带上它,保管冻不着。” 云芳说的那个大皮帽子,娘知道,那还是早些年的时候,云芳的爷爷留下来的,可有些年头了。 当时,不知道他老人家那里弄来的小半张破损的狐狸皮子,皮子太小,做不了别的,他就专门请人给缝制了一个大帽子,十分的暖和。尤其是那两个护耳朵的两块皮子,不但严严实实的包住了耳朵,连脸都能遮住了大半呢。 因为这个帽子太过严实,遮住了眉头眼睛的,干起活来就没那么利索了,加山男人们都不那么怕冷,这个帽子就被搁置在一边,没有人戴了,今天拾掇东西恰巧翻了出来。 芳儿眼尖一下子就看到它了,这也是个天意,这个帽子她戴正合适,不但暖和,还能遮住了她的脸,真是一举两得呢。 娘越想越觉得合适,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应允到,“也好,也好,那帽子你爹他们带都嫌热,给了你正好,你戴上了它,跟着他们一块去吧,路上小心些啊。” “娘,我记住了。”云芳清脆的应承着,人已经跑了出去,不大一会儿就顶着那个大皮帽子跑了出来。 云芳坐在了马车上,跟着大山和小石头一起出了门,带着自己腌制的萝卜干,他们出了村子,直奔李子沟而去。 看着周围那些还有些光秃秃的土地,芳儿的心却雀跃无比,好像出了笼子的小鸟,终于获得了自由翱翔天际一样。 坐在云芳身边的大山哥哥,十分理解她欣喜的心情,他不时居高临下的朝着周围的大大小小的山路指指点点。 “芳儿,你看,那边就是去去舅舅家的路,等哪天空闲了,我带着你去,他们家底小六可好玩了,你一定喜欢。”哥哥大山并不知道舅舅何舅母来闹事的事情,还在憧憬着表兄弟姐妹间嬉闹的事情呢。 哥哥说完这话,突然沉默了,他方才已经听爹娘说起了舅舅和舅母来提前闹事的事情了,对于舅母的自私他很气愤,但是对于自小带他亲厚的舅舅,他又有一股子割舍不下的感情。 看着去舅舅家的路,大山一时忘记了舅母的无理取闹,兴冲冲的说了出来,说完之后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以舅母在家里的跋扈来说,他们去舅舅他这一愿望,怕是短期内没办法实现了。 大山的沉默,云芳能理解,小孩子对于姥姥家天生的有一种亲切感,而今天舅母的打闹,让哥哥不能再无所顾忌的去舅舅家,他的心里自然也是不好受了,就好像突然被剥夺了原本属于自己的权利一样。 稍微的想了想,云芳聪明的没有继续大山的话题,而是指着另一条稍微宽点的路问道,“哥,这一条呢?咱们为什么不走大路?” “哦,这一条路啊,”大山意识到了云芳刻意回避舅舅的事情,他感激的看了她一眼,重新又提起了兴致,“这一条就是去阁沟集市上的那条路。咱们去李子沟,走哪条路就绕远了,现在这一条虽然窄了些,但是却是条近路啊。” “这样啊,我知道了,”云芳点着头,又远远的指着另一条路问道,“那,那一条呢,又通向哪里?” “那一条路就是去采石场的路了,”坐在前面的小石头插了一句,唏嘘着说道,“咱们这一片的人,要是穷的实在没有活路了,就会顺着这条路去采石场,说的好听的是去碰运气,实际上就是赌命呢。要是芳儿妹妹你想出这活路,我就差点顺着这条路去了呢。” “这也算是一条阎王路了,”大山心有余悸的看着那条路,想到几天前他被花婆子挤兑,差点也顺着这条路去博命了,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说道,“咱们快点去李子沟吧,再晚了怕人家的宴席散了呢。” “好,咱们快走。” 小石头答应着,轻轻的一甩鞭子,驾车的马儿加快了步子,‘得得得’的向前跑去。 ------------ 050 以物易物 幸亏小石头鞭子甩的勤,他们几个赶到李子沟的时候,李子沟李永新家的婚宴还没有散呢,宴席已经接近了尾声,乡亲们围坐在饭桌子旁正在闲聊呢。 看到方才卖好吃的萝卜干的小石头去而复返,吃美了的李子沟乡亲们纷纷打着饱嗝围了过来。 “卖萝卜干的小伙子又来了啊?” “噢,这次还赶了车来啊?带来更多的萝卜干了?” “这一回小伙子可要白跑了,这宴席眼看着就散了啊。” “就是,就是,你们的萝卜干好吃是好吃,可就是太贵了点,还不能用其它的东西换,哎。” “就是,小伙子做生意不能太死性嘛,咱们手里的闲钱不多,可是还有些自家种出来的东西,你拿了东西不照样能换钱嘛。” “是啊,是啊,你们看看你们家里缺什么,又是咱们手头有的,换换不就行了嘛!” …… …… 看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小石头对着大家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一下,他才继续大声的说道,“大家伙听我说,我这次回去带了哥哥和妹妹一起来,就是打算和大家来换东西的。” “对,”大山也站起了身子,用力的拍着身边盛着萝卜干的菜缸,大声的说道,“乡亲们,我们带来了萝卜条,就是来和你们换东西、做生意的。” 听了大山和小石头的话,人们的情绪有些激动了起来,再次七嘴八舌的嚷嚷了开来。 “小伙子,说说吧,你们这好吃的萝卜干怎么个换法啊?只要不用现钱,都好商量啊。” “对,你们立个章程,咱们也好核计核计,你们卖给李永新家的萝卜条啊,每人没吃上几根,可勾了咱们的馋虫来了。” “谁说不是呢,咱们大人还好说,馋了也忍着点,孩子们就忍不住了,为了根萝卜条都差点打起来。” “快,快说,怎么个换法吧?” …… 看着热情的李子沟乡亲们,大山和小石头也都跟着激动了起来,他们互相望了一眼,还是把询问的目光投向了带着大皮帽子的云芳。 云芳悄悄的冲着他们摆了摆手,等着大家伙的议论声渐渐的小了,她才用手一撑车辕子站了起来,大声的说道,“咱们换萝卜干呢,有这么几种方式,我说一说,大家根据自家的情况掂量掂量吧。” 听到一个小姑娘说话,不少人们都不由自主的怔了一怔,但是听她咬字清晰,说出来的话条理分明,她的哥哥也都没有拦着她,大家也就没有太过在意,反倒静静的听她下面要说的话。 云芳环视着期待的人们,缓缓的说了起来, “咱们换萝卜条是可以的,咱们兄妹也是吃五谷杂粮的,咱们要大米,玉米和水萝卜。不过呢,”云芳说到这里,故意的停了一下,才又继续说道,“大家也都知道大米比玉米贵,玉米又比水萝卜值钱,所以换法呢也就不同了。” 云芳说出了这么一番话来,大家伙似乎都忘记了她是个小姑娘,对于她的话纷纷的表示认同,点着头说,“是这么个理,你就快点说说,这些东西都是怎么个不同的换法吧。” 在一大群人的主注视下,小石头紧紧的抿着嘴吧,脚下轻轻一动,退回到云芳和大山的身边,冲着云芳只炸眼,生怕她说出什么不合适的换法来。 大山也是紧张的握了握拳头,他更着急,稍稍低了头,直接凑在云芳身边低声焦急的说道,“芳儿,咱们就是为了来换萝卜的,你怎么还说什么大米和玉米啊?” “大哥,你就放心吧,我知道咱们需要什么。”云芳轻轻的回了一句,又给了小石头放心的眼神。 看到兄妹几人窃窃私语,人群里又是一阵轻微的骚动,云芳知道时机已到,不能再耽搁了,她摆了摆手,大声的说道,“大家别着急,刚才我们兄妹商量过了,这么一碗萝卜条,” 配合着云芳说话,机灵的小石头已经用筷子从菜缸里夹出了满满一碗的萝卜条来,递到了云芳的手里。 云芳高高的举着萝卜条,大声的宣布,“换这么一碗好吃的萝卜条,需要两文钱,或者五斤大米,或者八斤玉米,或者二十斤水萝卜。” “大家都已经尝过我们的萝卜条了,虽然是用水萝卜做的,可是里面放了很多种的佐料,那些东西都不是便宜来的,大家都知道的吧?” 云芳这番话说完,人群里再次嗡嗡的议论了起来, “唉,好吃的东西不便宜哪。” “人家小姑娘说的也对,别说其它的佐料了,就光是里面的盐巴也值这个价格呢。” “也是,也是。” “五斤大米,八斤玉米换一碗,这价格也太高了一些啊,就是那二十斤水萝卜也有点多了吧,他那么一小碗也用不了一根萝卜啊。” “帐不是这么算的,人家这里面可不光是萝卜,还有其他的东西呢。” “是啊,而且啊,就算你自己买了盐巴来,能保证做出那个味道么?” “哎哟,你们再想想啊,他们虽然要的水萝卜多了点,你们再想想,这么冷的天里,咱们吃不完的水萝卜还能放几天啊?如果不换出去,等着冻烂了,扔掉啊?” “对,对,还是老四想的周全,咱们的大米和玉米都一直放到明年开春呢,这些水萝卜到了那时候可就全烂了,还是换给他们合适。” “好,我回家拿萝卜去。” “走,我也回去拿。” “快点,等会大家都醒过味来,一下子就换没了呢。” …… 大家相互商议着,都认可了用水萝卜换好吃的萝卜条是合算的事,纷纷的回家去拿了自家的水萝卜了。 不大一会儿,大家肩挑手提的都拿着水萝卜回来了,有的人家换了两碗,有的人家换了一碗,水萝卜多的人家甚至换了三、四碗。 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他们带来的那些萝卜条就换成了一大车的水萝卜,而缸里还剩了一些呢。 人们用不能存放久的水萝卜换成了美味的萝卜干,一个个都心满意足的散去了。很快的,红彤彤的夕阳下就只剩下了兄妹三人。 大山、小石头兴奋的看着一大车的水萝卜,两人同时竖起了大拇指,佩服的说道,“还是妹妹的办法好使,要是按照我们的想法,一开始就只说二十斤水萝卜换一碗萝卜条,人们不一定能认头来换呢。” “主要是咱们的东西好,要是咱们每碗要三十斤水萝卜,人家才不会这么痛快呢。”云芳并没有得意忘形,她看着美好的夕阳,笑呵呵的说道。 就在兄妹三个一边闲话,一边收拾着东西准备离开的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啪啪啪’的几声稀稀落落的掌声, “虽然你们这买卖做的你情我愿的,还是小姑娘的算盘打的精,不然啊,你们可换不了这一车的萝卜。” ------------ 051 意外之人 云芳警惕的一抬头,循着声音望过去,只见从李永新家的院墙后面大大方方的转出了一个人来,一身利落的藏青色衣裳,一看就不是村子里普通的下死力气干干活的庄稼人。 云芳不动生色的一转身,移到了大山和小石头的身边,这才出声问道,“这位大哥说笑了,咱们的萝卜干用料讲究,美味可口,乡亲们喜欢才换回家去的,咱们这一车的萝卜是该得的。” “呵呵,你这小姑娘不用紧张,我不是来搅和你们的买卖的。”来人摆了摆手,在离着云芳他们五步远的地方停住了脚步,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大山轻轻的上前一步,不着痕迹的把妹妹云芳护在了身后,上下打量着眼前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年轻人一番,和颜悦色的问道,“这位兄弟也是来换萝卜条的么?” “不是,”来人摇了摇头,抬起了空空的双手,扬声说到,“家中没有水萝卜,用大米或者玉米来换,又有些吃亏,所以我不想换萝卜条。” 大山差点气歪了鼻子,刚想说上几句,身后的云芳扯了扯他的衣襟,大山一愣,云芳却已经坐到了车帮上,对着大山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大山虽然不明白云芳为什么拦住他说话,终于还是没有让自己多花,他用手攀着车帮坐了上来。 小石头看这动作迅速的大山和云芳,稍稍一愣神,马上明白了他们的意思,他疾步跨到车辕子钱,抄起了马鞭子,嘴里说道,“这位大哥,咱们的买卖公道,这是大家都认可了的,既然你家中没有水萝卜,不妨等下一次再换吧。天色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家了。” “等一等,你们别着急走,”来人拦住了就要上车的小石头,终于说明了来意,“其实,我是想买些萝卜干吃,我娘回家拿钱了,怕你们走了,让我提前来说一声的。” 听到来人这么说,小石头停住了上车的动作,询问的目光瞥向了云芳和大山兄妹二人。 其实,云芳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人也有些拿不准,他一开口就点明她利用抬高大米和玉米兑换价值的方式来促进人们用水萝卜来兑换萝卜条的事情,可是后面又坦荡的表明了没有恶意。 若是自己就此就打马逃跑,反倒显的心虚了。虽然用二十斤水萝卜兑换一碗萝卜条,她是有的赚了,但也远远没到赚的过分的程度。更何况,那些水萝卜不换成萝卜条,也逃不脱冻坏了的命运,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还是她云芳给了人们一个废物利用的机会呢。 她之所以开始说上大米和玉米,而是要的又比较多,无非是想让人们在比较之下更痛快的意识到水萝卜的处境罢了。 她云芳这么做,可以说是问心无愧,岂能因为别人的几句话就否定了自己,还吓的要逃走,她之前的的胆魄哪里去了? 转瞬之间,云芳想到了很多,明明自己没有做亏心事,为何要一副心虚想逃的样子呢? 再说了,对面之人虽然出言点破了自己方才的小伎俩,却没有大呼小叫的想要要挟的架势,自己也没有必要做了亏心事一样的逃走啊。 越想越觉的自己方才大惊小怪了,云芳用手一撑,轻松的跃下了车帮,笑着说道,“这位大哥误会了,虽然我们着急回家,但卖你们一份萝卜干的时间还是耽搁的起的,你们打算要多少啊?” 云芳他们说话的功夫,李家院墙后面又转出了一个妇人来,身上穿着豆青色碎花的衣裳,浑身上下收拾的很利索,和那个年轻人一样,一看就不是个下死力气干活的,猛看上去还是以为是哪家养尊处优的老太太呢。 云芳看着眼前的两人,想起了爹说起的李子沟地多又肥沃,富裕人家不少的说法,看来眼前这两人就是爹说起的富裕人家,估计家里雇着干活的,自己家人不大需要动手吧。 云芳猜的方向不错,那妇人款款的走了过来,就着云芳的话说到,财大气粗的说道,“小姑娘别着急,让我看看你家的萝卜干,要是真的好啊,我们就多买几碗来吃。” “这,”小石头有些为难,他们刚刚把菜缸抬到马车里放妥当了,要是在搬下来,又是一番功夫,他眼珠转了转,说到,“大娘,我们的萝卜干可好吃了,我夹一碗出来给你看看吧。” 妇人不理小石头的话,盯着云芳的说到,“你们不方便搬下来也行,这个小姑娘拿了些来,给我儿子仔细看看吧。” 真是个奇怪的人,谁拿不是一样啊,干吗非要云芳动手呢,云芳心头暗自防备着,把头上的皮帽子又往下压了压,转身踮着脚从菜缸里的夹了一碗的萝卜干出来,回身来到了妇人眼前。 “大娘,你自己看看吧,也尝尝,咱们李子沟的乡亲们都喜欢吃呢。”说着话,云芳用筷子夹了一根,递到了年轻人的眼前。 年轻人却没有接云芳递过来的萝卜条,却仿佛对云芳碗里萝卜条更感兴趣,他向前凑了凑身子,目光扫过了云芳戴着皮帽子的脸。只不过,让他失望的是,云芳戴的皮帽子太严实了,他只看到了两只滴溜溜转动着的灵动大眼睛,仿佛会说话一般。 年轻人不满足的皱了皱眉,冲着妇人摇了摇头。 年轻人眼里瞬间划过的复杂眼神落入了云芳的眼中,她心头一涩,很快又平静了下来,自从她决定以这幅皮囊在这个社会上立足,她就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别说只是人家眼中的眼神变化了,就是直接说出口的嘲讽,她也必须有强大的神经来承受。 云芳装作什么也没看到一般,大大方方的把手中端着的瓷碗向前又送了送,给对方递了个台阶,“天色有些黑了,你端过去看仔细吧。” 那妇人微微一笑也迎了过来,却没有接云芳手里的瓷碗,而是扫了一眼云芳的大皮帽子,直接问道,“姑娘,这萝卜干是你亲手做的?” 云芳心头一动,难道这奇怪的母子两个是打算来套话、偷手艺的?不过,她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如果他们四打算偷师学艺,最看关注的应该是萝卜干本身哪。 可是,这奇怪的母子两个都没有接自己举了半天的萝卜干,反倒是对自己的皮帽子比较感兴趣,或者说是对她这个人比较感兴趣的样子。 心中稍稍的一转,云芳含混的说道,“是啊,都是自家亲手做的东西,很干净的,你就放心好了。” 那妇人的眼神转了转,目光从云芳身上一滑,滑过了小石头,径直落在了大山那条伤了腿上,稍微一顿,她就用笃定的语气问道,“你们,是松坡屯蓝家的吧?” “是啊,我爹是蓝庆生。”大山迎上了那妇人的目光,一昂头大声的应到,“你认识我爹?” “哦,那倒没有正式的见过面,”那妇人并不窘迫,而是自如的笑了笑,解释道,“你爹有一手盘炕的好手艺啊,咱们周围的村子里的人多少都听说过他的名字的。” “哈,我爹盘炕的手艺那是没话说的,你可着这十里八村的打听去,没有谁比他盘的更好的了。”大山骄傲的大声说道。 “是呢,蓝大哥的手艺是没的说,”那妇人附和着大山的话,扫了一眼自己的儿子,突然就转了话题,“你看,这么说起来,大家都不算是外人呢,你们看这天都快黑了,你们也大冷的天忙活了大半天了,跟我家去喝点热水暖和暖和身子吧。” ------------ 052 云芳的玩笑 “不麻烦大娘了,”云芳生怕哥哥大山一个激动就答应了,她赶紧推脱到,“我们松坡屯离这里也不算近,爹娘还在家里眼巴巴的等着呢,以后有机会来松坡屯的时候,还请去家里坐坐吧。” 那妇人还不死心,热情的挽留到,“哎呀,你们有马车呢,也不在乎这么一会的功夫,……” 妇人的话没有说完,她儿子就打断了她的话,“娘,蓝家姑娘说的对,人家爹娘还等着呢,咱们快点买了萝卜干,让人家回家吧。” 妇人扭头嗔怪的扫了儿子,想了想还是顺利儿子的意思,笑着说道,“我知道容儿是个会体贴人的,娘今天就听你的劝,多买他们几碗萝卜干。” 那妇人虽然是慈爱的对着她儿子说的,她的话落在云芳的耳朵里却很不舒服,云芳轻轻一笑,说道,“其实,咱们这萝卜干只能存放十天,根据家里的人口量力而买就成。” “哎呀,你这姑娘还挺厚道呢,”妇人笑着扭过了头来,意有所指的说道,“不过,你放心好了,咱们家的人口多,就是容儿这么一个独苗,他想买你们这萝卜干,我这个当娘的自然会依了他。” 说这话,妇人摸索着从衣襟口袋里摸出了一些大子来,往云芳的身前一递,继续说道,“就先买十个大子的好了。” 虽然看不惯那妇人的财大气粗和刻意炫耀,但是云芳也不会傲娇的把到手的生意给推了的。 云芳接过了大钱,一侧身招呼道,“石头哥哥,给这位大娘盛五碗萝卜干来,要盛满一点,这是个大主顾,一下子买了五碗呢。” 云芳嘴里说着‘大’主顾,声音却丝毫没变,就好像单纯的叙述这么一件事情一般,在她的心里并没有掀起什么波澜。 看了云芳的做派,那妇人似乎有些气馁,张了张嘴想要再说些什么,她儿子却适时的开了口,“娘,他们的碗不小呢,五碗萝卜条肯定不少,你还是回家拿个干净的小簸箩出来吧。” 妇人眼神一转,嗔怪的说道,“你这孩子怎么糊涂了,这样的小事还让娘跑一趟,喊一嗓子,让土丫送来不就完了吗!咱们养着好几个闲人呢,让他们动弹一下,也省了咱们的脚步。” “娘!”年轻人跺了跺脚,无奈的说道,“咱们家隔着这么远了,大呼小叫的没的让人家笑话,还是我回去取吧。” 年轻人说完,侧过身来,对着云芳轻轻的一阂首,不好意思的说道,“请你们稍等一下,我去去就回。” 话音落地,余音尚在,他的人已经‘噔噔噔’的跑了出去,拐过了李永新家的墙角,和最后一抹夕阳一起消失在了云芳的视野里。 怅然的看着儿子的背影消失的地方,那妇人有些意兴阑珊的甩了甩雪白的手帕子,声音不大不小的嘟囔道,“容儿这孩子就是心善,明明的雇着帮忙的不使唤,偏偏自己跑腿。” 妇人一边说着,还一边偷偷的用眼梢的余光扫了一眼云芳,可惜只看到了大皮帽子地下云芳呼出来的阵阵白气,至于被包裹着严严实实的云芳的神色,她是一点也没看着,她忍不住失望的撇了撇嘴。 妇人没有看清云芳的点滴神态,可是她略显夸张的小动作却一点没落的全落入了云芳的眼里。云芳心头越老越是惊奇,这样一个对奇怪的母子,如此费力的在自己兄妹三人面前的表演了一番,尤其是这个穿着干净得体的妇人,明显的就是话中有话的,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难道是为了自己大皮帽子地下这种称的上丑陋的脸么?此念方起,云芳就恶寒的摇了摇头,像个小卜拨愣鼓一样。 云芳这一摇头,皮帽子上放了多年的狐狸毛掉了一根,粘在了她的左脸上,痒痒的。匀放抬手拂去了狐狸毛,手一碰到皮帽子,心头顿时敞亮了起来。原来是自己戴的这顶皮帽子招来了这妇人的这番表演,她处处显摆,恐怕她把自己当成了姐姐云华了吧。 想明白了这一点,云芳心头立即轻松了起来,明白了对方的目的,自己应对起来就有数多了,她故意忽略了那妇人频频窥视的目光,对着小石头大声的闲话到,“石头哥哥,姐姐悄悄给你做的那件新棉衣快做完了,误不了过年的时候你穿新衣裳呢。” “呃,”小石头有些不好意思的偏过了头去,云华悄悄的给他做新棉衣的事情,他以为是两个人之间的小秘密呢,没想到冷不丁的竟然就这么被云芳当众给说了出来,小石头一时不知道如何接茬,只得偏了头,不吱声了。 云芳见了,‘咯咯咯’的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冲着大山说到,“哥哥,你看啊,小石头哥哥害羞了,他和姐姐是马上就订婚的人了,他还这么害羞呢,咯咯咯,……” “你这丫头啊,”大山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摆出了大哥的架势,“说话怎么这么没大没小呢,这样的话是你一个姑娘家能说的么?” 大山一边教训着云芳,一边不忘记对着一旁的妇人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让大娘笑话了,我这个小妹在家的时候没大没小的习惯了。” 妇人一直留意这云芳他们几个的玩笑,当她听明白了眼前那个小伙子是蓝家的女婿,而眼前的小姑娘是蓝家的小幺的时候,脸色一下子难看了起来。面对着大山的笑脸,也没有撑出个小模样来。 妇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禁不住扯着嗓子喊了起来,“土丫,土丫,你个死丫头懒哪去了?快点送个干净的簸箩来!” “哎,来了,来了。” 随着妇人带着怒火的大喊声,一个穿着枣红色棉袄的小丫头拐过了墙角,小跑着迎了过来,她高举着手里的一个高颈敞圆口的物件,脆生生的说道,“容哥哥打发我送了这个簸箩来,说是大娘买了好吃的萝卜干呢。” “吃,吃,吃,就知道吃!”妇人没好气的劈手夺过了小丫头高举着的小簸箩,转手让小石头手里一塞,硬邦邦的说道,“好了,就把萝卜干盛在这里面吧,赶紧的吧,十文钱买的东西呢,家里人还等着尝尝呢。” “马上就好,马上就好。”小石头还没从方才尴尬的玩笑里醒过神来呢,接到了妇人塞过来的小簸箩,如同看到了救星,他一边应承着,一边低头忙活了起来,借此了避开了尴尬。 小石头干活麻利,不大一会儿的功夫就盛好了五碗萝卜条,最后又搭上了小半碗,这才回身递回来妇人的手里,“大娘,给你。满满的五碗萝卜干,又搭了半碗。” “行了,行了,我还和你们计较这个啊。”妇人耷拉了眼皮,一把拽过了小石头手里的簸箩,头也不会的扭着身子想自己家走去。 看着那妇人如此的恶劣态度,粗线条的大山疑惑的一皱眉,低声的嘟囔道,“这个人真奇怪啊,刚才还那么热情的邀请咱们去他们家呢,转眼又翻了白眼,咱们也没得罪他啊。” 小石头多少猜到了一点那人态度大变的原因,只不过这事牵涉上了云华,牵涉上了他和云华的亲事,他也就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垂了头。 这事,从头到尾云芳心里是最清楚的,但是她不想挑明了说,轻轻的跃上了车帮,含混的催促道,“唉呀,天都要全黑了,家里肯定着急了,咱们快点回家吧。” ------------ 053 借灯笼 云芳这一岔开话头,大山一时也忘记了那奇怪的母子,他随在云芳身后也坐到了车帮上,嚷嚷道,“是啊,这一耽搁,天眼看着就全黑了,咱们走,快点回家吧。” “好勒。”小石头答应着,也利落的一跃,坐上了车辕,抄起了马鞭子,准备驱动马车。 可是,还没等小石头甩动马鞭子呢,墙角处又传来了那个已经不算是完全陌生的声音,“等等,你们先别走,先等一等。” “是你,……”小石头看着那个去而复返的年轻人,戒备的皱了皱眉,小心的问道,“你还有什么事么?” “哦,你们不要误会,不要误会,”那个被称作‘容儿’的年轻人举了举手里的灯笼,却是冲着云芳的方向,急急的解释道,“眼瞅着这天就全黑了,山路不好走,我给你们送了盏灯笼来,路上照着也方便些。” 大山还记的那妇人临离开时那个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嫌弃样子呢,看到她儿子如此,他禁不住轻轻的一侧身,有意无意的挡在了妹妹云芳的身前,不大相信的说道,“你说的是真的么?是你娘让你来的?” “这不是我娘的意思,”年轻人面对着戒备的大山,反而落落大方的说了起来,“我娘在家里忙着张罗一大家子的晚饭呢。是我自己看着天色不早了,想着你们拉着一车的水萝卜,知道请你们来我家里住一晚,你们肯定不会肯的,这才自作主张的拿了一盏灯笼来。” “你,你说的是真的?就这么简单?”大山眼珠子转了转,不确定的再次小声的问道。 那个被他娘亲昵的称作‘容儿’的年轻人掂了掂脚,似乎是想把目光穿过挡着的大山,就像和云芳对话一样,他略略一顿,认真的解释道,“你们松坡屯离着我们李子沟并不算是太远,你爹又常来咱们这里盘炕,你们又来了咱们这里换水萝卜的。咱们,咱们也算是乡亲了,现在你们天黑赶路,我借给你们一盏灯笼,得空的时候你们再还回来就是了,我叫李锦容,村里人都认识的。” 云芳在心中快速的盘算了一下,那人说的也是实情,不管天有多晚,他们兄妹几个是一定会赶回家里去的,虽然松坡屯离着不算是很远,但是一路上都是崎岖的山路,有了这个照亮的灯笼,安全上也就多了一重保障了。 不管这个人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最起码对于现在的自己兄妹来说,也算是雪中送炭了,若是再婉言谢绝的话,就显得太小家子气了。 云芳琢磨明白了,大山也想到了眼前的难题,他双手撑着跳了车去,上前几步,伸手接过了灯笼,真诚的道谢说,“李锦容兄弟是吧,我蓝大山记住了,一定会把你的灯笼还回来的,今天真是多谢你了。” “大山兄弟太客气了,”李锦容笑着抬了抬手,平和的说道,“本就是举手之劳的事情,咱们相隔的不远,相互帮衬着是应该的。天晚了,你们快点走吧,家里人该等急了。” “这里人家这么说,就是你锦容兄弟伸出了这个援手,我蓝大山记住了。”说着话,大山模仿着戏文里的动作对着李锦容拱了拱手,“兄弟,咱们后会有期了。” “后会有期。”李锦容也微笑的回应了一句,挥了挥手,借着转身的功夫,又遥遥的对着云芳轻轻的点了点头,然后头也不回的又转过了墙脚,‘噔噔噔’的回家去了。 “好人,真是个好心的人,咱们今天运气好,遇到了好人了啊。”大山得了灯笼,早就忘记了李锦容她娘的恶劣态度,他一面感慨的说着,一面把灯笼交到了云芳的手里,自己则双手撑住了车帮,用力的跃了上来。 “好了,石头哥哥,咱们走吧。”云芳举了灯笼,心头好像也敞亮了许多,她对着前面车辕的位置,脆生生的喊道。 “好勒,咱们回家。”小石头声线清越的答应着,带着对家的向和对家里人的眷恋,甩动了马鞭。 李子沟是个大村在,比松坡屯要大了许多,饶是云芳他们赶着马车,还是走了小一刻钟的时候才赶到了村子的另一头。 还没出村口呢,小石头就看到前边不远处影影绰绰的有两个人影,其中一个还拼命的向着他们挥着手臂。 “小伙子,蓝家小伙子,停一停,你们停一挺哦。” 是那个在集市上遇上的大娘,也是这个大娘建议他们来李子沟卖萝卜干的。小石头对这个萍水相逢的大娘心存感激,听到她的招呼,‘吁’的一声唿哨,吆喝着马车停了下来。 这时候,坐在后面车帮上的大山也看清了前面招手的人,他扭身对着云芳说到,“芳儿,我们在集市上遇到的就是这个大娘,要不是她出主意啊,我们还卖不了这么多萝卜干,换不了这么一大车萝卜呢。” “这位大娘真是我们的贵人呢,”云芳轻轻的说道,“咱们还剩的有点萝卜干,呆会儿送给人家表示感谢吧。” “我和石头一开始就给她留出来了,可是刚才一直没看到她出来,这次遇上正好,省的我心里总惦记着这个事了。”大山一边说着话,一边和云芳一起跳下了车帮,迎着走上来的两个人影走了过去。 在村口等着他们的正是那个好心的大娘,她身边还跟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身上裹着黑布的棉袄,身后还背着一个同样黑布的小包袱。 大娘一边走,一边说着,“我远远的听到马蹄子声就猜是你们刚走,正好请你们稍上大锁头一段路,给他省两步脚程。” “大娘,我们还一直在找你呢,你刚才怎么不去找我们呢,我们还给你留着萝卜条呢。”大山快速的说完,回头招呼道,“石头,把咱们给大娘留出来的萝卜条递给我。” “这是怎么话说的,”老大娘连连摆手,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就怕你们这样,才一直在家没出门的。我这回招呼你们啊,可不为了这事啊。” 大娘说着话,把大锁头向前推了推,径直解释道,“大锁头家里兄弟多,他爹娘又没攒下什么,送了这孩子采石矿上搏命,今天晌午回家来拿些东西,晚上必须赶回去,我知道你们兄妹赶车路过那条去采石场的小路,为了给这孩子省点脚程,这才招呼你们的。 “我们都知道大娘是个心善的,要不然也不会一个小午都不肯露面了,”云芳笑着说道,“可是,你帮了我们这么多,我和哥哥们心里都惦记着呢,这萝卜条是真心实意的送给你的,要不然回去被爹娘知道了,要好一顿训斥呢。” 云芳说着话,把灯笼递了过去,顺手接过了小石头递过来的满满一瓷碗萝卜干,转手就硬塞到了老大娘粗糙的大手里。 这么快就拿来了萝卜干,可见他们没有说谎,的确是早就预备下的,老大娘感慨的点着头,“都是仁义孩子啊,蓝大兄弟仁义,教导的孩子们也都这么仁义,让我老婆子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老大娘擎着那碗萝卜条,左右为难,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她无意间一扭头,看到了一旁的大锁头,突然就有了一个主意,笑着说道,“这样好了,你们的心意大娘我领了,大锁头这孩子要去采石场卖苦力气,盐巴吃少了没劲,这碗萝卜条就让他带了去吧。” ------------ 054再遇菊大娘 听到老大娘这么说,云芳感受到了她发自内心的纯朴和善良,把碗又使劲的往她手里按了按,真诚的劝到,“大娘,你老就收着吧,我们这里剩的还有呢,呆会儿再拿给这位大哥盛些带上就是了。” “这,这,……”云芳如此诚心诚意的送,老大娘也就松了口,笑着说道,“看来你们兄妹这是都算计好了啊,我老婆子就厚着脸皮收下吧。来,我这帕子是刚洗干净的,就倒在这里面的。” “是大娘你太不实在了嘛,”云芳也调皮着说道,“要是你下午就去了那边,咱们兄妹也就不用这么费尽心思了。” “你这个丫头啊,”老大娘笑着嗔怪道,“小嘴这么厉害,怎么说都是老婆子的不是了。” “嘿嘿,你老人家吃的盐比我们吃的饭都多,我们再怎么抖机灵,也逃不过你的眼睛不是。”云芳‘嘿嘿’的笑了,和这个陌生又熟悉的老大娘开起了玩笑来。 “我看可不见得,你这小丫头啊,人小鬼大,老婆子可看不透你呢。”老大娘半真半假的瞅了瞅云芳被大皮帽子遮住的大半个脸,笑着说道。 “对了大娘,说了半天,我们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你,下次见到面都不知道怎么打招呼呢。”云芳不再纠缠那个自身是否人小鬼大的话题,自然的转移了话题。 “我啊,村里的人们都叫我菊大娘,你们也跟着这么叫吧,”老大娘亲切的说道,又问道,“小丫头你呢?” “我是蓝家的老幺,大名叫云芳,你老人家喊我芳儿或者蓝小幺都行。”云芳稍微想了想头,大大方方的说道。 菊大娘的神色转了转,又笑了起来,“好,好,老婆子记住了,以后喊你蓝小幺,挺起来就怪亲切的。” “好,好,我也喜欢这个称呼,以后菊大娘有时间了可要记得来松坡屯看我哦。” 云芳没有忽略菊大娘在刚得知她是蓝家老幺时候的脸上神色的转变,但她更感谢她很快就扬起的笑脸,那笑容是真实的,并没有做作的掺杂着其他的成分,云芳为此从内心深处感谢这个萍水相逢的老大娘,感谢她明知道她有一张丑陋的脸还是肯毫不吝惜的给她一个笑脸。 云芳和老大娘聊的正起劲呢,小石头举着灯笼凑了过来,插嘴道,“哪还用找时候啊,还有几天我们家就办大事了,请好请菊大娘过去一起热闹热闹。” “你们家也要办喜事了?”菊大娘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带着喜气问道。 “是啊,是啊,”云芳欢快的直说到,“再过几天就是石头哥哥和我姐姐云华订亲的大日子了,请菊大娘一定来参加他们的订亲宴哦。” “到时候我来接你。”大山更是豪气,大声的承诺到。 “你们这几个孩子啊,真好,我老婆子很久没这么高兴了呢,”菊大娘高兴的说道,“那一天肯定杂事特别多的,你们不用来接我,我认识去松坡屯的路,找到了村子还能找不到你们家么?好了好了,时候不早了,你们再不回去,家里人该着急了,快走吧。” 菊大娘就是善解人意,一听办喜事就知道事情很多,一点也不扭捏的就答应了自己找着去。云芳越来越喜欢这个菊大娘了,她恋恋不舍的摇了摇菊大娘的袖子,脆脆的说道,“大娘,那天你客一定要来噢,我等着你。” 菊大娘亲昵的拍了拍云芳的肩头,笑着催促道,“好,我说了去就一定会去的,小幺别担心了,快点回家吧。” 和菊大娘依依不舍的到了别,云芳几个才赶着马车再次上路了,这一次又多稍上了一个背着包袱的大锁头。 还是小石头坐在前面的车辕上赶着马车,而大山担心天黑马儿看不清脚下的路,也举着灯笼挪到了前面的车辕上,车帮上就剩下云芳和沉那个默寡言的大锁头了。 云芳记得对菊大娘的承诺,她在车帮上稳住了身子以后,就扭过身去,从菜缸里费力的捞了一碗萝卜条出来。 云芳回身,把萝卜条送到了大锁头的面前,轻声的说道,“锁头大哥,我们就剩下这些萝卜干了,你带着回采石场慢慢的吃吧。” “我,我,我没钱。”大锁头憋了半天,把自己憋了一个大红脸,才结结巴巴的说出这么几个字来。 其实,早在云芳他们几个去了李子沟换萝卜条的时候,正好从采石场回家的大锁头就听出了。只不过,他们家兄弟姐妹多,爹娘又都是老实头,一年到头的没有什么进项,自家种的水萝卜也都被孩子们吃的差不多了。 家里唯一有的也就是大锁头从采石场用命换回来的几百个大钱了,这些钱一部分是用来买一些必须的生活用品,剩下的都是要攒起来的,大锁头都二十多岁的人了,还没娶上媳妇呢,他们得攒钱为他讨媳妇啊。 因此,就算别人都说萝卜干好吃,大锁头一家也没有出门去看看,他们知道自家的情况,他们一点多余的东西都舍不得买,更不用说两文钱一碗的萝卜条了,在他们一家看来,那可是天价啊。 云芳听了大锁头结结巴巴的话,知道他是误会了自己了,赶紧解释道,“大锁头哥哥,这是我们送给你的,不用你花钱。” “这可使不得,”大锁头把头摇了卜棱鼓一样,红着脸推辞道,“我知道你们这一碗萝卜干能卖两个大子呢,我,我怎么能白拿你的呢。” “其实呢,也不能算是白送给你,”云芳的脑中迅速的转了几转,笑着说道,“我们给你这碗萝卜条,是有事情请你帮忙的。” “有,有事,请,请我帮忙?”大锁头半信半疑的抬起了头来,盯着云芳的大皮帽子,问道,“我,我就是一个采石场卖苦力的,就是用命换两个辛苦钱,我,我能帮上你们什么忙啊?” 云芳轻轻一笑,把萝卜条送到了大锁头的手里,有些郑重的说道,“正是因为大锁头哥哥在采石场做工,所以我才请你帮忙的呢。” 大锁头虚托着那碗萝卜条,有些不知所措。收下吧,他觉得于心有愧;不收吧,他又实在受不了这美味的诱惑,忍不住咽了口吐沫,结巴的说道,“你,你说?要我怎么帮?” “是这样,”云芳把萝卜条又往大锁头的身边推了推,思量着说道,“你先尝尝,看好吃不?别的话咱们一会儿再说。” “嗯,”大锁头再次吞了口吐沫,接过了云芳递过来的筷子,试探着夹了一根萝卜条放到了嘴里,萝卜条一入口,他脸上立即就挂上了满足的笑容,吃完了一根,他有意犹未尽的又夹了一根,瞪着眼睛吃了起来。 云芳看着大锁头吃的那个高兴样,她心头也跟着高兴了起来,毕竟是自己亲手腌制的东西,能得到别人这样的认可,她打心眼里感到满足。 轻轻的咳嗽了一声,云芳再次理了理自己的思路,等着大锁头恋恋不舍的放下了筷子,她才轻缓的问道,“刚才我听菊大娘说了,你们在采石场都是卖大力气的,需要多吃些咸的东西,那你们平时都吃什么呢?” “我们平时啊,”大锁头偏着头认真的想了想,说道,“采石场给提供一些玉米粒子饭,菜钱的话就是自己掏了,家里条件好的呢,就吃的好一点,条件差的就吃的将就些。” ------------ 055 大锁头的建议 “唉,”大锁头无奈的叹息了一声,才又继续说道,“话又说回来,真正的家里条件好的,谁还会提着脑袋去采石场啊,天天和**大石头打交道,一不留神就是一条命啊,要不怎么说采石场是个十去七不归的地方呢。” 大锁头说着,想起了自己的伤心事,声音里有了一丝颤音,他稍微一顿,平复了下自己的情绪,才又尴尬的说道,“不好意思啊,跟你一个小姑娘说这些,让你笑话了。”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云芳摆了摆手,“咱们就是闲聊天呢,是我好奇问你的嘛。” 大锁头平稳了情绪,举了举萝卜干,认真的建议道,“其实啊,你们这萝卜干最适合的我们采石场的人们了,就是太贵了点。大家伙又苦又累的,可是却不舍得吃盐,很多人的腿都肿了,要是能有便宜又够咸的东西吃,大家肯定会抢着买了吃的,毕竟还是命重要一些。” “那,”云芳的眼睛眨了眨,问道,“大锁头哥哥认为多少钱能让采石场的人们能舍得买呢?” 大锁头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又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小姑娘,你们的这萝卜干,我刚才尝过了,非常的好吃,里面肯定放了不少的好东西,你就就是亏本卖一大子一碗,大家还是会舍不得买的。” 大锁头说的这一点,云芳早已经意识到了,她认同的点了点头,“大锁头大哥说的实在,咱们这种萝卜条是不适合采石场上的。” “对了,我想起来了,”大锁头突然激动了起来,大声的说道,“我们采石场除了卖苦力的采石工人,还有另外一群人,他们不干重活,穿的衣裳也很整洁,手头还有闲钱,舍得吃呢。” “哦?”云芳心头一转,有些不解的问道,“你们采石场还有这么一群人哪,他们有多少人,都是干什么的啊?” “他们就是给老板看场子的,什么活也不用干的,”大锁头快速的说完,想了想又补充道,“他们到底有多少人,我也不知道,他们平时也不怎么和我们打交道,他们主要是,……” 大锁头一口气说的这里,突然住了嘴,他警惕的向周围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说道,“那些人手里都带着家伙,主要是看管里面那群人的。” “里面那群人?”云芳不解的小声重复一句。 “那些人啊,”大锁头把声音放的更低,他神神秘秘的说道,“他们都不知道老板从哪里抓来的呢,不给他们工钱,平时都不允许他们出采石场。我们要是运气好、命大的话,赚足了钱就能离开采石场,那些人却只能在里面熬着,没有一点的盼头呢。” 听到大锁头这么说,云芳一下子就想到了她另一个社会里的那些黑煤窑,要是抓了一些黑矿工无偿的给黑心的煤老板干活,用他们活生生的生命来给老板赚取不菲的利润,没想到在这个社会里,也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大锁头看着云芳没有说话,他以为她害怕了,扫了一眼前面的车辕上的大山和小石头,好心的叮嘱道,“小姑娘你别怕,他们不抓小姑娘,只抓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你回头瞧瞧的告诉你的哥哥们一声,尽量的别一个人单独外出,尤其是芦苇荡子那一带人烟稀少的地方,千万可别去啊。” 听了大锁头的话,云芳的心头一动,那天哥哥大山在芦苇荡子那一带遇险的事一下子就跳入了她的脑海中,哥哥说他当时是被人所救,引开了那些人,他才脱险的,为此哥哥一直念念不忘的呢。这么细一联想,云芳心头一亮,难道救了哥哥的那个人,…… 云芳心中存了事,她一边频频的点头,表示听从大锁头的警告,一边装作无意的问道,“大锁头哥哥,你在这家采石场干了多久了?” “已经做一年多了,我命大,还活着着,”大锁头自嘲的笑了笑,突然他脸上的神采飞扬了起来,“要是运气好,我再干上一年多,家里的钱就攒的差不多了,我就可以辞工回家了。” 大锁头这么大声的说这些,惊动了前头车辕上坐着的大山,他扭过身来,问道,“锁头大哥,你们采石场里各个地方的人都有,你又在那里做了一年多了,你听没听说过一个姓贺的老板啊?” 云芳想问的话被大山给抢先问了出来,她也就不好再显山露水的再说什么了,其实这个问题若是换了云芳来问,她肯定会直接问大锁头他们采石场的老板是不是姓贺了,因为根据她在另一个时空里的经验,这个采石场的老板既有动机又有实力,实在是太可疑了。 不过,既然是大哥这么问了,更显的不着痕迹,云芳也就聪明的闭了嘴,等着大锁头跌的回答,然后再引导着回到自己关心的事情就是了。 可是,大锁头的回答却让云芳彻底失望了,只见他想都没想的说道,“咱们都是做苦力的,哪里认识什么老板啊,别说不知道别的老板姓什么叫什么了,就是采石场的老板是谁,我都没见过呢,姓名就更不知道了。” 大锁头自嘲的说完,扬声追问道,“大山兄弟,你打听这姓贺的老板干什么啊?难道是姓贺的大方,能多买你的萝卜干?” “倒不是姓贺的大方,”大山稍稍一顿,说话还是拐了一个弯,笑着回到,“是我听说一个姓贺的老板特别的坏,提前打听着点。毕竟咱们还要继续卖萝卜干的,哪天遇到了不认识,被算计了,我还不知道呢。” “也是,你们卖萝卜干也是小本生意,不容易的,”大锁头认同的点了点头,痛快的应承到,“我回去后给你用心的打听下,下一次回来告诉菊大娘,让她给你送个信去。” “好啊,好啊,”大山高兴的连声说好,感激的说道,“真是太感谢锁头哥哥了。” “比起你们兄妹来,我做这些才是举手之劳呢,大山兄弟这么客气干啥。”大锁头憨厚的笑了笑,说道。 “其实也不用麻烦菊大娘的,等过了年,说不定我们会去采石场找你呢,顺便还能让大锁头哥哥尝尝我们新腌制的一种萝卜。”云芳笑吟吟的接了一句。 “那也好啊,”大锁头又憨厚的笑了,“要是你们新做的萝卜价钱能便宜一些,我们那里的人肯定有不少人会买呢。” “也许是呢,”云芳不置可否,半开玩笑的说道,“到时候还要请大锁头哥哥多帮忙啊。” “一定,一定的。”大锁头应承着,抬眼看了看周围,大声的说道,“哦,去采石场的路就在这里了,谢谢你们搭了我这一程啊。” ‘吁’的一声,小石头吆喝着停住了马车,让大锁头跳了下来,他从背后摸索着找出一盏小灯笼,用火钳子点着了。 大锁头再次感激的冲着云芳兄妹笑了笑,然后举了小灯笼,顺着那条黑黝黝的山路,快步的向前走去,那条路的尽头就是采石场,是一个随时会要了人的性命,也给了很多穷的没有活路的人希望的地方。 看着大锁头提着小灯笼越走越远,大山感慨的摇了摇头,“不容易啊,真是不容易,连回趟家也要连夜赶回去。” “是啊,那个采石场这么的危险,为了多挣几个大子,锁头大哥海事提着脑袋去了,不易,不易哪。”小石头心头也是思绪万千,他唏嘘的说道。 ------------ 056 云芳的感慨 大山和小石头都是对采石场动过心的人,今天听大锁头说了一路,对于采石场的恐怖之处有了一个更加直观的认识,怎么能不后怕的感慨良多呢。 而云芳的心绪比之大山和小石头则是更加的复杂,她想的更远、更多,从大锁头的遭遇想到了整个采石场工人的遭遇,想到了另一个时空里的黑煤窑,这一切虽然是不同的时空、不同的时代,但是情形却是何其的相似! 人心一旦偏了,狠起来,能做出多么可怕的事情来,真是不能预料的啊。 云芳三人看着大锁头的背影,各有所思,一时间都忘记了再上马车。 就在这时,远远的从松坡屯的方向上隐隐约约的传了呼唤声, “大山,天黑路,你怎么还快回家来啊。”这是娘着急的呼唤。 “芳儿啊,你们在那呢?!在哪呢?!”这是爹的声音。 “石头,石头,……”这个是云华的急切了。 “回来啊,回来啊,……”回声阵阵连成了一片,已经听不出哪个是哪个的声音来了。 …… …… 听到亲切的呼喊声,云芳、大山和小石头三人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大锁头有大锁头的命运,他们还有他们的生活。他们只是稍微晚回家了一会儿,家里人就这么着急的来寻找了,他们不仅仅是一个人,他们的一行一动都牵涉着一大家子人呢。 三个人当中,大山最大,是大哥,他自责的一拍自己的脑袋,“该死,我怎么在这停住了啊,爹娘和华儿都急的找出来了。” “是啊,是啊,”小石头也是自责不已,一跺脚上了车辕,招呼道,“咱们光顾着和大锁头说话,都忘赶路了,大山哥、芳儿你们俩快上来吧,咱们赶紧迎他们去。” 云芳点了点头,用力的一跳,跳上了车帮,稳稳的坐稳当了,然后抬起双手围着嘴巴做成了一个喇叭状,对着爹娘和姐姐呼喊的声音传来的方向,大声的喊道,“爹、娘、姐姐,我们马上就赶回来了。” 赶回来了,…… 赶回来了,…… 赶回来了,…… 云芳的声音传出了很远,一直在山谷间回荡着,他们的马车再次‘得得得’的响了起来,向着家的方向赶去。 其实,云芳他们几个赶车走到了这个叉路口,离着松坡屯已经不算远了,听了家人的呼唤之后,小石头心头着急,把马车赶的更快了。 不到一刻钟的时候,云芳就看到了提着灯笼寻出来的爹娘和姐姐了,她高兴的挥舞手臂,不管黑暗中他们是不是能看到自己,大声的喊了起来,“爹、娘,姐姐,我们回来了。” “是他们,是他们回来了。”娘的声音首先传了过来。 而云华顾不上说话,直接就迎着跑了过来,对着小石头嗔怪的说道,“不知道家里人着急啊,怎么这么晚才赶回来?” 马车还没有停稳当,云芳一下子就跳下来车帮,飞快的迎了过去,一手拉了姐姐,一手拉了娘,好像离开了多少天才终于见到了亲人一样,顿时心底踏实无比。 说来也是奇怪,在另一个时空的蓝丹溪作为一个回乡创业的大学生,而且小有成就,是经常外出办事的,别说是天晚了才回家,就是在外面住上一断时间的时候也是有的,可是却没有像今天这种久违的感觉。 那个时候的蓝丹溪已经是家里的顶梁柱,是一家之主了,老实巴交的父母没有出过远门,见识也不多,完全的把这么读了大学的女儿当起了主心骨,大事上都听她的意见,坚强能干的蓝丹溪也没有辜负父母的信任,利用学到的知识,带领着一家人,乃至全村子的人摆脱了贫困,过上了富裕的生活。 那时候的蓝丹溪不仅仅是个女儿,也是个大家长的角色,那样的角色定位和肩膀上的责任,让父母对她更多的是依赖,而不是不放心。她的能干,让父母很放心,牵挂都是藏在心里的,不会说出来。 而现在蓝丹溪阴差阳错的进入了蓝云芳的身躯,闯入了这所平静的小山村,融入了蓝家这个温馨的大家庭里。 在这里,蓝云芳不再是聪明能干的女儿,她是一个需要大家呵护的小幺,她不再是乡亲们的大家长,她是村人眼里的‘烂丑女’,不管哪个角色,她都是弱小的,需要人呵护的。 这种柔弱的感觉,对于现代社会里坚强打拼的蓝丹溪来说是久违了的,作为这个时空的蓝云芳来说,是她惯常享受着的。 打拼久了的蓝丹溪累了,柔弱惯了的蓝云芳这个身份是她休憩的一个港湾,给了她久违了的各种小小的关爱和呵护。 虽然才短短的几个月的时间,蓝丹溪已经适应了这个新的身份、新的角色,安心的享受这爹娘和哥哥姐姐的关系,也全心全意的替他们打算了起来。 好像,貌似,这种依恋着别人,也被人牵挂着的感觉很是窝心,蓝丹溪,哦,是蓝云芳一时间哽咽了心头,红了眼圈。 紧紧的抓着云芳的左手的云华首先感觉到了云芳的异常,她用力的扳过了云芳的身子,急切的问道,“芳儿,你哭了?发生了什么事?” “是不是李子沟有人欺负你了?”娘也盯着云芳有些发红的眼睛,紧张的问了一句,她瞪大了眼睛,卷起了袖子,突然爆发了,“芳儿别怕,你告诉娘,娘找他们去!敢欺负我郭博淑的姑娘,当我是死人吗?!” 这下误会可大了,正在窝心的享受着被呵护的云芳赶紧甩了甩头,解释道,“没人欺负我的,我一直带着皮帽子呢,谁都没看到我的脸呢?” “真的?”云华不放心的追问道,“要是都好好的,你哭什么呢?你跟姐说实话。” “就是,爹娘都在呢,你就说实话吧,我们不能看着老幺被人家欺负,再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你们被别人欺负了!”娘神色有些狰狞的说着狠话,却让云芳心头窝心不已。 云芳心头感动,却不敢再哭,她忍住了幸福的了泪水,破涕而笑,故意大声的说道,“真的没有认欺负我们啦,不信你们可以去问哥哥们的。” 那边大山和小石头正和爹说着什么,听到云芳的嚷嚷,大山转过了头来作证说,“娘、华儿,你们别担心,是没有人欺负我们。” “看,我说你们还不信,哥哥的话你们总该相信了吧,”云芳撒娇的摇晃着姐姐和娘的胳膊,“唉呀,我都饿死了,咱们快点回家吃饭吧。” 有了儿子大山言辞凿凿的证明,娘提着的心终于放了来,她的脸色也由愤怒渐渐变成了心疼,唏嘘的说道“回家,回家,家里的饭早就做好了,就等着你们几个回去吃呢,你这几个孩子就是不知道回来吃饭,我们都担心死了。” “嗯,好,咱们先回家,再听你们细说。”爹那边也挥了挥手,结束了他和儿子、准女婿的谈话,熟门熟路的坐在了车辕驾车的位置上。 换上了爹这个老把式驾车,还是大山举着灯笼坐在另一侧的车辕上照亮,小石头则回身坐上了车帮,云芳、云华和娘也先后跳了上去。 一家人聚齐,马蹄子再次‘得得得’的响了起来,在宁静的山路上显得格外的清脆,仿佛悦耳的铃声敲击在了云芳安然的心头,让她的喜悦和满足之情掩藏不住,从心底深处一点点的渗透了出来。 ------------ 057 关于认干娘这件事 俗话说,老将出马,一个顶俩!这话用在爹驾车的本事很合适呢,爹的驾车技术不是一般的好啊。 虽然天黑路不好走,但是爹稳稳坐在车辕上,就着几盏灯笼的光亮,不大一会儿的工夫,马车就稳稳的停在了在家的小院大门前。 大山高举着灯笼,娘滑下了车帮,取出钥匙开了大门,爹轻轻的吆喝一声,马车就乖乖的拐进了院子。 马儿也累了一天了,又是借的别人家的,爹很是过意不去,进院之后他什么也不干,首先就把马儿从大车的车套上卸了下来,牵到一旁的牲口棚里,首先给它添足了草料。 爹伺弄牲口的当口,大山和小石头也没有闲着,他们两个没顾上进屋喝一口热水,就忙活着把车上的水萝卜卸了下来。 娘心疼的皱了皱眉,急着劝到,“唉呀,你们先别忙活了,跑了一整天了,先吃点东西再拾掇这些吧。” “娘没事的,我们不累,”大山弯腰搬起了一袋子水萝卜,一边往里屋里走,一边说道,“我们年轻力壮的,忙活点怕什么啊,比起那些在采石场干活的人们,我们这样算轻松的了。” “是啊,娘,大山哥说的对,”小石头刚刚送了一袋子水萝卜回来,和大山擦身而过,他接着大山的话茬说到,“咱们不能等着天爷从天上掉馅饼啊,我们累点怕什么,这些水萝卜都是用萝卜干换来的,还指望着它们去换大子呢,他们可不能被冻坏了。” “都是好孩子,好孩子啊。”娘欣慰的说着,撩起衣襟来揩了揩眼角,也上前几步,加入了搬萝卜的行列。 云芳知道大山和小石头是被大锁头触动了,大锁头提着脑袋去采石场上工的经历刺激了他们,他们不习惯豪言状也,却用这种努力干好本分之事的方式宣泄着自己的情绪。 看着一家人高兴的忙前忙后的样子,云芳也吸了吸鼻子,跟在姐姐云华的后面忙碌了起来。 所谓众人拾柴火焰高,蓝家一家人齐心协力,不大一会的功夫,他们就把满满一大车的水萝卜都搬到了相对暖和的里屋,还用破棉被盖了起来。 安置妥当了一车的水萝卜,云华又忙活着把热腾腾的饭菜端了上来,饭还是玉米粒子饭,里面掺了一些白大米。菜是自己腌的萝卜条,还有一个特意添多加了一个菜,把上午买来的土豆给炖上了几个。 云芳看着姐姐整整盛了六大碗的饭,摆放六双筷子,偏着头疑惑的问道,“怎么是六碗饭,你,你们,你们也都没吃呢?” “你瞧瞧这孩子说的是什么傻话啊,”娘混不在意的的笑了,对着爹说到,“他们三个这么晚不回家,咱们做爹娘的能先吃的下去?” “呵呵,真是个傻孩子呢,”爹搓了搓手,笑着说道,“行了,不说了,现在都到齐了,终于可以安心的吃饭了。” “是啊,大家快点吃吧,要不然又要凉了,还得再热去。”云华催促的说道,端起了一碗热腾腾的饭,送到了云芳的手里。 “吃吧,吃吧,这回真的是饿了。”大山揉着肚皮吵吵了起来,第一个端起了饭碗,想了想,又一把塞到了小石头的手里,随意的说道,“都吃,都吃,你也别不好意思。” “好,好,我吃,我吃。”小石头稍稍一愣,还是听话的接过了饭碗,满足的笑了。 其实,蓝家的晚饭一直拖到了现在,足足比平时晚了一个多时辰呢,不光是忙活了一天的大山、小石头和云芳饿了,爹、娘和云华等了这么久,大家也都饿了。 一时间,只听到碗筷之声不绝于耳,大家谁也没有再多说话,都埋头大吃了起来。 大山吃饭最快,他扒了两大碗饭之后,第一个撂下了筷子,看着还在吃饭的大家伙,他一边打着饱嗝,一边不经意的问道,“爹、娘,咱们在李子沟还有什么熟人、朋友的么?我不记得啊。” “熟人?朋友?”爹一边思量着,一边也放下了碗筷,想了一会儿,才又摇着头说到,“李子沟没有咱家的熟人、朋友的,要硬要说有,也就是我曾经在那里给人家盘过炕,算是认识那户人家吧。” “这件事我知道,”大山马上就接过了爹的话茬,“早先我们不是说起过嘛,石头从集市上直接去李子沟卖萝卜条就是一个大娘给提的醒,还是她给带的路呢。后来啊,我们才知道,那人叫菊大娘,爹上一次就是给他们家盘的炕呢。” “还真是巧了,那家人为人都挺不错的,上一次我去盘炕,人家不但给了工钱,管的饭还挺好的呢。”爹满意的说完,又感慨的问道,“这一次人家帮了咱们这么多,你们有没有好好的谢谢人家啊?” “怎么没有呢,我们白送了她一碗萝卜条,芳儿还请她来参加华儿和石头的订婚宴呢。”大山得意的说到。 “那,那菊大娘她答应了么?你们是怎么和人家说的啊?”娘也撩下了碗筷,正经的插嘴问道。 他们这两天连续的和蓝老大、李玉珍都闹翻了,他们两家一个爹的亲兄弟,一个是娘的娘家兄弟,这让娘一直心里不踏实,担心那一天没什么亲戚来参加,让村里那些长舌妇们说三道四的,给石头和云华留下什么遗憾。 现在听说云芳邀请了李子沟的菊大娘,娘心头一动,立即就特别赶兴趣的赶着问了起来。 “那个菊大娘喜欢我啊,我邀请她,她能不来吗,”云芳多少也明白娘的心思,她把碗筷一推,故意做出了一副得意洋洋的神色,“而且啊,她还说了,到那一天不用咱们去接,她自己能找了来呢。” “那菊大娘喜欢你?”娘的神色一转,从欣喜变成了惊喜,她一下子扭过了头来,又紧张的问道,“她知道你,……” 娘的话没有说完,云芳却已经明白的娘想要问什么,她骄傲的一昂头,清脆的说道,“我告诉她我不是蓝云华,而是咱家的小幺,她还是喜欢我,娘,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那菊大娘才不是那种以貌取人的人呢。” “哦?这么说,等那个老姐姐来了,我可得好好的和她聊聊,难得咱们芳儿这么喜欢她,她也这么喜欢咱们的芳儿呢。”娘高兴的说着,眼窝一热又差点掉下泪来。 爹也是一脸的欣慰,突然他眼神一亮,提议到,“难得那菊大娘和芳儿有缘分,就让芳儿拜她当干娘吧。” “这个主意好,这个主意好,”娘的眼神也一下子亮了,感慨的说道,“咱们家亲戚本来就少,还都一个个的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还不如一个不相干的人呢,咱们芳儿运气好,头一次出门就遇到了这么好的人,拜个干娘正好,明儿个我就带着芳儿跑一趟李子沟。” “娘,你先别着急,”云芳摇了摇头,指着自己的脸说到,“今天我带着皮帽子呢,菊大娘只是知道是我,却没有看到我的脸呢,等到那一天她见了我的脸,要是还喜欢我的话,咱们再拜干娘也不迟呢。要是,明天咱们冒冒失失的提出了这样的要求,要是让人家为难了,好事也变成了坏事了。” “芳儿这孩子说的对,这事不急在一时,”爹又捧起了他的大烟袋,使劲的吸了一口,慢条斯理的说道,“刚才在外面,我听你们提起在李子沟还遇到了一个特大方的人家,一下子用钱买了你们五碗萝卜干?” ------------ 058 陈年旧事 爹的话一下子把被云芳的思路拉回了李子沟的傍晚,遇到的那一对称的上奇特的母子。 云芳仔细思量着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呢,兴奋的小石头就抢先了一步,把遇到李锦容母子的事情详细的说一遍,最后又总结着说道,“虽然那李家老娘有些古怪,可是那李锦容却是个心善的,担心天黑,我们路上不好走,还特意跑出来借给了我们灯笼呢。” “是啊,那锦容兄弟真是没话说,人家家里富裕,还雇着丫头呢,却没有一点的瞧不起人的模样,就连咱们这样的陌生人都替咱想的这么周全。下次让我遇到人家的时候,我一定好好的和他聊聊。”吃饱之后的大山,脸上冒着红光,大声地说道。 听了他们的话,娘的神色却有些古怪,她喃喃有声的重复着‘李锦容’的名字,突然一抬脸,几乎和爹异口同声的说道,“这事不会这么巧的邪门吧,难道是他们家?!” 云芳看了看爹,又瞅了瞅娘,只见他们都是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她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勾了起来。 “那李家和咱们真是亲戚?还是朋友?”云芳觑着爹和娘的神色,小心翼翼的猜测到。 “亲戚?咱们和他们家还真差点成了亲戚呢,”爹脸上的神色变得有些无奈了起来,摇着头说到,“不过,现在连朋友都没的做了。” “爹,这倒底是怎么回事啊?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起过有什么姓李的朋友啊?”云华偏着头想了想,也带着疑惑问道。 娘的脸上也是一片唏嘘之色,感慨的说道,“那时候你们都还小,还不记得事呢。” “姓李的叔叔?”大山比云华大了几岁,他认真的回想了一番,忽然大声喊了起来,“我想起来来,我想起来了,爹你们说的是那个给我买了顶新帽子的李叔叔吧?” “这么多年的事呢,大山当时也不大,你还记得人家给你买帽子啊?”娘点了点头,有些意外的说道。 “嗯,”大山得意的说道,“我记得那个李叔叔常来咱们家,他最喜欢芳儿了,每次来都给她带好东西,还说等她长大了给他们家当儿媳妇呢。可是,自从芳儿被蛇咬了之后,我就再也没见到过他了。” 说起小时候的事情,大山原本还得意洋洋的说的声音很大,可是说道后来他自己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声音不自觉的就小了下去,最后嘟囔着说道,“今天真是邪门了,这么多年了竟然还遇上了他们一家。我,我明个就去把他们家的灯笼还了去。” “还是我去还了吧,”小石头善解人意的说道,“李子沟我去了好几趟了,路熟,明天我去把灯笼还给他们去。” 爹点了点头,“嗯,那么多年的事了,还是不要再提起了,明天石头去把灯笼还了,顺便谢谢人家,就当没认出来吧。” “爹,我知道了,我不会多嘴的。”小石头机灵的说道。 “好了,以前的事就不提了,都进屋睡去吧,”放下了陈年旧事,爹似乎轻松了不少,笑着转移了话题,“明天还有这么多的水萝卜等着咱们处理呢,是不是啊,芳儿笑丫头?” 娘的脸上原本还有些愤愤的,听了爹的话,她眼神转了转,终于缓和了脸色,附和着说到,“是啊,现在的水萝卜可不禁冻,明儿咱们就赶紧腌上。这事啊,咱们还是得听芳儿的,大伙一块动手。” “好啊,好啊,”小石头第一个附和,“那我明天先哪也不去,收拾了这些水萝卜再说。明天,一切都听芳儿妹妹的安排。” 虽然爹娘和哥哥的话都藏着掖着的只说了半截,但是云芳却识趣的没有追问,听他们说起腌萝卜的事情,心思也就跟着转了过来。 对于腌萝卜的改进方法,云芳早就胸有成竹了,她也不推辞,大声的说道,“处理这些水萝卜的办法我都已经想好了,就是咱们家没有大缸了,水萝卜没地方放啊。” “大缸的事不用发愁,当年我爷爷捣腾大缸卖,现在我那还有好几个特大号的瓷缸呢,明天一早我就把它们都弄了过来。”小石头笑着承诺到。 “好了,好了,大缸的事有着落了,芳儿可以放心的睡觉去了。”云华一扯云芳袖子,笑着说道。 云芳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随着云华起了身,嘟囔着,“睡觉,睡觉,好困啊。” 经过了下午和晚上的劳累,云芳这一觉睡的特别的香,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 和往常一样,睁开眼后的云芳发现姐姐云华已经起身了,贪睡的云芳吐了吐舌头,赶紧手脚并用的忙活了起来,飞快的穿上了笨重但是暖和的棉裤和棉袄,又套上了一件水红底小碎花的半旧夹衣,穿上了自家做的毛袜子,赶紧溜下了炕来。 云芳一边汲着鞋子,一边挑起了棉门帘子,却发现灶膛里是娘在烧火,禁不住奇怪的‘咦’了一声,“咦,姐姐呢?今天早上怎么是娘做饭呢?” “你姐和他们一起搬大水缸去了,”娘笑着说道,“不是你这孩子昨天晚上说是需要大水缸吗?你爹、你哥、你姐和石头他们几个人,一大清早的就忙活去了。刚才他们那么大声的吵吵,你都没听到啊?” “没有呢,我睡了比较死,什么也没听到,”云芳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头,小声的说道,“那我也去帮忙去。” “哪里还用的着你啊,”娘笑着说到,“他们都已经搬了三个来大缸来了,还有最后一个了,我估摸着也很快就搬回来了。你赶紧梳梳头、洗洗脸,准备吃饭吧。” “哎,我知道了。”云芳听话的转身回屋,仔细的收拾自己去了。 不大一会儿,云芳还正在费力的扎着小辫子呢,就听到自家的院门‘咯吱’一声被轻轻的推开。 紧跟着,哥哥大山的声音传了进来,“慢点,慢点,大家小心啊,别碰到门框上。” “再往右边一点,再一点,”这是爹的声音,他似乎是一边看着,一边说。 “小心,别掩了你们的手。”这是姐姐云华急切的提醒声。 “好了,好了,进来了。”他们几个一起高兴的喊了起来,声音里满满的全是喜悦。 大家的喜悦也传染了云芳,她赶紧把头绳结了结,跑了出去,正好看到爹、哥哥、姐姐还有小石头几个人正合力把倒着的大缸竖起来呢。 云芳赶紧赶过去,跟着大家一起使劲,爹吆喝了一声‘起’,大家一起用力,大缸就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 云芳拍着手上的土,靠了过去,使劲的垫起脚,试图看看大缸的里面,可是她垫了此次,都徒劳的只看到了缸沿,只得泄气的叹息了一声,“唉,这缸可真大啊。” “呵呵,要是缸小了,可怎么放下那么多的大水萝卜呢,”小石头轻松的笑了,说道,“芳儿也别泄气,你还要长高的呢,等明年这个时候你就能赶上这缸高了。” “我,我才没泄气呢,”云芳一偏头,找了一个借口,“我,我只是想看看里面洗刷干净了没有。” “小丫头放心,”爹背对着云芳,没有发现她脸上的尴尬,认真的说道,“咱们啊早就想到这个事了,这缸又大又沉的,搬起来不方便,咱们干脆把它们洗涮干净了才弄回家来的,呆会吃了饭啊,就能直接用了。” ------------ 059 再次腌萝卜 “还是爹想的周到,我是白担心了。”这一岔开话题,云芳把方才的尴尬丢到了九霄云外去了,笑着说道,“这下好了,咱们有了这些干净的大缸,那些水萝卜就有地方腌了。” “你这下放心了吧,”姐姐云华也走了过来,打趣的说道,“芳儿啊惦记这事都惦记魔障了,晚上做梦还惦记着呢,一会儿喊爹洗萝卜,一会儿又喊娘烧热水的,可是忙活了一夜呢。” “我,我,……”云芳一下子长大了嘴巴,小心翼翼的问到,“我做梦了?还说梦话了?我怎么一点也没记住啊,我,我还说了什么没?” “你还说什么了啊?”云华一昂头,认真的想了一番,摇了摇头,皱着眉头说到,“我当时也挺困的,你叽里呱啦的说了一通,我也没大清楚,就听到你支使爹娘了,其他的都没听清。” 云芳提着的心顿时一松,暗自庆幸,万幸,真是万幸啊,若她在梦中不小心蹦出了什么现代词汇来,她可要怎么解释哪。 姐妹正在说着闲话,里屋里传来的娘的招呼,“你们还在外面站着干什么啊,饭做好了,快点洗洗脸,吃饭吧。” “哎,我知道了,娘。”云芳答应着,赶紧转身回屋,她可不想再提起什么梦的话题了,万一姐姐云华想起了什么特别的词来,她是有口说不清啊。 爹不知道云芳的心思,看着她飞快的背影,笑着说道,“芳儿这孩子正在长身子的时候啊,吃饭的事她跑的最快了,呵呵。” “爹,我也饿了,咱们进屋吧。”大山摸着自己的后脑勺,不好意思的说了一句,也拖着那条伤腿向屋里走去。 等大家都洗漱完毕的时候,娘已经把把饭菜都端上桌子了,每人一碗热腾腾的玉米粒子饭,桌子中间照例是热腾腾的顿白菜,里面还放了几块豆腐。 大家忙了一早上都饿了,热腾腾的饭菜摆在了眼前,都没有心思在斗嘴,一个个的埋头吃了起来。 大山向来是吃饭最快的一个,今天也不例外,他头一个放下了饭碗,抹着嘴巴说到,“爹,昨天咱们昨天使唤了三奶奶家的马一整天,这天寒地冻的,心里怪不落忍的。” “是啊,”爹撂下了饭碗,照例又摸索着点上了一袋旱烟,‘啪哒’的吸了一口,满足的喷出了一口浓浓的烟雾,才又继续说道,“我就是心里过意不去,才没有着急给人家还回去,想今天早上好好的再给喂一顿。” “爹,咱们以后卖萝卜,会经常用车用马的,总借人家的,一来是欠人情,二来也不大方便啊。咱们还得自己想办法置办一套。”小石头思量了一番,认真的建议道。 “是啊,石头说的对,我也有这个想法,”爹磕了磕烟袋杆,谋算到,“这大车好说,到王家铺子里订做一辆就成,可是牲口就有些不好办了。” 大山点了点头,为难的说到,“爹说的对,好使唤的牲口谁家也不会卖,集市上的那些牲口,不是太老了就是有毛病,想买个好的牲口,打着灯笼也没处找去啊。哎,难办啊。” “这事急不来,也不是花钱就能办到的事,还是得寻摸个好小崽,自己慢慢的养,慢慢的驯服了,才好使唤呢。”娘想了想说到,“这事啊,咱们以后都得留心,看谁家的好使唤的牲口有崽了,得提前定下。” “我想起来了,”小石头一抬眉,敞亮着说道,“我记得在李子沟的时候,好像看到一个挺高大的马快要下崽了,就是不知道具体是谁家的。” “等忙完水萝卜的事,你就去给李家还灯笼,顺便打听下这个事,打听清楚了,到时候咱去人家买去。”爹认真的叮嘱说。 “哎,我记住了。”小石头说道。 云芳瞅了瞅神色有些严肃的爹、娘和小石头,提醒道,“若是找不到那牲口的主人家,石头哥哥可以去找菊大娘去打听下,菊大娘人缘好,肯定能替咱们留意着的。” “对,”小石头的眼神亮了亮,“芳儿不说,我还差点忘了呢,李子沟有菊大娘呢,我找她帮忙,肯定能办好的。” 这时候吃的最慢的云华也放下了饭碗,说道,“咱们快点腌那些萝卜吧,下午大家改干嘛就干嘛去。” “对,对,华儿说的对,”娘站了起来,“你们都去准备吧,我把这些碗筷子们收拾收拾,洗涮干净了,咱们就开始先腌那些水萝卜。” 说起腌萝卜,大家都已经惯性的听从云芳的吩咐了,听了娘的话,大家都气刷刷的把目光投向了云芳,就连爹也掐灭了大烟袋,“这事还是芳儿说了算,你就看着给大家指派活吧。” 云芳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其实,这次咱们只为了制作廉价的萝卜,让所有人都能买的起,口味方面也就顾及不上了,咱们也能省下成本。” “就是这个话,”娘点了点头,“咱们之前做的萝卜干,咱们费钱,人家还嫌贵,费力不讨好。这一回,咱们得改改了,芳儿你就说吧。” 云芳在心中暗自把那种腌萝卜的方法再次回想了一番,大声的说道,“因为这次不注重口味了,咱们也就省事了,不需要那么多的凉白开水了,也不需要把萝卜切成小条了,最大的活就剩下把这些萝卜洗干净了。” “就是洗萝卜,我也得烧些热水,”娘点了点头,“这大冷的天的,这么多的萝卜呢,用凉水洗,手可受不了。” 说着话,娘急急忙忙的收拾了碗筷出去,云华也跟着娘一块出去,母女一起忙活,不大一会儿,一大锅的热水就烧好了。 这时候,全家一起动手,用凉水里兑上热水,也就是半个时辰的光景,就把昨天换回来的那些大水萝卜都洗涮干净了。 云芳个子矮,剩下的事她就帮不上忙了,只能动动嘴,指挥着大家把水萝卜排在大缸里,放一层水萝卜就撒上一层盐,直到把所有的水萝卜分别放入了大缸里,上一次大家熬出来的盐也用去的大半了。 看着院子角落里盖着盖子四个大缸,娘不放心的问道,“芳儿啊,这就就可以了?不需要另外的再做什么了?” 云芳手臂怀抱,像是一个统帅三军的将士一样,面色凝重的一一扫过那个几个大缸,认真的说道,“今天的事情也就这样的了,得腌上个十天八天的,咱们再放上一些水,把萝卜搅拌一番就可以了。” “这样的话,这一次确实比前几回要省事多了啊,”云华脸上带着安逸的笑容,扮着指头算到,“上一回萝卜少多了了,咱们还忙活了一个多时辰呢,现在这么多萝卜,半个时辰就干完了。” “是啊,”大山也点了点头,“不光省功夫呢,咱们还省钱呢。这样的萝卜腌出来,再去集市上卖的话,就能卖的很便宜,大家就都买的起了。” “希望如此吧,”云芳笑着说道,“这样的萝卜至少要腌制三个月呢,卖萝卜的事咱们不着急,可以看看情况再决定的。” 爹手里没有了烟袋杆,有些没着没落的搓了搓手,说道,“嗯,芳儿说的对,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现在大家先忙手头的事情吧,我三奶奶家,把牲口和大车还给人家去。” 说完这些话,爹背了手,转身进了小耳房里,牵出了吃饱了草料的马儿,招呼了大山一起套上了大车,然后牵着马车出了门。 ------------ 060 周嫂子上门 爹出门了,小石头也回屋取了李锦容借给他们的那个灯笼,扬声说道,“娘,我去送灯笼了,中午不一定能赶的回来,午饭不用等我了。” “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啊,”娘嗔怪的说道,“你现在是有家的人了,我们会等你回来吃饭的,你快去吧,中午能赶回来的。” “娘,我知道了,我会快去快回的。”小石头眼中的亮光一闪,连连的点着点头,拎着灯笼也迈出了院子。 这时候,大山也从厢房里找到了背篓和铁锹,他背着一个背篓、拎着铁锹出了门,他要去南山上向阳的那一片找一些野生的生姜来,那是做红烧肉必不可少的一味调料呢。 男人们都出门了,娘一扯云华和云芳的手,“走,咱们也回屋吧,这大冷的天里,别都在外边站着了。” 云芳她们娘三个说着话,转身正准备进屋呢,就听到自家的大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紧跟着传来了一声问寻声,“蓝二婶子在家不?” 娘听了招呼,往前一推云华和云芳,示意她们姐妹回屋,她自己则回过了身去,脸上挂上了一个客套的笑容,“在呢,在呢,是她周嫂子啊,快点进屋来暖很暖和吧。” 周嫂子抬脚迈进了蓝家的院子,目光一阵逡巡,先是扫视了墙跟底下摆着的几口大缸,然后才快步走了进来,嘴里说道,“蓝二婶子在家忙乎啥呢?我没耽搁你吧。” “没有,没有耽搁,他周嫂子快屋里来吧。” 娘嘴里说着客气话,脸上也挂着笑容,心里却打着小九九,周家的姑娘前不久刚刚送了嫁妆过去,正式结亲的日子没有几天了,她现在应该是忙着给姑娘准备的时候呢,怎么会有空出来遛门子闲逛呢?她这一次登门肯定是有事的。 想起周嫂子的姑娘送嫁妆,娘心里就是一肚子的气,气那个口误遮拦的秋嫂子胡说,也气蓝老大的媳妇白白是孩子们的亲大娘,却给那秋嫂子口实。那一天,那个惟恐天下不乱的秋嫂子还喊来了主人家周嫂子,她和蓝老大家的嘀嘀咕咕了半天,准没嘀咕好事。 娘暗自思量着,周嫂子又开了口,“蓝二婶子真是勤快,你瞧把这原子收拾的这个利落。” 稍稍一顿,周嫂子好像发现了什么新鲜事一样的‘咦’了一声,“咦,你们家新添了几口大缸哪,这么大个,这是准备干什么用啊。” 其实,周嫂子一进门就盯着那几口大缸瞅,娘早就看到了,村里的人就是这样,谁家有什么动静都喜欢打听着,冬天没事的时候大家凑在一起才能东家长西家短的议论个没完没了呢。 娘心里惦记着云华给周嫂子的女儿小五柳送亲的事,怕那天蓝大娘说了什么坏话。她掂量着忙碌的周嫂子登门,八成是为了这事来的。现在,听周嫂子问出了这么一句来,娘马上装作不在意的说到,“那几口大缸是石头那孩子拿来的,这眼看着云华和石头两个孩子就要订亲了,石头那孩子心细,担心家里的家什不够用的,把他爷爷留下来的几口大缸洗涮干净了,送了过来。” 娘开始装的毫不在意的,后来越说越得意,声调也越来越高了起来。原本她只是想说出云华和小石头准备定亲的事情来提前堵住周嫂子的嘴,可是她一边说,一边回想着小石头种种得体的表现,欣喜之情不自觉的就露了出来。 “石头这孩子真是不过,”周嫂子随着娘的话音夸奖道,“那孩子是咱们看着长大的,仁义又本分,谁家有事只要跟他说一声,没有不给你办的妥妥当当的。难得和云华又投脾气,蓝二婶子你找了个好女婿哦。” 周嫂子的恭维恰到好处,听在娘的耳中十分的受用,而且周嫂子的语气诚恳,并没有因为小石头是个孤儿,又无房子而挖苦讽刺的。这么看起来,这个周嫂子不像是来辞了云华的差事的呢。 娘放了心,脸上的笑容又灿烂了几分,她亲热的携了周嫂子的手,一起进了里屋,又拉着她在炕上坐下,扬声吩咐道,“华儿啊,你周嫂子来了,快点倒碗热水来。” “我不渴,不渴,”周嫂子连连摆手,推辞道,“大冷的天,别让孩子忙活了,我在家里刚喝了热水来的。” 周嫂子上门,云华和云芳姐妹俩人也都很好奇着呢,尤其是云华,因为有周家原先让自己去送亲的事,现在周嫂子上门,她就格外的上了心。 原本,姐妹两人躲在另一间的里屋里听着这边的动静,云华听到娘的招呼,应了一声,倒好了一碗热水端着送了进来,得体的说道,“周嫂子来了啊,喝点热水吧。” 周嫂子抬头看着挑帘子进来的云华,脸上笑成了一朵花,大声的夸奖道,“蓝二婶子真是有福气啊,你看云华这姑娘出落的多好的,又找了个懂事的好女婿,将来这女儿、女婿一起孝顺你,你就天天乐呵吧。” 一边说着,周嫂子一边亲切的拉过了云华的手,叮嘱道,“云华啊,今天嫂子得嘱咐你个事呢。” 看周嫂子说的这么郑重,娘笑着说道,“她嫂子啊,你干吗这么客气啊,有啥事你就直接指使她。虽然华儿叫你嫂子,可是却是你看着她长大的,华儿和你们家五柳年纪差不多,两个孩子从小就投脾气,好的跟亲姐妹似的,你还和她客气什么啊?” “蓝二婶子啊,就是因为云华和我们五柳关系好,我今天才要嘱咐云华几句,”周嫂子拉着云华的手坐下,才又继续说道,“后天五柳就出门子了,我听说他们村闹新娘子闹得特别厉害,云华送五柳嫁过去,你可得处处替她留着神哪,可不能让那帮子半大小子闹出什么出阁的事来。” 周嫂子再一次表达了善意,而且明确的说出了继续请云华去送亲的事情,这让娘心里彻底的舒坦了,若是周嫂子今天是来辞差事的,娘只能是憋气,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呢,这事就是心照不宣的,人家就是来辞,也不会直接说真实的原因的,但是那样一来,云华的坏名声还是会被传开的。 娘心里头感激,赶紧捅了捅云华,紧着叮嘱说到,“华儿,你周嫂子托付你的事,你可要千万要上心办好啊,让那起子说闲话的小人看看,周嫂子没有找错人。” 娘这些话虽然是对云华说的,但却是说给周嫂子听的,周嫂子也是聪明人,赶紧说道,“蓝二婶子是个聪明人,怎么也和那起人置气呢。咱们要是天天听那起子人胡说八道的,咱们村里也就没什么好人了,只要咱们行的正,坐的直,那些人就是说下大天来,咱也不用搭理的。” “哎哟,她周嫂子是个明事理的,”娘憋了这么久,终于打开了话匣子,“前几天你们五柳送嫁妆那天,我们家老大媳妇捕风捉影的胡说,我还一直想找她周嫂子说道说道呢。” 周嫂子脸上带着笑,做出了一幅倾听发模样, 娘上前拍了拍周嫂子的手,继续说道,“五柳那姑娘马上就出门子了,这是孩子的大日子,你们信任华儿,早就托了她去送亲。可是,那天送嫁妆的时候,我们老大家媳妇嘀嘀咕咕的,说咱们华儿的坏话,我还担心周嫂子心里有疙瘩,咱们华儿,……” ------------ 061周嫂子的心思 “蓝二婶子这话就外道了,”周嫂子笑着连连摆手,“你们老大媳妇嘴是碎了一点,可是咱们一处处了这么些年了,我还是看着华儿这孩子长大的,我能听她们乱说嘛,蓝二婶子你也别往心里去。” “是啊,今儿听了她周嫂子这席话,我也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会让华儿好好准备着的,到那一天一定护好了五柳姑娘。”娘满心高兴的说完,投桃报李的说道,“姑娘出门子,你这个当娘的可忙坏了吧?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直说。” “我先谢谢蓝二婶子了,”周嫂子笑着说道,“我今天来啊,还真是有事来请蓝二婶子帮忙的。” 拐了这么大的弯,周嫂子终于说出了自己真实的来意,方才那些客套不过是解释了那天的误会罢了。 误会解释清楚了,娘心投也痛快,她爽快的说道,“他周嫂子你尽管说,只要二婶子能办到的,一定不会推托的。” “是这样的,”周嫂子清了清嗓子,才细细的说道,“五柳她婆家那边又一个表亲在李子沟,听说他们村有一家办喜事的时候买了一种萝卜条,大伙都说好吃,喜事办的特别红火。听那家人说啊,那萝卜干是咱们村的人卖给他们的,他们一大早就赶了来,让我给打听打听,是谁家卖的那种好东西,现在还有没有?我就是来向蓝二婶子打听这事的。” “这事啊,你找我打听还真对人了,”娘得意的一挑眉,大声的说道,“我跟你说啊,李子沟那家的萝卜干就是大山和石头他们卖过去的呢。” 其实,周嫂子来找蓝家之前,她就已经知道了,李子沟的美味萝卜条是蓝大山和小石头卖的。 原本,那天周家听了蓝老大媳妇说的那一番话之后,确实担心云华被人家说三道四的,让周五柳的结亲那天出了笑话,虽然蓝家放出消息说是让云华和小石头定亲,但是这事总让人感觉有些不大对劲,空拍背后还是有人说闲话。 周家一家人仔细的核计了两天,还是决定为了保险起见,辞了云华送亲的差事,宁可得罪蓝家,也不想拿五柳的婚宴冒险的。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还没等周嫂子来蓝家说这事呢,姑娘周五柳未来的大伯子就找上门来了,说是听说李子沟的表亲说,他们村里办喜事的人家买了一整特别好吃的萝卜条,价钱比其他菜也不贵,竟然让全村子的人都说好吃,喜事办的特别风光。 他们听说是松坡屯的人卖过去的,赶紧让新姑爷的大哥找了上来,想打听着也买些那样的萝卜条回去,也风风光光的办喜事。 听了亲家这么说,周家人都非常高兴,这还没正式结亲呢,亲家就求上门来了,自己村子里有能人,周家一家子都觉得有面子,将来五柳嫁过去也会被人高看一眼的。 细细的一问之下,周家才知道是蓝大山和小石头卖出去的萝卜条,一时间有些为了难,还是五柳那姑娘心眼通透,她悄悄的跟爹娘说,那蓝云华就要和小石头订亲了,那些闲言闲语也就不攻自破了。 而且,现在情况更有了变故,蓝家的萝卜条成了大家都想买的紧俏东西,而云华就是拥有这种东西的人家的姑娘,她们要是有云华送亲,肯定是比只买萝卜条更有面子的事情的。 周嫂子听了女儿的劝,马上就转过了弯来,稍微收拾了一下,就赶紧的赶来了蓝家。 先是深明大义的骂了那些传闲话的人,哄着蓝家母女高兴了,才提出了**的事情。 果然,心情舒畅的大山娘很痛快的就承认了他们家买萝卜干的事情,这让周嫂子提着心立即放了下来,她赶紧说到,“那真是太好了,不知道蓝二婶子家还有没有那样的萝卜条啊?” 娘不知道周嫂子心中那么多曲折的想法,也不知道芳儿腌的萝卜干已经成紧俏的东西,还牵涉上了面子问题。那些办喜事的人家买了最合适了,想比其他的菜不贵,但是新奇好吃,客人满意,主人有面子。 可是,但是对周嫂子平日里的为人还是了解的,听了周嫂子的这番话,娘心中合计了一下,自家这些萝卜条拿到集市上去卖,大家都是嫌贵的,现在有人竟然求上门来了,怎么说也是好事呢。 想的清楚明白,娘赶紧应声道,“有,有,还有呢,不知道你们亲家要买多少啊?” 周嫂子一愣,不大好意思的说道,“唉呀,我真是糊涂,竟然没问清楚就急急火火的跑出来了,我,我现在就回去听他们个准信,蓝二婶子你可要替我们留着啊。” “肯定留着,肯定给你留着,”娘的心情大好,一叠声的说道,“她周嫂子你就放心吧,绝对不会耽搁了五柳的大事的。” “那我就先谢谢二婶子了。” 周嫂子说着似乎就要站起了身来,四下扫了一眼,并没有看到蓝家屋子里,禁不住稍稍的有些失望。 就在这个时候,云芳一挑帘子进来,手里举着一个粗瓷碗,里面放着多半碗的萝卜条,“娘,周嫂子还没尝过咱们的萝卜条呢,这些是前几天腌的,正是最好吃的时候呢,就让嫂子带回去吧,顺便也让周家的亲戚尝尝鲜。” 云芳来的恰是时候,把周嫂子很希望,却没有好意思说出来的事情给办了。这周嫂子的亲家还在等着回信呢,她若是带着萝卜条去送信,一来显得他周家在松坡屯有好人缘,他们家面子上好看;另一方面,让亲家尝了这从来没见过的萝卜条,也好掂量要买多少哪。 只不过,周家最近刚娶了儿媳妇,又连着嫁姑娘,手头上有些紧,周嫂子又是个爱占便宜的,她掂量一番,还是没有舍得拿出两文钱来,只不过在心里头盼着蓝家能大方一点,主动提出给她带一些回去尝尝。 可是,周嫂子嘴里说着走,腿下却没动窝,蓝家却没有提起这个茬口,就在她失望的准备离开的时候,蓝家的丑丫头不声不响的竟然把这事给办了。 周嫂子带着得意和赞赏,禁不住看了一眼云芳,那个不起眼的丑丫头不知道啥时候有点长开了,脸上的瘤子也没有那么碍眼的难看了,而且冲着她今天不声不响的办了这件事来看,这丫头面上虽丑,心里还是想要人家夸呢,都主动的把两文钱的萝卜条给送来了,要不是她拿来,她还不知道如何开口要呢。 周家姑娘送嫁妆的那一天,周嫂子一家子都非常忙,自然也就错过了云芳在全村人面前岿然而立,坚强的迎接所有审视的眼神的那一刻。事后,周嫂子虽然也听别人说起过,不过‘烂丑女’的形象在她心中是根深蒂固的,不是听了别人说几句就能改观的。 今天,周嫂子亲眼见了云芳办了这么‘漂亮’的一件事,心中对于被人的传言又有了她自己的一番解读,禁不住又扫了云芳一眼。 周嫂子频频的瞅着云芳,云芳却刻意避开了她的目光,大大方方的把手里的那碗萝卜条送到了娘的手里。 娘接了云芳的萝卜条,神色转了转,还是笑着说道,“芳儿这孩子长大了,有眼力见了,我正想招呼她去拿萝卜条呢,她就知道给松来了。她周嫂子啊,这些萝卜条你带回去,你们尝尝,也让亲家尝尝,人家也好掂量啊。” 说着话,娘接过云芳手里的瓷碗,转手就送到了周嫂子的手里。 ------------ 062一碗萝卜条引发的争论 “真是要谢谢蓝二婶子了,我这还没买呢,就先拿了。”周嫂子高兴了接了萝卜条,转眼夸奖起了云芳来,“芳儿这丫头都长的这么高了啊,都知道帮着家里干活了,到时候来嫂子家找六梅玩啊。” 娘没有提云芳脸上的瘤子,而是掩饰着说道,“芳儿这孩子不大喜欢串门子,整天就知道呆在家里腻着我。” “这丫头长大了,蓝二婶子也改带她出去各家转转了,到五柳出门子那天,你带着这丫头也一起来看热闹啊。”周嫂子一边说,一边真正的站起了身子,“我得回去了,家里还一大家子等着呢,蓝二婶子给我留着啊。” “好,好,知道你家里头忙,我也不虚留你了。”娘也痛快的站了起来,一边说着,一边挑起了门帘子。 “外头冷,二婶子别出来,坐着吧。” “送你,我送送你。” …… 娘和周嫂子客气着,一起走了出去。 眼抽娘把周嫂子送出了大门,云华一直维持的笑脸一松,不屑的撇了撇嘴,小声的说道,“这个周嫂子精明的很,从她一进门开始就滴溜着眼珠子到处瞅,到处找的,就是想让咱们白送给她尝尝呢,她嘴里说的好听,心里的弯弯肠子可多了。” 云华对这位周嫂子印象不好,她和她的女儿五柳交情也是一般,远没有到娘和周嫂子嘴里说的那样好,她们家这次之所以请了云华去送亲,也无非是还了他们家之前欠蓝家的一个人情罢了。 云芳张了张嘴,还没等说什么呢,娘的声音也从外屋传了进来,“华儿说的对,这个周家的满脑子就想着占便宜,要不是芳儿拿了出来,我还真不想白送给她尝呢,怎么说也是两文钱呢。” “娘,姐,你们不是气她想白占便宜,是气她听了别人的闲话,要辞了姐姐送亲的差事吧?”云芳看着脸色不好的自家老娘和姐姐,直截了当的说道。 “是啊,你还小,没看出来,要不是他们亲家要买萝卜条,她今天来咱家就是这番说辞了,肯定是要拐着弯的辞了你姐姐送亲的差事,他们这一家人啊,是做得出这样的事来的。”娘脸上没有了一丝的笑模样,甚至还带着一丝愤然的说道。 一向善良的云华也是脸色不豫,认同的点着头,进一步解释道,“我倒不是稀罕什么送亲的差事,就是她们这一家人的行事做派,眼睛里只盯着自家的利益,从来不知道替人家想想的。脸皮还特厚,求到你的时候啊,早就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了,嘴巴子一碰,什么好听说什么。” “这么说来,这个周嫂子是真正的小人了?比秋嫂子更可恶?”云芳眨巴着眼睛,认真的问道。 云华点了点头,绷着一张小脸说到,“芳儿你说对了,这个周嫂子比秋嫂子可精明多了,秋嫂子的坏是坏的明处,周嫂子是暗地里使绊子,只要是对她有一丁点好处的事,她就肯定使劲的下绊子、冒坏水!” 说到这里,云华似乎还觉得不够,继续补充到,“像周嫂子这人不厚道,咱们也没必要拿着好心去对她,她就是嘴上说的好听,才不会领咱的人情,说不定背地里还笑话咱傻呢。” “你姐说的对,对待这样的人咱没必要搭东西哄着她。不是娘不舍的那碗萝卜条,是给了她不值得,她得了好也不会说出什么好听的来。”娘坐在了炕上,语重心长的嘱咐道,“芳儿啊,你以后也要学着的点,别总听人家说的好听,就什么都信,要学会看她做的事再判断一个人值不值得交往。” 听了娘和姐姐的愤然之语,云芳暗自点了点头,她心中对这个周嫂子的看法与娘和姐姐的看法是一致的,虽然换了一个时空,她的那份识人之明还在,她还没有看偏了人。 对于这样的人,云芳有着一套自己的原则,利用了老好人她会觉得心里不安,若是利用了周嫂子这样的,云芳才是觉得心安理得呢。 不过,这段时间来,云芳一直被娘和姐姐呵护着,她们对她一直是和言细语的,还是第一次这么数落她呢,她明知道娘和姐姐生气不是针对她,心里还是有些小小的不舒服。 唉,云芳在心里叹息了一声,果然被宠爱着的孩子容易傲娇,长着易碎的玻璃心啊,她原本是那么坚强独立的一个人,生意场上挨了那么多的明枪暗箭的依然屹立不倒的。可是,到了这里没几个月,被宠着也没几个月,竟然连这么一点稍微重一点的话都不舒服起来了。 暗自埋怨着自己,云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郑重的解释道,“娘,姐姐,你们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我也知道那周嫂子不是什么厚道人,我拿了萝卜条不是拿给她的,是通过她的手拿给那个要买萝卜条的人,咱们这是做生意呢,不是和她周嫂子一个人赌气。” “唉,”娘叹息了一声,不甘心的说到,“芳儿说的这些我也不是没想过,只不过是不想让那个周嫂子白白拿了咱们的萝卜条去做好人,白白的让这样的人脸上有光,她得了好处,背地里不怎么笑话你这孩子憨呢。” “芳儿的心太善了,将来肯定是要吃亏的,”云华也忧虑的说到,“再遇到周嫂子那样人,你可不能光想着做老好人了啊。” “娘,姐,你们听我说,”云芳坐了下来,一手拉了娘,一手拉了姐姐,神秘有小声的说道,“要是你们觉得不甘心,咱们也让爱贪便宜的周嫂子尝点口头好不好?” “你想干什么?”娘皱了皱眉头,担忧的说到,“你这孩子又有什么鬼主意了?你刚才说的对,咱们是要做生意的,他们办一场喜事下来,怎么也要买上二、三十文钱的。娘虽然心里憋气,可也不能和钱过不去。” 云芳得意的摇了摇头,“娘,你不是憋气嘛,芳儿就给你出了这口气,咱们这次啊钱照样赚,就是驳了她周嫂子的面子,让她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来,彻底的得罪她一次。她以后啊,也就是背后说说坏话,明面上让她绝对什么话也说不出什么来。” “这,……”娘沉吟着,一时拿不定主意了。 云华想了想,狠了心劝到,“娘,我看这事行,周嫂子那人就是个吃硬不吃软的,咱们即使给了她甜头,遇到事情的时候啊,她还是那副德性,还不如好好的教训她一次呢,让她也知道知道咱们家不是她能随便欺负的。” “行,娘听你们姐妹俩的,”娘下定了决心,用力的点了点头,认真的说到,“宁可得罪她这一次,也不能让她背后说咱们芳儿是憨包,你打算怎么做啊,娘去找她去。” “不用,”云芳摇了摇头,笃定的说道,“她这次得了便宜,会带着她的亲家上门来的,到时候你们别把话说死了,看我堵了她的嘴。” 说完这话,云芳站起了身来,快速的说道,“娘,你们等着,我去提前给他们准备下去。” “好,你去吧,娘也去做午饭去。”娘长满了鱼尾纹的眼角上荡漾开了一个欣慰的笑容,痛快的说道。 云芳得了娘的准许,拎了一个小板凳就飞快的跑到了上午腌萝卜的大缸,把板凳放到地上,她踩了上去,点着脚从里面拿出了五个水萝卜,然后拎着水萝卜就钻进了小耳房里。 整个腌的水萝卜都放在了外面院子里,精贵的萝卜条在小耳房里放着呢,云芳拎着整个的萝卜进来,拿起菜刀把萝卜切成了一条条的,和那些萝卜条大小差不多的,然后又随手取过了旁边一个半大的粗瓷缸,把新切成的萝卜条装了进去,用赶紧的勺子舀了一点原来腌萝卜条的料水淋在上面,又从水瓮里舀了一大勺凉水也浇在上面,特意为周嫂子特意准备的萝卜条就准备好了。 做完了这一切,云芳满意的拍干净了手,高高兴兴的出了小耳房。 ------------ 063 小柱子送信 云芳出了小耳房,爹和哥哥大山正好推开大门进来。 大山放下了铁锹,背着一大半背篓的野生姜迎来过来,瞅着云芳脸上的笑容,疑惑的问道,“芳儿,你捡到金元宝了么?怎么这么高兴啊?” “没有捡到金元宝,不过是今天我们在家做成了一笔生意,所以高兴啊。”云芳挑了挑眉梢,得意地说到。 “你们做成了一笔生意?”爹背着手也赶了过来,用肯定的语气问到,“是不是周家的替他们亲家来买萝卜干了?” “他们暂时还没有买,”云芳笑着摇了摇头,挑着眉头问到,“就是来问了问咱们家还有没有,问准了,她在回家商量去看要买多少。爹,这事你怎么知道的啊?” 爹也学着云芳的样子,一挑眉头,说到,“我刚才从外面回来的时候看到那周家的人正在她家门口白活呢,看到我过去,隔着老远的就笑着和我打招呼,夸你懂事呢。” 爹笑呵呵的说完,马上分析到,“那周家的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她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夸你,我就知道肯定是她来了咱们家,你这个丫头给了她甜头了。可咱们家能拿的出手的就是萝卜干了,你们又不会平白无故的给她,那她就是来买咱们的东西,你这个丫头心好,多给了她一碗也是可能的。” “爹,你猜得的还真差不多呢,那周嫂子虽然今天没有买萝卜条,芳儿我也送了她一碗,让她和她的亲戚先尝尝。”云芳对着爹佩服的一竖大拇指,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却隐瞒了之后她和娘、姐姐商量着要借着这个事情整治下周嫂子的主意。 爹点了点头,还没说话呢,哥哥大山就粗声粗气的接了口,“芳儿好心送他们尝尝,那周家的还一定领情呢,别看她当着爹的面夸你,背后不定说啥不好听的呢。” “嘴长在她身上,随她怎么说去吧,”云芳满不在乎的昂了昂头,“爹,大哥,你们跑了一个上午都累了,快点进屋歇歇,一会儿就能吃饭了。” 爹看着快乐的云芳张了张嘴,还是什么也没说,带着一脸的怜惜进了里屋,大山看爹没说什么,也住了嘴,跟着他一起进屋了。 云芳刚想进屋,就听到大门外一个细声细气的招呼,“话姐姐,芳姐姐,你们在家么?” 好像是小柱子的声音。 云芳抬起的腿又放了下来,一转身子,几步就走到了大门边,打开了自己的木门,果然看到小柱子正紧绷着一张小脸在门边等着呢。 “咦,是小柱子啊,快进来吧。”云芳看蹦着脸的小柱子,闪身让开了自己的大门口,连声说着。 “不,芳儿姐姐,我,我不进去了,我是来告诉你一句话的。”小柱子说着话,还警惕四处看了一眼。 云芳一皱眉,不解的问到,“你来告诉我什么?你嫂子又欺负你了?她又打你了?你别怕,我带你找她去。” “芳儿姐姐别着急,不是我嫂子欺负我,她现在对我好多了,不敢打我呢。”小柱子劝着云芳,可是他那张小脸上却浮现了一个愤愤的怒容,向前一倾身子,小声的说到,“我刚才在村那头玩,听到周嫂子悄悄的和你别人说话,她,她,她说你是憨包呢。” 云芳早就预料到周嫂子会在背后说三道四的,不过她以为她至少会忍上两天,等到周五柳的婚事办完了,他们亲加不需要蓝家的萝卜干的时候才说呢。没想到她还是高估了这个周嫂子的人品和耐性。 就在云芳和小柱子说话的时候,屋子里的云华听到动静也赶了出来,正好听到了小柱子的最后一句话,她细长的眉毛拧到了一切,气呼呼的哼了一声,“哼,这个周家的,真是个白眼狼!她的良心全叫狗给给吃了,别人的好心都被她当成了驴肝肺。” 小柱子很少看到温柔的云华姐姐生气的样子,他禁不住一哆嗦,结结巴巴的说道,“华儿,姐姐,我,我,我,……” “小柱子是好样的,姐姐不是生你的气呢,”云华意识到自己吓到了小柱子,赶紧缓和了脸色,弯了腰,抚摸这小柱子的头,和颜悦色的说道,“来,跟华姐姐进来吧。” “不,我不进去了,”小柱子摇了摇头,“我是偷偷的溜出来玩的,我得赶紧的回去了,要不然小侄子找不到我该大哭了。” 小柱子说者话,扭头就跑了,一边跑着还一边回过了头来,向着云芳和云华姐妹俩人招了招手。 云芳脸上带着笑,遥遥的对着小柱子挥了挥手,才又回身摇晃着姐姐的肩膀劝到,“咱们牛早就知道周嫂子是这样的人了,何必要生气呢。倒是小柱子这孩子是个知恩的,宁可冒着被他嫂子打,也还偷偷的来给咱们送信。” “是啊,小柱子仁义,不枉费咱们替他操心呢,他长大肯定能撑起他们秋家的门户来。”云华被云芳带着转了心思,望着小柱子的身影消失的方向,脸上透出了感慨的笑容来。 “走吧,咱们回去吧,”云芳一扯云华的袖子,小声的说道,“回去后别和娘说小柱子送来的这信,要不然啊,又要让娘白白的生气了。” “好,我知道,只要你那个法子能治了那个周嫂子,我也就忍下了。”云华点了点头。 这时候娘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外面是谁来了,家里来坐吧。” “没,没谁,”云芳冲着云华眨了眨眼,大声的说道,“我们就是出来看看,看看石头哥哥回来了没有。” 云芳正睁着眼说瞎话呢,无意间一抬头,远远就看到小石头从村子那头走了回来,她马上继续喊道,“娘,石头哥哥回来了,咱们准备吃饭吧。” 云芳说话间,小石头已经来到了门口,看到云华和云芳两姐妹,一愣,“咦,你们怎么都站在门口啊?出了什么事么?” 云芳眨了眨眼,笑着说道,“没有,没有,我们就是看你还没回来,出来看看的。石头哥哥走了一个上午,累了把,快点回家吧。” 屋子里,娘已经做好了午饭,看到云华、云芳和小石头一起回来,招呼道,“都回来了,吃饭吧,吃饭吧。” 爹掐熄了大烟袋,随手放在了炕沿儿上,抬头对着小石问道,“李家的灯笼还回去了,他们家没有说什么别的话吧?” 爹的话一出口,娘也抬头看了过来,不放心的说道,“李家最难缠就是他媳妇了,她那一张嘴说出来的话最难听了,她没难为你吧。” “没,没有,”小石头赶紧摆了摆手,咽了口吐沫,解释道,“我就是给他们家还灯笼去,她能说出什么来啊,她又不是个疯子到处乱咬人的。” 大山看了看有些紧张的小石头,皱着眉头说到,“看你的样子,就知道李家肯定没有什么好话,当初是那李家的儿子李锦容主动提出来要把灯笼借给我们的,他怎么说?” “那李锦容没在家,听土丫说他好象是给一个表亲家帮忙去了,”这一次小石头到没有迟疑,很快的说完这话,小石头议捂自己的肚子,岔开了话题,“昨天在马车上没觉得这李子沟离的远,今天走着一个来回,还真不近了,肚子都走饿了。” 爹和娘相互看了一眼,爹轻轻的摇了摇头,娘会意的点了点头,大声的说道,“小石头说的对,咱就是去还个灯笼,又不是去求什么,还给他们就行了。肚子饿了,咱们就吃饭吧。” 大山还想再说些什么,一旁的云华扯了扯他的袖子阻止了他,她自己则抢先着说到,“大家都到齐了,我这就掀锅准备吃饭。” “掀锅,掀锅,吃饭,吃饭。” 娘大声的说着,转身去了灶台边,这场关于送灯笼的话题就算彻底的结了过去。 ------------ 064 小石头的思量 其实,小石头在李家的遭遇可不像他说的那么轻描淡写。 李锦容这个当事人没在家,他娘可是把小石头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的审问了半天,那话里话外的就是说蓝家人偷偷摸摸的拿了他们家的灯笼,又装作好人样给送了回来,分明就是看着他们家富裕,想套近乎的。 饶是小石头脾气好,还是差点把灯笼直接摔在她那张自觉高人一等的脸上,砸碎了她那令人厌恶的笑容。 不过,小石头也知道爹和娘之所以派他来还灯笼,而不是大山哥,就是不想再和李家有什么瓜葛,冲动的结果很可能会引起旧事重提,到时候受伤害的还是已经被毒蛇毁了容的芳儿。 小石头硬是咽下了这口气,憋屈着离开了李家,他也不打算把这些委屈和家里人说,说出来也不过徒增大家的气愤,于事无补的。 因此,面对着大家的询问,小石头选择了隐瞒,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带而过。现在,这件事情总算揭过去了,小石头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小石头向着爹的身边挪了挪身子,又说起了另外一件事,“爹,我今天在李子沟特意看了,没有看到那天我们看到的母马,估摸着是那马快下崽了,人家没有拴出来吧。” “你没去菊大娘家打听打听么?”娘端着两碗热腾腾的饭进来了,她放了饭碗,插嘴问到。 “我去菊大娘家问了,菊大娘走亲戚去了没在家,家里只有他家的老三李永拴一个人在家呢,他答应说是给咱们扫听着点,说是一打听到了消息就给咱们来个信。”小石头清晰的说道。 “好,这样挺好,”爹没有了烟袋在手,满意的搓了搓手,“他们家的老三我也见到过的,是个老实巴交的人,你把事托付给了他也行,咱们就踏实的等信吧。” “行了,这事急也没用的,”娘坐最后把菜叶端了进来,说到,“行了,跑了大半天的了,吃饭吧。” 小石头跑这一趟李子沟的事就算告一段落了,大家也就吃起了自己眼前到饭来。 饭毕,大家照例没有马上离开饭桌,而是围在一起闲聊。 小石头想了想,说道,“爹,娘,着眼瞅着办事的日子没有几天了,我想着先请人把那两头猪杀了,提前拾掇着,省的紧根底下再手忙脚乱的。” “嗯,”爹又点上了他的烟袋,‘吧嗒’的吸了一口,才抬头说道,“这事我和你娘也合计过了,打算请果子王的王一刀给干这个事。王一刀干活利落,收拾的干净,咱们请了他,把事情干漂亮点。” “嗯,我也听说过这个王一刀”小石头点了点头,“活干的没得说,就是有个怪毛病,从来不肯帮人家上门杀猪,还专门喜欢捣鼓猪头肉吃。” “我听人家说啊,那王一刀不喜欢上门给人家杀猪,就是为了新鲜的吃猪头肉,”大山也插嘴说到,“这事也怪了,猪头肉没有多少白肉,又是猪嘴又是猪耳朵的这么脏,可是让王一刀那么一拾掇,还特别好吃呢,据说一到年根地下的时候,专门有人守在王一刀家,等着上门请他杀猪的,然后出钱买王一刀收拾的猪头肉呢。” “就是啊,那个王一刀帮忙杀猪,分文不收,只要了猪头肉,拾掇出来卖了,也是不少的钱呢,”娘也补充着说道,“不过,咱们送了两个猪去请他杀,他也只取一副猪头,另一幅还是会让咱带回来的。” “带回来咱们也不会拾掇,”爹磕了磕大烟袋杆,说道,“还不如把两个猪头都留给王一刀呢,咱们一家子都跟着去,在他们家吃上一顿,这事也就能算上两清了。” “行,我听爹娘的,咱们就找这个王一刀了,”小石头笑着说道,“我呆会就去三奶奶家借下他们的马车,明天一早咱们大伙就带着猪去找果子王的王一刀去。” “明天就去啊?”娘皱了皱眉,盘算到,“后天就是周家的五柳出门子的日子,她上午来定下了咱们的萝卜条,就是没说妥要多少,我琢磨着明天一早他们亲家就该上门来买了,咱们明天不能都去。” 娘说着这话,眼神一抬,望着云芳说道,“芳儿,你跟娘说说,打算怎么办,你们明天去果子王,我留下等着那周家的上门。” “不,”云芳摇了摇头,坚决的说,“明天你们都去果子王,我一个人留下等他们就行了。” “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哪能一个人等她呢,那周家的可不是个善茬,”爹也马上反对说,“我看啊,还是让你娘灯她吧。” 云芳冲着娘眨了眨眼,轻松的说道,“我知道那个周嫂子不是善茬,最喜欢占便宜了。所以啊,有些话,有些事只有我这个小孩子才好说出来呢,你们都走吧,你们在场,反而会让那个周嫂子有机会撒泼。” “芳儿说的也对,”大山瞪了瞪眼,说到,“今天中午我回家的时候还看到她在自家门口喝一大群人白火呢,明天我陪着芳儿留下,你们就放心的去吧,我不会让芳儿吃亏的。再说了,他们是上门买东西,咱们收钱卖东西,周家的就是再嘴碎,也不会当着他们亲家的面胡闹啊,她不顾她自己的面子,还得顾忌五柳的面子呢。” 娘的神色转了转,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周嫂子这事是从他们找了云华送亲而起的,上午周嫂子上门来,云华也是一直看到眼里的,就在吃饭前,小柱子还来给她送信,周嫂子在背后说云芳的坏话呢。 虽然妹妹不想让娘知道这件事,云华心里却是越琢磨越生气,说到,“芳儿,明天我和你一起留下,再不能让那周嫂子得了便宜还卖乖了。” “不用,”云芳摇了摇头,“姐姐一向面慈心软的,自己被气坏了也气不着别人。再说了,后天你还要去给她们家送亲呢,你出面万一闹僵了也不好,明天我和哥哥在家就好。” 爹看了看没有主意的娘,又瞅了瞅了一脸愤然的云华,问道,“明天不就是卖个萝卜干么,怎么我听着就像周家的要上门打架一样啊,这是怎么回事?上午她是不是来说什么了?” “没有,没有,”云芳一边朝着娘和姐姐使劲的眨眼,一边否认到,“这不是你们都说那周家的爱占个小便宜吗,所以她们担心我被骗。爹你放心吧,我不会被人家欺负的。” “要不,你明天还是戴上皮帽子跟我们去果子王吧,家里你哥一个人留下也行。”爹狐疑着,最后说到。 “不,不,我又不想戴皮帽子了,我也害怕杀猪,我不跟你们去,明天我哪也不去,就在家里。”云芳使劲摇晃着爹的哥哥,有些撒泼的说道。 “好,好,好,”爹被云芳摇晃的有些头晕,投降的说道,“爹依你,爹什么都依你,你快别晃了,你再晃爹这把老骨头就要被你晃散架了。” 爹松了口,事情就算定下来了,大家也就分头准备去了。 最后还是大山去三奶奶家借了车马,爹和小石头请了村子里的人帮忙,把小石头养的那两头大猪结识的捆了起来。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家人就都一大清早的就起了身,快速的吃了早饭,爹娘就带着云华和小石头准备出发了,两头大猪被饿了两顿,又被死死的捆了一夜,饿的直哼哼,临上车时连挣扎的力气也没有了,不用别人帮忙,蓝家自己就把它们弄上了大车。 这一次是爹赶车,随着小鞭子一声轻响,马儿‘得得得’的小跑了起来,沿着村子里唯一的那条街道,离家而去。 ------------ 065 李锦容进村 爹在车辕上坐着赶车,小石头在另一边的车辕上陪着,车厢里是两头臭烘烘的大猪,娘和云华也就坐在了车帮上,好在果子沟离着并不太远,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爹驾车的本事好,马儿跑的又快又稳,不一会儿就跑出了到了村子的另一头,正好路过周家的门前。 小石头看着周家迎进去的人影,奇怪的‘咦’了一声,“咦,那个人好眼熟啊,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估摸着是周家的亲家来了,他们槐树里离着咱们松坡屯也不算太远,说不定个在哪里碰上过呢。”爹一边赶着车,一边不在意的说到。 “不对,好像就这两天见过这个人,”小石头一遍困惑的说着,一边扭着身子向后看,突然他喊了起来,“啊,我想起来了,那人不是周家的亲家,是李子沟的李锦容,我昨天去还灯笼他没在家,说是串亲戚去了,原来是来了咱们松坡屯啊。” 小石头的话让娘和云华也上了心,纷纷的扭头往后看,可惜马车跑远了,周家的门也关上了,她们什么也没看到。 娘一直惦记着云芳,禁不住嘟囔了一句,“那个李家小子怎么又和周家搅和在一起了,以前也没听说他们和咱们这儿有亲戚啊,难道是我记错了,他们有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表亲?” “娘,你别担心了,”云华思量着说道,“我感觉自从芳儿再次开口说话以来,她的性子开朗多了,好像一下子经历了很多事,长大了多少岁一样,突然一下子开了窍一样,有时候啊我都感觉她是个姐姐,我是个妹妹呢。” 云华的话让娘也沉默了一下,其实不光是云华有这样的感觉,她这个当娘的感觉更加的强烈了,回想芳儿这几天干的事情,从井水里熬盐,又用盐腌萝卜,很多事情都是她这个当娘的从来都没想过的。 而芳儿丫头说出来的话,一句顶一句的,句句在理,虽然不时的还有些小孩子性子,却每每都让自己这个当娘的开心不已,一点也看不出她原来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了。 当然,关于这一切的改变,芳儿自己也解释过,说她做了奇怪的梦,梦到了和善的老神仙。难道是老神仙也可怜芳儿过的太苦了,特意入梦来开导她,点化她的么?是芳儿这丫头时来运转了么?是到了让自己这个当娘的放心的时候了么? 娘一时间怔怔的想出了神,云华以为娘还在担心,她摇了摇娘的胳膊,劝到,“娘,你别担心了,芳儿既然说她有办法出气,就肯定有办法的,咱们就踏踏实实的去果子王吧。” 娘终于点了点头,“嗯,芳儿那孩子总有一天要嫁出去的,当娘的不能护着他一辈子,总得让她自己历练历练的,我不担心,不担心的。” 娘两个说说话话的,马车继续前行,偶然遇到李锦容的意外并没有让一家人停下来。可是他们并没有想到,这个李子沟的李锦容却不是她们松坡屯的一个匆匆过客,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将和他们一家搭上千丝万缕的关系。 蓝家的马车远去了,周嫂子一家也热情的把李锦容迎进了家门。 其实,蓝庆生没有记错,这李锦容算不上周家的什么亲戚,他是周五柳婆家的亲戚,是五柳要嫁的那个赵永安的表弟。 赵家得知李子沟办喜事人家买了萝卜条的事情就是通过李锦容的嘴传过去的,听了李锦容的劝说,赵永安的爹立即派了他们家的老大赵永贵找来了周家打听这件事情。 周家人稍稍一商量之后,伶伶俐俐的周嫂子立即满口应承着去了蓝家,不大一会功夫就带了一碗好吃的萝卜条来。 周嫂子带回了美味的萝卜干,赵永贵一尝之后非常满意,对这个很会办事的亲家母也就高看了一眼,赵老大恭恭敬敬的道了谢之后,带着那碗萝卜条回了自己的家,回去商议购买的事情了。 赵老大回去之后,把打听到的情形详细的说了,又拿出了那碗萝卜条给一家子人品尝了,赵老爹当即就决定买上几十文钱的,给老三的婚宴上增加上这道美味的菜肴,好好的在村子里长长脸。 赵家商量妥当,还是准备让赵永贵再跑一趟,提前一天买回萝卜条,这时候李锦容自告奋勇的站了出来,说是赵家马上就办大喜事,诸事繁杂,赵大哥还是在家帮忙,买萝卜条这事他去跑一趟就行了。 赵老爹满心欢喜,直夸这个外甥懂事,当即就拿出了三十六文钱来,准备买上十八碗,要一个‘八’字,预示着小两口以后财源滚滚,能发大财。 李锦容接了小半袋子的大子,匆匆的吃了几口早饭之后就立即赶来了松坡屯,打听着进了周家。 周五柳是马上就要做新娘子的人了,对于赵永安的表弟,她不方便出面招呼,还是躲了起来,招呼李锦容的事就落在了她娘周嫂子的身上。 周嫂子看着穿着崭新衣裳的李锦容,知道这将是自家女儿的一门富裕亲戚,她招呼的就更加的殷勤了。 周嫂子眉眼里全是笑容,亲切的招呼道,“锦容啊,快点进屋吧,你是永安的表弟,也就不是外人了,来到这里就想自己家一样,可别客气了。” “老周啊,快点把咱们准备过年招待贵客的茶叶末拿来,给他表弟泡上,”周嫂子一边大声的吩咐着五柳她爹,扭头又满脸堆笑的说道,“他表弟啊,咱么呢庄户人家没有什么好东西招呼你,就是这点茶叶是去年特意托人从县城的大茶叶铺子里买来的,婶子平时舍不得喝,留着招呼贵客呢。” “周婶子,快别让周大叔忙乎了,”李锦容赶紧摆了摆手,谦逊的说道,“锦容这一次是替舅舅买萝卜条的,家里还有一大堆的事,一大堆的人等着呢,咱们还是尽快去买了吧。” 说着话,李锦容从怀里透出了钱袋子,双手递到了周嫂子的面前,“锦容和那家人不熟悉,一切就都麻烦婶子操心了。” “不急在这一会儿的,亲家也真是的,怎么还拿了钱来呢,这几个大子我们家也出的起的。”周嫂子说着客套的话,还是伸手接过了钱袋子。 不动生色的掂了掂,周嫂子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满有把握的说到,“他表弟啊,不是你周婶子夸海口,咱们周家在松坡屯人缘那是最好的,那天我一去说五柳办喜事要买他们的萝卜条,蓝家立即就说他们一准给咱们留着,不会耽搁了咱们的大事的。” 李锦容回想着那天在李子沟卖萝卜条的小姑娘,不由自主的一笑,自然也没有看到周嫂子的小动作。 听了周嫂子的信誓旦旦的保证,他还是站起来身来,催促的说道,“既然婶子提前和人家打好了招呼,就更不能让人家等着了,咱们这就去吧。” 周嫂子看着外屋,见五柳他爹磨磨蹭蹭的还没泡茶呢,她知道是他心疼那点茶叶,不舍得呢,她眼珠子转了转,装作无奈的说道,“也好,既然他表弟你是个急性子的,婶子也就不耽搁了时候了,咱们这就过去,回来再踏踏实实的喝好茶。” “好,好,”李锦容家境富裕,自然不回贪图周家的所谓好茶叶,他心中存着事,也就没有留意到周家夫妇的小心思,他一迭声的说道,“周婶子说的是,咱们先办了正事吧,有机会再坐下来好好喝茶。” 周嫂子见这个李锦容却是心急,她把钱袋子揣入了怀里,站起了身来,“好吧,她表弟跟我来吧,咱们松坡屯小,咱们溜溜达达的就走过去了。” 周嫂子前面带路,李锦容背着干净的背篓跟在了周嫂子的身后,向着村子另一头的蓝家走去。 ------------ 066 劝说哥哥 云芳和大哥站在门口送走了爹娘他们之后,回了自家小院,进了里屋之后,大山笑了,“芳儿,你这个鬼机灵的,你跟哥哥说实话,今天那周家的带人来买萝卜条,你这丫头坚持留在家里,是不是有什么好主意了啊?” 说这话,大山抬起了右手,伸出食指来轻轻的摇晃着,“你这丫头可别告诉我你没有任何打算哦?昨天小柱子在门外跟你们嘀嘀咕咕的,爹娘没听到,哥哥我可是听到了哦。” “哥哥,你听到了?”云芳一撇嘴,转了转眼珠,“你既然知道芳儿有计划,昨天当着的爹的爹面还那么说?是不是你自己有什么计划?” “我,”大山一瞪眼,晃了晃拳头,“我当然没有芳儿聪明,不过那个周嫂子要是不识相,敢当面说不好听的话,哥哥替你教训她!” “哥哥不要冲动,”云芳赶紧摇了摇头,劝到,“这个周嫂子和秋嫂子不同,不能用同样的方法对待她,昨天哥哥也说了,她是带着她家的亲戚来的,她今天最在乎的是她的面子,是她女儿的面子。” “咱们啊,今天不能用武力,落了她的口实,我让爹娘都出门去,也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我是一个小孩子,就是说了什么不合适的话,也没有人和我一个孩子计较的,她周嫂子当着亲家的面也不会的。” 竒*書*蛧*w*W*W*.*q*Ι*s*ú*W*ǎ*Й*G*.*℃*c 云芳苦口婆心的劝着哥哥,大山放下了拳头,神色却更加的古怪起来,挑着眉头说到,“这么说起来,我没有猜错,芳儿是早就想好办法了?快和我说说,要我做些什么?” “不需要哥哥你特意做什么,你在旁边看着就好。”云芳笑咪咪的说道,“你就等着看好戏就成。” “好芳儿,提前跟哥哥透露点呗,我忍了快一天了,一直没想通你这个小脑袋瓜里到底想怎么办。” “唉呀,等会你就知道了嘛。” “妹妹提前透露点吧。” …… 大山和云芳兄妹俩正在闲话呢,就听到自家院子的大门‘咯吱’一声轻响,随着院门被推开,周婶子的声音也传了进来,“蓝二婶子在家不?” 周嫂子上门了,云芳和大山马上就停了说笑,云芳举去右手的食指放在了嘴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大山点了点头,云芳这才拉开了里屋的门,扬声说道,“周嫂子来了啊,快点进屋吧。” 周嫂子看着迎出来的是云芳,稍稍一愣,她的眼神不自觉的就飘向了一旁的李锦容,不大好意思的悄悄解释了一句,“她表弟啊,这个人是蓝家的丑丫头。不过,你别害怕,这丫头就是长的丑了点,不疯不癫的,也不会打人的。你别看这丫头丑,我们村里人都说她还是有些见识的呢。” 听了周嫂子的话,李锦容自动的忽略了周嫂子的前半句,却对她的后半句认同的点了点头。 其实,李锦容这次自告奋勇的替舅舅的跑这一趟腿,心中就有着自己的小盘算的。 那一日在李子沟,云芳他们几个用萝卜条换大伙家里存的水萝卜,李锦容隐在人群里默不做声的是从头看到尾的,他看的分明,虽然那两个男子忙忙活活的,是个哥哥样子,可是真正拿大主意的是那个戴着皮帽子的小姑娘。 虽然有皮帽子档着,李锦容看不到小姑娘的相貌,但是她说话声音清脆,办事利落,还有些可爱的小狡黠,换萝卜的时候提出了大米和玉米也只做个对比,提醒大家伙水萝卜不宜保存罢了。 至于她定的价格二十斤换一碗萝卜条,虽然不是很便宜,但是按照他们里面放的各种配料来看,也算是合情合理的了,没有黑心的离谱,也不是做冤大头送慈善,这样的事情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做出来让人忍俊不禁的同时,也让人欣赏佩服的。 联想到自己家在南山镇上开的那杂货铺子,生意一直不温不火的,若是有这么一个机灵开爱的老板娘坐镇,生意肯定能红火不少。 李锦容有了别的心思,站在人群里一看就是一个下午,暗自揣摩着,越看越觉得合适,这才赶紧回了家,和他娘如此这般的说了一番。 没想到,自家那个向来刻薄挑剔的娘听说是松坡屯蓝家的姑娘,就是转了转脸色就同意配合他了。 李锦容不敢怠慢,生怕蓝家兄妹走了,赶紧赶了过去,出言点破了小姑娘换萝卜用的小剂量,让他们停了下来,这才等她娘出面来借着买萝卜的借口邀请他们去家里坐坐。 不过,李锦容母子的盘算落了空,蓝家兄妹不肯卖他们这个面子,执意要走,而那个小丫头仿佛猜到了什么,不经意的谈笑间点明了自己姐姐和未来姐夫订婚的事,得知她是蓝家老幺的锦容娘一下子就变了脸。 李锦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也不好当面询问,只好打着全场,最后又提了一盏灯笼送了出来,以备日后还有个来往的理由。 可是,李锦容刚回到家里还没等开口呢,他娘就断然的否认了儿子之前的想法,她一五一十的说了十几年的旧事,告诫儿子,蓝家的小丫头是个丑八怪,晚上见了要做噩梦的啊,她们李家的家势在周围的十里八村都是属的着的,她万万不能接受那样的丑丫头做儿媳妇,十几年前他们家还是一般家境的时候她接受不了,现在他们家富裕了她更接受不了了。 虽然娘是一口的拒绝,还详细的说了十几年前的那一档子事,可是李锦容还是有些不死心,翻来覆去的一晚上都没睡好,天更蒙蒙亮就赶着去了赵家庄的舅舅家,故意的说了自己村里那家用萝卜条办喜事办的红红火火的事情。 果然,舅舅听了李锦容的话,又知道了这卖萝卜条的就是新娶的儿媳妇周五柳的娘家一个村的,立即就让老大赶去了亲家家,请他们仔细的打听清楚。 这周五柳的娘还真是个会办事的,不但打听的清楚,还让赵永贵带了半小碗的萝卜条来,说是先让他们尝尝,再决定买不买。 一尝之下,赵老爹马上就下了决心,连连夸奖李锦容长大了,知道想着舅舅了,李锦容含笑笑纳了这些夸奖之后,也顺理成章的接下了来松坡屯买萝卜干的差事。 应付了那个看似凌厉的亲家婶子之后,李锦容终于被她带着来到了蓝家。 可是,刚一进门,亲家婶子就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再联想到自己老娘说的那些话,李锦容一边点着头,一边忍不住的把目光直直的投了过去。 只看了一眼,李锦容失望的侧开了目光,眼前那个女孩子长的也太对不起人了。不是说她的眉眼丑陋,而是她脸上的那个瘤子十分的碍眼,就是再清秀的眉眼配上这个瘤子,也好看不起来啊。 唉,真是可惜了这么一个心底玲透的丫头啊,可惜啊! 八面玲珑的周嫂子自然没有错过李锦容眼中浓浓的失望和惋惜,她禁不住一楞,因为在她看来,任何人第一次见了蓝家的丑丫头第一感觉都是厌恶的、唯恐避之不及的啊,更何况如此一个年轻有为的青年才俊了。 可是,李锦容虽然是别开了眼,他却没有拔腿而逃,周嫂子眼神转了转,善解人意的说道,“她表弟啊,要不你在外面等着吧,我已经和这丫头的娘说好了,我自己进去买了就好。” 李锦容甩了甩头,借着这个动作也让自己从失落和惋惜的情绪中稍微缓过了神来,他也知道此时的自己完全可以借着亲家婶子的话茬留在门外,由她出面办妥了这件事情。 ------------ 067 周嫂子撒泼 可是,这样的念头一起,李锦容马上就否决了自己,一个声音不停的在他耳边回响着:这丫头随丑陋,但是有一手好手艺,一副玲珑心呢,即使不能娶了家里,招到店里做个帮工的,也是不错的啊。 打定了主意,李锦容坚持的说道,“我受舅舅所托来办这件事情,怎么能半途而废呢,亲家婶子,咱们还是快点进去吧。” 话虽说的很坚决,李锦容还是微微的侧着头,目光游移的落在了院子角落里的几口大缸上,再也不肯直视前方。 周嫂子最善于察言观色了,但是李锦容明明是不喜欢,还是强迫自己的模样,让她忍不住皱了皱眉。 眼珠子转了转,周嫂子扬头问道,“二丫头啊,你娘呢,嫂子怎么没看到她呢?” 在云芳的预料里,周嫂子那样的人,今天肯定是会带着他们家的亲戚来亲自买萝卜条的,只不过李锦容的出现还是让她有些意外。 娘她们曾经说起,那周五柳要嫁到邻村赵家庄去,和那李子沟可是离着不太近呢,这个李锦容怎么和赵家搅和在一起了呢? 稍一回想,云芳立即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昨天周嫂子曾经说起过,她的亲家是听了在李子沟的亲戚说了萝卜干的事情,才找上门来的,如今看来这赵家的亲戚就是李锦容了。 想通了这一点,云芳禁不住皱了皱眉,这个李锦容在李子沟时就多嘴多舌的点破了她换水萝卜时耍的一个小花招,她虽然不是坑蒙拐骗,可是那样的招爹却是让人们更痛快的拿出水萝卜来。这样的事情偏偏被他给狗拿耗子的点破了,真是个讨厌的人。 当然了,仅仅是李锦容多了这句嘴,云芳也不至于那么讨厌他,毕竟他还鼓动他娘买了她们五碗萝卜条呢,怎么说也算是一个大方的客户了,按照另一个时空的经商理念,客户是上帝,云芳不该因为上帝的一句实话就那么讨厌了他的。更何况,人家最后还好心好意的借了她们一盏灯笼呢。 云芳讨厌这个李锦容的另一个重要的原因,是爹和娘说起的和李家的陈年旧事了。虽然爹娘为了不让她难过,把当年之事说的很模糊,但是云芳还是从她们的从他们含混的言辞里知道了事情的大概。 无非就是十多年前,那李家当时和爹娘交好,没有被毒蛇咬过的小云芳又长大讨人喜欢,李家想定下个娃娃亲,却在小云芳被毁容之后李家改了主意,还和蓝家断了联系。 一个女孩子谁不希望自己长的漂亮可爱、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何其有幸,蓝云芳也曾经是这样的一个小萝莉,吸引了李家的目光。可惜好景不长,她被毒蛇咬了一口之后,万幸保住了性命,脸上却长了一个难堪的瘤子,这是一个晴天霹雳,承受不了的蓝云芳跳河自杀了,坚强的蓝丹溪替她活了下来。 本来,这件并非现在的蓝云芳亲身经历的事情,过去了也就算过去了,现在的蓝云芳既然融入了现在的蓝家,也接受了这样的一幅样貌,那李家于她不过十浮云,可以没有半毛钱的联系的。 可是,偏偏冤家路窄,这个李锦容三番五次的晃到云芳的眼前来,不但多嘴多舌的说三道四,今天又亲自跑到家里来了,他想干什么?想羞辱现在的丑丫头还是想偷学她的手艺? 本想刁难一下周嫂子的,现在李锦容的到来,让云芳改了主意,周嫂子虽然可恶,可是那李锦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阴魂不散的总在她的眼前转悠,她必须要小心应付,不能让他们发现了自己的秘密。 转瞬之间云芳想了很多,她大大方方的迎了出去,既然周嫂子没有介绍李锦容,她也就装作没有看到他一般,对着周嫂子说到,“周嫂子进来坐吧,我娘昨天等了你一天呢,今天她和爹急着去果子王杀猪去了。” “这,……”周嫂子的笑脸一僵,上前了一步,顾不上再嫌弃云芳脸上的瘤子,她一把扯过了云芳的袖子,急切又小声的问道,“二丫头,昨天我可是和你娘说的好好的,她说会给我留着萝卜干的,今天我可是把钱和人都带来了,你,你们可不能坑我啊。” “看周嫂子说的哪里话啊,”云芳使劲抽出了自己的袖子,坦坦荡荡的说道,“我娘说有萝卜干就一定会有的。” “那就好,那就好,”周嫂子的神色一松,夸张的大口的喘着气,一迭声的说,“蓝二婶子没有蒙我,说话算话就好。” “我娘怎么会蒙你呢,”云芳轻轻的一笑,声音不大不小的补充道,“我娘的时间算得刚刚好,你们家不是明天才办喜事么?到时候啊,咱们的萝卜干就不迟不晚,刚刚好,是最好吃的时候呢。” “明,明天?”周嫂子一下子大声的喊了起来,喊完之后她才意识到不妥,瞥了一眼神色莫测的李锦容,周嫂子吓的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扯着云芳的袖子走出了好几步,才陪着笑脸,小心的说道,“你这个丑,啊,不,二丫头给嫂子我说明白了,昨天你不是还给嫂子拿了一碗尝尝的么?咱们买那种的就行,不需要赶那最好吃的时候。” 周嫂子急,云芳却一点也不急,她眨了眨眼,脸上一片天真之色,清脆的说道,“周嫂子你昨天听差了吧,咱们昨天拿给你的上一批做的萝卜条,昨天吃刚刚好,可是那一批就剩下那最后一小碗了,都拿给你了啊。” “你,你这个丑丫头故意涮着我玩是吧?”离着亲家表弟半个院子远了,周嫂子少了不少的估计,她使劲的拽着云芳的袖子,狠狠的说道,“咱们昨天明明就是说好了的,今天怎么突然就没有了?!你,你们是看着我们诚心想买了,想多讹我们几个大子吧?我告诉你,你们这套把戏,在老娘面前没用!” “昨天说好的是没错!”云芳收了脸上的笑容,语气也凉上了几分,斩钉截铁的说道,“昨天咱们说不会耽误了你们明天的婚宴,没说今天就把萝卜条卖给你们!” “你,这个丑丫头,竟然敢骗我,我今天非要好好的教训你一顿不可!”面对着如此坚决的云芳,周嫂子再次撇了一眼被她甩开了的亲家表弟,咬牙切齿的说这,高高的抬起了巴掌。 “谁在我蓝家撒泼啊?!” 话声落地,大山瞪着大眼睛从屋子里冲了出来,他一把把云芳从周嫂子的手下扯了过来,妥妥的护在了身后,大声的说道,“在我蓝大山面前想打我的妹妹,先问问我的拳头!” “哥哥,没事的,你别着急。”云芳一是使力,挣脱了大山的保护,和他并排站在了一起,故意提高了声音说道,“周嫂子是带着人来买东西,不是来打架的,她怎么会在嫁姑娘的前一天和人打架呢,那不是纯粹给自家的姑娘和姑爷添晦气嘛,就是她想这么做啊,她的亲家也不会答应呢。” 周嫂子见大山怒气冲冲的冲了出来,云芳又故意那么大声的说出了这么一番冠冕堂皇的话来,她气的跺了跺脚,又赶紧挤出了一个干巴巴的笑容,对着走了上来的李锦容解释道,“她亲家表弟啊,你别听这丫头胡说,我一心盼着永安和五柳好,怎么会在他们马上结婚的时候和人打架呢,我,我就是和她商量买萝卜干的事情呢。” ------------ 068 万事好商量 周嫂子那边笑容满面的对李锦容解释完,扭过头来,一边还使劲的向云芳眨着眼睛,里面带着一丝丝恳求和拜托的意味,急急的说道,“二丫头啊,咱们有话好好说,不要着急,不要着急啊。平时嫂子就一直和人家说,说蓝家的二丫头是个最和善的人儿了,最好商量的了。” 云芳对着周嫂子挑了挑眉,倒也没有揭了她的老底,而是颇痛快的说道,“周嫂子说的是,咱们乡里乡亲的,凡事都好商量。刚才呢我已经把话都说清楚了,明天咱们就把萝卜干给你亲家送过去,不会误不了你们的大事的,那时候的萝卜干也是最好吃的时候,保管能博个满堂彩的。” “这,”周嫂子狠狠的剜了云芳一眼,但是云芳的话把她给堵在这里了,她也只好无可奈何的转向了李锦容,小心翼翼的询问道,“她亲家表弟,这个事情你觉的呢?” 方才,李锦容一直在冷眼旁观,虽然周嫂子扯着云芳走远了几步,说话又刻意的放低了声调,但是从她们之间的动作都落在了他的眼里,蓝大山冲出来带着怒火吼的那一嗓子,更是让李锦容把事情的真相猜到了八九不离十。 回想到那个丑丫头在自己村子里换萝卜干时候的小伎俩,李锦容面上浮起了一摸了然的微笑,先是对着大山打招呼到,“蓝大哥,咱们又见面了啊。” 刚才大山听了云芳的话一直躲在里屋的,看到周嫂子要动手打云芳,他一心里一急就冲了出来,根本就没有留意到门口站着的竟然还是一个熟人。 原本通过借灯笼这件事,大山对李锦容挺有好感的,可是回家听了爹娘的话,他想起了小时候的时期,对那李家一家子气不打一处来,对李锦容的那点好感早就丢到爪哇国去了。 现在,面对上笑容满面的李锦容,大山微微一愣,还是秉承了上门就是客的待客之道,闷声的说道,“原来是李家兄弟啊,那天多谢你借的灯笼呢,没想到你就是周嫂子的亲家亲戚,进屋来说话吧。” 李锦容和大山打了招呼之后,却并不就着他的客套话进屋说话,而是笑着继续说道,“咱们先说正事吧,舅舅和表哥还等着我买了萝卜条回去呢。” 这一次,大山并没有急着说话,而是把询问的目光投向了妹妹,因为他还不清楚云芳的打算呢。 “原来李家大哥就是周家的亲戚啊,直接跟你说更好,省得周嫂子中间传话传岔了,闹了误会。”云芳回给了哥哥一个放心的眼神,然后一抬头,对上了自信满满的李锦容,再次重复道,“咱们的萝卜干是蓝家的秘方制作的,对各个工序要求的都很严格,错了一点味道就不对了。为了明天你们能漂漂亮亮的办个婚宴,咱们彩决定明天专门跑一趟,给你送去的,这都是为了你们好呢。” 云芳一再的声明萝卜干还没做好呢,李锦容扫了一眼她一眼,却摇了摇头,反驳道,“蓝二姑娘一片好心,咱们心领了。只不过我今天人都专程的来了一趟,如果不把东西带回去,也不好向舅舅交代呢。” 话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李锦容眼睛稍稍的一转,不等云芳来来得及说什么,又继续平稳的说道,“既然咱们都是为了把事情办好,我倒是有一个折衷的办法,你们看行不行。” 云芳再次递给了哥哥一个安抚的眼神,笑吟吟的说道,“李大哥有什么办法,你尽管直说,咱们万事好商量。” “好,二姑娘果然是个通情达理的,”李锦容惋惜的扫过了云芳脸上那个瘤子,缓缓的说道,“我们明天就办喜事了,明天人多事杂的,怕是也没功夫再专门派人盯着一道菜的事,不如我今天就连着你们的瓷缸一块带回去,明天把喜事办妥了之后,再给你送回来,怎么样?” 哼,云芳暗自冷哼了一声,这个李锦容看着长的人模狗样的,真是一肚子的花花肠子啊,说什么今天带了瓷缸走,改天给送回来的鬼话,他分明就是想借着这个事情偷了他们的料水,偷了他们的秘方。 云芳想到了这一点,大山也想到了,他一瞪眼,冲动的说道,“李家兄弟,你,你这就不对了吧,咱们的萝卜干式秘方制作的,若是……” “蓝大哥你误会了,”李锦容笑得一脸的无辜,话却是暗藏机锋,“我只不过是想让明天表哥的婚事办得热闹妥贴一点,提前准备下所有的菜肴,没有其它的意思的。咱们是诚心诚意的,已经提前定下了要买你们的萝卜条,钱都带来了,你们说什么也不能让我空手而回啊。” 说着话,李锦容对着周嫂子使了一个眼色,客气的说道,“亲家婶子,咱们准备的钱呢,拿出来给蓝家兄妹过过目,也让人家看看咱们的诚心。” 周嫂子心疼的一咧嘴。 原本钱都进了她的口袋里了,她原先以为蓝家肯定会看在乡里乡亲的份上,不好意思那么严格的按照两个大子一碗萝卜条卖给他们的,总会要让上几文钱的,而这个年轻的表弟也不会好意思从她手里拿走这几文钱,省下来的钱也就归了她所有了。 事情的发展远远超乎了周嫂子之前的预料。 首先,蓝家的大人们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的都躲了出去,只留下了个丑丫头应付她,而这个丑丫头也不再像昨天那样的大方和慷慨,反而是眨巴着眼睛,带着无辜的眼神处处给她下绊子。 万幸的是,这个亲家表弟不愧是在镇上做生意的,三言两语的就化解了那丫头的话,还逼着她连瓷缸一起都拿给他们。 不过,这样一来,她周嫂子打算从这件事上告赚上几文的打算就要落空了,预料中的钱马上就没有了,周嫂子心头实在是不舒服啊。 可是,事态发展到这一步,早就不是她周嫂子能掌控的了,就是她在肉疼,那钱袋子是必须拿出来的了。 狠狠的一闭眼,周嫂子从怀里拿出了那个刚刚捂热的钱袋子,往云芳的手里一塞,酸溜溜的说道,“二丫头你看看吧,咱们可是诚心诚意的来买东西的,你们这下总可以放心了吧?” 云芳接过了钱袋子,随手交到了哥哥的手里。 满面笑容的李锦容再次说话了,“蓝大哥你数数,咱们准备了三十六个大子,准备买上十八碗,都是吉利数字啊。” “不必了,”云芳摆了摆手,笑吟吟的对哥哥说到,“李家大哥不会蒙骗咱们,他说多少就是多少,咱们没必要浪费时间再数了。哥哥,你去把咱们腌萝卜条的粗瓷缸拎出来吧,就在耳房的门后边那个特殊的地方放着呢。” 云芳冲着大山眨了眨眼,目送着他心领神会的转身去了耳房,她才又回过头来,对着李锦容说到,“咱们连缸一块让你带回去没有问题的,不过咱们家做萝卜干不仅仅是考各种调料,咱家这里的气候和,和特有的一些东西,别人家可不一定有呢,万一这萝卜干到了你们那里,明天还是不好吃,我,我们可不负这个责任啊。” 李锦容浑不在意的笑了笑,笃定的说道,“二姑娘大可放心,赵家庄离的你们松坡屯不远,这气温啥的都差不多的,只要二姑娘能放心让我带了你们的缸回去,明天的事就不用担心了。” ------------ 069 买珠带椟 李锦容说的自信满满,句句说的合理,却还是拐着弯的激将云芳,生怕她改了主意,不让他连汤带料的带走那萝卜条了。 云芳看明白了他心中的小九九,暗中庆幸自己昨天已经做足了准备,原本只想刁难一下那个周嫂子的,却没想到钓上了李锦容这个送上门来的大鱼。 就在云芳和李锦容各自沉默着之时,大山从小耳房里拎着一个半大的粗瓷缸出来了,他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疑惑之色,先是停在了云芳的面前,稍微向内一弯手臂,让粗瓷缸向着云芳的眼前倾斜了一下,让她看清了里面的东西。 云芳只是稍微的扫了一眼,就知道哥哥没有拿错,这本是她原本为了应对周嫂子的小心思准备的,现在被她拿来应付李锦容的算计,也不枉费她昨天的一番登高爬低的准备了。 轻轻的点了一下头,云芳示意哥哥把粗瓷缸直接送到李锦容的面前,然后她才笑着再次开了口,“李家大哥请看,这就是我们为你们明天的婚宴准备的萝卜条了。” 其实,这样的局面,李锦容开始也没想的到的。 他来此的目的首先还是想看一看那个聪慧的蓝家丫头。虽然他娘已经言辞凿凿的摆明了态度,但是李锦容被那清脆果决的声音所吸引,被那种灵活做生意的小狡黠所吸引,所以还是自作主张的去了舅舅家,并且成功的说服了舅舅,得以来到了蓝家的院子里。 可是,见了真人真面,李锦容禁不住大失所望,连连惋惜天嫉英才,如此聪慧的丫头偏偏生了这么一副惨不忍睹的面容。至此,李锦容也歇下了心头那份小心思。 不过,事情的发展又给了李锦容另一份欣喜,不知道是那个亲家婶子办事不牢靠,还是这个丑丫头有意刁难,他们竟然说萝卜条要明天才能准备好。 这个理由听在李锦容的耳中觉得太可笑了,这周围十里八村的气候条件差不多,所产的物产也是一样的,哪里有什么神奇仙方说是差上一天就不可以的呢?可是他一番质问下来,那丫头竟然一口咬定了非得等到明天不可。 李锦容灵机一动,感觉机会来了,他这一次虽然对于萝卜条的主人样貌失望了,可是老天眷顾,让他有机会失之东隅收之东隅,能见识一下这个神秘萝卜条的汤料,如果再有机会让他得了这汤水带回去慢慢研究一番,肯定能知道里面都放了些什么的。 水萝卜不易保存,价钱便宜,经过处理之后却是不可多得的美味,如果他能获悉了这个秘方,依照他们李家现在的财力,肯定能比蓝家这样小打小闹的要赚的多,到时候他们家那个半死不活杂货铺子就起死回生了。 这,是他李锦容今天一个很大的收获啊。 因此,李锦容马上步步紧逼,终于挤兑着那丫头自己说出立即拿出那萝卜条来了。事情进展的如此顺利,现在,这神奇的萝卜条和它腌制的汤水就在眼前了。那蓝大山进了小耳房几乎是马上就拎着东西赶了出来,这么短的时间内,他是来不及做什么手脚的,他拿来的必是真东西无疑了。 李锦容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考虑清楚了,面对着即将到手的腌萝卜料水,有些迫不及待了起来。 顾不上多说什么,李锦容有些迫不及待的接过了半大的粗瓷缸,探头看去,只见里面的萝卜条更他们家买的大小差不多,一根根的都浸泡在有些浅褐色的汤水里,还咕嘟咕嘟的冒着小泡呢。 李锦容单手拎了粗瓷缸,腾出另一只手来,在瓷缸的上方扇了扇,把里面冒出来的微弱的气体都汇拢在自己的鼻端。随后,他微微的闭了眼睛,仔细的品味着,像是闻着什么样的异香宝物一般,微微的点着头,脸上渐渐浮现出了一个大大满意的笑容来。 看着李锦容的样子,云芳心里更加的确定了他来此的真正目的,禁不住一抬眉,脸上浮现了一个淡淡的带着讽刺的笑容,扬声说道,“李家少东,咱们卖的士萝卜条,不是卖里面的汤水,你这查看的也太仔细了点啊?” 被云芳点破了心思,李锦容面上一窘,立即又恢复了正常,他放下了粗瓷缸,脸不红心不跳的诡辩道,“蓝二姑娘此言差矣,锦容也是受人所托,忠人之是啊。现在这些萝卜条还发白,还和水萝卜没有什么两样呢,。若是锦容没有理解错的话,明天他们能不能变成美味的萝卜条,就全在这汤水呢,我不仔细点怎么可以呢。” 李锦容头脑灵活,当即就说出了这么一番让人挑不出理来的话来,云芳暗自撇了撇嘴,心中无无声的笑了。 哼,任凭你小子心思缜密、巧舌如簧,本姑娘自有一定之规,掺杂了真正料水的凉水,除了味道淡一点,达不到腌制的目的之外,和真正的料水也没什么区别了,你能辨别出来才怪呢。 原本啊,看在你借了我们灯笼的份上,即使不算雪中送炭的君子,也觉得称的上锦上添花的美德了,让你被哪嘴碎的周嫂子连累,心中还是有点小小的不忍心的。不过,今天这一番表现下来,这一缸萝卜卖给了你李锦容,才算是真正的物有所值啊。 李锦容不知道云芳提前做了准备,他仔细的闻过那粗瓷缸里的料水之后确定就是自己要找的东西无疑了,面对云芳的奚落,他侃侃而谈,说出了一番冠冕堂皇、似是而非的大道理来。 此事是话赶话,赶到这里的,李锦容虽然暂时唬住了蓝家的俩兄妹,却也担心夜长梦多,再耽搁下去,等蓝家的大人们赶回来,被他们想明白了,再出了其他的变故,他就是空欢喜一场了。 想的清楚,李锦容脸上戴着满意的笑容,又赶紧加了一句,“既然,蓝二姑娘已经收了咱们的大子,那这些萝卜条我就带走了。” 说完这话,李锦容拎着弯腰放下了身上的背篓,手脚麻利的把粗瓷缸放到了背篓,又赶紧把背篓紧紧的背在了身上。 看着李锦容迫不及待的样子,云芳咳嗽了一声,忍住了自己差点隐藏不住的笑意,出声喊道,“且慢,李家大哥,你先等一等。” “你,你还有什么事?”李锦容紧张的回过了头来,双手死死的抓住了背篓的背绳,眼神转了转,说到,“二姑娘放心,咱们不会白白的要了这个瓷缸,等舅舅家办妥了喜事,肯定会给你们送回来的。” “要不这样吧,”李锦容见云芳没有说话,把手伸入了怀里,摸索着掏出了几个大子来,大声的说道,“要是你们不放心,我这里有八文钱,你们看可够买了你们这个瓷缸的?” 周嫂子看着李锦容拿出了八个大子,心疼的瘪了瘪嘴,赶紧上前了一步,说道,“亲家表弟啊,这样大小的瓷缸不值钱的,一个崭新的夜不过是四、五文钱就买下来了,哪里用得着八文钱这么多呢。” 说着话,周嫂子一伸手,就要从李锦容的手里收起多出来的几文钱来,谁知道李锦容比她的动作更快,他受一伸,已经把手里的大子递到了大山的手里,慷慨的说道,“既然亲家婶子说了句公道话,那么这八文钱买这样大小的一个新瓷缸绰绰有余了,你们收下这钱吧,这个瓷缸我也一起买了,也省的我舅舅以后再多跑一趟来还缸了。” ------------ 070 概不赊账 周嫂子扑了一个空,听到李锦容这么说了,她只得讪讪的收回了手来,扭头对着云芳说道,“二丫头,我周家的亲家是个痛快的大方人,这一次你们没有什么要说的了吧?” “哥哥,先别收了这钱吧,这笔帐不是这么算的呢。” 云芳对着哥哥眨了眨眼,然后又煞有介事的搬着指头算了起来,“嗯,李少东真是个精明人呢,咱家的破瓷缸是值不了巴文钱,可是咱们腌这一缸萝卜干所用的调料可远远不止这个钱呢,李少东既然看中了咱们的料水,不妨直言,咱们也好把账算在明处,咱们是素不相识的,可是这中间还隔着周嫂子,隔着你舅舅的面子呢,别伤了大家的和气,是不是啊?” 被云芳直接了当的点明了自己的用意,李锦容一直挂着的谦谦君子一般的笑容终于坚持不住的跨了下来。 重重的喘了口气,李锦容重新挤出了一抹难看的笑容,问道,“那依照二姑娘的意思,这笔帐该怎么算呢?你这一缸的调料值多少?我李锦容不是小气之人,你直说好了。” “嗯,”云芳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更加直接的说道,“李少东也是个痛快的人,既然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你就是看中了咱这一缸的料水。看在周嫂子的份上,我们蓝家也不能太小气了,既然东西你也都尝过了,心中也是有数的吧,你就自己掂量吧,如果价钱合适,咱们今天这笔生意就做了。” 云芳把话说的这么明白了,李锦容也不好再装糊涂了,他收起了侥幸之心,正经了神色,大声的说道,“好,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也不欺瞒二姑娘了,我李锦容确实对你们这腌制萝卜干的秘方很感兴趣,想要买了这一缸的料水回去仔细的揣摸一下。我,……” “等等,”云芳摆了摆手,打断了李锦容的话,郑重的声明到,“咱们要先说清楚,咱们蓝家卖的是萝卜干,是这个半大的瓷缸,是这里面的料水,可不是什么腌制萝卜干的秘方。至于你买了料水回去想干什么,咱不管,也管不着。不过,咱们钱货两清之后,你们拿着咱们的料水腌不出同样的萝卜干出来,咱们可不退钱的!李少东可要掂量仔细了。” 云芳的这一番丑言,让李锦容心中敲起了小鼓,他小心的放下了背篓,又仔细的闻了闻里面的料水,还谨慎的用指甲盖挑了一点送到嘴里细细的品味了一番,终于下定了决心。 李锦容连尝带闻的鉴别了一番,终于拿定了主意,脸上露出了一个志在必得的笑容来。 直起了身子,李锦容指着地上的粗瓷缸,清晰的说道,“好,就按照二姑娘说的,我今天买了你们这一缸的料水,不是要你们的配方,之后不管结果如何,绝不会反悔的!” “好,”云芳‘啪’、‘啪’、‘啪’的拍了三下手掌,也郑重的说道,“既然咱们都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了,请李少东出价吧!” “二姑娘爽快,我出这个数!”李锦容说着抬起了右手,伸直了了五个指头。 “五,五十文?!就是这么一点的料水就要五十文?!”周嫂子瞪着眼睛,夸张的大声喊了起来。 “不,”李锦容摇了摇头,更正道,“是五百文!我早就说过,我李锦容不是小气之人,蓝家的配料独特,我既然背二姑娘识破心思,明明的要得了人家的秘方,自然更不能小家子气了。” “大方,大方,亲家表弟不愧是在城里做生意的,出手就是大方。”周嫂子一叠声的赞叹着,羡慕的扭过了头来,讨好的说道,“二丫头啊,你看周嫂子给你带来的这么个大方的大老板,你今天啊,可是占了大便宜喽,以后啊,你可得念你周嫂子我的好啊。” 面对周嫂子夸张的大喊,云芳却不为所动,她对着想要说些什么的哥哥摆了摆手,然后坚定的摇了摇头,却没有说话。 “怎么?二姑娘嫌少?”李锦容皱了皱眉,一跺脚,又伸出了左手,两手并排在一切,伸直了是个指头,“我番倍,一千文如何?这是我能接受的最高价格了!” 云芳严肃的神色终于一松,开口说道,“好,看来李少东是真的喜欢了这一缸的料水了。我蓝云芳也有成人之美,成交!” “好,好,好,”李锦容的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赶紧说到,“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事咱们就这么说定了。” “定了就定了吧。”云芳脸上的神色转了几转,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补充着说道,“不过,我要现钱。” “现钱?”李锦容有些为难了,他那天早上是负气出门的,身上也就带着几十个大子,根本没有想到要做这桩买卖,云芳的要求让他一时间无言了。 “我身上没有带着这么多的现钱,你让我先带走东西吧,等我回去以后立即把钱送来。”稍微想了一下,李锦容诚实的说到,“二姑娘是去过李子沟的,知道我们家住哪里,又有亲家婶子在这作证,我不会赖了这笔钱的。” “是啊,是啊,”周嫂子赶紧帮腔,带着炫耀一般的说到,“二丫头你就放心吧,李家不是一般的庄户人家,人家在城里开的有买卖呢。一千文在咱们眼里是好大一笔钱,可是对李家来说不算什么的,她表弟肯定不会赖了你的。” 面对李锦容贺周嫂子的保证,云芳还是固执的摇了摇头,“不行,咱们要一手钱一手货,概不赊账!” “你,你,……”李锦容有些泄气,不过他眼睛一转,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大声的质问道,“难道是你这丫头看我诚心想买,你还想坐地起价,想反悔了不成?!” “不是我想反悔,”云芳不急不火的摇了摇头,陈述道,“是我知道你会后悔,不会把钱送来。” “我怎么会反悔呢!?”李锦容急的跺了跺脚,大声的喊道,“我李锦容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之家,这一吊钱还不放在眼里,不至于在亲家面前出尔反尔,失了信义!” 面对李锦容的咆哮,云芳四平八稳的说道,“因为过了今夜你就知道离了我们蓝家,即使是同样的瓷缸和料水,也腌不出同样味道的萝卜干来。所以,你一定会后悔的!” “你,你,……”李锦容突然被气笑了,忘记了他所谓的风度,指着云芳说到,“说了半天还是你这丫头后悔了啊,却编出这么一套匪夷所思的说辞来,你以为我会信了你呢?这样吧,我这就去借钱,咱们钱货两清!谁也别担心说会反悔。” “你,”云芳憋住了心里的笑,脸上一阵纠结,装作不相信的问道,“你,你真的能借到一吊钱么?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呢。” 李锦容是个精明之人,自然没有错过云芳脸上的神色,他笃定的笑了。扭头对着周嫂子说道,“亲家婶子,你也看到了,我今天遇到了一桩这样的事情,身上没有带着现钱,能不能麻烦亲家婶子先替我周转一下呢?” 说完这话,李锦容看着周嫂子乱转的眼珠子,微笑着又补充了一句,“当然了,锦容做的是生意,拆借现款就得按照生意场上的规矩来,今天和亲家婶子拆借一吊钱,他日是要多还上五文,这是利钱,是做生意的规矩。” ------------ 071 成交 随着李锦容允诺的五文钱利钱的话出口,周嫂子脸上的为难一扫而空,变戏法一样换上了谦恭的笑容,亲热的说道,“唉呀,她亲家表弟啊,你说这话就见外了啊,咱们是亲戚,我们给你应急还不是应该的么,说什么利钱不利钱的,真是太外道了。” “亲家婶子不要客气,我这也是在商言商,不能坏了规矩。”李锦容见周嫂子这样的人见的多了,他知道她这只是客套而已,因此坚决的说到,“这事就这么定了,亲家婶子去帮我筹钱吧,我就这里等着。” “哎,哎,婶子听你的,我这就想办法去,不能耽搁了你的正事呢,”周嫂子带着大大的笑容,谦恭的说着,又转过头来对着云芳恭维的说到,“二丫头真是个能干的,这么会的功夫就做成了这么一大笔的生意,真是厉害啊。” “周嫂子客气了,”云芳也对着周嫂子笑了笑,“这事啊,还全赖周嫂子牵线搭桥的。这事要是成了,我还要多谢周嫂子成全呢。” “好说,好说。”周嫂子说着客气话,扭着身子向大门外走去,一边走还一边说,“你们等着啊,婶子很快就回来。” 有了五文钱的利钱驱使,周嫂子心情奇好,她的腿脚就格外的快。 周嫂子小跑着回了家,开箱倒柜的翻找了起来,顾不上五柳爹的连声询问,周嫂子东边找了一些,西边又捣腾出了一点,好不容易凑齐了一千文。 周嫂子又用细贯绳把这些钱大字一个个的串了起来,做成了一整吊的样子,然后才用小包袱仔细的包了,揣入了怀里,这才又匆匆的跑出了家门,小跑着跑进了蓝家的小院。 “拿来了,那来了,”周嫂子气喘吁吁的跑进了大门,顾不上喘匀了气息就喊了起来,“她亲家表弟啊,我给你拿来了,没耽搁了您的事吧?” 一边说着话,周嫂子小跑着来带了李锦容的面前,从怀里掏出了那吊钱,讨好了交到了李锦容的手里。 在等待周嫂子回家去取钱的这么个工夫里,李锦容和云芳都没有再说废话,云芳抱了膀子沉默着,李锦容看似无意的把他那个背篓护在了身后,生怕云芳和大山兄妹反悔了,又把那个瓷缸收了回去。 见到周嫂子回来,心中暗自紧张的李锦容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放心的笑来,他伸手接过了周嫂子的钱,直接一抬手,拎着那吊钱在云芳和大山的面前晃悠着,脸上带着志得意满的笑容,扬着眉头说道,“蓝二姑娘,你看好了,这里是一吊现钱,现在你没有别的话说了吧?” “其实,”云芳看着臭屁满满的李锦容,憋下心头的笑意,再次确认到,“其实呢,我也是为了你好,你家虽然富裕,这一吊钱也不是小数目,你,你可要想清楚啊! “我早就想清楚了,今天就要一吊钱买了你这一缸的料水!”李锦容脸上的笑容更加的执着,一边说着话,他一扬手把手里的一吊钱直接扔到了云芳的怀里,“小丫头你已经没有反悔的机会了,就踏实的收了这吊钱吧。” 周嫂子虽然心里头感觉这个亲家表弟用一吊钱买一破缸子水实在是有些败家子了,可是他若不买,她那五文钱的利钱又能哪里转去呢。 耳听着云芳似乎有反悔的意思,她担心自己那五文的利钱泡了汤,赶紧插嘴道,“就是啊,二丫头,这说好的事可不能随便反悔的,可不能害的嫂子我白白的跑了这一趟腿哪。” “亲家婶子,不会让你白跑的,”李锦容说着话,一弯腰把背篓牢牢的背在了背上,然后从怀里摸出了五大子来,平平的递到了周嫂子的面前,“给,亲家婶子,这是利钱,先给了你。我把东西送回去之后马上就回家拿钱,不等天擦黑的时候就能给你把一吊钱送来的。” “唉呀,她亲家表弟啊,你,你这也,也太客气了啊,咱们,咱们是亲戚,”周嫂子语无伦次的说着话,还是把五文钱小心的揣到了怀里,“其实,其实,这笔钱我就是准备过年买些年货用,真的不着急,不着急的。” “亲家婶子,我知道,我都知道的,天黑前我就能把钱给送回来,耽搁不了你们过年用呢。”李锦容承诺了周嫂子,回过头来又对着云芳和大山一抬眉梢,“蓝大哥,蓝二姑娘,我还有事,这就告辞了。等哪一天你们有功夫,再来我李子沟坐坐啊。” “李少东,慢走,不送了。”云芳把怀里的一吊钱拎在了手里,继续补充了一句,“但愿李少东一言九鼎,财源广进了。” “好说,好说,”李锦容急急的往外走着,应答云芳这话的时候他的人已经到了大门边上,“有钱大家赚,改日有机会,再和二姑娘切磋切磋啊。” “欢迎,欢迎,我蓝家的大门永远为生意敞开着。”望着李锦容匆匆离去的背影,云芳在他后面笑着加了一句。 这个事情大山都参与了,可是他却一点也没有看明白,他的脑子馄饨着,原本就是卖个萝卜干的事情,可是被妹妹和那个李家小子三说两说的竟然变成了卖那个瓷缸,还有瓷缸里的料水了,竟然还是整整一吊钱啊。 话说大山长这么大口袋里还从来没有揣过这么大笔钱呢,爹和娘攒了大半辈子了也才攒了三吊多点而已。可是,今天妹妹芳儿三言两语的就赚了一吊钱,就用那么个破瓷缸里盛着的那些不知道芳儿怎么折腾出来的凉水? 大山越想觉得这事越玄乎,他眼瞅着李锦容和周嫂子离开,赶紧赶过去关上了自己的大门,想了想又觉得不放心,干脆拿去门拴闩死了大门。 看着哥哥紧张的样子,云芳带着笑喊道,“哥哥,你啊,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现在啊,你就是拎着这吊钱追出去,那李家小子也保准不肯把咱们瓷缸换回来的。” 大山狐疑的回过了头来,看着云芳不像是开玩笑的脸,他想了想,还是没敢打开自己的大门,而是带着满脸的问号跑了回来。 扯着云芳的胳膊,大山直接把云芳拉进来屋里,按着她坐在炕上,他才敢小声的问道,“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芳儿你给我说道说道,我看那李锦容也不像是个缺心眼的啊,他,他怎么就轻易的用这么一大笔钱买了,买了那些什么也不是的东西呢?” “哥哥知道咱那是个什么也不是的东西?”云芳没有回答哥哥的话,而是一篇头,笑吟吟的反问了一句。 “我怎么会不知道呢,经我的手卖出去不少的萝卜条了,那些萝卜哪一个不是经过了我的手洗出来的啊,”大山一梗脖子,得意的说道,“再说了,咱们家的萝卜条向来是在小耳房靠窗户根放着的啊,你刚才专门嘱咐让我说在门后那个瓷缸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那时候我就留了心了。” “哥哥果然聪明,”云芳狡黠的一笑,“要是没有哥哥这么聪明的配合我啊,咱们今天还真就让那姓李的小子骗了咱一缸好好的料水去呢。 “别,别,别,”大山连连的摆手,“芳儿你可别这么说,我就是看明白了这么一点,其它的到现在还糊涂着呢,你还是给我好好说说吧。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事,哥哥我也骗了一吊钱来威风威风,我从小到大啊,可从来没有赚过这么一大笔钱呢。” ------------ 072 古董商与小猫的故事 “哥哥,咱们可没有骗人哦,”云芳不认同的摇了摇头,笑眯眯的说道,“你没看到我刚才一再的让他考虑清楚嘛,告诫他要谨慎行事,是他自己非要买的,咱们已经尽到了详尽提醒的义务,他还是愿意买,那就和咱们没有半毛,哦,不,是没有办个大子的关系了啊。” “嗯,你是提醒来着,不是提醒了一次,是反反复复的提醒,”大山认同的点了点头,却又困惑的抬起了头来,“可是,你越是提醒,他就越想买,还自己涨价呢。这人难道脑子里进水了么?我看着也不大像啊,那周嫂子不是还说他们家在县城里开的有买卖么?要是他就是这么做买卖,他们有多大的家业也得被他给败光了啊。” “哥哥说的对,也不对,”云芳收起了玩笑之色,稍微的整理了一下思路,认真的说道,“想要做生意呢,不冒一点的风险也不成,不是有句古话手说的好么,富贵险中求。可是,若是纯粹以一个赌徒的心里,贪心太过也会让自己载歌大跟头的。” 说完了这些,云芳给大山讲了一个她在另一个时空里常当笑话提起的古董与小猫的故事。 故事说的是古董收藏家安达列先生没事就会去乡下捡漏、憋宝。每次他都会以收购鸡蛋为名从而进到屋主家中,用眼睛滴溜溜地打量主人家的大小家什。 有一天,他在一个农夫家发现了一只碟子。他断定那碟子是件价值连城的古物。但奇怪的是,农夫似乎没有发现这一点,而是很随便地拿它给猫喝奶。安达列心想自己不能直白地说自己要买碟子,必须地来个迂回战术。 于是,他向农夫表示,希望他能将小猫卖给他。农夫很爽快地答应了,二人商量好价钱,安达列立刻付了钱。 之后,他便对农夫说:“我想这只猫一定习惯用这只碟子喝奶,那我把它也一块拿走好吗?”一听这话,农夫赶忙拾起碟子,掖进怀里。“这可不行,如果没有它的话,我就不可能在两天内卖掉六只猫啦。 当然,云芳不是完全的照搬里里面的人物名字,而是根据这个时空存在的一些现象做了改变,比如那个外国的古董商她给了改了一个李谷贵的名字,故事的发生地农场也被云芳改成了一个千年古墓旁的村庄。 大山听了云芳的故事,恍然大悟的连连点头,“妹妹真是聪明,今天李家小子就是那个古董商,他还和那个贪心的古董商一样姓李呢,而咱们就是那个卖猫的。不,也不对,咱们是把瓷缸也卖给他了的,咱们家的瓷缸还不值钱呢,芳儿比那村里人还要聪明。” “其实呢,咱们今天也不是完全照搬那个故事的,”云芳偏着头,又仔细分许着说道,“咱们和人家不同,咱们没有真正的古董,这个腌萝卜条也算不上是正在的秘方,也就不能一卖在卖了,咱们这一带贪心的人也不会那么多。” “是有些不一样,”大山在云芳的启发下也开始动起了脑筋,他思量着说道,“今天那李家小子还是拿走了咱们的料水,虽然是你处理过的,但是咱们放的调料也就是那么多,他要是够细心的话,应该也能慢慢的尝出来的。” 大山说完这些,突然一皱眉,不甘心的嚷了起来,“唉呀,芳儿,咱们说来说去,还是被那个李家小子给骗了啊,他花一吊钱买走了咱们的调料配方,也是被他都琢磨出来了,他们也卖这种萝卜条了,咱们还卖给谁去?” 是啊,在这种没有注册商标,没有版权的社会里,这种简单的吃食做法被盗版的事情是无法避免的。关于这一点,云芳在开始研制萝卜条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好在她腌萝卜条也只是一个幌子,目的只是为了掩盖他们自己熬制食盐的秘密罢了。 别人即使琢磨出了配方,买盐的成本摊进去,两文一碗的萝卜条利润还是不大的,即使出现了竞争,有了低成本的优势,云芳自信还是能确保自己的市场份额的。 只不过,让云芳没有想到的是,她们的萝卜条还没有打批量的开始卖呢,李锦容就按怀鬼胎的找上门来了。大山说的很对,这件事猛看起来是云芳她们占了便宜,可是长远看来,也保不齐那个李锦容发现不了其中的窍门,自行琢磨着腌制出同样美味的萝卜干来。 李家和蓝家相比,绝对可以算的上的是财大气粗,一旦他们豁出去成本,和蓝家打起了价格战,蓝家太过明显的降价也会很容易被人怀疑了成本,进而怀疑到食盐的来历,若是因此牵涉上官司,一个不小心就是家破人亡啊。 这件事情的因果,云芳在周嫂子回家拿钱的时候已经考虑过了。这件事若想妥善的解决,就必须彻底的打消李锦容一点点的去品味料水的配方的想法,让他打心眼里认为蓝家能腌出这么美味的萝卜条不是在于调料,而是她们家特殊的地理位置。 刚才她沉默的想了那么久,终于想到了一个妥贴的办法,这才放心大胆的收了李锦容的一吊钱,让他连汤带水的带走了萝卜条的。 现在面对大山的担忧,云芳淡然的一笑,狡黠的说道,“哥哥担心的很对,所以为了让他彻底的死了心,咱们明天必须要去做一件事情呢。” “要做什么事,芳儿你快说,让大哥我去做。”大山立即拍着胸脯说道,“我现在啊算是看明白了,芳儿只从在梦里遇上了那个老神仙啊,可是学了一身的本事呢。以后啊,哥哥就听你的,你说让哥哥干什么哥哥就去干什么。” “呃,”听了哥哥的话,云芳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她一直小心翼翼的隐藏着自己真实智商,可是遇到了事情她又不得不拿出点原来的本事来帮助家里人摆平事端。 原本云芳一直觉得自己做的很小心,家里人不会生疑心的,现在听了哥哥的话,她才明白,不是她做的小心,插荤打科的蒙混过了关,而是家里人已经认可了她曾经胡编过的一个理由:她跳水之后,老神仙搭救,还传授本事。 初时的吃惊之后,云芳很快就释然了,她一个现代女企业家魂魄离体来到了这个不知道朝代的古代乡村丫头身体内,这件事本来就是一件特别匪夷所思的事情,比起睡梦中遇到神仙这件事更加的不靠谱。 可是,她就这么的来了,由一个现代女企业家蓝丹溪眨眼间就变成了一个乡村丑丫头蓝云芳,说不定这事还真是冥冥之中有超自然的力量在起作用呢,大家把这件事归结为遇到了老神仙也算是和事实沾边了。 既然想通了,云芳心头隐隐压着的那个石头轻快了许多,对于今后的生活她更加的充满了信心。 云芳脸色转来转去,终于云消雾散的灿烂成朝阳一片。 大山一直紧紧的盯着云芳的神色,见她如此,大山也就放了心,摇晃着云芳的肩膀说道,“芳儿,你就别藏着掖着了,你就快说说嘛,,你有什么好计策,尽管吩咐哥哥我去做。” “嗯,”云芳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既然哥哥这么说,妹妹我还有件事需要哥哥出手帮忙呢。” “好,好,好,”大山脸上带着急切的笑容,连连点头,“芳儿你说,你尽管说。” ------------ 073 猪头肉 看着急切又兴奋不已的大山,云芳一矮身子,突然皱了眉头,捂着肚子喊了起来,“我饿了!真是饿啦,饿的肚子早就咕咕叫了,哥哥既然想要帮忙,就行行好,弄点吃的吧。” “呃,”大山一愣,吞了吞唾沫,肚子也不争气的叫了起来,他抬头看了看窗外,不好意思的嘟囔道,“唉呀,日头都偏了啊,怪不得咱们都饿了呢。我,我这就去热热咱娘早上给咱们做出来的玉米饭去。” “还是大哥好,”云芳窝心的笑了,从炕上溜了下来,“我去拿点萝卜条去,咱们俩个今天中午就简单吃点吧。” “行,天不早了,咱们就这么吃吧。”大山一边说着,一挑帘子出去了,“我热热玉米饭,很快就可以。” “我都听大哥的。” 云芳脆生生的说着,也转身出去。可是她刚出来里屋的门,就听到自家的大门被人‘砰砰砰’的敲了起来。 “芳儿,大山,你们在家不?” “开门啊,快点开门啊。” “我们回来了,你们快点来开门啊。” 是爹娘和姐姐的声音,云芳脚步已转,直接向着大门跑了过去,放下了门闩,‘咯吱吱’的拉开了木门,惊喜的问到,“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啦?” 一边说着,云芳一边向着爹娘和姐姐的身后望去,却不见了小石头和那套马车,她禁不住奇怪的‘咦’了一声,“咦,怎么就是你们三个回来了,石头哥哥呢?咱们送去杀的那两头大猪呢?” 话音落地,还没等爹娘他们回答呢,云芳自己就突然吸了吸鼻子,禁不住吞了口吐沫,脸上露出了垂诞之色来,一迭声的说道,“什么味道啊?这么香啊?是什么呢?” “你瞧瞧,你瞧瞧,瞧瞧这孩子馋的,”娘看着云芳那副馋嘴的样子,笑了起来,点着她的额头说道,“娘就知道你这孩子喜欢吃这个,才这么急着赶回老来,趁着热乎拿给你和大山吃的,咱们进屋说去。” 说着话,娘一抬脚,迈进了自家的院子。 “娘,咱们回来的正好呢,”云华跟在了娘的身后,也笑着插嘴说道,“芳儿和哥哥两个人连午饭都还没吃呢。” “哦?”娘疑惑的抬起了头来,问到,“你早上走的时候偷偷告诉他们了么?他们能饿着肚子等到现在?” “哪啊,是我猜的,”云华摇了摇头,“咱们去之前我也不知道王一刀做事这么利落呢,要不是娘提议,我也想不到咱们能提前回来呢。” 说着话,云华一指自家屋顶上的烟囱,解释道,“爹娘,你们看,咱家的烟囱上还冒着烟呢,我猜是哥哥在热玉米饭。而且,芳儿芳才的鼻子那么灵,所以我猜啊,他们两个一定是还没吃饭呢。” “呵呵,华儿说的对,”爹关了院子的大门,也背着手赶了过来,笑呵呵的说道,“不知道这两个是小懒虫呢还是小馋虫,竟然到现在还没吃饭,他们的肚子不叫么?” 看着笑眯眯的相互说着的爹娘和姐姐,云芳又羞又急的跺了跺脚,不依的说道,“你们都猜到人家没有吃饭了,带回了什么好吃的,就赶紧拿出来嘛。” “啊,爹娘,你们带了好吃的东西回来了?”大山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他也搓着手跑了出来,高兴的说,“太好了,我们还没吃饭呢,快点给我们吧。” “好,好,好,给你,给你,”娘心疼的替云芳抿了抿额角的碎发,伸手从怀里拎出了一个深枣红色的坛子来,递到了云芳的面前,“来,你们自己那过去打开看看吧。” “好,”罐子外面还带着娘的体温,云芳探手接了过来,迫不及待的打开了上面的盖子,那种若有若无的香气顿时浓郁了起来,肉香中还带着淡淡的酒香,让云芳的思绪伴随着她味蕾一下子延展了开去。 那还是她在另一个时空里还是蓝丹溪的时候,小小的蓝丹溪跟着妈妈去姥姥家,正好赶上姥姥的乡亲们中有人杀猪,顺便用新鲜的猪头做了喷香四溢的猪头肉,小小的蓝丹溪吃了几片那种肉香中还藏着淡淡酒香的肉片之后,一直念念不忘。 只不过,长大后的蓝丹溪虽然也多次尝过各式各样的猪头肉,却再也没有吃到过小时候吃过那种纯粹的美味了。原因无它,那个社会的技术越来越进步,污染也越来越严重,各种催生素层出不穷,植物的基因也是转了又转,再也找不到那种纯正的猪肉了。 每每遗憾不已的蓝丹溪以为自己再也没有吃到那种美味了,可是让她没有想到是,她阴差阳错的来带到了这个古代的乡村,竟然又让她闻到了那种香味,卒不及防间,她鼻中一阵酸涩,泪水顺着腮边流了下来。 娘不知道云芳的这番经历,看着她流出了眼泪,赶紧用袖子替她擦拭着,嘴里心疼的说道,“看你这孩子,好好的哭什么啊?你有什么委屈,跟娘说,娘替你做主。” “不,不是的,”还带着泪花的云芳赶紧摆了摆手,不好意思的解释道,“没有人欺负我,是,是这肉太香了,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哭了。” “真的?”娘不大相信的嘟囔道,“你这孩子从小就懂事,于这吃食上也不见什么挑嘴的,娘可从来没看到你因为好吃的就哭的。” 一边说着,娘扭过了头去,对着大山问道,“你是哥哥,你跟娘说实话,是不是家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了?是那个周家的?她说什么了?还是又有坏孩子来欺负芳儿了?” 面对着娘一迭声的急声询问,大山赶紧说道,“娘,今天真的没有人来欺负我们,芳儿,芳儿她哭,可能是因为她实在饿坏了,猛一见到这香喷喷的猪头肉,想起了娘一直这么想着她、念着她,她感动的哭吧。” “真的?”娘狐疑的目光在大山和云芳的脸上来回的转动着,还是有些不大相信。 大山的话给云芳搭了一个台阶,她赶紧自己胡乱抹干净了泪水,抬头对着娘不好意思笑着,承认道,“是啊,就是哥哥说的那样的,我,我肚子太饿了嘛,这肉又这么香,芳儿知道了娘对我好,才一时没忍住哭了嘛。” “好了,好了,”爹慈爱的抚摸着云芳的头,说到,“既然饿了就快点进屋去吃饭着,趁着这猪头肉还热着呢,你娘可是在怀里捂了一路呢。你娘和你姐啊就是惦记着你,猪都没等人家杀完呢,就急着要赶回来给你们送肉。这不,留下石头和马车在果子王守着,他们三个自己走回来的。” 爹的一句话,让云芳刚刚止住的泪水差点又流了出来,她赶紧掩饰的一转身,‘噔噔噔’的跑进了里屋,嘴里大声的说着,“哎,我知道了。” 娘似乎还有什么话没有说完,她伸了伸手,想要拦住云芳,却没有拦住,喊道,“芳儿啊,你,……” “娘,芳儿那丫头因为猪头肉哭鼻子,她害羞了呢,”云华赶紧打断了娘的话,劝到,“她都饿到这会了,娘要盘问什么也先让他们吃饱了再说吧。” “好,好,好,让他们先吃饭,”娘自责的叹息了一声,“唉,是我急糊涂了,今天九不该留下两个孩子在家里边,周家的那个人嘴上说的比谁都好听,心里的花花肠子比谁都多,这不知道他们上午是怎么应对她的呢。” 大山也饿着读肚子呢,他随在云芳的身后也打算进屋,正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呢,听到娘这番话,他忍不住停了脚步,回过头来说到,“娘,你别担心那个周家的了,她上午不但没冒什么坏水,还给我们介绍了一笔大买卖呢。这些都是芳儿那丫头操持的,等我们吃完了饭,让她给你们好好的说说。” “哦,还有这样的事啊?”爹和娘都抬起了头来,眼神里闪灼着好奇的光芒,可是看着大山饿的直屯口水的样子,还是忍住了好奇,说道,“你们先吃吧,吃完了再细说。” “哎。”大山答应着,终于垮过了门槛去,和云芳一起大口大口的吃起了香喷喷的猪头肉来。 一大碗饭下肚,猪头肉也吃了不少,云芳终于抬起了头来,她顾不上嘴边上还沾着油光光的油花,就打着饱嗝说道,“这猪头肉可真好吃,这是那个怪异的王一刀的手艺么?” “可不就是他嘛,”娘看着云芳小馋猫一样的样子,禁不住慈爱的笑了,说道,“咱们这一带也就是那王一刀有这个本事吧,说来也怪了,经过他的手拾掇出来的这猪头肉啊能入口,别人做出来的都是臭哄哄的,别说吃了,闻都懒的闻呢。” “那王一刀有这么好的手艺,他们家靠卖这个猪头肉赚不少钱吧?那他们经一定很富裕了吧?”云芳好奇的眼珠子转了转,双手托着腮班子,有些好奇的说道。 ~~~~~~~~~~~~~~~~~~~~~~~~~~~~~~~~~~~~~~~~~~~~~~~~ 花期开新文了,《小园春来早》,一贯的清新明快风格,再现老东北那些诱人的传统吃食,埋藏在记忆深处的传统习俗,为大家描绘一幅纯正的北国农家画卷! 求收藏,求留言啊! ------------ 074 冤有头,债有主 “真是个傻姑娘啊,瞧瞧说的都是什么憨话啊,要不是遇上了大事要办,这一年到头自己杀猪的人家才有几家,大家还不都是整头猪的卖了挣钱啊?就是有杀猪了的,也不全都是找他王一刀主刀呢,”娘哑然失笑,耐着性子解释道道,“王一刀就是把猪头肉收拾的再好吃,总也赶上不上猪肉吃起来香啊,一个猪头费心费力的收拾了,也卖不了几个大子。靠着这么个本事,他家也就是能比人家稍微富裕点罢了。” “呃,”听了娘的这番解释,云芳一时语塞,经过了这段时间的踏实生活,云芳以为自己已经完全了解了这里的一切,融入了这里的一切呢,没想到她这次竟然又犯了傻。 娘说的也对,在这个物质还有些缺乏的时空里,肉是种稀缺的资源,在大家的眼里,大块大块的猪肉自然要比零零碎碎的猪头肉更受欢迎了。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l a 另外,云芳之所以这么关注这个王一刀的猪头肉,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她感觉自家的萝卜条和这个王一刀的猪头肉有着相类似的地方,通过他家推广的情形,她也想推测一下自家的萝卜条能走多远。 可是细一想又觉得还是有些不同的。 这王一刀的猪头肉啊,和自家的腌萝卜条不同。腌萝卜关键的调料在于盐,是一种稀缺的资源,而收拾猪肉肉在于火口的掌握,在于清酒的运用。换句话说就是,王一刀的猪头肉靠的技术,而自家的萝卜条靠的是原料,这其中有着本质的不同啊。 这时候大山也咽下了最后的一口玉米饭,看着云芳滴溜溜乱转的大眼珠子说道,“芳儿啊,你又琢磨什么呢?等过两天赞家办喜事的时候,做的那红烧肉肯定比这猪头肉好吃,你吃的时候可小心点别咬了舌头啊。” 切,云芳在心里暗自不屑的翻了个白眼,红烧肉有什么稀奇的,哪里有猪头肉好吃啊? 不过这话云芳是不会说出口的,这个时代不同于她做蓝丹溪的时代,人们吃东西讲究的是个实惠,味道什么的会被排在次要位置的,她就是领悟了这一点,才把大批的水萝卜直接用盐腌了,而不是为了口味再放什么糖、醋之类的了,提高了成本,还缩小了销路。 云芳一时想的出了神,大山不知道她的心思飘出去那么远了,又笑着打趣道,“怎么,你这丫头现在就想着几天后的红烧肉了?” “没有,”云芳一愣,回过了神来,马上反问了一句,“我可一个字也没提红烧肉的事啊,是哥哥你左一句,右一句的总提,我看啊,是你自己想吃了,拿着我做幌子吧?” “我,我,我才没有呢,”大山结结巴巴的说着,微微的红了脸,恼羞成怒的一梗脖子,豪气的说道,“我蓝大山是大哥,我是个大人了,怎么会馋红烧肉呢,芳儿你,你可别瞎说啊。” “好了,好了,你们别斗嘴了,我问你们个正经事,”爹说着,拎出了云芳放在炕角旮旯里的那吊钱,严肃的问道,“这吊钱是怎么回事?你们要给我说清楚了。” “对,对,对,这事还没和你们说呢,”大山看了那一吊钱,立即兴奋了起来,方才的尴尬一扫而空,大声的说道,“这钱就是那个李锦容给的,是芳儿做成的大买卖呢。” 说着话,大山凑到了爹的近前,把上午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当然也包括芳儿的执意不卖,李锦容的执意要买,以及周嫂子为了五文钱的利钱回家拿现钱的情景。 娘听了大山的叙述,立即高兴了一把揽过了云芳,抚摸着她的头发,欣慰的说道,“娘的芳儿真有本事,不声不响的就赚了他李家这么一大笔钱,娘憋在心里十几年的气终于出来了,好孩子,娘的好孩子啊。” 娘很激动,爹却沉了脸,他‘吧嗒’一声吸了一口大烟袋,担忧的说道,“李家那小子这是惦记上了咱们的萝卜干配方啊。这一吊钱看着多,但是他买回去了咱们的料水,琢磨出了配方出来,在他们那个铺子里买萝卜干,县城里的人们比咱们乡下人手头也宽裕呢,这一吊钱很快就能赚回来了。” “爹,你先别担心,”大山看着爹严肃的神情,赶紧说到,“那个李家小子是咱们芳儿做过手脚的料水,别说一天的时间了,就是十天、一个月、一年都腌不出来的咱们那样的萝卜干呢。” “哦?”爹神色一转,奇怪的说道,“我记得当初那个李可发是个精明人,要不然他也不会在短短十几年的时间里把铺子开到县城去了啊。李可发精明,他儿子也傻不到哪里去啊,他怎么就没有发现芳儿给他假的呢?” “其实,我也不是完全的作假,”大山望向了云芳,云芳终于不再沉默了,说道,“我只不过是把咱们的料水里加了些凉水,比原来的料水稀了不少,也不算完全作假的。如果味道上差别太多,以人家做生意的精明,又是花了不小的一笔钱财,怎么会不仔细检查,又怎么会发现不了呢?” “这样的话,”爹又‘啪嗒’一声猛地吸了一口大烟袋,“这样的话,如果李家人够细心的话,慢慢的也能琢磨出咱的配方来啊。” “爹,你别担心了,我也担心过这个事情的。”大山立即抢着说到,“可是,芳儿说她有办法的,是不是啊?” 大山说完,满眼期待着云芳。 这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云华一脸纠结的终于忍不住了,她说出了一番看似不相干的话,“爹、娘、哥哥,芳儿,我听明白了你们的意思,今天上午芳儿她和李家的儿子做了一笔大生意,用的还是做过手脚的萝卜干。可是,咱们这么干,是不是,是不是,……” “姐姐是不是担心那周五柳的婚宴上,因为那些萝卜干的事情出了乱子,觉得对不起她啊?觉得芳儿我做的过分了呢?”云芳明白姐姐的心思,没等她为难的说完,马上替她把她的意思明白的说了出来。 “嗯,”云华咬了咬下嘴唇,终于还是直说了出来,“我知道李家人做事不地道,那周嫂子也不是厚道人。可是不管怎么说,那周五柳没有惹咱们,明天是她一辈子的大日子,我,我又是去送亲的人,若是因为咱们的萝卜条,他们赵家家被村子里笑话了,她一辈子也会在赵家抬不起头来的。” “我就知道姐姐你最善良,最看不得人家新娘子受委屈了,”云芳拉着云华的手做了下来,拍着她的肩膀,笃定的说道,“有道是冤有头,债有主,妹妹我也不是那专门害好人的恶人。我明白,这事全是李家小子贪心惹出来的,跟赵家人无关。而且,我和哥哥已经收了赵家的三十六文钱了,咱们做生意得讲信用,不会耽搁了人家的事的。” 听云芳这么一解释,云华放心的拍了拍胸口,她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下来,笑着说道,“这样就好,这样就好。是姐姐多嘴了,芳儿也是个善良的好姑娘,不会忍心伤害无辜的人的。” 被云华岔开了话头,大山又没有问出来云芳应对李家人慢慢尝出配料来的办法,他急得挠着自己的后脑勺,着急的说,“华儿你有问题呆会再说,芳儿妮你就别卖关子了,快点说怎么绝了李家那一家人的心思吧,我都急死了。” “别急,别急,你们都别着急。”云芳看了看哥哥,又瞅了瞅姐姐,带着笑说道,“明天啊,我就和哥哥一起去给那赵家送咱们正宗的萝卜条去,顺带着也绝了李家小子的念头。” 爹看着胸有成竹的小女儿,欣慰的笑了,放心的说到,“我家的小丫头长大了啊,既然这笔生意是你做下的,就让你自己去了结吧,爹相信你,不问你的方法了,你就放心的去做吧。” 爹的大度和肯放手有些出乎云芳的意料,她原本还打算着和哥哥卖个关子后和爹娘说说自己的打算呢。 没想到爹竟然说出了这么一番话来,这让云芳心头感动不已。当她还是蓝丹溪的时候大学毕业回家,豪言壮语的宣布自己要创业,老实巴交的爸爸和妈妈也是这么和她说的,说是相信她,不干预她,让她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 现在,她阴差阳错的离开来亲生的父母,来到了这个不知朝代的古代乡村里,还顶着一张丑陋的面容,跟没有了代表着高学历的农村大学生的光环。可是,这里的爹依旧笑着说相信她,让她放开手脚的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干。 这怎么能让蓝丹溪或者说蓝云芳不感动呢,不管是喊爸爸妈妈还是叫爹娘,他们都是你最亲的人,不管是在外人眼里是否优秀,他们都是这个世界上最能无条件支持你的人。 ------------ 075 眼里进了沙子 云芳感慨良多,眼睛里又泛起了泪花。 娘看着这样的云芳,伸手拍了拍她的脊背,安慰道,“傻丫头,你又哭什么啊,又啥想不通的,来跟娘说说,娘给你分解分解。” “没,没,我没哭,我才没哭呢,”云芳赶紧收了差点流出了的眼泪,急急忙忙的辩解到,“是刚才有沙子掉到眼里去了。” 娘了然的和爹对望了一眼,没有戳破云芳拙劣的借口,而是顺着她的谎言,笑着说到,“好,好,咱们的芳儿没哭,没哭。这沙子进了眼里可别胡乱的揉啊,你去院子里让凉风吹吹就好了,快去吧。” “好,我这就去。”云芳有了娘给的这个台阶,赶紧应承着,一挑帘子小跑着出去了。 “娘,”大山看着云芳急匆匆的背影,眨巴了一下眼睛,不解的插了嘴,“娘,你咋糊涂了呢,芳儿沙子迷了眼,咱们给她吹吹就好了,干吗还巴巴的让她去院子里啊,这眼看着天就黑透了,小风越来越凉呢,多冷啊。” 娘脸色一转,并没有解释,而是转了一个话题,直接吩咐道,“你还有你的事情呢,石头在果子王到现在还没回来,你拎着灯笼去迎迎他,你也知道这天就要黑了,黑灯瞎火的路上不好走。” “哎。”大山面上疑惑的神色一转,很快的转到了小石头没回来的事情上了,他答应着,脸上显出了担忧的神色来。 娘一边打发了大山,一边又对着云华眨了眨眼,吩咐道,“华儿也得忙起来了,明天一早你就去周家准备送亲了,现在赶紧把那身新衣裳找出来试穿一下,要是有什么不合身的咱们赶紧改改。” 说完这话,娘下了炕,拉着云华的手出去收拾了。 大山若有所思,也跟着娘的后面出了里屋,去小耳房里,找了盏灯笼,然后拖着他的残腿出了自家的大门。 大山拎着灯笼出门后没多久,还没等他走出村子呢,远远的就看到小石头赶着马车过来了。 大山看到了小石头,小石头也看到了大山,他一抖缰绳,‘驾’的吆喝了一声,缓慢而行的马儿脚步变急,不大一会儿,就来到了大山面前。 ‘吁’!小石头推着长长的尾音吆喝了一声,马儿听话了站住了脚,小石头从车辕上跳了下来,招呼道,“大山哥,你这是想干啥去啊,这天还没大黑呢,怎么就拎着灯笼出来了?” “我这准备去迎你呢,”大山一举手里的灯笼,“娘担心天黑了山路不好走,特意嘱咐我拿着这灯笼的。现在你既然回来了,这灯笼就用不着了。” “咱是外村的,王一刀先紧着咱的猪拾掇的,就怕我会来晚了路不好走呢。”小石头一边解释着,一边接过了大山手里的灯笼,让他双手撑着爬上了车辕,自己也随后跳了上去。 吆喝着马车再次启动,小石头举了举手里的灯笼,疑惑着说道,“看到灯笼我想起来了,刚才我在村头上好像看到了李子沟的李锦容了,就是上一回借给咱灯笼的那个人,早上的时候看到他进了周家的大门,晚上才看到他从咱们村里开,难道他和周家友亲戚?” 听了小石头的话,大山想起了那缸自家小妹做了手脚的萝卜条,忍不住‘嗨嘿’的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自言自语的嘟囔道,“嘿,这个李家小子说话还挺算话的啊,真的这么快就把钱给周家的送来了。这事倒是白白便宜了周家的得了五文的利钱了。” 大山的话让小石头越听越糊涂,忍不住提高了嗓门,“大山哥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一句话也听不懂啊。李锦容为什么平白无故的给周家的送钱,那周家的赚了五文利钱是怎么回事,她坑了咱家了?欺负你和芳儿妹妹了?” “不是,不是,”大山连连摆手,却没有急着解释,他抬起眼来四下打量了一番,只见街面上虽然没有什么人,可家家户户的烟囱里都冒着烟呢,每一家都有人在家,他要是在这里和小石头解释,就等于告诉全村的人这件事了,这事是自己一家人的秘密,是轻易不能被别人知道。 大山环顾了一圈,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打着哈哈说道,“这事说来就话长了,咱们先回家,坐下再慢慢告诉你。哎,先不说这事了,你先说说你们杀猪的事情吧,今天找王一刀杀猪的有几家啊?” 小石头一扭头,一五一十的说道,“腊月上办喜事的多,这马上就是过年了,找王一刀杀猪的人也就更多,算上咱们这两头啊,他今天一共杀了五头呢,郭家屯又两头,咱们两头,他们本村的一头。郭家屯离的更远,先给他们杀的,然后就是杀咱家的这两头,我来的时候他才动手收拾他们本村的那头呢。” 大山和小石头说说话话的,很快就来到了自家的门口,院子里的云芳听到外面的动静,一拉大门跑了出来,高兴的喊到,“哥、石头哥哥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啊,咱们的猪杀好了?” “杀好了,杀好了,”小石头也欢喜的说道,“芳儿也出来了啊,爹娘给你带回来的猪头肉好吃不?” 说着话,小石头吆喝着牲口停了下来,一跃从车辕上跳了下来,用手指着后面说道,“两头大猪整整除了二百多斤肉呢,都在大车上呢,我给拉回来了,这一次啊你可以好好的解解馋了。” 说话间,大山也了车,和小石头一起把马车赶进了自家的院子里,卸了马车,首先把马儿牵着去吃草料,两人才把被收拾的干干净净的猪肉抬下了车,用绳子吊在了萝卜缸旁的大树上。 看着树上挂着的新鲜猪肉,云芳头脑中灵光一闪,试探着问道,“石头哥哥,那王一刀杀了猪,还收拾猪头,那,那……” 云芳吞吞吐吐的话没有说完,小石头就笑着接了口,“芳儿是问那些猪下水吧?” 云芳点了点头,还没等想好怎么问呢,大山下意识的用手一捂鼻子,埋怨的说道,“唉呀,芳儿啊,咱们这马上就要吃晚饭了,你提那些脏东西干吗啊,还想不想让一家人吃饭了啊。” “大山哥,话也不能这么说,”小石头脸上的笑容不变,接着说道,“咱们不喜欢那猪下水,偏偏有人喜欢那一口呢。王一刀不但猪头肉做的好吃,收拾猪大肠也有一手绝活。” “真,真,真的有人喜欢吃那臭哄哄的东西?”大山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问道。 “那可不,”小石头认真的点了点头,“今天我在王一刀家就看到有人专程跑来买呢,听说离的咱们这还不近呢,不知道怎么听说了王一刀的这个手艺,专门跑了过来。” “啊,还真有这人?”大山摇着头,表示难以理解,“那猪大肠应该比猪头肉还便宜吧?那家人肯定是买不起猪肉,又想尝尝荤腥,没办法才去买朱达成来吃的,一定是的。” “大山哥,你又猜错了,”小石头也笑着摇了摇头,“那猪大肠不但比猪头肉贵,比猪肉都贵呢,就一幅大肠,王一刀就收了人家八文钱呢。” “这么贵啊,那王一刀天天收拾猪大肠卖算了,还做什么猪头肉啊,靠着猪大肠这王一刀也发家了啊。”大山夸张的大声喊了起来。 “这卖猪大肠这事也是可遇不可求的,哪有人天天来买啊。而且,王一刀后来也说,收拾这个东西可费盐,他收了人家八文钱,也没赚多少,也是一文钱的功夫钱。还是有人来买他才收拾,平常的时候那些猪大肠也就便宜他家的大黑狗了。”小石头一五一十的解释着说道。 直接喂了狗?云芳听了这话,心头暗自惋惜,直接喂狗,浪费啊,真是浪费啊。虽然,她本人并不喜欢吃那个东西,但是收拾干净的猪大肠还是有不少人喜欢吃的呢。 记得当蓝云芳还是蓝丹溪的时候,她在帝都求学,知道当地有一个著名的小吃叫做炒肝的,被当地人百吃不厌。 据说,那炒肝就是以肥肠和猪肝为主料,配上蒜末调味,是地道的帝都人民早餐餐桌上不可缺少的一样食品。好的炒肝色泽红亮,芡汁通透,作为主料的肥肠具有香嫩的口感,味浓而不腻。肝则是爽|滑鲜嫩,浓香满口。配上几个热腾腾的包子,真是即实惠又解馋。 哦,蓝丹溪还是吃过另外一种做法的猪大肠的。 那时在蓝丹溪还是很小的时候,她见过姥姥收拾猪大肠,姥姥把那些收拾干净了的猪大肠里面塞上豆腐,阴干了存放起来。当冬天里,蔬菜稀少的时候,姥姥把这么豆腐肠拿出来,斜斜的切成拇指大小的一截一截的,用油炸干了,放上半锅的水,然后放上自家里轧的干酸菜,当锅里的水咕嘟咕嘟的冒起泡的时候,一大锅美味就做好了。 ~~~~~~~~~~~~~~~~~~~~~~~~~~~~~~~~~~~~~~~ 推荐朋友温馨甜文:《桃花满庭院》 无父无母,三婶财迷眼,四婶心不正 破屋烂院,没吃没穿,如何生活? 且看她,带领家穷心不穷的姐妹们走出一条锦秀路 想做我姐夫?先过我这关 想做我妹夫?也得先过我这关 啥?想做我的夫?那姐姐妹妹们的关你先过了再说 ------------ 076 调侃 后来,姥姥去世了,家里也有了蔬菜大棚,冬天的新鲜蔬菜也不缺乏了,妈妈嫌收拾猪大肠太麻烦,这个酸菜豆腐肠的菜也就从蓝丹溪的视线和嘴闭里消失不见了。 现在,已经成了蓝云芳的蓝丹溪看着刚杀出来的猪以及爹娘议论起的猪下水,她的思绪飘飞,又从脑海的深处翻出了了自己上一辈子的记忆里关于猪大肠的情景来了。 不过,云芳也知道,不管猪大肠如何做着吃,把猪大肠好好的收拾干净了是必须的事情。收拾这个猪大肠除了细心之外,用大把的盐是少不了的,整个过程也颇为繁琐。 首先,要先猪大肠放在大盆中,先撒入三勺醋盐,用手翻动搅匀,一边翻动一边用手用力的揉|搓,直到发出大量胶质,再用清水把它冲洗干净了;然后再撒三勺醋盐,像前面一样的用手揉|搓,然后用清水冲透,如此反复,直到臭味完全清除才能罢手。 当然,在蓝丹溪所处的时代,盐已经成了大众生活中最普通的东西,再提起收拾猪大肠,人们不计较盐巴,也就只剩下‘繁琐’和‘麻烦’这样的形容词了来形容了。 可是,现在蓝云芳所处的时代,盐还是紧俏的稀缺品,相比而言,盐巴那可是价格昂贵的,再这么大把大把的用盐巴来收拾这猪大肠,在大家的眼里简直就是一种奢侈的浪费了。这也难怪那王一刀平时都把猪大肠直接喂狗,有人专门来求了才收拾一幅呢。 就在云芳走神想着猪大肠这事的时候,大山已经骄傲的把云芳上午的英勇是事迹再一次细细的说给了小石头听,他因为也是事情的参与者和目击者,他说的眉飞色舞,格外的兴奋。 大山说的兴奋,小石头也听的热血沸腾,他满眼里全是钦佩,跑到云芳的面前,请求道,“芳儿妹妹真能干,明天让我也和你们一块去赵家庄吧,我真的很想看看那个李锦容发现他买去的萝卜干不是正宗味道时候的样子,特别想看看芳儿你是怎么让他死心的啊。” “呃,”云芳回过了神来,看着一旁得意洋洋的哥哥,她撇了撇嘴,“事哥哥多嘴多舌的告诉你的吧?那明天就不让他去了,咱们俩格一起去。” “别,别呀,我,我收回刚才的话还不成么?”大山一下子急了起来,他可是从上午就开始软磨硬泡的要云芳告诉她用什么办法让李锦容死心的,可是云芳就是不松口,好不容易得了准信,让他明天跟着一起去赵家庄,没想到却又可能被小石头给抢了差事,他能不急吗。 “大山哥,你就让我去吧,我求求你了。”小石头的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听到大山这么说,赶紧扭过身去,恳求了起来。 ‘噗哧’一声,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后的云华突然轻笑了一下,然后装做自言自语的说道,“唉呀,我可是听说赵家庄附近的山坡上长的漫山遍野的都是那种小红花,可好看了。” “赵家庄的小孩子特别多,就喜欢去那片山坡上去玩,小孩子们手快的很,采个种子什么的做便宜了,半个多时辰就能采一背篓呢。”娘也带着笑,悠悠然的补充了一句。 ‘咳’、‘咳’、‘咳’,云芳捂着嘴干咳了几声,故意抱着双臂,调侃的说道,“这还没嫁过去呢,姐姐就这么帮着石头哥哥啊?娘这个做丈母娘的也开始向着准女婿了?” 云华被云芳这么直接的点破了心思,脸上一红,一扭身子,不好意思的跑回里屋去了。 娘却点了点云芳的额头,笑着喝斥道,“你这丫头,混说些什么啊,也不嫌害臊?你姐是想起你喜欢那种红花种子,才给你提个醒的,你东扯西扯的说的这是啥啊?” “娘说的对,是芳儿不知好歹,错怪了姐姐了,”云芳被娘指点着,终于软了下来,痛快的说道,“趁着咱们已经借了三奶奶家的马车了,明天我就和哥哥、大山哥哥一起去赵家庄,给赵永安家送了萝卜条,顺便再用萝卜条换些红花种子来,这样总可以了吧?” “可以,可以了,”娘笑了起来,骄傲的说道,“我家芳儿最懂事了,这样安排挺好,挺好的。” 这时候爹推门进来了,笑着提醒道,“你们悠着点,再有三天咱家也办喜事了,别把萝卜干都卖给了人家,自己家办事的时候没有了啊,那可真就是闹了笑话了哦。” “爹,你放心,我就是耽搁了什么,也不能耽搁了姐姐和石头哥哥的大日子啊,明天我们会留足咱们家自己办事用的,剩下的再拿到赵家庄去的。”云芳赶紧狗腿的说道,“我记得咱们家的地里还埋着一些水萝卜呢,是不?” “是啊,是还有一些,”爹点了点云芳的鼻子,轻松的问到,“你这个小脑袋瓜里又打什么歪主意呢?” “爹,有你这么说自家姑娘的么,人家什么时候打过歪主意呢,”云芳一偏头,嘟着嘴不依的说道,“人家一直都是为家里着想的,爹太冤枉人了。” “好,好,好,爹冤枉你了,我家的芳儿是爹娘的贴心小棉袄,最会为家里人打算了,”爹看着云芳的样子投降了,笑着说道,“说吧,明天想让你爹做什么,二丫头你就吩咐吧。” 爹点破了云芳的心思,她反倒不敢再闹,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掩饰的咳嗽了一声,云芳才正经的说道,“我稀罕那红花的种子,总觉得这东西以后能派上大用场,所以打算把咱们现有的萝卜干除了三天后办事用的,其它的都拿出去让那些小孩子们替我采摘了那些红花种子回来。” 说道这里,云芳自动的停了下来,她在等着家人的质问或者说是询问,因为在她没有说明沙山茶花的种子可以榨油之前,在大家的眼里那种红花种子是毫无用处的。而事实上,这里一直以来一直生长着这种植物,一年又一年的花开花落,种子也在隆冬的寒风中陆续的掉在地上,没有人用它做过什么。 而蓝家这种萝卜条可是一碗能值两文钱的呢,云芳现在却要用这么值钱的萝卜条去换大家眼里毫无用处的红花种子,这件事本该是质疑声一片的。 关于这件事该如何解释,云芳刚才已经绞尽脑汁的想了半天了,没有确切的办法之前,她是不能说实话的,若是爹娘和哥哥、姐姐们真的问起来,她也只能拿出蓝家老幺的身份,耍无赖,希望能让宠爱自己的家人们松了口,同意这件看起来纯粹败家的小孩子玩闹。 可是,云芳说完了这番话,询问的目光从爹的脸上,转到娘的脸上,接着是哥哥大山,又是小石头,他们几个人却都没有半点的疑问,连脸色都没有变上一变。 云芳心头忐忑着,再次把目光转回到一家之主爹的脸上,小心翼翼的说道,“爹,你,你们有什么想问的,想说的,就,就尽管问吧。” 爹却冲着她点了点头,没有问她收集红花种子的任何缘由,而是郑重的说道,“芳儿稀罕那红花种子,就用萝卜条去换吧,爹和大家都没意见,你想让我们做什么就尽管说吧。” 爹竟然还是是那句话,不问缘由,全力支持,百分百的相信! 已经被感动过一回的云芳还是鼻子一酸,眼睛里闪起了一片晶莹。 不过,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她很快的克制了自己,掩饰的快速说了起来,“我是这么想的,虽然咱们的萝卜条在大家看起来比较贵。可是马上就过年了,还是会有人买来吃的,所以我盘算着把地里那些水萝卜都挖出来,全部腌上,正好赶在过年那几天是好吃的时候,咱们再到集市上卖一回,一准能卖不少的。” “嗯,芳儿说的有道理,”爹点了点头,“经过了这段时间的宣扬,周围已经有不少人知道了咱们有萝卜条的事,我估摸着啊,不用等咱们去集市,就会有人来咱家里买的,咱们听芳儿的,就把那些水萝卜都腌上。” “我看你们爷俩个盘算的行,”娘也点了点头,分派到,“他爹啊,你明天就把那些说萝卜全刨出来去,我去孙家买些甘蔗来,提前熬好了甘蔗水,明天等他们几个一回来,咱们就立马腌上它。” “行,就这么定了,咱们吃饭吧,晚上早点睡,明天的事还不少呢。”爹站起了身来,把手里的烟袋熄了,竖在了炕角的旮旯里,一锤定音,定下了这件事情。 有了爹的拍板,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大家也都纷纷起身,小石头忙活着放翻桌子,娘忙着掀锅盛饭,云华也从自己的屋里出来了,跟着一起盛了大白菜,大山则把中午没有吃完的猪头肉又端上了饭桌。 蓝家的晚饭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开始了。 ------------ 077 周嫂子来请 第二天,云芳又是在一阵清脆的鸟鸣声中醒来的。 望着从窗口透进来的缕缕朝阳,云芳惬意的抻了一个懒腰,正准备起身呢,就听到自己院子的大门‘咯吱’一声被推开了。 紧跟着,周嫂子带着喜气的亲热话语响了起来,“蓝二婶子啊,华大姑娘起身来不?” “起来了,起来了,”娘也笑着迎了出去,“今天你们家五柳的大日子呢,你们既然相信华儿,提前托了她,她一早就开始准备了呢。” “蓝二婶子办事就是让人放心,养的两个姑娘也是一个顶一个的能干、会办事。我们五柳的大日子托付给华大姑娘算是托对人了。”周嫂子笑着,脚却没有往屋里走,站在院门口,大声的说道,“既然华大姑娘起身了,让她收拾下就来我们家吃早饭吧,我这就是请下了她啊。” 今天,周嫂子的嘴格外的甜,虽然早晨请送亲的人是个惯例,但是能让周嫂子亲自来请,云华的面子算是赚足了,这就说明她是送亲队伍里第一重要的人,到了赵家也会被当作最尊贵的娘家亲戚招待的。 虽然明知道周嫂子是因为昨天得了五文钱的利钱才如此,但是她能够大清早的这么上门来请,还大声嚷嚷着几乎让全村子的人都听到了,这等于用周嫂子的嘴有力的还击前段时间因为秋嫂子和蓝老大家的起的流言。 娘的心头舒坦,脸上的笑容也更加的真实灿烂,她客气的说道,“她周嫂子你太客气了,华儿送五柳出嫁还不是应该应份的么,你这么忙,干吗还自己巴巴的跑这一趟呢,就是你不来,她收拾收拾也自己会过去的。” “话虽这么说,可是老礼不能废。今天华大姑娘是护着五柳嫁过去,是最辛苦的,我这个当娘的就是再忙,也得自己亲自跑这一趟,这都是为了五柳好啊。”周嫂子继续大声的说完,才又说到,“蓝二婶子体恤,我这个礼到了,得回去忙了,家里还一大摊子事呢,呆儿让华大姑娘自己过去吧。” 娘脸上始终挂着真实的笑容,连声的说,“好,好,好,她周嫂子你先忙去,华儿收拾利索了,我就让她过去,你就放心吧。” “好,那我就走了,外头冷,蓝二婶子别送了。呆会,你们都去那头看热闹去啊,这一次老周请来的吹鼓手很不错呢。” “早听说了你们请来的吹鼓手,一定会去的。” “好,带着二丫头一块来啊,好了,好了,二婶子别送了,忙去吧。” “没事,没事,我送送你,不再这一会儿的功夫。” …… …… 娘说着话,声音越来越远,还是送了出去。 云华一直在里屋听着外面的动静来着,见周嫂子亲自上门来请了,她知道自己该准备着去周家了,一挑帘子进了里屋。 云华看着忽闪着大眼睛的云芳,奇怪的‘咦’了一声,“咦,芳儿醒啦,醒了就起来吧,吃了早饭出去看热闹,听说周家的请了吹鼓手呢,周围货郎也都会赶过来,你也去看看有什么想买的东西。” “好,好,好,我这就起来,”云芳说着,钻出了温暖的被窝,开始手忙脚乱的穿衣服,一边穿,嘴里一边说,“这个周嫂子今天做的还挺到位的吗,竟然亲自来请姐姐呢。” “这还不是你的功劳嘛,你昨天不是让她得了五文的利钱嘛,”云华一边穿着新衣裳,一边说道,“这个周嫂子虽然为人不厚道,但还是很会看人下菜碟的。那天你白给她萝卜条,她不领你的情。昨天你和她的李家亲戚做了那么一大笔的钱,还让她得了利钱,现在你在她的眼里啊,可是利害的角色,她以后不会再敢再在背后说你的坏话了。姐姐我啊,今天是沾了你的光了!” 云华分析的对,云芳知道对待周嫂子这样的人最彻底的是只能用这样的办法,只不过她心里知道,没有天时、地利和人和的多方配合的话,一时之间云芳还做不了这么自然。 昨天,阴差阳错的,云芳算计了李锦容之后,顺带着还把周嫂子这样的人给摆平了,这也算是意料之外的收获了。 云芳谦逊的笑了,“嘿嘿,芳儿这次也算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这一回,那周嫂子能这么识趣,以后她的嘴也不会再背后说咱们家的坏话了,咱们大脚也就放心了啊。” “放心了,放心了,这下就动放心了,”娘接着云芳的话茬走了回来,对着云华嘱咐道,“你也听到那周家的说的话了,她既然亲自来请了你,咱们也别总记挂着以前的那点子破烂事了,你收拾下赶紧过去,也替他们张罗张罗,再晚了赵家迎亲的就改进村了。” “哎,我知道的,”云华一边说着,一边扣好了最后一个扣子,满意的转了一圈,“你们看,这样行不?” 看着姐姐的新衣裳,水红色的底子上开着一朵朵嫩黄色的小雏菊花,显得温馨又清爽,再配上姐姐已经显了雏形的那张瓜子美脸人,真是相得益彰,云芳赞叹道,“好看,好看,姐姐本来就好看,穿上这新衣裳就更好看了。你要小心点啊,被让人家把你给当成新娘子了哦。” “这孩子嘴上又没有把门的了,”娘嗔怪的点了点云芳的鼻子尖,絮叨着说道,“人家新娘子今天穿一身的大红嫁衣,还带着大红的围巾,那么显眼,怎么会被人认错呢?” 云华早就被云芳说的羞红了脸,联想到后天就是自己订亲的日子,云华赶紧一挑帘子走了出去,一边往外走,一边嘴里大声的说着,“娘,我这就过去周家了啊。” “去吧,去吧,”娘说着也追了出来,不放心的叮嘱道,“赵庄的人能闹腾,你小心着自己点啊。” “我知道了娘,呆会芳儿他们不也去赵家送东西嘛,他们会照应着我的。”云华笑着说道。 “姐姐,我知道你心好善良,不想五柳的婚宴有纰漏,我也记着呢,不会耽搁了他们的事,你就放心的去吧。”云芳也穿好了衣裳,跑了出来,扬声般开玩笑的说了一句。 “这丫头,一张小嘴怎么越来越厉害了啊。行了,行了,你们准备吧,我也走了。”云华说着,出了自己的院门,一直奔着热热闹闹的周家去了。 云华刚走不大一会儿,爹和大山、小石头一块回来了。 原来,爹和大山趁着早上的功夫去把地里的水萝卜刨了出来,小石头则是一大早就去挑水了,挑满了满满一大缸,这是最后一趟了,正好遇到了背着水萝卜回来的爹和大山。 娘看着他们几个进了门,笑着招呼了起来,“你们回来的正好,洗洗手吃饭吧,周家请来的玩意挺热闹了,吃完了饭咱们都去看热闹去。” “娘,我们哪有时间看什么热闹啊,”大山粗着嗓子说到,“你忘了,昨天咱们不是说好了么,我还要带着石头河芳儿去赵家庄呢,人家这么热闹的大日子里,咱们不能耽搁了人家的大事。” “不急,不急,”云芳却悠闲的摆了摆手,“赵家的婚宴正午才开始呢,咱们吃完了饭,看了周家的这场热闹再去也不迟。” “可,……” 大山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小石头拉了一把,转移他的注意力,“大山哥,咱们都出去忙活了,不知道那牲口喂了没有啊?” 他们自己家并没有牲口,这几天来外出办事,总是借人家三奶奶家的车马,而且每回一借就是两天,这已经是欠下了人家的大人情了,这每顿好好的喂人家牲口的事可是顶重要的,甚至比他们自己吃饭还重要呢。 果然,大山一听小石头问起这事,立即转了心思。他顾不上再和云芳争论,扭头向着拴牲口的棚子张望了一番,没有看清楚槽里有没有草料,不放心的亲自走了过去。 云芳悄悄的向着小石头伸了伸大拇指,赞许的说道,“哥哥是个死心眼的,还是石头哥哥有办法,一句话就让他不唠叨了。” “嗨嘿,”小石头不好意思的笑了,解释到,“大山哥心眼好,不忍心那赵家人着急。可是,那李家小子连汤带水的买咱们的萝卜干的时候,可没安什么好心,咱们能看在他们办喜事的份上把真正好吃的萝卜干送过去就不错了,让他们着点急怕什么啊。” “其实,他们着不着急倒是次要的,”云芳摇了摇,小声的嘟囔道,“咱们去早了啊,那李锦容还没死心呢,见到咱们还会以为咱们去讹诈他呢,咱们何苦就和他浪费口舌,还不如踏踏实实的看完了热闹再赶去呢。” 小石头的神色转了转,附和的说道,“芳儿说的对,咱们得拦住了大山哥,不能让他早动身了。” “对,对,对,这事就拜托给石头哥哥你了哦,你可要拉住了他。”云芳眨了眨眼,把这事干脆推给了小石头负责。 ~~~~~~~~~~~~~~~~~~~~~~~~~~~~~~~~~~~~~~~~ 某迟原来承诺过,每增长五十个收藏就加更一章,今天看了看,马上就够五十了,谢谢大家的支持,某迟马上去准备加更的稿子。 ------------ 078 大山的失落(涨五十个收藏的加更) “没问题,你就看着好了,保管不会让大山哥提前去了的。”小石头比大山只小了一岁多,两人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对他的脾气很是了解,这样的任务对于他来说,简直太容易了。 娘看着云芳和小石头交头接耳的样子,狐疑的说道,“你这两个孩子不赶快过来洗脸洗手,在那嘀嘀咕咕的嘀咕什么呢?” “没啥,没啥,”云芳已经和小石头达成了共识,趁着娘的话也就赶了过来。顺口胡诌到,“我就是问问石头哥哥那周家请的吹鼓手都吹些什么曲目?” “唉,你这孩子,吃了饭不就去看了么,这么一会儿就等不及了啊,”娘不以为意的笑了,还是解释道,“这办喜事啊,吹鼓手吹来吹去的也就是那么几个曲子,什么花好月圆了,什么龙凤呈祥等等吉庆曲子的。” “什么花好月圆、龙凤呈祥的曲子啊”大山看了牲口转了回来,他只听到了娘的后半句,大着嗓门问了起来。 “办喜事的曲子呗,还能有啥?”娘不以为意的嘟囔了一句,转身忙活着去掀锅盛饭了。 姐姐云华不在家,云芳就主动做起了帮助娘盛饭端菜的差事,小石头也勤快的一旁帮忙,很快的一桌子热腾腾的饭菜就上桌了。 大家都忙了一早上了,有了热乎乎的饭菜谁一顾不上说话,都埋头吃了起来,大山的饭量大,吃的尤其香甜。 和往常一样,还是吃饭最快的大山第一个放下了碗筷,他一边打着饱嗝,一边说道,“你们先吃着啊,我去准备萝卜干去,等会儿石头和芳儿吃饱了,咱们就直接走。” “大山哥,别着急啊,”小石头也赶紧撂下了饭碗,嘴里的最后一口饭还没咽下去呢,就赶紧说道,“我想看看周家请来的吹鼓手去,听说这伙子人是外乡来的,有些新鲜的曲子呢。” “唉呀,看热闹的事以后还有的是机会呢,咱们还是先忙正事要紧啊。”大山不以为然的说着,还是站起了身来。 “坐下。”爹撩了饭碗,又摸索着拿起了大烟袋,还没有点上了,他先那大烟袋敲了敲大山的腿,嘱咐道,“赵家要等到正午新人拜了堂才会开宴呢,你这么着急干什么。石头说的对,你们都去周家看看吹鼓手,往后咱们家办事也得请呢。” “哦,”大山听了爹的话,无精打采的坐了下来,“我听爹的,一回就去看那周家请来的吹鼓手去。” 大山一片意兴阑珊,除了他的兴头被大家打击了之外,他的心中也有些不好受,爹说的对,他们家以后办喜事也需要请吹鼓手,可是眼看着妹妹都要订婚了,他的婚事却没有任何的着落,这家里办喜事的日子遥遥无期,不知道这一辈子他还能不能让爹为他也办一次喜事呢。 自己虽然是大哥,却不能为妹妹们做个榜样,先娶一房媳妇回来,却差连累了华儿,把她和小石头的婚事弄的这么仓促,引的村子里风言风语的这么多的闲话,还让大伯一家子盯住了不放,…… 唉,无声的叹息了一声,大山攥紧了拳头,落在了自己的那条残腿上。 大山落寞的神色和无声的自弃,全落在了爹和娘的眼里,娘嗔怪的剜了爹一眼,怪他说话不经大脑。爹脸上一片自责之色,闷闷的抽了一口大烟袋。 突然凝重起来的气氛,让小石头有些无措,他看了看落寞的大山,有看了看懊恼的爹娘,想来想,张开了嘴,却一时找不到什么适合的言词,又把嘴巴紧紧的闭上了。 哥哥伤心,爹娘难受,小石头尴尬,一时都没有了言语,气氛凝重无不。 云芳明白大山的自弃,明白爹娘的无奈,也明白小石头的尴尬,这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为自己而起。 当年,是小云芳的受伤,哥哥大山爱护妹妹心切,小小年纪就上山采药,才摔倒了腿,才让作为家中长子的他时常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来,也让这个家被宵小之徒惦记着,比如大伯一家,不如舅母等等。 今天,又是因为云芳不想那么早的送萝卜条去赵家庄,小石头才应她的要求要拖住哥哥,爹也才帮着说出那番话来,无意间让哥哥想起了伤心事。 云芳的眼珠子骨碌碌的转了几转,突然问道,“爹,你说周家的吹鼓手是从外地请来的,离的我们这里很远么?” 云芳开口打破了沉默,爹‘啪嗒’吸了一口大烟袋,还有些闷闷的说道,“听他们说是山那边请来的,这伙子人还经常给县城里的人吹奏呢。” “太好了,”云芳的眼神亮了起来,她夸张的站起了身子,来到大山面前,摇晃着他的膀子说道,“哥哥,这些人从县城那边过来,手头肯定富裕呢,咱们这就带着萝卜条给他们尝尝去,说不定啊,他们觉的好吃会买一些呢。” 大山正在自怨自艾,没有看到爹娘的伤心失落,也没有看到小石头的尴尬神色,但是云芳的话却让他的神色转了几转,哀伤颓废的眼神渐渐的亮了起来,他懊恼的一拍自己的大腿,大声的说道,“对,对,对,还是芳儿聪明,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呢,走,走,走,咱们这就去,这也是大事呢,不能耽搁了。” 大山这一亮开嗓门说话,漫天的乌云一下子全散开了。 娘的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一迭声的吩咐,“去吧,去吧,多带上一点,赵家庄离的近,那村的孩子们也都有来看热闹的了,你们不是想使唤他们采红花种子么,带着萝卜条才好和他们说呢。” “你娘这办法不错,你们三个赶紧拿上萝卜条赶过去吧。”爹也高兴的磕着烟袋杆,附和的说道,“听外面的动静,热闹一经开始了呢。” “嗯,我们这就走。” 云芳一手拉着大山的衣襟,一手拉着小石头的袖子,三个人一起去了。 ------------ 079 娘的担心 看着兄妹三人出去,娘这才撩起了衣襟来擦了擦差点流出的眼泪,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唉,他爹啊,大山,大山将来可怎么办啊?” “他娘,你别担心,事情总归是有办法的,”跌‘啪嗒’一声狠狠的嘬了一口烟袋,让那浓浓的烟雾从口鼻之间喷了出来,在烟雾缭绕中,他宽慰的说道,“以前咱们担心小幺,整天不言不语的。可是,突然间这孩子就开了窍,不但说话如常,还不怕那些孩子们,连村的人都说着孩子变开朗了,脸上的瘤子也没那么吓人了。” “是啊,芳儿这孩子是懂事,还因祸得福的得了神仙的点化,不用咱们操心了,”娘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模样,不过转瞬即逝,又叹息了一声,“唉,大山那孩子还是让人愁啊。他伤了一条腿,这孩子自尊心强,听不到别人闲话,这眼看着到了结亲的年纪了,他的心事越垒越重了呢。现在有咱俩的眼还能时常劝导着,将来啊,要是咱俩都入了土,……” “大山的事你也别愁,老天看顾了芳儿,也不会不管大山的。退一步讲,就是老天不管大山,云华、云芳这俩丫头还能不管她们的亲哥哥?你自己生养的丫头,你还不了解么?她们对山哥可是好的没话说的。” “尤其是云芳那丫头,自从开窍之后,那是鬼精灵着呢,一肚子的主意,大山那小子有什么心事也逃不过那丫头的眼去,有她在啊,连咱俩都不用操心大山的事。” 爹越说越觉得有理,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美滋滋的吸了一口烟袋,一大口烟雾又喷了出来。 “唉,你说的也是,将来的事啊将来再说。”娘的脸色也好转了起来,“走吧,收拾收拾,咱们也看热闹去。” 就在爹和娘悄声议论着的时候,云芳又戴上了她的大皮帽子,手里拎着一罐子萝卜条,跟在了大山和小石头的身后,高高兴兴的出了自家的大院门。 这时候,赵家迎亲的队伍已经赶到了,周家请来的吹鼓手也就吹奏了起来,引得周围村子里看热闹的人们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成了一个大人圈。 云芳身量还没长足呢,即使掂起脚尖来也看不到人墙里面的情形,只能听到开朗豪放,高亢嘹亮的‘滴哩哒啦’之声,刚中有柔,柔中有刚。 这声音,云芳竟然是熟悉的!当她还是蓝云芳的时候,村子里婚丧嫁娶的大事也是会请了这样的吹鼓手来,按照主人家所办之事的性质或是吹奏喜庆欢快的‘百鸟朝凤’,或者吹奏哀婉肃穆的‘哭皇天’。 没想到,换了面容,换了个时空,云芳竟然再次听到了这种唢呐声,只不过她对于唢呐的曲目没有研究,不知道他们吹奏的是什么,只是知道节奏明快欢乐,适合周家嫁女儿这样的场合。 就在云芳一时走神之际,小石头已经搬来了几块大石头,他扯了扯云芳的袖子,低声的说道,“芳儿,你踩石头上看看里面吧,别怕,我扶着你。” “哎,谢谢石头哥哥了。 ”云芳感激的看了小石头一眼,悄声答应着,就着他的肩膀踩上了小石头贴心的为她搭起的简易的石头台子,越过大大小小的脑袋瓜子,向人墙的中间望了过去。周嫂子这人背地里坏心眼不少,可是她和秋嫂子不同,面子上的事情还是顾及的,不仅如此,她把面子看的还很重,为此多花一些钱也是认头的,当然她花钱也全是冤大头,也是有着她自己小九九的。 就比如雇吹鼓手这件事,并不是每一家嫁女儿的都要雇吹鼓手的,尤其是近几年大家的手头紧了,松坡屯已经有好几年没有人嫁女儿雇吹鼓手了,可是手头也紧的周家偏偏雇了,还是专门从外边请来的。 这周家的无非是想利用这件事,给女人五柳长长脸,让她在婆家有面子,抬头做人;还有主要的一方面,他们也是做给媒婆们看的,好张罗着给儿子寻一门好亲事啊。 所以,这周家不但雇了吹鼓手,还做得相当到位,为了这帮吹鼓手,他们家还临时搭了一个简单的棚子,棚子下面放了一张八仙桌,桌山上放了一把粗瓷壶和几个粗瓷碗,中间放着半碟子炒过的花生米,盘子沿上搭着几双竹筷子。 不过,这周家专程从请来那几个吹鼓手,看起来还是比较简单的,远远够不上乐队的规模。 他们一共有五个人,每人手里一样乐器。巧合的是,这些乐器还都是云芳还是蓝丹溪的时候见到过的,分别是唢呐、笙、萧、三弦和二胡。 曲子以唢呐为主,这几个人中也就是以吹唢呐的为主脑了,那人坐在朝北的位置上,正鼓着腮帮子使劲的吹奏呢,其余四人或坐或站的围在那人的周围,也都是微微的闭了眼睛,用心的演奏着,也陶醉于自己奏出的乐曲之中。 此时,随着唢呐手一个高亢的尾音,一曲终了。乐手们停了手中的演奏,一个个的也张开眼睛,从乐曲里回到了现实,他们端起眼前已经微凉了的茶水猛灌了起来。 鼓乐手们暂停休息,围观的乡亲们才陆陆续续的吵吵了起来。 “吹的可真好听。” “是啊,不愧是外边请来的。” “这周家嫁姑娘还真大方,请了这么好听的鼓乐来,咱们跟着沾光了。” “好不容易来了好鼓乐,大家伙点点,点点啊。” …… 鼓乐手们乐呵呵的听着大家的议论,听到大家说起要点曲目的时候,唢呐手站起了身来,大声的说道,“谢谢乡亲们看的起咱们兄弟几个,如果大家有想听的曲子就点几首吧。” 听了唢呐手的话,原本还连说带笑的议论纷纷的众人们突然一个个的都沉默了,你推推我,我推推你的,谁也不肯再出头了。 云芳的大眼珠子咕噜咕噜的转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大家这是怎么了,禁不住低下了头去,悄悄的问道,“石头哥哥,大家这是怎么了?刚才还一个个嚷嚷的欢实呢,怎么突然又都不说话了啊?” 小石头的脸抽了抽,有些哭笑不得,心中暗想:这个芳儿小丫头看起来精灵古怪,什么人情世故都懂,对什么麻烦的事情也都有办法,却对这种最常见的习俗好像从来没见过一般,年纪小就是年纪小啊,村子里面难得有雇吹鼓手的,她以前也很少出门,这一次这个小大人终于露怯了。 看着小石头想哭又想笑的古怪模样,云芳使劲的扯了扯他的衣裳,奇怪的小声问道,“石头哥哥,你怎么了?” “芳儿啊,这你就不懂了吧?”一旁的大山得意的挑了挑眉头,大大咧咧的解释道,“这个点曲子啊不是不能白点,是有说法的。” “有说法,有什么说法啊?”云芳疑惑的嘟了嘟嘴,“他们不是周家花钱雇来的么?难道还想另外收钱啊?” “收钱倒不至于,”大山摇着头继续解释道,“不过这点曲也不能白点,这么大喜的日子里,这些人是要讨些彩头的。” “你看到他们面前的桌子没有?”小石头往前指了指,说到,“那个桌子上现在还几乎是空空的,不管谁要点曲子,就得给他们奉上一些吃食,这就是彩头了。” “现在这么大冷的天,谁身上也没带东西啊,”大山抬手虚虚的点着前面那些人说到,“再说了,今年大家都手头紧,这送给他们的吃食太寒酸了被人笑话,要是图稀面子好看拿好东西出来吧,谁也不舍的啊,所以大家才你推我让的谁也不肯吭声了。” ------------ 080 大山点曲 “正好啊,咱带着东西呢,”云芳的眼神亮了起来,小声的说到,“咱们要是送了东西,不就可以点曲子了么?” 她正在寻找合适的机会想把这萝卜干不显山不露水送给这帮吹鼓手呢,马上就知道了这么一档子事,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啊。 小石头眼珠转了转,小声的怂恿到,“芳儿说的对,咱们本来就想给他们一碗萝卜条尝尝呢,这正是个机会,大山哥,你快点去吧。” “我,我去啊?”大山一愣神,言不由衷的小声推辞道,“这事是芳儿操持的,你们上去吧。” “我才不去呢,”云芳赶紧撇了撇嘴,做出了一幅不耐烦的样子,“这些人吹的曲子我都听明白来呢,就能听个‘滴滴答答’的响,哪懂什么曲子名啊,我不上去丢人现眼去。” “我也不去,”小石头也把头摇的像卜愣鼓一样,推脱到,“大山哥还不知道我么,我对这方面一直不大上心的,就是去了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我就不去大家伙面前去丢人现眼了。” “大哥,你就去吧,”云芳摇了摇大山的肩膀,小声的央求道,“为了咱家的萝卜干,你就去吧。” “是啊,大山哥,这事就是你能办了,你听芳儿的吧,就赶紧去吧。”小石头也央求着说道。 “好,我去,你们就等好吧,我保管把这事办漂亮了。”大山心中豪气大增,脸上带着志得意满的笑容,痛快的应承着说道。 云芳一听大山答应了,赶紧捅了捅小石头的胳膊,小石头会意,弯腰从脚边的背篓里取出了一碗萝卜干,递到了大山的手里。 大山接了小石头递过来的碗,得意的举过了头顶,大声的说到,“老少爷们们、大娘、大婶们,我蓝大山点曲,大家什么想听的,提前招呼一声啊。” 正在交头接耳、你推我搡的人们听到有人出头点曲,停止了喧闹,循着声音望了过来,见是蓝老二家的瘸儿子手里举着一个粗瓷碗说话呢,都自觉的给他让出了一条路来。 大山在大家各色的目光中,挺了挺胸膛,尽量伸直了那条伤腿,缓缓的走到了那几个吹鼓手的面前,‘啪’的一声放下了粗瓷碗,自信满满的说到,“几位吹奏了一个早上,辛苦了,尝常咱蓝家自制的萝卜条。要是吃的高兴了,给咱老少爷们、大娘、大婶们多吹几个好曲听听。” 吹鼓手一愣,向来有人点曲就是随便送些吃食来的,还没有人对自己送的东西这么自信的呢,听他那口气,如果觉得他的东西不好吃,就可以拒绝他们点曲了么? 而且,他说什么萝卜干,这也算是个新鲜的名词了,萝卜他们都见过,一般都是切成块煮着吃,或者切成丝蒸着吃,还从没听说还能晒成条吃的呢。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吹鼓手们的目光不约而同的就投向了大山放在桌子上的粗瓷碗里。只见那只黑色的粗瓷碗,是普普通通农家用的,没有什么稀奇,稀奇的是瓷碗里盛着的微微带着一种透明的黄色的萝卜,不,是萝卜条,一根根的小手指头粗细,在阳光下,泛着晶莹透亮的光泽。 如此的诱人,吹鼓手们禁不住纷纷放下了手里的乐器,抄起了竹筷子,夹了一根放在了嘴里。 “嗯,不错,不错,……” “好吃,好吃,真好吃啊。” “确实好啊,怪不得这个小伙子这么说呢。” “我在咱们县里也走过不少村子了,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呢。” “那是,人家这一碗萝卜条里面配料可不少呢,虽然也叫萝卜,那钱可是差的不老少呢。” “老孙说的对,就冲人家这碗不便宜的萝卜条,咱们就得多买买力气。小伙子,想听什么曲子,你尽管点吧。” “就是,这是名副其实的点曲呢,小伙子你尽管点!” 吹鼓手们认同了大山拿来的萝卜条,纷纷一边一根接一根的吃着一边点着头应承了大山的要求。 大山悬着的心一松,得意的回过了身来,对这围观的人们大声地问道,“大家想听什么曲啊?今天我蓝大山请了!” “好,好,我想听《百鸟朝凤》!” “大山这事办的好,我点《抬花轿》!” “蓝家小子办的漂亮,我点《入洞房》!” “来个雅的,《小放牛》!” “《五子登科》!” “《三抬水》!” …… …… 大家纷纷七嘴八舌的喊了起来,一边说着自己想听的曲目,一边夸奖着大山。面对着大家羡慕和看重的目光,大山心头豪情万丈,感觉自己就是一个能天立地的汉子,一个在松坡屯说话有一定分量的人,曾经有过的失落和郁闷终于一扫而空,统统都丢到爪哇国去了。 大山胸中愤懑一空,冬日的天气里也感觉天高气爽起来,他豪气的摆摆手,“大家的意见我都记下来了,大家静一静,让我和乐鼓师傅们商议。” 说着话,大山回过了头来,兴冲冲的说道,“师傅们,咱们乡亲们点的曲子,你们都会吹吧?” 原本这点曲的风俗是一样菜式只能点一个曲子的,不过那个点曲也就是个乐鼓手与观众之间互动的一个小曲目罢了,不管是鼓手还是观众都不会认真的纠结一首曲子,还是几首曲目了。 如今,几个乐鼓手吃了这么好吃的萝卜干,更不会和松坡屯的乡亲们计较这么多了。听了大山的问话,为首的唢呐手咽下了嘴里的萝卜条,笑着说道,“好说,好说,咱们收了主人家的工钱,又吃了你这小伙子这么好吃的萝卜条,不管从哪一面说,咱们都应该尽力的。” “慢着,”操三弦的那个乐手突然抬起了头来,急急忙忙的说道,“大哥,先别忙着说曲子,我还有个事情要问这个小伙子。” “小三多,你是想问问这萝卜干的事吧?”二胡手是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大个子,他笑呵呵的问道。 “嘿嘿,是啊,是啊,二叔还是你了解我,这种萝卜干这么好吃,我还从来没有吃过呢,既然今天遇上了,我可得打听清楚了。”被叫做小三多的三弦手嬉皮笑脸的说道。 “是得问清楚了,”络腮胡子大个子又夹了一个萝卜条送到了自己的嘴里,一边嚼着一边说到,“我还打算给你二婶和孩子们卖点带回去呢。” “嘿嘿,俺是打算给俺爹娘带点回去。”小三多说道。 “咱们都想给家里人带些回去呢,快些问问这个小伙子吧。”一直没有说话的老孙也插话说道。 为首的唢呐手点了点头,抬起头来向着大山问道,“是啊,小伙子,你们这萝卜条是做了自己吃呢?还是会往外卖呢?” 大山一直笑容满面的听着这几个鼓手间的商议。他上一次带着萝卜条上来点曲,能当众出头露脸是一个方面,另外他还有另一个重要的任务呢,那就是推销自家的萝卜条,这些人买了不算,还要他们回乡之后广为宣扬呢。 听到这个几个鼓手议论的差不多了,而这个唢呐手又这么问,大山这才笑着说道,“承蒙几位看得起咱蓝家自制的萝卜条,要是各位远客们喜欢,咱们家的萝卜条还有呢,还有呢。” 说到这里,大山抬手一指桌上自己带来的粗瓷碗,说道,“咱们蓝家卖萝卜条一直公道,这样的一碗,只要两文钱。等你们完了差事,可以到村子西头的蓝家去买,一打听蓝庆生家,大家都知道的。” “好说,好说,咱们记住了,”为首的唢呐手点了点头,然后对着另外几个乐手说道,“好了,咱们歇息的差不多了,咱们就应这个伙子的点曲,从《百鸟朝凤》开始奏起吧。” “奏起来,奏起来。” 几个乐鼓手附和着,纷纷拿起了自己的乐器,热情欢快的旋律与百鸟和鸣之声再次响起,给冬日里的松坡屯带来了一边生气勃勃之景象。 周家嫁女儿,请来了吹鼓手助兴,其实就是为了新娘子在早上一起身的时候外面能有个动静,然后热热闹闹的等着迎亲的队伍上门,然后再在大家的祝福声中进入大红的花轿,开始女人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天。 大山用一碗萝卜条替大家点下了曲目,其实即使没有他们点曲,乐鼓手也是要吹奏这些喜庆的曲目的,尤其是新娘子在自家兄弟的背上钻入花轿的时候,乐鼓手是一定要吹奏《上花轿》的。 在一片高亢嘹亮、喜气洋洋的《上花轿》唢呐声中,周五柳被自己的弟弟背出了家门,缓缓的上了大红的迎亲花轿。然后,随着一声‘吉时到,新人起轿’的吆喝声,大红的花轿在云芳等一干娘家送亲人的簇拥下缓缓的启动了。 新人的花轿动了,乐鼓手们也跟着离开了棚子,一路吹奏着,送了花轿出村子,在村口上,娘家送亲的人们也都上了早就备好的马车。周嫂子是当娘的,她今天穿戴的很整齐,眼圈红红的看着周五柳的花轿远去,终于哭出了声来。 ------------ 081 打趣小石头 周五柳的花轿在喜庆的唢呐声中缓缓前行,看热闹的人们也都随着新人和吹鼓手一起跟了过去,几乎没有人注意周嫂子的哭泣了。 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热热闹闹的新娘子队伍上,随着花轿的远去,那些附近村子里来看热闹的小孩子们也都跟了上去。 在人群经过自家门口的时候,云芳轻轻的一扯小石头的袖子,小石头会意,两人悄无声息的从看热闹的人群里悄悄的退了出来。 而大山却没有忘记自己和乐鼓手们的约定,他拖着伤腿紧赶了几步,赶到他们的侧旁,对着自己的家门口指了指,看到那唢呐手对他点头之后,才又施施然的向着自己的大门走了回来,在大家羡慕和佩服的目光中,第一次没有留意到自己的残腿,没有为了这事而黯然神伤。 松坡屯村子不大,一丁点的事情都能很快的传开,大山在周家门口点曲露脸的事情自然也很快的传到了爹和娘的耳朵里。 他们方才还为大山的事情担心不已呢,很快就听到了这样的事情,两人的心头都欣慰不已,确实是有了芳儿在,大山的事情不需要他们太过操心啊。 爹娘心头高兴,忙忙的回家清点了家里还剩下的萝卜条,留出后天自己家办喜事用的,又准备齐了送给赵家的,才把剩下的那些用另一个粗瓷缸装了起来,里面还放了三个小瓷碗,这是计量的工具呢。 准备好了萝卜条,娘又找出了一些麻布大口袋,是用来盛那些换回来的红花种子的,这时候爹也已经套好了马车,把准备好的东西都放在了大车里。 然后,爹想了想,又往车里放了个背篓,这萝卜条用小碗计量,那作为交换用的换红花的种子得用背篓来量,这么沉的东西动用秤来称就太麻烦了,而芳儿这一次准备打交道的是那群孩子们,用背篓也比用称合适些。 一切都准备妥当,周家送亲的唢呐声也渐渐的传了过来,爹把套好的马车拴在树桩上,才和娘一起来到了门外。 果然,随着唢呐声越来越近,周家的花轿在送亲和迎亲的人们簇拥下缓缓的过来了,而自己的大女儿云华是被当作送亲队伍里最重要的娘家人被安排在靠近大红花轿的位置上的。 云华本就长的俊秀,今天送亲又特意换上了一身新衣裳,在一群送亲、结亲的人群里显得更加的好看,把所有的大姑娘和小媳妇都比下去了。 娘一脸骄傲的看着自家的女儿,越看越觉得好看,禁不住扯了扯爹的袖子,“他爹,你看咱华儿,出落的真好哪,也不怪被人家惦记上了。” “是啊,”爹的脸上也满满的的欣慰,“咱家的姑娘一个个的长的都好,芳儿要不是遇上了蛇,说不定比她姐姐还俊呢。” “是啊,”说到这个话题,娘的神色一黯,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唉,你说着孩子……” “你也别太难受,”爹看着人群带着大皮帽子的小女儿,幽幽的说到,“等到咱们家里活泛点了,我再去县城里请大夫,说不定就能治了她这脸呢。” “对,对,对,”娘一迭声的说着,脸上又升起了希望。 就在爹和娘一时欢喜一时忧的小声说话之际,云芳和小石头也退出了人群,小石头却还是恋恋不舍的频频往花轿那边张望,眼睛里全是云华的身影,以至于脚下被小石块绊了一跤,差点跌到。 ‘噗哧’一声,云芳笑出了声来,小石头这才不好意思的把目光从云华那边收了回来,结结巴巴的解释道,“没,没看到大山哥啊,咱,咱们说好了一起去赵家庄的么,我,我光顾着找他呢,没,没看到脚下的路。” “哥就在那边和吹鼓手打招呼呢,很好找的,石头哥哥说看不到,我看你这眼睛里除了姐姐,根本就是谁也看不到吧?”云芳捂着嘴笑着,小声的打趣着小石头。 “我,我,……”小石头脸上飘过一丝的红晕,不好意思的垂下了头去,“我的眼睛没有芳儿妹妹的好使嘛,既然大山哥在呢,咱们,咱们就快点回家去准备东西吧。” 说着话,小石头再也不好意思抬头,‘噔噔噔’的向着家里跑去,却又差点撞到站在门口的爹身上。 娘手疾眼快的一把抓住了小石头,小声的嗔怪道,“这孩子,这么慌慌张张的干嘛,后面又没有老虎追你。” “娘,我,我,……”小石头稳住了身子,感觉到脸上的燥热,没有敢抬头,急中生智的解释道,“爹、娘,眼看着这周家的花轿就送进赵家庄了,那边该准备开席了,我们也该把萝卜条给人家送过去了,我,我想赶紧的去套上马车、准备东西呢。” “原来是这事啊,你别担心了,”娘用力的抓住小石头的胳膊没有放手,笑着说道,“我和你爹知道你们年轻人贪图看热闹,急急忙忙的回来后着急准备,早就给你们准备好了。” “娘,”落后了几步的云芳赶了上来,她拖着长长的尾音招呼着,拆穿了小石头的借口,“石头哥哥哪是急着准备东西呢,他啊,一直直勾勾的盯着姐姐看,连脚下的路都不看,差点绊倒呢,现在啊,他是想赶紧回家躲臊去呢。” “哪,哪啊,娘,你别听芳儿妹妹胡说。”小石头赶紧辩解道,“我不知道爹娘已经准备了,是想赶紧准备去呢。” “才不是呢,……”云芳难得看到小石头如此窘迫的时候,自然是不肯放过了,她不依不饶的还想再打趣上几句,却被爹拦了下来。 “好了,芳儿别胡闹呢,这么多人看着呢,别没大没小的。”爹说完,又一本正经的嘱咐到,“萝卜条和**袋都给你们准备好了,给赵家的那十八碗单放着呢,咱们留出后天自己办事用的,其它的都给你带上了,我估摸着你们能换满满一大车的红花种子来呢。” “爹,不能全带了去,”大山带着喜气的大嗓门响了起来,“我和那些鼓乐师傅们说好了,等他们完了差事就来咱们家卖萝卜条呢,人家是远道来的,咱们不能让人家空手而回呢。” 云芳看着那些闻声望过来的目光,赶紧一扯大山的袖子,拉着他进了院门,小声的问道,“哥哥,你打算给他们留多少?” “是啊,你们打算留出来多少?”爹娘和小石头也一起进了门,娘还细心的掩上了大门,这才跟着问道。 大家都如此的谨慎,大山那被豪情充斥着的脑子却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他不加思索的冲口而出,“人家这么看的起咱们,当然要,……” “小声点,”云芳赶紧垫起脚,伸手紧紧捂住了哥哥的嘴巴,“哥哥,外面那么多人呢,你小声点。” 大山被云芳捂着说不出话来,他瞪着一双充满了问号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云芳,急的‘咿咿呀呀’发出了不成调的音符。 “哥,你答应我,你先别嚷嚷,我就放开你。”云芳也盯着哥哥的眼睛,郑重的说到。 大山猛地点了点头,云芳这才放下了手来。 “为,为什么啊?”大山不解的看着大家,这次却知道把声音放低了,“人家喜欢咱的萝卜条,咱多卖一些给他们,他们还能帮着我们多宣传呢,多么好的事情啊,咱们做的正大光明,干嘛怕人家知道啊。” “是啊,芳儿你跟娘说说,这是为什么啊?娘知道你喜欢那些红花种子,俄开始那些种子就在山上,等咱们再腌一缸出来,晚几天去换也不迟啊。你哥说的对,这几个吹鼓手是外地来的,人家不可能多等几天,也不能专门为了这事跑一趟的啊?”娘也帮着大山说道。 爹的神色转了转,若有所思,担忧的说到,“芳儿是担心他们经常去县城那边演奏,怕他们……” “不是的,爹。”云芳摇了摇头,“咱们腌萝卜正大光明,不是怕人家知道。我不想多卖给他们,是因为娘刚才说的那些理由。” “我?我说什么了?”娘一脸的莫名其妙,急着问到,“我自己怎么不知道啊?” “娘,你刚才说了啊,”云芳狡黠的嘟了嘟嘴,模仿着娘刚才的语气重复道,“你哥说的对,这几个吹鼓手是外地来的,人家不可能多等几天,也不能专门为了这事跑一趟的啊。” 娘点了点头,脸上依旧是不解,“是啊,这是我说的啊,有什么不对,怎么又成了你的理由了啊?” 听了大家的对话,小石头眼睛转了转,思量着说道,“芳儿的意思是说,即使他们觉得好吃,也不会专程跑一趟的是吧?” “嗯,我就是这个意思,”云芳赞许的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而且啊,咱们多卖给了他们,他们还觉得怎么大量的有这些萝卜条,故意多赚他们外乡人的钱呢,一人卖他们一碗,让他们的一家人刚刚吃上馋虫来,就吃完了,他们就会时时惦记着,去哪里吹曲都会说的,那样的效果更好。” ------------ 082 小福头遇到了小柱子 “确实是这么个理,”大山抚摸着自己的后脑勺笑了,佩服的说到,“芳儿这个小脑袋瓜子就是聪明,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这事呢,不是哥哥没想到,”云芳不想打击刚刚拾了自信的哥哥,宽解的说到,“哥哥上台点曲,我在下面听了人群的议论才想到这一点的。” 稍稍一顿,云芳才继续解释道,“我听他们说啊,咱们周围这十里八村的,赵家是今年年底最后办喜事的人家了,几乎所有的人都会来看热闹的。咱们还有一批的萝卜条要趁着年前卖了呢,这最后的热闹事是最合适的宣传机会了,咱们要尽可能多的带萝卜条出去,让更多的人看到、尝到啊。” 云芳这一番话下来,说的有理有据,让大家心服口服。 没有了烟袋在手的爹搓了搓手,欣慰又放心的说到,“芳儿说的好,就这么办,你们几个赶紧赶着马车去赵家庄,一来别耽搁了人家的事,二来也赶紧去宣扬宣扬去,咱们下一缸的萝卜条还指望着这一天呢。” “我去盛出五碗来给那个吹鼓手留着,你们赶紧去。”娘说着,赶紧转身去找了一个大瓷碗来,用小瓷碗量了五碗收好。 放妥了大海碗,娘又赶紧的出来,催促道,“你爹说的对,走吧,你们快点走吧。” “好,我们这就走。” 大山心悦诚服,第一个赶过去解开了马的缰绳,牵着马儿,赶着大车出了自家的大门。 云芳和小石头也赶紧跟出去,一边一个跳上了马车的车帮。 这一次是大山驾车,他轻快的一甩辫子,马鞭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如烟尘一般的弧线,发出清脆的‘啪’的声响,却没有落在马儿身上。 随着鞭子声响,大山嘴里也大喊着‘驾’!马儿听了鞭声和招呼声,立即迈开了四蹄,马车快速的启动了起来。 爹和娘在大门外目送着他们几个远去,还扬着手大声的叮嘱着,“路上小心着些,晚上别等天太黑了,早点回来。” “知道了,你们回去吧。”云芳扭过身来,朝着爹娘挥了挥手。 迎亲的队伍走的不快,后面还有一大帮看热闹的小孩子跟着,不但是有松坡屯的孩子们,有赵家庄的孩子们,其他村子里的孩子们也来看热闹了。 松坡屯的孩子王小福头自从被云芳给吓的尿了裤子之后,老实了这好几天,这一天因为周家的喜事,他带着一群孩子们跟在了新娘花轿的后面,想跟着去赵家庄看看热闹。 小柱子的也破天荒的混在一大群孩子们中间,身上穿着一件花棉袄,一看就是他嫂子的。不过,即使是这样,他在今天这样的场合能够被允许出门看热闹,已经是少见的事了。 因为小柱子平时都是帮着他的哥哥和嫂子干活,很少和小伙伴们一起玩,因此混在松坡屯的孩子们中间有些不大合群。 小福头看着瑟缩着小柱子,小眼珠子转了转,似乎是想到了一个坏主意。不过,他一抬头看到马车上坐着的云华,想起了那天在蓝家门口的那一幕,又不自觉大咽了咽吐沫,瞅着小柱子的方向,心头又升起来一股子邪火,不屑的小声嘟囔道,“哼,别以为有人护着你,我就不敢动你,等没人的时候,看我不打的你满地找牙!” 小福头没有点名道姓,可是那些孩子们和他一起玩惯了,都知道他说的是谁,禁不住都对着小柱子挤眉弄眼了起来,“嘿嘿,得罪了福头哥,有些人要倒霉了哦。” “我,我没有。”小柱子害怕的缩了缩肩膀,结结巴巴的说道。 “没有?!”小福头冲着他挥了挥拳头,“你还敢说你没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偷偷的给蓝家姐妹送信,你以为有他们护着你,你就可以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她们能护得了一时,还能护的了一世么?他们能一直看着你么?早晚让你知道我福头的厉害!” “不,我,我,”小柱子害怕的又往云华马车的方向上缩了缩,壮起胆子,大声的说道,“我,我去蓝,蓝家,是去吃那种好吃的萝卜条的,没有说任何人的坏话!” “你,你真的吃过他们家的萝卜条?”旁边一个孩子吞了吞口水,小心的求证到。 “是啊,”这一次小柱子说的理直气壮,“我吃过啊,是芳儿姐姐拿给我吃的,特别好吃。” 小柱子一边说着,一边回忆着那种特别的味道,忍不住也吞了口口水,脸上露出了意犹未见的向往之色来。 看到小柱子这幅神色,周围的孩子都半信半疑的看着他,悄悄的围了过来,其中一个小心的瞥一眼气呼呼的小福头,试探着问到,“小柱子,你说你吃过那种萝卜条,那你给大家说说,到底是什么味道的啊?真的像那些吹鼓手们说的那么好吃么?” “嗯,嗯,嗯,”向来没人注意的小柱子竟然暂时成了孩子们的中心,他一时有些受宠若惊,忙不迭的连连点头,认真的说道,“那萝卜条又酸又甜,还脆生生的,让人吃来还想吃,一点也不像水萝卜的味道。” 小柱子这么一说,周围的孩子们都馋的‘吧唧’其嘴巴来了。 小福头虽然也馋小柱子吃的那种萝卜条,可是他更在乎的是自己在孩子们心中的地位,眼见着那个他从来没有正眼瞧过的小柱子被大家簇拥着,他心头的火气‘噌’的一下子冒了起来。 虽然顾及着送亲队伍里的云华,小福头不敢冲上前去揍小柱子一顿,但还是一梗脖子大声的说道,“哼,小柱子你就吹牛吧,我可是听大山哥说过,他们家的萝卜条两文钱一碗呢,这么贵的东西,那个烂、蓝云芳能白白的拿给你吃?就是吹牛吧!” “我没有吹牛!真的是芳儿姐姐拿给我吃的。”周围围着一圈孩子们羡慕的目光让小竹子的胆子大了不少,他挺了挺自己的脊背,大声的说道。 “谁看到了?”小福头得意的环视了一圈周围的孩子们,“大家说谁看到了?要是没有人看到就是你说谎,我还说我吃过王母娘娘蟠桃园里的蟠桃呢!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着小柱子急的涨红的脸,小福头得意的大笑了起来。 小柱子急红了脸,他双手叉了腰,大声的说道,“我,我就是吃过,你若是不信,我,我,……” “我就是不相信,大家伙也都不信!”小福头打断了小柱子的话,更加得意了起来,像一个将军一样挥了挥手,摇晃着身子,挑着眉头说到,“要是你让我们相信了,你就必须当着大家伙的面再从你的芳儿姐姐那里要了萝卜条来,那样的话,我们不但相信了你,以后就不打你了。” “真,真的?”小柱子心中燃烧起来一丝希望,确认般的问道,“我要是能要来萝卜干,你,你以后真的不在欺负我了么?” “对,对,对,”小福头看着小伙伴们纷纷投来的目光,得意的一拍胸脯,“只要你有那个本事要了来,我们不但不打你,还让你当大王,以后大家伙都听你的,也包括我,我也听你的!” 小福头正说的得意,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得得得’的马蹄子声,紧跟着那个让他做噩梦的声音竟然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小福头,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要是小柱子拿了萝卜条出来,你以后就再也不欺负他,还老老实实的听他的话?你说话可算数?!” “呃,……”小福头刚才只是看准了小柱子拿不出萝卜条来而顺口说说而已,没想到这话竟然也能被那个丑丫头听了去。 小福头想起了那天那个丑丫头凶神恶煞的模样,禁不住一阵哆嗦,他高昂着的头就不由自主的就垂了下去,高涨的气焰也随之一消,虽然心中不情不愿,但还是没有胆子驳斥那个丑女的话,只好结结巴巴的说道,“算,算数,我说话算数的,别抓我啊,……” 小福头心惊胆战的说着,紧紧的闭了双眼,等待着噩梦一般的时刻降临,他双腿打着颤,几乎一屁股了坐下去。 看着小福头紧张恐惧的模样,云芳并没有继续和他废话。 云芳知道小孩子和大人不同,你逼着他发誓也没有什么用处,回过头去他该怎么干还是怎么干,还不如让让他在小伙伴们面前丢了面子,失去威信,再也不能号令这些孩子们了来到实际呢。 云芳探身从车里取出了一碗萝卜干来,然后冲着小柱子招了招手,大声的说道,“来,小柱子,到芳儿姐姐这来,姐姐这里还有些萝卜干,你来拿去给大家分了尝尝吧。” “哎,芳儿姐姐,我来了。”小柱子清脆的答应了一声,声音里带着欣喜、感激和得意,他故意绕了一个圈,从哆嗦着的小福头身边绕了一圈,然后高昂着头向着云芳跑了过去。 ~~~~~~~~~~~~~~~~~~~~~~~~~~~~~~~~~~~~~~~~~~~~~~~~~ 年三十了,2012年的最后一天,阿迟提前给大家拜年了。 ------------ 083 狐假虎威 那些原本追随着小福头,和他一起欺负小柱子的孩子们也立即见风使舵的向小柱子投去了羡慕的目光,对于昔日的‘大王’小福头,看着他窝囊的样,没有人再去注意他了。 云芳忍不住有些哑然失笑,小孩子们的世界真是单纯的多,他们的喜欢或者厌恶表现的也很分明,也更信奉‘有奶就是娘’的道理,原来的小柱子被嫂子欺负,他们也没有一个人看得起他,现在见他能要来萝卜条,他们立即就该变了脸色,改变了立场。 云芳心头感慨着,小柱子已经跑到了她的面前,声音响亮着说道,“芳儿姐姐我来了,刚才有人说你坏话来着,我都听到了,记住了,萝卜条不会分给他们吃的,芳儿姐姐,你就放心吧。” “呃,”云芳一时语塞,她顶着一个‘烂丑女’的名头,村子里的小孩子们几乎都骂过她,用小土坷垃砸过她的,要是按照小柱子的标准,松坡屯的这群孩子岂不是都分不到了? 云芳刚想说上点什么,没想到那些孩子比云芳想象中的还没有‘立场’,或者说好吃的萝卜条让那些小孩子们忘记了立场,他们听了小柱子的话,稍稍一愣,立即七嘴八舌的嚷嚷了起来,“芳儿姐姐,我们没有说过你的坏话,我们一直叫你芳儿姐姐的。都是小福头发坏,是他一直说芳儿姐姐坏话的。” “呃,”云芳再次差点呛了自己,那些人孩子们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还真不小,见小福头失了势,立即反戈一击,把所有的坏事都扣到了他的头上。 “胡说!”小柱子气势汹汹的一叉腰,“你们一个个都都说芳儿姐姐的坏话,谁也分不到萝卜条!” 小柱子不依不饶,这有些出乎了云芳的预料,他原本是一个多么怯懦的孩子啊,在家里被嫂子欺负,出门后被小福头一伙人欺负。没想到了有了这些契机之后,能这么快就强硬了起来。 哭笑不得的云芳本想说算了,可是心中稍稍一转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小柱子这么做,虽然有些狐假虎威之嫌,但是却是对付这么没有‘立场’的孩子们有效的一个办法。 云芳决定袖手旁观,小柱子看着那些失望的孩子们,突然回过了头来,用商议的口吻说道,“芳儿姐姐,虽然那些人都说过你的坏话,要是他们真的知道错了,肯当面给你道歉,你还是能原谅他们的是吧?” 小柱子一边说着,一边冲着云芳不停的眨着眼睛。 云芳再一次哑然,禁不住赞叹这小柱真是机灵啊,他这是利用这次机会替他的芳儿姐姐出气,也替他自己立威啊。小福头给了他这个翻身的机会,这个松坡屯的孩子王要换个人做喽。 云芳赞赏的冲着小石头点了点头,大声的说道,“小柱子说的对,我不是个记仇的人,只要你真心认错,我就不计较以前的事情了。” “好,”有了云芳的这句话,小柱子回过了身来,大声的说道,“芳儿姐姐既然这么说了,你们一个个的只要走到芳儿姐姐面前来,认真的说‘我错了’,芳儿姐姐就会分给你们萝卜干的。” 小柱子的话音刚落,立即有一个孩子走了过来,他虽然垂着头,但是眼梢的余光却小心的瞅着云芳的神色,云芳认识这个孩子,他叫王海成,平时是跟在小福头身边叫嚷的最欢实的一个。 云芳故意板了脸,想看看小柱子如何应付这个‘刺头’王海成,也是平时欺负他最狠的一个孩子。 小柱子看了一眼神色严肃的云芳,见她没有开口的意思,他小大人一样,轻轻的咳嗽了几声,说道,“王海成,从前你可是跟在小福头屁股后面叫唤的最欢实的一个,你现在来向芳儿姐姐来认错,你让芳儿姐姐怎么相信你呢?” “我,我,”那个叫王海成的孩子张了张嘴,突然回身来到了小福头的身边,抬脚就揣了他一脚,嘴里还愤愤的说着,“以前都是你叫我们说芳儿姐姐坏话的,今天我就替芳儿姐姐教训教训你。” 有了王海成带头,那些平时和小福头走的近,一起拿土坷垃扔云芳的孩子们都纷纷涌了过去,抬起脚来,踢打起来小福头来。 小福头平时吆五喝六的,可是今日面对着这么一群孩子,他也只有抱着头躲闪的份了。 看着平时威风凛凛到处欺负人的小福头被人围着打的惨样,小柱子的嘴抖了抖,适时的喊住了王海成和其他的孩子们,“好了,芳儿姐姐是个大大度的人,你们只要说明白了,是真心认错,芳儿姐姐是会原谅你们的。是不是啊,芳儿姐姐?” 说着话,小柱子回头望向了云芳,等着她的态度。 云芳对于小柱子能及时的喝止住王海成和那些孩子们,很是满意。那个小福头虽然跋扈了些,但也是小孩子的淘气罢了,若是被这些孩子们使劲的打伤一顿,估计要在床上躺好几天呢,如果小柱子不出言喝止那些孩子们,云芳也是要出面制止的。 小柱子能如此做,云芳暗自点了点头,小柱子这孩子能抓住机会立威,也懂得适可而止,没有把人往死里整,是个可造之材哪。 云芳对着小柱子点了点头,轻声吩咐,“小柱子今天做的很好,去把那些萝卜条分给大家吧。” 说着话,云芳把手里的萝卜条交到了小柱子的手里。 小柱子小心翼翼的接过了云芳手里的萝卜条,转身赶到那些松坡屯的孩子们面前,给他们每人发了两根萝卜条。最后只剩下了小福头一个,小柱子想了想,还是拿了一根萝卜条,扔在了小福头身上,恨恨的说道,“给,这是给你的,芳儿姐姐人好,也给你一根尝尝!” 小福头早就没有了往日的威风,他抬起了脏乎乎的小脸,感激的拾过了那根萝卜条,小声的说道,“谢谢芳儿姐姐,谢谢小柱子。” “谢谢芳儿姐姐,谢谢小柱子。”孩子们一个个津津有味的吃着萝卜条,大声的喊了起来。 别的村的孩子们原本是看着小福头挨打,都兴致勃勃的看热闹呢。可是转眼间,那些孩子们都分到了好吃的萝卜条,看着他们吃的陶醉的样子,都跟着吞咽起来口水,眼巴巴的把目光投向了云芳。 云芳看着那些眼馋的孩子们,再次冲着小柱子招了招手,轻声的嘱咐,“来,芳儿姐姐这里还有些萝卜干,你去分给大家都尝尝吧。” “这,……”小柱子脸上闪过了疑惑之色,为难的问道,“芳儿姐姐,他,他们,他们也都分么?” “嗯,”云芳坚定的点了点头,大声的说道,“在场的每一个孩子都发!” 小柱子看着那一张张期待的脸庞,不解的嘟囔道,“可这是为什么呢?你们的萝卜条要是卖出去的话,一碗有两文钱呢,二叔、二婶他们也同意么?” “因为,给大家吃了萝卜条之后,我还有事情情请大家帮忙啊。”云芳点了点小柱子的鼻子,大声的说道,一边是说给小柱子听,更多的也是说给在场的那群孩子们说。 果然,听了云芳的话,那些外村的孩子们纷纷七嘴八舌的问了起来,“芳儿姐姐,你要我们做什么呢?只要有萝卜条吃,我们都会做的。” “呵呵,”云芳轻轻的笑了,“大家先不要着急,你们先吃了萝卜条,觉得好吃,下面的事情咱们再说,好不好?” 听了云芳的话,那些还在犹豫着的孩子也跟着高兴的跳了起来,“好,好,我们听芳儿姐姐的。” 小柱子见云芳确实不是说玩笑的,虽然替她可惜,可还是听了她的话,接过了萝卜条,在王海成的帮助下,给所有的孩子都分了两根萝卜条。 孩子们笑逐颜开的吃着好吃的萝卜条,性急的孩子立即又嚷嚷了起来,“芳儿姐姐,你家的萝卜条真好吃啊。你想让我们做什么呢?做完了还会有萝卜条吃么?” 云芳等的就是孩子们的这句话,她一探身从车上取过了背篓,把它举在了自己的身前,大声的说道,“有,有,有的。只要大家去附近的山上采摘了红花的种子来,采摘满一背篓的就又一碗的萝卜条可以带回家去吃!” “就这么简单?!”孩子们不敢置信的张大了眼睛,嘴里嚼了一半的萝卜条都忘记了要咽下去了,“芳儿姐姐不会是说着玩的吧?” “是的,要是想要萝卜条的人,就可以去采了红花的种子来,”云芳大声的宣布道,“我说话算话,今天天黑之前我们都会在赵家庄等着,等着你们拿红花的种子来换萝卜条的。” “好,太好了,我们现在就去!”孩子们大声叫喊着,连热闹都顾不上看了,一个个的就向着那片红花种子繁多的山坡奔了过去,而他们身上的夹衣则成了现成的兜子。 ~~~~~~~~~~~~~~~~~~~~~~~~~~~~~~ 新的一年来到了,阿迟先个大家拜个年。 旧的一年过去了,不管是开心还是不开心,那些都已经是过去,面对崭新的一年,满怀着崭新的希望,让我们继续出发吧。 咱们过新年,云芳一家也快要过年了,她换了一个时空,将会怎样度过新年呢?请大家随着阿迟去看看吧…… ------------ 084 哑巴吃黄连 “到时候,还是找小柱子报数!”小柱子对着四散跑了出去的孩子们大声的补充了一句,然后对着云芳自信的点了点头,大声的说道,“芳儿姐姐,你就放心吧,我去看着他们去,保证不会让他们偷懒的。” 方才已经看到了小柱子的表现,现在他又是自信满满的这么说,云芳放心的点了点头,叮嘱道,“去吧,被让大家太赶了,天黑前送来就好。” “芳儿姐姐,我记住了。”说着话,小柱子也一转身,追着孩子们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就莫没入了山间的荆棘丛中。 看着孩子们都兴致高涨的跑了出去,云芳心头也很高兴,她原本没有打算在送亲的路上就说这事的,毕竟看娶媳妇的是这个时代一个很大的娱乐,尤其是孩子们,更是好几个村子的都奔了过来看热闹。 可是,当云芳坐在马车里赶上了送亲的队伍,看到小斧头趾高气昂的欺负小柱子,而且还牵涉上了她蓝云芳,牵涉上了蓝家的萝卜条,这已经不仅仅是小柱子一个人的事情,也变成她蓝云芳的事情了。 因此,云芳才让哥哥放慢了马车的速度,说出来那么一番的话来,而让她惊喜的是小柱子竟然有着那样的心机,借助了这么一个契机,不但一举打消了小福头的气焰,还确立了自己在松坡屯孩子们中的威信。 而云芳也就趁机送出了萝卜条,并且说出了用红花种子换萝卜条的事情。再次出乎她意料的是,孩子们为了美食竟然连热闹都舍得不看了 云芳还沉浸在方才的事情里,低头沉思,小石头却感慨的开口说话了,“没想到小柱子这孩子还有这份本事呢,芳儿妹妹把这事托付了他,算是托对了人了。不过,大山哥,芳儿妹妹,咱们快点赶去赵家庄吧,你们看那花轿马上就到了,咱们要是不赶紧的,真的就赶不及了呢。” “对,对,对,这就走,这就走,”大山收回了感慨的目光,看着早就没有了影子的周家花轿,也着急了起来,“光顾着看这群孩子们了,差点耽搁了正事,咱们再不去啊,该有人着急了!” 大山说完,嘴里拖着长长的尾音喊了一声‘驾’,马车再次启动,向着赵家庄的方向跑了起来。 其实,云芳她们和孩子们这么一耽搁,比预计到达赵家庄的时辰晚了小半个时辰,赵老汉家里已经开始准备接花轿了。李锦容则是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苦着一张脸,手里拎着个破瓷缸在自己的屋子里来来回回的走动着。 昨天,李锦容从蓝家连汤带水买走了那一缸的萝卜条,马上回家取了一吊钱送来了周家,又在周嫂子殷殷的挽留中坚持回了赵家庄。 一个晚上,李锦容几乎没有怎么睡,他心中惦记着那缸萝卜条呢,谁也不放心,直接把那粗瓷缸放在了自己的炕边上,希望它们能像自己预料的那样,第二天乖乖的腌出同样味道的萝卜条来。 可是,这缸被云芳做过手脚得到萝卜条注定要让李锦容失望了,天色大亮了那些萝卜条还和昨日那样白花花的,一点没有他曾经买过的那样带着微黄的透亮之色。 就在李锦容心头着急之际,舅母赵老太太也急急火火的赶了过来,“容儿啊,这萝卜条腌的怎么样了啊?咱们请来迎亲的乡亲们都到了,正准备吃早饭呢,是不是先拿出些来,给大家伙尝尝啊?” “呃,”李锦容赶紧一转身,把盛着萝卜条的粗瓷缸护在了身后,硬着头皮说到,“舅母,时候还,还没到呢,这才早上,舅舅不是说中午正式的婚宴上才上这道菜的么?” 赵老太太神色转了转,掂着脚看来看李锦容的身后,不甘心的说道,“可是也没有几个时辰的时候了啊,这味道能差多少啊?” “差,差不少呢,”李锦容咽了口唾沫,支支吾吾的辩解道,“三表哥娶媳妇,一辈子就这么一回,咱们的不在乎多等几个时辰,让东西在最好的时候再端上桌去。” 赵老太太再次踮了踮脚,还是什么也没看到,不放心的嘟囔到,“也就是两、三个时辰的事了,要是现在还不好,别不是被人家偏了,买回来的东西不是那个味吧?早知道这样,今天再打发人去松坡屯一趟就好了,省了这一趟的脚程,这个担心受怕的。” 虽然赵老太太心中有看法,但是这个外甥李锦容的话她也不好直接驳斥了,李家富裕,他们赵家孩子们多,手头紧,这一家一年到头的没少被丽家帮衬了。而且这个李锦容虽然是在辩解,但是也扯出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赵老太太想了想,不放心的嘟囔了一句,还是转身走了。 终于暂时哄走了舅母,李锦容看着那些一点也不见变色的萝卜条心头更加着急了起来。 随着太阳越升越高,缸里的萝卜条还是丝毫不变,李锦容的心中越来越敲起了小鼓。 而随着迎亲的唢呐声越来越近,赵老太太再次来到了李锦容的面前,有些着急的问到,“容儿啊,那萝卜条腌好了没有,眼瞅着这花轿就要进门了,咱们的席面也该准备了啊。” “这,……”饶是李锦容巧舌如簧,面对着和昨日差不多的萝卜条他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见到李锦容如此,赵老太太再也顾不上谁的面子了,她几步从李锦容身边绕了过来,来带了粗瓷缸的面前。赵老太太一伸手,从缸里捞出了一根萝卜条,看着那白白的颜色,一下子傻了眼。 “这,这,这,”赵老太太气的直哆嗦,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她气呼呼的嚷道,“这松坡屯的蓝家也太过分了,他们让人带回来的那碗明明是黄橙橙的样子,为什么咱们花钱买了,又给咱们这样直接切了切九完事的?他们想骗钱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啊!咱这是办喜事啊,他们这不是成心让咱别扭嘛,这是缺德啊,缺德啊!” 赵老太太越说越激动,她一把拎起来粗瓷缸,“不行,我得找他们去,再不济还有亲家呢,也能帮着我说说理哩。” “慢,慢着,舅母,这事,这事咱们还是从长计议吧。”李锦容赶紧拦住了赵老太太。 现在,李锦容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 关于买下这缸萝卜条的事情,李锦容心中还藏着不少的事呢,这缸东西是自己怀着的目的花大价钱买下来的,尽管从一开始的时候蓝家那个丫头就说他们家腌萝卜条是由秘方的,别人家即使用同样的配料也腌不出同样的味道来,还不愿意把这缸东西卖给自己呢。 唉,李锦容暗自叹息,是自己认为那个鬼精灵的小丫头在撒谎,被自己用言辞挤兑了,怕泄露了自己的配方才故意瞎说的。没想到,那丫头竟然说的都是真的,自己几乎是一直守着这缸萝卜条,它们竟然还是和昨天刚买来的时候没有多大的差别。 李锦容懊恼又自责的神色,让急急忙忙想要找蓝家人理论的赵老太太心头一转,放缓了声音安慰道,“容儿啊,这事是那蓝家人欺负咱,和你没有关系的,你放心吧,我这就去找他们理论,退了咱那三十六文钱来。” 三十六文,岂止是区区三十六文啊,那是一吊钱,整整一吊钱啊,不对,还有给周家的五文钱的利钱呢。 李锦容心头哀号不已,偏偏又不能说出口来,他干脆一把抢过了赵老太太手里的粗瓷缸,掂量着自子口袋里那一百多个大子,大声的说道,“眼瞅着这花轿就进门了,他们拜堂的时候还得拜你这个当娘的,这事大事,耽搁不得啊!舅母,你放心,这事交给我吧,我一定妥善解决的。” 赵老太太想了想,听着已经到了大门口的唢呐声,终于还是恨恨的一跺脚,送了缸沿,“容儿说的对,舅母是气糊涂了,为了这点事差点耽搁了永安的大日子,这件事舅母九托付给你了啊,千万别心慈手软的饶了那蓝家。” “是,是,是,我记住了。”李锦容赶紧应承到,“舅母,你老就忙大事去吧,我这就去找蓝家理论。” 说着话,李锦容赶紧拎着那缸就是腌不好的萝卜条跑了出去。 李锦容带着满肚子无处诉说的苦水,拎着粗瓷缸跑出了自己的屋子,没敢走热热闹闹的前门,而是从舅舅家的后门溜出了院子,稍稍绕了一个远,才向着松坡屯的方向急匆匆的赶了过去。 李锦容身上担着表哥的婚宴呢,走得格外的着急,刚到村口还没等出去呢,就差点撞倒一辆赶进村子来的马车上。 ‘吁!~~~~~’ 赶车的大山手疾眼快的勒住了马的缰绳,看到匆匆忙忙的李锦容,他的嘴角翕动着,明知故问的喊到,“唉呀,这不是李佳兄弟么,眼看着你表哥家的花轿九进门了,你这么着急要干什么去啊?” ------------ 085 李锦容的窘迫 李锦容差点被马车撞倒,吓得惊魂未定呢,听到大山这个熟悉的声音,心中禁不住升起来一股子无名怒火来,冷冷的哼了一声,“哼,你还好意思问我干什么去?你们兄妹自己做的事情自己不知道么?!” “我们做过些什么我们自然是知道的,”云芳扫着李锦容手里那个眼熟的粗瓷缸,慢悠悠的说道,“而且,今日这一局面,我昨天就已经想到了,还曾经苦苦的劝导某人。可惜啊,某人财迷了心窍,把我们兄妹的一片好心全当成了驴肝肺,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你,你,……”李锦容浑身哆嗦着,却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因为云芳昨天确实是说果他们家腌萝卜条不是靠配料,而是有秘密的制作方法的,是他自己偏偏不信邪,宁可负利钱也要现钱买了人家的东西的。 如今这么一副局面,纯粹可以说是他的私心贪心作祟,现在眼看着表哥的婚宴上这件事情就要露馅,他却又有苦无处说去,好不容易见到了始作俑者——蓝家兄妹,可是还没等他多说什么呢,就被蓝家小丫头堵了一个哑口无言。 李锦容还在纠结,云芳却再次说话了,“哥哥,走,咱们还要去赵家看新人拜堂呢,别在这里耽搁时候了。” “好嘞!”大山看着吃鳖的李锦容,心头的气更加的顺畅了起来,他手里卡拉住了马的缰绳,只是轻抖手腕,把马鞭子甩的‘啪’、‘啪’、‘啪’作响,那清脆的响声就好像他畅快无比的大笑一样。 眼看着马车就要离开,李锦容一下子着急了起来,他再也顾不得想太多,上前一把拉住了云芳的裤脚,急声的说道,“蓝丫头,蓝丫头,你们先别走,先别走,……” “哦?”大山停了马鞭子,憋着笑问道,“李家兄弟还有什么事情要和咱们兄妹说的么?” “我,我,……”李锦容稍稍一顿,赶紧从口袋里掏出了钱袋子来,高高的举着,咬着牙说到,“你们这马车里面带着的就是萝卜条吧?我,我还要买你们的萝卜条。” “咱们是带着萝卜条呢,”云芳轻轻的点了点头,见到李锦容脸上的神色一松之后,马上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咱们兄妹还赶着去看新人拜堂呢,现在可没功夫卖东西啊。” 云芳说完这话,不再看李锦容垮下来的脸色,轻轻的一抖裤脚,挣脱了李锦容的手,然后,对着哥哥笑着说到,“哥哥咱们再耽搁下去可什么热闹也看不到了哦。” “好,芳儿放心,咱们赶的上的。”大山说着终于松开了手里的缰绳,马鞭再次轻甩,马车慢慢的启动了。 “慢,慢点,你们慢点,我,我还有话和你们说。”李锦容再次一伸手,却没有抓住云芳的衣角,只好手疾眼快的抓住了车帮,跟着缓缓启动的马车小跑了起来。 云芳用眼梢的余光撇了一眼小跑着的李锦容,然后对着一旁的小石头点了点头。 另一侧的小石头接到云芳递过来的眼神,心领神会的回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扬声说道,“大山哥,你慢着点啊,在人家村里,小心点,要是咱么马车快了,碰到了老人、孩子的,咱们就说不清楚了。” “好嘞,”前面驾车的大山虽然没有看到云芳和小石头之间的小动作,但是小石头这话说的合情合理,他也就答应着挽住了缰绳,然马车慢慢的慢了下来。 方才,李锦容为了不让事情露馅,一直在追赶马车跑,,再加上他手里又拎着一个粗瓷缸,跑起来本就费力,这一追着马车跑,跑了个气喘吁吁,大气不接小气的。 感觉到马车慢了下来,李锦容终于能喘上一口气来了,他的脸上也跟着显出了一抹安心的笑来。 可是,李锦容还是笑的太早了点,赵家庄虽然比松坡屯要大一些,可是比起他们李子沟来还是小了很多。即使是大山放慢了赶车的速度,他们还是在李锦容的紧追慢赶中来到了办喜事的赵永安家门前。 这时候,赵家请来的执事刚刚给看热闹闹花轿的人撒过了一把的糖,有了这一把的开路喜糖,那些人才满意的往后退了退,给新人的花轿腾出了一块落轿的空地方来。 赵老太太,作为新郎官的娘,生怕新媳妇的花轿出了什么闪失,已经顾不上那个白花花的萝卜条,直接迎出了大门来。 可是,赵老太太刚刚笑眯眯的看着花轿落了地,就看到蓝家那个瘸小子赶着马车也来看热闹了。 赵老太太刚刚压下去的火气藤的一下子就窜了上来,她知道从花轿进门到新人开始拜天地、拜高堂还有很多道‘坎’要过呢,那些看热闹的早就准备好了‘刁难’新人了,她这个婆婆还有点时间处理被欺诈的事情。 心头一转,赵老太太悄悄的退出了人群,脸上带着一股子怒气,向着云芳他们的马车就赶了过来。 云芳虽然不认识赵家的老太太,但是看到一个妇人脸色的不善的冲了过来,她已经猜到了个八九不离十。 趁着哥哥吆喝着停下马车的当口,云芳飞快的跃下了马车,一把拉住想溜的李锦容,大声的说道,“李家少东,关于这萝卜条,其中怕是有些误会呢,现在当着大家的面,你怎么也要交待一声啊。” 气喘吁吁的李锦容被云芳抓住了袖子,没有溜成,心头暗自骂了一生,丑丫头狡诈,害我! 李锦容意识到云芳要害他,赶紧一使劲,想要抽出袖子,可是他一抽之下竟然没有抽动,正在他准备用力再抽的时候,云芳的话已经大声的说了出来。也成功的吸引了一部分人的目光,这其中就包括他的舅母——赵老太太的。 无声的叹息了一声,李锦容认命的放下了手里的粗瓷坛子,不再挣扎。 赵老太太听了云芳的话以后,愣一愣,看了一眼满脸大汗的自家外甥,还是对着云芳嚷嚷了起来,“你这丫头说什么呢?咱们给了你们三十六个大子,就换回来这么一缸白萝卜啊?” 说着话,赵老太太上前几步拎起了那个粗瓷缸,指着里面白花花的萝卜说道,“你看看,你看看,你自己看看,这样的东西和前几天拿来的是一样的东西么,原来听说你们蓝家也挺本分的啊,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来?” 赵老太太越说越生气,声音不自觉的也大了起来,引得不少人好奇,舍了热热闹闹的新娘子那边,围了过来。 “咱们蓝家一直是本分的,还请赵大娘不要着急,先把事情了解清楚了再发火也不迟的。”云芳环视围了上来的人们,也提高了嗓门,大声的说道。 “什么,你们还本分?”赵老太太气的双手一哆嗦,手里的粗瓷缸一下子掉在了地上,赵老太太还不解气,抬起脚来狠狠的一揣,粗瓷缸被踹翻在地,跌倒了旁边的一块石头上,只听到‘啪’的一声碎了,里面的白花花的萝卜条连带着里面的汤汤水水的都流了出来。 站在一旁的李锦容心疼一哆嗦,这是一吊钱,整整一吊钱买来的啊,他还想带回家去慢慢琢磨呢,没想到就被舅母这么轻轻一脚全给断送了,只是听了一个响儿而已。偏偏此时的他恨不能找个隐身布来把自己包起来,根本不敢多说什么的。 气头上的赵老太太根本没有看到自己外甥肉疼的直嘬牙花子,她指着地上的萝卜条,大声的质问道,“你敢说这不是你们卖给我家的萝卜条么?” “是,也不是。”云芳摇着头,大声的说完,回身取过了早就给赵家准备好的萝卜条,举到了赵老太太的面前。 “昨天你们送来了三十六文钱,我们应该给你们准备十八碗萝卜条。直到你们办喜事,中午的婚宴是重头,我们不敢耽搁,赶紧给送来了。”云芳说着,又把萝卜条往前举了举,“赵大娘,你尝尝,是不是咱们和以前给你带来的萝卜条一样的味道?” 看着眼前淡黄色透亮的萝卜条,赵老太太的火气小下去了不少,她把双手在围裙上使劲的擦了擦,然后半信半疑的捻起了一根萝卜条,放在了嘴里,细细的品尝了一番,脸上的神色终于缓了下来,“嗯,就是这个味道,好吃,好吃,真是好吃呢。” “可是,”赵老太太一低头,指着地上撒了一地的白萝卜条,疑惑的问道,“可是,这些又是怎么回事呢?” “这就是我刚才所说的误会了。”云芳带着笑意说完,扭头对着脸色极其难看的李锦容说到,“李家少东,这件事是你自己给大家伙解释清楚呢,还是让我们兄妹代劳呢?” “我,我,……”李锦容一着急,刚刚消下去的汗珠子又冒了上来,干脆跺了跺脚,恨恨剜了一眼戴着皮帽子的云芳,负气的说道,“你说,你说,你自己说说吧。” ------------ 086 讨利息 云芳并不介意李锦容的恶劣态度,实际上,他越是发怒着急,云芳心头就越是高兴。十几年前的旧帐和前几天他和他那鼻孔朝天的娘惹下的新帐,惹得蓝家上下一个个的都不高兴,虽然现在还不到算总账的时候,但是总要先讨一点利息的嘛。 心头爽快,云芳颇为好脾气的说道,“也好,李家少东不愿意浪费口舌,在旁边做个证就好了,也好让大家伙知道咱们蓝家向来是行的正、坐的直,不是那些惯会坑蒙拐骗的。” “哼,不是坑蒙拐骗,那我整整一吊钱是给了鬼了啊?!”李锦容心头暗自诽谤着,却没有说出声来,只是把一双刀子一样的目光再次投向了云芳,如果目光有形的话,估计李锦容这目光早就把云芳大卸八块了。 云芳却仿佛知道他的愤怒和不甘一般,故意的一偏头,完全无视了他的目光,而是对着自己的哥哥,扬声说道,“哥哥,我一个小丫头怕说不清楚,这事啊,还得你替李家少东,和大家伙细细的说说。” 往常遇到这样的场合,大山因为自己伤了一条腿的缘故,会自卑的推辞的,可是今日的情形有些不同,早上的时候大山刚刚在自己的屯子里露了脸,兴奋劲还没有完全过去呢,此时的他自信心达到了顶点,已经完全忽略了自己受了伤的那条腿了。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2 . c o m 听了芳儿的话,大山一挺胸膛,拖着残腿缓缓的上前了一步,指着地上的那堆白花花的萝卜条,大声的说道,“大家听我说,这缸萝卜条腌成这副样子,咱们是早就知道的,咱们兄妹怕耽搁了赵家的喜筵,才特意跑了这一趟的。” 大山的话一出口,立即引来的围观人群的小声议论: “这事蹊跷啊。” “是啊,明知道腌成这样,还让人家带回来,蓝家耍什么把戏哪?” “你们没听到蓝家小子说嘛,人家怕耽搁了喜事,专门送来了。” “这事没这么简单,他们让人家拿来了这样一缸萝卜条,摆明了就是让人家着急的嘛。” “这也说不通啊,要是蓝家存心的使坏,干嘛又巴巴的送了来呢,这又是车又是马的,他们这不是自找麻烦嘛。” “唉呀,这事咱们外人确实想不明白,里面肯定还有其他别的事呢,还是得听人家怎么说。” “一定的,一定的,昨天我就看到这个赵家的外甥往咱们松坡屯跑了两趟呢,走的时候扛着瓷缸,一直笑着,好像捡到了什么宝贝一样啊。” “听说这赵家的外甥不是一般人,人家家里在县城里开着买卖铺子呢。” “还有这事呢,快说说,快说说,他作了什么合算的大买卖了?” “我就是远远的看了一眼,具体的也没看着啊。” “你就没问问?” “唉,咱一个庄户人家,有和人家不沾亲不带顾的,就是问了,人家也不会说啊,干嘛讨那个没趣。” …… …… 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纷纷,大山沉浸在被大家当作中心的美妙感觉里一时没有说话。 云芳也在默默的听着大家的议论,见大家议论的焦点终于转到了李锦容身上了,她瞥了一眼涨红了脸的李锦容,轻轻的咳了一声,扬声的说道,“哥哥,大家还都等着你往下说呢。” “好,”大山得意的一挑眉头,抬手一指默不做声的李锦容,继续大声的说道,“大家伙猜的都对,也都不大对。昨天那位李家兄弟确实是和我们家做了一笔买卖,他要连汤带水的买下咱们一缸还没有腌好的萝卜条。” “原来是这样啊,李家小子好聪明呢,这蓝家的萝卜条在咱们这一带出名了,他买了人家没腌好的,就是想学人家的秘方啊。” 有聪明的人马上大声的喊了一句,大家伙纷纷点了头,目光再看像李锦容时都复杂了起来,有人赞他聪明,有人鄙视他不厚道。 “其实,咱们蓝家这腌制萝卜条的秘方……”大山大声的说着,一边说一边还得意的撇了一眼垂下头去的李锦容,却接到了妹妹云芳投来的暗示的目光,他一时没有明白云芳的意思,把到了嘴边的关于蓝家小腰梦中得了老神仙指点的解释又咽了回去。 云芳阻止了哥哥,自己理了理思绪,大声的说道,“方才关于李少东用心的猜测,是大家的猜测,但是李少东家里财大气粗的,是个有头有脸的人,咱们兄妹却不好小人之心多说什么,只是明白的说了,咱们蓝家腌萝卜条不但要配料精确,腌制时间也得精确,必须要在咱蓝家呆足足够的事件才行。” “前天,赵家拖了周嫂子去定萝卜条的时候,咱娘算了算时间,今天刚刚能准备好,这才答应了下来。”云芳一边说,一边环视着越来越多围上来看热闹的人们,继续说道,“可是,赵家做事周到,昨天就派了他们的亲戚,也就是这格李少东带着大子赶了过去。” 云芳阻止了大山说出腌萝卜条的来龙去脉,即使是她编造出来的那个梦中老神仙的事情也没有提及,而是模糊了这缸秘方的来历,却神化了这个秘方的各种要素。 云芳说道这里,稍稍停了一停,大山见云芳没有继续说下去,他又接过了话茬,“那时候,咱爹娘不在家,家里只有咱们兄妹俩人,小妹一个劲的说明这萝卜条得今天才能腌好,可是李家兄弟却怀疑咱们兄妹撒谎,非要当时就连缸一起带走咱们的萝卜条。” “咱们兄妹实在是拦不住,也是让他把这缸带了来。可是,咱们腌这萝卜条也不是头一回了,知道到了你们这肯定是腌不出来的,所以为了不耽搁新人的婚宴,我们兄妹又赶紧的送了腌好的萝卜条来了。” 大山把主要的经过说完,得意的挑了挑眉,递给了云芳一个‘你哥说的很好吧’的眼神。 “是啊,”云帆对着哥哥点了点头,有意无意的扫了一眼听的入神的赵老太太,又补充着说道,“当时啊,周家嫂子也在场的,还是她给李少东凑了现钱呢。这件事啊,新娘子五柳姐姐应该也是听说了的。” 云芳这一提起周五柳,赵老太太这才想起来自己今天还有大事要忙活呢,这个萝卜条的事情能有这么一个结局她已经很满意了。 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赵老太太举了举手里的萝卜条,真心的邀请到,“是我老婆子老眼昏花,错怪了好人,冤枉了你们兄妹。这样吧,今天我们家喜筵,你们兄妹几个一起来吃啊。” “这个,赵大娘太客气了,”云芳看了看大山和小石头,客气的推脱到,“那多不好意思啊。” “是我不好意思呢,咱们新媳妇五柳就是你们松坡屯的,你们也不算外人,入席,一会儿可要入席啊,我们家今天事情多,招呼不周的地方,你们兄妹多担待了啊。要是你们不来,就是忌恨我老太婆今天说话不好听,咱们以后可怎么见面呢?”赵老太太又举了举手里的萝卜条,大声的说道。 “好,呆会看了热闹,咱们兄妹一定入席,蓝家领下赵家这份人情了。”大山豪迈的应承到。 “这就好,这就好。”诚恳的说完这话,赵老太太不满的扫了一眼自己的外甥,端着云芳新送她的萝卜条,即匆匆的钻出了人群,快步的向着自家的院子走去,那里她的儿子和儿媳妇马上就要拜堂了,她这个高堂可不能缺席的啊。 赵老太太一走,人群里大家又议论了起来。 “唉呀,蓝家就是仁义啊。” “那是,要不人家能腌出这样的萝卜条呢,换个地方就不行啊。” “可不是,那边不是有个想偷人家的秘方的么,可倒好,秘方美偷到手,还差点还了自家亲戚。” “就是,就是,这可是他亲表哥娶媳妇啊,一辈子的大事啊,他也能生出这样的心思来,真是无商不奸,六亲不认啊。” “说起来啊,还是蓝家厚道,被这么算计了,还能不计较的按时把萝卜条给送了来,真是仁义啊。” …… …… 围观的人们议论纷纷,一边赞叹蓝家的仁义厚道,一边鄙视李锦容的卑鄙和自私。 不过,蓝家兄妹来送萝卜条之事对于赵家儿子和新媳妇拜堂成亲的热闹来说不过是个小插曲,随着赵家院内的唢呐声越吹越喜庆,人们纷纷散去,涌入来赵家的院子里。 被赵老太太一怒之下踢碎的粗瓷缸的碎片也被众人你一脚我一脚的踩的更碎了,那些没有腌好的萝卜条也被人们无意的踩踏的没有了萝卜条的样子,混合了泥土,根本看不出原本的样子,更不用说那些渗透入地里的料水了。 这就是有人挖空心思花了一吊钱买去的东西,们转瞬间就变成了这么一堆什么也不是的垃圾。 云芳心中痛快,嘴角不自觉的就翘了起来,向目光着那个聪明的倒霉蛋望去,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李锦容已经溜之大吉了。 ------------ 087 大山的豪言 有了蓝家兄妹及时送来的好吃的萝卜条,赵家的婚宴办的格外的热闹,几乎没有任何的瑕疵。 宾客们对着这种酸爽清脆的菜肴赞不绝口,而蓝家的大女儿云华不仅仅是作为周家送亲队伍里最受尊重的娘家人,更是作为蓝家的女儿,作为美味萝卜条的主人,备受满堂宾客的看重,得到了席间的一片赞美之声。 而云芳、大山和小石头三人虽然应下了赵老太太的邀请,但是他们却很识趣的没有去人家的宾客席面上,而是和赵家庄本家帮忙人们在一起随便的吃了一顿普通的饭菜。 不过,虽然吃的东西不如贵客席面上精致,可是这热闹程度却一点也不比那里差多少。 赵家庄和松坡屯是邻村,两个村子里的又人们相互多有嫁娶,平时走动也很频繁,大家即使不是很熟悉,也是见过的,几乎都知道谁是谁的认,大山和石头在他们中间说说笑笑的一点也没有感觉到拘束,而云芳则是竖起了耳朵,认真的听着大家的八卦闲聊,从中汲取着自己需要的信息。 大山一边吃一边天南海北的聊着,说着说着,话题不知道怎么就扯到了另一个邻村后堂洼去了。 “你们听说了没有,”赵小余嘴里嚼着一口土豆丝,口齿不清的说道,“后堂洼的毛家出了新鲜事了啊,那家的姑娘公开的说了,非要嫁个有财有势的,一般的人家看不上呢。” “毛家?”邓老爹打了个饱嗝,抬起了头来,思量着说道,“就是有个憨儿子的毛家?他们家不正张罗着用姑娘换儿媳妇呢吗?这事托付给了花婆子,咱们这三里五村的谁不知道啊?他们……” 坐在邓老爹身边的李小二赶紧悄悄的扯了一下邓老爹的袖子,朝着蓝家兄妹那边努了努嘴。 听说过花婆子打算把蓝家和毛家撮合成亲加的李小二赶紧阻止了邓老爹的话。 李小二是个厚道的,蓝家兄妹在场,他们不好当面说人家这事,这不是当面接人家的短嘛,再说了人家的大姑娘马上就要定亲了,和毛家是绝不可能的事了,再当着蓝家兄妹提起这些也会让气氛尴尬的; 同时,李小二阻止了邓老爹也是为了邓老爹着想,因为蓝家最近的风头正劲着,因为他们家突然腌除了那么好吃的萝卜条,眼瞅着日子就能红火起来了,再也不是那个要拿姑娘换媳妇的稀松人家了,大家三里五村的住着,虽说不会求到谁的头上,可是也不要这么随便的得罪人家嘛。。 李小二打断了邓老爹,赶紧打着哈哈的说起了另外的话题,“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谁家小子不娶媳妇,谁家姑娘不嫁人哪,不单是他们毛家,郭家屯的老三炮家不也急着张罗呢。而且张罗的更新奇,听说最近有个孩子不小心烧了他们家的院子大门,人家一时手头紧,赔不了他,他们就赖上人家了,非要人家给他败家儿子说房媳妇,这老三炮家简直是疯了。” “我知道这事,我知道这事,”王大婶放了饭碗,忙不迭的插嘴道,“这老三炮家稀奇,那烧了他家大门的人家更稀奇呢。还真就为了这些钱连脸皮和良心都不要了,巴巴的就要把外甥姑娘说给这败家的老三炮。可惜被大姑姐一臭骂给赶了出去。听说啊……” 王大婶的话没有说完也被旁边刘嫂子给打断了,刘嫂子拽着王大婶的胳膊站起了身来,“王婶啊,我看这桌子上的菜不多,咱们去后院看看还有热菜不,咱俩去拿一些来,顺便看看还有没有好吃的萝卜条。” 刘嫂子刻意把‘萝卜条’三个字咬的很重,这让沉浸在八卦之中的王大婶一下子反应了过来,她神态极其不自然的瞅了一眼蓝家兄妹,随着刘嫂子的拉扯向着后院走去。 王大婶和刘嫂子两人一边往后院走一边低声的说着什么,还不时的回过头来,目光躲躲闪闪的扫着蓝家的兄妹。 自从大家开始议论毛家的事情,大山就一直沉默着,沉默的听着那些不知情的人们议论着和自家相关的事情。虽然期间有知道一些内情的人打断,领着大家一二再、再而三的改变话题,可是改来改去,这话题却一直围绕着他们蓝家说来说去的。 现在,看着王大婶和刘嫂子人虽然远去了,那时不是飘回来的眼神,说明了她们的话题却依旧是他们,而且不当着他们的面,他们议论的不定有什么不堪的话语呢。 大山心头的火一次一次的烧的旺了起来,他再也沉默下去了,轻轻的咳了一声,大声的说道,“老少爷们们,请听我蓝大山一言。” 听到大山开口,已经走开了的王大婶和刘嫂子双双停住了脚步,而方才提起毛家的赵小余和邓老爹更是直接抬起了头来,好心肠的李小二赶紧打着圆场说道,“大山兄弟啊,你别生气,别生气,咱们大家伙不过是闲聊,闲聊一下,有些话说的不当的,你别往心里去啊。” 其实,听着大家的议论,云芳和小石头心里也厄不大舒服。不过,小石头向来稳重,而大家议论的是蓝家这几个子女的婚事,他的身份还只是准女婿而已,确实也不好多说什么。 云芳的心里却是有着另外一重盘算,前段时间因为花婆子、大伯和舅母的胡闹,蓝家子女们的婚事成了人们议论的话题,这种事情都是越辩解越说不清楚的,况且,一旦出面辩解,势必会说到哥哥的伤残,这种在哥哥心口上撒盐的事情,他们是不会去做的 同时,云芳利用萝卜条的事情刻意的大肆宣扬,一方面是为了给自家的萝卜条找销路,另一方面也是弄出点动静来,让人们有了新的话题,不再关注之前那些‘陈芝麻烂谷子’,这也是保护大山的一种方式。 没想到,在赵家的婚宴上,不知情的人们竟然当着他们的面说起了这些事情,云芳原本是准备再次用萝卜条来岔开话题的,可是还没等她行动呢,哥哥大山竟然迎着流言主动站了出来。 看着哥哥大山的举动,云芳的心头一喜,看来今天怂恿着哥哥出了几次风头,这么快就有了效果,让他因为伤残而失去的的自信心又渐渐的恢复了。 云芳欣喜的向着哥哥望了过去,大山感受带云芳的目光,他微微一侧头,递给了云芳一个‘放心’的眼神。 云芳咧嘴一笑,修正了自己方才的想法,哥哥的自信心不是渐渐恢复了,是已经恢复到爆棚了! 不过,这样从自卑直接到极度的自信也是好事情啊,如果没有一种坚韧的意志力,人很容易被自己眼睛所看到的东西所蒙蔽,蒙蔽了自己的心智,变成一种盲目的自大的。 云芳心头的担忧一闪而过,但她却不能在这个时候多说些什么,如果一旦处理不当,弄巧成拙,哥哥不但会被打回自卑的原形,可能会比以前更加的敏感,甚至会自暴自弃的。 两害相权取其轻,对于哥哥可能的盲目自大和敏感自卑来说,云芳宁愿选择是后者,因为如果哥哥那样了,最起码他自己是高兴的,而且那样的性格如果适当的引导也会转化为积极的能量的。 当然,这些都还还是云芳自己的猜测,哥哥不一定就一定发展成那样自负的性格,因为蓝家还有她蓝云芳在呢,她相信自己,也相信哥哥。 云芳心中思量着,大山已经再次开了口,“老少爷们们,请听我说。前段时间花婆子上我们蓝家保媒的事情,大家想必都听说了一些。” “不错,那花婆子是说要把毛家的毛翠柔说给我蓝大山,那毛翠柔我没见过,不好评判什么。可是那花婆子鬼迷心窍的竟然还提了一个附带条件,要把我好好的大妹说给那毛家的傻小子,我大妹大家伙也看到,就在里面的席面上呢,咱们好好的姑娘能嫁给一个什么也不知道傻子吗?!” “是,我蓝大山是摔伤了一条腿,可是我的脑子没有摔坏,我还能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养活父母,养活妹妹们。要是我蓝大山贪图一个毛翠柔,就把自己的妹妹推进了火炕里去,我还算是个站着的人么?!这样的亲事我不能应,那毛翠柔就是天仙下凡我也不能应的!” 大山气愤又自信的说完,用眼睛扫了一圈在场的众人,得到众人一个个的点头认同,他再次明确的问道,“我蓝大山光明磊落,今天我当着大家伙的面把话撩在这里,我希望以后不要再听到把毛家和我蓝家扯上关系的任何闲话!大家能不能帮了我这一个忙?” “没问题。” “大山是条汉子,咱们明白你的意思了。” “好,这样的真汉子咱们都敬重,毛家丫头的小心眼可配不上你,经过了今天,咱们都知道了。” …… …… ~~~~~~~~~~~~~~~~~~~~~~~~~~~~ 今天是情人节,祝大家节日甜甜蜜蜜,一年都甜甜蜜蜜 另外,又满了50个收藏,晚些时候会加更一章。 ------------ 088 宣布(涨够收藏加更) 众人纷纷附和着,大山脸上带着志得意满的笑容,点了点头,“毛家的事情咱们说清楚了,下面咱们再说郭家屯老三炮的事情。” 有了大山方才对毛家事情上的表态,大家对大山已经有了一个新的认识,听他再次说话,都自觉的停住了议论,听听他如何的评价自己的亲娘舅。 “郭家屯的老三炮,是个游手好闲的败家子,不是正经人家的姑娘会选择的,这一点不用我多说了吧?”大山开口就给郭三炮家定了一性,说的毫不客气,一点没有婉转的留出余地。 听了大山的话,人群中有人相互递着眼色,微微的垂了头,避开了大山询问的目光,不肯直接的回应大山这么不客气的得罪人的话。 大家的回避,并没有阻止大山说下去的激情,他环顾了一圈,继续说道,“方才大家说的对,老三炮家的大门被人家烧了,他们不妖赔偿,反倒要媳妇这是稀奇,那个烧了他们家大门的人家更稀奇。不怕大家笑话,那个被鬼迷了心窍的人家就是我的母舅和舅母,虽然他们是我的亲戚,但是他们这么的行事,我蓝大山也以此为耻,是绝对不会允许舅母私心,让我的妹妹嫁给老三炮那样的人家的,这次不允许,以后也不允许!” “为了避免再有人打我妹妹的歪主意,咱爹娘决定先给妹妹和妹夫石头定下亲事,是我们松坡屯的三奶奶给保的媒,后天就给他们把订亲宴办了。”大山越说越激动,他一伸手,把旁边一直沉默着的小石头拉了起来,指着他说道,“这就是我妹夫石头,大家也都认识的吧,后天他的大日子,我这个大舅哥邀请大家去凑热闹啊。” 大山把话说到这里,算是给他的演说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他拍了拍小石头的肩膀,笑着说道,“这些天为了华儿的婚事出现了不少别有用心的人,也出现了许许多多捕风捉影的流言,你就要和华儿订婚了,也和大家说说吧。” 大山说完这些话,自己带着笑坐了回去。 云芳看到这里,轻轻的松了一口气,也放下了心来。虽然,开始的时候哥哥有些激动,说出来的话也毫无婉转客套,显得有点咄咄逼人的架势,可是基本上他也是在陈述事实、表明自己的立场,并没有夸张,也没有因为愤怒就口不择言的说出一些过激的言辞,更没有因为最近蓝家的做成的几笔小生意而目空一切。 至于哥哥方才说说毛家那个姑娘的话语,云芳不认为有什么过分的,现在是哥哥表明了立场看不上那样的,就算是哥哥看上了,她也会想办法给破坏了的,他们蓝家是个一个和和睦睦的家庭,要是迎了那样的姑娘进门来,家里非得鸡飞狗跳不可哪。 现在,哥哥说完了他想说的,适时的把石头哥哥推到了众人的面前,是个做大哥的样子。 好,很好! 云芳觉得自己方才的担心有些多余了,禁不住赞许的看向了自己的哥哥。大山回给了她一个温暖的眼神,朝着站着的小石头努了努嘴,示意云芳认真的听小石头说话。 小石头是个低调的人,是因为他孤儿的身份,从小吃百家饭长大,有了容纳百家的心胸,养成了他这样的容人的性格。即便是有人无意中说了些什么不中听的话,他多半也是宽容的一笑置之的。 不过,小石头什么事情都可以容忍,唯独涉及到云华的人,他是一点也不客气的,就比如那天他出手爆揍秋嫂子一样,因为她辱骂了云华,触到了小石头心底不能碰触的底线。 现在,因为他与云华的婚事,大山哥把他推到了人前,让他有机会可以大声的为云华,为自己说些什么了,低调的小石头也就不准备再推辞了。 可是还没等小石头酝酿好情绪,好好的说上几句呢,赵家的大门口就涌来了一大帮的半大孩子,为首就是松坡屯的小柱子。 小柱子带着一群孩子一边跑,嘴里一边大声的嚷着,“芳儿姐姐,芳儿姐姐,石头哥哥,石头哥哥,我们采了红花种子回来了。” 小孩子们这么一吵吵,大家伙的目光一下子被吸引了过去,正准备正正经经的当着大家的面说上几句的小石头笑着摇了摇头,收住了自己的话头。 大山看了一眼小石头,‘呼’的一下子站了起来,愤愤的说道,“这群孩子们来的真不是时候,咱们这正说正事呢,都让他们给搅合了。” “没事的,大山哥,”小石头一扯大山的袖子,的劝道,“咱们的正事你都跟大家伙说了,我也没啥说的,说不说的没什么区别。” “怎么会没区别呢?”大山虽然被小石头拉着重新坐下了,还是不甘心的一瞪眼,“这件事怎么说也是你和云华的大事,为了这件事云华一个没出阁的姑娘家被人家议论纷纷,别人可以不在意,唯独咱俩不成,我是她大哥,你是他未婚夫,都是她一辈子的依靠呢。” 小石头被大山这话说的心头暖暖的,为了自己也为了云华,他用力的握住了大山的手,声线有些不稳的说道,“大山哥,云华有你这样的大哥,是她的幸运,我,我石头有你这样的大哥,是我前几辈子修来的。我们知足了,不管外人怎么说,我们能得到家里人的认可,比什么都重要。” “理呢也是这么个理,”大山感受着小石头手心里传来的决绝和真诚,不由得点了点头,还是有些不甘心的说道,“可是,后天毕竟是你们订婚的日子,今天这个场合下,总要你说几句才圆满的嘛。” “大山哥你自己也说了啊,后天,我和云华就订婚了,”小石头笑的毫不介意,继续劝说道,“等我们办了订婚宴,大家就都知道了啊,到时候哪些流言自然就没有了,这可比说什么管用多了,云华和我都不介意多等上两天的。走吧,大山哥,孩子们已经采来了红花的种子,芳儿妹妹稀罕那东西,咱们也过去帮她一把手。” 大山看到小石头淡然处之,执意如此,而云芳身边又围上了一大群的孩子们,他也就点了点头,放弃自己原本坚持的。随着小石头站起身来,向着云芳的身边赶了过去。 其实,当孩子们围了上来的时候,云芳也没有忘记观察着哥哥和小石头那边,当它看到小石头轻笑着坐了下去的时候,云芳也就放心了。 对着领头的小柱子挥了挥手,云芳大声的说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让大家在外面等着,别都跑进来了。” 说着话,云芳带着已经冲了进来的部分孩子们向着门外走去,这赵家办婚宴,家里的人已经够多的了,她能借助人家的这场热闹聚拢了孩子们已经是很满意了,可不能再给人家添麻烦了。 刚才云芳他们来赵家蹭饭的时候,他们就把马车停在了赵家门口不远处的那棵大槐树下了,车上的萝卜条也被小石头拎了下来,就放在了赵家敞开的大门后面了。 现在,积极性很高的孩子们连热闹都顾不上看,就跑到半山腰上采来了红花的种子,云芳带着孩子们走向了自己的马车,小石头自然的也就快走几步,拎起了盛着萝卜条的瓷缸赶了上去。 ------------ 089 抢生意的 赵家庄的人原本就已经吃饱了,迟迟没有散去不过是冬天里没有什么农活,聚在一起闲聊八卦罢了。现在看到一大群的孩子们冲了进来,蓝家的三兄妹都迎了上去,他们也乐得看个热闹,纷纷的跟着走了出去。不大一会儿,爱热闹的人们就把蓝家三兄妹围在了中间。 小石头把萝卜条放在了车上,和大山一切拎过了早就准备好的麻布口袋,而云芳则取出了粗瓷碗和自家的背篓,一个量萝卜条,一个量山茶籽,也就是这里的人们所说的红花种子。 眼看着云芳兄妹几人摆开了架势,孩子们一个个的更加兴奋了起来,云芳姐姐没有骗他们啊,他们采的那些没有人要的红花种子真的可以换到好吃的萝卜条呢。 看着兴奋不已、你推我搡的孩子们,云芳对着小柱子招了招手,扬声吩咐道,“来,小柱子你让大家都排好了队,一个个的来,大家把自己采的红花种子倒入芳儿姐姐的背篓里,平平的一背篓就可以换一碗这样的萝卜条。” 云芳把盛满了的萝卜条举到了胸前,让孩子们都看清楚了。 眼看着萝卜条就在眼前,孩子们的眼神更亮了,纷纷听从了云芳的吩咐,在小柱子的帮助下,排成了歪歪斜斜的一个长队。 由于提前定好了规矩,实际执行起来的时候云芳又很大方,宁可给辛苦的孩子们多一些萝卜条,也不会给少了让他们不高兴,让每一个交了红花种子的孩子都高高的领到了萝卜条。 小柱子维持着秩序,小石头和大山忙着收红花种子,云芳则负责盛萝卜条和孩子们交换,大家一直忙忙活活的从日头老高一直忙到太阳西斜。 眼看着车上的红花种子越来越多,几乎装满了整整一大车了,他们带来的萝卜条也马上要见底了,可是小柱子身后还有十几个孩子背着红花种子眼巴巴的等着呢。 云芳看了看自己身后越来越多的红花种子,在无奈的看了看马上见底的瓷缸,在有些歉意的看了看那西眼巴巴的孩子们,云芳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低估了这些孩子们的热情了! 小柱子机灵,她看着云芳停了下来,赶紧小跑了过来,小声的问道,“芳儿姐姐,出了什么事情了么?” 小柱子这么一跑,那些还没换到萝卜条的孩子们着急了,其中一个性子急的更是问出了声来,“芳儿姐姐,你,你们不能说话不算数啊,我们可是采了一个上午才采到了这些红花种子的,你们可不能坑了我们啊!” “不,不会的。”云芳听着这些稚嫩的控诉之声,马上摆了摆手,真诚的说道,“我不会让你们白忙活的,只不过咱们今天带来的萝卜条换没了,你们要等几天才可以换了。” “等?”那十几个孩子高兴的脸色都垮了下来,其中有个孩子哭着问了出来,“芳儿姐姐,你,你会是骗我们的吧?” “不是的,不是的,”云芳赶紧解释道,“真的是因为今天带的萝卜条没有了。大家别担心,后天我姐姐和石头哥哥订婚宴,吃过中午的宴会之后,你们可以来找我的,我再来萝卜条换给你们,你们不会白忙活的。” 稍稍一顿,云芳扭头对着小柱子说到,“去,小柱子你去记下来他们的名字,后天华儿姐姐和石头哥哥订婚宴后,你带着他们去找我。大家也不要再去采摘红花种子了,咱们家的萝卜条有限,再多了咱们没有了呢。” 云芳之所以添了后面这一句,是因为她担心今天的事情传扬了开去,这几天还会有大批的人采摘了山茶籽的种子来找她换萝卜条。 纯野生的山茶籽是好东西,她早晚有一天能想到办法把它们变成清亮美味的茶籽油的,这一点云芳从来没有怀疑过。可是,眼下蓝家就是这么个家底,太多的山茶籽他们也囤不起啊。 对于可以预见的会有大批人还会去采摘山茶籽,云芳不想大家到时候失望,所以才不得已提前声明了这一点。 “芳儿姐姐,山上的红花种子已经被我们差不多采光了,就是再有人上山也采不到多少了。”有一个孩子听明白了云芳的意思,壮着胆子大声的说道。 云芳担心着大量的山茶籽他们家吃不下,不过这个孩子的话却让她放心之余,又有些一些怅然,这些宝贵的野生山茶籽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呢,如果想利用他们产生持续的经济效益,还是要想办法人工栽培才行啊。 一时间云芳的思绪飘出了很远,冷不防的又听到了一个不算陌生的声音。 “孩子们,我愿意出三文钱买你们一背篓的红花种子,你们现在就可以把东西给我,带着钱回家去。” 是李锦容在说话。 这个人还真是脸皮厚啊,晌午的时候刚刚被大家伙鄙视了,这么快又没事人一样的出现在了大家的面前。而且一开口就是和蓝家抢生意,云芳他们一背篓红花种字换一碗的萝卜条,也就是一背篓红花种子值两文钱,他一出手就是三文,比云芳他们高出了可是不少呢。 其实,李锦容之所以硬着头皮再次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也是他实在憋屈,咽不下这口气导致的。 晌午的时候,因为萝卜条的事情他不但被人唾弃,还白白损失了一吊钱,他从蓝家花大价钱买来的那缸东西,被气急眼的舅母一脚就给踹翻了,再也拾不起来了。 虽然李家有些家底,可是一吊钱也不是小钱了,他就是因为一时好奇起了一点点的贪心,就被蓝家兄妹给蒙蔽了,他李锦容从小到大也经历了不少的事情,可从来没有这么窝囊过呢。 后来,李锦容虽然躲进了赵家的后院里,可是他的眼睛却一直盯在了前院的蓝家兄妹身上,看着大山义正言辞的驳斥流言,看着云芳笑呵呵的纵容着她的哥哥们,看着她忙忙活活的和那些孩子们换无用的红花种子。 对,就是纵容,虽然云芳是妹妹,大山是哥哥,可是在精明的李锦容看来,三个大山绑在一起也赶不上一个云芳的鬼心眼子多呢。大山就是再慷慨激荡,他的行事也脱不出庄户青年的路数去,可是这个云芳就不然了,通过这几次的交道下来,李锦容却是越来越看不明白她了。 因此,李锦容心中益发的蠢蠢欲动了起来,仿佛除了憋屈不服气之外,还有了某种他自己也说不清的情绪,他暂且把它们称作是‘爱才之心’。 怀着复杂的心绪,李锦容一直看着蓝家兄妹换着红花种子,虽然他一时还看不通这样的种子有什么用处,可是有了腌制出如此美味的萝卜条这样的先例存在,李锦容相信蓝家兄妹定是拿这些别人看似无用的东西要做出其他值钱的东西出来。 他们李家能在短短十几年的时间内把铺子开进了县城里,他们父子对于商机的把握自然是要比别人要强上许多了。这次蓝家收红花种子既然被他李锦容碰上来,他就不能也跟着插上一杠子。 本着这样的心思,李锦容寻找着合适的开口机会。黄天不负有心人,就在太阳快要下山的时候,云芳他们的萝卜条竟然换完了,而这时候还有十几个背着红花种子的孩子眼巴巴的等着呢。 李锦容看在眼里,喜在心头,赶紧在孩子们犹犹豫豫的询问中开出了更优惠的价钱来。 ------------ 090 故意的 果然,李锦容的话音一出口,那些孩子们的眼神亮了起来,纷纷的扭头望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看着孩子们心动的表情,李锦容拎着钱袋子,又笑咪咪的补充了一句,“孩子们你们安心的把你们的红花种子卖给我,你们拿了三文钱,后天找到蓝家用两文钱买一碗萝卜条,手里还剩下一文钱,可以买一大抱的炮仗呢,而且还有那种可以飞上天去的‘钻天猴’呢。” 随着李锦容的话,那十几个孩子们连连的点头,纷纷背着自己的红花种子奔着李锦容去了。 大山看着抢了自家生意的李锦容,气得冷冷的‘哼’了一声,声音不大不小的嘟囔道,“哼,真是个阴魂不散的,咱们哪里都有他啊?他……” 云芳扯了扯大山的胳膊,对着他摇了摇头,大山虽然满肚子的不乐意,可是在云芳认真的眼神下,他还是恨恨的跺了跺脚,把没有说完的话收了回去。 安抚了哥哥,云芳没事人一般招手唤过了一旁的小柱子,把最后的一碗萝卜条放到了他的手里,轻声的说道,“小柱子,来,把这碗萝卜条带回家去,交给你嫂子吧。” “不,”小柱子一缩手,躲开了云芳递过来的萝卜条,认真的说道,“我采红花种子是送给芳儿姐姐的,不是要换萝卜条的,我,我今天,今天全亏了芳儿姐姐。” 小柱子的话没有明白的说了出来,云芳却明白他的意思,小柱子在松坡屯的孩子们中间向来是被欺负的一个,今天他能打击了了‘孩子王’小福头的气焰,还一举取代了他的‘孩子王’地位,都是云芳及时送了他一碗萝卜条的缘故,是云芳给了他一个契机,让他在三里五村的孩子们中间树立的了威信。这样的恩情小柱子记在了心里,自然不肯再要云芳送的萝卜条了。 “我知道,我知道,”云芳笑了笑,把小柱子的手从他身后拉了出来,把小瓷碗放到了他的手里,柔柔的解释道,“我知道小柱子不是和芳儿姐姐交换的,姐姐给你这些萝卜条也不是因为你采了红花种子。这是姐姐让你拿回去给你嫂子的,你出来了这么一天,要是不带点东西回去,你嫂子能不唠叨你么?” 云芳的一番话,句句都说到了小柱子的心坎里。他今天偷偷的跑出来看热闹,而且一看就是一整天,那个嫂子不会轻饶了他的,而这一次是他自己做的不好,不占理,他也不好求助王大哥帮忙的。 芳儿姐姐明完全白他的处境,拿出了最后的一碗萝卜条来给他,有了这一碗的萝卜条,在那个爱贪便宜的嫂子面前他也能挺直了腰杆了,不但不会因为玩了一天被打,运气好的话还会得到她一个笑脸呢。 小柱子心头感动,眼中含上亮晶晶的泪水,他哽咽着抱起云芳的胳膊,把自己的脸深深的埋在了芳儿姐姐温暖的衣裳上,“芳儿姐姐,姐姐,我,我,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亲姐姐。” 云芳安抚的拍了拍小柱子的后背,“好了,姐姐知道,姐姐知道的。天色不早了,你快点带着萝卜条回家吧。你就用小瓷碗盛着这些萝卜条吧,明天再把小瓷碗送过来就行,石头哥哥杀了猪,明天就开始做猪肉了哦。好了,好了,别哭了,还有很多人看着你呢。” “嗯!”小柱子用力的点着头,用袖子混乱的抹了抹眼泪,接过了云芳手里的小瓷碗,一溜小跑的跑了出去。 不大的一会儿功夫,小柱子的身影就跑的不见了踪影,山谷中却传来了重重的回声: “姐姐,我会自己记住的,我小柱子会记住的!” …… …… 云芳知道小柱子这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表达着他的决心和决绝。 默默的收下了小柱子的这番心意,云芳低头忙活了起来。 这时候,李锦容已经成功的用每篓三文钱的价格买了剩余的那十几筐红花种字子,正得意洋洋的吆喝着那十几个孩子往着家的院子里送呢。 交易完成,没有了热闹可看了,随着天色渐晚,围观的人们也就三三两两的散去了。 云芳、大山和小石头忙活着收拾了粗瓷缸等东西,又用绳子把马车上一袋袋的红花种子绑结实了,三人也就准备回家了。 大山把解开了马的缰绳,却一转手交到了小石头的手里,“石头,你来赶车吧,我坐后面去。” 小石头一愣,却也没有问为什么,而是默默的接过了缰绳,又拿过了马鞭子,一跃跳上了车辕子。 大山交待了小石头赶车,他自己则后退了几步,来到了云芳的身边,指了指车帮,说道,“上去吧。” 云芳看了看哥哥,他摆明了就是有话要说,也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不过现在是在赵家庄,在赵家的门口呢,有些话不适合在这里说,她对着哥哥了然的笑了笑,轻轻的说道,“哥哥先上去吧,放心,我挨着你坐。” 知道云芳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大山也就点了点,双手撑着坐上了车帮,然后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云芳说话算话,用力的一跳,跃上了车帮,挨着哥哥舌边坐了下来。 云芳和大山坐妥当了,小石头的马鞭子一甩,随着马蹄‘得得得’的响起,马车也发出‘吱嘎’一声钝响,缓缓的启动了。 不大一会儿,小石头就赶着马车出了村子,大山瞪大了眼睛四处看了一下,在这样的寒冬腊月的傍晚里,谁也不会没事出门闲溜达的,大山看了一圈,自然是没有看到半个人影的。 确定周围没有旁人之后,大山终于忍不住了,急声的埋怨道,“芳儿啊,刚才那个阴魂不散的李锦容又来搅合咱的事,我想当着大伙的面臭骂他一顿出气呢,你干嘛拦着我啊?” “那些红花的种子是我故意让他买走的。”云芳轻轻的拍了拍大山的胳膊,缓声的说道。 “什么?你故意的?”大声一下子提高了桑门,“这是为什么啊?难道是你怕了他?放心,有哥哥在呢,咱不怕他!” “哥哥别着急,你听我说,”云芳再次安抚的拍了拍大山的胳膊,反问了一句,“如果照着这个样子换下去,咱们还有多少萝卜条可以换?” 大山被这么云芳一问,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想了想,说道,“咱们家现在是没有多少萝卜条可以换了,不过咱们可以再去买水萝卜,再继续腌出萝卜条来啊。” 听了大山的话,云芳轻笑着摇了摇头,分析到,“现在的天这么冷,很多人家的水萝卜都冻坏了,咱们再买水萝卜就难多了,你没看到今天围观的人不少,他们也知道咱们用水萝卜护岸萝卜条的事的,可是却没有人提出用自家的水萝卜来换的。” “嗯,”大山点了点头,认同了云芳的这一番话,“你说的也是实情。咱们这边是冷了点,可是山那边暖和啊,咱们可以在去山那边收水萝卜的啊。即使价钱上贵一些,也不怕的,不管怎么算,咱们的萝卜条还是比水萝卜值钱的。” “话是这么说,可是哥哥你忘了一件事,”云芳听大山说完,轻声的解释道,“咱们现在腌了萝卜条不是要去卖,是要换成这些红花种子的,这些种子暂时还不能变成现钱,咱们家的家底哥哥你不是不知道,咱们囤积不起呢。” 云芳的话让大山又一时无言,陷入了沉思。云芳说的对,家里的钱就是那么多,眼前要办云华和小石头的定亲宴,跟着就是年关,舅舅家的糟心事也不能不帮,还有迫在眉睫的车马问题,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哪一样不是要花钱的哪。云芳说的很多,蓝家的家底薄,确实是囤积不起的。 道理虽然明白,大山心理上还是有些想不通,梗着脖子说到,“咱们,咱们囤积不起,也可以告诉人们咱不换了,想要吃的人可以用大子来买嘛。再说了,那些孩子们不是说了么,他们已经把红花的种子采摘的差不多了,山上已经没有多少了,咱们要换的话,咬咬牙还是能撑过去的。” 云芳缓缓的摇了摇头,耐着性子解释道,“咱们这一片的山上可能被孩子采的差不多了,可是还有稍微远一些的村子呢?咱们既然开了换萝卜条的这个例子,总不能说不换旧不换了啊,咱们蓝家的信誉还要不要啊?” “这,……”大山再次被云芳说的哑口无言,他们祖祖辈辈生活在这样的山村里,信誉是比什么都重要的东西,一旦信誉不好的名声传扬开来,不但是他们本人被人瞧不起,就是子孙后代们被人议论起来,也会抬不起头来的。 大山掂量的出这其中的分量,也不得不不佩服小芳儿考虑的深远。他只不过是单纯看不得李锦容出面抢了他们的生意,却没有想到这么多。 ~~~~~~~~~~~~~~~~~~~~~~~~~~~~~~~~ 今天是大年初七,大家都上班了么? ------------ 091 相辅相成 掂量清楚事情分量,也分的清这其中的轻重缓急,大山气呼呼的吐了一大口气,还是有些不甘心的小声嘟囔道,“咱们是要不起,可也不能便宜那个李家小子啊,芳儿你这么稀罕这些红花种子,将来肯定能像水萝卜一样变废为宝的,白白的便宜了那个小子,我想想就心疼。” “呵呵,哥哥,你不要心疼,咱们这一次不是便宜了李家小子,是他帮咱们的忙呢。”云芳再次轻松的笑了起来,一边笑着,一边又抛出了一句爆炸性的话来。 “哦?”大山的脸色一下子从愤怒变成了兴奋,摇晃着云芳的胳膊说到,“好妹妹,你给我说说,你又有什么好主意了?” “其实事情很简单啊,”云芳也不卖关子,径直解释道,“咱们家家底不厚,囤积不了那些红花种子,还要随时担着换不起,名誉被混坏的风险。可是,有了李锦容的出面事情好办多了,他每篓红花种子出价三文,人们自然是去他们卖种子,再来咱们家买萝卜条的。” “这样一来呢,一是人们手里平白多了一些闲钱,买起萝卜条来就会更大方了,咱们家的萝卜条会卖的更快。咱们有了现钱受益,再去买水萝卜就能买的七了,人们从李家换了钱送来咱们家,这样事情不是很好么?” “对,对,还真是这么个道理。”大山一下子喜笑颜开了起来,心中的憋闷之气顿时消散了不少,兴奋的继续说到,“芳儿你说了这是一条,那肯定还有第二的,你快和我说说,只要李家倒霉,我就高兴。” “这第二嘛,”云芳想了想,才继续说道,“第二就是让李家压些本钱,替咱们蓝家承担了毁坏名誉的风险了,反正他们家家底子厚,不会轻易的毁了自己的名声,咱们这几个村子的乡亲们用红花种子换些大子用,大家手头都富裕富裕,也算是件好事啊。” “好事,好事,哈哈,哈哈,李家这也算是接济了大家伙了呢。”大山胸中的憋气终于全部的烟消云散了,摇右晃脑的说着看笑话的俏皮话,畅快的大笑了起来。 其实,云芳并没有和大山说出全部的实话,她让李锦容接盘这红花的种子,还有着两层更深层的考虑的。 首先是云芳要谋算李家的经商本能。 红花种子或者说山茶籽榨油是可以的,但是却需要相应的工具辅助,云芳悄悄的看了这么久,却没有找到现有的东西中可以改造成榨油机的。但是李家不同,他们家的活动范围不仅在乡村,他们家还在县城里开的有铺子,一旦他们用了心来找些东西,肯定比云芳要好找的多。 就像云芳和大山说过的那样,李家家底丰厚,不会轻易的拒绝送上门去的红花种子的,在他们把红花种子越存越多的时候,出于商人的本能,肯定会四处寻找转化这些种子为现钱的路子的。 这样既能代替云芳在寻找着把山茶籽半废为宝的办法,又能把现钱通过乡亲们的手转移到蓝家来,让他们尽快的完成初期的资本积累,为将来大批量的榨油打下基础。 另外,云芳除了考虑到蓝家目前的人脉和财力,不能独自完整吃下这山茶籽榨油的生意之外,她也不想蓝家独自吞了这样的生意。她已经在熬盐方面占尽了优势,如果再把炼油把控在手里,被人盯上的可能性就太大了。 蓝丹溪阴差阳错的成了蓝云芳,来到这个宁静小山村,她不是抱着什么治国平天下的宏伟目标来的,她只想平平安安的,让身边关心自己,自己也关心着的人们生活的好一点。 云芳不是个有野心的人,全家人能平安和乐生活着,她就知足了。 基于这样的想法,云芳无意想成为这个时代的商业霸主,不想承担那样的盛名之下所要割舍的东西,不想让纯朴善良的爹娘和哥哥姐姐改变他们的本性,纯粹为了利益而活着。 因为打造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势必要牵涉上方方面面的势力,尤其是官府的势力,历朝历代的例子不胜枚举,一旦牵涉入官场,白的也会染成黑的,不管曾经的本质是多么的纯朴,都会一步步的变的残忍,变得六亲不认,这些都官场的生存法则,不是一个小小的云芳能左右的了的。 云芳不想看到父母兄弟相互的残杀,不想看到好好的一个家分崩离析,相互之间防备着过日子,不想看着疼爱他的亲人们都变成仇人。 所以,既然已经掌握了制盐的秘密,榨油的事情让被人夺参与其中,云芳也没有意见的。 当然,云芳不想自己做,也不是可以放心的托付给李家。从爹娘说起的那件陈年旧事来,虽然不能说李家的人品又问题,但是最起码不能说他们是特厚道的人家。 只不过,现在形势所迫,云芳一时也找不到其他合适的人来做这件事,只有先利用这种模糊的方式,让李家先涉足其中,以后再想办法引导其他人了。因为现在是寒冬腊月的,红花种子还能找到,一旦春暖花开,山上的积雪融化,那些种子也就重新化为花肥了。 云芳心中想着心事,而马车却已经进入了松坡屯,经过了周家的门口,眼看着就回到自己的家了。 这时候,天色已经差不多完全黑了下来,家家户户的烟囱上都冒起了炊烟,爹和娘也出了大门,开始向着他们的来路张望了。 远远的看到了爹娘的影子,兴奋得大山首先喊了起来,“爹娘,我们回来了,回来了。” 随着大山的喊声,马车也‘得得得’的赶了过来,小石头‘吁’的一声吆喝,喝住了马车,从车辕上跳了下来,“爹娘,你们怎么出来了,我们就在赵家庄呢,不会出啥事的。” “知道你们在赵家庄呢,”娘埋怨着说道,“华儿她们送亲的人回来的时候还看到你们来呢,怎么就等到这么晚才回来呢?” “要不是华儿说看到你们在啊,就你娘这个急脾气的,心里头一着急,可能不是在门口迎着,直接就出去找了。”爹在一旁也插了话。 “爹、娘,这事全怪我,”云芳也跳了下来,赶紧走了两步,来到了爹娘的面前,解释道,“我没想到那些孩子们都那么积极,几乎所有发孩子都去采红花种子了,所以我们就耽搁了一点时候,让你们担心了。” 听了云芳的解释,娘这才抬眼打量着满满一大车的红花种子,有些出乎预料的说道,“唉呀,怎么换了这么多啊,真没想到,没想到。” “嗯,是不少。”爹也大量着大车说道,“好了,赶紧回家卸车吧,人家的马车溜溜的又用了一天,赶紧的卸了车,让牲口也歇歇。” “唉,”小石头看了看马车,也叹息了一声,“爹说的是,咱们总是借用三奶奶家的车马,一整天一整天用,确实有些过意不去啊。可惜那次去李子沟没有找到那家生小马驹的人家,都怪我没用。” “这事也怪不到石头身上,”大山的腿上有伤,行动慢了一点,听到小石头自责的话,刚赶过来的他赶紧分辩道,“以前咱们家没有这么多用马车的地方菜一直没有置办的,石头你就是再有本事也不能这么快就变出一套好马车来啊,你又不是变戏法的。” “行了,别贫嘴了,”娘嘴里埋怨着大山,脸上却带着欣微的笑,“这马赫车的事不是一天两天的事,现在还是赶紧的卸车回家吧。” “好,我进把车赶进去。”小石头笑着应承着,牵着马儿的缰绳,调整好了角度,缓缓的把马车赶进了院子。 大家一起动手卸了车,爹头一件事就是爱惜的牵着马儿去了牲口棚,先给它添上了好的草料。 大山和小石头忙活着把车上的红花种子卸了下来,因为早就商量过去换红花种子的事情,所以爹和娘下午的时候已经把一间朝东的厢房收拾出来了。 奇!书!网!w!w!w!.!q!i!s!u!w!a!n!g!.!c!c 现在,大家一起动手,把麻布袋子里的红花种子抬入了准备好的空厢房里,这才算是大功告成。拍打着身上的灰尘,说说笑笑的回了里屋。 大家忙乎着卸车的功夫,云华也做好了晚饭,此时的云华已经换下了新衣裳,换上家常的旧衣裳。看到云芳他们进来,云华笑着夸奖道,“你们今天可把李家小子羞辱的不轻啊,整个筵席上都没看到他的影子,赵家给他留的位置上一直是空着的呢。” 因为后来云芳的一番劝导,大山对于李锦容的怨气已经消散了,想着他现在正在美滋滋的做着抢购红花种子的美梦,实际上却等于给自己家送钱的事,大山‘嘿嘿’的乐了,“嘿,那个家伙啊,整天没有出好心眼,处处盯着咱们家的事,昨天买走了咱家腌萝卜的瓷缸,今天又忙着跟咱抢红花种子呢。” ~~~~~~~~~~~~~~~~~~~~~~~~~~~~~~~~~ 右侧有个关于更新时间段的投票,大家可以根据自己看文的习惯去选择一下,如无意外,下个月恢复双更 ------------ 092又有人打歪主意 在路上的时候,小石头虽然是在赶车,但是云芳和大山的对话他还是基本上都挺清楚,想着云芳的那些盘算,小石头也笑了,“是啊,这个李锦容放着他自己的生意做,非要看着人家碗里的食香,一次次的想占咱们的便宜,结果还是不是一回回的给咱们送钱嘛。” 大山和小石头的话让爹、娘和云华都愣住了,爹和娘已经从云华的嘴里听说了李锦容被大家唾弃的事了。可是,从大山和小石头的话口里,明显听得出云华说的那不是事情的结局啊,后来肯定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而且啊,那个李家的小子吃了一次亏还没学乖,再次被他们兄妹三个给算计了,和李家还真是牵扯不清了。 有了这一层的认知,爹娘倒是不担心云芳他们几个吃亏,却对后续发生的事情越发的好奇了起来。 娘轻轻的搡了一下身边的大山,用埋怨的口吻说道,“瞧瞧你们几个,怎么一个个的都说半截话啊,到底怎么回事,快给娘说来听听。” “娘,我饿了,咱们边说边是,行不?”大山抢在小石头前面卖了一个关子,然后一手一个拉了云芳和小石头,进了里屋。 “瞅瞅这孩子,你瞅瞅这孩子,”娘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指着大山背影,摇了摇头,“倒是学着要挟起老子娘来了。” 大山的开朗和俏皮话连天也让他的心更加踏实,他大度的说道,“孩子们跑了一天了,也确实饿了。你就依着他们吧,让他们边吃边说。” “好,听你的,听你的。” 娘说着话,转身去忙活掀锅盛饭菜去了。 其实大山他们几个午饭是在赵家吃的,边吃边聊的,吃的都挺饱的,晚上并不是特别的饿,所以当大家一起围坐在饭桌子旁边的时候,也就没向往常那样闷着头的扒拉饭菜。 一边吃一边说,一顿饭下来,他们几个在赵家庄的经历也说的差不多了,涉及到李锦容的那部分,大山说的特别仔细,也特别的起劲,最后还把他从云芳那里听来的分析也转化成自己的理解,一条又一条的说了出来。 最后,兴奋的双眼冒光的大山,大声的说道,“爹、娘,你们说那个李家小子这不是自找的要给咱们家送钱嘛,咱们想不要都不行啊。” “是这么个理呢,”娘也笑的满心舒畅,“人们从李家卖了现钱,就像白拣的一样啊,大家伙手头松快了,又正赶上年节,可不就都来买咱们的萝卜条了么,还真是这么个理。” 爹也连连的点头,思量着说道,“这么说起来,咱们得赶紧腌上这一缸萝卜去,我估摸着怕还是不够,咱们还得想办法再买些水萝卜去。” “这事怕是不大好办呢,”小石头想了想说道,“这段时间咱们这一片天冷,家家户户的水萝卜都处理的差不多了。要不,咱们把那些整个的大萝卜拿出来重新腌上?” “不行,”云芳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提议,“那些萝卜已经腌了两天了,即使重新用老办法腌的话,味道也会很不同的。” 稍稍一顿,云芳思量着说道,“不过,咱们周围也就是这么几个村子,大家买这种萝卜条也就是赶上过年的时候尝尝鲜,大家都不会多买的,或许这么再腌这么一拨的话就够了呢。” 市场不是无限的,总有一个饱和的度,这几个村子的消费能力在这摆着呢,即使有了李家收买红花种子的刺激,人们也不会疯狂的购买的。 如果直接那红花种子换萝卜条大家觉得是个便宜会人人来换,可是若是有了另一个选择,红花种子也可以换成钱的话,有一部分人换了钱就不舍得再买萝卜条了。很多时候人们会有一种心理,不管是哪个时空,哪个时代的,原来的蓝丹溪做生意的时候就遇到过不少这样的消费者。 云芳暗自盘算的当口,大山转了转眼珠子反驳了起来,“这可是保不齐的事呢,咱们不能眼看着有钱赚不准备啊。这么着吧,等华儿和石头的大事办完,我就去山那边转转,山那边天暖和些,肯定还有一些水萝卜的。” 听了大山的话,云华的眼神一转,插嘴说到,“哥哥说起山那边来,我倒是想起了一个事来。当时在赵家吃席的时候,赵家一个远房亲戚是山那边的,她尝了咱们的萝卜条以后觉得很好吃,知道是咱们蓝家自己腌的,她当时就问我,能不能他们自己带了萝卜、买齐了各种配料,请咱们帮忙给腌了,他们说会按照工钱给咱们钱,还假惺惺的说多给点工钱也是可以的。” 云华的话音刚一落地,大山久气呼呼的冷哼了一声,“哼,他们赵家都是些什么亲戚啊,怎么一个两个的都当别人是傻子呢,你怎么没有当面淬了那个歪心眼的小人呢,他那是要咱们帮忙,分明就和李家小子一样来学咱家的秘方的。再说了,咱们卖萝卜条哪是卖的功夫钱啊,咱们……” “哥哥,”云华眉头一皱,打断了大山的话,“你说的这个事情我当然知道啊,可是这话却不能给别人说的。” “呃,”大山被云华抢白了一句,顿时闭了嘴,不好意思的抚摸着自己的后脑勺,结结巴巴的说道,“也,也是,华儿说的对,是我考虑不周全了。你当时是怎么答复那人的呢?” “我也明白那人没有安什么好心眼,可是在席面上话又不能明说,还得顾及着赵家的面子呢,”云华回忆着当时的情景,说道,“当时我只是含糊的说家里的事有爹娘和大哥做主呢,结果那人竟然还不死心,说是过几天来咱们家里亲自来和你们商量这事,咱们可得提前想好了应对办法。” 听了云华的话,娘蹙着眉头想了想,为难的说道,“这人还真是块厚脸皮的牛皮糖,这事也不好推托呢,要是推脱的不恰当了,传出去又是风言风语的。你说呢,他爹?” 接到娘为难的眼神,爹也面色为难的摇了摇头,却把询问的目光投向了小丫头云芳,“芳儿主意多,你给大家说说,咱们该怎么办啊?” “呃,”云芳的气息一滞,什么时候爹竟然有了这样的习惯了呢?难道是自己表现的太过了,让他们发现了什么呢?怎么才短短的这么少的时日,爹就这么认为了呢? 随着爹的眼神,娘和哥哥姐姐们的眼神也飘了过来,大山还大着嗓门说道,“是啊,对付这样的人芳儿最有办法了,最好也像那个李锦容一样,便宜没占着,还给咱们送钱来。” 看着亲人们期望的眼神,云芳也顾不上估计自己有没有留下破绽了,她略微想了想,还是说出了自己应对这种事情的办法,“这事好办,就是不办!” “不办?!”娘重复着云芳的话,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芳儿又说孩子话了,要咱们能直接说不办,华儿不就能直接推掉了么,哪里还用的着大家这么商量啊?咱们……” “他娘,”爹的眼神闪了闪,脸上若有所思,他打断了的娘的话,思量着说道,“芳儿这个办法也算是不是办法的办法,足可以暂时应付了那人了。” “你们爷俩打的是什么哑谜啊,我怎么一点也没听明白呢?”娘看了看云芳,又瞅了瞅爹,满脸疑惑的说道。 “他娘啊,”爹笑着解释道,“你看咱们家马上就办云华和石头订婚的大事,紧跟着就要是年关了,正月里都是自家猫着的时候,除非实在掀不开锅的人家,谁也不会大正月的还给人家干活的。” “哦,~~~~~”娘拖着长长的尾音点了点头,“你们是打算拖着他们啊,拖过去正月再说?” 云华也听明白了大家的意思,她小脸上带着愤愤然说到,“要是咱们给他们留出了面子,他们过了正月还是在上门的话,咱们也就用不着和这样脸皮厚的人客气了,我直接淬道他脸上去。” “不用,不用的,”云芳笑了,俏皮的说到,“咱们家姐姐温柔善良的形象干嘛要因为这样的人坏了呢?如果他们的水萝卜还能放到那个时候,咱们就可以坐下来好好的谈一谈了。” “对,芳儿说的对,”小石头一脸佩服的说到,“过了正月上,几乎所有的水萝卜都蔫巴了,里面的芯子都会康了,要是他们真的能一直完整的保存这么久,也是个不小的本事呢,他要是能告诉咱方法,咱也能给他腌的啊。” “而且,这事还有工钱呢,”大山也想通了这其中的关键,高高兴兴的说到,“咱们也不多要他们的,他们只要准备萝卜和盐巴,其他的辅料咱们帮他们准备,工钱的话就是一碗收一文钱好了,哈哈,哈哈……” 大山的话让大家都笑了起来,屋子里凝重的气氛也跟着轻松了下来。 ------------ 093 桂枝婶子 这件事情商议妥当,云芳眼珠转了转,才不经意的问道,“爹、娘,那几个吹鼓手来买咱们的萝卜条了么?” “来了,来了,来了还挺积极的呢,”娘抬起袖子摸了摸眼角笑出来的泪花,说到,“你们这么一打岔,差点忘了和你们说这事了。人家晌午在赵家吃了饭就过来了,还差点和你爹吵起来呢。” “为啥啊?”大山一下子站了起来,他收了脸上的笑,瞪起了大眼珠子,“他们看我们几个没在家,想耍横的?” “不是,”爹赶紧摆了摆手,解释道,“咱卖冬西,人家买东西,价钱都是提前说好了的,耍什么横啊,大山你别点火就着的。” “哦,”大山闷闷的又坐了回去,“可是,娘说你们差点打起来,是怎么回事啊?” “别听你娘瞎说,”爹摆了摆手,自己解释道,“咱们原先不是商量好了,每人给他们留出来一碗萝卜条嘛,可是其中有一个人嫌少,非要咱们多卖给他几碗。” “这咱们可不能答应,”娘还是接过了话茬,“咱们家里留下的事准备后天办事的席面上用的,哪能卖给他们呢。那人就急了,和你爹呛呛了起来。” 稍稍一顿,娘看着大山又急起来的脸色,马上有继续说道,“后来咱们被他们呛呛的实在没办法了,就说让他们在回赵家庄去找你们,从你们那里再匀几碗出来给他们。可他们有说离着咱们这儿远,要是赶回赵家庄去找你们,怕是今天就赶不回家了。” “他们连耽搁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都不肯,以后也肯定不会再专门跑一趟了,”爹回忆着当时的情景说到,“所以啊,听了他们这么说,我就更下了决心不能多卖给他们几碗了。还是芳儿说的对,咱们的萝卜条这么紧俏,卖给了他们再多也没用嘛。” 云芳想象着那几个吹鼓手和爹娘争执着要多买几碗萝卜条的样子,笑着问到,“那最后这事是怎么解决的呢?” “还能怎么解决啊,”爹‘呵呵’的笑了起来,“呵呵,他们是买东西,咱们是卖东西,咱们就是这么几碗,他们也没办法啊。不过,最后我给他们建议了,让他们先一人一碗的买回家去,要是家里人觉得好吃呢,再回来买,到时候咱们下一批的萝卜条就腌好了。” “呵呵,”娘也笑了起来,补充着说道,“那几个人看你爹这么好脾气,也是为了他们着想,也就没有了火气,一人带着一碗萝卜条走了。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嘱咐呢,说是要是家里人都爱吃,过年前他们还会再来,让咱们下一批腌了一定给他们留出来。” 看着爹娘乐和的模样,大山也更着‘嘿嘿’的笑了起来,“嘿嘿,他们还指望着再来呢,咱们下一批的萝卜条也紧张着呢。” “大山这话不对,”爹板了脸,认真的说道,“今天我不多卖给他们是担心后天咱家的席面上不够用的,还有一些亲戚们来走动的话,也得给他们准备了带上点,这些都是省不得的。可是,咱们新腌了萝卜条的话,我一定留出几碗来,给这几个吹鼓手留到过年,过了年他们再不来的话,我才能卖出去呢。” 看着爹认真的样子,云芳暗中竖起了大拇指,爹就是厚道呢,为了这么一句承诺,宁可冒着自家的萝卜条过了年卖不出去的风险也要留着。 不过,在云芳看来的话,这也是她试探市场的一个尝试了,如果那些人真的为了蓝家的萝卜条大老远的再跑一趟的话,那他们呢的萝卜条在县城附近那一代的市场就值得花时间去开拓,再准备腌这种口味的萝卜的时候,她就干稍微大批量的腌一些了。 如果要开拓那边的市场的话,那几个吹鼓手就是关键人物了,她怎么允许这样的机会溜走了,即使这事需要冒上一点点的风险,也不过是损失几碗萝卜条卖不出去罢了。 想的明白,云芳拍起了巴掌,“是啊,我支持爹的做法。要是人家为了咱的萝卜条这么大老远的肯再跑一趟,咱们一定不能让人家失望的。” 大家商量妥当,爹撂下了手里的大烟袋杆子,吩咐到,“好了,好了,这事就这么定了,现在先把咱自己的萝卜腌上去吧,年前有人来买的话,还指着这一批呢。” “对,你爹说的对,别坐着了,明天就改准备后天的席面了,今天晚上就得把这事办妥了。”娘说着话,站起了身来。 由于大家不是第一次腌这种萝卜条了,不用云芳在额外的说什么,大家都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白天的时候,爹已经挑了满满的一大缸的水,已经把水萝卜都洗干净了,娘也已经熬好了甘蔗水,大家一起动手,很快的就又腌了一大瓷缸的萝卜条。 忙活了一整天,大家都累了,腌完了萝卜条之后也就各自回房休息了。 由于后天就是云华和小石头的订婚宴了,这一晚云华翻来覆去的很久没有睡着,云芳理解姐姐心头的感觉。暗夜之中,她默默的闭了眼睛,把呼吸声放的轻了又轻,尽量给云华一个相对独立的空间,她需要这样的空间,需要这样一个人能的空间,来独自度过别样的时刻。 开始的时候,云芳还在默默的关注着姐姐翻身的动作,可是后来她的眼皮就开始打架,控制不住的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云芳破天荒的不是在清脆的鸟鸣声中醒来的,而是被一个大嗓门给吵醒的。 “二嫂子啊,在家了不?” 随着这个大嗓门,蓝家的大门被人‘咯吱’一声给推来。 “在呢,”正在屋里忙活着做饭的娘听到外面的动静,一边大声的应承着,一边拉开了屋门迎了出去,待看清了来人之人,娘快步的迎了过去,“是他桂枝婶子啊,快屋里来吧。” “这么大清早的,我就来叨扰二嫂子了,没有耽搁你的事吧?”桂枝婶子声音里带着歉意说到,“今天你们就要开始准备明天的菜式了吧?” “是啊,是啊,”娘一时还没有摸清桂枝婶子的来意,只好随着她的话茬说到,“昨天下午炼了油,今天就该提前炖肉了,到明天的时候就做些现成的素菜,也就差不多了。” 听了娘的这番话,桂枝婶子脸上露出了一个放心的笑容来,高兴的说到,“我就琢磨着二嫂子是个勤快人,说不定能提前把油给练出来,看来我今天是来对了呢。” 俗话锣鼓听声,说听话听音,娘听了桂枝婶子这话已经把她的来意猜出了个十之八九,她脸上的笑容不变,也没有急着插话,她猜出了桂枝婶子的来意,没有打断她,要等着她自己把话说全了。 果然,桂枝婶子根本不需要娘说什么,她自己就径直说了下去,“是这么回事,后天是我娘家侄子的小满月十二晌,我这个当大姑的总不能空着手回去啊,就寻思着炸些丸子带上,也是当大姑的一点心意。可是,” 桂枝婶子停了停,才又为难的继续说道,“可是家里的油吃完了,本想着年根底下把家里那头猪杀了,可,可这猪肉的价钱一直这么低,杀了也卖不出钱来啊。他爹心疼就没舍的杀,所以,所以……” 桂枝婶子话没有说完,却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了。 娘看着桂枝婶子为难的样子,善解人意的说道,“今年的猪肉价是上不去,我们家要不是办事啊,也舍不得杀猪呢。他婶子啊,你别为难,我刚炼了油,两口大猪的呢,我们暂时也吃不了那么多,我给你拿一碗先把事办了。” “这,这,真是太谢谢你了,”桂枝婶子感激的直搓手,“我就知道二嫂子人好,能给我就了这个急的,我今天先从你这借一碗,等我们家的猪杀了,我先紧着把油炼了,给你还回来。” “他婶子,看你这话说的,咱们处了这么些年了,谁还不知道谁啊,我还怕你赖了我一碗油么?”娘笑着说道,“你等着,我这就给你拿去。” 说着话,娘转身进了东厢房,不大一会儿就端着一碗白色的猪油回来了。 娘一边往桂枝婶子手里递着猪油,一边热情的说到,“这娘家侄子的小满月,你准备用什么炸丸子啊?我这买了不少的菜呢,你要是需要就拿点回去,掺合进入,丸子会更松软好吃呢。” “这可不行,这可不行,”桂枝婶子连连摆手,“二嫂子借给我猪油已经是给我帮了大忙了,我可不能再拿你们的菜了,那些菜是你们家办喜事用的,我可不能拿啊。” 听了桂枝婶子的话,娘就知道她没有准备下什么菜,打算什么也不放的炸死丸子了,她一扯桂枝婶子的袖子,“走,跟嫂子挑挑去,你炸丸子才能用多少菜啊,我买的菜有富裕呢,少一点半点的也够用。 ~~~~~~~~~~~~~~~~~~~~~~~~~~~~~~~~ 不好意思,这几天淘到了一本好看的文,看得昏天黑地的,更新有些不稳。。。。。。 ------------ 094 突发奇想 “这,这,我不能这样,我……”桂枝婶子连连的摆手。 “来吧,来吧,也不是特意为你准备的,就是顺便的事,你拿的丸子好点,在娘家兄弟媳妇面前也好说话不是啊。” 娘想起来来撒泼的李玉珍,心头感慨,手下用力,拉着有些动心的桂枝婶子向放菜的里屋走去。 娘拉着桂枝婶子进来了里屋,云芳这边也已经穿妥了衣裳,听着娘和桂枝婶子说什么炸丸子,她的口水差点流出来。 记得她还是蓝丹溪的时候,小时候家里并不富裕,只有过年的时候去外婆家,外婆才舍得用一大锅的油炸东西吃,蓝丹溪最喜欢的就是藕夹子了。香酥的外皮里面裹着脆中带糯的莲藕,莲藕里夹着香香的肉馅。一口咬下去,可以体会到很多种味道和口感,绝对是大大的享受啊。 只可惜后来小丹溪渐渐的长大了,家里的状况也好转了一些,外婆却去世了,妈妈嫌太麻烦也很少做那种藕夹子,蓝丹溪每每只好在梦中回味那种美味了,后来有一天她实在馋的很,这才缠着妈妈做了一回。 只可惜用瘦肉精喂养的猪肉已经不再是小时候她吃过的那种猪肉了,即使是妈妈的手艺得到了外婆的真传,蓝丹溪却再也吃不到小时候的那种美味了。 听着院子里娘和桂枝婶子商量着炸东西的话题,勾起了云芳埋藏在心底关于美味的记忆,也让她的脑中灵光一闪,有了一个好主意。 云芳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一刻也不想等了,她赶紧一挑棉帘子出了里屋,向着放菜的那家屋子赶了过去。 娘和桂枝婶子蹲在地上挑拣着合适的菜呢,就听到一阵‘噔噔噔’的脚步声传来,紧跟着身后的木门‘咯吱’一声轻响,马上就钻进来了一股子冷风。 娘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来了,她笑着说道,“一大清早的,芳儿你乱跑什么,让你桂枝婶子笑话了。” “这又啥可笑话的,”桂枝婶子亮起来她的大嗓门,“她们这个年纪正是爱跑爱跳的时候呢,到了咱们这年纪啊,就是老胳膊老腿的了,就是想跳也得仔细掂量掂量了。” 说这话,桂枝婶子手里拎着一几根芹菜站起了身来,一回头就看到了云芳那张长了瘤子的脸。 不过,奇怪的是,那张脸上虽然带着一个瘤子,可是眼梢的笑意却是那么爽朗、真实和自信,让她整个人都焕发出一种让人舒服的神采,不自觉的就忘记了那个难看的瘤子,沉浸在这个小姑娘的喜悦里。 看着桂枝婶子自然流露出来的审视神色,只是她脸上荡漾起和煦的笑容,云芳才意识到自己光顾着想好吃的藕夹子了,没有带皮帽子就跑了出来,猛不丁的吓到了这个桂枝婶子。 倒是桂枝婶子后来神色的变化让云芳有些奇怪,不都说自己这张脸很丑么,自己家里人看惯了可能不怎么反感,但是这个桂枝婶子是个外人,又是猛然间乍一看倒,她不但没有被吓倒拔腿就跑,反倒是笑的那么自然和煦。 桂枝婶子的笑容让云芳略略的放了心,她大大方方的指了指自己的脸,不好意思的说道,“我这张脸吓到桂枝婶子了吧?” 听了云芳这么直白的询问,娘心头一紧,虽然自家人习惯了不觉得她脸上瘤子有多么难看,但是对于桂枝婶子这样的外人来说,云芳这么当面问到了人家的脸上,这不是让人家难堪嘛。 心中着急,娘赶紧把云芳拉到了自己的身边来,嗔怪的说道,“瞧你这孩子,有这么说话的吗,桂枝婶子是长辈,……” “二嫂子啊,这孩子说话直,和我对脾气呢。”桂枝婶子打断了娘的话,笑着说道,“村里那些闲人乱嚼舌头根子说这孩子这样那样的,我看芳儿着孩子挺好,不就是脸上长了个东西嘛,不挡吃不挡喝的,有什么大不了的,谁吃饱了没事乱嚼舌根就随她去,真喜欢这孩子的人才不会嫌弃她这一点呢。” 桂枝婶子说着话,一探身子把云芳来了过来,亲切的说道,“婶子几天炸丸子,走,跟我家去,尝尝婶子的手艺。” 桂枝婶子这么毫无芥蒂的拉着云芳,让娘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她赶紧在背后轻轻的一扯云芳的衣襟,说到,“这孩子,你桂枝婶子部嫌弃你,还邀了你家去吃丸子,还不谢谢你桂枝婶子。” 说完这话,娘又扬头对着桂枝婶子退却到,“嫂子知道你心善,不嫌弃这孩子,不过,炸丸子是个精细活,我可不能让她跟着你去捣乱。” 趁着娘和桂枝婶子说话的功夫,云芳的眼神扫了一圈地上的各式蔬菜,当她看到屋子的角落里放着的一堆胖乎乎的藕节的时候,眼神‘咻’的一下子亮了起来。 兴奋的云芳顾不上配合娘和桂枝婶子的客套,她一抬手指着那堆藕节,大声的问到,“娘,你准备把那些藕怎么吃啊?” “藕怎么吃?”娘一愣,不以为意的说道,“藕还能怎么吃啊?不就是切成片炒着吃嘛。” 桂枝婶子也一脸茫然的点了点头,“是啊,这藕哪有什么别的吃法啊,那些卖藕的外乡人就是说切成片炒着吃啊。” “呃,”听了桂枝婶子的话,云芳才明白原来这藕不是本地特产,是外乡人卖过来的,怪不得娘和桂枝婶子都以为只能炒着吃呢。 略微的想了想,云芳一偏头,用恳请的语气说道,“娘,我想把藕炸着吃,你说好不好?” “炸着吃?”娘的神色转了转,没有回应云芳的提议,却扭头对桂枝婶子解释了起来,“他婶子啊,你不知道,芳儿这孩子自从被大家从水里救上来以后,总有些奇奇怪怪的想法,这次不知道又想怎么糟蹋我的藕呢,让你笑话了。” “这是好事啊,”桂枝婶子眼神里闪着好奇的光,羡慕的说道,“二嫂子你好福气呢,芳儿这孩子因祸得福,变得心灵手巧了,听说你家腌萝卜也是这孩子琢磨出来的吧?” 说着话,桂枝婶子拍了拍云芳的手,认真的问道,“好丫头,你想怎么炸这些藕啊,能不能让婶子也跟着学学?” 从一开始桂枝婶子就没排斥丑颜的云芳,云芳也对这个大嗓门、性格直爽的桂枝婶子很有好感,面对着她这么直爽的询问,云芳也痛快地点了点头,“好啊,我也是突发奇想,做出来的东西还不知道好不好吃呢。桂枝婶子要是不嫌弃,就留下来尝尝吧。” “可是,我家里还……”桂枝婶子一愣,没想到云芳这么爽快的就应承了这件事,她想起了自己家里和好的面糊糊,赶紧摆了摆手。 “呵呵,芳儿都这么多了,她婶子就别客气了,”娘看着兴奋的云芳,心中也很高兴,笑着挽留到,“你家也是准备炸丸子,等会芳儿折腾完了,你就者热油一起炸了,多省事啊。” “二嫂子啊,我准备了不少的面粉呢,刚才来的时候都已经活上了,哪能这么麻烦你们哪?”桂枝婶子为难的说道。 云芳还是蓝丹溪的时候看到过外婆和妈妈做藕夹子和丸子,知道这两样都是一样需要面粉,而且是需要把面粉提前活上,等着它差不多发酵了才能用的。两样都用这样的面糊糊,差别只是藕夹子还有藕和猪肉做主料罢了。 听到桂枝婶子的话,云芳心头一动,立即高兴的说道,“桂枝婶子既然已经活好了面,正好,咱们就省的耽搁功夫在和面了呢,咱们两家正可以一起做,桂枝婶子你可别骗我,我等着你的面糊糊哦。” 云芳的这个提议也是给好心的桂枝婶子一个台阶下的。 从娘和她的对话中,云芳已经听出了桂枝婶子家并不富裕,连走亲戚的礼物也仅仅是自家炸丸子,这还要来借油。可是,日子过的窘迫,桂枝身子却不是爱贪图小便宜的人,她来借油,首先把将来还油的事情先说清楚了。娘说让她再顺便拿几棵青菜的时候,她知道这个不好还,所以百般的推脱。 现在云芳要炸藕夹子,不管是从用料还是花的功夫上来说,肯定要比桂枝婶子要做的苏丸子好多了,她拿出去走亲戚也更体面的。 不过,这样的东西桂枝婶子肯定不好意思白白的接受,云芳提议要用她家的面糊糊,能节省自己发面的时间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让桂枝身子心里踏实,两家一起出东西,做出来的东西一起分,也就是天经地义的。 果然,听了云芳的话,桂枝婶子立即应承了下来,“好,这样也行啊,就这么定了,你们不用在和面了,我这就家去,吃了饭去端着面糊糊过来。” 桂枝婶子是个急脾气,嘴里的话还没说完呢,她的人就已经动了,这边话音刚落地,她的人已经到了院子里了,转眼的功夫就出了蓝家的大门,大踏步的去了。 ------------ 095 美味的藕夹子 看着这么风风火火的桂枝婶子,云芳慢了半拍才反映了过来,快步的追到了大门口,对着她的背影喊道,“桂枝婶子,我们在家等着你啊。” 送走了桂枝婶子,娘关上了自家的大门,这才对着云芳问道,“芳儿啊,你又想出了什么新花样啊?现在该对娘细说说了吧?” “其实也挺简单的,”云芳和娘一起回了屋子,回忆着藕夹子的做法,慢慢的说道,“东西都是咱家现成有的,挑七分瘦三分肥猪肉剁成肉馅,再调上葱末和姜丝,放些烧酒,撒上点盐。” “这是做馅啊,你准备包饺子?”娘听云芳说到这里,奇怪的问道,“可是这纯肉的饺子也不大好吃啊?还有藕呢?炸丸子的面要稀的多,和包饺子的面也不一样啊?” 面对娘一连串的疑问,云芳俏皮的眨了眨眼,“咱不是包饺子,娘你别着急,听我说完嘛。这藕是重头呢,要洗净、去皮,切成片,但是两片之间不能全部切断了,里面咱得夹肉馅呢。” “然后呢?”娘还是不明所以,紧跟着问道。 “然后就是等着桂枝婶子的面糊糊了啊,呆会她来了咱们再在里面稍微调上一些胡椒粉,把藕片在里面里蘸一下,然后放到热油锅里小火慢炸,直到炸的表皮变成金黄色以后就可以捞出来,慢慢的吃了啊。” 云芳一口气把过程都说了出来,娘的脸上带上了一丝向往,“这个东西放了这么多的好材料,光听听就让人留口水了。好,听你的,吃了饭咱就开始准备起来。” 云芳点了点头,却突然的皱起了眉头,“娘,家里就咱们俩,怎么能吃饭呢,爹他们呢?” “呵呵,你这个傻孩子才发现家里清静了啊?”娘笑着点了点云芳的额头,说到,“明天你姐就和石头订亲呢,他们俩一大清早的就起身赶往采石场那边的柳树屯了。小石头的姥姥家是那的,虽说没有至亲的亲戚了,总还有几个老乡亲,他订亲这么大的事,总要去通知一声的。” “你爹和你哥也一大早的去了果子王,那王一刀不但杀猪是一把好手,做红烧肉也是一绝,昨天晚上我和你爹商量着,还是拿给人家去做吧,同样的东西和配料,人家做出了的就是好吃,华儿这事是大事,咱们得往好了办,宁可多花上几个大子,也得往好了办。” “还有啊,”娘笑着说道,“你这个小馋猫喜欢吃猪头肉,你爹说也顺便给你再买一些来,让你吃个小辫朝上!” 敢情在云芳呼呼大睡的时候,一家人都各自忙各自的去了啊。云芳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她从蓝丹溪变成了蓝云芳,换了一个时空,换了一副皮囊,可是爱睡懒觉的毛病却一点也没改。而且还睡的特别的沉,要是有人进来把她抱出去,她怕是都察觉不到呢。 云芳心中暗自诽谤着自己,娘却早已经习惯了她这个毛病,或许之前的小云芳也有同样的毛病吧。 娘见云芳低着头不说话,也没往心里去,径直转身忙活了起来。 娘俩个的早饭相对简单些,不大一会儿,两碗热腾腾的饭,和一碗煮白菜就上了饭桌。 云芳和娘心里都装着做藕夹子的事呢,早饭很快就吃饭了,娘俩个旧分头忙活起来了。 娘忙着剁肉馅,云芳忙着剥葱洗姜,把它们剁成碎末,参入了娘多等肥瘦得益的肉馅里,完成之后又拌入了盐巴,撒上了烧酒。 准备好了肉馅,下一步就是切藕了。别看云芳说的头头是道的,可是她的刀工却差的远呢,只好她连说带比划着,让娘来替她完成了。 娘俩个又是洗藕又是刮皮的忙活了小半个时辰,云芳想要的那种连刀的藕片终于整整齐齐的摆在了案板上了。 这个关键的一步做完,云芳和娘一起动手,把调好的肉馅用筷子夹了放在了两片连刀的藕片中间。 小心翼翼的忙了大约小半个时辰,才算肉馅全部夹入了藕片中间,云芳看着一个个饱满的藕片,想象着它们被炸熟了的样子,禁不住又吞了一口唾沫。 云芳和娘准备妥当了藕片,把他们整齐的摆在了案板上,桂枝婶子也端着自家的面糊糊进门了。 “哎哟,二嫂子准备什么,真香啊。”桂枝婶子的人还没进来呢,大嗓门子就先亮了出来。 娘拉开了屋门,笑着迎了出去,“也没准备什么特别的,刚才咱们不是商量着要把藕炸了吃么,我和芳儿又准备了一些肉馅,放到里面一起炸。” 听娘这么说,桂枝婶子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如果蓝家拿出了油和藕来,自己添上一些面粉,是正合适的;现在人家又添上了一大块的肉,那这件事情明显就是自己占便宜了。 桂枝婶子这愣神,娘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桂枝婶子这样的人和周嫂子那样的是两种极端的典型,对于周嫂子那样的,她占了便宜还卖乖,回头就说人家的坏话,自然是人人都妨着她;可是桂枝婶子这样的,即使偶尔占了人家一次便宜,日后肯定想着办法还回来的,对于这样的人,大家也都不会斤斤计较了。 大家都明白桂枝婶子迟疑的是什么,却都不会直接说出来。 云芳仗着还是个孩子的身份,她一把抢过了桂枝婶子的手里的面盆子,端到了鼻子交上闻了闻,闻到了一股子淡淡的酸味,她立即大声的喊了起来,“好了,好了,这面都发好了呢,咱们快点动手吧。” 云芳说这话还不算完,转身取过了一些早就备好的胡椒面,一扬手全都撒了进去,然后又取过了一把干净的大铲子,用力的搅拌了起来。 云芳这一忙活,桂枝婶子也就不好意思再多说什么了,她一卷袖子,豪爽的说道,“该点火了吧,我来烧火,二嫂子心细,你来看者火候吧。” “好,”娘答应了一声,指使云芳到,“芳儿,你再去抱一些玉米杆来,给桂枝婶子烧火用。” “哎,我知道了,”云芳答应着出了门,穿过了院子,出了院门往左一拐,在南院墙根的柴禾垛上抱了一抱干透了的玉米杆,直接抱到了屋里。 这时候娘已经用勺子把乳白色已经凝固了猪油放在了锅里,桂枝婶子也用灶膛里剩下的柴禾点着了火,橘红色的火苗添这大铁锅,锅里的猪油慢慢的熔化了,渐渐的变成了淡黄色的油脂。 有了云芳抱来的这些柴禾,桂枝婶子添了柴,灶膛里的火苗旺了起来,不大一会儿的功夫,油脂就冒出了微微的油烟来。 眼瞅着时候差不多了,早就准备着的娘开始行动了起来。 娘按照云芳的说法,用筷子夹着准备好的生藕夹子轻轻的在面糊糊里蘸了蘸,捞出来之后又轻轻的甩了甩,甩去了上面沾着的多余的面糊湖,最后才是小心翼翼的把放在了油锅里。 云芳没有动手,可是她的眼睛却紧紧的盯着火候,生怕一旦火大了,里面的肉馅还没有完全熟,外皮却已经糊了,这样做出来的藕夹子既不美观,口味也不好,是没办法拿出门去的。 不过,云芳的担心显然是多余了。因为,不管是娘还是桂枝婶子,她们虽然没有做过这种藕夹子,但是对于炸东西这活却不陌生,而且由于油和面粉都比较珍贵,她们做这样的事情的时候是特别小心的。 娘和桂枝婶子配合的很好,一点也没有出现云芳担心的那些状况,用了差不多一个半时辰,满满一小簸箩的金黄色的藕夹子就做好了。 云芳用筷子挑了一个早些时候炸出来的藕夹子,用手背试了一下温度,确定不烫嘴了,首先送到了桂枝婶子的嘴边,“桂枝婶子,忙活了一上午了,你先尝尝。” “娘,这个是的你,你也尝尝。” 给了娘和桂枝婶子一人一个,云芳自己才挑了一个不热都藕夹子放在了自己个的嘴巴里。 一口咬下去,耳边只听到‘咯吱’一声的脆响,莲藕的糯香和纯天然猪肉的浓香就溢满了全口。云芳轻轻的咀嚼着记忆中的味道,满足的闭上了眼睛。 云芳品味着美味的藕夹子,陷入了儿时的回忆。可是,对于娘和桂枝婶子来说这藕夹子却是头一回吃到的美味。 “好吃,真是太好吃了,比红烧肉还好吃啊。”桂枝婶子一边大口的嚼着,一边毫不掩饰的赞美了起来。 娘细细的品味藕夹子着,一脸的满意和自豪,公正的说道,“这么做出来的藕却是比炒着好吃呢,这肉香里面掺着藕香,之前还真是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肉馅呢。” “云芳这丫头就是主意多啊,”桂枝婶子还记着是云芳提议这么干的呢,她兴奋的拍了一下娘的胳膊,羡慕的说道,“二嫂子好福气啊,养出来的姑娘一个赛一个的好,云华新善手巧,云芳这丫头更是心灵眼亮的,二嫂子将来就等着享这两个姑娘的福吧。” ------------ 096 爹回来了 “他桂枝婶子啊,你别总夸她们姐妹俩了,你家的大拴和小栓也是聪明懂事的,再过几年就长成大小伙子了,地里家里的活就都不用你差一点的手了啊。”娘也笑着恭维了桂枝婶子一句。 提起自家的两个儿子来,桂枝婶子脸上也换上了欣慰的笑容,连声说道,“希望如此,希望如此吧。以后啊,还得多让他们两个跟着他们的云芳姐姐多学学,能跟着跑跑腿、打打下手什么的,也是好的啊。” 桂枝婶子这话里面就含着其他别的意思了,怕是听说了昨天小柱子带着孩子们给蓝家采红花种子的事情了,桂枝婶子从中嗅出了一点什么,她这是把蓝家当成了什么铺子,借着娘的话茬,给自己的孩子自荐来了。 昨天事情多,云芳还没来的及和娘细说小柱子的事情呢,所以娘听了桂枝婶子的话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把询问的目光投向了云芳。 云芳无辜的摇了摇头,脑海中回忆着叫大拴喝小栓的两个孩子,接过了桂枝婶子的话茬,“大拴、小栓都很聪明呢,他们和小柱子一样都是懂事的孩子,以后他们多在一起玩玩,比跟着那些整天只知道疯跑的孩子们瞎跑要强呢。没事的时候,他们也能来我们家玩啊。” 桂枝婶子也是识相的人,她听了云芳的话,脸色转了转,感慨的说道,“小柱子那孩子是稳当,以前总被他嫂子欺负,这渐渐的长大了,再过几年就能顶门立户了。这几个孩子跟着你们兄妹身边学学,长大了肯定差不了。” 娘虽然不明白桂枝婶子为什么这么说,可是人家说的这么客气,她也不好不言不语的,轻轻的笑了笑,娘也模棱两可的说到,“小柱子这还是别看不哼不哈的,确实有个小主意。可是,大拴和小栓兄弟俩也不错,将来啊还不定谁更有出息呢。” “只要他们兄弟能有出息了,我这个当娘的比什么都高兴,”桂枝婶子说着话,抬头看了看外面,“眼看着就晌午了,我得回去了。” “等等,”娘一把拉住了桂枝婶子,回头四处寻找着,嘴里说到,“我找个家伙式给你盛上藕夹子。” “唉呀,二嫂子你别找了,”桂枝婶子用力的一抽胳膊,谦虚的说道,“这说是咱们两家一块炸东西,可是你看看这油、这肉、这藕都是你们家的,我哪能拿着走呢。” “怎么不能啊,”娘终于找到了一个大海碗,一边用筷子往里面夹着藕夹子,一边说道,“你带着面来的的,又跟着忙活了这么一上午,娘家侄子的十二晌海等着用呢,怎么能不拿呢。” 娘提起了桂枝婶子娘家侄子的事,桂枝婶子忙着阻拦的手终于松开了,眼看着大海碗里平平的盛满了,桂枝婶子赶紧一把抢了过来,“好了,好了,够了,够了,足够了,二嫂子要是再盛,我可就真的不好意思接了。你们家明天办大事,这藕本来是一道菜的呢,炸成了藕夹子,也得给席面上上去啊,你再给我分些,席面上就不够了。” 娘趁着桂枝婶子分神说话的当口,又夹了两个藕夹子放进了她的碗里,笑着说道,“她婶子别这么外道,你家里还有大拴和小栓呢,总也要给他们尝尝啊。明天席面上的事你别担心,他爹又去买猪头肉了,够用的。” “二嫂子和二哥对华姑娘的定婚宴还真是舍得啊,都快赶上人家的正式结亲的喜筵了,石头那孩子真是个有福气的。”桂枝婶子感慨的说道。 “石头那孩子爹娘死的早,确是个本分的。咱们既然打算把姑娘嫁给他,自然得把他当自己的孩子来看,要不是我们老大出面拦着,我和他爹都准备直接让他们结亲了。”娘说起这个话题来,心头还是不舒服,她朝着外面蓝老大家的方向,恨恨的撇了撇嘴。 “二哥和二嫂都是厚道人,你们这么真心的待女婿,女婿也会真心待你们的,都在一个村里住着,他将来和大山也相互是个膀臂啊。”桂枝婶子真心实意的说完,也朝着蓝老大家的方向看了一眼,劝到,“至于那些着三不着两的人乱说,就当他疯狗就好了,别往心里去,过好了自己的日子是正经。” 说着话,桂枝婶子端着碗已经迈出里屋的门坎。 娘也随着桂枝婶子送了出来,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唉,你是个明白的,可是不是所有人都明白,蓝老大这么闹,场面上总是不好听啊。” “二嫂子,你怕哈啊,咱们松坡屯的人谁不说他蓝老大心眼子长偏了,让那个满嘴没句真话的花婆子给忽悠了啊。我跟你说啊,……” …… 娘和桂枝婶子说说话话的出了蓝家的大门,桂枝婶子端着藕夹子回家了,娘却站在了门口张望着,不肯回来。 云芳略略的收拾了一下灶膛,见娘还没有回来,正想跑出去看看呢,就听到了哥哥的声音。 “娘,这大冷的天,你怎么在站着呢?” “我刚送了你桂枝婶子回家,估摸着你们也该回来了,就没有回屋,在这儿等了会。” “娘什么时候学会掐算了?怕你们等着,红烧肉刚一出锅,我和爹紧赶慢赶的往回赶,你看这肉都还热乎着呢。” “好,好,快点挂到厢房的房梁上去吧。” “我知道了。” 哥哥和娘说了几句,拎着盛红烧肉的大坛子‘噔噔噔’直接去了东厢房。 这时候爹也说话了,他吸着鼻子,问道,“芳儿那丫头呢?又捣鼓啥呢?还没进咱家的门呢,大老远就闻到下香味。” “香味就是芳儿那丫头弄出来的啊?就不兴是我?”娘有些哭笑不得的反驳了一句,“没见你这么偏心眼小幺的。” “不是你,”爹摇了摇头,认真的解释到,“你过日子细向惯了,哪里舍得用这么多油啊。肯定是芳儿那个丫头折腾的,你别说我,你也是宠着她的,她要干什么你也不会拦着的,说不定还帮她一块干呢。” 爹和娘说着话,穿过了院子,向着里屋走了过来。 云芳听了他们的谈话,赶紧回身,用筷子夹了一个藕夹子,拉来屋门就跑了出去,什么也没说,就直接把藕夹子赛到了爹的嘴里。 “什,什么啊?”爹下意识的一偏头,待看清了是云芳举着筷子笑嘻嘻的站在他面前之后,终于张开嘴巴把东西衔在了嘴里,含糊的问道,“芳儿啊,你给爹吃的什么东西啊?” “爹不是在外面就闻到了香味,猜到了是芳儿在捣鼓新鲜玩意吗?”云芳双手抱了肩膀,笑嘻嘻的偏着头看着爹含着藕夹子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的样子,继续说道,“现在你嘴里的就是芳儿捣鼓出来的玩意,爹你尝尝吧。” “是啊,你总说我宠着这孩子,你也尝尝这东西,看你还说我不?”娘从后面赶了上来,也激将着说道。 其实,不用娘这个激将法,藕夹子的香味已经一阵又一阵的钻入了爹的心肺里,爹上下牙一碰,‘咯吱’一声,咬开了藕夹子,立即就被这种从没吃过的美味征服了。 爹三下两下的嚼碎了整个藕夹子,顾不上细品,就美美的吞下了肚子里,然后立即就问了出来,“这,这是什么东西啊?真好吃,我还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怎么尝着这肉里面还有藕的香味啊。不对,是像藕,也不像藕,藕没有这么糯呢。” “你也觉的好吃了吧?”娘得意的扬了扬下巴,可算占到了理,“这就是芳和我忙活了一上午做出来的东西,你没有猜错,这里面放了藕,可比炒着吃强多了吧?” 爹一脸回味的连连点头,还没来及的说话呢,大山放妥了红烧肉从厢房里出来了。他看了看爹,又瞅了瞅娘,奇怪的问道,“你们说什么呢?这世上还有比红烧肉还好吃的东西么?” “有,当然有。”爹回味着刚才的美味,点了点头,肯定的说道。 大山的神色转了转,不太相信的说道,“什么东西比红烧肉还好吃啊?你们没有合起伙来骗我吧?” “瞧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啊?”娘抬手戳了一下大山的胳膊,嗔怪的说道,“当爹娘的什么时候会骗自己的孩子呢?是真的好吃!” “芳儿,给你哥哥也拿一个尝尝,他就知道爹没有骗他了。”爹一侧身,对着云芳吩咐道。 娘一转身,以便往屋里走,一边说道,“好了,你们回来了,咱们就准备吃饭吧,饭桌上再吃去。” “也好,也好。”爹笑着点了点头,跟在娘的身后进了屋子。 云芳冲着一时摸不着头脑的大山耸了耸肩,什么也没说,一转身跟着爹娘的身影回了屋子。 “这,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大山看着空荡荡的院子,抚摸着自己的后脑勺低声嘟囔了一句,也讪讪的跟着大家回了屋。 ~~~~~~~~~~~~~~~~~~~~~~~~~~~~~~~~~~~~~~~~~~~~~~~~~~~~~~~~~~~~~ 上午出去办事,回来晚了,抱歉 ------------ 097 菊大娘来访 早上的时候,就是只有娘和云芳两个人在家吃的早饭,娘做的一大锅饭还剩了很多了,稍稍热了一下就可以吃了,家里的菜也是现成的,有早就腌好的萝卜条,又新炸的藕夹子,还有刚做好的红烧肉和猪头肉,每样菜都拿了一点,四个人就吃了个肚圆饱饱的。 大山一边打着饱嗝,一边指着眼前的藕夹子赞叹道,“爹娘真的没骗我啊,这东西确实比红烧肉还好吃哪。就是可惜太少了,我都没吃够。” “是啊,咱们今天就炸了这些,让桂枝婶子拿去了一些,还要留出来明天上席面要用的,可不就只剩不了多少了。”娘看着大山懊恼的样子,一一分算着,笑着说到。 “唉,早知道这藕还能这么做着吃,我那天在集市上多买点藕来就好了,咱们这一带的人只知道这藕能炒着吃,口味上不大吃的惯,人们都不大认这个菜,阁沟集市上便宜的很呢。”大山回忆着那边在集市上的情形,攥了攥拳头,懊恼的说道。 “这世上哪有后悔药啊,”娘一边收拾着饭桌子上的碗筷,一边笑着说道,“还是老老实实的等过几天大集,再去买些藕回来吧,趁着家里有鲜肉,过年前还能再炸一回。” “好了,过几天的事过几天再商量,”爹站了起来,“大山跟我一块去后山上砍些柴回来,咱们得为了明天多准备些,准备的妥妥当当的,别在这些小事上出了什么差错。” “好,”大山不是只认吃的饭桶,听了爹的吩咐,他也答应着站起了身来,一挑门帘走了出去。 爹和大山相继的出了屋子,拎着斧头出了院子,上后山砍柴去了。 爹和大山回家吃了一顿饭又匆匆的出去了,娘忙忙活活的手势了饭桌子,洗涮干净了碗筷,刚刚直起腰来,就听到自己的大门‘咯吱’一声钝响,像是被人慢慢推开了。 “这是忘了带什么了?刚出去又回来了。”娘轻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在意。 可是,院子里却传来了一个孩子的声音,并不是爹或者大山。 “芳儿姐姐,华儿姐姐,蓝二婶子,你们在家吗?你们家来亲戚了,我给你领家来了。” 是小柱子的声音。 娘神色一转,想了想,有摇了摇头,轻轻的嘟囔了一句,“亲戚,连咱家的门都不认识的亲戚,这里哪里的远亲呢?” 娘虽然心头疑惑着,但是在这个当口上有亲戚还是令人喜出望外的,她特意担了担身上的灰尘,拉开了里屋的大门,笑着迎了出去,“在家呢,在家呢,快点屋里来吧。” “大妹子,你就是芳儿的娘吧?” 随着娘的声音,小柱子身后转出了一个收拾的利利索索的妇人来,她脸上带着笑,带着确定的语气问到。 是菊大娘的声音! 还没有来得及出屋门的云芳高兴了起来,兴冲冲的就要冲出去。不过,她刚抬了了一只脚来,又犹豫着放了下去。 对于菊大娘云芳有着一份特殊的情感,自从她顶着这张丑陋的脸出现在这个世上,她是第一个除了亲人之外对她和善的陌生人——在知道了她是个丑丫头以后,而且娘还有了让她认菊大娘做干娘的想法。 虽然通过上午和桂枝婶子的交往,云芳也了解了确实有不介意她的脸的陌生人,但是菊大娘是不是也是这样的人呢?毕竟她仅仅是知道了她是蓝家的丑丫头,没有亲眼见过她的脸呢。万一她见了自己以后,心中生了芥蒂,自己又当如何自处?如何与她相处呢? 云芳在屋里犹豫着,有些近乡情怯的害怕。 外面的娘脑子里也迅速的转了起来,上门来的这个妇人看起来年纪比自己略大上几岁,收拾了的干净利索,看起来也很面善。不过,她搜遍了自己能想起来所有亲戚,都没有这么一号人物哪。 可是,对方一开口就知道自己是芳儿的娘,一点也没有犹豫的,到底是什么亲戚呢? ‘芳儿她娘’,这个称呼一听就是顺着芳儿的关系找上门来的啊,娘眼神一亮,对眼前人的身份猜出了个八九不离十。 赶紧亲热的迎了上去,试探着问道,“唉呀,你是李子沟的菊姐姐吧?快进屋来,进屋来。” “大妹子,是我,是我!”菊大娘声音又提高了一分,带着喜气大声的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双方的身份已经确定,娘脸上的笑容更加亲切,她上前拉起了菊大娘的胳膊,“老姐姐,你这么大老远的赶了来,还没有吃饭吧?我们中午的饭刚吃过,锅里的饭还热乎着呢,他爹上午请王一刀做了红烧肉,现在也还热乎着呢,来,快来,快进屋吃点吧。” “吃过了,吃过了,”菊大娘反手拉住了娘的手,脚下却没有迈步的意思,嘴里笑着说道,“我们家晌午饭吃的早,又是赶着大车来的,自己没费什么脚力的。进了你们松坡屯又遇上了这个懂事的孩子,直接把我们带了过来,一点没费劲呢。” 说着话,菊大娘赞赏的抬手摸了摸小柱子的头,笑呵呵的说,“真是个好孩子呢,嘴巴里利落,说起事来清清楚楚的。改天跟大娘回李子沟玩去。” 小柱子听了菊大娘的夸奖,裂开了嘴巴无声的乐了,露出了那缺了一颗的大门牙。 菊大娘夸奖着小柱子,娘正好在心里把菊大娘的话掂量了一个个。 稍稍的一思量,娘的眼神一侧,向着门口张望了过去,却发现门口空荡荡的,并没有菊大娘嘴里说的车马,心中存了疑,嘴里还是亲热的说道,“老姐姐你可真有本事啊,自己还能赶车呢,别在外面放着了,把车赶进来,也让牲口歇歇脚吧。” “呵呵,大妹子啊,我可没有赶车的本事,牲口欺负女人,一进身就尥蹶子呢。”菊大娘自嘲的说着,抬手指了指蓝家的大门外,继续解释道,“是我那老儿子赶车来的,那个憨小子有些认生,没好意思进来呢。” 菊大娘嘴里自谦的说着憨儿子,脸上的笑容却完全不是那么个意思,恐怕心里对这个儿子满意的很呢。 娘也是心疼儿女的,自然能看出菊大娘的心思,她一边转身往外走,一边说着,“半大小子都这样,就说我们家大山吧,看着天不怕地不怕的,可是让他出门去不认识的人家,也是打杵呢。快让孩子进来吧,到了这里就像自己家一样,别拘束着。” 说着话,娘已经走到了大门外,果然看到一个微微低着头的年轻人,正牵马的着缰绳在自己家院子前边不远处站着呢。 娘还没有开口,菊大娘就扬声招呼了起来,“永拴啊,这就是你蓝二婶子家,快点进来吧。” 永拴这个名字娘不是第一次听说了,上一次小石头去李子沟还灯笼的时候也提起过这个名字,说是一个挺老实本分的年轻人。 娘禁不住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叫永拴的年轻人,虽然他微微的垂着头看不清面目,但是抓着缰绳的手结实有力,身量上和大山不相上下,一看就有一把子力气的。 再看他身上穿的衣裳,虽然没有那些像那些很富裕人家那样出门就是一身新,但是那半旧的衣裳被他娘收拾的很利落,就那么腼腆的站在那里,确实给人一种老实憨厚的样子,怪不得他娘都叫他‘憨小子’呢。 仅扫了一眼,娘就暗自点了心头,这孩子不错,真是个不错的孩子啊。 娘心中赞扬着了人家的孩子,眼神又向着他身边的马车扫去,一扫之下,娘的眼神立即亮了起来,只见马车旁还跟着一个小马驹子,大约四、五个月大小的样子,开了春稍稍一驯就能干活了呢。 他们带了这么一个小马驹子来,难道是,…… 心中存了别的想法,娘笑容更加的亲切,她搓了搓手,对着菊大娘不好意思的说道,“唉呀,不知道老姐姐今天来,他爹还在后山呢,这,……” “二婶子,你别着急,我知道二叔和大山哥在哪?我去送他们送个信去,就说你们家来亲戚了。”娘的话还没有说完,一旁的小柱子就立极右眼色的打断了娘的话,自告奋勇的喊了出来。 说着话,小柱子把手里一直拎着的小瓷碗塞到了娘的手里,‘噔噔噔’的向着后山的方向跑了起来。 娘下意识的接了碗,对着小柱子的背影扬声嘱咐到,“哎,真是好孩子,你帮二婶子跑一趟,告诉他们是李子沟的菊大娘到家里来了,让他们赶紧着快回来啊。” 菊大娘听了娘的话,赶紧说道“大妹子看你这话说的,让他们爷俩各忙去吧,老姐姐知道你们家明天办大事,我们就是特意赶过来帮忙的,可不能帮倒忙,越帮越忙啊。” “没啥忙的了,该准备也都准备好了,”娘脸上的笑容真实有亲切,“老姐姐和永拴能来,就已经是帮了我们的大忙了。” ------------ 098 菊大娘夸儿子 “永拴啊,快点把大车赶进来,你也进屋去暖暖去,”娘放了菊大娘的手,冲着李永拴走了过去,热情的招呼,真心实意的夸奖道,“你瞧瞧这孩子,长的多结实啊,不言不语的稳重妥当,看着就让人放心。” “呵呵,”菊大娘的脸上笑成了一朵花,自豪的说道,“大妹子啊,就我家这个老儿子啊,别的我不敢说,就是肯吃苦嘴严实这一条啊,我还真是放心,打发他去哪里,我们在家里都放心,他不会惹事生非啊。” 菊大娘一边夸着自己的儿子,一边走了过来,伸手欣慰的拍了拍自家儿子的肩膀,菊大娘继续说道,“不过啊,这个孩子吃亏也吃亏在不大爱说话上,闷葫芦一个,将来娶媳妇都会嫌弃他闷啊。不像你们家的芳儿,那小嘴甜的哦,好象抹了蜜一样,真是招人稀罕啊。” 菊大娘夸着自己的儿子,却自然的话头一拐,提到了自己的小女儿云芳,娘这才猛的意识到,她们都在外边说了这大半天的话,云芳怎么一直没出来啊,她不是一直对菊大娘赞不绝口的么,外面这么大的说话声,她不会听不到啊,这孩子今天这是怎么了? 娘心里存了疑,一边照应着李永拴往家里赶马车,一边扬声喊道,“芳儿啊,快点出来,你菊大娘来了,你不是一直念叨着菊大娘嘛,今天你菊大娘家里来了,你怎么害臊的躲起来啊?快点出来吧。” 其实,云芳一直在屋里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呢,因为存了拜干娘的心思,又听到不是菊大娘一个人来的,云芳不想莽撞了,为了稳妥起见,她是打算还想再多听听的,可是娘这么一招呼,她就不得不出来了。 想了想,云芳还是没有戴上那个能遮住自己脸上那个瘤子的大皮帽子,而是一i抬手把它扔到了一个不显眼的角落里。然后才拉开了房门,径直跑了出来,嘴里不大情愿的喊着,“娘,我不是害臊,是没有找到那个皮帽子,担心吓到了菊大娘嘛。” 云芳这话让娘心中打了一个转,自从云芳重新开口说话以来,她可从来没有这么自卑的说起怕人家看到她的脸呢。有几次去外村办事戴上皮帽子也不是她自己自卑,而是不想麻烦浪费时间和口舌罢了。 这一次芳儿这是怎么了?不但说出这么自卑的话来,还撒谎说找不到皮帽子了,她不是很喜欢菊大娘么,一直对她的善良和厚道念念不忘的么,当初还是她提议请菊大娘来家里的,怎么还不到几天的时候,这孩子对菊大娘的态度转变的这么快呢?最近也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刺激她啊? 不过,虽然是心中疑惑不解,娘也知道自己的芳儿不是那些说话不过大脑的孩子,她这么说肯定是有她的考虑的,娘张了张嘴,还是把刀嘴边的呵斥的话语又咽了回去。 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娘抬头看着菊大娘,无奈的说道,“唉,老姐姐刚才还夸她呢,这孩子啊,……” 云芳顶着自己的没加掩盖的丑脸跑了出来,吸引了菊大娘的全部注意力,听到娘的叹息之后,菊大娘这才扭过了头来,打断娘的话,“老妹妹啊,你别这么说,这孩子的心透亮,比一般的孩子都强很多呢。” 说着话,菊大娘回过了头来,亲热的拉住了云芳的双手,心疼的说道,“好孩子啊,千万别这么说自己,菊大娘才不是那些猪油蒙了心的小人呢,闺女不就是被蛇咬了一口,存了毒,脸上多点东西嘛,一点也不影响的。” 菊大娘嘴里说着快慰的话,眼神一直放在云芳的脸上,不闪不避的,没有半点的嫌弃,“你瞅瞅这孩子的两只大眼睛,多好看,多清亮啊,大娘瞅着一点也不比那些人差呢。你往后要是再这么说啊,大娘可是要心疼的哦” 看着菊大娘毫不作伪的眼神,云芳的心里总算是踏实了,她没有看错人。同时,她也为自己方才的小人之心而愧疚不已。 “菊大娘你真好,是芳儿不好,芳儿以后再也不敢了,”云芳做出了一幅天真烂漫的小姑娘模样,轻轻的一吐舌头,撒娇一般的道着歉,“外面这么冷,大娘快点跟我进屋吧。” 有人真心的不嫌弃自己的丑丫头,娘心头感动莫名,鼻腔间一阵酸涩,眼眶子里就涌上了亮晶晶的泪水,赶到了菊大娘和云芳的身边,哽咽着说到,“老姐姐啊,你能这么说,这么说这孩子,我,我这当娘的,……” 娘哽咽着说不下去了,菊大娘也撩起了衣襟来揩了揩眼睛,用力的拍了拍娘的手背,低沉着声音说道,“大妹子啊,别说了,别说了,我也是当娘的人,我都明白的,我都明白的。” “芳儿这孩子小时候遭了这么一大难,一直被那些流言蜚语的议论着,老姐姐还是第一个夸她好看的呢,我,我谢谢你,谢谢你啊。”娘紧紧的抓住了菊大娘的手,一迭声的说道。 菊大娘看了看眼中含了泪的云芳,又看了看激动不已的娘,语重心长的说道,“大妹子啊,我夸芳儿好看,可不是当着你们的面说客套话,这孩子的眉眼就是长的好,哪些有眼没心的人只看到了她脸上的瘤子,没看到她眼神的清亮,都是糊涂的,咱们自己家里人可得明白,不能让孩子寒了心啊。” “嗯,嗯,嗯,”娘啪哒啪哒的掉着眼泪,使劲的点着头,却一句完整的话也说出来了,“老姐,姐姐,我们,我们……” “娘,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云芳一头扎在了娘的怀里,窝心的感受着娘的温暖,嘴里真诚的说着,“当初我不懂事,一个猛子扎进了冰窟窿里,是爹、娘,还有哥哥姐姐们没有放弃我,不离不弃的受着我,我才活了过来,你们的爱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我活着不是活给那些人看到,我是为了我自己活着,为了疼爱我的人活着。” “娘,我都想明白了,你别哭了。”云芳搂着娘的腰,抬起了头来,脸上还挂着泪花,狡黠又得意的说道,“你看,不光是你们疼我,现在又有了菊大娘心疼我,还有桂枝婶子、三奶奶她们也喜欢我,就连那周嫂子人前人后的也说我矣句好呢。” “对,对,对,我芳儿说的对,”娘抬起袖子胡乱的抹了一把眼泪,点着云芳的鼻子说道,“我家小幺不少人喜欢哪。不过,你自己也要更争气才行啊,现在你菊大娘还在院子里喝冷风呢,你说该怎么办啊?” “当然是请菊大娘到屋里,在热炕头上坐着聊天说话去啊。”云芳眨巴了眨巴眼睛,认真的说着,拉着菊大娘的手就往里走。 “等一会,等一会啊,”菊大娘笑着拍了拍云芳的手,回头指着儿子大山正在卸的大车说道,“我们这次来,套了车,顺便带了家里的水萝卜来,这东西不禁放,在我们手里没用,就给你们拉了来了。天冷,还得找个暖和地方,让永拴紧着给你们搬进去。” 李永拴不愧是个闷葫芦,云芳她们几个又是哭又是笑的说了这么半天,人家竟然像是没听到一样的,还是低着头忙活着自己手里的事情。 菊大娘看着这时候还闷头闷脑的自己儿子,禁不住轻轻的皱了皱眉,想要嗔怪几句,想了想又咽了下去,改成了轻声的招呼,“永拴啊,你先过来,问问你婶子要把这些放哪?” “哎,我知道了,”李永拴答应了一声,偷偷的瞥了一眼云芳,又飞快的垂下了头去,磨磨蹭蹭的蹭了过来,闷声闷气的问道,“婶子,搬哪去?” “这孩子怎么这么闷啊,多余的一句话也不说啊,”菊大娘终于还是嗔怪了一句,“你也跟着芳儿妹妹学学,你那张嘴啊,真是的。” 嗔怪完了自家儿子,菊大娘又把身边的云芳往李永拴的身边推了推,大声的说道,“芳儿啊,菊大娘拜托你个事情,你和永拴差不了几岁,你多教教他,让他也改改闷葫芦性子。” 其实方才云芳已经从李永拴撇过来的那一眼里看到了一丝嫌弃,但是菊大娘是真心的喜欢她的,她既然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当众驳了她的面子,顺着她的手也就向前走了一小步,却还是对着菊大娘说到,“菊大娘,他们小子家有他们的想法,我们怕是说不到一块去呢。” 听了云芳的话,菊大娘脸上的笑容稍稍一滞,悄悄的剜了一眼自己的儿子,还是不死心的说道,“永拴眼瞅着都要娶媳妇的年纪了,不是十岁的孩子呢,哪能总有淘气的想法啊,芳儿你这孩子都能妥妥当当的和大人们聊天呢,永拴那小子眼看着就到了订亲的年纪了,也得学着顶门立户了,不能总由着性子来,得和你这鬼机灵的丫头多聊聊多学学。” ------------ 099 人情 原本低着头的李永拴听到云芳的话之后,轻轻的松了口气,可是随后他娘的一番话,又让他紧张了起来,他紧紧的收了收一双肩膀,不着痕迹的向着一旁躲了躲。 看着永拴想逃又不敢逃的模样,云芳心中已经十分明白了,她也不着痕迹的收回了一步,岔开了话题,“永拴哥哥和我哥哥大山还真挺像的呢,他们在一块肯定有的聊。哎呀,怎么这么久了,爹和哥哥他们还没有回来呢?娘,要不,我去后山看看吧。” 云芳的话因刚落,大山的声音从门外响了起来,“我回来了,回来了。听说永拴兄弟带来了小马驹,在哪呢?在哪呢?” 大山的出现和他的话让紧绷着神经的李永拴长长的松了口气,仿佛整个人一下子突然活过来了一般,逃也似的几步奔到了那匹灰白色的小马驹子身边,破天荒的大声说了起来,“在这呢,在这呢,听石头哥哥说你们家到处寻摸小马驹呢,我娘说我们家这个暂时用不着,就先给你们带来了。它已经四个半月来,马上就可以驯了,我知道它的脾气,我跟你说啊……” 李永拴滔滔不绝的说着,大山已经奔了过来,他顾不上喝菊大娘打招呼,就径直来到了李永拴和小马驹的旁边,欣喜的抚摸着小马驹的鬃毛,和李永拴一热烈的起讨论起了小马驹的驯化来。 菊大娘看着话突然多了起来的儿子,无声的叹息了一声,觑着云芳没有任何变化的大大的笑脸,总算放下了心来,指着大山和永拴自己给自己找了一个i台阶,“芳儿这丫头说的真准,永拴和大山这俩孩子还真投缘呢,这刚一见面就聊的这么投机。” “是啊,孩子们投缘,咱们姐妹也投缘,”娘也欣慰的点了点头,感激的说道,“老姐姐啊,咱们进屋吧,大山和永拴这俩孩子正在兴头上呢,肯定不会老老实实的在屋里坐着了,就让他们哥俩自己商量这玩去吧。” 菊大娘看了看和大山聊的唾沫星子横飞的自己儿子,终于还是放弃了呵斥的话,对着娘点了点头,“也好,大妹子啊,让他们哥俩个聊,咱们聊咱们的。走,芳儿,咱们进屋。” 说说话话的,云芳随着娘和菊大娘进了屋子,在关上门的那一瞬间她悄悄的扫了一眼外边,果然看到用滔滔不绝掩饰着什么的李永拴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云芳把李永栓的动作和神态,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里,却没有表现在脸上,依旧笑呵呵的进了里屋,又殷勤的替菊大娘倒了一碗热水来,“菊大娘,赶了半天的路,口渴了吧?” 看看面面俱到的云芳,菊大娘赞赏的点了点头,眼神不自觉的飘向了院子里,听着院门‘咯吱’轻响,自己儿子带着小马驹和大山一起出去的动静,她的眼神又失望的暗淡了下来。 云芳明白菊大娘的失落,但是这事却只能意会不能拿到桌面上来说的,眼珠转了转,寻了一个安全的话题,“菊大娘,那天我们去李子沟的时候,看到你们村里有一匹母马快生小马驹了,现在生了没有啊?” “还没有呢,不过也就这两天的事了,”菊大娘收回了失落的目光,脸上再次浮现了一个笑容,“说起来也巧了,那天你们看到的那匹马就是大锁头家的,这还是大锁头去采石场头一回领了工钱,他们家置办的大马驹呢,现在都能下载崽儿了。” 云芳把话题引到了小马驹的身上,娘赶紧说到,“这侍弄小马驹子挺不容易的,老姐姐肯把自己侍弄了几个月的小马驹子让给我们,让妹妹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有啥啊,”撇开了儿子的事情,菊大娘又洒脱了起来,毫不在乎的摆了摆手,“你们这不是急着用嘛,大锁头家的母马这眼瞅着就要生了,到时候我们再重新养一匹小马驹子就好了,过上半年左右也就能慢慢使唤了。我们就是庄户人家,养了马也就是偶尔用用,不像你们总要时不时的出去,总借别人的可不是个长法。” “老嫂子啊,你真是救了我们的急啊。”爹刚才规制了水萝卜,刚刚挑了帘子近来,听到菊大娘的话,感激的插进了话来,“我这几天一直为车马的事睡不着觉呢,没想到你今天就给我们送来了。你们当初花了多少钱买了这头小马驹,还有这几个月的草料钱还有工夫前,咱们一起算算帐。” “大兄弟啊,别说外道话了,我是觉得你们一家子值得交,才把小马驹子带来的,又是要贪图你们缺这个,专门来卖钱的。”菊大娘连连的摆手,真诚的说到。 爹坐了下来,同样真诚的说到,“老嫂子话虽这么说,咱们也了解你的为人。可是,亲兄弟明算账,才能处的长远呢,这小马驹子从小侍弄到这么大,这眼瞅着就能干活了,不是容易的事呢。兄弟我要是借着老嫂子的好心,闷头的占了这个大便宜,这事还是人干的事么,我会一辈子过意不去的,老嫂子你就可怜可怜我当兄弟的吧。” “大兄弟既然这么说,我就你算一算,”菊大娘盘坐在炕上,扳着指头算了起来,“伺候小马驹子能费啥事啊,永拴那孩子稀罕,都当成玩物了,草料也没花什么钱,小马驹子开头吃不了什么,后来就是吃些青草,再后来就是吃玉米杆子,都是不值钱的东西。就是这小马驹子当时来我们家的时候也没花什么钱的,这是永拴他爹的一个拜把子的兄弟家里的,送来给我们养的。” 爹摇了摇头,反驳道,“老嫂子,这帐啊不能这么算,孩子的功夫也是功夫啊,看那孩子这么稀罕那小马驹子,要是硬给了我们,那孩子得多舍不得啊。你们拿小马驹子没花钱是你们两家的情分,肯定还要别的事情上赶的,我们不能就平白无故的拣便宜了。” 眼看着爹和菊大娘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僵持不下,各执一词,都有着自己的道理和坚持。 菊大娘坚持说自己家没在小马驹上花钱,说不出具体的数目,也不肯说出具体的数目;可是爹却坚持不能白白的占了这个大便宜。 云芳的目光向着窗外瞥了瞥,她多少明白菊大娘的心思,也了解了李永拴的意思。他们母子的意见以前可能是一致的,可是在见到她这个人之后,却产生了分歧。 而云芳也知道自己的立场,这一场送马驹的交易注定是会让菊大娘失望的了。菊大娘的性子她是喜欢的,她不想为了这件事情大家闹僵了。因此,为避免呆会捅破窗户纸以后大家尴尬,也为了让菊大娘不止于心理有不平衡,小马驹这分钱,是一定要说服菊大娘收下的,这样后面的事情也好说话。 转着眼珠想了想,云芳拉着菊大娘的手,说道,“我们都知道菊大娘是给我们家解决燃眉之急来了。可是,你们把小马驹送给了我们,你们自己还是要花钱买的啊,而且这段时间天寒地冻的,又没有青草,你们也得花钱去买材料呢,这些都是要花钱的。” 说完这些,云芳又扭头对着爹说道,“爹,你经常出门盘炕,小马驹子和草料的价钱肯定也了解过的,是不?” 经过了云芳这么一提醒,爹也明白了过来事情僵持在哪了,他略微一思量,说道,“我们早就想买个小马驹子了,价钱我都打听过了,要是母马品相好,新出生的小马驹子怎么也要一百文的呢,那些草料的价钱也好算,咱们经常在集市上看到有人买卖呢。老嫂子你等等啊,我这就去拿钱去。” 说着话,爹一挑帘子快步的走了出去。 “大兄弟啊,你先别走,你听说说,听我说啊,……” 菊嫂子看着急匆匆赶出去的爹,也站了起身来,似乎还想在说些什么,却被云芳拉着袖子,给重新按着坐回了炕上,“菊大娘,我们上午做了藕夹子呢,他们都说好吃,我去拿来你尝尝,也点评点评。” 说完这话,云芳不顾菊大娘欲言又止的眼神,也一挑帘子跑出来了。 几步追上了爹,云芳小声的问道,“爹,你打算拿给人家多少钱啊?人家给咱送来了马上就能用的小马驹,这份情不小呢。” “你这个机灵丫头啊,爹还不知道这是份大人情嘛,”爹笑着点了点云芳的鼻子,开着玩笑说道,“你爹不是那种不要脸面,啥也不顾的死不要脸占便宜的人。” 开着玩笑表白了自己,爹才又认真的说道,“小马驹和草料的行情我都了解过,最好的小马驹也不过一百文,这几个月的草料钱和功夫钱最多也就是十五文钱,再加上人家的人情,爹打算给她们拿一百四十文。怎么样,爹不小气吧?” ~~~~~~~~~~~~~~~~~~~~~~~~~~~~~~~~~~~~~~~~~~~~~~~~~~~~~ 今天在医院耗了一天,更新晚了,抱歉 ------------ 100 一百二十文 “我知道爹是怎么样的人,您当然不小气了,”云芳眨了眨眼,不怕死的笑着说道,“这一回啊,爹都大方的过了头呢。” “你这个丫头说的这是什么话啊?”爹一皱眉头,“爹不过是打算多拿出十几文钱来,你就心疼了?我不记得我的小幺这么小气啊?人家这份人情可不止这十几文钱呢。” “爹,~~~~~~”云芳撅起了小嘴,快速的解释道,“不是我小气,也不是我知道这份大人情,就是因为人情大,咱们才不能用钱来还啊,既然这小马驹值一百一十五文,爹拿出一百二十文就行了。” “人情是不能用钱来衡量,”爹认同的点了点头,脸上随即浮现了一抹若有所思的笑来,“芳儿这么说,难道是你已经想到了还这份人情的办法了?是不是那个永拴?那小伙子本本分分,确实不错哪。” “爹,~~~~~~”云芳拖着长长的尾音,不依的跺了跺脚,指着自己的脸说到,“爹你看看我的脸,女儿自己什么样自己清楚呢。这种玩笑可不能随便的开,闹得人家当面拒绝了,大家多尴尬啊。” “芳儿这一次你可想岔了,”爹脸上带着笑,摇了摇头,“这可不是爹自己想出来的,是那菊大娘这么想的。她们辛辛苦苦的养了小马驹,眼看着就能干活了,却巴巴的给咱送了来,还拉着儿子一块来,就是她再心善,也没有这么干事的,人家的用意很明显了。” “菊大娘的意思很明显,她儿子的意思也很明显了,”云芳顾不上害羞,大大方方方才看到的情形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说完了之后,云芳才说了自己的看法,“菊大娘是不嫌弃女儿丑陋,可是她的儿子却和她不是一个心思,而且很明显的他们母子还没有沟通过,若是菊大娘提起了这件事情,爹你可不能应承啊。” “可惜,可惜,”爹惋惜的摇了摇头,喃喃的说道,“我在给他们家盘炕的时候就观察过永拴那个孩子,老实、本分、勤快,还是格不言不语不招人厌的,难道那菊大娘又真心实意的喜欢你。可惜了永拴看起来这么好的一个孩子,怎么眼皮子也这么浅呢?” “爹,”云芳摇了摇爹的肩膀,故意绽放了一张笑脸,昂着头说道,“好人不一定就是适合你女儿的人,别人看不起你女儿,你还不知道我嘛,我还能嫁不出去嘛?就是真嫁不出去,我也饿不死的。” “胡说,”爹瞪大了眼珠子,“谁说我芳儿嫁不出去,我芳儿将来要嫁那,那,那有眼有珠的,有眼没珠的那些人咱们也看不上呢。” “嗯,爹说的对,咱们不打这个李永拴的主意,”云芳劝服了爹打消了拉郎配的念头,又把话题转到了眼前的事情上来,“所以啊,爹咱们就拿一百二十文钱出来就成了。下面的事情啊,你就看我的,我一定想办法堵住了菊大娘的嘴,又不伤两家的和气。” “你这个鬼丫头有什么办法啊?提前跟爹说说。”爹放开了招李永拴做女婿的事情,好奇的一挑眉头,问道。 “我呀,”云芳跑开了两步,冲着爹吐了吐舌头,狡黠的说道,“我拿好吃的藕夹子堵了她的嘴,让她顾不上说别的啊。” 云芳说着话,‘噔噔噔’的跑进了厢房里去了。 爹看着快乐的像个蝴蝶一样的云芳,笑着摇了摇头,欣慰的嘟囔了一句,“这孩子啊,真是懂事了,懂事了,能替家里分忧了啊。” 喃喃的说完这话,爹背起来手,走进了自己的卧房,拿钱去了。 云芳跑进了偏房,很快的就找到了刚刚收起来的藕夹子,却没有着急着出去,而是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直到听到爹的脚步声重新响起,‘噔噔噔’的进了住屋,云芳才用小碗端着几个藕夹子慢悠悠的出了厢房。 当云芳再次回到主屋的时候,果然看到自己的爹正拎着钱袋子往菊大娘手里塞呢。 …… “……,老嫂子啊,我拿这些钱也就是你们的一个本钱,你和永拴那孩子的这份情谊,我们记住了,不能用钱来换,也是换不来的。”爹说的很真诚说道,“老嫂子你点点看,我就拿了一百二十文,你要是再不收下,咱们真的没脸收下这小马驹子了。” “这,……”菊大娘看了看爹又看了看娘,终于把钱袋子收了下来,“好,既然你们都这么说,老嫂子,老姐姐我就收下了,这事咱们就这么定了。我今天来啊,还有另外一件事情想和你们商量,……” 听到这里,云芳赶紧一挑帘子进了里屋,仿佛没有听到屋子里刚才的谈话,直接嚷嚷了起来,“菊大娘,我拿了藕夹子来了,大家都说好吃呢,你也尝尝,尝尝我的手艺噢。” 说着话,云芳用筷子夹着一个香喷喷的藕夹子直接送进了菊大娘的嘴边,紧紧的堵住了菊大娘的嘴,也成功的菊大娘没有说完的话暂时给堵了回去。 爹看着芳儿掐了这么个时候进来,宠溺的笑了笑了,在一旁帮腔到,“老嫂子啊,这是上午的时候她们娘俩个才炸的,味道还不错呢,你尝尝。” 娘正在开心的等着菊大娘接下来的关键的话呢,没想到云芳这个时候回来了,还直接用藕夹子堵住了菊大娘的嘴,而自己当家的不但没拦着女儿的胡闹,反而乐见其成的配合着她胡闹。 娘的脸色稍稍的一沉,刚想说些什么,一抬头却发现爹正悄悄的向她摇头呢。而一边的云芳也冲着她连连眨眼,一边眨着眼,她还故意提高了声音得意的说道,“娘,你也和菊大娘说说,咱们新做的藕夹子是不是很好吃?” 娘虽然不明白云芳和她爹在捣什么鬼,但是却看明白了这爷俩一定达成了什么一致的意见,不想让菊大娘继续刚才那个话题的。娘也就点了点头,附和的说道,“是啊,老姐姐,你尝尝吧,味道真的不错呢。” 面对蓝家一家子盛情的推荐,菊大娘只得暂时的收起了想要说的话,张嘴咬了一口嘴边上香喷喷的食物。 一口下去,混合莲藕糯香的浓香顿时充溢了她的口舌,菊大娘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圆了,完全的抛开了方才想要说的话,一边仔细的咀嚼着,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唔,好吃,好吃,……” 一口藕夹子细细的嚼了吞下肚中,菊大娘立即大声的夸奖了起来,“怪不得你们都让我尝尝呢,真是好吃,我从来没吃过那么好吃的东西呢,简直比红烧肉还好吃啊!” 又是红烧肉,云芳暗中翻了个白眼,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拿红烧肉做比较呢,虽然红烧肉也挺好吃的,可是红烧肉和藕夹子明明味道差别很大的嘛?还是说这个地方美食的最高标准就是红烧肉? 云芳心中暗自吐了个嘈的功夫,娘已经得意的说了起来,“老姐姐也觉得好吃吧?这也是芳儿那孩子的主意,本来是我们村里有人来知道我们杀了猪来借油的,说是炸些丸子带回娘家给侄子过小满月,这个丫头拦了人家,说是用藕做,这想法听着就新鲜,我当时心里还犯嘀咕呢。” “老妹子你嘀咕啥啊?怕你闺女糟蹋了你的藕和油啊?”菊大娘的揶揄笑了,却赞许的摸了摸云芳的头。 “可不是嘛,”娘大方的点头承认,说起了当时的情景,“这藕买了来原本是准备明天席面上做一道菜的,要是被糟蹋了,席面上就凑不成双数了嘛。可是,这孩子这么兴冲冲的,当时心一软没忍心拒绝她。” “老妹妹啊,你这么做就对了,”菊大娘满脸的羡慕,“要是我有这么个闺女啊,我天天宠着她,她要做啥,我一定问都不问的让她去做,这孩子心灵手巧,又心思缜密,肯定不会随便糟蹋东西的,一定是有了把握才动手的。” “老姐姐,你这么看中她啊,我……” 娘的话还没有说完,云芳就抢先插了进来,“娘,你不是说让我拜菊大娘做干娘的么?不如咱们现在就拜?” 云芳拜干娘的话一出口,娘和菊大娘两人都是一愣。 娘原本是打算着让云芳拜菊大娘做干娘的,一来是云芳喜欢她,二来也是为了云华的定亲宴上亲戚们多,场面上好看些。对于过了年才十四岁、脸上又长了个东西的小女儿云芳,她暂时还没打着给她寻婆家的主意呢。 可是,自从看到菊大娘带着小马驹和儿子永拴一起上门来之后,娘的心思又活泛了,尤其是看了永拴那孩子,又听了菊大娘的话里话外的口气,知道她也有这个心思,娘的心中就盘算上了。 刚才,菊大娘的话马上就要挑明了,被云芳这孩子拿着藕夹子闯进来给打断了,现在话题终于又转了回来,可是这孩子又给打断了话茬,还直接说出了拜干娘的旧话来。 ------------ 101 菊大娘的打算 菊大娘这人爽快又明事理,更难得是她还不嫌弃芳儿的脸,这是一件多么合适的事情啊,可为何芳儿那个孩子一再的打断菊大娘的话头呢? 而且,芳儿那个小丫头聪明的很,这么明显的事情她不可能看不出来啊,难道是那个小妮子害羞了,才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止菊大娘说出来么? 可是,这也不对啊,就是她害羞,也不能这么莽撞的提出拜干娘的话头啊,这个干娘一拜下去,芳儿和永拴那孩子就有了一层干兄妹的名分了呢。 难道是芳儿故意的?她刚才跟着她爹出去,父女两个商量了什么事不成,娘带着疑惑,悄悄的抬眼向爹看了过去。 其实,这时候的爹也在掂量着,掂量方才在外面的时候云芳和他说过的话,这菊大娘喜欢芳儿是不假,可要是永拴嫌弃她,将来过起日子还不是别扭么。如今芳儿先提出拜干娘的话茬来,既堵住了菊大娘娶儿媳妇的提议,又全了两家的情分,确实是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爹在心里夸奖着云芳这事办的好,对上了娘投过来的询问目光,他坚定的点了点头。 蓝家一家三口眼色交流间达成了一致,菊大娘却还是不死心。 其实,菊大娘这个心思不是一天两天了,那天蓝庆生去他们家盘炕,她和永拴他爹就觉着这个人厚道又有一把好手艺,有心结交一番,所以他们工钱照给,又给做了一顿好饭食。 后来,菊大娘有意无意的打听了下松坡屯蓝家老二的情况,知道他们家的一些情况,听人说起来花婆子上门给他们家说换亲的事情,俊俏的大丫头答应了,那个丑陋的小丫头却把花婆子给骂了一顿,菊大娘对蓝家的两个丫头就更加感兴趣了。 事情也巧的很,没过几天的大集上,菊大娘竟然遇上了第一次出门卖萝卜条的大山和小石头,仔细端详了大山的面相之后,菊大娘心中有了一个主意。她借着搭车的借口把他们引进了李子沟,暗中观察着他们的言谈举止,行事做派,一路上不动声色的打听了不少蓝家的事情,当然也知道了小石头要和蓝家大闺女定亲的事情。 后来的事情更让菊大娘高兴了,那个小石头卖了萝卜条之后竟然又引了蓝家兄妹来了李子沟,这一次他们的行事更稀奇,竟然是来换萝卜条的。 乍一看,这么贵的萝卜条用不值钱的水萝卜换是蓝家吃亏了,可是细一想的话,这些水萝卜在大家手里不值钱,可是到了蓝家手里还是能变成萝卜条的。 当然,更绝妙的是还有粮食换萝卜条的方案一同被提了出来,大家不管怎么权衡也是用水萝卜换合适啊,所以短短的时间内,蓝家兄妹就换了满满一大车的水萝卜。 躲在暗处的菊大娘看的明白,虽说大山是哥哥,可是这换萝卜条的大主意是那个小丫头拿的,尤其是那三种萝卜的换法,说的众人一下子动了心,这才让他们兄妹此行圆满的。 虽然那个小丫头带着皮帽子看不清面容,可是从对着小石头的态度和称呼上,菊大娘也看出了她不是蓝家的大丫头,而是那个当众骂了花婆子的小丫头,真是人丑心灵的人啊。 菊大娘一直暗中察看着,对蓝家小丫头的行事做派越看越满意做。让她没想到的事,看明白了这个丫头机灵的不止她一个,那个在县城里开铺子的李锦容也是个明白人。 等到蓝家兄妹准备离开的时候,李锦容搬出了他娘来,亲亲热热的想把蓝家兄妹让到家里去,蓝家小丫头看透了他们的心思,借着和自家哥哥闲话表明了自己是蓝家小丫头蓝云芳,而不是姐姐蓝云华。 果然,听了这个事实以后,李锦容他娘那个眼睛长在脑瓜顶上的立即就变了脸,却让躲在一边的菊大娘松了一口气。 可是,菊大娘的心刚放回肚子里,那个李锦容竟然还不死心的送了灯笼来,一个小小的灯笼不打紧,可是这一借一还的,两家不就走动起来了么? 菊大娘心头着急,赶紧赶回了家,接着送大锁头的由头又在村口上截住了蓝家兄妹。 一番交道打了下来,菊大娘心中对于蓝家的小丫头更加的满意,心思灵透,为人大方、处事得体,如果不是脸上的那点缺陷的话,简直就可以称的上是十全十美了。 菊大娘满心欢喜的回了家,把自己看到的和听到的和自己的当家的说了一番,两人一合计,都觉得要是自家闷葫芦老三能娶了蓝家的小丫头进门的话,肯定是一桩美满的姻缘。 当然,现在蓝家的小丫头还不到十五岁,她哥哥还没有定下亲事,他们不能太急着提起婚事,当务之急是要和蓝家保持着友善的关系,小心的看护着蓝小幺这个宝贝,别被人家给抢走了。 菊大娘夫妇合了一番,达成了共识,正准备寻个合适的机会先来蓝家探探口风呢,没想到第二天小石头就找上门去了,说是请他们帮忙打听下小马驹子的事情。 这一下,菊大娘心里一下子乐开了花,她赶紧喊过了闷葫芦儿子,从里到外的分析了一番,终于让他同意先把自己伺候了四个多月的小马驹子让给蓝家,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让他同意在蓝家大姑娘定亲的前一天,跟着他娘一起来蓝家,亲眼看一看蓝家那个小丫头。 算算日子,马上就是蓝云华和石头定亲的日子了,菊大娘让自家当家的挖出了家里所有的水萝卜,给自己和闷葫芦儿子都收拾利落了,又借了一套车马,早早的吃了午饭,赶上大车、带着小马驹子就奔着松坡屯来了。 走了大约近一个时辰,菊大娘的马车就进了松坡屯,他们刚刚进了村子就遇到了小柱子,听说他们是去蓝庆生家走亲戚的,小柱子对他们的态度立即恭敬了起来,直说带着他们去蓝家。 小柱子上了他们的马车以后,菊大娘心头存着事,话题总绕着云芳转。心里对云芳崇拜的不得了的小柱子不知道菊大娘的心思,对云芳是赞不绝口,尤其是昨天在赵家庄羞辱李锦容的事情,更是被小柱子说的绘声绘色。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和李锦容同在李子沟的菊大娘心头紧张了起来,那天就是这个李锦容出言点破了云芳换水萝卜的策略,不到花十个大子的现钱买下了云芳他们五碗萝卜条,临走了又给她们送了一盏灯笼来。 这才几天的功夫啊,这小子就又和蓝家人扯上关系了,虽说是李锦容被蓝小幺修理,看似关系不睦,可是这年轻人的事可不好说啊,说不定这两人相互争的时候发现了对方的好呢。 菊大娘越想越担心,自己闷头闷脑的憨儿子要是和见识广的李锦容比起来,可是差的远呢,自己这个当娘必须得帮他一把才行。 可是,菊大娘心头着急,儿子却不大配合,见了云芳和他娘竟然还是闷头闷脑的不肯多说一句,幸亏后来来了个蓝大山,憨头儿子才算开了窍,和蓝大山热热乎乎的聊的特别起劲。 开始的时候菊大娘还有些担心,担心儿子的表现差强人意,可是转念一想,蓝大山是云芳的哥哥,是蓝庆生夫妻唯一的儿子,如果自己的儿子能和蓝大山相处融洽了,对于他和云芳的亲事未尝不是一大助力呢。 听任儿子和蓝大山一起出去,菊大娘继续和蓝庆生夫妻说着看似无关紧要的闲话,实则却是在悄悄的试探呢。当他们提起小马驹子的事情的时候,蓝庆生执意不肯接受白送这件事。 菊大娘也不松口说要钱,云芳那个聪明的丫头及时的出了主意,蓝庆生去了一百二十文钱回来,这钱买这个四个半月的小马驹绝对的绰绰有余,可是也不是高的离谱,这蓝家把这件事的火候把握的如此合适,这让菊大娘心里头对蓝庆生一家更加的满意。 于是,菊大娘趁热打铁就准备提出两家结亲的事情,可是话还没说出口呢,云芳就拿着好吃的藕夹子进来了,她兴冲冲的样子炫耀他们家新做的好吃的,请自己品尝,蓝庆生夫妻也在一旁劝说着,菊大娘只好暂时收住了话头,将信将疑的咬了一口那闻着挺香的藕夹子。 谁知道,这一口下去,她马上就惊喜的瞪大了眼睛,那个混合着藕香和肉香的藕夹子是真好吃啊,几乎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了。这个云芳给她的惊喜真是一个接着一个啊。 接着,云芳的娘看她喜欢吃藕夹子,欣慰的说起了这个藕夹子的来历,原来这又是云芳那丫头的主意,菊大娘心头乐开了花,就在她准备再次提起结亲这缸话茬的时候,云芳那丫头竟然先她一步提出了拜干娘的话来。 这和菊大娘心中的想法差异有点大啊,她喜欢云芳着丫头,是想讨了做三儿媳妇的,怎么这孩子竟然一口说出了‘干娘’来了。 ~~~~~~~~~~~~~~~~~~~~~~~~~~~~~~~~~~ 下个月恢复双更,努力存稿中…… ------------ 102 打消念头 菊大娘方才察言观色的观察过,这云芳娘看自己闷葫芦儿子的眼神晶亮亮的,她夸奖永拴的话都不像是客套哪,看她的行动做派对永拴也是满意的呢,她的心思应该和自己一样的。 心中有了这一层认知,菊大娘亲热拉过了云芳的手,笑着说道,“芳儿啊,你是真的喜欢菊大娘不?喜欢和菊大娘天天在一块不?其实啊,除了拜干娘,还有一个更好的办法让咱们娘俩个一处过日子的。” 刚才,菊大娘听了云芳的话,一愣之后,眼珠子就转来转去的不停的琢磨,云芳因为她已经想通了呢,没想到她想了半天,竟然还是不死心的问出了这样的话来,而且说得更加的直接,几乎就捅破那最后的一层窗户纸了。 面对这个有些固执的菊大娘,云芳稍稍的一顿,笑嘻嘻的重申到,“我当然喜欢菊大娘你啊,所以我才想要拜你做干娘嘛。这样我是娘的闺女,也是菊大娘的闺女,咱们当然能时常在一起了啊。不过,……” 云芳说说到这里,小眉头皱了皱,指着自己的脸,仿佛有些委屈的说道,“不过,永拴哥哥好像有些不想看到我这张脸呢,以后干娘来这里的时候,不要勉强永拴哥哥送你了,让我哥哥或者石头哥哥去接你。” 面对云芳已经很明显的提示了,菊大娘的脸色转了转,还是不死心的解释道,“芳儿啊你误会永拴了,你永拴哥哥就是个闷葫芦脾气,他啊不是不想看到你的脸,是见到你有些不好意思呢。等将来啊,你们两个相处的时间长了,他就不这样了。” 不知道是菊大娘只顾着看娘的反应了,没有注意到自家儿子的排斥表现呢,还是感觉有把握说服儿子听从他的安排,面对云芳这么明显的提示了,竟然还是不死心的说出这样的话来。 云芳一而再再而三的提示,菊大娘就是不肯打消了念头,可是一旁的娘却已经完全的明白了云芳的意思,她仔细的回想着刚才永拴的表现,确实如芳儿所说,李永拴面对着芳儿时不仅仅是害羞不好意思的表现,其中还有着抗拒和嫌弃的意思在里面的。 一旦想到了这一点,娘就想通了云芳为何死活咬着要拜干娘的事情了,这孩子是个重情的,她喜欢爽朗的菊大娘,不想因为当面拒绝了她的提议而尴尬,让大家以后重新成为陌生人。 同时,云芳这丫头主意正,绝不会因为喜欢菊大娘,而勉强让自己和掀起自己的永拴定亲,所以她才笑嘻嘻又是说拜干娘,又是明说永拴嫌弃自己的。 可是,很明显的,一门心思的菊大娘不肯接受,娘想了想,终于接过了话茬,“老姐姐啊,孩子们相处也是靠缘分的。永拴那孩子不了解芳儿,咱们就先不勉强他了。咱们老姐妹投缘,芳儿喜欢你,你也不嫌弃这孩子丑陋,就收了她这个干闺女吧。” “是啊,老嫂子,”爹也适时的开了口,帮腔说到,“我家这个小幺啊,别看她脸上长了个东西,可是特别的懂事,一点不让做爹娘的操心呢,不光这样,遇到我们老俩个有啥想不开的时候,有她在身边笑嘻嘻的劝慰着,啥不高兴的事都不当回事了呢。这可不是兄弟我夸嘴,老嫂子你和这个孩子相处久了,她的好就能知道了。” 云芳的爹娘说的这些,菊大娘怎么会不知道呢,不用相处久了,通过了这几天的接触和打听,菊大娘已经明白了云芳是个宝贝疙瘩,要不然她怎么会这么厚着脸皮的一个劲的劝呢。 只可惜,不管她怎么说,云芳这孩子都能提前把她的话给截了,难道方才永拴那个混小子见到这丫头以后真的反悔了、犯浑了?真的做了什么让芳儿这丫头伤心了? 真要是这样的话,自己可不能草率的坚持提结亲的事情了,万一将来那浑小子犯起倔来死活不肯应承,这不是害了两个孩子,尤其是害了芳儿。这孩子虽然眼明心亮的,可毕竟脸上长着个多余的东西,被那些扯老婆舌头的乱说,她以后可怎么嫁人? 如果事情能了那个样子,好好的两家人成了仇不算,自己的良心这一辈子也不会安的啊。 也罢,芳儿这么好的姑娘,自己又是真心喜欢的,先认成干姑娘也好,反正他们的年纪都还不大,以后两家常来常往的,哪天永拴那浑小发现了芳儿这丫头的好,说不定会主动央求当娘替他说媒呢。古往今来啊,这干兄妹成夫妻的例子也不少呢。 而且,蓝家夫妻两个明明已经看明白了孩子们的意思,他们还是愿意这么的和自己委婉的说话,还是肯让芳儿认自己干娘,他们这份诚心也不好随便的推却了啊。 看着菊大娘犹豫不决的,似乎是若有所思的样子,云芳觉得火候也差不了,需要再给菊大娘一个台阶了。 使劲的摇了摇菊大娘的隔壁,云芳撅起来小嘴,装作十分委屈的样子,可怜巴巴的说道,“菊大娘你不肯答应认干闺女,是嫌弃芳儿长的丑么?那你以前夸芳儿的那些话,都是哄着芳儿玩的么?” “不,不,不,当然不是,”菊大娘看着云芳委屈的样子,心疼的连连摆手,伸手把她搂在了自己的怀里,一迭声的说道,“好孩子,好闺女,是大娘,不,是干娘一时想岔了,我是实在稀罕你这孩子,才一时想岔了,永拴那个混小子,……” 菊大娘搂着云芳连连道歉,话题又扯上了李永拴。云芳赶紧在菊大娘怀里蹭了蹭,撒着娇打算了菊大娘的唠叨,“太好了,太好了,我有干娘了,有干娘疼我了。” “瞧你这孩子,”菊大娘被云芳的话逗乐了,顾不上继续刚才的话题,宠溺的嗔怪道,“刚才你爹还说你懂事呢,看你现在说的什么话啊?抱着干娘这么说,就好像你爹娘不疼你一样,这话让他们多伤心哪。” 云芳从菊大娘的怀里抬起了头来,冲着自家爹娘吐了吐舌头,狡黠的辩解道,“爹娘,芳儿是有了干娘开心嘛,才不是说有了干娘忘了亲娘呢,以后又两个娘一起疼我,我实在是太开心了嘛,你们不会生气的,对不对?” 其实用不着云芳多余的解释,爹和娘也能明白她的心思,有了她这些孩子气的插诨打科,差点尴尬的事情才能如此的圆满的回圜了回来,爹娘高兴还来不及呢,哪里会生她的气。 “你这个孩子啊,”看着云芳做着鬼脸解释的模样,娘笑着抬手点了下云芳的额头,却扭头对菊大娘说到,“这孩子就这样,懂事起来小嘴巴甜,哄的人特别窝心;要是孩子气起来啊,说话也是不管不顾的,老姐姐你以后可要多担待着她点啊。” “老妹妹你放心,”菊大娘的脸上笑成了一朵花,“我稀罕芳儿这孩子,疼还不不及呢,怎么会怪她。我这一辈子就生了三皮小子,没有一个贴心的闺女,现在终于有了这么个聪明的干闺女,总算是知足了。” 说着话,菊大娘在怀里摸索了一会儿,取出一个手帕包着的长条形的东西了,她小心的打开了泛着黄的绸布手帕子,把一根古旧的簪子擎在了手里,“老天看顾,今天让我得了一个这么聪明的干闺女,做干娘的没有什么好东西给你的,只有这么一个银簪子,是我出门子的时候我娘给我戴上的,今天就给了我的芳儿吧,算是干娘的见面礼了。” 在这样的乡村来说,一个银簪子是很贵重的东西,一般人家都不一定舍得打这么一件首饰。菊大娘也就是有这么一件而已,今天之所以带着这个银簪子来,是打着和蓝家结亲的目的来的。 他们家前两房儿媳妇都不对她的脾气,更是早早的分出去单过去了,她没舍得把银簪子给她们中的任何一个,一门心思寻一个合心合意的小儿媳妇把银簪子传给她,一起开心的一块过日子。 菊大娘细心留意了好几年,这一次终于选中了蓝家的小丫头,揣上簪子就赶了过来。没想到却被那个倔儿子差点给搞砸了,现在虽然儿媳妇没说定,却是确确实实的得了一个干闺女。 这样也好,就把这银簪子当成给干闺女的见面礼送了出去吧,也省的将来大儿媳妇和二儿媳妇知道了这事,又在她面前叨叨,说她偏心小儿子了。 其实,看到了这样的银簪子,云芳已经猜到了几分菊大娘的心思。可是她知道自己是不会给他们家做儿媳妇的,单单是认干闺女来说,这样的银簪子太过贵重了,她实在是不能收下的。 本来这事就是各自有各自的心思,心照不宣的事情,云芳是不能明说的,脑中快速的转了转,这菊大娘既然说这银簪子是给干闺女的见面礼,爹娘是不方便开口推托的,还是要靠自己,不能明说,必须得委婉的说。 ~~~~~~~~~~~~~~~~~~~~~~~~~~~~~~~~~~~~~~~~~~ 明天恢复双更,根据大家投票的结果,更新时间分别在早上和晚上 ------------ 103 见面礼 云芳看着价值不菲的银簪子,一阵头疼,心中暗叹了一声,无奈的吐嘈:想不到从蓝丹溪变成蓝云芳之后,孩子身份的运用竟成了她的一道保护伞,不管是用来掩饰那些她不小心带出来的那个时代的一些言辞和习惯,也用来说一些成年人不妨便说的话,这个身份都给了一些便利,这算是穿越带来的福利之一么? 想到这里,云芳有些苦笑着,微微摇了摇头。 现在,面对着菊大娘手里的银簪子,面对着那张那些小心翼翼的不想捅破窗户纸,这一次还得利用一次自己这个未成年人的孩子身份了。 云芳看了看菊大娘手里带着绿锈的老银簪子,眼神转了转,指着自己的包包头,为难的说到,“干娘,你看我这头发,要簪子没用嘛。不如啊,这银簪子你收着,送我另外一样东西好了。” 菊大娘的神色一转,通过这几次的‘交锋’,她已经多少明白了云芳的脾气,只有她想推托却又不好直说的时候,她才会摆着一幅小孩子不懂事的样子,靠着童言童语的达到自己的目的呢。 这一次,面对着她这个当干娘的拿出来的见面礼,她都是一副挑三拣四的模样,看似是小孩子淘气不懂事,实则肯定是有她的考虑的。偏偏这个小丫头主意正,还办法多的很,她想要办到的事,一定能办到的,比如这一次从儿媳妇变成干女儿,明明自己铁了心来的,还不是被小丫头软磨硬泡的改了主意,还改的心甘情愿的? 有了这么一层觉悟,菊大娘没有硬把老银簪子塞过去,而是一挑眉,顺着云芳的话茬慷慨的问到,“哦?芳儿看不中这个錾子,那你想要什么?跟干娘说,干娘买给你。” 菊大娘这一次竟然这么痛快的放弃了要送自己老银簪子,多少有些出乎了云芳的预料之外,她还做好了长期抗辩的准备,以为还要来回的推却上一番,才能让菊大娘她放弃这个念头的呢。 她稍稍的一楞神,云芳还是按照自己一早想好的说了出来,“干娘,事情呢,是这样的。昨天我姐姐去赵家庄送亲,穿了一件水红底的袄,上面有很多小菊花,可真好看哪。可我娘她偏心,给我做的那件新衣裳上面偏偏是不大好看的小枣花,我现在有了干娘了,干娘你送给我一件有菊花的新袄吧,我不要什么老簪子呢,绿了吧唧的一点也不好看啊。” 云芳知道娘和姐姐都不会怪她,找了这么一个托辞出来。因为这拜干娘的风俗就是这样的,干娘是必须给干闺女见面礼的,云芳推了珍贵的银簪子,开口要了一件新衣裳,也就是十几个大子的花费,对于干娘这样的身份来说,这样的花费才是合适的。 菊大娘听了云芳带着孩子气的抱怨之后,笑了起来,虽然明知道云芳心里头是不想收这个银簪子找的借口,可是看着她撅着小嘴‘巴巴巴’的说出了这么一番话来,她还是不忍心驳了她的意思。 心头一软,菊大娘不由自主的依了云芳,爽快的说道,““好,好,好,这个錾子干娘给你留着,等你出门子的时候再给你戴上。过几天的阁沟大集上,干娘带了你去自己挑花色,干娘亲手给你重新做几件你喜欢的新袄子,让你穿得漂漂亮亮的过个美美的大年。” 菊大娘收回了簪子,爹和娘也就放下了心来。相互的望了一眼,娘对着宠溺的笑着的菊大娘劝到,“老姐姐啊,可不能这么宠着她,当初我给她做新袄的时候她也没说难看,可是看了她姐姐的就看着人家的好了,小孩子就这样,总觉得自己的比人家的差的。” “老妹妹啊,这一回咱让她自己选花样,”菊大娘也写着云芳的样子眨了眨眼,“看她到时候还怎么说,看她还能说出什么歪理来?” “好,好,老姐姐这个办法好,”娘抬手点了一下云芳的鼻子,附和着说到,“还是老姐姐有办法,能治的了这个喜欢胡搅蛮缠的野丫头。老姐姐你以后可要多管管她,多教教她这为人处事的道理,不能太宠着她了” “老妹妹啊,我跟你说,这丫头啊你看着她有时候说话孩子气,可是她心里面啊,可都是明白着呢,”菊大娘似乎是意犹所指,摇着头啊感慨的说到,“有些人看着吃了这么多年的饭啊,还不定有着芳儿丫头的心里明白呢。今天老姐姐就把话撂到这里,芳儿这丫头将来肯定比咱们都强,我这个当干娘的还等着沾她的光呢,我没有闺女,不宠她还宠谁去啊。” “老姐姐,你这么看重这孩子,……” …… …… 说说笑笑间,屋子里早先还有些紧绷着的气氛渐渐的融洽了下来,大家不时的说着诙谐的笑话,发出‘哈哈哈’的大笑声。 就在大家说笑之际,蓝家的院子大门‘嘎吱’一声再次被推开了了,大山的声音响亮着传了进来,“爹,娘,菊大娘,我和永拴兄弟回来了,忙了一个下午,我们都饿了。爹,咱们把小马驹子养在哪啊,这可真是一匹聪明的小马驹子,将来肯定是把干活的好手。” 爹心里头早就对小马驹子心痒的不得了了,只不过他知道菊大娘这一次来是带着事来的,跟闺女的大事比起来,小马驹子的事自然是放在后面了。 现在云芳顺利的认了干娘,大事一了,听了大山的招呼,爹马上迫不及待的站了起来,对着菊花大娘点了点头,“老嫂子啊,我出去看看,你们坐着慢慢聊啊。” 男人对小马驹子天生的喜爱,菊大娘都明白,她理解的点了点头,“去吧,你去看看吧,大山核永拴那俩孩子还等着你呢。” 目送着爹的背影出去,娘也溜下了炕来,指着外面的天说道,“老姐姐啊,你看咱们光顾着说话,这天都快黑了,我去准备晚饭去,让芳儿陪着你坐会,菜都是现成的,一会儿就好。” 菊大娘赶在今天下去吃了午饭过来,就没打算今天再赶回去,明天就是蓝家大姑娘云华定亲的日子了,蓝家肯定一大清早就要开始忙活,她提前一天赶过来,就是打算来搭把手的,自然不会老实的坐着等就是了。 听了云芳娘这么说,她也麻利的从炕上溜了下来,大声的说道,“大妹子你先别忙,老姐姐跟你一块去。我特意早赶过来半天,就是怕你一个人忙不过来,你可别跟我客气啊。” 娘没有姐妹,又刚刚和娘家的兄弟媳妇大吵了一架,经过了一个下午的相处,对于爽快的菊大娘已经有了一种亲姐姐一样的亲切,听到她说的真诚,也就不再客套了,她停住了身子,一手撩起了帘子,说道,“还是老姐姐想的周到,老妹妹我就不跟你客气了。你帮我看看,我们买的这些各色菜式,怎么调度着用,明天的席面上才能显的更好一些。” “走,走,咱们一起去看看去。”菊大娘说完,还不忘嘱咐云芳,“芳儿啊,你也别总在屋里闷着了,去外面看看小马驹子去,这么大小的小马驹子正是好玩的时候呢。” ~~~~~~~~~~~~~~~~~~~~~~~~~~~~~~~~ 今日起恢复双更,关于更新时间,大家去投票决定吧 ------------ --奇@ 书#网¥q i & &s u& # w a n g &. c c-- 104 爹的试探 云芳明白菊大娘的心思,知道她是希望自己能和她的儿子多相处相处的。今天自己不断的违了她的意思,让她一步步的让步,如果在这件事情上还不肯好好听话配合的话,那也太说不过去了。 因此,她毫不犹疑的应承了下来,“哎,我知道了,干娘,我这就出去看看去,做晚饭的事情我就不去帮忙了哦。” “去吧,去吧,去和哥哥们玩去吧,做饭的事有我和你娘呢,不用你帮忙。”菊大娘高兴了摆了摆手,带着喜气说道,目送着云芳蹦蹦跳跳的出了里屋。 娘和菊大娘两人亲亲热热的去商议明天的席面菜式了,云芳的目的达到,为了讨菊大娘的高兴,细微之处也就随了她的愿望,蹦蹦跳跳的出了里屋,来到了自家的院子里。 院子里,爹正爱惜的抚摸着那头灰白色的小马驹子,听着打上滔滔不绝的说着他们训练这头小马驹子时候的趣事,脸上的皱纹都笑的裂开了。 “……,你看这小家伙多精神啊,都是永拴兄弟从小惊心的伺候大的呢,咱们这一回可得好好的谢谢永拴兄弟。”大山一连兴奋的说着,感激的一台手,用力的拍了拍李永拴的肩膀。 李永拴看着小马驹的眼神亮晶晶的,全是骄傲,毫不谦虚的说道,“大叔,大山哥,不是我永拴跟你们吹牛,这小马驹跟我关系最好了,它刚来我们家的时候,我怕他冷,天天抱着它在屋里睡呢。” 爹看着一脸骄傲的李永拴,神色转了转,轻声的问道,“永拴啊,你跟叔说实话,你这么疼这个小马驹,把它送到我们家里来,心里能舍得么?” “我,我,……”李永拴脸上的骄傲一下子变成了落寞和不舍,他下意识的朝着里屋力他娘的方向望去,却正好看到了云芳高兴的从屋子里出来,看到他们这边说的热闹,她并没有赶过来,而是轻轻的抱了双臂,笑吟吟的远远看着。李永拴看到了云芳,脸上的神色有了一丝不甘和不愿。 亲自证实了永栓内心的真实想法,爹心中后怕不已,若是刚才不是芳儿提醒,他们夫妻怕是已经应允了菊大娘结亲的提议了。这件事日后脑起来,恐怕比当年李锦容家的婚约更加麻烦,那时候云芳年纪还小,根本不懂得伤心,如果现在再来那么一次,不但芳儿这孩子的名声被毁,自尊心也会备受打击的。 万幸,万幸啊,芳儿那孩子心细,发现了永拴真实的心思,一家人相互配合着堵住了菊大娘的嘴,最后是拜干亲结局。 爹后怕和欣慰不已,不知内情的大山却没有领会爹问这句话的深意,他再次拍了拍永拴的肩膀,大声的保证说,“永拴你放心,我一定和你一样好好的对待这头小马驹子的,好好的训练他,让它将来成为一匹最好的马,你什么时候想使唤它,哥哥亲自给你送过去。” “嗯,”永拴用力的点了点头,通过了近一个下午的相处,他和性格豪爽的大山哥哥已经熟捻了很多,“大山哥,把小马驹送给你,我放心,我知道你一定会好好的对待它的。” 李永拴面对着大山,脸上的神色缓和了许多,原本的那丝不甘和不愿慢慢的退了下去。 爹看着这样的李永拴,知道他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孩子,这些喜欢的小马驹答应了送人,即使原本的目的没有达到,他还是没有反悔说不送,这份大度也是难得的了,只不过可惜的很,他和自己的女儿无缘罢了。 爹轻轻的拍了一下他的后背,郑重允诺到,“永拴啊,大叔知道你很稀罕这小马驹,为了给大叔一家子救济,这才把它送给我们的。大叔答应你,你在大叔家里随便挑,看中了什么拿什么,大叔我绝没有二话!” “不用了,大叔,”李永拴不好意思的微微低了头,小声的说道,“我爹已经和大锁头家说好了,等他家的母马下了崽,再让我养一只的。再说了,我和大山哥冶说好了,我想这个小马驹的时候,会随时来看它的。” 说到后面,李永拴对着大山扬其了头,憨厚的笑了。 “好兄弟,真是我的好兄弟,”大山感动的摇晃着永拴的胳膊,也许许诺到,“等过完了年,天气稍微暖和点了,我带着小马驹子去你们家,咱们兄弟俩一块训练它!” 大山的话音一落,就听到自家的大门‘咯吱’一声被推开了,紧跟着小石头带着笑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大山哥,哪里来了个好兄弟啊?还有小马驹,大山哥也太着急了吧,小马驹子最起码要养上五、六个月才能慢慢开始驯呢。” “哎哟,你们可算回来了,”大山听到小石头的声音,头也不回的招呼道,“石头来,你看看永拴兄弟给咱们送来的小马驹子,已经四个半月了呢,过了年开春天暖和了,正好可以开始驯了。” 其实不用大山多言,几步跨进门来的小石头已经看到了院子中的李永拴和那个灰白色的半大小马驹子。那天小石头去李子沟还灯笼的时候曾经见过李永拴的,当时他被李锦容他娘奚落的灰头土脸的心里很不好受,还是李永拴安慰了他几句呢,说李锦容他娘仗着家里有几个钱,在村子里整天趾高气昂的,看谁都像是去他们家借钱的,说话处处带着刺,让小石头不要理会她。 没想到,才过了几天的功夫,李永拴竟然来了松坡屯,还带了自己心爱的小马驹子来。 小石头亲热的走了过去,拍着李永拴的肩膀说道,“永拴兄弟,咱们又见面了。我今天走亲戚去了,没在家,没能跟你好好的说说话,呆会咱们一定好好的聊聊。” 李永拴对小石头的印象也不错,小石头不像大山那样粗声粗气的,但是他做事沉稳,是个让李永拴看的起的人。听到小石头这么说,他满脸高兴的抬起了头来,高兴的说道,“好,我和娘今天赶来就是为了给你帮忙来的,听说你明天订亲了,恭喜你啊。” 李永拴诚心实意的说着恭喜的话,不经意的一侧眼,正好看到跟在小石头身后走进门来的一个穿着水红衣裳的姑娘,虽然天色渐晚了,可是李永拴还是看清了那个姑娘绝对称的上俊秀的面庞,他的脸上忍不住了浮上了一层倾慕之色,不好意思的垂下了头去。 因为,他自己刚才也说了,他和他娘一行的目的是为了给石头订婚的婚宴来帮忙的,那个小石头身边的蓝家大姑娘就是再美,也马上是人家的媳妇了。他娘费了心思来给他讨的是蓝家的小丫头,是一个和她姐姐差的很多的丑丫头。 唉,李永拴无声的叹息了一声,心中暗自可惜,同样都是蓝家的姑娘,为什么老大这么好看,老幺却这么丑陋呢。 若是老幺也能像她姐姐一样该多好啊,如果她脸上没有那个该死的瘤子,自己一定会十分欢喜了娶了她的。 心中暗自连连叹着可惜,李永拴禁不住又悄悄的把眼梢余光投向了里屋的门边,那个臭丫头站着的地方。 就是这么一看,李永拴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不知道是不是天色朦胧的原因,还是其他别的什么,不远处那个丑姑娘看到自己的姐姐回来,侧过了脸去,她那光洁的左脸上闪动着夺目的美丽笑容,让人不由自主的沉沦于其中,只感觉到他纯真美丽的半个笑容甚至比她的姐姐更加的好看。 李永拴不由自主抬手揉了揉眼睛,想仔细的看个清楚。可惜,蓝家的大姑娘蓝云华向着妹妹走了过去,好巧不巧的正好挡住了他审视的视线,因为是惊鸿一瞥,再也不得见了,李永拴禁不住一时间失了心神。 ------------ 105 姐姐的厌恶 云芳原本是为了让菊大娘宽心才来到院子里的,可是她明白李永拴的心思,也是识趣的远远的站在了门边,看着爹和哥哥们围着小马驹子说说笑笑的,期间还有李永拴那样偷偷的投过来的复杂的目光。 云芳既然已经推开了菊大娘结亲的想法,对于李永拴对她的态度也就无所谓了,尤其是看到李永拴虽然舍不得那匹小马驹,又对自己很是不满的情况下,还是咬着牙没有说出反悔的话来,对于李永拴对着自己这张丑脸人之常情的嫌弃,云芳心中也就更加的释然了。 看开了这一点,云芳再看李永拴和爹以及哥哥的聊天,她也就淡然了许多。跳开了李永拴嫌弃自己的这个事实,跳开了作为丑女的这层身份,云芳再看李永拴九客观了许多。 这个李永拴在她娘的嘴里是个闷葫芦,可是遇到了哥哥却也能说的这么滔滔不绝,看他和哥哥两人的交流,他们是真的投了脾气。虽然哥哥和小石头的关系也不错,但是哥哥脾气冲,小石头沉稳内敛,哥哥可以倚重小石头,却不能做到和他畅快的无话不谈。 而这个闷葫芦李永拴则不同,遇到了哥哥他的话不但不少,还能说起来没完没了呢,或许是两人的兴趣爱好相同,行事做派相似的原因,哥哥和他在一起,整个人更加的开朗健谈了呢。 看着哥哥和李永拴相谈甚欢的样子,云芳也在暗自庆幸自己方才的决定,蓝家和李家结不了亲家,可是没有成为仇人或者陌路人,两家能成为干亲也是不错的。当然不仅仅是干娘和干闺女这么一层,还有大山和永拴之间也能成为类似于拜把兄弟的关系,足可以让一直暗自替哥哥大山担心的云芳欣慰了。 云芳放开了心胸,从另一个角度上认识了李永拴,也认可了李永拴,兴致盎然的看着他和哥哥投机的闲聊,这个时候姐姐云华和小石头哥哥推门进来了。 喜欢小马驹子是男人们的天性,小石头自然也不例外,进门之后他马上就欣喜的冲着小马驹子赶了过去,和已经见过面的李永拴攀谈了起来。 姐姐云华不知道为什么却有些不高兴,稍稍的站了一会儿,就直接冲着云芳奔了过来。 还没等云芳开口问问是怎么回事呢,姐姐云华就先开了口,她的声音放的很低,几乎耳语一般的问道,“芳儿,这个李永拴是怎么回事啊?” 看着姐姐微微皱着的小眉头,云芳一愣,同样小声的说道,“姐姐,刚才他们不是说过了么,他是菊大娘的三儿子啊,是跟着他娘一起来的,给咱家送来了小马驹子还有一些水萝卜,他们母子提前赶过来,是担心咱家明天忙不过来,过来帮忙,菊大娘现在就在屋里和娘一起盘算明天的席面呢。” 云芳清楚的说完了菊大娘母子的来意,还冲着点着灯的那间屋子指了指,指明了菊大娘的位置。 云芳的解释并没有让云华的眉头舒展开,她盯着云芳的眼睛,进一步追问道,“就这么简单?” “姐姐你以前见过这个李永拴么?”云芳狐疑着打量着姐姐眉梢间的厌恶,斟酌的问道,“他以前得罪过你?” “这个到没有,就是因为头一次见面我才反感他的,”云华摇了摇头,有些愤愤然的说道,“头一次见面他就直愣愣的盯着我看,还,还贼眉鼠眼的偷偷看你,他当咱们姐妹是什么啊?集市上的牲口啊?” 听着姐姐气呼呼的话语,云芳却‘噗哧’一声轻笑出声,毫不在意调侃道,“估计这人心里该纳闷了,怎么同一个爹娘的姐妹俩,差别怎么这么大啊,一个美若天仙,一个丑的惨绝人寰啊。” “笑,笑,笑,你还笑,”云华看着笑的没心没肺的妹妹,气的摇晃着云芳的肩膀,不依不饶的说道,“你难道一点也不生气么?你们不都说菊大娘是个挺好的人嘛?怎么教养出这样的一个儿子?还好意思带到咱们家里来? 云华越说越生气,瞅了一眼不远处说笑在一起的李永拴和自家的老爹,她继续埋怨道,“爹他们也是的,怎么就没看出那人的本质呢,还和他有说有笑的,当成个贵客,就因为他给咱们家送了个半大的小马驹子来?咱们家是需要马不假,咱们自己买了小马驹子,养上半年也就能用了,何苦欠这样不地道的人家一份人情呢?” 姐姐云华的小脸紧绷着,眼神里满是怒火,她是真的生气了。 看到这样的姐姐,云芳也收了脸上的嬉笑,一本正经的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小声的和姐姐说了一遍。 说晚了前因后果,云芳客观的评价到,“这个李永拴也就是一个普通的后生,被他爹娘逼着娶一个丑丫头,心里肯定不平衡啊,结果这个当口上又看到了这么好看的你,偷偷的比较一下也是正常的,姐姐你就别生气了。” “我,我生气还不是为了你啊?!”云华恨铁不成钢的跺了跺脚,“那个李永拴这么对待你,你笑嘻嘻的不在乎,还,还变着法的替他说好话,你这丫头的脑袋里整天想些什么啊?” “咱的脸已经是这样了,”云芳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脸,平静的说道,“今后不定有多少更难听的话,更让人难堪的事情发生呢,要是总生气,还不得把自己气死啊?不想听的话就不听,不想看的脸就不看,直接无视就好了。” 看着姐姐脸上的神色逐渐的平缓了下来,云芳继续说道,“至于这个李永拴,也不过是个平常人,他接受不了我的样子,并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推了他娘结亲的意思也就是了。你看他和哥哥多投脾气啊。哥哥的腿受了伤,好不容易有个能和哥哥玩到一起的人,咱们应该高兴才是啊。” 云华琢磨着妹妹的话,想着自己的未婚夫和哥哥相处的情形,因为自己的关系,他们两个也是很亲近的,可是却没有哥哥和这个李永拴在一起时候的这么自然融洽。 云华不由自主轻轻的点了点头,却又马上担忧的皱起了眉头,心疼的说道,“话是这么说,可是芳儿将来怎么办呢?” 云华的话没有说透,云芳却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摇了摇头,轻松的说道,“姐姐,芳儿还小呢,你都才是订婚,哥哥也没说亲呢,我着啥急啊?” “可是,”云华张了张嘴,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只是幽幽的叹了口气,转了个话题,“说起哥哥,我想了一件事情来,想先和你商量商量。” 看到姐姐云华说的郑重,云芳心头一动,轻声的问道,“是不是你和石头哥哥这次走亲,遇到了什么事情?” “嗯,”云华点了点头,又轻轻的摇了摇头,小声的说道,“我们是遇到了一些事情,不过也和我们关系不大的。他姥姥家已经没有什么近枝的人了,就剩下一个远房的小舅姥爷,还在他们村子附近的采石场上打工呢,请人带了口信出来,说是明天也赶不过来了。” 稍稍一顿,云华向着不远处聊的正起劲的哥哥扫了一眼,有些迟疑的说道,“我说的事情是另外的事情,是我自己的想法,我连石头我都没说,我拿不准主意是不是该说出来。” ------------ 106 姐姐的心事 “是和哥哥有关的吧?”云芳看到了姐姐的眼神,猜到了一点点,思量着说道,“你们马上就要订婚了,咱们家的头等大事就是哥哥的婚事了,姐姐有什么想法,不妨和我说说,咱俩悄悄的商量商量。” “我就是打算先和你一起核计核计的,”云芳点了点头,把声音放的更低了,“我们这次去石头的姥姥家,那是个不大的村子,挨着采石场很近,村名就叫采石坝子,那个村子里在采石场里上工的人很多,每年都有人死,整个村子里有将近一多半的妇人死了男人,有些有孩子的为了孩子苦巴巴的熬着,有些还没有生养的就又往前走了一步。” 听到这里,云芳已经大体上明白了姐姐的意思了。自家哥哥腿残了,人家姑娘都嫌弃他这一点,即使爹娘拜托了媒婆说亲,媒婆也是话里话外的挑剔着,如果有合适的丧夫之人也不失是一个选择。 不过,云芳也知道在这样的时代,人们对于那些丧夫之人有些偏见,认为她们是克夫的命,不是家境特别困难,或者说是身体上有些毛病的人,一般不愿意接受娶这样的女人的。 人不能游离于大环境之外,云芳虽然知道这些都是偏见,也许她能说服的了自己的家人,但是她一个人却堵不住悠悠之口。既然她改变不了环境,也只能适应环境,在这个相对封闭的小山村里,她考虑事情必须符合这里人们的行事准则和价值观念。 这些人的想法或者嘲笑,她来自千年之后的蓝丹溪可以不在乎,但是作为松坡屯蓝老二家的小幺蓝云芳却不能不顾及到,因为她不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她属于蓝家,她是爹娘的女儿,她是大山和云华的妹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是为了他们而活着。 哥哥大山因为腿摔伤了,虽然看起来耿直爽朗,可是内心却也极度自卑和脆弱,云芳是在在慢慢的培养哥哥的自信心,引导着哥哥的内心强大起来。可是,这些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办到的,而且还必须小心行事,一旦有差池,就可能导致哥哥走上偏执的道路。 尤其是在涉及到哥哥一辈子的终身大事上,云芳更要小心谨慎,虽然她心里对那些丧失了丈夫的女人们没有什么偏见,可是哥哥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爹娘和姐姐也不是这么想的。 这也是姐姐云华犹豫着要不要说出来的原因。因为一些客观的因由,她作为妹妹首先订婚了,哥哥的婚事却没有着落呢,她心中肯定是十分着急的,这次估计是看到了什么感觉不错的人,才小心翼翼的要和云芳这个人小鬼大的妹妹先商议商议的。 云华的话说了一半,看着云芳锁着小眉头思量的模样,小心翼翼的问道,“芳儿觉得这事不可行?” “不,”云芳摇了摇头,“这事也不是绝对的不可行,爹和娘那边好商量,这事的关键还在哥哥身上,毕竟是他要娶媳妇,得让他自己心里痛快了。姐姐,你到底看上了什么人啊?” “是有这么一个人,”云华缓缓的说道,“那人叫桂花,人长的挺周正的,嫁到采石坝子还不到一年呢,男人就被**给轰没了,她手头上又没什么积蓄,因为就在采石场边,靠着给那些人缝缝补补的,还有三五|不时的卖些家常小菜给干活的那些苦力,换些大子度日。” “另外,我看重了那桂花还有一点,她娘家不是咱们这一带的,听说是在比县城还远的地方,是他男人原来给人做脚夫的时候娶回来的,咱们这一带的人都对她不知根底,……” 云华轻轻的说着这个桂花的情况,云芳明白了姐姐的用意,她看中了这个桂花,就是因为她娘家不在本地,这一带的人都不大知道她,而是采石坝子离着松坡屯路程也不近,认识桂花的人就更少了。 如果这件事能操作得当,完全可以把这个桂花当作一个黄花大闺女给娶进门来的,只要爹娘同意,哥哥自己也没意见的话,这事还真的可以办的漂漂亮亮的,姐姐思虑的不可谓不周详啊。 云芳赞许对着姐姐竖了数大拇指,“这个桂花的确是一个不错的人选,姐姐是担心哥哥能不能接受吧?” “嗯,”云华点了点头,“爹娘那边还好商量,即使他们不能接受,大不了数落我一顿。要哥哥自己心里接受不了,不痛快了,吵吵闹闹一顿也行,就怕哥哥他憋在心里,唉,我就,……” 云华说到这里,为难的叹息了一声,低着头说不下去了。 云芳的眼珠转了转,突然亮了起来,拍了拍姐姐的肩膀,说到,“姐姐你别担心,咱们这事先不和哥哥说,让他先见见桂花这个人,如果他自己看上了眼,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要是他自己看不上眼,咱们也就什么也不提,就当咱们没有盘算过这回事一样,哥哥是不会知道的。” “这个办法好,”云华‘嚯’的一下子抬起来头来,又为难的摇了摇,“这个办法好是好,可采石坝子离着咱们这儿这么远,可怎么让哥哥去看呢?而且,这事也不是看一眼就行的事啊,总得要哥哥和那桂花见上面,聊几句,最好还能有些什么事让两人多了解对方的为人,才能让哥哥动心哪。” “这些都不是难事,”相比于云华的凝重和心焦,云芳则俏皮的眨了眨眼,用手指了指墙根地下那些大缸,轻快的说到,“咱们腌了这么多的水萝卜,单靠在集市上去卖可卖不完。上一次我们听大锁头说了,采石场的那些人们要自己花钱买菜的,咱们带着便宜的咸萝卜去那里卖的话,生意一定不错的。” “嗯,芳儿说的对,”云华脸上的愁云一下子散开了,自动的补充道,“咱们这些萝卜是要拿到那里去卖的。而且啊,就算这些萝卜暂时腌不好,咱们也应该提前去那看看,打听打听情况啊。” “嗯,”云芳也笑得一脸得意,连连的点头,“刚才姐姐还说起了呢,那桂花经常给采石场的人缝缝补补的,她肯定最了解那的情况,咱们找她打听打听是最合适的事情呢。” “哥哥是咱家蓝家的老大,这事必须是他出面啊,咱们当妹妹的后面跟着就行了。”云华又接过了话茬来。 “就这么办,呵呵,就这么办,……” “呵呵呵,这真好,呵呵呵,……” 云华和云芳姐妹两个想象着那个情景,禁不住双双欢喜的笑了起来。 而大山、小石头和李永拴几个热似乎也说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情,不约而同的大声笑了起来,尤其是大山笑的最是酣畅爽快。 一时之间,蓝家小院里的笑声穿出了院子,直接响彻了小小松坡屯的整个天空。 看着院子里的笑声此起彼伏的,屋里的菊大娘脸上也荡漾起了满意的笑容了。她偏头扫了一眼窗外,虽然看不清自己的儿子在什么位置,和谁在一起,也听不清他们具体说了些什么,但是听着那些发自内心的笑声,她能清楚的知道一点,院子里的氛围不错。 这是一个好的开端啊。 菊大娘满意的笑了,娘的心头也很畅快。 原本准备明天席面的事情,是该蓝老大的媳妇——她的亲妯娌大嫂来帮忙的,可是前几天两家人大吵了一架,还差点动了手,那蓝老大一家说不定正恨的他们牙痒痒呢,哪里会来帮她们家的忙啊。 ------------ 107 大山夸妹妹 蓝老大一家指望不上,自己娘家的兄弟媳妇李玉珍也指望不上,她不但不来帮忙,还特自私的提出了要把蓝家的女儿嫁给老三炮那样的败家玩意,那样的自私自利的人,她宁可不见她,省得生一肚子的闷气,破坏了大喜的日子里的好心情,触了霉头。 两家最应该来帮忙的人都不可能出现,娘原本打算自己准备席面的,没想到这个时候菊大娘来了,而且特意提前了半天赶过来,不管她曾经有着什么样的打算,但最终的结果是芳儿拜了干娘,老姐姐和她一起准备席面。 现在,听着外面孩子们其乐融融的笑声,娘心头更加的知足了,不管那个蓝老大和李玉珍怎么闹,自己这个家照样红红火火的,照样会有宾客上门,不会让人家看了笑话的。 娘心头高兴,不经意的一抬头,正好看到菊大娘也抿着嘴乐呢,老姐妹二人相互看着,会心的笑了起来。 “老妹妹啊,你听外面孩子们笑的这个高兴哟,我家那个闷头儿子在家的时候可很少听到他这么畅快的笑呢,我这一次带了他来啊,真是带对了。”菊大娘首先笑着说道。 “我们家也好久没这么热闹了,”娘感慨的说完这话,继续邀请到,“老姐姐啊,以后你就带着他常来,我们家没什么亲戚,过年的时候孩子们也没啥走动的,就盼着你们上门呢。” 娘的话正中菊大娘的下怀,她痛快的说道,“我是芳儿的干娘,咱们两家可不是得常来常往的,我有空了带着永拴过来,你有空了也带着芳儿他们过去粒子沟走动走动,多好啊。” “一定,一定,”娘连连的点头,爽快的应承到,“过了年我就带着芳儿他们给你拜年去。” “不用等到过了年的,”菊大娘笑着说道,“我答应了芳儿那孩子,要给她扯件新衣裳呢,过几天阁沟大集上,咱们一起去,扯了花布,老妹妹就带着孩子们一起去李子沟认认门去。” “也好,也好。”娘稍微一想,答应了下来,“那天大集是年前的最后一个大集了,肯定特别的热闹,那一天咱们一块逛逛去。” “好,咱们就这么说定了,到那天的时候,我一大早就打发了永拴赶着马车来接你们,你们收拾好了在家等着就行,”菊大娘兴奋的说道,不等娘反驳,又周到的解释道,“老妹妹啊,你就别推辞了。你们这儿离的阁沟集市上远,有马车的人家都会赶着马车去的,你们不好借车马。我们李子沟离着近,一般没啥事的人家就溜达着过去了,我们那啊,好借这马和车的。” “老姐姐既然都这么说了,老妹妹我就先谢谢你的好意了。”娘听菊大娘说到在理又实在,也就应承了下来,笑着说道,“咱们也忙活的差不多了,我叫他们都进来吃饭。” 说着话,娘一挑门帘子出来了,对着院子里养声招呼,“吃饭了,都进屋准备吃饭了。” 听了娘的招呼,云芳和姐姐首先回了屋子,洗干净了手之后帮着娘一起掀锅忙活了起来。 因为菊大娘和永拴来了,蓝家这一回没有用玉米粒子煮饭,而是用的纯大米,闷出了一大锅香喷喷的大白米饭。 爹又让大山取出了烧酒,说是今天高兴,也和永拴这孩子喝上几杯。 蓝家不光是拿出了烧酒来,主食从玉米粒子饭换了精细的大米,菜式上也丰富了很多。有上午做回来的红烧肉猪头肉,有自家腌的爽脆萝卜条,还有喷香的藕夹子,另外娘又炒一个土豆丝,炖了个白菜豆腐,足足有六大盘子的菜,慢慢的摆了一大桌子。 看着眼前丰盛的菜式,菊大娘不好意思的说道,“唉呀,我们这是来帮忙的,怎么提前吃上这么一桌子好席面了啊?老妹妹啊,你真该听我的,留着这些明天上席面,这些菜哪一个可都是拿得出手去的硬菜啊。” 娘笑了满面红光,高兴的说道,“老姐姐啊,对我们家来说,不但明天那些宾客重要,你和永拴更尊贵啊,你可是芳儿的干娘呢,咱们家里这些菜又都是现成的,可不就应该这么招呼你们嘛。” “老妹妹啊,话可不能这么说,那知道的是说你们礼遇干亲,那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娘俩来打秋风呢。”菊大娘脸上带着满满的笑意,言辞上说的诚惶诚恐,语气里却是满是亲昵的调侃。 “老姐姐啊,……” …… …… 菊大娘和娘说着客套话,进了屋子的李永拴却比在院子里的时候显得拘束了许多,他微微的垂龙了头,却用眼梢的余光悄悄的打量着云芳,看着她脸上的那个瘤子挂在她的笑脸上,怎么看怎么觉得碍眼,但是那张脸却好像有什么魔力一般,虽然讨厌着那个瘤子,却舍不得移开目光。 云芳感觉到了有人悄悄的注视,不用看也知道是那个嫌弃她的李永拴,轻轻的一勾唇角,云芳猛不丁的侧过了头来,正好和李永拴负责的目光对了个正着,云芳大大方方的咧嘴一笑,李永拴却慌忙的侧开了目光,慌乱的拗过了头去,还差点把前边的筷子给带着掉下去。 一旁的小石头手疾眼快,悄悄的把筷子按住,对着看过来的云芳挑了挑眉,云芳轻轻的摇了摇头,回给了小石头一个无所谓笑容。 大山因为得了一个满意的半大马驹,又结识了李永拴这个脾气相投的兄弟,他的大脑一直处于亢奋的状态,根本没有留意到云芳和李永拴之间的这些细微的小动作。 感觉到了李永拴的沉默,大山侧身拿起了李永拴面前到筷子,塞到了他的手里,大声的说道,“永拴兄弟,到了这里可别客气,她们说她们的,咱们吃咱们的,来,你尝尝我跟你说过的藕夹子。” 说着话,大山一探身,拿起自己面前的筷子给李永拴夹了一个藕夹子,放在了他的碗里。 正在和娘客套着的菊大娘看到大山的这番动作,停住了自己的话头,对着儿子说到,“永拴啊,你大山哥没有骗你,刚才的时候娘就尝过了,是真好吃啊,芳儿这个丫头就是聪明,咱们做了这好几年的炒藕了,谁也没想起来这藕还能这么吃呢。” 李永拴听了娘的话,脸上的神色转了转,按捺下了抬头去看那个丑丫头的冲动,却迟疑的伸出了筷子,把大白米饭上那个黄灿灿的藕夹子夹了起来,稍稍端详了一下,才送进了自己的嘴里。 轻轻的一口咬下去,李永拴脸上的迟疑立即变成了惊喜,他顾不得再想其他的,三下两下的就吃完了一整个美味无比的香糯藕夹子,咂摸着满口的余香。终于忍不住心中的好奇,结结巴巴的问出了声来,“真是好吃啊,这,这么好吃的东西,真,真的是,是云芳想出来的好主意么?” 听到李永拴这么问,不等爹娘和妹妹们说话呢,大山立即就骄傲的一昂头,大声的说了起来,“当然是芳儿想出来的主意啊,不但是这个好吃到不得了的藕夹子,就是那盘子里的酸爽可口的萝卜条也是芳儿的主意呢。我蓝大山可以谁也不服,可就是不能不服气我这个小妹妹的。你们村里的李锦容你认识吧?他那号觉得自己非常精明的主,遇到了咱家芳儿,嘿嘿,他还不是照样闹了个灰头土脸的?!” 大山的话音一落,菊大娘和李永拴双双变色。 ------------ 108 火腿 听了大山的话,不仅仅李永拴瞪圆了眼睛,就连菊大娘也好奇的张大了嘴巴,他们进村的时候虽然听小柱子说过这个事情,但是小柱子只是旁观了一个片断,对事情的来龙去脉却是不清楚的,对于当事人的想法更是说不上来。 现在有机会听蓝家人说起这茬,菊大娘心里藏着事呢,立即抢着问到,“哦?这是怎么回事啊?李锦容在咱们李子沟可算得上一号人物呢,小小年纪就和他爹一起经营着县城里的铺子,看着他人和和气气的,可是做起生意来可是一把好手呢,在我们李子沟可从来没有人在他手上讨到便宜的。” “嘿嘿,”大山听了菊大娘这么说,得意的笑了起来,“就是这个从不吃亏的李锦容,却在芳儿手里跌了个大跟头的。” “哥,话也不能这么说,”云芳赶紧接过了话茬,不同于哥哥得意的几乎忘形,云芳则是轻描淡写的说道,“那李锦容想花钱买下咱们的秘方,是他自己太贪心了,之后他腌制的方法出了问题,没有腌出同样的萝卜条来,后来粗瓷缸被他舅母给踢翻了,是他家亲戚之间的事情,更不关咱们的事了。” 云芳简略的叙述了事情的经过,却没有提及她为了让李锦容花钱而故意激将的那一段,兴奋的大山虽然有些不甘心,可是看着云芳那么平静的说出了这番话来,终于还是没有强自出头来细说当时的情景。 饶是云芳刻意低调的叙述了事情经过,也是比小柱子当时说的清楚多了,这样的一件事情足以让李永拴母子震撼不已了,因为他们了解李锦容的为人,能让知他吃瘪、受辱的小丫头云芳,得是多么聪明才能做到这一点啊。 菊大娘脸上的神情更加的激动,而李永拴再次用眼梢悄悄瞥了一眼平静的云芳,脸上的神色纠结了起来。 云华已经从云芳的嘴里了解了下午的事情,她看了看菊大娘母子,又瞅了瞅云芳,笑着打破了沉默,“瞧,大家光顾着说话了,这饭菜都快凉了,大家先吃饭吧。” “是啊,”经过了云华这么一提醒,娘也笑着招呼了起来,“有什么华,咱们吃饱了慢慢说。” 刚刚从惊愕中醒了过来,还在酝酿着说些什么的菊大娘听了娘的招呼,只得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配合着一起举起了筷子,“还是云华这姑娘晓事,要不是她提一声啊,这么好吃一桌子席面就白白的放凉了呢。” “华儿是个稳当的孩子,”娘欣慰的接了一句,探身夹过了一大块枣红色的红烧肉放到了菊大娘的碗里,劝到,“来,老姐姐尝尝这个红烧肉,这是他爹特意请果子王的王一刀给做的,就是比咱们自己做的要好吃一些呢。” “好,好,好,我自己来,老妹妹别忙活了,你也吃,你也吃,”菊大娘笑着说道,“早就听说这果子王的王一刀不但猪杀的好,收拾猪肉更是一绝,同样的猪肉和配料,经过了人家的手一收拾,味道就是不一样哪。” “爹,这都快过年了,王一刀不是忙着杀猪嘛,怎么还有事件给咱们收拾好烧绕肉呢?”小石头夹了一个藕夹子放在嘴里,一边吃着,一边问到,“往年这个时候,他可是忙的连睡觉的功夫都没有啊。” “今年跟往年情形有些不同了,”爹抿了一口烧酒,舒服的打了个酒咯,缓缓的解释着说道,“不知道为什么山那边来了好几份卖猪肉的,价钱比往前便宜了不少,人们养了一年的猪,换不了多少钱,谁也舍不得杀啊。就拿石头养的这两头来说吧,要是拿去卖肉最多也就能换回一百五十文来。” “价钱确实不好啊,这要是隔在往年怎么也能换回二百文钱来,”小石头感慨的说到,“可是,这不杀也不是个事啊,就这么一直喂下去?可是这猪到了一定的月份上,再喂养下去不长斤称不说,肉也会变柴,不好吃了啊。” “往年这时候也有外乡人来收猪了,今年一个也没见着呢。”菊大娘皱了皱眉头,分析着说道,“看来这山那边的猪更便宜,要不都翻过了大山把肉卖到咱这儿来呢。” “是啊,今年也怪了,怎么好好的大肥猪就这么贱了呢?”娘咽下了嘴里的一口饭菜,发愁的说道。 “老妹妹啊,今年你们可不用担心了,”菊大娘笑着说道,“猪肉贱,正好把猪杀了办喜事。” “也不是呢,”娘摆了摆手,“这回杀的猪是石头养的,我还养了两头呢,琢磨着年底下卖了钱,正好富富裕裕的过个年呢,这下倒好,这么便宜的猪肉,哪舍得杀啊,倒成了心病了。” “说的也是啊,……” …… …… 大家一边吃饭,一边议论着猪肉便宜,家家户户舍不得杀,过不好年的话题,云芳的思绪却从他们的左右为难中远远的飘散了出去。 记得她还是蓝丹溪的时候看过一个很火的纪录片——《舌尖上的中国》,其中专门的讲到一节:藏匿深山的礼物——诺邓火腿。看了那些令人垂涎欲滴的介绍,她在网上邮购了一条来吃,吃后大赞不绝口,之后更是疯狂的搜集有关火腿的资料。 经腌制的猪肉,特别是后腿肉,切开后香气扑鼻,颜色嫣红似火,故称火腿,云南有‘诺邓火腿’和‘宣威火腿’两种火腿,他们各有特色,却又齐齐的蜚声中外。 诺邓火腿指的是云南白族聚居地大理州云龙县诺邓村生产的火腿,早在前清时代就经过南方的“丝绸之路”,出口缅甸、印度、越南等东南亚国家。如今,云南大理一年一度盛况空前的三月街集市,“诸商云集,环货山积”,各族人民都争相购买诺邓火腿。 诺邓火腿它是云南著名的地方特产、民族民间的风昧美食。白族诺邓火腿的配料独特,制作精细,质忧而味美,切口肉色嫩红,具有浓郁的乡土风味和白族同胞腌腊制品的风格。 诺邓火腿具有很好的品质,这跟诺邓的气候,物质条件有很大的关系。那里的雨量适中,气候温和,霜期较为短,那里的人养猪多以玉米、大豆及绿叶植物为饲料,肉质细、油脂薄,瘦肉多,猪种十分理想,为腌制优良的猪膘肉创造了最佳条件。 每年春节前夕隆冬腊月之际,当地白族同胞纷纷忙着宰杀肥猪,制作火腿,此时制作的火腿称“正冬腿”。 宣威火腿,是宣威汉族在数百年腌腊肉的实践中创造出的腊肉精品。 宣威火腿,因产于云南宣威而得名。它的主要特点是:形似琵琶,只大骨小,皮薄肉厚肥瘦适中;切开断面,香气浓郁,色泽鲜艳,瘦肉呈鲜红色或玫瑰色,肥肉呈乳白色,骨头略显桃红,似血气尚在滋润。其品质优良,足以代表云南火腿,故常称“云腿”。 宣威地处滇东北,冬季气候寒冷,适宜腌制腊肉。宣威火腿的腌制时间每年从霜降开始到立春结束,主要又集中于冬至到小寒期间。其腌制方法是将本地猪宰杀后,挤尽淤血,放盐揉|搓。然后再经过腌制、发酵、风干等过程,次年端午节后腌熟。 之后用绳子把火腿吊挂在阴凉、通风处悬挂半年以上即可,存放时间越长香味越浓。 那些存放了三年、五年甚至十年的火腿,被称作老火腿,那种猪肉被特制的盐巴浸淫了这么多年的味道,浓郁香醇,真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啊。 ------------ 109 猪头肉和红烧肉的优劣之争 当初云芳知道了这里的井水苦涩难易下咽,想到利用井水熬盐的时候,首先就是想到的这个诺邓盐,熬盐一举成功之后,她头脑中首先闪过的就是一鼓作气腌制诺邓火腿。 因为云芳现在所处的自然环境可以比那个云南大理的诺邓村或者宣威县更加适宜,一切都更加的原生态,从猪吃的饲料到饲养方法,一切都保持古老的传统。 只不过,云芳很快就打消了自己的这个念头,因为腌制火腿需要最少半年的时间才可以,而周围人们的消费水平也不高,以蓝家这样的家底,让她根本没有办法冒险去赌这一把的。 所以,当初云芳放弃了腌制火腿,而是腌制了成本低廉,回本较快的萝卜条,事实证明,饶是如此,当初的云芳还是高估了这一带人们的消费水平,两个大子一碗的萝卜条,人们还是觉得贵,如果不是办席面或者过年,她腌的那些爽脆萝卜条根本就卖不出去的。 云芳不得已才牺牲了口味,把大批的水萝卜直接用盐腌了,做成能存放的更久的腌萝卜。 这么一来,腌制火腿的想法云芳只能无限期的搁浅了下来。今天听着大家议论猪肉太便宜,大家舍不得杀,云芳那个不得已才封存在心底的念头又活泛了起来。 有了李锦容送来了一千文钱打底,加上他们最近卖出去的萝卜条换来的大子,在不动到蓝家原先积蓄的情形下他们也能买上十几头大肥猪了呢。 云芳回想这那咸香醇郁的味道,想象着那样的美味就要从自己的手中诞生了,心地简直乐开了花,心头高兴,脸上也不自觉的带了出来,嘴角自然的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连眉梢上都带出了笑意。 云芳的沉默和发自内心的笑容,不经意间落在了爹的眼里。 看着自家小女儿这样安静的微笑,爹知道她的小脑袋瓜里肯定在打算着什么呢,而她每每这样的时候总会给家人带来惊喜,就像爽脆可口的萝卜条,就像醇香的藕夹子,…… “芳儿,笑的这么开心,琢磨什么呢?”爹下了酒杯,忍不住好奇的问了出来。 爹的声音虽然不大,可是他这一出声还是让大家把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云芳的身上。 感受到大家的注意,云芳一楞神,仓促间抬头正好看到李永拴好奇、审视还带着一点迷茫的目光,但是一接触到云芳的眼神,李永拴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飞快的转了开去,仿佛她眼前的白菜炖豆腐是多么稀奇的菜肴,值得他目不转睛、心无旁骛的去琢磨。 不同于李永拴目光的躲躲闪闪,他娘菊大娘却是热切的看来过来,“是啊,芳儿这半天不说话,自己想啥高兴的事呢,瞧你笑的这个开心,来,跟干娘说说,什么事让你高兴成这样啊?” “呃,”云芳一时语塞,她原本想照实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的,可是看到李永拴闪烁的目光和菊大娘热切的注视,她的嘴巴一阵发干,到了嘴边的又咽了回去,眼珠转了转,指着桌子上的红烧肉和猪头肉,扯了个谎,“你们都说红烧肉好吃,可是我觉的猪头肉好吃。这样一来,你们都去吃红烧肉了,就没有人和我抢猪头肉了,我越想越高兴,就忍不住笑了嘛。” 云芳紧盯着眼前的猪头肉,做出了一幅垂涎欲滴的模样,不好意思的说这,这么专著的闻着猪头肉的香味,云芳禁不住真的像一个小馋丫头那样,馋的吞了一口水。 听了云芳的解释,又看着云芳的馋样子,菊大娘憋住了笑,故意一本正经的揶揄道,“你这个丫头就这么馋这口猪头肉?不会是不想说实话,故意编出来骗干娘的吧?” “老姐姐啊,这孩子的口味和别人是有些不同呢,”娘看着云芳的样子,笑着摇了摇头,正经的证实到,“那天咱们去王一刀那杀猪,顺便带回了一些猪头肉,这孩子吃了之后说很好吃。我和她爹还笑话她说是她很就不吃红烧肉了,忘了那味道才说猪头肉好吃的,没想到这孩子吃了红烧肉之后还是觉得猪头肉好吃,你说怪不怪?” “还真是这么回事啊?”菊大娘收了脸上的揶揄,抬手慈爱的抚摸了一下云芳的头,说道,“是干娘错疑了你,芳儿爱吃着猪头肉,就把这盘子放到你的跟前吧,省的总抻着胳膊够了。” 菊大娘和永拴来了蓝家,晚上的菜式虽然不错,却没有完全按照吃外面的席面那样的规矩多,大家没有拘束着随便坐下的。 爹娘和菊大娘坐在了了炕里面,大山永拴和小石头着门口的棉帘子坐了,云芳和季节云华坐在了他们的对面。云芳和菊大娘挨着,中间就隔了一个桌子角,那碗红烧肉就摆在她们两人的面前,而猪头肉则放在了斜对面李永拴和小石头面前。 菊大娘一边说着话,一边伸出手来,端起了云芳跟前的红烧肉和自己儿子前面的猪头肉给换了过来,一边换还一边说着,“永拴啊,你是哥哥,胳膊长,想吃的猪头肉的时候就自己够一够,芳儿小你几岁,你得让着他。” “嗯,”李永拴含混的应了一声,却没有抬头,闷着头说到,“娘,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喜欢吃猪头肉,我就爱吃红烧肉。” 说着话,李永拴用眼梢的余光撇了一眼云芳,似乎是在表明着自己的什么立场一般。 一旁的云华看到了李永拴的目光,悄悄的一扯云芳的后衣襟,朝着对面努了努嘴,云芳却微笑着,轻轻的对姐姐摇了摇头。 似乎是感觉到了云芳姐妹的小动作,菊大娘放了下红烧肉的盘子,也向对面望了过去,正好看到了自己儿子含义复杂的目光,她禁不住不皱眉,劝解一般的说道,“永拴啊,这红烧肉有红烧肉的好,猪头肉有猪头肉的妙,你别只看表面上红烧肉一块块四四方方看着整齐,猪头肉的肉零零碎碎的样子不济,你要学着有耐心,认真的品。” 菊大娘说着话,脸上越来越严肃,似乎是有些生气了。大山看着李永拴垂头挨训的李永拴,赶紧大声的嚷嚷了起来,“菊大娘,这红烧肉不仅仅是看着好看,吃起来却是好吃啊,就是再细品,猪头肉也没有红烧肉好吃。” 一旁的小石头和云华两人心有灵犀,虽然他不知道其中的内情,可是看了云华方才的小动作以后,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看着不明状况混乱插嘴大山,他也笑着偏开了话题,“大山哥啊,其实这红烧肉要是吃多了,也确实腻的慌呢,依我看啊,在这一点上,红烧肉就没有藕夹子味道长远。这藕夹子里不光有肉,还有藕呢,怎么吃都不会腻。” “嗯,”粗枝大叶的大山没有看出来,菊大娘和李永拴那是借着红烧肉和猪头肉说别的事呢,被小石头这一带话头,立即把心思转到了藕夹子上了,他点了点头,认同的说道,“你说的对,咱们芳儿捣鼓的这藕夹子啊真是好吃,比红烧肉还还好吃呢。” 稍稍一顿,大山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啊,这一码归一码,藕夹子是比红烧肉还吃,可是红烧肉也确实比猪头肉好吃。” 大山最后这一补充的解释引得大家都大笑了起来,却也岔开了菊大娘和李永拴的话题。 一顿晚饭吃得其乐融融,宾主尽欢。 ------------ 110 现身说法 古代的乡村里没有什么娱乐方式,大家习惯了早睡早起。大家吃完了晚饭之后,又闲聊了一会儿,也就到了睡觉的点了。 由于蓝家没有多余的客房,李永拴被安排了去和大山、小石头那间屋子里一处休息,菊大娘则是和云华、云芳两姐妹在一起挤挤了。 “老姐姐啊,咱们就是这么个条件,委屈了你和永拴了啊。”娘说了这个安排,一脸的不好意思。 “这样挺好,这样挺好,”菊大娘满意的笑着,用手一指自家的憨儿子,“这小子跟他大山哥投缘,让他们睡一屋啊,高兴的嘴都裂到耳朵根子上去了。我跟我干闺女睡也正好,我们娘俩个还能说说悄悄话,多亲近亲近呢。”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李永拴高兴的随着大山和小石头出去了,而云芳和云华姐妹俩则殷勤的引着菊大娘回了自己的屋子。 由于提前在灶堂里拢了火,炕上暖呼呼的,棉门帘子放了下来,挡住了外面所有的寒冷,屋子里一点也感觉不出寒冬腊月的严寒。 脱去了外衣,三人钻入了被窝,边上的云华吹熄油灯,屋子里顿时暗了下来。 菊大娘朝着云芳的这边侧了一下身子,轻声的说道,“芳儿啊,你跟干娘说说,你这小脑袋瓜子里怎么那么多的鬼点子呢?等有机会啊,你可得好好的教教你那个闷葫芦三哥永拴。” 又来了,又来了! 菊大娘还真是有本事见缝插针,随时随地的就往这上面转话题啊。 稍稍的一想,云芳不认同的说道,“干娘,你误会永拴哥了,他不是不喜欢说话,是他只是和他喜欢的人有话说,你看他和我哥有说有笑的,哪里是个闷葫芦呢?” “哦?”暗黑中看不到菊大娘的神色,但是她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也不打算掩饰的喜气,“这才半天的时候,芳儿就这么了解你永拴哥了啊?这个憨小子就是这样的秉性,见到投脾气的有说不完的话,见到不希罕的,一句多余话也没有啊。他,……” 说到这里,菊大娘突然住了嘴,赶紧的找补道,“不过,这小子见到小丫头也是腼腆的很,你看他看到你们姐妹俩都不敢抬头吧?不过啊,等你们在一起的时候久了,他就能好点,芳儿不会怪他吧?” 黑暗中的云芳哭笑不得摇了摇头,干娘还真是不死心,不放过任何机会来撮合自己和李永拴啊。如果要和她长远的相处下去,还是得再明确的表明自己的态度才行哪。 云芳还在琢磨着如何进一步表明自己的态度呢,另一边的云华却突然说了话,“菊大娘啊,永拴过了年十几岁了吧?” “过了年十六了,比芳儿大两岁,是九月上的生日,该叫你一声姐姐还是妹妹啊?”菊大娘没有明白云华的意思,但还是实打实的说了出来。 “我过了年也是十六,是三月上的生日,比永拴大不上几个月的。就这么几个月,要是让他叫姐姐啊,估计会不服气呢。”云华说明了自己的年岁,又轻笑着说道。 “他敢?”菊大娘心中有意招云芳做儿媳妇,对于云华是姐姐的这件事情极其的坚持和认真,“别说几个月了,就是大几天也是大,如果那浑小子敢不服,我这个当娘教训他,我的话他还是不敢不听的。” 听到菊大娘说的这么自信满满的,云芳又轻轻的摇了摇头,看来菊大娘对自己的儿子还是不了解啊,她以为她是当娘的,她说什么,儿子就必须无条件的要听什么哪。哪知道这个年纪的人最是叛逆了,有时候家长越是让干什么他越是不干,心里抵触的很厉害的。 至此,云芳也明白了云华的用意,估摸着姐姐下面就是现身说法了,姐姐为了妹妹的事真是没话说啊,这么一想,云芳的心头暖烘烘的,特别的窝心。 果然,云华听了菊大娘的话,轻轻的说了起来,“菊大娘啊,像永拴这个年纪的人,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但是还没有成家立业的,心性还不稳等呢。有时候啊,就是对他们好的话,也不一定能听进耳朵里去了呢,不管是不是自己的老子娘的。就像我,……” 云华的说到这里,稍稍一顿,还是不大好意思的继续说了出来,“菊大娘式芳儿的干娘,不是外人,我也就不瞒大娘了。当初,我娘也不大同意我和小石头订亲的,小石头他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祖上有没有田产留下来,甚至连个正经的院子也没有,怎么看都不是合适的人选呢。” “华姑娘啊,你娘考虑的都对啊,俗语云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你娘那么想都是为了你你好啊。可是,你娘开始并不看好石头,为什么现在又要给你们订婚呢?大娘也是想不明白呢。”菊大娘认真的听完了云华的话,语重心长的说道,“你没把大娘当外人,大娘也就有什么说什么了,要是说的不合适的,你也别往心里去啊。” “大娘啊,咱们在被窝里闲话,就有什么说什么了,我要是说了其中的缘由你别笑话我就成。”云华带着微微的忐忑,轻轻的说道。 “我明白,大娘我都明白,”菊大娘心中十分好奇,自然是满口子的应承了下来,“咱们娘们就是在这个屋子里闲话,哪说哪了的,你是和大娘说说吧,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是这样的,”云华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当初石头开始试探着在爹娘跟前晃悠的时候,爹娘还是很不待见他的,就像菊大娘刚才说的那样,爹和娘都是为了我好,怎么衡量石头他不是个良人。他们还怕石头在我面前说什么,所以天天在我耳边说这说那的。” “不怕大娘你笑话,我开始也没怎么注意这个不起眼的石头的,可是,……”说到这里,云华的声音更加轻柔了起来,“可是,娘和爹越是这样说他,我越关注他,渐渐的发现了他身上许多的优点,他善良、他踏实,他沉稳、他极其有颜色,他……” 云华的声音越来越轻,似乎沉浸在了某种粉红色的回忆里…… 菊大娘也没有说话,云华虽然一直再说她自己的事情,可是菊大娘却从她的话里领悟了许多另外的东西,有关于她的儿子,有关于她对待儿子的态度,有关于她极力的想撮合自家儿子和云芳的事,有关于…… 姐姐和干娘都各自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之中,四周一片静悄悄的,云芳的心里也暖暖的,姐姐不惜说出了自己的事情来点拨菊大娘,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啊。 要知道这里是一个封闭的古代小山村,不是蓝丹溪所处的那种开放的大街上就可以拥吻的时代。在这里,不但自由恋爱是被人指指点点的,就连没有正式媒人说和的婚姻都要被人诟病呢。 姐姐能这么说,除了真的相信菊大娘的人品,知道她觉得不会对人说起之外,最大的原因就是为了帮助云芳摆脱尴尬,她已经用拜干娘的方式表明了一回自己的态度,可是菊大娘却依然不死心的时时想着把她和李永拴凑成一堆,可是眼瞅着李永拴这么抵触着芳儿,云华作为姐姐,她心疼妹妹,为了妹妹将来的幸福,她才不惜拿自己的名誉冒险,说了上面那些话的。 能有这样一个处处为了妹妹着想的姐姐,云芳怎么能不感动呢。 ------------ 111 大家都来帮忙了 在这个静谧的冬夜里,三个人都各怀心事,不知不觉的进入了梦乡。 一夜好梦。 云芳在梦里还不忘提醒着自己一定要早起,在姐姐的大日子里她必须要早早的起来帮忙的。 可是,当云芳睁开眼睛的时候,她还是懊恼的发现天光已经大亮了,而身边的菊大娘和姐姐也都已经起了身,连被褥都整整齐齐的叠了起来。 云芳赶紧坐起了身子,趁着身子没有凉透的时候赶紧把棉衣套在了身上,系好了扣子之后这才伸手去拿最外层的夹衣。 可是,把夹衣难道手里,云芳才发现不是自己那件半旧的夹衣,而是娘一早准备下的那间水红底子小枣花的新衣裳。 稍稍一顿,云芳立即就想明白了,一定是娘一大早的给她找出了提前放在炕边上的,今天是姐姐的大日子,也是蓝家的大日子,大家都要穿上过年才穿的新衣裳,图的就是个喜庆。 云芳正在穿着新衣裳,院子里传了桂枝婶子的大嗓门,“二嫂子啊,你们这不萝卜打算怎么做啊?我先洗干净了吧。” “这个不萝卜雕成胡萝卜花,到时候放在肉碗里,显得好看呢。”这是菊大娘的声音,昨天傍晚的时候娘已经和她讨论过今天席面上的菜式了,每一样菜要怎么做她们两人都细细的商量过了,菊大娘心里都有数的。娘作为主人家有一些事情要忙,这席面上的事情就全权托付给菊大娘了。 “好嘞,”桂枝婶子答应着,赞赏的说道,“菊嫂子你对她们家的事真上心啊,特意提前一天赶过来的吧?” “我是芳儿这孩子的干娘,和博淑也对脾气,她们这么大的事情,我上心还不是应该的嘛,”菊大娘自然的说道,“来,他婶子啊,我添些热水给你,这大冬天的可不能用凉水洗菜。对了我老妹妹家的事,你也这么热心啊,我替我那老妹妹谢谢你哦。” “不碍事,不碍事,我都习惯了,”桂枝婶子毫不在意的说道,“你们这么大老远的都敢了过来,我们一个村子里住着的,能不帮忙嘛,本来昨天晚上我就敢过来看看的,有人过去串门子给耽搁了,我怕二嫂子一个人忙不过来,一起身就赶紧过来了。没想到,菊嫂子更早,已经张罗上了。” “今天这事啊,虽不是正式的结亲,可也是全村都来吃的喜筵”菊大娘条理分明的说着,“再加上石头那孩子是吃村里的百家饭长大的,他订亲了,摆喜筵,不光请了村里的男人们,连女人们和孩子都请了来,这事还真不少呢。” “可不是嘛,石头那孩子懂事,二嫂子一家也厚道,”桂枝婶子一边‘哗哗哗’的洗着菜,一边说道,“这全村老少都请的喜筵啊,在我们松坡屯还是头一份呢。” “别说是你们松坡屯了,这十里八村的我也没听说过啊,”菊大娘一边忙活着手里的活,一边说道,“我们李子沟还是有名的富裕村呢,也没听说过谁家这么请客办喜筵的啊。” “是啊,说的就是啊,……” …… …… 就在菊大娘和桂枝婶子唏嘘的聊着天,一边忙活着准备菜式的时候,蓝家大门口又来了一个。 看着院子里热火朝天的忙活着的人们,三奶奶自责的大声说道,“唉呀,来晚了,来晚了,老婆子来晚了。” 听到了三奶奶的声音,在屋里忙活着的娘和姐姐云华赶紧迎了出来。今天是云华定亲的日子,这三奶奶不仅仅是个邻居老太太,她是他们的大媒人啊,是今天的宴席上最尊贵的客人。 按照一般的情况,这媒人是有功之人。必须宴席准备妥当了,由新人或者是新人的至亲长辈们亲自去请了来来,直接坐到宴席的上座的。 现在,这大清早的三奶奶就自己上门来了,这多少有点出乎了娘和云华的意料之外,这是多大的面子啊。 现在,这大清早的,三奶奶就已经来了,娘和云华怎么能放下手里的活计,赶紧的相迎呢。 “三奶奶啊,你老怎么自己过来了呢?”娘一边快步的迎了过去,一边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扶住了三奶奶的胳膊,嘴里殷勤的说道,“我们这正紧着忙活,想赶快忙活妥当了,带着石头和云华一起去请你老人家呢。” “不用你们请,不用你们请,”三奶奶慈祥的笑着,连连的摆手,“我还没老到那个让人搀扶的份上呢,你们今天要忙活整个村子人的席面,我要是不赶紧过来帮忙可就不像话了。咱们这么些年一起住着了,那些俗礼啊什么的,咱不就讲究了。” “三奶奶啊,话可不能这么说啊,老礼摆着呢,我们就该去请你,”娘一边扶着三奶奶的戈壁往院里走,一边说道,“你老人家为了他们俩个的事跟着操了不少的心,受了不少的累,今天就该受了我们的礼,不然的话,我们心里不踏实啊。” “不用,不用,”三奶奶慈爱的拍了拍云华的手,“石头和云华这两个孩子啊,都是看着他们从小长到大的,都是好孩子,他们两个订亲啊,我这心里高兴啊,真高兴啊,比受什么礼数都舒坦。跟你们一起忙活忙活,再出上一把力,我老婆子心里愿意哪。” “三奶奶啊,你老这么说,让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娘用力的摇了摇三奶奶的胳膊,“这样,呆会儿开了席,我和他爹带着孩子们多敬你老几杯,表表心意,你老可不能再推辞了。” “行,这事行,”三奶奶咧开嘴乐了,“今天我老婆子喝他们的喜酒高兴,我豁出去了,就是喝醉了,大不了被大家伙笑话,我黄土埋到脖梗子的人了,也不怕笑话了。” “你老可别这么说,你老身子骨结实着呢,指定能活到一百岁。”云华也笑着说了一句。 “火到一百岁,我火到一百岁,”三奶奶笑着盯着云华的脸说到,“三奶奶我啊,火到你喝石头的儿子娶媳妇。” “三奶奶,……”云华拖着长长的尾音喊着三奶奶,脸腾的一下自红到了耳朵根上,羞的垂下了头去,却还是没有失礼的扔下三奶奶,自己跑了。 几人说着话,来到了里屋门前,三奶奶和桂枝身子带着招呼,娘又为她介绍了菊大娘。 听了菊大娘是云芳的干娘,三奶奶脸上的笑容更加亲切,几乎没有任何陌生感,就和菊大娘聊到了一处,就好像已经认识了很久一般的亲热。 寒暄过后,三奶奶卷了卷袖子,和大家一起忙活了起来。 也就是一刻钟的样子,蓝家的大门再次被推开了,这一次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的人,有王嫂子、赵大娘、孙奶奶,…… 而且,周嫂子和秋嫂子两人竟然也在这一群之中。 ------------ 112 秋嫂子道歉 周嫂子是个最势利的人了,那一次白白的得了蓝家的一碗萝卜条,当面念着蓝家的好,背过身去就和人说云芳是个憨丫头。可是,那一天她亲眼看到李锦容眼睛都不眨的就给了蓝家一吊钱,而她也因此得了五文钱的利钱之后,立即就转变了态度,她能够出现在帮忙的人群里,也就可以理解的了。 至于那个没有下限的秋嫂子,前几日刚刚在蓝家大闹,被小石头一脚踹翻在地,当时可是一点面子和里子都没有了啊,没想到她竟然也畏畏缩缩的出现在了帮忙的人群里。 都是一个村子里住着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娘扫了一眼就知道是谁来帮忙了。 因为平时也肯帮衬别人的缘故,谁能来帮忙,娘的心里也是大体上有歌数的,只不过这周嫂子和秋嫂子两人的到来,却是让娘微微的一愣。 尤其是那个秋嫂子的上门,更是出乎了娘的预料了,因为她和周嫂子不同,是直接撕破脸了的。 娘心里存了疑,脸上却一点没有带,她笑容满面的和来帮忙的乡亲们一一打着招呼,对上周嫂子的时候格外的亲切,“她周嫂子啊,这么一大清早的你怎么也赶过来了,今儿五柳该回门了吧?你这当娘的也不在准备着?” “二婶子啊,你这是怎么话说的啊,我们家有事的时候,你哪一样不是跑在前头啊,现在你们家有事,我能不来帮忙嘛?”周嫂子笑的一脸的真诚,眼睛不知道找什么似的扫了一圈,笑吟吟的继续说道,“五儿回门还早着呢,要等待中午呢,我在你们这儿忙完了,他们还不一定能回来呢。” “你都在我这儿忙活了,孩子回来了看到家里清锅冷灶的,不伤心啊?”娘神色转了转,笑着邀请到,“要不这样吧,呆会儿啊,等姑娘回门,请她五柳和新姑爷一起来和大家热闹、热闹,反正你们家的女婿就是赵家庄的,和咱们松坡屯的人都认识的。” “这,这样不好吧?”周嫂子眼神转了转,不好意思的推托到,“我这本就是应该应分到来帮个忙,又搭上两个人来吃饭,多不好啊?” “这有什么不好的啊,”娘既然已经开了这个口,当然不会因为周嫂子的推托就改口的,“五柳就是早出门了这几天,可还是咱们松坡屯的姑娘嘛,她和华儿关系好,华儿订亲,请了她也是应当的。” “二婶子既然这么说,我就替他们小两口应下了。”周嫂子终于真正心满意足的笑了。 和周嫂子寒暄完毕,又邀请了五柳和她的新姑爷中午一起过来吃酒,打发了周嫂子满意,娘的目光又转到,才最后落在了了瑟缩在一旁的秋嫂子身上。 虽然不知道她为何而来,可是她既然已经来了,还是打着给自己家帮忙的旗号,娘自然是不会提以前的旧事,是要好言好语的招呼她了。 面上带着如常的笑容,娘问道,“他秋嫂子啊,你也这么一大清早的过来了啊,你家的小兵娃子谁看着呢啊?” 兵娃子是秋嫂子唯一的孩子,那孩子不知道怎么了,明明已经三岁多了,别的同龄的孩子都能自己走路了,可他还在地上乱爬呢,一点也没有自己站起来的意思,而且那孩子的脑子也不如人家的孩子聪明。 为了兵娃子的事啊,秋嫂子没少拿小柱子撒气,说他没有好好的照顾侄子,说他偷吃了家里的东西,让她的孩子饿着了,把一个好生生的孩子给饿傻了,是他没安好心。 小兵娃子这么一副样子,身边一时半会的也离不了人,娘也这么说的,倒不是要故意的揭了秋嫂子的短,她也是考虑到秋嫂子家的实际状况的。 听到云芳娘提起自己的孩子兵娃子,秋嫂子突然停了停身子,鼓足了勇气,结结巴巴说到,“二,二婶子,我,我以前犯浑,胡说八道的,我,我给你,给云华、云芳两姐妹赔个不是。” 秋嫂子在松坡屯是混惯了,一张嘴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鲜有服软的时候,即使是惹急了人被人打了,她的道歉也是那么的敷衍,而且是过了就忘,属于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主。 她这么认真的主动道歉还是头一次呢,不但娘一下子愣住了,正在说说话话干活的重人也多一个个的闭了嘴,朝着特别反常的秋嫂子望了过去。 看着大家各式各样的猜测目光,秋嫂子头一次感觉到了不好意思,她挺直了的脊背又缩了缩,偷偷在院子里扫了一圈,又直直的的向着蓝家的内屋里望去,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人。 娘随着秋嫂子的目光望了过去,自己一家子人都在院子里忙活着呢,只有芳儿那个丫头向来贪睡,不到日上三竿是不会起身的,昨天又是和她干娘一处睡的,估计是聊的时候长了,院子里这么大声的说话,竟然也没有被吵醒。 眼神转了转,娘思量着说到,“秋嫂子啊,过去的事情咱都揭过去不提了,不管怎么说咱们也一处住了这么多年了,大家也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不会真的往心里去的。” “二婶子大度,我,我很感激,可,可是,……”秋嫂子的目光再次躲躲闪闪向着里屋望去,吞吞吐吐的说道,“我,我以前对云芳那孩子说了那么多不中听的话,我,我,……” “你是不是想当面和云芳妹妹说道说道啊?”娘看着一反常态的秋嫂子,试探着问到。 “嗯,嗯,嗯,”秋嫂子点头如捣蒜,言语里带着急切说道,“我是,是这么打算的,可怎么没看到云芳妹妹呢?” 娘一时有些犯难,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呢,要是直接说云芳还没有起身,肯定又有人说闲话了,可是看着秋嫂子带着乞求的眼神,她心里有有些不忍心,迟疑了起来,“芳儿啊,她,她,……” 其实,云芳早就穿妥了衣裳,可是院子里的人一拨又一拨的来,她就暂时没有出来,趴在窗台上听着外面的动静呢。 桂枝婶子是在她还没有醒来的时候就赶来帮忙了,三奶奶也没有仗着媒人的身份拿乔,一大早赶了过来,这些都是在云芳的预料之中的。就是周嫂子赶过来云芳也没有吃惊,可是这个秋嫂子上门,她就想不通了。 按照常理推断,秋嫂子是那油盐不进的浑人,小石头那顿打可能暂时会让她害怕,甚至会让她当时求饶认错,效果却没有这么长,能让她过了这么多天了专程巴巴的进门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娘道歉的。 所以,她没有要直说要做云芳的时候,她就好奇的不得了了,当秋嫂子结结巴巴的找着她,娘又迟疑着没有应承的时候,云芳立即就应了一声,“娘,我在自己的屋子里呢,请秋嫂子进来说话吧。” “哎,哎,哎,”不等娘说话,秋嫂子马上就连连的应了起来,她颇识大体的对着娘摆了摆手,“二婶子啊,我知道你今天事情多,我自己去找云芳妹子就行,你忙,你们忙。” “这,……”娘稍一犹豫,痛快的说道,“也好,也好,芳儿那丫头怕冷,你们就在里屋说话吧。” “好,好,好,多谢二婶子了,多谢,多谢。”秋嫂子一边满心欢喜的答应着,她的人已经到了里屋的门边。 秋嫂子单手扶住了门框,抬起了一只脚又犹豫着收了回来,想了想,才又小心翼翼的说道,“云芳妹妹,秋,秋嫂子给你赔礼来了。” 这时候,云芳已经从炕上溜了下来,汲着鞋子出了卧房,跑到了屋门边,一把拉开了房门,疑惑的瞅了瞅一反常态的秋嫂子,轻轻的招呼道,“秋嫂子,进来说话吧。” “哎,哎,哎,”秋嫂子听到云芳的招呼,赶紧低眉顺眼的答应着,偷偷的瞥了一眼云芳的脸色,又赶紧垂下了头去。 秋嫂子随着云芳的身后进了里屋,反手关上了房门,把一干好奇的窥探的目光挡在了外面,她才放心的随着云芳的引领进了里屋的卧房。 ------------ 113 可怜一片慈母心 没有了外人在场,一直的脸上带着少见的谦卑的笑容的秋嫂子突然‘噗嗵’一声跪倒在云芳的脚边,哽咽的说道,“云芳妹妹大人有大量,别计较我之前说的那些不是人的话,求你慈悲为怀,救救我家的兵娃吧。” 一边说着话,秋嫂子还担心自己光靠嘴巴烁烁的诚心不够,又抬起手来‘啪啪’两声,扇了自己两个大耳光。 秋嫂子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把云芳搞懵了,直到她泪流满面的抱住了云芳的双腿,云芳才反映了过来。 赶紧俯身拉住了秋嫂子的双臂,一边想用力的拉着她起来,一边小声的问道,“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你起来,咱们好好的说话。” “我,我,我,……”秋嫂子并没有就着云芳的拉扯站起身来,而是固执的说道,“除非云芳妹妹答应我,肯救救我家的兵娃子,我才起来。” 救救兵娃子?这话是从何说起啊?云芳一下子愣住了,在她的印象中,她都没有见过这个兵娃子,更不了解这个兵娃子的情况,这冷不丁的可让她怎么个救法啊? 看着云芳沉吟不语,秋嫂子脸上的泪水流的更凶了,她哽咽着匍匐在云芳的脚边,语无伦次的苦苦哀求道,“云芳妹妹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了,只要你能救救我兵娃子的病,你让我干什么都行啊,我给你供长生牌位,我,我天天给你磕头啊,……” 秋嫂子说着,真的‘砰砰砰’的磕起了头来。 云芳看着这样的秋嫂子,心头一阵酸涩,虽说秋嫂子这人经常撒泼,是个不要里子也不要面子的混账人,可是她对自己的孩子却是一片的真心,一片慈母之心。对着云芳这么一个十几岁的丑丫头,她竟然做到了如此地步。 “起来,起来,咱们好好的说,”云芳心中感慨着,努力的拉着秋嫂子抬起了头来,对着她储了泪水的眼睛,沉声说道,“秋嫂子,你起来,细细的和我说说是怎么回事,要是我能帮的上忙的,我会帮你的。” “真的?你答应了?”秋嫂子脸上露出了一丝喜色,在她满是泪痕的脸上,显得真诚无比。 “嗯,我答应你,只要我能帮的上忙的,我一定会帮你的。”看着一个纯粹的母亲,云芳摒弃了心头那个喜欢惹事生非的秋嫂子形象,郑重的点了点头。 云芳的承诺像一剂良药,让秋嫂子焦躁急切的心稍稍的平缓了下来,心底的希望一点点的升了泛了起来,看着眼前的丑丫头,秋嫂子感觉到一种宁静的力量,就连她脸上的瘤子都让她感觉到安心。 此时的秋嫂子简直和以往判若两人,她眼神里充满了希冀,挂满了泪水的脸上更是虔诚无比,就像一个心无旁羁的信徒,等待着她的主神救赎一般。 “来,坐下,你先坐下,”云芳牵起了秋嫂子手心满是的汗水的手,拉着她坐在了炕沿上,温声说道,“坐下慢慢的说,兵娃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秋嫂子被云芳拉着,感受着到从自己手心处传来的力量,感激的点了点头,顺从的坐在了云芳的身边,开始说了起来。 原来,那一天小柱子偷偷溜出去看热闹,大柱子又出去给人家帮工赚大子了,秋嫂子只好自己看着满地乱爬的儿子兵娃子。 这事要换在往日,秋嫂子早就毫不顾忌的把小柱子拧着耳朵揪回来了。可是,这一次她竟然掂量一下没敢那么做,因为自从那天她在蓝家撒泼被打以后,村里的人不但没人给她说一句好话,还推举了旁边的王大哥夫妇看着她,如果她再敢像以前那样起伏小柱子的话,王大哥的老拳也是硬的很,一点也不比小石头的脚好承受。 当然,让秋嫂子顾忌的不仅仅是王大哥的铁拳,还所有那个不到十岁的小柱子本身。 秋嫂子发现,自从那天之后,小柱子一旦得了空闲就偷偷的跑到蓝家的院子外边转悠,嘴里还念念有词的,似乎蓝家有着什么魔力一般。就在他天天悄悄的围着蓝家转悠的时候,他的眼神一天天的清亮,一改往日的瑟缩模样,一天天的硬气了起来。 虽然,吩咐他干的份内的活他也照干,可是他看她这个嫂子却不再是一幅畏畏缩缩的眼神,越来越像是,对,是越来越像是蓝家那个丑丫头站在高高的门槛上看大家伙的眼神了。 这让秋嫂子心头多少有些打鼓。所以这一次虽然小柱子偷溜出去有些过分了,她也没敢像往常那样撒泼,而是自己在心里悄悄的诽谤了几句,人下心头的火气,抱起了儿子出门看热闹去了。 自然,看热闹的秋嫂子也看到了蓝家的瘸儿子蓝大山风光点曲的场面,亲眼看到了传闻中的蓝家萝卜条征服了吹鼓手的事情。只不过,她也知道那萝卜条两个大子一碗呢,大柱子出去帮工一天也赚不到两个大子啊,她也就是看看热闹,却是没那个口福的。 只不过让秋嫂子没想到是,自己怀里那个憨包儿子从来没对什么东西干果兴趣的,竟然对着那些萝卜条伸出了小手,眼神里流露出了渴望的神情来。 秋嫂子喜出望外,再也顾不得看什么热闹,喜滋滋抱着儿子回了家中,拿出了家里所有的好东西,希望能引起兵娃子更大的兴趣来。 可是,秋嫂子失望了,兵娃子对她拿出来的所有东西都置若罔闻,浑浑沌沌的在炕上乱爬着,再也没有刚才对着萝卜条所表现出来的渴望。 秋嫂子不死心,想了想,几乎把家里的东西都搬到了兵娃子眼前来了,不管是吃的还是用的,都一一的拿给他看,希望能引起他的注意力。 秋嫂子还是失望了,她从白天一直试到傍晚,乱爬着的兵娃子一直对她手里的东西不理不睬的,只有在饿了的时候,喝了几口她强送到他嘴边上的几口稀粥,然后又继续不理不睬的自己爬了起来。 就在秋嫂子以为自己在外面的时候是看花眼了,儿子根本就是对任何东西都不敢兴趣,绝望的想放弃的时候,小柱子拿着满满一碗萝卜条回来了。 因为在外面玩了一天,小柱子有些理亏,虽然拿着那碗萝卜条,他还是没敢理直气壮的和秋嫂子说话,而是先把手里的萝卜条讨好一般的举到了乱爬着的侄子兵娃子眼前。 小柱子知道兵娃子是什么状况,他把萝卜条拿给兵娃子,只不过借着这个憨侄子忐忑的向嫂子道个歉,希望那个泼妇能刊在孩子的面上,别对他大打出手罢了,是没有指望那个憨傻的侄子能有什么反应的。 可是,让秋嫂子和小柱子都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那个一直对外界的所有事物都无知无觉的兵娃子竟然一下子坐了起来,伸出了一双小手紧紧的报住了叔叔小柱子手里的粗碗,‘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这还是秋嫂子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儿子笑呢,她再也顾不得和小柱子算账,眼泡里储满了欢喜的泪水,捻了一根萝卜条,小心翼翼的送到了兵娃子的嘴边,示意他张开嘴巴。。 在秋嫂子和小柱子希冀的目光中,兵娃子真的就一下子张了嘴,咬住了萝卜条,满足的咀嚼了起来,发出了‘吧叽吧叽’的清脆之声。吃完了一根,兵娃子还不罢休,竟然自己伸出小手,又抓了一根萝卜条,笨拙的送进了嘴里。 看着这样的儿子,秋嫂子终于喜极而泣,头一次真心实意的抓住了小柱子的肩膀,带着一丝丝她自己都没觉察到的恳求,连声的问道,“你,你这是哪里来的萝卜条?能不能全给你侄子留下?” ------------ 114 小柱子的心思 小柱子还是头一次听到自己的嫂子和自己这么低三下气的说话呢,自从爹娘去世之后,小柱子就一直生活在秋嫂子的淫威之下,有几次还差点在她手底下丢了小命。 随着小柱子跌跌撞撞的一天天长大,他除了每天战战兢兢的活着之外,也看透了自己哥哥和嫂子的用心,嫂子是一心想置他于死地,彻底了霸占了爹娘留下的房子,哥哥虽然有心相管,却管不了做事无下限的嫂子,反倒是那个无知无觉的憨侄子有时候还能被小柱子巧妙的用来低档一下嫂子的迫害。 直到前几天,小柱子吃了一次云芳姐姐给的萝卜条,感受到了家的温暖,他也就冒险给她们悄悄的送了几回信。可是,这事不知道为什么被嫂子知道了,她竟然又下了死手,气的差点打死他。 小柱子忍着疼,拼命的跑去了云芳姐姐家。这一次,小柱子还真是赌对了,小石头哥哥暴揍了嫂子,云芳和云华姐姐不但出面保住了他的命,还撺掇了全村子的人推举了王大哥监督她,让她不准欺负自己。 从此,在小柱子饱受创伤的心里就把芳儿姐姐当作了自己的亲姐姐,一有空就去蓝家的附近转悠,但是却没有打搅姐姐,而是在外面感受着姐姐带给她的温暖,默默的温习着姐姐的行事做派,不自觉的模仿着姐姐的说话用词。 这样着了魔一样的小柱子终于有所顿悟,自觉不自觉的旧在他嫂子面前不再那么的畏畏缩缩的了,这样反而争取了更多的生存空间。 而今天,周家女儿出嫁,请了吹鼓手来,小柱子壮着胆子偷偷的跑出去,竟然意外地看到了云芳姐姐也在看热闹呢,她虽然戴着大皮帽子,小柱子看不到她脸上的神情,可是看到那双如深潭般的眼睛却让小柱子激动不已。 后来,大山哥哥以萝卜条点曲,大出风头,别人都把目光集中在了台面上的蓝大山身上,可是小柱子却偷偷的观察着笑而不语的云芳姐姐,看着她目光中的欣慰,以及,快速闪过的担忧,云芳姐姐是在为大山哥哥担忧么? 小柱子羡慕着有云芳姐接关照的大山哥哥,心头一时想不通云芳姐姐为何如此,他的眼神一直追随着云芳姐姐,直到周五柳上了花轿,看热闹的人们随着花轿向村外走去,云芳姐姐跟着人群回了家,小柱子不由自主的也跟了过去 后来,小柱子听说云芳姐姐也会赶去赵家庄,他的心头雀跃了起来。因为他自己也弄清楚的原因,小柱子不想让云芳姐姐知道他在一旁窥探,云芳姐姐既然也会去赵家庄,他就提前过去等着她好了。 这时的小柱子已经忘记了家里凶恶的嫂嫂,也忘记了自己这么偷偷跑出来的严重后果,他像同龄的孩子一样兴奋的随着大家一起尾随着送亲的队伍,眼神却一直偷偷的向后面撇着,盼望着云芳姐姐能赶快的赶上来。 可是,心不在焉的小柱子没有想到,‘孩子王’小福头却在这个时候向他挑衅,不但像往日一样奚落他,还煽动着孩子们动手打他,眼看着就要吃大亏之际,小柱子抛出了‘萝卜条’的赌注,并诱导着狂妄的小福头说出了不知道深浅的大话来。 这时候,云芳姐姐竟然从天而降,不但全了小柱子说出去的话,而且马上就拿出了一碗萝卜条来让他分给大家。 天赐良机,小柱子思量着芳儿姐姐的行事做派,恩威并施的降服了小福头身边的小伙伴们,一举取代了小福头的‘孩子王’地位。 后来,小柱子看着孩子们替云芳姐姐采摘红花种子,在他们从云芳姐姐手里换萝卜条的时候维持着秩序,实实在在的履行了一个‘孩子王’的职责。 再后来,云芳姐姐竟然笑语嫣然的拿出了最后一碗萝卜条让他带回来,说是他出来玩了一天,在嫂子面前不好交待,有了这一碗萝卜条就可以让喜欢贪便宜的嫂子彻底闭嘴无言了。 看着这样一心为他着想的云芳姐姐,小柱子心口胀的生疼,心头的情绪却更加复杂了起来。 一路上,小柱子的脑子都乱哄哄的,一点也没有理出个头绪来。 直到小柱子进了自己家的大门,才暂时把道不明、礼不清的杂乱思绪收了回来,收拢了心神,想着如何应对了眼前的嫂子这一关。 当他无意识的拿着萝卜条给兵娃子,那个憨包孩子竟然破天荒的笑了,还能知道自己伸手抓东西吃了,这让作为嫡亲小叔的小柱子喜出望外。 而自己那个刻薄的嫂子紧接着说出来的话更让小柱子有些目瞪口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小柱子呆住了,一时无语。 没有听到小柱子的回应的秋嫂子,心头却有些忐忑了起来。她扭过了头去,着急了起来,提高了声音,说到,“怎么?你忌恨我从前打你骂你,你不肯把萝卜条都给你侄子么?他可是你嫡亲的侄子啊,你怎么能,……” “不,不,不是,”醒过神来的小柱子连连摆手,急声的辩解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兵娃子喜欢吃的东西,我怎么会不给他呢?他,他什么时候学会笑,学会自己拿东西吃了?” 听到小柱子这么多,秋嫂子终于放下了心来,瞅着自己的儿子,带着笑说道,“我也不知道呢,上午在外面看热闹的时候,兵娃子就伸手要萝卜条来着,可是我抱着他回家以后,拿给他东西,他又不要了,亏得你拿回了这些萝卜条,看他吃的多高兴啊。” 秋嫂子还是头一次向对一个大人一样,心平气和的和小柱子说话呢。看着她对着侄子时那样的温柔,小柱子心中对于嫂子的恨意不自觉的消了不少,不管怎么说,她也是哥哥的媳妇,是自己侄子的亲娘啊。 心头稍稍一平,小柱子也就简单的把得到萝卜条的事情简单的和秋嫂子说了一遍,最后含混的说到,“我没有采多少红花种子,云芳姐姐说我帮了它不少的忙,还是给了我一碗萝卜条,连碗都让我带回来了,说是明天给她们送回去就行,他们家后天办喜事,要用呢。” “那个丑,……”秋嫂子一句‘丑丫头’还没出口呢,意识到有些不妥,立即又改了口,“那个蓝家的小丫头果然是个大度人,前两天还听周嫂子夸她来呢,没想到她也对你也大方了一回。既然是人家的碗,我拿咱们自己的碗换下来,明天你给人家送去,好好的谢谢人家。” 说着话,她伸手接过了小柱子手里的瓷碗,转身就要去换碗。可是她刚一转身,身后的兵娃子‘哇’的一声就大哭了起来,一边哭,还一边冲着那碗萝卜条伸出了小手。 “哎哟,这孩子是怕我拿走了萝卜条,这是哭着要啊,”秋嫂子高兴的说着,赶紧一回身,又把盛着萝卜条的碗送回了兵娃子眼前,“给,娘不拿走,给你守着。” 果然,随着萝卜条回到了眼前,兵娃子果然停住了哭声,小脸上还挂着泪呢,立即就‘咯咯咯’的笑了起来。一边笑还一边伸出了小手,紧紧的把盛着萝卜条瓷碗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 115 秋嫂子悔悟 就这样,小小的兵娃子抱着萝卜条,‘咯咯咯’的欢笑着,一直吃,一直吃,直到他的小肚子吃的鼓鼓的,小半碗的萝卜条都被他吃完了,他才满足的抱着萝卜条睡着了。就连睡梦里他的小嘴角都是上翘着的,那么的满足,仿佛还在做着什么美梦一样。 这时候,秋嫂子才小心翼翼的取出了兵娃子怀里的瓷碗,用自己家的瓷碗盛了剩下的萝卜条,放在了睡熟的儿子旁边。 不久,大柱子回家,秋嫂子和小柱子把这件高兴事一说,向来老实巴交的大柱子喜的差点蹦起高来。 后来,还是小柱子提醒说兵娃子这么吃萝卜条也不是个事,这萝卜条是蓝家用秘法腌的,说不定蓝家还有什么秘方能彻底的治好了兵娃子的病呢。 秋嫂子和大柱子一听,眼神里立即就有了神采。可是,高兴的神色只是一转,大柱子就重重的叹了口气,壮着胆子埋怨道,“唉,他娘啊,不是我说你,你以前那么说人家,还去人家撒泼,现在要动人家的秘方,救咱家的孩子,人家不定怎么想呢?” 听了大柱子的抱怨,秋嫂子少见的没有发火,还露出了懊恼的神色来,一边使劲的锤着自己的头,一边自责的说道,“都怪我,都怪我这张嘴!咱们的兵娃子有我这样的娘,他……” 秋嫂子说着说着,‘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哭,现在知道哭了,又什么用啊?唉,……”大柱子急的搓了搓手,突然眼神一亮,“三奶奶和他们家关系好,要不我请她老人家给说说去?” “我,我,……”哭泣中的秋嫂子半抬起了头来,结结巴巴的说道,“我前几天刚和三奶奶的儿媳妇吵了一架,我,我骂她娘家兄弟媳妇是个二婚头,她,她也不是好东西,……” “你,你,你,……”大柱子急的抬起了脚,想了想,还是没敢揣下去,绝望的抱着头蹲了下去,喃喃的说道,“所有的道都被堵死了,这可怎么办啊?我苦命的兵娃子该怎么办啊?……” “我,我后悔啊,是我自己耽搁了兵娃子啊,……” 小柱子看了看真的后悔的秋嫂子,又看了看抱着头绝望的哥哥,最后要看了看睡的香甜的兵娃子,终于下定了决心,小声的的说道,“嫂子要是真心的觉得自己以前做错了,还不如直接去求云芳姐姐呢,云芳姐姐不是小气的人,你要是真心认错,真心的去求她,她不会和你计较以前的事情的。” “真,真的么?”秋嫂子一下子站起了身来,急急火火的说道,“我,我知道自己做错了,我,这就去求她!” “现在都这么晚了,人家都睡了,”小柱子喊住了急急火火的嫂子,补充说道,“明天我去送还小瓷碗,先探探口风,你们别着急了。” “好,好,好,这样好,”秋嫂子早就忘记了自己虐待过小柱子,甚至想打死他的那茬子事了,她双手抓住了小柱子的肩膀,的说道,“明天你去蓝家探探口风,只要他们能治疗兵娃子的病,他们要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的。” “对,对,对,”小柱子也凑了过来,认真的说道,“你嫂子说的对,只要他们能治的了兵娃子的病,就是要了咱们的院子,我,我也给她们。如果还不够,我,我就给他们家当长工去,天天给她们干活,直到还清了为止。” “哥,嫂子,你们别这样,”小柱子也红了眼圈,缓缓的说道,“云芳姐姐不是那样的人,我明天就去求她,求她救救兵娃子。” 秋嫂子一家人商量到很晚,一家子一筹莫展,直到小柱子答应了第二天来蓝家求助,就求那个聪明的云芳姐姐,肯定会有好的结果的,大柱子和秋嫂子才踏实了一点,怀着美好的希望吹了灯睡下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小柱子早早的就出门了,还没等他进蓝家的大门呢,就远远地看到桂枝婶子进了蓝家。 这样一来,小柱子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又歇了下去,昨天那种让他心跳加快的念头再次涌上了心头,这一次更加变本加厉,竟然又多了一些让他脸红的各种画面,比如芳儿姐姐身穿漂亮的大红嫁衣的样子,而和她一起拜天地的那个新郎竟然是他小柱子自己。 这样一来,小柱子的脸一直红到了脖子根上,再也不敢迈进蓝家的大门了,即使桂枝婶子出来的时候,他也徘徊着不敢进去,生怕看到芳儿姐姐的眼睛,被无所不知的芳儿姐姐看穿了他龌龊的心思。 想着小侄子的病,小柱子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徘徊了很久才之后终于又鼓起勇气,连午饭都没有回家吃,直接就奔了蓝家。可是,还没到蓝家的门口呢,却偏偏遇上了来走亲戚的菊大娘母子。 蓝家来了亲戚,而且看起来还是挺重要的亲戚,极有眼色的小柱子松了口气,他没有在这个时候给云芳姐姐添乱,再给大山他们送了信之后,他就悄悄的回来自己的家里。 这时候,睡醒了的兵娃子正在大口大口的喝水呢,碗里的萝卜条已经被他吃掉了大半,他还是死死的守着瓷碗,谁也不许碰一碰。 看到垂头丧气的回来的小柱子,乐呵呵的秋嫂子的心凉了一半,紧张的问道,“怎么样?蓝家怎么说?他们可有办法救兵娃子?他们开了什么条件?” 听了嫂子一连串的问话,小柱子摇了摇头,把蓝家来了亲戚,他没有机会说这事的经过说了一遍,最后说到,“嫂子,你也别急,这事记不得,毕竟你以前得罪过人家,得找一个合适的机会认真的到了歉才行。” “合适的机会?”秋嫂子神色慌张的问道,“什么样的机会是合适的机会啊,兵娃子他,他可是一天大一天的了啊。” “其实,明天蓝家的云华姐姐和石头哥哥订亲,他们请了全村子人去吃席,你当着大家的面诚心诚意的道歉,说不定就可以。”小柱子把想了一路的主意说了出来。 “好,好,好,那就明天,我去蓝家道歉,求她们救救兵娃子。” 秋嫂子连连的点头,采纳了小柱子的建议。却没有等到第二天的中午,全村人一起吃席的时候,而是听到村子里的女人们相邀着去蓝家的帮忙的时候,她就赶紧混在了人群里,迈入了蓝家的大门。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到了歉以后,秋嫂子终于如愿以偿的单独见到了云芳,跪在地上苦苦的哀求了起来。 小柱子说的没有错,云芳果然没有计较秋嫂子以前的那些龌龊事,和声细语的拉着她起来,认真的承诺说‘只要她能帮的话,就一定会帮的’。 至此,秋嫂子悬着的心才放下了一半,把自己这两天来的经历说了一遍,当然关于小柱子心里的想法她是不知道的,只是如实的说了自己的想法。 说完了之后,秋嫂子抬手左右开弓,‘啪啪’两声,扇了自己两个大嘴巴子,懊恼的说到,“我知道我这张嘴整天胡说八道的,云芳妹妹大人大量的不计较,我自己也不能饶了自己。可是,我的兵娃子她还这么小,他,他的一辈子还长着呢,她不能就这么过一辈子。” “快别这样,”云芳赶紧拉住了还想继续打自己的秋嫂子,认真的想了想,才和缓的问到,“咱们细说说兵娃子的情况。” ------------ 116 兵娃子的病 “兵娃子,兵娃子,……”秋嫂子想起了自己的儿子,眼睛里的心疼的泪水又涌了出来,但是看着云芳那样沉静的眼神,她努力的压下了自己的情绪,回忆着说到,“我家的兵娃子刚出生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可是长着长着,我就发现他别别人家的孩子长的慢,人家的孩子都学会走路了,他的小胳膊小腿的还软的像面条一样呢。” “这眼看着三岁了,还是不会走路,更不说话,我们也不知道是他不会说,还是不愿意说,整天就是呆呆的。可就是前天,兵娃子在外面看到你们的萝卜条,竟然知道伸手要了,后来小柱子带了一碗萝卜条回来,他抱着碗就不撒手,一天多的时候,那么一碗的萝卜条都快被他吃完了。” 说完了这些,秋嫂子满脸希冀的盯着云芳的眼睛说道,“云芳妹妹,一定是你们的萝卜条里面有什么宝贝东西,能唤醒我的兵娃子,能让他像一个正常的孩子那样,我,我知道那是你们的秘方,可,可是你,你慈悲为怀,会救救我的兵娃子的,是不是啊?” 听了秋嫂子的叙述,云芳并没有急着允诺什么,而是思量着问道,“兵娃子的不会走路,他的胳膊和小腿是不是反倒是比别的孩子粗一些呢?” “对,对,就是这样的,”听了云芳的问话,秋嫂子眼神里的希冀更加的炙热了起来,她忙不迭的点着头,满怀希望的问道,“云芳妹妹没看到过兵娃子,就知道他比别的正常的孩子胳膊腿的药粗,那你一定知道他到底是得了什么病,你一定能治好他的病。” 得到了秋嫂子肯定的回答,云芳皱了皱眉,进一步问道,“秋嫂子,是不是在你怀着兵娃子的时候,吃食上头没怎么吃上?尤其是盐巴?” “哎,”秋嫂子种种的叹息了一声,才点了点头,眼中全是伤痛,“云芳妹妹说的没错,我怀兵娃子那会,家里艰难,别说盐巴了,就是能吃饱肚子都成问题,那一年大柱子每天都是吃个半饱维持着,把东西都省给了我,这才让我把兵娃子生下来的。” 听到这里云芳心里已经有了谱了。 秋嫂子家的兵娃子说的这种情况,云芳正好是了解一些的,这还是拜她那特别强烈的好奇心所赐。 记得蓝云芳还是蓝丹溪的时候,在那个现代的时空里她去超市里买盐,总是看到什么‘含碘盐’什么的,她就很好奇。 这盐里为什么要加碘呢? 心动就行动,蓝丹溪在无所在不知的互联网上寻找了一番相关的资料。原来这碘是一种很重要的元素,人一旦缺乏了就会得甲状腺方面的疾病,也就是俗称的大脖子病。 成年人缺少了碘会得这种大脖子病,要是孕妇缺少了碘,对胎儿的影响特别厉害。会导致软骨的骨化与牙齿的生长受阻,各长骨骨化中心出现的时间显著推迟,影响骨路的发育和成熟,从而导致身材矮小,四肢粗大,智力低下等。 对于儿童的这种病呢,西医叫做克汀病,是侏儒症的一种,中医上叫做虚劳,或者是重子痨。 查到了这些资料之后,蓝丹溪心中又产生了一个疑问,现代的人们的碘可以后添加进食盐里,可是古代的人们呢?尤其是那些远离海边的地方,吃不到含碘量高的海带等海产品,他们岂不是一个个的都得大脖子病么? 可是,据蓝丹溪所知,古代那些内陆地区的人们并不是一个个都是大脖子病,孩子也不都是侏儒症呢? 幸亏有万能的搜索引擎,只要有一台电脑,脸上网络,就可以足不出户的知道天下大事,不仅仅是当代的,还可以上知五千年的事情,不管什么偏颇的疑难,只要肯用心去找,总是能找到答案,不会让人失望的。 自然,这一次蓝丹溪的疑问也找到了答案。 天然的盐指的是从海水或者卤井水通过加热蒸发而得到的盐,这里面是能保留了原是的碘元素的。而现代的食用盐是从电解海水而得到的。主要成分是钠,由于是电解获得,因此缺少了碘元素,才需要人工加碘的。 明白了这一点,蓝丹溪心头的疑问才真正的找到了答案。但是在查资料过程中,她顺带看到的那些古代孩子的侏儒症,还是让她觉得心里不时滋味,古代没有现代的各种西医治疗方式,缺少碘也不能直接补充,真是造孽啊。 不过,好在老祖宗的中医术也是发展了几千年,对于各种病症都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在没有西药的时候,老祖宗会从各种植物里找到各种治病的良药,治疗大家的疾病的。 对于侏儒症,也就是中医说的重子痨,虽然中医不知道西药的理论,但是他们也有一套自身的看法和应对方法。 中医认为重子痨的发生与脾肾亏损,气血不足,水湿内聚,阴阳俱虚有关。肾为先天之本,藏精,主骨、生髓、通于脑; 肾主生长、发育、生殖,肾精亏虚,则生长、发育停滞,加以先天不足,致脾胃受损,气血亏虚,肝失所养,筋骨痿软,以致身材矮小,发为侏儒。 想起了上一世里因为好奇查到的资料,云芳心中对于兵娃子的病也算是有了一定的认识了,尤其是在得知了秋嫂子在怀着兵娃子的时候吃不起盐,而兵娃子对用盐腌的萝卜条又是表现出了这么异乎寻常的举动,这孩子一定就是因为缺少碘导致的侏儒症了。 虽然,当时的蓝丹溪没有查询古代的中医治疗重子痨的方法,但是她相信既然他们有认识,自然也有诊治的办法的,只不过在这个封闭的小山村里,没有医术高明的大夫,才让兵娃子的病拖延到现在的。 秋嫂子看着云芳沉吟着迟迟不语,她刚刚有点放下来的心又悬了起来,她小心翼翼的扯了扯云芳的袖子,试探的问道,“云芳妹妹,你,你能治的好我们兵娃子的吧?” “这个,这个,……”云芳没有直接回答秋嫂子,又想了想,才斟酌着说道,“不瞒秋嫂子,这事我没有把握,兵娃子这病根上还是因为你当初少吃了盐巴,现在他这么喜欢吃萝卜条,也是因为他,他的身子里面缺少一些东西,吃了这萝卜条会能缓解他的症状,但是他现在已经三岁了,想要根治,怕是还得吃一些草药才行。” 秋嫂子听了云芳的解释,她眼神里的希冀黯淡一下,又重新燃起了希望,急切的问道,“吃草药?吃什么样的草药呢?我回去就让他爹去深山里找去,不管多么艰难,也一定采到草药,救救我的兵娃子。” 说着话,秋嫂子站起了身子,急切的摇晃着云芳,希望从她嘴里马上就听到什么灵丹妙药的名字来。 “秋嫂子,你先别着急,”云芳安慰的拍着秋嫂子的手,安抚着她焦躁的情绪,思量着说道,“虽然萝卜条不能根治兵娃子的病,但是却对他的病有缓解的作用。这样吧,等天色擦黑,家里的乡亲们散去以后,你打发小柱子来找我,我调制些腌制萝卜条的材料给你们,让兵娃子每天喝一些,然后咱们再慢慢的寻访名医灵药,把兵娃子的病彻底的治好。” 顿了一顿,云芳才又轻声的叮嘱道,“只不过,咱们家腌制萝卜条的配方,是咱们的秘方,秋嫂子拿给兵娃子喝就可以,不要泄露给别人哦。” ------------ 117 只是来到道歉的 其实,云芳之所以没有把自己熬的盐巴直接拿给秋嫂子,而是利用腌萝卜条的事情拐了这么一个弯儿,也是考虑到这个时代的盐巴是官府控制着的紧俏商品,不管是买或者卖私盐,都是杀头的大罪,她虽然有心帮助可怜的兵娃子,但也不能拿蓝家一家人的性命冒险的,所以才扯了秘方这样的由头来。 当然,为了保守住自己熬盐的秘密才有的那个腌萝卜条的秘方之事,秋嫂子是因为萝卜条求上门来的,直接告诉她给孩子喝盐水也就更不合适了。只要能帮助了那可怜的孩子,不管什么样的说辞,只要帮助了别人,又不给自己惹祸就是最好的办法了。 秋嫂子是听小柱子说起过李子沟的李锦容妄图骗蓝家的腌萝卜的料水,结果把自己弄的灰头土脸的事情的。她明知道蓝家不是医家,还是这么百般的来蓝家求助,也不过是为了蓝家腌制萝卜条的配料罢了。 云芳自己也说了,她们家的萝卜条里含有的某些东西只能暂时遏制住兵娃子的病,这虽然秋嫂子心中有一点失望,可是云芳能这么痛快的承诺给她们腌制萝卜条的料水,又让秋嫂子的心头感激万分。 ‘噗嗵’一声,感激的秋嫂子再次跪倒在云芳的面前,“云芳妹妹请放心,我从前嘴欠,这么说你,你还能这么待我的兵娃子,我,我……” 秋嫂子说着,‘砰砰砰’的磕了三个响头,坚决的说道,“我知道蓝家秘方的珍贵,我是不会乱传的,看都不会让别人看到的。云芳妹妹你就放心吧,秋嫂子再不是人,也不会拿兵娃子的事乱说乱做的。要是你们家的秘方从我手里散播出去,就让我,就让我和兵娃子一起天打五雷轰。” 秋嫂子拿自己和儿子发下了这么重的誓,云芳不禁动容,她赶紧使劲的拽起了秋嫂子,“秋嫂子,快别这样,是我不好,多于说了这一句。我相信,秋嫂子为了兵娃子的这份慈母之心。” “是我之前太不是人了,”秋嫂子真诚的看着云芳说道,“不怪云芳妹妹,这是你们家的秘方,为了兵娃子你都肯这么无私的拿了出来,我,我,我,我谢谢你。” 说着话,秋嫂子的腿一弯,又要跪下去。 “快别这样,快别这样,”云芳死死的拉住了秋嫂子的胳膊,冲着窗户外面扬了扬下巴,细细的叮嘱大道,“现在外面这么多人呢,人多嘴杂的,这事嚷嚷开了不好。” 秋嫂子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想起了往日里自己最爱打听这样的八卦,也最爱和人家说这样的八卦了,她的脸色懊恼的纠结了起来,恨不能狠狠的抽自己俩大嘴巴子。 云芳多少也能明白秋嫂子现在的心情,她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的说道,“以前的事情咱们不想了,那些都过去了。重要的是以后,大柱子哥哥和兵娃子还都指望着你呢。” “嗯,”秋嫂子一边胡乱的摸着眼泪,一边种种的点着头,“我明白云芳妹妹的意思,我这就出去帮忙了,你们家今天要请大客,事情特别多呢,我不能再这么唠唠叨叨的了。” 说着话,秋嫂子撩起衣襟,狠狠的擦开了脸上的泪水,一边往外走,一边识趣的说道,“咱们两个就是闲聊两句,秋嫂子是为了前几天的事来道歉的,还邀请你们姐妹有空去家里坐坐,看看兵娃子,其它的什么也没说的。” 听到秋嫂子这么说,云芳知道她已经完全领会了自己的意思,她满意的点点头,“就是这么回事,秋嫂子火明白了。走,我跟你一块出去,家里事情多,我也不能总在屋子里闲着啊。” 说着话,云芳和秋嫂子一前一后的出了里屋的大门。 秋嫂子和云芳这么一出来,院子里原本说说话话、热火朝天的忙活着的人们顿时一静,大家都不由自主的停下了手里的活计,目光齐刷刷的向着她们望了过来。 感受着大家探询的目光,秋嫂子脸上的笑容一僵,不由自主的停住了脚步,向着云芳的身边靠了靠。 云芳的眼珠转了转了,目光掠过了那些询问和好奇的面庞,落在了自家老娘的脸上,仿佛没有意识到大家的异常一样,云芳故意大声的说道,“娘,秋嫂子真客气呢,为了前几天大家拌了几句嘴,竟然这么隆重的登门道歉,一直拉着我说了这么好一会子的话呢。” 云芳的话与其说给自己的娘听的,还不如说是解释给周围那些好奇的人们听的,她和秋嫂子在屋子里说了这么久,还闹出了一些动静,大家肯定会悄悄议论,甚至直接询问的。 与其被那些人一个个的问道眼前,还不如索性将一早就想好的理由大声的宣布出来呢,不管她们信或者不信,最起码不用担心她们一个个的当面询问了。因此,云芳才大声的说出了那番话来。 听了云芳的话,秋嫂子也配合的大声说道,“之前是我说话欠考虑,得罪了蓝家,也得罪了大家。今天就当着大家伙的面一起赔给不是了,大家多大人有大量,别和我一般见识了。” 秋嫂子说着话,还真的向前走了几步,认真的对着大家伙一鞠躬。 看着突然变得这么懂事识礼的秋嫂子,好几个人都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一时间大家纷纷猜测起秋嫂子转变的原因,至于她刚才在屋子里和云芳说了些什么,反倒没有什么人关注了。 云芳和秋嫂子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见到大家纷纷转移了注意力,云芳轻轻的松了一口气,悄悄的冲着秋嫂子朝着外面努了努嘴。 秋嫂子会意,在大家纷纷探询的目光中,再次不好意思的开了口,“二婶子啊,我出来的时候久了,家里兵娃子该哭闹了,我先回去看看那孩子,呆会儿再回来帮忙啊。” 娘虽然不知道云芳和秋嫂子在屋子里嘀咕了些什么,但是却知道她方才是故意说的那么一番话,又看到了她和秋嫂子之间的挤眉弄眼,明白她是想尽快的让秋嫂子离开这里,离开大家的议论中心的意思。 明白了自家女儿的意思,又听了秋嫂子这番话,娘痛快的说道,“她秋嫂子啊,你快点家去吧,兵娃子那孩子离不得你,甭惦记我这边的事情了,有这么多人帮忙呢,能忙过来,中午带着小柱子和兵娃子一块来吃席就好。” “还是二婶子会体贴人,那我就先回去了啊,”秋嫂子再次感激的望了云芳一眼,然后对着大家伙说道,“二婶子的活就偏劳大家了,以后等兵娃子大点了,我一定好好的和大家一起干活。” 说着话,秋嫂子带着歉意扫了一圈在场的众人抬起脚步就向着院子的大门走去。 娘虽然配合着云芳和秋嫂子演了这一场戏,但是她心里的疑问却一点也不比众人少,眼看着秋嫂子要走出自家的大门了,她赶紧的说道,“芳儿,来,咱们送送尼秋嫂子,难为她舍了孩子专程跑这一趟。” “哎,我知道了。”云芳知道娘没有明说的意思,赶紧走了几步,赶到了娘的身边,随着她一起把秋嫂子送出了门去。 出了自己的院子,打发着秋嫂子离开,娘却没有急着回去,而是拍着云芳的后背,低声的询问道,“芳儿,这是这么回事?秋嫂子怎么突然转了性子了?她和你在屋里都说了些什么?我在外面还模模糊糊的听到里面还有‘哐啷’、‘哐啷’的有别的动静啊?” ------------ 118 舅舅还是来了 面对娘一连串的询问,云芳赶紧把秋嫂子的来意和做派挑拣着重点给娘说了一番,最后总结的说到,“这个秋嫂子虽然以前有种种的不是,可是她为了兵娃子能求到这个份上,也算难得了,我就自作主张的答应了到傍晚咱们家里办完了事的时候,让她打发了小柱子来取料水,娘不会怪我的吧?” “是啊,当娘的哪有不疼自己的孩子的啊,芳儿你做的对,不管秋嫂子如何,她家的兵娃子确实可怜,咱们能帮上一把就帮一把吧,这事行善积德的事,娘怎么会怪你呢。”听了云芳的话,娘只是稍稍的一顿,马上就赞同的点了点头。 说完这些话,娘才又幽幽的叹了口气,有些担心的说道,“唉,只是有一条,帮知她们可以,可不能把自己搭进去,你爹也说了这盐的事官府查的紧,可别因为这事泄露了出去,那就麻烦大了。毕竟秋嫂子这人以前可是个不分好赖人的人哪。” “我就知道娘心善心软,才这么自作主张的,”云芳笑嘻嘻,有些狗腿的说道,“泄密的事情娘也不要担心,秋嫂子拿她家的兵娃子立下了重誓的。而且,我也没有和她直接说透是因为盐的事情,只是答应了给她一些料水,每天让兵娃子掺着温水喝下去罢了。” “嗯,这样就好,这样就好,咱们行善帮人,也要自己留个心眼,”娘满意的连连点头,“秋嫂子的人不咋地,对她的孩子倒是上心的狠,她能拿兵娃子发下这么重的誓,咱们倒也不担心他泄露什么了。好了,大家伙都在咱们家帮忙呢,咱们不能舍了人家忙活,我得进去照应着了。” 娘说着话,刚想转身,可是还没等脚抬起来呢,耳边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招呼,“姐,你在外边干嘛呢?家里的事都忙活完了?”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娘的眼圈一红,惊喜的抬起了头来,几步迎了过去,“博文,你,你来了啊,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华儿要是知道你来了,肯定会高兴的。” 娘高兴的说完,脸上的神色又是一紧,立即担忧的说道,“你怎么来了?玉珍她知道不?你偷跑过来的吧?我这里一切都好,来帮忙的人也不少,都能忙过来。你看一眼就快回去吧,要是让她知道了,又要和你闹腾,闹腾的一家子连年都过不好。华儿那里我给你说一声,把你当舅舅的这番心意带到了就行了。你快点回去吧。” 娘一边着急的说着,一边红着眼圈往外推搡着舅舅。 “姐,你别担心,你别担心啊,”舅舅赶紧解释道,“我来的时候和她说过的,我,我说出来这边筹些钱,年前先给老三炮家还上一部分。玉珍,玉珍她没有发脾气,她是默许了我过来的。” 听了舅舅的解释,云芳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个李玉珍还真是吃定这个大姑姐啊,明明是派了舅舅来这里借钱的,却还是摆出了这么一副给人恩惠的嘴脸,这样的人不值得帮忙的。 原本云芳原本还想着为了让娘的心里好受点,想着如何帮助舅舅一家渡过眼前这一关,趁着家里手头宽裕了些,先帮他们解决了和老三炮家的纷争的。 可是,现在听舅舅这么一说,云芳算是彻底看明白了李玉珍内的为人,她那种人和早先的秋嫂子是有的一拼,甚至比秋嫂子还不如呢。明知道娘和舅舅是亲姐弟,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她却一味的贪得无厌,屡屡的让娘和舅舅为难,这样的人就是对她再好,她也不会领情的,反而会觉得是你怕了她,下一次会更加的变本加厉的。 想的明白,云芳心中改了主意了,既然爹和娘商议的是拿给他们八百文钱,那就按照爹娘商量的办就好,她不会多嘴出主意的,让李玉珍在老三炮一家子手里多吃点苦头也好,也让她明白明白点世事人情,明白明白肯帮她的人她得学会感恩。 云芳这边想着将来如何调拨李玉珍的事情,娘那边却没有想这么多,听说了自家兄弟是过了兄弟媳妇的明路赶来的,立即就放了心,推搡着舅舅动作立即就变成了拉,嘴里还一个劲的说道,“这样就好,这样最好,你就踏踏实实的在这里吃了席面,钱的事别担心,我和姐夫都合计过了,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你们作难就是了。” “还是姐疼我,”舅舅郭博文一个大男人也红了眼圈,他掩饰的抬起袖子来摸了摸眼角,不好意思的说道,“玉珍,玉珍那人,那人就是那样,姐,你大人大量别和她计较啊,兄弟心里,心里……” “知道,知道,我都知道,”听到舅舅提起了那个李玉珍,娘的脸色一沉,立即又转了起来,她心疼的拍着弟弟的胳膊,劝到,“姐知道你为难,我是不会和她计较的,你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娘一边说说着话,一边拉着舅舅的胳膊往院子里走,还刻意提高了一点音量,用理所当然的口吻吩咐道,“博文啊,你来得正好,快点帮你姐夫他们一块搭暖棚子去,今天全松坡屯的人都来吃饭,大山又请了一些外村的朋友们,咱们得搭大一点的暖棚才够用。” 娘大声的说着话,拉着舅舅进了自家的大门,云芳也随着娘和舅舅一起转了回来。 娘大声的说话声,果然把爹给引了出来,爹撂下了手里的一块大木板,抬起了头来,带着笑招呼道,“博文这么早赶过来了啊?得起了个大早吧?” 舅舅明白姐姐和姐夫的意思,当着松坡屯这么多人的面门,实在不是他说自己家里那堆破事的时候,他强挤出一丝笑容来,随着姐夫的话茬说到,“今天是华儿的大日子,我这个当亲娘舅的能不上心嘛,起大大早还晚到了呢,劳累各位老少爷们帮衬着了。” 舅舅说着话,冲着松坡屯的人们拱了拱手,舅舅这是以蓝家几个孩子亲娘舅的身份,用半个主人的礼仪答谢松坡屯帮忙的众人了。 看到郭家舅舅的到场,松坡屯的众人中想起了一片不大不小的嗡嗡声,大家悄悄的交换着眼色,猜测着郭家姐弟的关系。 因为几天前郭家舅母闹上门来的事情,而那个郭博文又是个怕媳妇的,大家以为今天外甥姑娘订亲,亲娘舅不会出现了呢,没想到人家竟然起了个大早赶了过来,虽然是一个人来的,但是毕竟是到场了。 照如今的局势来看,这郭家姐弟二人的关系并没有像外面传的那样恶劣呢。大家悄悄的议论着,都摆眼神偏向了蓝家老大家的方向,忍不住再次小声的议论了起来。 这亲娘舅到场了,那亲大伯呢?离的怎么近的蓝老大一家又会做如何的表示呢? 就在大家纷纷议论着蓝老大的表现之时,蓝老大家里也并不平静。 听着不远处的蓝老二院子里传来的一阵阵的欢声笑语,蓝老大的心也跟着一阵阵的跳个不停,仿佛在受着什么煎熬一般。 煎熬到后来,蓝老大攥紧了拳头,眉头子也深深的拧成了一个大大的‘川’字,他一咬牙,干脆‘腾’的一下子站了起来。 “当,当家的,”金锋娘眼皮一跳,也紧跟着跳了起来,她紧紧的拉住了蓝老大的袖子,小心翼翼的问到,“当家的,你这是打算干啥去?” ------------ 119 蓝老大打老婆 “我,别烦我!”蓝老大烦躁的一甩袖子,差点把自家媳妇给甩个跟头,不耐烦的说到,“我还能干嘛去啊,我就是起来转转,那边院子里吵吵了快一个上午了,吵吵的人脑仁疼,我在自己家里溜达溜达还不行嘛?!你个老娘们家家的知道什么?一边呆着去,别烦我!” “我,……”金锋娘手忙脚乱的扶住了内影壁墙,眉毛一挑,就打算说道说道,可是一抬眼看到了怒气冲冲的蓝老大,她吞了吞唾沫,又把到嘴的埋怨咽了下去,讷诺着说道,“我,我也是担,担心你嘛。” “担心我?!”蓝老大‘呼’的一下子转过了身来,气呼呼的质问道,“你要是真担心我,前几天的时候干嘛去了?是谁在我耳朵边上一个劲的说老二那套院子如何如何的好,孙家的姑娘又如何如何的贤惠旺夫,非要撺掇着我去老二那边闹腾,害得我当着全村的人面被老二家的挠了脸,更是被全村子的人笑话,不但没挡住他们家招了小石头,还让她们办的这么热闹,你说现在怎么办?怎么办?!” 蓝老大越说越生气,越说越气愤,想着那日的情形,他猛地抬起了手来,瞪着一双大红眼珠子,照着自家媳妇的脸就是‘啪’的一巴掌。 蓝老大一巴掌下去,心头的气顺了不少。可是被打的拦老大媳妇却一下子被打懵了,在这件事上,她也是憋了一肚子的气呢,只是平时怕自己的当家的怕习惯了,没有把心里的话全都说出来罢了。 现在蓝老大的一巴掌,倒是让蓝老大媳妇豁了出去,她如同受伤母狼一样,‘嗷’的一声就冲着蓝老大扑了过去,不管不顾的厮打着蓝老大,“你这个没良心,我卢万贞嫁给你这个挨千刀的,苦巴苦熬了大半辈子,一口好吃的没吃上,一件新衣裳也不舍得往自己身上穿,什么好的吃穿不都是紧着你和你儿子啊。可是,我这么苦巴苦熬的换来了什么啊?就换来你平时的横挑鼻子竖挑眼啊,就换来了你这么一巴掌啊?!” 蓝老大媳妇越说越伤心,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嚎’了起来,“你自己没本事在外面挣面子,就知道回家冲着老婆孩子发火,你说我贪图老二家的房子?还不是你自己整天吹嘘老二听你的,不会逆了你的意思?!” “再说了,我贪图了他家的房子有什么用啊?还不是为了你儿子,为了他能讨一房好媳妇?眼瞅着老二家那个瘸子就是打一辈子光棍的命,金锋就是蓝家下一代顶门立户的,我还是全是为了你们蓝家着想啊?老二俩口子护犊子看不明白这个事,你这个当老大的夜市糊涂蛋,我好心好意的提醒你们一声,好心当成了驴肝肺,反倒落了一身的不是了。” 蓝老大媳妇卢万贞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越说越觉得自己这一巴掌挨的冤枉,她哭着爬了起来,恨恨的一推怔愣着的蓝老大,的说道,“好,好,好,既然你蓝家的烂事我管不了,蓝庆计是个白眼狼,我,我,我回娘去,你们蓝家的事我眼不见心不烦!” 被自己媳妇这么一顿抢白,蓝老大有些懵了。自从他和卢万贞成亲以来,向来都是他说了算的,卢氏事事都顺着他,遇到她不情愿的时候,只要他一瞪眼,她就老老实实的服从了,像今天这样的撒泼,他还从来没看到过呢。 想到自己那几个大舅子和小舅子的彪悍,蓝老大头皮一阵发麻,今天真要是让卢氏这么哭着回了娘家,吕家那几兄弟肯定是要不依不饶的闹上门来的,自己挨一顿打那是跑不了的,还会闹得全村子的人都知道,自己的面子和里子就全丢了,一辈子再也不能抬头做人了! 想到这里,蓝老大激灵灵打了一个寒颤,抬手就把想要冲出去的卢氏捞了回来,闷声闷气的说道,“你着这么大的急干嘛?我也不是被老二家那边的事情堵着,心里闷的慌,才动手的么?咱们过了这么些年了,你还不了解我吗?” 蓝老大这么一服软,卢氏也从暴躁的情绪里清醒了下来,看着低三下四的给自己道歉前的蓝老大,她摸着自己火辣辣的左半边脸,恨恨的埋怨道,“咱们结婚这么多年了,我是了解你,你难道不了解我?我不管做啥还不都是一心的为了你们爷俩?” 情急之下打了媳妇,一心想着和解的蓝老大,听着自家媳妇掏心窝子的话,终于带着歉意的说道,“他娘,我知道你,我脾气不好,这么些年来,都是你在让着我。今天,是我犯浑打了你,你,你别往心里去啊。” “唉,”卢氏幽幽的叹息了一声,认命的说道,“我跟了你,自然一切都是以你为重,还能真的回家告状,让大哥和兄弟们打你一顿啊。打了你,还不是我自己伺候着?” “嘿嘿,我知道你的好,”蓝老大被卢氏说的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他扯着卢氏的胳膊,拉着她坐回了炕上,认真的解释道,“我知道你是一心为了这个家好,你劝我去拦着华丫头和小石头的婚事也是一心为了金锋好。周家的那丫头我也打听过,确实是个不错的丫头,要是咱们能多一处院子,花婆子保这个媒也容易些。可是,……” 蓝老大没有继续说下去,老大媳妇卢氏却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这个当大伯的豁出去脸皮来去兄弟家大闹了一顿,不但被兄弟媳妇挠了脸,人家这亲还是订了下来,这定婚宴还要办的热热闹闹的,把松坡屯的男女老少都请了去吃席面,这又是给了他另一个响亮的耳光啊。 另外,蓝老大烦躁和懊恼的还有另一层原因在里面。 蓝家就是兄弟两个,没有姊妹,算是孩子少的了,两兄弟小时候的感情很好,各自成亲之后,虽说稍微疏远了一些,但还是比别人家的兄弟之间感情要深厚一些的。 原本蓝老二家办这样的大事,蓝老大是亲大伯,是最应该忙前忙后的去帮忙操持的,可是因为前几天闹了那么一场,别说蓝老大自己心里别扭,不想过去,就是他想过去,那边也不会给他好脸子看的。 蓝老二家这样的大事,蓝老大都不出席的的话,那兄弟两人的情份也就算断了,见了面都可能不会打招呼,更不用说年三十那天一起去爹娘的坟上请了祖先回家过年了。 原本是蓝家大请客,是个很风光的事,他这个蓝家的长子却像一个老鼠一样的躲着不肯见人,这算是怎么回事啊? 老大媳妇卢氏理解了蓝老大的苦楚,心头的气也就彻底的消了,她心疼的反手拍了拍蓝老大的胳膊,“他爹,我知道,我都知道。你们家就你们兄弟俩,大小感情就好,你又是当大哥的,处处都让着老二。” 说完这些,卢氏并没有闭嘴,她想着昨天花婆子说的那番话,想着自家马上就二十岁的儿子,又斟酌着继续说到,“可是,现在不是想那些的时候,是他老二没有替你这个大哥考虑,明明有亲侄子金锋在,他偏偏要招了小石头那个女婿,虽说名义上不是招赘,可是那石头无父无母的孤儿一名,和招赘有什么区别啊?这些天我悄悄的看了,那个石头根本就是天天长在老二家,吃住都在他们家的。我看啊,这事老二也是个没主意的,都是那个郭氏撺掇的。” ------------ 120 金锋拦路 不愧是这么些年的老夫老妻了,卢氏的这一番话真真实说到了蓝老大的心坎里,他心里的那一点点愧疚顿时消散于无形。 心里的邪火再次腾的一下子升了起来,蓝庆计气呼呼的一拍桌子,冷‘哼’一声,“哼,老二自从成亲之后就被那个郭氏撺掇的没了人样了,她们郭家是媳妇当家,到了我们蓝家她也这么胡搅蛮缠的,现在竟然闹到连大伯哥都敢打了,真是,真是一个泼妇,泼妇,和她娘家的兄弟媳妇一个德行!” 气呼呼的说完,蓝老大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似乎被老二媳妇挠破的地方再一次火辣辣的疼了起来,这一下他心头的火气更盛了。 成功转移了蓝老大的注意力,又挑起了他的愤怒,卢氏才又装作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唉,这事也怪我,我是当大嫂的,当初一发现苗头就该给老二提个醒,让他别被一个见识短的娘们牵着鼻子走,他怎么说也是姓蓝的啊。咱们这当大哥、大嫂的,怎么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往邪路上走啊。” “昨天啊,你出去串门子的时候,花婆子又来了。这一回,她跟我透了一个实底,那孙家媳妇吐口了,说是他们家原本是嫌弃咱们家家底子薄的,怕自家姑娘嫁过来受委屈,听了花婆子说了咱们蓝家老二的情况,知道那一处院子早晚是金锋的,这才答应了认真考虑的。可是,人家也听说了小石头和云华的事,再三的盘问花婆子,老二是不是真的没有招赘的打算,盘问那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小石头算是怎么一回子事?” “那花婆子听了咱们的话,是一个劲的拍着胸脯子打包票啊,说是老二那边是嫁姑娘,不是招女婿。可是,不管花婆子怎么说,人家孙家也不相信哪,毕竟小石头的身世摆在那呢。人家说了,要不是蓝老二就是哄了咱们,就是咱们存心骗孙家呢,你看看这事闹的,……” 卢氏一边偷偷的观察着蓝老大的脸色,一边以自责和大度的口吻絮絮叨叨的说着,顺带着还添油加醋说了花婆子稍过来的话,在见到蓝老大脸上若有所思的表情之后,聪明的闭了嘴。 蓝老大细细的品味着自己婆娘的话,尤其是那孙家的回话,说什么‘要不是蓝老二就是哄了咱们,就是咱们存心骗孙家’,这是什么事啊,自己是诚心诚意的托了媒人去提亲的,怎么成了骗子了呢? 这事全怪老二两口子,他们家的定亲宴早不办、晚不办的,偏偏要选在这个时候,别说孙家了,他自己心里都没有底呢,怕是老二一家子前几天是用了个缓兵之计,实质上还是要招了小石头? 从他们两口子这么尽心尽力的操持上,也不能不让人不怀疑啊,这忙里忙外的,哪里像是女儿的订亲宴,比人家娶媳妇的都操办的大呢,他,他这分明就是告诉全村子的人,他这是招女婿啊! 蓝老大越想心里越没谱,越觉得是老二骗了他,他一拍桌子,再次气呼呼的站起了身来。 这一次,卢氏没有阻拦,而是脸上带着得逞的笑容,轻声的叮嘱道,“当家的,你有理说理,有事说是,别冲动了。你毕竟是华丫头的亲大伯,要是一着说了什么过分的话,就是有理也变成没理,让那个泼妇占了理,还不定怎么闹腾呢。” “嗯,我知道,”蓝老大点了点头,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脸,说到,“你就放心吧,我吃过一次大亏了,不会再吃第二次了。” “你先等等,”卢氏拉住了要出门蓝老大,“我去喊了金锋来和你一起去,万一还是说不通,又和像上次一样动起手来的话,他在你身边护着,你也吃不了亏。” “不用,”蓝老大一眯缝眼,笃定的说到,“你也说了,我去就是找老二说理去,不会动手的。这事不能让金锋参与进来,他是小一辈的,要是他出面的话,显得咱们插手老二家的事是有私心了。不光是金锋,你也不用出面,在家里等着就行了。” 蓝老大说着话,拨开了卢氏的袖子,拔腿就要往外走,可是他的手刚碰到里屋门的门栓,还没用用力拉呢,木门就自动的打开了了。 门后边站着黑着一张的脸的蓝金锋,他强健的身子不偏不倚的正好挡住了蓝老大的去路,“爹,你这是打算干嘛去啊?” 听着儿子闷声闷气的问话,蓝老大脸一沉,有些气恼的抱怨道,“干什么?爹还能干什么去?还不是你二叔不让人省心,不就是女儿的订亲宴嘛?至于闹这么大的动静,比人家娶媳妇办的还大呢,这事要是传到孙家的耳朵里,人家会怎么想?爹不出面警告老二他们一番怎么行?” “二叔家的华妹妹订亲,办的席面大还是小,关孙家什么事啊?”蓝金锋稳稳的站着没动,一拧眉头,问道。 “唉呀,锋儿啊,你听娘跟你说。”卢氏赶紧上前了一步,一边使着眼色,一边扯着自家儿子的袖子,打算把他拉开。 可是,让卢氏意外的事,她一扯之下,蓝金锋竟然纹丝没动,反倒是一抬手,似乎是有些厌恶的甩开了她,眼睛却直直的盯着他爹的眼睛,眼巴巴的等着他爹的回答。 “锋儿,你,……”卢氏神色大变,她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跺了跺脚,踮着脚凑到了儿子耳边,低声却又很急切的说道,“傻孩子啊,快让开,让你爹出去,娘,娘和爹这么做还不是全为了你吗?那孙家……” “为了我?为了孙家?”蓝金锋一埂脖子,目光越过了自己的娘,直接顶着爹,大声的质问到,“爹,你也是这么想的?想去二叔家里大闹一场?区搅和了云华妹妹的订婚宴?也是打二叔家房子的主意?” “你,……”卢氏听到儿子这么直白的说了出来,急得出了一身的汗,赶紧含混的说道,“你这孩子懂什么啊,你爹,你爹他是蓝家的长子,自然要看好你爷爷和奶奶留下了公产,不光是你爹,你是大房的唯一儿子,你也得承担起这个责任来。” “我知道我是大房的唯一儿子,”蓝金锋说起这个话题,用力的挺了挺脊背,大声的宣布道,“二叔家里就是一个大山弟弟,云华和云芳两个妹妹,我是他们的亲堂兄,我不但不能谋夺他们的家产,我还要帮助他们。” 方才被儿子堵在了门口,用那样审视的目光盯着,蓝老大心里被卢氏鼓动起来的那股子劲就有些泄了。现在,听到儿子义正言辞的这么说,蓝老大无奈的叹息了一声,讷诺的说道,“锋儿说的也对,咱们蓝家的下一辈统共就你们几个,你,你又是老大,确实应该,……” “这么说,爹这是打算去二叔家喝杯喜酒去了?”不等蓝老大说完,蓝金锋就打断了他的话,盯着他的眼睛问出了出来。 “我,……”蓝老大一时口塞,讷诺了半天,他终于还是重重的叹息了一声,“唉,锋儿啊,爹,爹,我,我,……” 话没说完,蓝老大就i颓然的转了身,一挑棉帘子进了里屋,重重的坐回了炕上。 看到蓝老大的样子,卢氏知道她刚才的一番心思白费了,那一巴掌也是白挨了,她失望的剜了儿子一样,摇着头也随着蓝老大回了里屋。 ------------ 121 二桃的主意 劝住了怀了大闹一场的心思的爹和娘,蓝金锋也随着他们进了屋子。 走到了抽头丧气的爹和忿忿不平的娘面前,蓝金锋闷声闷气的解释道,“爹、娘,我知道你们这么做都是想为了我好。可是,人有脸树有皮的,我不能只为了自己的好就让你们干出这样的事情来,那边是我的亲二叔,是爹的亲弟弟,是爷爷和奶奶的儿子,你们要是这么干了,爹会一辈子在心里埋怨你自己的,我是爹的儿子,我决不能让你们这样,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 稍稍一顿,蓝金锋又进一步的解释道,“至于那花婆子的话,你们也别太当真的往心里去,她的话能有一半能听的就不错了。” “咱们这么托了她,她还能骗咱们不成?”卢氏嚯的一下子抬起了头来,急急的说道,“再说了,她骗咱们能有什么好吃啊?她可是靠说媒吃饭的,要是能说顺顺利利成了一门,她干嘛多事提条件啊?” “她有什么好处?”金锋把目光转到了他娘的身上,“你又不是不知道,前段时间她想着给二叔和毛家换亲,得双份的媒人钱,可是被云芳妹妹给骂了一顿的,她挑拨着你们和二叔闹,还不是替她自己出气啊。” “真,真的是这样?只是这样?”卢氏看着认真的儿子,又瞅了瞅蓝老大,不太相信的说道,“怎么说花婆子也是咱们十里八村的名人了,她哪里能为了一个小丫头子的几句话,就这么挑唆呢?” 蓝老大摸起了大烟袋来,一甩手划着了火钳子,就这跳跃的湛蓝色火苗点着了,狠狠的嘬了一口,喷出了一大口的浓烟,他的声音也跟着飘忽了起来,“这事,也是说不好的,那花婆子也是个有名的小气人,煽阴风点鬼火的事,她能干的出来。孙家这事啊,咱们不能她听一张嘴的,得自己打听打听。” “我悄悄的找人打听过了,”蓝金锋突然说道,“那孙二桃的娘确实是说过想多要一处宅子的话的。不过,” 蓝金锋抬手阻止了想要说些什么的娘和爹,继续说道,“不过,她娘说这话是跟着前面一句说的。是花婆子要把长的丑的孙大桃说给郭家庄的老三炮,他娘心里不平衡,才提出了大桃要是嫁给那有些赖的老三炮,长得好的二姑娘一定要寻一个特别殷实的人家的。” “花婆子为了多拿份谢媒钱,这才拍着胸脯说到了咱家,说,说是咱们家虽然现在底子薄,将来是能两枝并一枝,多一处宅子的。那孙大娘听说了云华妹妹和小石头订亲的事,不相信花婆子说的,她才又来挑唆了你们的。” 蓝金锋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终于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出来,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感觉到心里踏实多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蓝老大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埋怨的瞥了一眼自家媳妇,大声的说道,“看,看,幸亏锋儿打听到了实情,要不然咱们就被那花婆子给耍了。” “这个花婆子,这事她也能瞒的这么密不透风的,哄着咱们出头给她出气,还让她赚钱,”卢氏回给了蓝老大一个歉意的眼神,恨恨的说完,突然神色一转,狐疑的对着儿子问到,“不对啊,锋儿你平时在孙家庄也没设么熟人朋友的啊,你是怎么打听到这么清楚的啊?那孙家就是河花婆子提条件也不会嚷嚷的外人都知道了啊?” “是啊,”蓝老大也是一脸的恍然大悟,疑惑的问道,“你到底是从哪里打听了这些来的?” “我,……”蓝金锋被他爹娘问的一时语塞,脸上也一阵阵的发起了烫来,他咬了咬牙,还是对着自己的老子娘说了实话,“我,我,前天我本来想悄悄去孙家庄打听下,没想到正好遇到了孙二桃,她,……” “你碰到了孙二桃?!”蓝老大和卢氏相互对对望了一眼,异口同声的喊了出来。卢氏满眼里全是渴望的小星星,有些激动的问道,“那姑娘真的像花婆子说的那样俊?她,她,你,你和她都说了什么?” 蓝金锋的脸更红了,他低低的垂着头,声音想蚊子哼哼一般,“她,她,她长的还可以了,不过比不上二叔家的云华妹妹。她知道了我是松坡屯的蓝金锋之后,她,她,……” [奇^书^网][q i].[s u][w a n g ].[c C] 蓝金锋结结巴巴的不好意思说下去了,卢氏急得一把拉住儿子的手,急急的问道,“这孩子,这个时候有什么害臊的啊,那孙二桃怎么说的,你倒快是和我们说说啊?别让我和你爹着急!” “她也没说其他的,就直接问我是不是打算收了二叔家的院子?”蓝金锋小声的说道,“还说,她,她心疼她姐姐,不想只顾着自己得好好处却让姐姐嫁给那老三炮。她,她还说稀罕那些一家子和和睦睦的人家。” 听了儿子的话,卢氏有些懵了。 她疑惑的转过了头去,皱着眉头问道,“他爹,你说着孙二桃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啥意思啊,你这还听不出来啊?”蓝老大磕了磕烟袋,说道,“二桃是个好姑娘,那姑娘不惦记别人家的东西,只想和和睦睦的过日子。花婆子那话啊不是她编出来的,就是她撺掇着孙二桃她娘说的。” “嗯,”蓝金锋重重的点了点头,“二桃就是这么和我说的,说是那花婆子撺掇了她娘,她怕咱们家听了花婆子的话,大过年的闹的人仰马翻的,所以才和我细说了这里面的事的,让我回来劝劝你们的。” 蓝老大听了儿子的话,自己在心里掂量了一番,虽说这子女的婚事是当爹娘的做主,可成亲后整天在一块过日子还是他们自己,这事还得听听他们自己的意见,那孙二桃能跟金锋说了这样的话,估摸着也是个有主意的,不一定就那么听她娘的话,她自己的亲事啊,那丫头能做一半的主呢。 就冲着她说喜欢‘和和睦睦’的过日子的话,还让金锋回来劝着老子娘,别和自家的至亲兄弟大吵大闹,是个识大体的好姑娘,要是儿子能讨了这样的一个媳妇进门,他也就安心了,就是将来地下见了爹娘,他也能拍着胸脯子说自己替他们讨了一门好孙媳妇,蓝家会越来越兴旺的。 蓝老大心里头嘀咕着,卢氏心里也在琢磨。不过,她琢磨的却是另外一件事,听儿子这个说法,那个孙二桃是个很有心计和想法的姑娘,这亲事八字还没有一撇呢,她就能和金锋说那样的话,让儿子回来就挡了他爹的路。这要是真的娶过了门,金锋这个耳根子软的,还不处处听她的,被她辖制一辈子啊。 要是眼看着儿子被天天媳妇辖制住,她这个当婆婆也不能舒心,自己前半辈子被蓝庆计压着,好不容易盼着要娶儿媳妇呢,马上就能到有儿媳妇伺候着的好日子了,若是再来个厉害的儿媳妇,自己这后半辈子也舒心不起来啊。 蓝金锋带回了孙二桃的这么一番话,引起了他爹和娘截然不同的两番心思,只不过忙着害羞的他却没有注意到爹和娘神色的细微变化罢了。 蓝老大很满意孙二桃的变现,对于能娶到这房媳妇的念头强烈了起来,虽然儿子确实听了那姑娘劝,拦住了冲动的自己,可是他还是关切的问到,“锋儿啊,你是怎么回答人家的?” ------------ 122 金锋登门 “我,我本来心里就不赞成你们去二叔家里闹腾,她能和我想到一块去,我当然很高兴的和她说了我自己的想法啊,”想起了通情达理又长的好看的孙二桃,蓝金锋的脸上浮现了一抹欢喜的笑容,连眼睛都是亮晶晶的,他飞快又坚决的说道,“我,我不但要阻止你们再去二叔家胡闹,还想趁着云华妹妹订亲这样的大事,让你们也去喝喝喜酒,把之前那些别扭都遮了过去呢。” 顿了顿,蓝金锋又补充了一句,“二桃,二桃她也觉得这个办法好,毕竟我和大山是亲堂兄弟,蓝家在这一辈上也就我们兄弟俩了,也就和亲兄弟差不多的,两家的这个疙瘩还是尽早解开的好。” “你!你这孩子,你这孩子啊!!”自家儿子蓝金锋的话更进一步证实了卢氏内心的猜测,她心里对这门亲事也就不那么热衷了起来。 而且,听了儿子提议要去蓝老二家里喝喜酒,她心头火大,一下子急了起来,劈头盖脸的喝斥道,“你又不是没看到,那个郭氏那天当着全村人的面就敢伸手打你爹的脸,你还想着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不成?还喝喜酒呢,还不被人家赶出门来啊?!” 喝斥了儿子,卢氏又转过了头来,不高兴的埋怨,“他爹啊,还是你说的对,花婆子的话不能全信,她给人家保媒就是捡着好听的说,孙家丫头也没有她说的多么好,你瞅瞅这丫头都是出的什么馊主意啊,那花婆子还夸口说她懂事明理呢,我今天算是听明白了,那丫头也不怎么样嘛。” 虽然卢氏提起了那天被兄弟媳妇挠了脸的事,让蓝老大心头有些火起,但是她说的有关孙二桃的看法他却是不大同意的。 “我看二桃这孩子行,看事长远,说话有理,有个长门大媳妇的度量。”板了一张脸,蓝老大对着卢氏说道,“她说的对,蓝家下一辈就是金锋和大山兄弟俩个,要是将来咱们能帮衬着他也成个家,蓝家只会越来越兴旺的。” “你,……”卢氏一下子急了起来,“当家的,你,你说什么呢?难道你忘记了那郭氏撒泼的事了?你的脸不疼了?你要是就这么去了老二家,那,那咱们在松坡屯还怎么立足啊?” “你这话也有几分道理,”蓝老大脸上的神色转了转几转,又为难了起来,喃喃的说道,“虽然锋儿说的在理,趁着云华的这件喜事,咱们就这么过去了,之前的事也确实能了了。可是,可是,我毕竟是当大哥的,被郭氏这么撒泼了的闹了一顿,就这么黑不提,白不提的过去了,我这个脸也确实没处搁放。” 蓝老大的话开始是对着卢氏说的,后来的几句却是扭过头去对着儿子蓝金锋解释了。 看着犹豫不决的蓝老大,卢氏急的搓了搓衣角,向儿子求助了起来,“锋儿,快和你爹说说,咱们家是大房,这么低三下四的事干不得!” “这,这也确实是个事。”蓝金锋仔细的思量着爹和娘的话,想着自己在孙二桃面前夸下的海口,有些后悔自己的冒失起来。 转着眼珠想了想,蓝金锋计上心来,兴冲冲的说道,“这样吧,自己先过去,看看二叔怎么说。要是他们爱搭不理的,反正我在二叔面前是个小辈,也没什么丢面子,若是二叔还念着你们的兄弟情分,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这样一来,他蓝金锋再见了孙二桃也好交待了,他为了自己承诺过的事情去努力了。可若是二叔一家子不领情,就不是他一个小辈能左右的了的了,他也算对孙二桃食言了。 蓝金锋心中暗自为自己想到的这个可进可退的办法得意,蓝老大也是暗自点头,感慨的说到,“锋儿长大了,能替爹娘分忧了,就按照你说的去做吧。” 卢氏眼瞅着当家的和儿子商量妥当了,她虽然咽不下这口气,却也不好再反驳什么,值得幽幽的叹了口气,“唉,真没见过你们这样菩萨心肠的爷俩,怎么都都让我给摊上了呢。” “罢了,罢了,我也管不了你们了。”卢氏无可奈何的摆了摆手,又一把扯住了儿子的衣襟,“不过,有一件事咱们可得说好了。” “娘,你说。”蓝金锋停住了转身挑棉帘子的动作,恭敬的又转过身来,认真的说道。 “你听娘说,是这样的,”卢氏紧紧的拉住了儿子的衣襟不撒手,生怕自己一放手,儿子就长了翅膀飞了一般。 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卢氏郑重的说道,“如果你到了那边,人家对你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你就趁早回家。以后啊,咱们自己过自己的日子,你们爷俩谁也不要在提什么亲兄弟、亲堂兄弟的话。你们能答应不?” “锋儿,咱这次听你娘的,”蓝老大首先痛快的点了点头,“要是你二叔执意不愿意和解,你也别死乞白怜的强求,咱们做到了仁至义尽,就是将来在地下见了你爷爷和奶奶,我也有话说的。” “嗯,”蓝金锋重重的点了点头,“爹、娘,你们放心吧,你们的话我都记下了,我不会死乞白怜,我也相信二叔不是那狠心的人,你们就踏实的在家等我的消息吧。” 说着话,蓝金锋把自己的衣襟轻轻的从他娘的手里拽了出来,转身一挑门帘子,大踏步的走了出去。随着‘噔噔噔’的脚步声响,蓝金锋很快的穿过了自家的院子,向着不远处的二叔家走去。 就在蓝老大一家情势逆转,从气势汹汹的准备闹事到蓝金锋出面作出和解的姿态之际,云华和小石头的订亲宴已经在大家伙齐心合力的帮忙之下,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蓝家的小院里搭起了大片的暖棚,虽然是用简易的木板和芦苇席子搭成的,可是里面生了好几盆旺旺的炭火,却也不比不生火的屋子里冷了。再加上全村子的人都赶了过来,满满登登的坐了十几大桌子,更是让人感觉不到寒意了。 蓝家这一次的订亲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多方的质疑,他们是铁了心的要好好操办一场了。而且,有了前几天卖萝卜条的钱在手,手头上活泛了许多,操办起喜筵来就更加的得心应手了。 不仅仅是大手笔的请了全村子的人来,而且在筵席的菜式上更是丰富,不但有现在集上上卖的那些新鲜的蔬菜,比如芹菜,比如韭菜等等的绿色蔬菜,还有土豆、萝卜等常见的菜式,而主菜更是让人瞠目结舌。 这几天以来,蓝家秘制的美味萝卜条已经是在周围传的沸沸扬扬的了,邻村的着家因为他们的萝卜条把喜筵办得特别热闹,让吃席的众人赞不绝口。这一次,蓝家他们自己家里办喜宴,这萝卜条更是必不可少的了,每一桌上都放了满满的两碗。 另外,每个桌上还放着枣红色的红烧肉,冒着热气的猪头肉,还有一个盘子里放着橙黄色的不知道什么东西,只有桂枝婶子等少数人知道那是蓝家新近才发发明的菜式——藕夹子! 喜筵准备完毕,大家也都就坐了,就在蓝庆生笑容满面的准备宣布筵席开始的时候,他们家的院门又被人推开了,门口人影一闪,侄子蓝金锋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衣裳出现在了门口。 蓝庆生看着突然出现的蓝金锋,鼻子一阵发酸,愣在了当场。 ~~~~~~~~~~~~~~~~~~~~~~~~~~~~~~~~~~~~~~~ 收藏不给力,书评区也是冷冷清清,心里有些小郁闷哪。 大家都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唠叨唠叨嘛! ------------ 123 金锋道歉 其实,自从送走了秋嫂子,迎进了舅舅,云芳的目光就是不是的向着院子门口撇,她,一直在等着蓝金锋登门! 那一天伯父蓝庆计来家里大吵大闹、口出不逊的时候,娘人不可忍的挠了他,恼羞成怒的蓝庆计差点动了手,那时候蓝金锋是极其不情愿的被他娘拉了过来的。当乡亲们出门说和,兄弟之间不可能动手的时候,蓝金锋仿佛是如释重负的样子,云芳是看在眼里、记在心头的。 自从那时候起,云芳按照悄悄的打听了下这个堂兄弟的为人,大家都说这孩子和他娘卢氏不一样,虽然话不多,却也是个宽厚大度的人。 有了那一天的眼见为实,又听了这背后的评价,云芳对这个堂兄有了一定的信心,就像她相信舅舅能上门一眼,她一直也在期待着蓝金锋登门。 当日头一点点的升高,眼瞅着筵席就要开始的时候,蓝金锋果然出现在了她们家的大门口,这让云芳心里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就像娘宁可被李玉珍算计,也不愿意和舅舅一家彻底翻脸一样,在爹的内心深处也顾及着兄弟之情,不愿意和伯父一家闹的死不往来的。只不过,爹是个男人,他的情感不会那么容易的外露,而他同时也肩负着一家子的责任,在哥哥谋算了自己的孩子再先的情况下,他只能把所有的情感都掩藏了起来,坚强的继续担负起一家之主的责任。 云芳能猜到爹内心里渴望兄弟之情,也就盼着蓝金锋能在今天登门来。而,云芳之所以盼着蓝金锋上门,而不是直接说服爹娘主动上门去和解,是因为这件事情的主动权不再自己家这一方。 如果伯父一家就是认准了将来自己家的小院子一定就要归他们所有的话,爹娘就是放低了姿态求上门去,对方也不会松口,反而会觉得是自己一家默认下了这件事,他们会更加的得寸进尺的。 只有有个人先把伯父一家从那个死胡同里拉出来,让他想起了兄弟亲情,事情才会有转机的,这个人就是蓝金锋,他是云芳的希望这件事圆满解决的关键性的人物。 因此,见到蓝金锋上门,云芳心里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她伸手使劲的一扯爹的后衣襟,小声的催促道,“爹,金锋哥来了,咱们去迎一迎吧。” “呃,对,对,对,金锋来了啊,我去看看。” 爹被云芳这么一提醒,立即醒了过神来,他对着暖棚里的乡亲们微微的一点头,快步迎了过去。 爹看到了进来大门的蓝金锋,村里的人也都看到了他,因为前几天蓝家两兄弟差点打起来的事情,蓝老大一家没有出现在蓝云华的定亲宴上,大家都觉得是正常的,可是在这个当口蓝老大家的儿子却奇迹般的出现了,这多少也业出乎了人们的意料,纷纷把目光都转了过去。 蓝金锋这一来,可以说是一石激起了千层浪,一下子吸引了暖棚里人们所有的目光,人们开始交头接耳的小声议论了起来。 爹满面笑容的迎了过去,小石头作为这场婚宴的主人公,也一扯云华的袖子,带着她,随着爹的脚步跟了过去。 娘正在里屋里忙活着准备酒杯子,准备着烫了烧酒就开席勒,感觉到了外面的异样,娘赶紧撂下了手里的活,急忙赶了了出来,一出门就看到了奔了过来的云芳,差点撞了个满怀。 娘双手扶住了急匆匆的云芳,压低了声音,急切的询问道,“芳儿啊,外面出了什么事情了啊?” 云芳仿佛看出娘是刻意压低了声音一样,她反而提高了嗓门,大声的说道,“娘,你刚才不是还和爹说要过去请了大伯和大娘过来喝喜酒嘛?先别忙活了,你们赶紧去吧。” 云芳的话让娘一愣,她皱了皱眉,抬手摸了摸了云芳的额头,感觉到她额上凉嗖嗖的,并没有发烧的症状,禁不住小声嘟囔道,“芳儿啊,你今天这是怎么了,当着全村子人的面这都是说的什么话啊?咱们和老大那边闹成了这样,咱们这时候登他们家的门不是自找着被赶出来嘛?你,……” “娘,金锋哥来了。”云芳不等娘疑惑的唠叨完,就扯了扯她的衣襟,小声的提醒道,一边说还一边朝着大门口努了努嘴。 云芳只是低低的说了这么一句,娘马上就明白了她的用意,那蓝金锋上门,明显的就是蓝老大那边和解的一个暗示啊。无论之前他们之间闹成什么样,自己这个当弟媳妇的挠了他的脸,这却是个板上钉钉的事实,如果想两家把这一章揭过去,该给他的台阶还是要给的。 飞快的想明白了这一点,娘赞许的冲着云芳点了点头,也大声的说道,“芳儿说的话,看我都忙糊涂了,咱们这马上就开席了,可不得赶紧去请了你大伯河大娘来喝喜酒。这样吧,你让你哥把烧酒热上,我和你爹带着华儿和石头赶紧的走一趟。” 大声的说着话,娘也快步的向着门口的蓝金锋走了过去。 这时候,爹正拉着亲侄子蓝金锋说话呢,听了云芳母女的话,爹脸上由衷的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舒服笑容,赶紧接着说到,“……,金锋啊,你婶子说的对,我这也是忙活糊涂了,早就该去请了你爹、娘过来了。” 云芳母女的话说得那么大声,蓝金锋自然也听到了,他脸上飞快的闪过了一丝疑惑,心中暗自琢磨:听云芳这话音,难道二叔和二婶真的打算去请爹娘的么?即使自己不敢过来,他们也打算登门去请? 可是,眼瞅着这马上就要开席了,他们真要打算去请人的话,也应该是昨天晚上过去,两兄弟把话说开了,自己一家今天一早就来帮忙张罗才是啊。 这么一想,金锋的眼神禁不住向着云芳那边撇了过去,却只看到了她转身进屋去的背影。 蓝金锋心中存着疑惑,但是他也知道此时此刻不是寻找答案的好时机。因为当着全村子人的面,二叔和二婶都是笑容满面的说出了那样的一番话来。不管内里的详情具体如何,二叔和二婶的话可是给足了爹娘面子,也算是给了他们一个台阶了。 不管这个结果是谁促成的,却是他蓝金锋最希望看到的结果,是蓝家两兄弟不会彻底决裂的一个好的开始。自己家里有了自己力主和睦,二叔家里也有人这样的主张,两家以后真正的和睦相处也说不定呢。 怀着这样的念向,蓝金锋发自内心的欢喜了起来,脸上的笑容更加的灿烂,他稍稍一顿,立即就说到,“叔、婶,你们也太客气了,爹娘打发我过来就是看看能帮上什么忙,今天家里来了这么多的客人呢,你们还要招呼着,就别专门跑一趟了,我回去喊他们一声就行了。” “话不能这么说,”爹笑着拍了拍金锋的肩膀,声线有些不稳的说到,“前几天你婶子莽撞,得罪了你爹,是她脾气急了些,我们怎么着也得过去陪个不是,让你爹消消气才行啊。” “叔,其实,其实,那天大家都是话赶话的,我爹回去以后自己也后悔了。不管怎么说,云华和云芳都是他的亲侄女,一笔写不出两个‘蓝’来,他当大伯的那么说妹妹们,也不怪婶子着急了。”蓝金锋看着有些激动的二叔,赶紧代替他爹陪起了不是来。 ------------ 124 男人来自火星 女人来自金星 这时候,娘也正好赶了过来,她听了蓝金锋的这句道歉,心头憋着的对蓝老大的那股子怨恨一下子少了不少,脸上的笑容也真实了起来,接口说道,“金锋啊,你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二婶一直想着去给大哥道个歉,咱们这就去吧。” 金锋瞅了一眼满院子的众人,的说道,“叔、婶,咱们都是一家人,这院子里还有这么多的客人要招呼呢,你们就别专程跑一趟了。” 看着相互客气着的爹娘和堂兄蓝金锋,小石头和云华对望了一眼,小石头笑着说道,“金锋哥,既然话都说开了,咱们就还是和和睦睦的一家人。那天的事是因为我和云华而起,今天又是我和云华订亲的日子,不管怎么说,我们也得去请了大伯和大娘一趟。” “也好,也好,金锋和石头说的都对,”爹扭头看了一眼院子里的众人,对着几个小辈的吩咐道,“这样吧,让你婶子在家招呼着客人,我带着石头喝云华和你一起回去,请了大哥喝大嫂过来。” 听着二叔说的恳切,蓝金锋也就服从的点了点头,“好,我听二叔的,今天是云华妹妹和石头兄弟的大日子,全村子的人都在呢,咱们蓝家的人不能让人看了笑话。” “金锋是个好孩子啊,”爹亲昵的拍了拍蓝金锋的肩膀,说道,“走吧,咱们现在就走,这边还等着开席呢。” 说完这话,爹再次对着一个个神色好奇的乡亲们点头微笑了一下,然后毅然的转身,出了院子,向着蓝庆计家走去。 蓝金锋、石头和云芳也一起跟着走了出去。 娘明白爹的安排,他不让她跟着一起去,无非是怕蓝老大夫妇再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让她下不来台,却为了今天的场面不得不忍气吞声罢了。其实,今天蓝金锋能首先走出了这一步,她还有什么不能吃的委屈呢,为了云华,为了孩子的爹,为了蓝家,她也不是个吃不了话,受不了委屈的。 娘心头感概着,暗自感激着爹的体贴,当她望着他们的身影出了大门,她扭过身来面对众人的时候,脸上又是满面的笑容,自然的招呼起客人来了。 在这样的场合,云芳是一个孩子的身份,她无需去蓝老大家里听着,外面的客人也不需要她出面照应着,干脆就进了里屋,去寻找正在用热水烫烧酒的哥哥了。 刚才,蓝金锋上门的时候,大山正在里屋里忙活着准备烧酒,腾不出手来,只是听到了爹和娘大声的说话,并没有看到外面具体发生了什么。 见到云芳满面笑容的进来,大山马上就问了起来,“芳儿,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金锋来了?我听着好像爹跟着他去他家了?咱们家今天办大事,他们一家子又要出什么妖蛾子啊?” 蓝金锋比大山大不了几个月,他们从小就是相互喊名字习惯了,并没有严格的按照哥哥和弟弟来称呼。而且,自从大山摔断了一条腿之后,他与大伯一家并不亲近,尤其是隔着一个总看大山不顺眼的金锋娘,大山和这个大他几个月的堂兄的关系没多么亲近起来。 “不是的,哥哥别担心,”听到哥哥这么问,云芳笑着摆了摆手,“那金锋哥哥和他爹娘不一样,是带着善意过来的,……” 云芳小声的把外面发生的事说了一遍,说的大山连连点头,脸上也跟着出现了欣慰的笑模样,“这下子爹心里该踏实了,怪不得光是模糊的听到他说话的声音就感觉透着喜气呢。” 云芳没想到一向粗心的大山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禁不住好奇的问道,“哥哥,你怎么知道爹以前心里不踏实啊?你悄悄的看到爹做什么或者听到爹说什么了么?” “这个倒没有,”大山一晒,很快的又说道,“爹一个顶门立户的大男人,就是有什么,也是放在心里的,哪会让咱们看出来啊?别说你这个小丫头了,就是娘也不一定能理解呢。” “那哥哥方才还说,……”云芳看着不像是撒谎的哥哥,更加好奇了起来,皱了皱眉头,迟疑着问道。 “你不懂的,”大山挺了挺脊背,严肃的说道,“这是男人的心思,是男人对自己的兄弟的感情,你们是体会不到的。别看平时我和蓝金锋交往不多,看着关系一般的样子,可我心里也一直盼着他好呢,毕竟蓝家到了我们这一代,也才是我们堂兄弟两个而已。” 听了大山的话,云芳一愣,没想到看似一幅大大咧咧性格的大山竟然能说出一番这样的话来,难道真的像他自己说的,只是因为他是个男人的缘故?才更能设身处地的理解爹的苦衷。 云芳轻轻的摇了摇头,想起了她还是蓝丹溪的时候听说过的一本全球范围内的畅销书来。 那本著名的畅销书叫《男人来自火星女人来自金星》,是一本有助于改善夫妻关系、保持美满婚姻,使夫妻结伴走完人生旅途的通俗性的心理自助读物。出版后引起了巨大的社会轰动,在美国各年龄层的男男女女中产生了很大影响。《纽约时报》书评根据其销售量,将其排在畅销书排行榜前列,时间竟长达一百五十八周。 作者以男女来自不同的星球这一新鲜、生动、形象的比喻作为他的全部实践活动的理论支撑点:即男人和女人无论是在生理上还是心理上,无论是在语言上还是在情感上,都是大不相同的。这一比喻贯穿着他的这本通俗的畅销读物之始终。 此书虽然是为了改善夫妻关系而作,却也生动有趣的诠释了男女的不同,不管出于人生蛇呢没阶段的男男女女,基本上都会从中领悟到一些东西,这也是这本书长久的畅销不衰的原因。 当蓝丹溪变成了蓝云芳,听了大山的这一番话,她竟然又一次想起了这本书,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大山自然不知道在转瞬之间云芳的心思已经飘忽了这么远,他看着有些神色古怪的小妹妹,打趣的说道,“芳儿今天这是怎么了?平时不是挺伶牙俐齿的么?没想到哥哥我这么大度吧?” 看着大山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云芳收回了思绪,禁不住莞尔一笑,顺着哥哥的话头说到,“是啊,哥哥是男子汉,哥哥的肚量不是一般的大呢。不过啊,现在爹不在家,哥哥作为家里的男子汉,是不是还有比和妹妹斗嘴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啊?” “对,对,对,”刚才还得意洋洋的大山听了妹妹的揶揄之后,脸色马上就是一窘,端起了已经热的差不多的烧酒,急急的说道,“我不能和你闲聊了,外面还有一院子的人等着我招呼呢。” 说着话,大山一转身,拖着他那条残腿出门去了。 云芳看着自信满满的哥哥,脸上闪过了一丝欣慰,轻轻的摇了摇头,也跟在了大山的身后一起出了里屋。 云芳向大山说明情况,大山兄妹在屋内耽搁了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爹已经带着石头和云华跑了一趟蓝庆计家,不知道他们具体说了些什么,不过大家心里都清楚现在全村子的人都在等着他们呢,不管心中怎么想的,这个时候都是耽搁不得的。 爹笑容满面的陪着大哥蓝庆计和大嫂卢氏走进了自家的院子,后面紧跟着石头和云华陪着的蓝金锋。 娘正在暖棚里忙活着招呼客人们,听到院门口传来的动静,她赶紧回身迎了上去。 ------------ 125 弟弟出头 刚刚来到暖棚里的云芳发现了娘方才一低头的时候脸上闪过的一丝不甘之色,她知道娘是不甘心当众给蓝老大道歉,但是今天这样的场合,不管是为了爹心中那份深藏着的手足情,还是为了云华的订亲宴不留遗憾,娘就必须面对蓝老大,必须在他面前低这个头来。 云芳一转眼,看着旁边有些若有所思的舅舅,脸上马上就露出了一个解开了疑难的笑容来,她悄悄的一扯舅舅的后衣襟,装作不经意的整理了一下桌子上的菜碟子,凑到舅舅耳边小声又快速的说道,“舅舅,我大伯来了,你不帮着娘去迎一迎么?” 舅舅是明白蓝家两兄弟之间的关系,听到云芳的提醒,他稍稍一愣,立即就站起了身来,紧走几步跟在了姐姐的身侧,两姐弟一起笑容满面的迎上了蓝老大一家。 蓝庆计走进弟弟家的大门之后,看着笑脸相迎的郭家姐弟,又扫了一眼松坡屯满院子的人,他的脸上有些讪讪的,目光微微一侧,对着郭博文招呼道,“他大舅啊,这大冷的天,你老早就赶过来忙活着,辛苦你了,辛苦你了。” 尽管自己家的媳妇也和姐姐之间有些不尴不尬的,但是此时,当着松坡屯全村子人的面,面对着蓝家的老大,他就是姐姐郭博淑坚强的后盾,不管说话还是行事都不能含糊了的。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郭博文稍稍的快了姐姐半步,笑着说道,“应该的,应该的。今天是芳儿和石头订亲的日子,我这个当母舅的就该来忙活啊,说不得辛苦,说不得辛苦。蓝大哥,快点入座,咱们这就开席了。” 舅舅郭博文一幅主人家的姿态,直接招呼着蓝庆计,都不用姐姐开口说话了,也就省下了姐姐的当众道歉,同时也避免了蓝老大一家的尴尬。 虽然心中闪过一丝不甘,但是一想到当着全村子人的面旧话重提可能引起的尴尬,蓝庆计在心中权衡了一番利弊,也就只能顺着郭博文给他架的这个梯子下了房了。 而且,因为自己晚来了一步,郭博文反而能以母舅的身份,以半个主人的姿态迎候他这个亲大伯了,这也多少让蓝庆计心头有些不舒服。但是,早上的时候是自己想岔了一步,耽搁了半天,让郭家占了这个先机,事到如今,也不好再争什么面子上的亲疏。 权衡了一下利弊,蓝庆计也上前了一步,和和郭博文一起笑容满面的进了暖棚,以蓝云芳大伯的身份一一和大家打着招呼,仿佛他和弟弟、弟媳妇之间没有什么不和睦的,他也是这次定亲宴上的半个主人家了。 看到弟弟能这么适时的替自己出面,娘脸上一阵欣慰之色。这和蓝老大见面的尴尬和当面给他赔礼道歉的不甘也就这么含混过去了。弟弟郭博文带走了蓝老大,蓝老大媳妇卢氏也只有她自己出面招呼了。 娘知道避免不了这样的场合见面,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刚想开口说话,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一个笑嘻嘻的声音,“大娘,我昨天认了个干娘呢,快来啊,我说给你们认识啊。” 云芳瞅准了机会,从娘身边快步的赶了上去,在经过娘身边的时候飞快的冲着娘眨了下眼睛,然后脚步不停的越过了娘,冲着卢氏小跑着赶了过去。 卢氏眼瞅着自己当家的就这么随着郭博文入了席,她有心拦却根本没有机会,心里头正憋着劲等老二媳妇迎过来的时候不咸不淡的刺上她几句呢,可是却听到了一个丫头的声音。 被人这么打乱了她呛吧兄弟媳妇的机会,卢氏怨恨的一抬头,正好看到了那种会让她做噩梦的丑脸,偏偏还不知自知的带着笑容,她下意识的一低头,眼底滑过了一抹嫌弃,甚至还带着一丝恐惧。 虽然云芳看似莽莽撞撞的闯了过来,可是她眼梢的余光却一直没有放过大娘卢氏的神色,自然也看到她眼底的复杂眼色,却当作什么也没看到一般,做足了寻常鲁莽孩子的做派,上前了来了卢氏就走。 卢氏心中不愿意,不着痕迹的甩了甩手,却没想到云芳手下用了力,她一甩之下并没有甩开。 感觉到卢氏的动作,云芳轻轻的一勾嘴角,手下的力道却更大了,扬声冲着暖棚里招呼道,“干娘,我亲大娘来了,你快来瞧瞧吧。” 其实,就像方才舅舅出面接下了蓝老大,并且还不轻不重的将了他一军,逼的他说不出其他话来,只得笑着进了暖棚那样,拦住卢氏化解尴尬的本该是舅母李玉珍,可是那李玉珍是个比卢氏更自私的,今天这样的场合她是连面都没有露一个的,更不用说指望她化解什么了。 没有了李玉珍,云芳才借着自己是老幺的身份,莽撞的跑了出来,并且死死的拉住了卢氏,同时大声的呼唤着菊大娘出面解围。 其实,依菊大娘那样的玲珑的性子怎么会不知道眼前的局势呢,只不过她毕竟只是芳儿新认的干娘,比起和蓝家有着血亲关系的郭博文夫妻来,身份上还是弱上了许多,自然是不会贸然的出头的,因为这卢氏好歹也是云芳他们的亲大娘,总要顾及到蓝庆生的面子的。 不过,现在情势发生了变化,云芳就这么闯了过去,并且叫着‘干娘’,菊大娘转瞬之间已经明白了云芳的立场,而云芳的爹和娘都没有出面阻拦云芳,那么这也相当于表明了他们两人的立场。 菊大娘没有了顾及,她随着云芳的招呼,站起了身来,迎了出去,冲着那个心不甘情不愿的妇人说到,“这位就是蓝家大嫂子吧,我是芳儿的干娘,我是李子沟的,这还是头一次来咱们松坡屯呢。” 菊大娘满面笑容的迎了出来,她没有像郭博文那样的以半个主人家的身份出面,而是平和的介绍了自己的身份。但就是这份客气的平和,也是打乱了卢氏原本的计划地。 而且,菊大娘这么一做自我介绍,卢氏作为云华的亲大娘,当着全村的老少呢,她也只能以半个主人的身份接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卢氏只得咽下所有的不甘,笑着迎声道,“原来是芳而的干娘啊,劳动你这么大老远的从李子沟赶了来,辛苦了。” 菊大娘和卢氏这么一对上话,不等卢氏再有什么动作,云芳自己就自然的放开了卢氏的手,亲热的挽起了菊大娘的胳膊,仿佛自始自终都没看到卢氏的嫌弃一般。 菊大娘慈爱的拍了拍云芳的手,耳边听着卢氏心不甘情不愿的道出了这声辛苦,她这次笑着摆了摆手,“大嫂子可别这么说,云华姑娘这么大喜的日子,我还想来沾沾喜气呢,哪里就辛苦呢。” 被菊大娘这么一岔开话头,娘也跟着赶了过来,“大嫂,老姐姐,时候不早了,咱们赶快入席吧,小孩子都等不及了呢。” “好,入席,入席。”菊大娘从善如流的应承着,一边亲热的拉起了卢氏的手,拉着她往主席面走去,“大嫂子啊,你是云华的亲大娘,这陪媒人的差事啊,可是非你莫属呢。” 媒人三奶奶虽然是媒人的身份,但是她不像那花婆子是个靠着保媒吃饭的,她这一次出面保这个媒一方面是打心底里喜欢小石头这孩子,另一方面是为了给蓝家解围,后来接触多了云芳那丫头,也是冲着她的面子。因此,虽然她坐了主席,但是并没有端媒人的架子。 ------------ 126 商量 三奶奶看着菊大娘和云芳娘亲亲热热的陪着卢氏进来,她也起身招呼,仿佛之前并没有任何芥蒂一样,“他蓝大娘啊,快点来,快点来,大家伙都等着你入席呢。” 三奶奶算是一个外人,既是个长辈,又担着媒人的身份,她都站起来招呼了,卢氏脸上的笑容真实了许对,她亲热上前扶着三奶奶坐回了坐位上,的说道,“三奶奶啊,今天这一场全是你来跑腿成全的,你老辛苦了,辛苦了,快请坐,快请坐。” “我是真心石头和云华这两个孩子,能看到他们订亲,我老婆子心里高兴啊,哪里有什么辛苦的,”三奶奶顺势拉着卢氏的手坐道了她身边的位置上,笑着继续说道,“倒是你蓝大嫂是个大度的,你肯来就是全了云华这孩子的面子呢,我老婆子替孩子们谢谢你。” “是啊,大哥和大嫂今天能过来,不光是云华,就是我们一家子都记住你们的好呢。”落后了两步的娘也赶了过来,就着三奶奶的话茬说到。 这个时候才听到了弟媳妇的感激,虽然比卢氏预期的晚些一些时候,可是现在的她却没有了再暗刺上几句的心思,反倒是感觉心里憋着的一口气终于顺了,也就大度的说了一句,“你也别这么说,不管以前吵也好闹也好,蓝家就他们兄弟两个,亲侄女订亲哪能不过来呢。” “你们妯娌俩能这么说开了就好了,”三奶奶一手一个拍着蓝家的两妯娌,欣慰的说道,“以前的事大家谁也不许提了,今天是你们蓝家大喜的日子,大家只许说吉利和睦的话。” “三奶奶,我们听你的,”娘感激的反手拍着三奶奶的手,“呆会儿啊,你老人家也得好好的喝上几盅。” “好,好,好,”三奶奶爽快的笑了,“我今天啊,我就为老不尊一回,痛痛快快的喝上一回,呆会儿,我要是说出什么疯言疯语的酒话来,你们可别笑话我哦。” “三奶奶说笑了,你老在咱们村子里可是有名的稳当人,还从来没醉过呢,借着蓝家的喜酒,要是你老真能醉上一回,还是咱们的荣幸呢。”卢氏暂时防线了心头的小心思,凑趣的说道。 “就是这个话,”娘递给了卢氏一个的赞赏笑容,也跟着说道,“真要能让三奶奶醉上一回,咱们家也算不白摆了这场筵席了。” …… …… 由于小石头是孤儿,家里没有活着的长辈,那主席面上陪着媒人三奶奶的也就只有女方的亲戚长辈了,原本应该是云华的娘、大娘和舅母几个女性长辈,由于李玉珍的缺席,有了菊大娘这个干娘顶了她的位置,现在又来了卢氏,这媒人的主席上也就显得不那么冷静了。 三奶奶和众人说说笑笑的,还是做了首位,旁边是娘和卢氏作陪,紧跟着菊大娘带着云芳坐在了卢氏的下手,云华则微微的红了脸随在了娘的一侧。 男宾的席面上则是爹让着蓝老大和郭博文坐了首位,他带着大山坐在了下手,另一边上坐着蓝金锋、石头和李永拴。 该来的人基本上都到了,蓝家的定亲宴就正式的开始了。 山村里请客宴饮,图的就是一个热闹和喜庆,不比那些官宦或者乡绅人家,讲究那么多的规矩,一旦筵席开始,大家就开始大口的喝酒,大块的吃肉,痛快的吃喝。 而蓝家准备下了足够的烧酒,下酒的菜式也是格外的丰盛,除了常规的硬菜红烧肉之外,还有新近被传开的很好吃爽脆萝卜条,更有第一次露面就抓住了人们味蕾的藕夹子,这一切都让大家吃和的更加的尽兴了。 大家吃喝的痛快,席间不时的就响起了‘酒没了’、‘上酒’之类的大声招呼声,有几个人都已经微微的有了些许的醉意了。 大家喝的尽兴,爹这个做主人的,脸上一直挂着心满意足的笑容,听到招呼声就乐呵呵的去取一直热着的烧酒。 不知道取了多少回烧酒之后,这一次爹进了里屋,却发现云芳竟然从席上溜了出来,正站在热烧酒的炉子旁边呢。 爹一愣,蹙着眉头问到,“芳儿怎么了?你怎么在这里?要喝酒去席面上吃着菜去喝,但喝酒容易醉。” “不,我不是来偷酒喝的,”云芳赶紧摆了摆手,认真的说道,“爹,我想和你商量个事,外面都是人,只有在这里等着你了。” 听到云芳这么说,爹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睛,也谨慎的问道,“什么事啊?不能等到酒席散了再说么?外面这么多人还等着呢。” “这事就是得人多的时候说,等大家都散了,咱们再想办成这事就要多费功夫和手脚了。”云芳不急不缓的说道。 云芳说的这么郑重其事,爹心头更加好奇,他干脆放下了酒壶,急切的问道,“到底是什么事啊,还非要当着大家伙在席面上说?” “也不是非得在席面上那么直说,”云芳小声的说道,“是这样的,我听人家说近年的肥猪很便宜,根本就卖不出去,我想请爹买上十几头回来。” “什么?!”爹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几乎是大声的喊了出来,他瞥了一眼窗外,又压低了声音,耐心的劝到,“芳儿啊,你要买这么多的猪干吗啊?难道是猪头肉没有吃够?爹再去果子王找王一刀去买就好了,不用非要自己买猪这么麻烦的啊!” “不是的,爹,”云芳再次摇了摇头,“我是想着反正今天猪肉便宜,大家的猪也卖不出去,还不如咱们买了几头回来,用盐腌起来,等到夏天的时候拿出来卖呢。” 接着,不等爹进一步质疑,云芳大体上说了一番腌火腿的办法。最后总结着说道,“……,我自己也大体上盘算过,按照现在的价格稍微高上一点,一头猪花八十个大子,我估摸着咱们家可以买上十五头左右吧,买多了咱们也没必要压本钱。” 有了前段时间云芳腌萝卜条的例子,爹听了她的话没有马上否决,而是蹙着眉头仔细的想了一番,才点了点头,笑着答应到,“芳儿总是有稀奇古怪的法子,爹是想破脑袋瓜子也想不到的,你说这么做成,爹就听你的。你思量的对,咱们家底薄,你说这种腌肉要最少腌上半年,买多了也确实压不起本钱,咱们家总要留点大子应急啊。” “现在,几乎家家户户的猪都没买呢,大家心里都着急呢,要是咱们肯花八十个大子,也比往年的价钱少不了多少了,比今年外面的行市要高,估计有不少的人原意买呢。芳儿考虑的周全,这事只能当着人多放点风声,要是咱们直接说收,很多人都涌进门来了,咱们收谁的不收谁的,也不好说呢。”爹盘算的更全面,笑着说道。 “其实啊,要是人家能信得着咱,把猪一百文一只的赊给咱们,咱们到年底也是能赚回来的。”云芳自信的说道。 “芳儿你这么有把握?”爹的眼神亮了亮,仔细的补充了一句,“芳儿你别忘了啊,要不是年底了办喜事的多,咱们家两个大子一碗的萝卜条都不好往外卖呢。” 爹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但是云芳那天听了姐姐说起的采石场附近的桂花依靠着采石场过生活的话之后,心中生出了另外一个主意,爹说的这个周遭消费能力问题也许有望解决呢。 ------------ 127 猪贱伤农 虽然云芳心中已经有了另一番计较,但是因为还有没实地的去看过,为了稳妥起见,她还不打算说出口来。 因而,听了爹的话之后,云芳从善如流的说道,“爹,你说的对,咱们家里就是有收十五头猪的能力,也就只能压的起这样的本钱,腌制的猪肉能放上好多年,而且经过的时候越长越好吃,不像咱们之前腌的萝卜条,经过一个夏天就容易变味了。” 稍微停了一停,云芳又补充着解释道,“我说出赊猪的话,也不过是怕爹推托不掉那些想卖猪的人家,白白的得罪了人罢了。” “我知道了,要是想卖的人多,那些人又执意要卖,爹就跟他们说赊账,要是他们信不着咱们,也不是咱们推托他,得罪他了。”爹满意的点了点头,连声说,“这个办法好,爹知道该怎么做了,我这就出去说去。” 说着话,爹端起了烧酒,转身出去了。 “爹,要是有些人实在等钱用,……”云芳看着兴头头的转出去的爹,话说了一半,就自己收了回去,爹不是小孩子,自己也不用操这个心了,爹从小就在这里生活,自然懂得衡量人情世故的,不一定比她这个外来的异时空的现代人差呢。 云芳没想到这么大的事情,要动用这么大的本钱,爹竟然这么快的应了,就凭着她的这一番话,从来没有见过腌火腿的爹,就这么轻易的信了她,信了她能腌制出火腿来,信了她一定能够卖出去,信了她…… 云芳怔怔的想了一会儿,就听到外面似乎有些沸腾了起来。 …… “蓝,蓝二哥,你,你们家真的肯花八十个大子收大家家里的肥猪?” “就是啊?蓝二哥这话可当真?外面的行市可是又降了啊,七十个大子都没人要了。” “今年真是邪门了,原来一头猪还能卖七十八个大子呢,后来是七十六,七十五,七十三,七十一,……,现在啊,连七十个大子都换不到了。” “邪门,邪门,真邪门,还想着到年根底下着价钱能涨涨呢,没想到一路下滑的这么厉害,看这架势啊,还会下滑啊。” “要是再滑下去啊,这猪吃了粮食钱都换不回来了,别说当初买猪崽的钱了,真是亏到姥姥家了。” “可不是嘛,过了年开了春可不能再买猪崽了,越喂越亏啊,……” “还说过年的事呢,现在家里的大猪还发愁不知道怎么办呢,继续喂九继续亏,现在杀了也是亏,哎,……” “愁啊,……” …… …… 原本热热闹闹的筵席上一提起这个大肥猪的话茬来,却一个个的都唉声叹气了起来。山村里闭塞清苦,一年到头也没有什么进钱的,也就是指望着喂养了一年的猪能换点大子买盐打醋的过日子呢。 可是,这猪的价钱一路下滑,人人都揪心的不得了,这不是要断了大家一年的活路么?尤其是那些手里一个大子也没存住的人家,更是一家人都愁断了肠子了。那些稍有积蓄的人家一想到要动用家里不多的积蓄,也是高兴不起来了。 一时间,蓝家的院子里一片愁云惨淡。 沉默之中,不知道谁心灵福至,大声的喊了一嗓子,“大家愁啥啊,蓝二哥这不是八十文一头猪的要收吗?大家还愁啥啊?” “对,对,对啊,咱们把猪卖给蓝二哥不就可以了么?” …… 顿时,沉默的人群又重新沸腾了起来,没有了方才的唉声叹气,一片喜气洋洋了起来。 看着热情高涨的乡亲们,爹心中暗赞云芳那丫头聪明,连赊账的主意都提前想到了。要不是提前想到了这个主意,自己面对着这么多急着卖猪的人,真还不好说买谁家的,不好谁家的呢。 爹还在感慨呢,他身边已经围了一群的人上来了,嘴里纷纷大声的喊着: “蓝二哥,你们什么时候开始收猪啊?” “对啊,咱们都吃饱了,现在就回家赶猪去?” “对,……” …… …… 一早就想好了应对的话语,爹面对着热情的大家,也站起了身来,轻轻的咳嗽了几声清了清嗓子,有些尴尬的大声的说道,“乡亲们,大家听我说,听我说!咱们都是一处住着的,我们家的底子怎么样,大家也都清楚,就算是我们今天卖萝卜条赚了点,但也就够买十几头大肥猪的,多了我们也买不起啊。” 爹的话音一落,暖棚里的众人皆是一愣。 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住着的,蓝庆生两口起虽说节俭,但是一年到头的进项也确实不多,就靠蓝庆生出外给人家盘炕添补些,但是到底也存不小多少,这几年他家有两个孩子不顺当,花钱的地方不少,他们家家底子确实不厚。 要说他们家的进项,也就是他们今天卖萝卜干进了些钱,还有就是听周嫂子影影绰绰的说起来的,她们家五柳的表亲花大价钱从蓝家买走的那缸东西了。认真算下来,蓝家要是按照八十文一头肥猪的价钱来买,最多也就是二十头猪的家底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嚷嚷着的人们顿时就是气一短,议论声也就低下去了不少,若是不仔细听,听上去就只剩下嗡嗡嗡的声音了。 过了大约半刻钟的时候,有些聪明的就开始动了,慢慢的挤到了蓝庆生的身边,故意放低了声音说,“蓝二哥,我们家今年就养了两头大猪,都是精心伺弄的,又肥又壮,你们买了来,肯定不亏的。” 有人开了口,立即就有人学样,一个个的都往前拥挤着,纷纷说着自己家的猪如何如何的好,都是怎么精心伺弄的,蓝家买了自己的猪将会是如何如何的合算。 有些人实在挤不进来了,隔着人墙就大声的喊上了: “蓝二叔,我家的猪七十五文钱就卖,你们就买了我家的那两头吧。” “我家的也是七十五文就买!” “二侄子啊,我家的七十文就卖!” “对,对,我家的猪也是七十文,……” …… …… 眼看着局势再一次失去了控制,蓝庆生只得再次大声的喊了起来,“大家先不要着急,不要着急,请听我说说一句!” 蓝庆生这一嗓子喊出来,吵吵着的人们怔了怔,一个个的都闭了嘴,紧张的看着他,等着他要说出来的话,因为在这个肥猪几乎没人要的时刻,蓝庆生就是他们的希望,是他们辛辛苦苦养了一年的大肥猪能否换了大子来的关键,是关系到一年中大半的生计来源的。 看着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人们,每个人的眼睛里都怀着希冀和渴望,让人不忍拒绝,蓝庆生再一次在心里感慨芳儿那个小丫头的先见之明。 轻轻的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爹对着大家认真的问道,“大家伙能相信的着我蓝庆生不?” 蓝庆生此言一出,焦急等待着的人们一时面面相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顶了,他们明明是在说卖猪的事情,一手交猪,一手拿钱的,这还有什么信的着,信不着的?蓝庆生为什么突然这么说,他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啊? 蓝庆生的目光扫过狐疑的众人,他在等着大家的回答,因为在这样的山村里赊欠的事完全是凭着双方彼此的信任,不会有文书等一系列的手续的。 蓝庆生没有继续说话,大家伙也在细细的咂摸着,终于有聪明的试探的问了出来,“蓝二哥,你的意思是你们买猪不支付现钱,准备赊账了?” ------------ 128 赊欠 有了人打头提醒,大家也都渐渐的咂摸过味来了,纷纷把怀疑和质询的目光投向了蓝庆生,更有心急的小声议论了起来: “这叫什么事啊?咱们往前卖猪可是交了猪就领钱的啊。” “是啊,咱们这一年到头的,也就是年底卖猪的时候是个大进项了,明年一年的花销可都指望着它呢。” “可不是,虽说谁家也不是一个大子不存的就眼巴巴的等着这钱,可一头猪也小一百文钱呢,不是个小数目,还是放在自己手里踏实。” “哎,这都是什么事啊,……” …… 看着眨眼间再次愁眉苦脸起来的乡亲们,蓝庆生只得苦苦的一笑,耐心的解释道,“我刚才就说了,咱们家底子薄,也就是最近的这点进项,够买上十几头猪的,原本想着怎么也是要卖这萝卜条,就顺带着一起卖卖猪肉了。可是,大家伙家里的猪都没卖呢,我……” 蓝庆生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可是他的意思大家伙却都听明白了他的难处,这么多人等着卖猪,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他也不好说买了谁的,不买谁的,人家也是好心的事,总不能为了这事再得罪人吧。 主席面上的三奶奶细心的听了这半天,终于理顺了事情的脉络,她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笑着说道,“二侄子这话我老婆子听明白了,也知道了你的难处,这么着吧,要是能相信的着蓝庆生,同意赊欠的,就来这边当着我老婆子的面给大山他娘这边报个数,看看总共有多少头。” 三奶奶在这个当口上说了这番话,也就是要出面给蓝家做保了,这样一来,压上的不仅仅是蓝家一个人的信誉,还有三奶奶一家了。 三奶奶又是在这样的关键时刻站了出来,云芳心中对这位三奶奶的为人和魄力感佩不已。就在三奶奶开口说话那时候,她扯过了自己的哥哥,在他耳边如此这般的说了几句,听了妹妹的话,大山脸上带着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 三奶奶这边话音刚落,大山就照着云芳的意思说道,“其实,我们也知道让大家就这么把辛苦养了一年的肥猪送了过来,大家心里不踏实。我们准备这样,同意赊欠的大猪按照一头一百文的价钱,明年年底算账。另外,我们也考虑到有些人家等着钱用,每头猪可以先付上二十文。” 大山这一番话出口,等于是借着三奶奶的担保,又完善了自家爹的方案,使之更加的合情合理了。 听完了大山的话,不但但是众人,就是蓝庆生自己也把目光转了过来,因为他之前和云芳商量的可没有先付十文钱这一说的,但是他的目光一移过来,却碰到了小女儿云芳递过来的眼神,蓝庆生点了点头,心头的那丝疑惑终于抹去了,目光一侧,对着大山露出了一个鼓励的笑容来。 大山看到爹脸上的笑容,骄傲的挺了挺脊背,目光再次看向众乡亲的时候已经充满了自得和自信。 其实,这件事情娘是一直被蒙在鼓里的,她有些迷茫的看了看笑容满面的自己当家的,又看了看自信满满的自家儿子,最后又扫了一眼安安静静的笑着的小女儿云芳,心头蓦地就踏实了下来,看这幅情事,这事是他们几个商议好了的啊,他们都同意了的事,她也不会反对的。 “我先谢谢三奶奶这么的相信的着我们家,”想的清楚,娘脸上也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来,她先是对着三奶奶感激的点了点头,才又扬着声音说道,“这件事啊,不是我们蓝家故意要赊欠的,方才我们当家的已经把赊欠的原委都和大家说了实底,大山也细说了咱们赊欠大肥猪的章程,大家伙要是能信的着我们的话,就来我这里报个数,咱们也请三奶奶来帮忙做个见证啊。” 蓝家当家主事的夫妻两个都发了话,连长大的儿子大山也明说了赊欠的规则,松坡屯的众人一个个的都静了下来,细细的思量着蓝家提出的这个办法。 眼下,年关马上就是到了,往年那些收猪的一个个的都不见了影子,真要等着过了年,那猪可真就没有了去处了,猪是个张嘴的活物,留一天就得吃一天的,一直留下去最后可是越喂越亏的。 蓝家请客是请了松坡屯一村子里所有的人,男女老少都在呢,省了大家回家商量的时候,就在蓝家的院子里一家又一家的仔细的商量了一番,终于有人想的明白,把自己同意赊欠的肥猪头数陆陆续续的抱到了蓝门郭氏的面前。 也就是大半个时辰,家里有猪肉人家有一大半的都同意了赊欠的办法,只有两家急着用钱的,宁可每头猪少拿二十文钱也要拿现钱。 一番统计下来,连赊带买的统共有六十头的猪,需要蓝家拿出一千三百文的现钱来,也就比原先爹和云芳商议的多拿出来一百多文的样子,也算是在预算之内了。 因为,不是一头两头的肥猪,要杀起来也不是一天两的事,这眼瞅着就要过年了,爹和大家约定各家的猪都各自先喂着,一过了年就开始杀猪,至于每头二十文的定钱,明天就可以来领了,要是有人觉得不放心的,明天不来领那二十文钱,这个赊欠的约定也就可以不算数了。 蓝家很厚道,给出的办法都很合情合理,一直为了大肥猪发愁的松坡屯众人的心都踏实了下来。 大家说说笑笑的又坐回了各自的座位上,慢慢的饮着烧酒,又热热闹闹的吃喝了起来。 就在蓝家的席面上重新恢复了一片其乐融融的时候,蓝家的大门口也热闹了起来,还伴随着一阵阵的小孩子们欢快的笑声。 原来,李锦容那天收了那几筐红花种子之后,越想越觉得蓝家的小丫头肯定是想利用这些红花种子赚大钱,他是个生意人,既然知道了这事,他们李家在财力上比起小门小户的蓝家来更是丰厚的多。 趁着他娘随着他爹去县城里打理铺子的机会,他就擅自作了主张,打听清楚了腊月二十这一日蓝家的大女儿办定婚宴,他就让人散出了风声去,说是腊月二十那天下午有人会以一篓三文钱的价钱收红花种子。 腊月二十这一天很快就到了,李锦容兴头头的吃了午饭,令人赶着大车,带上了现钱就赶了过来。 由于,早几天就放出了风声出去,周围村子里的小孩子们听了腊月二十这一天松坡屯的蓝家办喜事,门口还有人肯花三文钱一篓的收红花种子,那些孩子们都高兴坏了,头一天就纷纷的上山采摘红花种子,几乎把周围的红花种子都采摘一空了。 到了腊月二十这一天,孩子们早早的在自家吃过了午饭,就连背带拉的带着自己采摘的红花种子赶来了松坡屯。 看着陆陆续续的带着红花种子赶来的孩子们,李锦容心里乐开了花,他一挑眼梢,面上露出了一丝得意来,轻轻的瞥了一眼热热闹闹的蓝家小院,心头憋了好几天的那口窝憋气似乎也松动了不少。 可是,李锦容那口气还没完全的顺过来,他就听说了蓝家今天另一个大动静,这一次他们家不要红花种子了,又翻出了新的花样,说是准备赊了全村子的大肥猪。 李锦容赏了小福头两个大子,听他东一句西一句的说了不久前蓝家的席面上发生的事情。 ~~~~~~~~~~~~~~~~~~~~~~~~~~~~~~~~~~~~~~~~~~~~~~~ 推书时间: 温馨种田文:无父无母,三婶财迷眼,四婶心不正 破屋烂院,没吃没穿,如何生活? 且看她,带领人穷心不穷的姐妹们踏上一条锦秀路 《桃花满庭院》作者:腾跃 ------------ 129 生意人 小福头年纪不大,又没有小柱子的那份机灵,这说话也就难免说不到点子上。不过,李锦容是个精明的,从小福头颠三倒四的叙述里,还是拼凑出了蓝家发生的事情。 六十头的大肥猪,按照他们的办法算下来,也不就需要一吊钱多一点。这蓝家家底子还真是薄啊,今天允诺出去的钱恐怕就是自己前几天给他们送来的那一吊吧? 李锦容想到了这一点,憋在心口的那口气又涨的他心口一阵酸疼,鼻子一歪,脸上的笑模样一点点的就没有了。 小福头看着渐渐沉下脸来的李锦容,胆怯的缩了缩脖子,想了想又心灵福至的抖着小机灵的建议到,“刚才他们也说了,他们家的的钱没多少呢,你们李家不是很有钱么?为什么不和他们抢了肥猪呢?” 小福头这么愣头愣脑的一句话,还真让李锦容动了心,他之所以选了今天在蓝家的门口上收红花的种子,也是一时意气用事,为了出一出心中那口说不清道不明的窝憋气罢了。 没想到,他人刚到了这里,就听到了蓝家又玩了这么一手新鲜的,若是纯粹为了出口气,他今天就能抢了蓝家这桩生意,也不过是六十头肥猪而已,他若是开出一头猪一百文现钱的价码来,那些人肯定立即就能把自家的猪赶出猪圈,送到李子沟去。 这样能痛痛快快的出了口气,也不过是六吊钱罢了,这钱蓝家拿不起,他们李家可拿的出来,他们可是在县城里开着铺子呢,就是这两年铺子不景气,拿出这六吊钱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李锦容下意识的拖了拖自己的钱袋子,下意识的就想起了自己出那一吊钱买那个破烂粗瓷缸的事情来,那时候的自己心头是多么的笃定,可还是被那个小丫头三言两语就给绕了进去,白白的给她们送了一吊钱的本钱。 李锦容想起来那让他搓火不已的糗事,气息就是一顿,也生生的压下了他心头刚刚升起来的那股子冲动。 李锦容本就是个生意人,撇开了心头的那股意气之争的邪火,认真的思量起这桩生意中间的利与弊来。 他之所以赌气要收这些红花种子,是因为这东西便宜,三个大子就能买一大篓,收回去了随便找个仓房角落就能堆着了。这事花不了多少本钱,他们李家比蓝家家底厚多了,他大可以不急不慌的看蓝家那丫头如何利用这些没人要红花种子生钱了。 而这大肥猪就不同了,这些是活物,是要张嘴吃喝的,放一天就要多一天的粮食喂养,否则一旦猪死了,就是彻底亏掉的;而且,每头猪的价格也不便宜,成本不可谓不小啊。 李锦容让自己平静了下来,马上就发现了这桩生意于他而言是弊远远大于利的,生猪放又放不得,等也等不得,十之八九就是要完全亏本的。 下意识的按了按自己的钱带子,李锦容对眼巴巴瞅着他的小福头缓缓的摇了摇头,骄傲的说到,“不,我们李家有钱也不是为了赌气的,我只要红花种子就好。” 随着话语,李锦容刻意的一挑眉梢,瞥了一眼热闹的蓝家小院,仿佛他这话不是说给小福头听,而是当着蓝家那个丫头的面说一样。 还说完这话,李锦容不再搭理懵懂不知的小福头,张罗着开始收购起了红花种子来。 蓝云华和小石头定亲之事一波三折的,终于定在了腊月二十这一天,蓝家大请客。不但请了松坡屯全村子的男女老少,还有周围村子里和蓝家相熟的人们,小孩子们把这当作一场盛事,在蓝家门外吵吵闹闹的,一开始并没有引起云芳等人的注意。 小柱子是松坡屯‘新上位’的孩子王,对于小孩子们的动向也最为关注,他一听到动静就从筵席上悄悄的溜了出去,机灵的躲在了一边,把李锦容和小福头的对话,以及他收购红花种子的情形看了个仔细之后,又悄悄的返回了回来,凑到了云芳的身边禀告了一番。 听了小柱子带来的消息,云芳脸上浮起了一个古怪的笑容,心中暗暗吐嘈不已:这个李锦容还真是阴魂不散啊,自己不过是看到他那么诚心诚意的份上收下了他的一吊钱而已嘛,他至于还这么锲而不舍的继续来给自己补充大子么? 有了他这么大张旗鼓的三个大子一篓的收购红花种子,孩子们手头就有了余钱,自家新腌的萝卜条岂不是马上就能卖出去了么?难道他看不到这一点?还非要选了今天,在蓝家的大门口来收? 不过,他是真的否决了小福头的提议,不想继续赌气和她抢购大肥猪么?是小柱子错会了他的意思,还是那李锦容也不是个一味争强蛮干的,明白那肥猪和红花种子不同? 带着一丝丝的疑惑,轻轻的摇了摇头,云芳带着笑意再次小声的确认到,“李锦容没有说要收购大肥猪?” “没有,”小柱子坚定了摇了摇头,学着李锦容的神态和口味,说到,“他说他们李家有钱也不是用来赌气的,他只要收购红花种子就好。” 看着小柱子努力的挑着眉梢的样子,云芳脑海里马上就浮现了李锦容那个骄傲的小公鸡一般的模样,忍不住‘噗哧’一声乐出了声来。 菊大娘和三奶奶脾气相投,正在说着闲话,听到云芳这么一笑,几乎都是侧过了头来,菊大娘嘴快的问道,“芳儿啊,什么事情这么好笑啊,说出来也给干娘乐一乐。” 菊大娘这么一说,原本没听到云芳那一乐的桂枝婶子等人,也都停了说话,纷纷把好奇的目光投了过来。 “呃,”云芳一时语塞,面对着齐刷刷投过来的或好奇或探寻的目光,云芳暗自翻了个白眼,李家小子害人不浅啊,她笑话他那个赌气却又不肯承认的小孩子动作,这话怎么能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 眼珠转了转几转,云芳急中生智的说到,“干娘,也没什么特别好玩的事,就是刚才小柱子告诉我说,那天在赵家庄被人踢了咸菜缸的人又来了,就在大门口收红花种子呢,我想起了那天的情形,忍不住就笑了。” 菊大娘是听说过李锦容偷鸡不成蚀把米这件事的,尤其是他在赵家庄被他家亲戚当众甩脸子出丑的事,她听了更是高兴不已。 李锦容那小子这么有意无意的出现在蓝家的面前,不是什么恶好兆头,他可永拴那孩子最大的竞争对手呢。菊大娘巴不得他出的丑更大才好呢,可是听着方才云芳丫头那忍俊不禁的笑声,菊大娘心头一跳,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虽然昨天夜里听了云华那一番推心置腹的话,菊大娘意识到自己的做法有些太急了一些,有可能会是适得其反,让云芳和永拴两两生厌,她也就暂时歇了心思,准备细水长流了。可是,听了云芳这一声发自内心的笑,她刚刚坚定下来的想法又动摇了。 稍微想了想,菊大娘心头一动,对着另一张桌子上的儿子李永拴招了招手,扬声吩咐道,“永拴啊,锦容在外边呢,他都到了大门口上了,你出去招呼他一下,送口热水出去。” 菊大娘这么做的目的也很明显,他让李永拴以半个主人家的身份出去招呼着,即使别的话什么也不说,只要人出去了,什么意思也都表达到了。 ------------ 130 针锋相对 菊大娘想的挺好,李永拴虽然是个闷葫芦,但是他娘的意思他心里却是很清楚的,自从进了这蓝家的大门,他娘真是无时无刻的不惦记着她的目的,话里话外的就是在撮合着他和那个丑丫头,虽然经过了近一天的相处,他好像心里已经不再那么排斥那个丫头了,可是被娘这么逼着,总还是让他感觉到有些郁闷和不自在。 原本,李永拴还一直担心着在席面上他娘会说出什么让他尴尬的话来。万幸的是,在人头攒动的酒席上,李永拴的担心的事情没有出现,他的耳朵里终于得了清静,虽然他娘还是时不时的把眼神往这边席上飘,但是总算是没有再说出这么过头的话来,眼看着着酒筵已经接近了尾声,偏偏这时候李锦容又来捣乱,娘这一嗓子又让他成了大家注目的中心。 而且,李锦容那人虽然和他李永拴年纪相仿,但是他们在县城开的有铺子,家里买了不少的地,家里雇着短工和丫头子,人家那是少爷的做派,和他这种彻头彻尾的庄稼人那不是一个路数的。 李锦容不过是来做点生意,在蓝家的门口呆着,他又不是来做客的。就是他来做客,也自有蓝家的人出面去招呼着,他李永拴也是来做客的,他出面招呼着,算是怎么回事啊?这么不尴不尬的身份,何苦出这个头? 李永拴心头不情愿,但是他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吩咐了,他又不好当面顶撞了,就是他慢吞吞的站起来,心里纠结着的时候,旁边坐着的大山却‘腾’的一下子站了起来。 “走,永拴兄弟,”大山没有发现李永拴脸上的不情愿,他伸手拉过了李永拴的袖子,带着笑意大声的说道,“咱们一起去外面看看,看看那李家小子又来耍什么花样。” 说着话,大山拉着李永拴的胳膊就往外走。 暖棚的众人本来就吃的差不多了,拜前两天赵家庄那一幕所赐,作为邻村的松坡屯众人对那个李子沟的李少东都是有所耳闻的,听说他又来到了蓝家的大门外,大家也都带着好奇和看好戏的笑容,随在了大山和永拴的身后出了蓝家的大门外。 转眼之间,暖棚里的乡亲们几乎都出去看热闹了,云芳没想到自己的一笑竟然引起了这么一连串的反应,没想到这个李锦容在松坡屯这一带的知名度和号召力还真是不低呢。 看了看同样是一脸错愕的菊大娘,云芳牵起了她的袖子,轻轻的说道,“干娘,大家出去了,咱们也出去看看热闹吧。” 正在愣神的菊大娘被云芳这么一提醒,晃了晃脑袋,也就随着云芳的拉扯出了暖棚,跟着大家伙一起去了门外。 大门外,李锦容已经收了小半车的红花种子了,看到大山拉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李永拴出了大门,李锦容眉梢一动,脸上的和煦大方的笑容也随着有些僵硬的跨了下来。 仔细的回想了一番,对于菊大娘和松坡屯蓝家的亲戚关系实在是没有印象了,可是李永拴实实在在的出现在了眼前。李锦容心中存着疑,脸上的神色一动,马上又笑了起来,自然的招呼道,“永拴,你也在啊,走亲戚?” 被李锦容这么一问,李永拴突然有些气短,他们与蓝家认真算起来也不算什么至亲的亲戚,不过是那个丑丫头认了自己的娘做干娘,这样的关系下,他一个已经到了婚娶年纪的人还跟着娘一起来走这样的亲戚就不合适了。 大山这段时间办了几桩风光露面子的事,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昨天遇上李永拴之后两人又很投契,听到那个一心算计自己一家的李锦容这么问,他想也没想的就接过了话茬,“永拴是我蓝大山的好兄弟,我们蓝家办大事,当然要请了好兄弟一起来热闹热闹了。” 大山说着话,一边用力的拍了拍李永拴的肩膀,表达着自己嘴里所说的好兄弟名副其实,一边扬起头来反问道,“李锦容,你怎么跑到我家门口来了?又想从我们家买些什么啊?这一回准备给我们送多少钱呢?” 大山这么一问,李锦容刚刚压下去的那股子邪火又突的一下子燃了起来,就在几天前,就是在这间普普通通的小院子里,他竟然被鬼迷了心窍,用整整一吊钱买了大半破瓷缸子废水,不但让舅母埋怨,还当着众人丢脸,这一切都是拜蓝家的兄妹所赐。 这么一回想,李锦容好不容易维持着的笑容又跨了下去,气呼呼的一抬头,却看到那个丑丫头牵着菊大娘的手也走出了大门 看着那么闲闲的走出了的那个身影,李锦容莫名的就一阵气短,心中那股子气鼓鼓的气息也跟着一顿,仿佛被什么给挡了一下,自己就‘噌噌噌’的落了下去。 眼神转了转,李锦容把到了嗓子眼的那些讽刺和挖苦之语硬生生的收了回去,也不想再深究李永拴母子来此的用意,他眉梢一挑,仿佛不经意的笑到,“你还真说对了,我今天就是又给你们送钱来了。” “你,……”大山被李锦容这么云淡风轻的一句话给顶的差点呛了自己,他实在没有想到这李锦容在他们蓝家兄妹手下吃了这么多的哑巴亏,竟然还是这么不急不恼的,别的暂且不论,就是人家这份‘装’的本事,就是他蓝大山望尘莫及的。 大山心中感慨着,而李锦容却没有把他的种种神态放在了眼里,他的目光越过了张大了嘴巴的大山,直直的落在了后面的云芳身上,他勾了勾唇角,伸手虚虚的点了点自己身边围着的孩子们,略略提高了声调,“这些孩子们每人都背了红花种子来,从我这里换了大子,转头还不是就送进你蓝家的手里换了萝卜条么,这不就是等于我给你们送了钱来了。” 听了李锦容有些得意的话,菊大娘不屑的轻轻哼了一声,刚想说话,云芳却一扯她的袖子,目光掠过了李锦容车上那小半车的红花种子,了然的一笑,开口却没有接李锦容的话茬,“李少东今日收获不小呢,不愧是精明的生意人。你能明白孩子们的心思,又借上了咱们蓝家的这场热闹,趁着咱们忙着家里的大事腾不出手来,真心收了不少啊。” 云芳轻轻的几句话,就点出了李锦容的心思,不但驳斥了他给蓝家送钱的说法,还反过来说他趁人之危,趁着蓝家办喜事,故意跑到人家的门口来截住那些卖红花种子的孩子们,是堵着人家的门口抢生意来了。 李锦容只是微微一晒,马上就恢复了正常,他感觉自己的脸皮的厚度这几天是一直在涨啊,尤其是在蓝家丫头面前,他比今日更出丑的样子她都见过,何况今日只是轻轻的一点,他完全可以当做听不出来的。 只不过,看着云芳望向他车厢里的那些红花种子,李锦容的心往下一沉,悄悄的挪了半步,挡住了云芳的视线,有些急切的说道,“你,你们要干什么?这些红花种子都是孩子们自愿卖给我的,与你们蓝家可不相干的。” 看着李锦容紧护着身后大车的样子,云芳忍不住又弯了嘴角,清清楚楚的说道,“李少东不要紧张,虽然你趁着咱们家里办大事的时候,堵在门口收了这些货,道义上是该被人指脊梁骨的。可是,这戏既然是你先花钱买下的东西,我们蓝家自然不会动**了你的。” ------------ 131 落荒而逃 被云芳这么一抢白,饶是李锦容的脸皮已经**|练的非常厚了,但是那窘迫之色还是透过脸皮露了出来,整张脸变得通红了起来。 又恼又羞之下,李锦容脑中突然灵光一闪,他立即挺了挺脊背,指着收来到那些红花种子,大声的说道,“咱们这些啊,可都是正大光明的买了回来的,你们蓝家就是想要回去哪,……,也不是不行,你们只需拿出同样的大子来就可以了。” 稍稍一顿,李锦容又不轻不重的补充了一句,“我可是听说了,你们蓝家连收购肥猪都是赊账的呢。” 李锦容说着话,眉梢一挑,得意之色就通过他的眉梢透了出来,哪里还有方才的羞愧难当? “李少东的耳朵可真长啊,”云芳并没有否认自家要赊购大肥猪的事,而是径直说到,“咱们蓝家是家底子薄了些,要不然也不会只赊这么区区的几十头肥猪了,咱们……” 云芳的话没有说完,突然就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另一只手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仿佛是一时说顺了嘴,泄漏了什么机密一般。 李锦容心头一阵窃喜,蓝家丫头到底还是个小丫头片子,自己只不过稍微永华挤兑了一下,她就自己说了实话,瞧那一脸懊恼的小模样,看着真,真让人解气啊。 李锦容心头舒服,脸上就自然的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来,仿佛刚才又羞又急的不是他,而是不想干的别人。 “今天是我自己嘴快,这件事让你李少东听了去。”看着李锦容不经意间露出的得意之色,云芳马上配合的皱了皱鼻子,故意跺了跺脚,有些可怜巴巴的说道,“也罢,这事既然被你听了去,这个好生意就让给你们去做吧,你们李家财大气粗的,自然是不会赊账,一百文一头猪,当场就能付了现钱。” 云芳前半句还是对着李锦容说的,后半句就是对着围观的众乡亲们说了,而且她还是刻意提高了嗓门。 虽然和云芳和李锦容之间打了好几个回合的机锋,松坡屯的人们听的还有些不明白,但是云芳说的让给眼前的富裕的李家一百文一头的现钱收购他们的大肥猪的事情确实每一个都听了个明明白白。 有了这么一个好买家,大家的眼睛都瞪大了,原本是事不关己的看热闹立即变成了切身利益的事情,一窝蜂的朝着李锦容涌了过去。 以为自己在言辞上终于占得了一次先机,李锦容正得意着呢,冷不防的一大群人就冲了过来,嘴里还大声的嚷嚷着: “李少东,我家有两头大肥猪,……” “我家三头,现在就给你赶过来么?” “我家一头,就一头,先买了我的吧,……” …… …… 看着急切着围上来的人们,李锦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在一次被蓝家那个丫头给骗了,一下子招惹了这么多的人来。 对于收购肥猪的事,他心中早已经想的明白了,这生意做不得,至少他李锦容是做不得的。没想到,本是想用这事挤兑那丫头几句,言辞上压一压她的气焰的,怎么转眼间就被她给绕到了坑了呢? 恐怕刚才那个小福头跟他说的蓝家买肥猪的事情是这丫头提前布好的一个局,就等着他来了钻进去呢。偏偏自己又大意了,为了逞一时的口舌之快,傻傻的就被人给围住了。 越想越懊恼,李锦容急的双手胡乱的挥舞着,嘴里还忙不迭的大声的喊道,“我不收肥猪,不收肥猪,只要红花的种子,不要肥猪,……” 一边喊着,李锦容一边惶惶的从人缝里钻了出去,双手紧捂着自己的钱袋子,一直跑到了村子的另一头,才气喘吁吁的停下了脚步来。 李锦容落荒而逃,乡亲们追了几步也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没有在坚持追下去,一个个的悻悻的返回了蓝家的小院前。 原本周嫂子的女儿和女婿是来蓝家的筵席上吃席的,看到自家的表弟闹出了这么一场误会来,也就不好意思再在蓝家呆下去了,借着替李锦容收拾烂摊子的借口,赶着他的马车也去了村里西头。 那些还没有来得及卖红花种子的小孩子们眼看着带钱的李锦容跑了,他家的马车也走了,也都纷纷的跟了过去。 而那些已经得了大子的孩子们,则转头围到了蓝家的院门口,大声喊着要买好吃的萝卜条。 吓走了李锦容,云芳心头舒畅,大山更是把脊背挺着笔直,对那些叫喊着的孩子们挥了挥手,“别急,别急,咱家的萝卜条已经准备好了,这就给你们拿去啊。” 爹和娘看着一唱一和的大山和云芳,脸上都浮起来欣慰的笑容,转身回去,干脆把早就准备着的那些盛着萝卜条的粗瓷缸拎到了大门口来。 石头和云华也是机灵的,两人也悄悄的回屋。不大一会儿,石头拿着度量萝卜条的瓷碗,云芳端着一个簸箕赶了回来。 这个时候,买萝卜条的孩子们已经在小柱子的指挥下歪歪斜斜的排起了一条队来,小柱子就站在队尾,招呼着那些陆陆续续卖了红花种子赶过来买萝卜条的孩子们,让他们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排在队尾上。 有了秩序,场面上也就显的井井有条了起来,云芳负责从粗瓷缸里盛萝卜条,大山负责把萝卜条送到孩子们手里,小石头负责收钱,收来的大子就放进云华端着的笸箩里。 蓝家几个孩子就把这事妥妥当当的办了,爹和娘放心又欣慰的看着孩子们忙活,带着满脸的笑容,招呼着乡亲们继续回去喝茶聊天。 不过,看到蓝家开始做生意了,大多数的乡亲们都很有眼色的告了辞,三三两两的散去。 看着众人散去,三奶奶也轻笑到,“他二嫂子啊,你们家今天热热闹闹了一整天,喜事办的圆圆满满,现在又来了生意,这么多的孩子围着,我老婆子帮不上别的忙,就先回去了。” “托三奶奶的福,今天一切都顺顺当当,热热闹闹的,”娘一边说着话,一边取出了一个早就备着的一个钱袋子,塞到了三奶奶的手里,笑着继续说道,“让三奶奶跟着受了这些天的累,今天又结结实实的劳累了一天,我和他爹实在是过意不去,一点小小的心意,三奶奶可千万别嫌弃。” 钱袋子沉甸甸的入了三奶奶的手,不用看就知道这份谢媒礼很重,别说仅仅是定亲了,就是成亲那天的酒席上能有这样的一份谢媒钱都不算少的了。 一掂之下,三奶奶又把钱袋子塞了回去,嘴里嗔怪的说道,“他二嫂子啊,你快收回去,我是喜欢云华和石头这两个孩子才愿意保这个媒的,没理由孩子们只是订亲,我就厚着脸皮收谢媒钱的。你听我老婆子一句,现下你们正是用钱的时候,你别和我讲究这些虚的,踏踏实实的办了眼前的事是正经。” 虽然娘诚心诚意的给,但是三奶奶是打定了主意不收,反倒是借着众人散去的人潮越走越远,回自己家里去了。 娘看着三奶奶的背影,满脸的感佩,轻轻的感慨了一句,“好人,真是个好人哪。” “三奶奶这个人心里最透亮了,”爹也接了一句,“今天这是她不接这谢媒钱就不解吧,回头打发石头把剩下的那半扇猪肉砍一半给他们家送过去,孩子们的一番心意,她也就不好推辞了。” ------------ 132 可爱的李锦容 “嗯,你说的对,三奶奶这样的通透人,咱们是要常来常往的,是不需要次次都算的这么清楚的,”娘点了点头,补充着说道,“到时候,再多带上几碗萝卜条,打发云华和石头一起送过去,他们两个的事让三奶奶费了不少的心,以后他们正式结亲的时候,还有不少事得麻烦人家呢。” “就是这个话,”爹说完,朝着自家院子里扬了扬下巴,“你看,她桂枝婶子她们都在帮着收拾那些剩菜剩饭呢,你快点去招呼着吧。” “我知道了,今天也多亏了桂枝婶子她们几个帮忙呢。”娘说着话,一转身回了院子,在暖棚里忙活了起来。 随着日头偏西,天色渐晚,三奶奶远去,桂枝婶子等人已经帮着娘把暖棚里整理妥当了,娘把没有吃完的菜盛了几大碗分别送给了帮忙的桂枝婶子等人。这也是村子里的惯例了,办了席面的人家剩下那些菜自己家是吃不完的,基本都会分散给关系好的人家,桂枝婶子等人推辞了几句,也就带着剩菜回家了。 村子的另一边,李锦容已经收了所有的红花种子,心中却再也没有了一雪前耻的痛快,闷闷的收拾了马车,急急忙忙的赶着马车出了松坡屯,似乎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一刻也不敢耽搁。 李锦容那边收工出村,最后那一批卖了红花种子的孩子们都举着大子涌到了蓝家的院门口,右手从大山手里接过了好吃的萝卜条,左手往石头手里递上两个大子,然后把另一个大子攥在手心里,心满意足转身跑开。 他们都跑回家去向自家的大人们炫耀自己几天辛苦下来的收获,有好吃的萝卜条,还有大子!不出意外的话,那些孩子们都会得到大人的赞赏,并且在过年期间还会被自己的爹娘骄傲的像亲戚朋友们时不时的提起这事的。 孩子们欢欢喜喜的走了,蓝家准备年前去集市上去卖的萝卜条也卖的差不多了,李锦容这么一推波助澜,倒是省了蓝家的一番功夫。 大山看着李锦容的车马离开的方向,脸上露出一个的自得又满意的笑容,得了便宜又卖乖的说道,“嘿嘿,李锦容那小子虽然讨厌了一点,可是他确实是每回来都给咱们蓝家带来便宜呢。” 说着话,大山一回头,正好看到李永拴和他娘从院子里走了出来,他马上扬声问了一句,“永拴兄弟,李锦容在你们李子沟也这么‘可爱’吗?” 可爱?大山竟然用这个词来形容精明的李锦容,李永拴的嘴角一抽,下意识的像云芳看了过去,能让那个向来精明能干的李锦容连续的做出这么‘可爱’的事情来的,就是那个丑丫头呢,看她平时并不张扬的样子,可是精明的李锦容遇到了她,却是遇到一回狼狈一回啊,她是怎么做到的呢? 李永拴心里这么想着,脸上也自然的露出了一丝好奇和钦佩来,心思这么一飘忽,也就一时忘记了接上大山的话茬了。 菊大娘就在李永拴旁边,这次又格外的留了心,自然把儿子的神色都收入了眼底,随着李永拴的神色,菊大娘心中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脸上也就露出了一个欢喜舒心的笑容来。 想着昨天夜里云华劝导的话语,菊大娘把到嘴的话语掂量了又掂量,才笑着说道,“李锦容一家能在短短十几年的时间内就把铺子开到县城里,哪里是莽撞肯吃亏的人哪。只不过,他的歪心眼遇上了咱们眼明心亮的芳儿丫头,早就被看的透透的了,他那些算计人的弯弯绕绕才没有了用场。” 菊大娘嘴里没再说什么撮合的话,但是赞赏的眼神却一直从云芳的身上瞅到了自家儿子李永拴的脸上。 感觉到娘满怀深意的注视,李永拴的脸一红,不自然的转向了蓝家的院门口,那里大山他爹正赶着他们来时驾的马车出门来了,他赶紧走了两步,迎了过去,小声的说道,“蓝大叔,我自己牵着就好了。” 大山还沉浸在李锦容落荒而逃的狼狈之中,菊大娘母子二人无声的小动作,他都没看到,只是接着菊大娘的话茬,得意的说道,“不但他的弯弯绕绕没能算计了咱们,咱们看透了他的弯弯绕绕,反过来让他吃了苦果子,哈哈,哈哈,真是过瘾啊。” 得意的大笑中的大山一错眼看到李永拴牵着马车出了门,意犹未尽的说道,“咦,你们这就要走了?反正年前没什么事了,再多玩几天嘛!” “是啊,老姐姐,就听大山的话,你们别急着走嘛。”娘也笑着挽留到,“你别担心借的马车这事,永拴这孩子是个稳当的,肯定能妥妥当当的把马车给人家还回去的。” 菊大娘看了看闷着头的儿子,又瞅了瞅一旁笑吟吟的云芳,对着娘说到,“不能留了,老妹妹啊,你是知道的,过年前家里都得收拾收拾,我没有贴心的闺女啊,两房儿媳妇又都分出去了,哪个也指望不上,里里外外的活都指望着我一个呢。咱们不是说好了么,二十六就是年前最后一个大集了,到那天我打发了永拴过来接你们,咱们再好好的说说话。” “哎哟,老妹妹,你什么时候又给我车上放了东西了啊?”菊大娘说着话,弯腰拿起了大车上多处来的东西,“有鲜猪肉,还有萝卜条,这也拿的太多了,都给了我们,你们一家子过年不吃了?” “老姐姐放心,家里还有呢,”娘一把按住了菊大娘的手,又把东西放回了大车上,“难得咱们姐妹俩格投缘,芳儿更是拜了你当干娘,大山核永拴两个也是投脾气的,咱们两家谁跟谁啊,你可千万别和我们客气。” …… 菊大娘推辞着,娘却是成心的要送,两人拉拉扯扯的半天,最终还是菊大娘妥协了,带着蓝家给她准备的东西,在渐渐西落的冬阳里,坐上了马车离开了松坡屯,随着李锦容他们的马蹄声,也向着李子沟赶去。 好吃好喝的乡亲们离开了,心满意足的孩子们散去了,连菊大娘都带着满足的笑容告辞了,蓝家的小院子里又恢复了宁静。 爹看着已经被舅舅收拾的妥妥当当的暖棚,回头招呼道,“博文啊,别忙活了,快点进屋歇歇吧。” “哎,知道了。”舅舅低低的答应着,有些无措搓了搓手,还是随着大家伙一起进了里屋,脸上带着歉意说到,“姐,姐夫,今天是云华的大日子,她舅母没来,没来,我,我,……” 看着弟弟郭博文结结巴巴为难的样子,又想起了他为了自己出头拦住了蓝老大的事,娘鼻子一酸,撩起衣襟揩了揩眼角,打断了他艰难的说不完的话,“别说了,别说了,姐都知道,姐都知道的。” “是啊,”爹拍着郭博文的肩膀,宽慰着说道,“你的心意和能力你姐和我都明白,你能说服了弟妹,出现在这里,在松坡屯呆上这么整整的一天已经很不容易了,其他的事情,咱们慢慢的来,老三炮那头也不用太担心了,事情总会有办法解决的。” 说着话,爹起身出去,不大一会儿就拎着一个半旧的钱袋子进来,径直就塞到了舅舅的怀里,轻松的说道,“给,这是你姐和我给你准备的八百文钱,你带回去先换上一部分,大过年的别让那老三炮堵在门口上闹腾。” ------------ 133 舅舅的感动 “我,……” 郭博文的心一瞬间满满的,涨的生疼。 他这一次来松坡屯的姐姐家确实是打着借钱的主意来的,这也是被李玉珍默许了的。 因为花婆子去了一趟老三炮家,要给他说上一门亲,姑娘就孙家庄的孙大桃,花婆子头一眼就挑剔上了老三炮家里豁了一半的大院门。 老三炮的爹娘正为了李玉珍没能说动了大姑姐家的外甥姑娘生气呢,已经话里话外的说过好几次了,说是她再不兑现自己的承诺,他们就要她赔钱,要是赔不出来就把他一家告到官府衙门里去,让郭家的人蹲大狱。 李玉珍也明白,老三炮爹娘是虚张声势,有到是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可是,他们既然放出了这样的风声来了,就是打着要和她撕破脸的主意了,如果她们真的不那些钱出去给他们修补院子,不管真假的耽搁了他家娶媳妇,那老三炮真有可能就直接打上他们家来。 别看李玉珍在大姑姐面前敢撒着泼撩狠话,但是遇上想要撕破脸的老三炮一家,她也只有害怕的份了。 这就好比一些窝里横的小孩子,在家里对自己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姥姥姥爷的抬手就打,抬脚就踢,可是一到了外面遇上别的小朋友,被人家打了,只敢跑回家去哭,一点也不敢还手一样。因为,那些孩子们知道,不管他在家里如何的踢打家人,家人都宠溺的不会还手,哪怕是呵斥上一句的。可是,外面那些小朋友就不一样了,他一还手,人家的手立即就挥过来了,他只是有打不过人家的可能性,就不敢和人家对打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李玉珍就是被郭博文和郭博淑姐弟两个宠坏的孩子,让她敢在他们姐弟面前无所顾忌的嚣张,但是面对了稍微硬气点的外人,她就怕了,不敢对抗了。 因此,当郭博文提出再去松坡屯想想办法的时候,李玉珍没有在撒泼大闹,而是默许了丈夫的提议,因为她自己也清楚除了松坡屯的孩子姑家谁也不会平白无故的借给她钱的,就连她自己的娘家兄弟都不会。 虽然郭博文和李玉珍没有商议过要借多少钱,但是自家小五闯下了这个祸事,至少也要一千二百文钱,要是老三炮一耍赖,要上一千五,他们也说不出别的来的。 他们这些年带着这么多的孩子,日子过的苦巴巴的,手里也就攒下了五百文钱,离着替老三炮家修补院墙所需要的还差着不少呢。 不过,在赶来松坡屯的路上,郭博文也仔细的权衡过,姐姐一家这十几年过的也并不顺当,尤其是芳儿那丫头被蛇咬了以后,大山又摔了腿,为了这两个孩子,他们家先先后后的也请过不少的大夫,家底子被折腾了不少。 而眼下,云华定亲,大山也早就到了娶亲的年纪,小丫头云芳过了年也是十四岁了,这几个孩子的大事哪一个不是需要钱啊。 姐姐一家的日子也不好过,虽然听说他们今年卖萝卜条卖了一些钱,可那些萝卜条也不是大风平白无故的刮来的,也都是要用钱买了各种配料腌起来的,一碗两个大子的卖,能赚的了多少? 思来想去,郭博文觉得姐姐能给自己凑上个个五、六百钱,就算是不错的了,在多了怕是她也会为难的。 郭博文自己盘算的很好,可是没没等他张嘴呢,他就听到了姐姐一家要赊大肥猪的事情,虽然他不知道他们具体要如何的处置这些肥猪肉,可是无疑是用来做生意的。蓝家家底子本来就薄,现在又要做些生意,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本钱了,这让郭博文如何在开口? 所以,看着松坡屯的人一个个的渐渐散去,郭博文实在是不好意思再开口提借钱的事情,只是转来转去的收拾着暖棚,直到天色一点点的黑下来,他被姐夫喊到了屋子里。 想着老三炮那满身的横肉,想着自家媳妇沉的能滴下水来的脸,郭博文鹰着头皮开了口,可是还没等他结结巴巴的把话说完呢,姐姐和姐夫就体谅的打算了他的话,姐夫更是直接拿了八百钱来,这比他曾经期望过的还多呢,有了这八百钱,再加上自己手头的那些,小五惹出来的这场祸事基本上就能填补过去了。 看着如此慷慨的姐姐和姐夫,在想想自己家里那个只知道一味的胡搅蛮缠的李玉珍,郭博文心头既愧疚又感动,堵的他的心满满的,一时说不出话来了。 看着含着泪无语的郭博文,娘却错回了意,她盯着自己的弟弟,颤声问道,“怎么?这些钱不够?是老三炮狮子大开口?还是家里又摊上了什么事?” “不,不,不,姐,你别担心”郭博文连连摆手,哽咽着说到,“家里就是小五惹下的这个大祸,玉珍,玉珍她在家拘着小五呢。” “那你好好的哭啥?”娘放下了心来,又疑惑的皱了皱眉,思量着追问了一句,“李玉珍怎么逼你来着?骂你没本事?” “没有,没有,”郭博文赶紧抬起袖子胡乱的擦了擦眼泪,实话实说到,“是我自己心里过意不去,你们现在也正是用钱的时候,还,还拿出这么多的钱来给我,我们。而且,玉珍那天却那么对你们,我,我这心里实在是愧的慌啊。” “那个李玉珍,她……” 听到弟弟提起那个能把人气个倒仰的李玉珍,娘的脸色一沉,抱怨的话就要冲口而出,却被爹一扯袖子打断了,“他娘啊,不管怎么说,她都是孩子们的舅母,你就少说两句吧。” 劝住了娘,爹又扭头对舅舅说到,“博文啊,你也别多想了,处了这么些年了,大家都知道脾气了,我和你姐不会和她计较的,你心里也别过意不去了。好了,赶紧洗把脸,让人看到了还以为发生什么大事了呢。” 郭博文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却对着爹深深的鞠了一躬,认真的说道,“姐夫谢谢你,谢谢你包容玉珍,谢谢你这么心疼姐姐。我知道,这些年来,玉珍胡闹,惹的姐姐伤心,都是姐夫大度,肯为了姐姐帮衬我们。” “说这话干啥,”爹赶紧站起身来,扶着舅舅坐下,“你是孩子们的亲娘舅,郭家就你们姐弟俩,我跟你姐这么多年了,你还跟我客气啥。” 爹这话说的有些乱,声线也有些不稳。 飞快的说完之后,爹扭头对着娘说到,“天不早了,你快点收拾点吃的去,让博文吃了早点回去,别让玉珍在家着急上火的惦记着了。” “天都这么晚了啊,博文带着钱呢,路上可得当心,”娘放下了衣襟,扭头看了看窗外,说道,“这样吧,也别吃什么晚饭了,中午饭吃了大半个下午呢,你揣上点饭菜,边吃边走吧,趁着天还没有黑透,赶紧的走吧。我这就拾掇些吃食去。” 大家都知道李玉珍贺郭博文两口子的相处模式,也是没有说出让郭博文住一晚上再走的话来。 听了娘的话,舅舅郭博文站起了身子,“姐,中午喝了那么多酒,又吃了那么多的肉,我现在还不饿呢。趁着天还没黑透,我这就赶回去吧。” “饭菜都是现成的,”娘一边说着话,一边一探身,把早就给舅舅家留出来的那一大包剩菜和剩饭拎了过来,又不放心的说道,“这天眼看着就不早了,你一个人走我还是不大放心。这样吧,让大山跟你一块回去,路上也做个伴。” ------------ 134 周济舅舅 “也好,”舅舅稍微一想,并不推辞,“我打算明天就和老三炮把这个事了了,我瞅着大山越来越有大人样了,让他跟着我一块去老三炮家,关键时候也能给我出出主意帮个腔的,别让那老三炮赖上。” 听了舅舅的话,娘的眼神亮了亮,往常遇上事,弟弟可以习惯性的依赖李玉珍,想着要她出面交涉,这才养成了那李玉珍在他们姐弟面前消长跋扈的样子。没想到,这一次弟弟竟然打算自己去和老三炮交涉,不管结果如何,他肯这么想,敢这么想,就是值得高兴的事情了。 而大山这几天连续的办了几件漂亮的事情,让娘对他也越来越也放心了,因此听了舅舅的提议之后,立即笑着答应到,“好,好,就让大山跟你一块去,到时候也有个照应,咱们郭家人丁单薄,小五他们还小呢帮不上什么忙,就让大山跟在你身边,让那老三炮也别太狮子大开口了。” 爹也点了点头,“是这么个理,小四、小五的年纪小,大山是郭家的外甥,正是他该帮忙的时候,就让他跟你回去。” 大山本来是在院子里忙活来着,刚刚挑起帘子进来就听到爹娘和舅舅在商议这个事情呢,他骄傲的挺了挺脊背,抬起左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大声的说道,“舅舅你放心,要是那老三炮要价合理,咱们就依了他,要是他漫天要价,我一定让他知道知道我蓝大山的厉害。” 其实,爹娘和舅舅他们商议的时候,云芳就在一旁听着来着,因为李玉珍的不知好歹,她不愿意掺合他们家的时候,想等她碰了钉子,真正的意识到谁是真心对她好的时候再出面的,可是眼瞅着娘心疼舅舅,把哥哥大山派了出去。 偏偏哥哥这几天处处露脸,正是自信心极度膨胀的时候,若是遇上了泼皮无赖的老三炮,再加上一些好事之人的闲言碎语,还有一个懦弱的舅舅,拎不清状况的李玉珍,自卑又敏感的哥哥好不容易重新树立起来了自信心,有可能一下子就被他们给打回原形去。 云芳可以毫不心疼的让混人李玉珍去碰个头破血流,也可以不心疼的看着懦弱的舅舅同过碰壁去学会长大,因为那是他们顶门立户的必须付出的代价。 可是,自家哥哥的情形就不同,他因为她的缘故伤了一条腿,性格上执拗了很多,爹娘为了他的事情背后没少唉声叹气的。最近,她有意无意的慢慢的培养了他的自信,刚刚见到点成果,可不能被那个李玉珍的破事给毁了。 这事不能明说,只能暗点。 偏着头想了想,云芳扯着娘的后衣襟,说道,“娘,你为什么不让石头哥哥也跟着一起去呢,那老三炮是个泼皮无赖,多个人就多一双手、多一张嘴,不管是文的还是舞的,都不会吃亏。” 娘一愣,似乎想拦着,不过还没等她阻拦的话语出口呢,爹的神色转了转,立即就应允了,“也好,石头跟着一起去更好,路上不用担心,对上老三炮也不用担心。” 商议妥当,娘麻利的找出了一盏灯笼来,又给那一大包的剩菜剩饭里放了一些红烧肉、猪头肉藕夹子,另外加了一大碗萝卜条,这才装到了一个食盒子里,交到了大山的手里。 云芳原本是不打算帮那不识好歹的李玉珍的,可是看着兴头头的哥哥和有些紧张的小石头,他是头一次以准女婿的身份去郭家庄呢。 唉,云芳暗自叹息了一声,就算不帮那李玉珍,可是为了小石头和哥哥,她还是多说上几句吧。 想的明白,云芳的眼珠转了转,攀在大山的耳边悄悄的耳语了几句,大山听的有些不以为然,但看着云芳认真的样子,他还是耐着性子点了点头。 一切妥当,舅舅带着大山和石头立即就出了门,在天色将黑还未黑的时候踏上了去郭家庄的山路。 打发走了舅舅一行人,爹也就紧跟着关上了自己的院门,娘把中午的剩菜剩饭的热了热,也就是一家人的晚饭了。 今天一天过得很热闹,整个订亲宴很是圆满,娘原本担心的没有多少亲戚的尴尬也没有发生,不但有干亲,有娘舅,蓝老大一家都露面了,该来的亲戚几乎都来全了,云华的定亲宴没有任何的遗憾和瑕疵。 一家人轻松的吃着晚饭,娘和云芳又把早上的时候秋嫂子的来意简单的说了一遍,最后说道,“别看秋嫂子平时不要脸不要皮的,可是对她家的兵娃子还真是上心,能为了那孩子求人到这个份上。”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爹深有感触的点了点头,“芳儿做的对,那兵娃子是个可怜的,咱们要是能帮上一把的话,就伸伸手,这是行善积德的事,做了没坏处。” 爹的话音刚刚落地,就听到自家的大门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爹赶紧以偏腿下了炕,嘴里嘟囔着,“唉呀,我不知道你们让小柱子今天晚上过来拿东西,刚才顺手拴上了门了。” 一边说着话,爹挑起帘子赶了过去。云芳记得自己的承诺,也赶紧起身去了旁边的耳房,从腌制萝卜条的缸里舀出了大半碗的料水,抬手另外抓了些盐放进去,又从水壶里倒出了温水,弄了几乎是满满的一大海碗,这才小心翼翼的捧着,转回了主屋。 这时候,爹已经引着小柱子进了里屋,小柱子正面朝里面说着些什么,娘看到云芳端着大碗进来,亲切的摸了摸小柱子的头,“咱们乡里乡亲的住着,快别说那些见外的话了。看,你芳儿姐姐已经把东西都给你准备好了呢。” “真的啊,”小柱子飞快的转过了身来,脸上带着明晃晃的欣喜,但是他的眼神已碰上笑盈盈的云芳,却下意识的躲闪了一下,耳根后面一阵发热,微微垂了头,有些扭捏的说道,“芳,芳儿姐姐,我把萝卜条拿给你家里,给你,你们添麻烦了。” 说完这话,小柱子终于鼓足勇气抬起了头来,对着云芳飞快的保证到,“不过,请芳儿姐姐放心,我已经和哥哥嫂子说明了其中的利害关系,他们保证不会乱说、乱传的。他们只求兵娃子能好起来,芳儿姐姐肯帮助兵娃子,我,我们都感激不尽。” “我娘都说了,咱们乡里乡亲的住着,别那些见外的话,只要能帮上兵娃子的,我们都会尽力去做的。” 说着话,云芳把大海碗放到一旁的桌子上,自然的伸出手来像娘方才做的那样摸了摸小柱子的头,这是一个懂事的让人心疼的孩子,因为父母早亡,兄嫂外心的缘故,小柱子比一般十岁的孩子更多的接触到了世态的炎凉,更早的学会了生存的本领。 当蓝云芳还是蓝丹溪的时候,她们村里也有这么一个类似的孩子,叫海勇的,他娘生他的时候难产,拼着最后一丝力气生下他,就扔下他去了,在他一岁的时候爹就娶了后娘,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再加上他们很快为他添上了一个弟弟,那孩子的日子就更难过了,几乎就在在后娘的打骂中顽强的活了下来,一天天的长大。 因为后娘欺负的缘故,村子里的孩子们也都跟着欺负他,可是倔强聪明的海勇却用自己的办法一一的化解了那些孩子们的欺负。后来,蓝丹溪回家创业,看着那孩子机灵又沉稳,做事有股子不怕死的狠劲,就有心栽培他,她的企业越做越大,那孩子也越来越能干,在她穿越钱,他已经能独挡一面了呢。 ------------ 135 小柱子莫名的心思 看着眼前的小柱子,云芳又想到那了那个没读过多少书却异常聪明机敏的少年**勇。 如今,从前叱诧风云的蓝丹溪变成了丑丫头蓝云芳,来到了这个古代的封闭小山村里,丢下了偌大的一个企业,丢下了周围好几个村的人——那些人既是她的乡亲们,也是她企业的小股东,不知道现在的**勇是不是挑起了她的担子呢?乡亲们的生活是否一如她在时的富足安康? 渐渐的海勇的面容和眼前的小柱子重合在了一起,云芳的眼神也有些幽深的飘忽了起来。 云芳神色的异常,让小柱子更加纠结和窘迫了起来。 原本,小柱子心头有些自己理不清的情愫,他希望看到芳儿姐姐,可是佑不敢来蓝家找她,即使是因为兵娃子的事他必须要当面求芳儿姐姐,他还是在蓝家大门口转悠了大半天也不敢进来。 后来,看着芳儿姐姐不动生色的赶走了李锦容,又面色如常的送走了李永拴母子,小柱子心头莫名就是一阵高兴,当他嫂子打发了他来蓝家取腌萝卜条的料水,他立即就兴冲冲的出了门,似乎有很多很多的话要和芳儿姐姐说,满满的涨的都要爆炸了。 可是,敲开了蓝家的大门,进了里屋,见到了笑吟吟的芳儿姐姐,小柱子却只结结巴巴的表达了千万的感激之情,并且保证自己的哥哥和嫂嫂不会泄露了蓝家的料水,不会对外乱说的。 没想到,云芳接下来的动作让小柱子心头又有些莫名的烦躁了起来,小脸一下子涨的通红,云芳姐姐,她,她竟然像大人哄孩子一样的抚摸他的头,他已经十岁了,也就比芳儿姐姐小三岁多,他,他,他也是个小小的男子汉了。 小柱子用力的挺了挺脊背,还下意识的攥着拳头举起了自己的小胳膊,梗着头大声的说道,“二叔、二婶,芳儿姐姐,我已经十岁了,我什么都能干的,我哥和我嫂子说了,你们帮助兵娃子,我们没有什么报答的,就让我跟着芳,跟着你们,有什么活,你们尽管吩咐我去干。” 爹看着小大人一样的小柱子,噗的一声乐出了声来,笑着说道,“看你这孩子说的,过了年你才十岁呢,现在就冲小大人了啊。” 娘看着小柱子的样子,笑过之后却脸色沉了一沉,微微的叹息了一声,心疼的说道,“唉,没娘的孩子早当家,看这个十岁的孩子小大人一样,这孩子也不容易哪。” 说这话,娘伸手把小柱子拉到了自己的身边,慈爱的抚摸着他的头,怜惜的说道,“二婶知道咱们小柱子是个好孩子,从小长到现在这么大吃了不少的苦,二婶心疼你还来不及呢,怎么能像你嫂子那样使唤你呢。” 小柱子从小就没感受过多少的亲情,虽然这几天他嫂子对他的态度有了很大的转变,但是言辞之间却是又把他当成了一小大人来商量事情,没有那种母亲般的出自内心的关爱。 现在,听着蓝二婶用心疼的语气这么说话,感受着她暖暖的关怀,让小柱子的鼻子一酸,差点流出泪来,不自觉的就像向着那个温暖的环抱蹭过去。 不过,小柱子的头一动,瞥见了一旁芳儿姐接那若有所思的神色,他马上就挺了挺胸膛,站直了身子,一本正经的说道,“二婶,小柱子之前是吃过不少的苦,嫂子他们待我也不好,可是我现在长大了,我什么活也能干,我想跟着你们,跟着芳儿姐姐学本事,将来像石头哥哥那样,让村子里的人都夸我。” “好孩子,有志气,”爹笑着夸赞了一句,“你石头哥哥虽然是个孤儿,可是他手脚勤快,肯上进,人又稳重,我和你二婶看着也喜欢,才打算把你云华姐姐嫁给他的哦。” “蓝二叔,我肯上进,我不怕吃苦,我,……”小柱子的眼神亮了亮,偷偷的瞥了一眼芳儿姐姐,又小心翼翼的问道,“蓝二叔也肯像对待石头哥哥那样对待我么?” 瞅着小柱子可怜巴巴又小心翼翼期待的样子,爹的心头也是一软,爽快的说道,“会,会的,二叔会好好的待你,像待你石头哥哥一样的待你。” 听到蓝二叔这么说,小柱子脸上马上绽放了一个大大欣喜的笑脸,还没等他说话了,蓝二婶又慈爱的抚摸这他的头,把开玩笑的添了一句,“二婶给你留意着,过几年再给你寻个好媳妇。” “二婶!”小柱子的脸腾的一下胀了个通红,“人家,人家还小呢,就,就想着多学些本事。” 说着话,小柱子又偷偷的瞥了一眼云芳,低低的说道,“我,我就想跟着芳儿姐姐学些本事。” “哈哈,哈哈,……”了小柱子的话,爹爽快的笑了,挥了挥手,就想说些什么,却被娘在背后悄悄的一扯衣襟,他疑惑的扫了一眼自家媳妇,暂时收住了话头。 娘的神色转了转,在爹开口之前,带着一些探寻的意味问道,“小柱子啊,你跟二婶说实话,你,就想跟着你芳儿姐姐?” 被娘这么有心的一问,小柱子的脸更红了,他垂下了头去,快速的解释道,“芳儿姐姐本事大,不但会腌好吃的萝卜条,会整治那些调皮捣蛋的孩子们,就连李锦容那样的少东家见了芳儿姐姐都吓成那样的跑了。只有跟着芳儿姐姐,我,我才能学到本事。” 瞥了一样听的津津有味的蓝二叔和蓝二婶,小柱子的话语顺畅了起来,,“芳儿姐姐心眼好,我嫂子那样对她,她还肯帮助兵娃子,我小柱子从小没有教,她也不嫌弃我,芳儿姐姐,……” 小柱子滔滔不绝的说着云芳的种种好处和本事,落在了云芳的耳朵里有何当初那个向她汇报工作进展的**勇的样子重叠了起来。 云芳慢慢的收了思绪,实线实实的落在了满脸满眼都闪着兴奋和钦佩的光采的小柱子身上,就像看着一个后辈子侄一样,温和的问道,“这么说,你是愿意跟在我身边打打下手了?” “瞧芳儿丫头说的是什么话啊?”娘嗔怪的说道,“你当咱们是人家哪些富裕人家啊,咱们家就是这么几亩地,随便卖点萝卜条什么的,哪里用的着请人手打杂的啊?” “我愿意,我愿意的,”小柱子顾不得心头小兔一样的乱跳,赶紧抢着说道,“二婶我自己愿意的,我不是想学哪些富裕人家来给你你们做短工,就是想跟着芳儿姐姐学本事,将来撑起秋家。” 娘看看一脸沉四的爹,又瞅了瞅心诚又急切的小柱子,转了一圈还是把目光落在了笑的坦坦荡荡的云芳脸上,看着自己这个行事沉稳的丫头,娘斟酌着问道,“芳儿啊,你打量着要小柱子帮什么忙呢?” 其实方才娘那嗔怪的话语不是没有道理的,现在她是蓝云芳,不是蓝丹溪,现在的蓝家也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不像现代那样有了自己的企业,方方面面的都需要人手。虽然小柱子有现代里她得力住手**勇的本事和机灵,际遇上也很相似,可是现在的蓝家却没有什么事能让小柱子磨砺的。 静静的想了想,云芳又把说的有些满的话给收回了一些,对着自己的娘嬉笑着说道,“娘说的对,是我说错了话,咱们家不是能雇的起人的人家。我不过是看小柱子这么心诚,请他明天来帮点忙,搭把手的。” ------------ 136 走访 “也对,”爹认同的点了点头,清晰的说道,“大山和石头去了郭家庄,明天咱们家人来人往的事不少,过了年也会忙上几天,小柱子这孩子有心,就过来帮帮忙吧。” “好,好,好,”小柱子高兴的连连搓着自己的一角,生怕二婶再说出什么反对的话来,赶紧说道,“就按二叔和芳儿姐姐说的,我明天就过来听吩咐,不管啥事,你们别跟我客气,我不怕辛苦的。” 说到后面一句,小柱子又偷偷的瞥了一眼笑容满面的云芳,又赶紧转过脸去,小心的捧起了云芳拿来的那个大海碗,“我知道二竖、二婶和华儿姐姐、芳儿姐姐都劳累了一天了,我,我这就回去了。” 爹和娘点了点头,云芳佑嘱咐了一句,“这些料水每天让兵娃子喝上小半瓷碗就行,喝多了也不好的,要是喝了有起色,你在悄悄的找我来要,咱们先喝上一段时间再看看。” “我记住了。”小柱子脸上带着感激的笑容,一一的都答应了下来,然后小心翼翼的捧着大海碗出了蓝家的院子,在一片宁静的夜色中朝着自己家的院子走去。 送走了小柱子,蓝家一家也就歇下了,忙碌了一天,大家这一晚都睡的格外香甜。 第二天一大早,蓝家的小院再次人来人往的热闹了起来。 经过了昨天追着李锦容卖猪,李锦容吓的抱头鼠窜的那一场,大家心里更加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今年的肥猪行情太差,如果不趁早出手,真的有可能就砸在自己手里了,一个大子也换不到。 因此,合计了一晚上,大家也明白了这个道理,所以一起身就赶来了蓝家小院,把自己大肥猪的情况说了,并从蓝家领取定钱,一头猪二十文的定钱,下了定、拿了钱,大家的心头就踏实多了。 小柱子也如昨晚约好的那样,一大清早的就来了蓝家,跟在云芳的身边,看着她在一旁一家家的记录着上门来的乡亲们家里大肥猪的情形,虽然小石头看不懂芳儿姐姐写写画画的到底写了些什么,但是看她那认真的模样,小柱子打从心眼里觉得满足和踏实,感觉自己今后的日子里必定充满了阳光。 松坡屯只是个封闭的小山村,蓝家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山村农户,自然是没有什么文房四宝的,那天云芳特意花了半天的工夫翻找了半天也才找到一些粗糙的黄纸,一方缺了一角的破砚台,却哪里也找不到古代人用的毛笔,也只得找了些粗细相宜的芦苇秆,用刀子把一头削尖了,就像现代里使用的那种钢笔一样,蘸上些使劲磨出来的墨汁子,也能将就着写写画画了。 往常这种乡亲们之间相互银钱财物赊欠什么的也就是口头的约定,不需要书面的什么文书来证明什么,大家都是祖祖辈辈一处住的着,说定了就是定了的,谁也不会擅自改了协议内容来。 可是,蓝家这一次不是仅仅赊欠一两头猪的事情,云芳是打算着做生意的。因此,爹那边用松坡屯口口相传的办法一一和一众乡亲们口头约定,云芳这边用自己的方式简单的记录下这赊欠肥猪的每笔帐目。 当她还是蓝丹溪的时候,她从小本生意开始,一个人撑起了越来越大一个企业,周围几个村子的人都指望着她吃饭呢,那些帐目的上的事情她可是从来不敢马虎的,今天这几十头猪的账目于她来说不过是毛毛雨啦。 只有一样,家里找到的纸也太糙了些,芦苇秆削出来的简陋钢笔也很不趁手,云芳写上几笔,总要停下来摆弄上一番,低低的诅咒上几句。 云芳记账,用的是现在的几张方法,几乎都是用阿拉伯数字,别说是松坡屯立大字不识的众乡亲了,就是那些饱学的老夫子来了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来的,因此,她只管按照自己的法子记录,倒也不担心别人看了去。 云芳沉浸在记录的快乐里,时间久了,倒是把那一旁静悄悄的好奇的瞅着的小柱子给忘记了,偶尔抬起头来,看着他好奇又不明所以的样子,云芳就好脾气的冲他笑一笑,然后低头继续写写划划的,写着只有她自己能看懂的符号。 松坡屯的乡亲们陆陆续续的来到蓝家办妥了事情又离开,蓝家一家人从早上一直忙到中午,连早饭都是趁着人来人往的间隙里偷空吃上几口,直到日头正正的升到了头顶上,蓝家的小院子才渐渐的安静了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李锦容昨天那样如避蛇蝎一样的躲着要卖肥猪的人们落荒而逃起了作用,还是睡了一夜的人们想明白了,蓝家定下来实际赊欠的肥猪数目已经达到了八十头还多,实打实的用出去了近两吊的现钱呢。 也幸亏了昨日李锦容间接用来的那些大子,才让那多出来的这二十头猪也都顺利的赊了下来,皆大欢喜。 大家都是一个村子里住着的,谁家的猪啥样爹的心里大体还是有数的,所以蓝家才会在没有验看肥猪的情形下,就先放了定钱。 上午放了定钱,吃过午饭之后,爹才带着云芳和小柱子挨家挨户的去看了看那些肥猪,并大体目测了猪的大小,也好安排杀猪的顺序。毕竟他们不是像后世那样的屠宰场那样,可以批量杀猪,然后把猪肉直接运往各大冷库,销往各个大型商超的冷柜。 这一次,云芳打算才用纯手工的方法,把那些猪肉做成可以长久存放的火腿肉,慢慢销售的,那样制作起来也就要格外的费工夫了。还有,要制作风味独特又易于存放的火腿需要的是新鲜猪肉,这八十头猪全部处理完毕最少也得二十天,小一个月的工夫的。 这样算下来,年前无理论如何也做不完这事了,况且还要准备过年的一堆事情呢。所以,一家人商议最后决定,等到过了年之后,在一年了最冷的那段时间里,再全力的开始杀猪制作火腿。 因此,一圈跑下来,看了猪大小,按照从大到小的顺序定下了杀猪的次序,在没有宰杀之前,那些猪还是原来的人家喂养着。因为蓝家买猪没有按照猪大小,而是按照头数,一头猪不**小,都是一百文钱的,所以那些猪瘦小的人家多位养上几天,也就没有话说了,因为认真算下来他们还是占了便宜的。 每一家每一户的查看,约定杀猪时间,这么一圈走下来,爹和云芳心中有了数,大家对于肯接收他们肥猪的蓝家父女也都格外的尊重,谁也没有计较多喂养上几天的时候,反倒是对于蓝家如何处置这些肥猪很感兴趣,言谈话语间隐隐透露出对于蓝家这单生意的担忧。 爹笑呵呵的和大家说是芳丫头的主意,云芳则一直微笑着告诉大家不用担心,他们只是先把这些猪肉保存下来,会想办法慢慢的卖出去的,让大家放心。 云芳很喜欢这样的氛围,他们之间不是那种纯粹的钱货两讫的关系,卖家东西出手,对于买家就不再关心,不论赚还是亏都和他们没有任何的相干。 这里的人们祖祖辈辈的都是一个屯子里住着,虽然也会有这样或者那样的矛盾,但是他们之间是乡亲们,那种纯朴的关心还是在的,不管他们是完全的担心蓝家这笔生意的赔赚,还是担心他们赊出去的每头猪剩余的八十文钱能否顺利的收的回来,他们对蓝家这笔生意的运营状况是实打实的关注着。 ------------ 137 气鼓鼓的大山 这样的情况,就有些类似她是蓝丹溪的时候搞得那的合作养殖和种植户一样,大家的利益是一体的,他们都是蓝家企业的小股东,他们的利益和蓝家的生意息息相关,他们之间有着合同的约定。 现在,蓝家还没有本钱做起更大的生意来,更没有带领周围几个村子的人一起致富的本事,做不到永付定金的方式下订单让大家养什么或者种什么,他们只是在大肥猪价钱低的几乎没人要的情况下采用赊欠的方式收购了大家的大肥猪,可就是这样的赊欠,也让他们和大家建立起来某种联系,他们又有着祖祖辈辈一起居住的情谊,所以蓝家的这笔生意实际上也是和乡亲们联系在一起了,赔与赚都牵动着乡亲们的神经。 这样的一圈走下了,天色也就渐渐的黑了,小柱子寡言少语的跟着忙活了一天,转完了这圈,也就很有眼色的回自己家去了。 爹的心头也很高兴,不过看多了乡亲们的殷殷期待,他的心里也难免犯起了嘀咕。 虽然芳儿说她可以用盐把这些猪肉腌起来,关于这一点他百分百的相信,就象熬盐和腌那些萝卜条一样,爹不怀疑云芳可以保存的了这些猪肉,可是如何卖出去,他的心里却没有什么底,毕竟这一带都是穷苦人家,不过年不过节又不办事的时候,舍得花钱买肉的人家实在太少了。 爹心头嘀咕着,云芳却在翻着她那个粗糙的小记账本子,上午她只是根据各人的描述简单的记录,下午实地考察了一圈之后,心中模糊的概念终于有了具体的影像,云芳一边走一边记录,不但记录了猪的情况,顺带着把各家主人也都暗暗的考量了一番,他们的言辞和行事以及小心思,云芳也都做到了心中有数。 因为,云芳知道,如果她这一次能够成功腌制火腿并销售的话,明年她还得买他们的肥猪,生意才能长长久久的做下去。对于这些将来的合作者,虽然他们基本上都是善良的,但总也有些心眼子长歪的,比如李玉珍,比如周嫂子,比如之前的秋嫂子,云芳总要做到心中有数的。 云芳默默的整理着各处收集来的信息,爹也是一路嘀咕着,背着手进了自己的小院。 等到云芳进来,爹谨慎的关上了院门,蹙起了眉头,一把扯过了云芳的袖子,低沉着嗓子问道,“芳儿,咱们牛定下了这近一百头的猪,你真的有把握能把肉都卖出去?” 云芳被爹略带紧张的询问拉回了思绪,一时间有些不知道如何应答,虽然她已经有些了一些思路,但是没有具体的实践过,她也不好多说。稍微的想了想,云芳笑吟吟的抬起来头,轻松的说道,“我知道爹担心什么,你放心好了,大不了咱们赶车去县城里,李家能在县城里开铺子,咱们也是去得的。” 云芳的一番话让爹的眉头舒展了许多,心中升起了一股子豪情来。想着那李家十几年前也是和他一样的,李锦容的爹虽然脑子灵泛些,但也不是三头六臂,能上天入地的,他们家现在都能在县城里开了铺子,家里置办了田地,还雇上了帮工,这一切也不过是短短十几年而已。 他李家能做到的,自己何尝不能呢?眼瞅着孩子们都大了,云华还定了亲,他蓝庆生也放手该闯荡一番了,更何况现在老神仙传了他的芳儿有这么多的办法,他要是还不敢担当的话,也太窝囊了。 “芳儿啊,你说的对,”爹脸上浮现了一个自信的笑容来,“等到过了年,咱们就好好的筹划起来,咱们……” 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自家院子的‘吱嘎’一声钝响,爹收住了自己的话头,和云芳一起回身看过去,却是大山气呼呼的推门进来了,后面跟着一脸无奈和愤慨的小石头。 大山和小石头进来之后,小石头机敏,返身就关上了院子的大门。 里屋的娘和云华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快步的从里屋走了出来。 娘原本就记挂着舅舅和老三炮之间的这场官司,看到这样的大山,她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心急火燎的说道,“这是怎么了?你舅舅那边不顺利?老三炮狮子大开口了?他们动手了?” 大山还在喘着粗气,却否认的摇了摇头。 娘看着这样子的大山,急的跺了跺脚,转着神色问到,“那,就是李玉珍难为你们?她嫌弃你舅舅带回去的钱少?还是嫌弃给他们带回去的饭菜少了?还是……” 娘的话没有说话,云话就扯着她的袖子,轻声的劝到,“娘,有什么话咱们回屋说去,这么大冷的天,外面多冷啊。咱们回屋,让他们喝口热水,慢慢的细说。” 听了云华的的话,娘下意识的瞅了瞅大门,虽然大门关着呢,可是他们这院子里这么大声的说话,外面的人可是听的清清楚楚的。自己在这里让嚷这不是等于把自己娘点那点子事宣告的全村子的人都知道了么。 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头,娘借着云华的话说到,“华丫头说的对,咱们进屋再说,走,进屋,快进屋。” 娘一边大声的说着话,一边上前一手一个拉起了了大山和小石头,焦急的眼神从大山的脸上,又转到了小石头的脸上,想从他们的脸色上提前看出点什么端倪来。 娘一手一个拉着大山和小石头进了里屋,爹的心思也转到了眼前的事情上来,背着手一起进屋去了。 云华和云芳姐妹两个互相望对了一眼,双双进了里屋,然后手脚利落的准备了两碗热水,端进了里间。 里间里,娘没有了顾忌,继续焦急的问了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啊?你俩倒是说说啊,真是让人着急啊。” 面对娘的再次询问,大山的嘴唇动了动,还是没有答话,反而是涨红着一张脸,赌气的伸手从云芳的手里接过了水碗,扬起脖子‘咕咚咕咚’的一口气喝完了,然后把碗往旁边桌子上一墩,抬去袖子来擦了擦嘴边的水渍,张了张嘴,还是目光落在了一旁的小石头身上。 “还是你和大家说吧,气死我了!”大山说完,一屁股坐在了炕上,又呼哧呼哧的喘起了粗气来。 “好,我来说吧,”小石头顺从的点了点头,稳了稳自己的情绪情绪,说道,“大山哥你歇会,也消消气。” 云华却把手里的水碗往前递了递,轻轻的说道,“赶了这么久的路,先喝口热水再说。” 说完这话,云华把手里的水碗往小石头手里一塞,迅速的退开了两步,在她低下头去的一瞬间,正好看到云芳悄悄的冲着她吐舌头呢。本就不大自在的云华,脸腾了一下子红了。 小石头和云华是两情相悦的,用蓝丹溪时代的语言来说,人家两人一个村子里住着,是自由恋爱,平时就是递个水什么的也不奇怪的,尤其是他们刚刚定了婚,相互关心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了,但就是云芳的那个鬼脸,羞到了云华,也让小石头有些讪讪的。 看着羞红了脸退到一边的云华,小石头举着水碗,有些不知所措。晃了几晃,最后他也学着大山的样子,把满满的一大碗水举到了嘴边,‘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 一碗水喝完,小石头的尴尬总算遮掩了过去,他轻轻的把水碗放到了桌子上,开始一板一眼的叙述了起来。 ------------ 138 石头说 小石头的声音缓和沉静,把昨天他和大山陪着舅舅回郭家庄的事情清晰的说了出来。 昨天傍晚,大山和小石头陪着舅舅郭博文连夜赶往郭家庄,因为舅舅怀着揣着八百个大子,三人一路上都是格外的小心和警醒。 走了大约两个多时辰,当他们隐隐看到了郭家庄人家里透出了的灯光时,终于放下了心来,大踏步的向着舅舅家走去。 一行三人刚刚赶到舅舅家的大门口,还没等叩门呢,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了一阵小孩子的哭声,一边哭还一边央求着,“娘,我冷,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哼,软骨头,窝囊废,姓郭的没有一个顶用的。这个家里里里外外的不都是指望着我操持着啊,我好吃好喝的养大了你,到最后还不一定便宜了谁家呢,像你那个没良心的大姑一样,眼睁睁的看着娘家人有难,也不肯帮上一点,你拿软骨头的爹还整天念她的好呢,让我看啊,就是个黑心的……” …… 院子里的李玉珍越说越难听,院子外面大山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了起来,郭博文羞愧又无奈的搓了搓手,摇着外甥的肩膀,轻声的哀求道,“大,大山,石头,你,你们别生气,你,你舅母,她,她是急坏了,才乱说的,她……” 郭博文听着院子里源源不断传来的越来越难听的话语,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解释是多么的牵强,难堪又心虚的声音越来越小,喏喏着说不下去了,无力的垂下了头去。 小石头虽然才和云华定亲,但是却也听她说起过自己的舅舅一家,那位舅母是个四六不分,看准了娘舍不得舅舅,肯定不会和她翻脸,所以每每都乱说胡来的,娘为了自己的弟弟和侄子、侄女每次都是打落了牙咽回肚子里,忍气吞声了这么多年了。 就是爹也是处处体恤娘的难处,但凡能帮他们的都会帮的,就比如这一次,李玉珍在松坡屯那么大闹一场,临走还撩下了狠话,娘和爹还不是拿出现钱来帮衬他们。 既然爹和娘都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钱都拿出来了,就不能让大山冲动之下再把事情办砸了,最后落得帮忙还不落好。云芳那个丫头提议让自己跟着过来,还不是就是让自己跟着大山哥别冲动了么。 转瞬之间,小石头心头已经转过了这么多的念头,想的清楚,赶紧一抬手使劲的拉住了大山的后衣襟,低声的劝到,“大山哥,消消气,咱们是来帮衬着舅舅了事的。” 石头这么一拦,大山的头脑才稍微的冷静了一点,自家这个舅母是个什么人,他从小就是知道的。为了她,娘都气了半辈子了,偏偏因为舅舅的关系每一回都是气个倒仰,却还不得不出手帮衬他们。 虽然大山每每气愤不已,可是他毕竟是个晚辈,只有干着急的份,这一回娘终于腰杆子硬了一回回绝了李玉珍要把妹妹们嫁给老三炮的无理要求,虽然最终还是要拿出钱来帮衬着他们,可好歹妹妹们还是保住了的,没有让李玉珍得逞,把她们推到火坑里去。 自己开解了一番自己,大山重重的吐了一口气,先没有搭理羞愧又难堪的舅舅,而是无可奈何的叹息了一声,对着石头说道,“唉,你这是第一回来这里,就看到了这么一出,认真论起来,……” “大山哥快别这么说,”小石头赶紧小声的打断了大山的话,“咱们都是一家人了,爹和娘才打发了我和你一起送舅舅回来,有什么事大家一起商量着来就好。” “对,对,对,”舅舅郭博文马上接过了大山的话茬,带着一丝丝讨好的意味说到,“大山说的对,是舅舅窝囊,你舅母她,她拎不清,你们都是好孩子,是自家人,先别和她计较了吧。” “舅舅放心,我们来之前,爹和娘都嘱咐过的,我们不会让舅舅为难的。”小石头一边说着,一边扯了扯大山的袖子,轻轻的问道,“大山哥,你说是不是啊?” “我不会和她计较的,”大山终于闷声闷气的对着舅舅郭博文说到,“娘打发我们来式怕老三炮耍无赖,其他的账以后再说。” 得了外甥这句话,舅舅郭博文终于放下了一点心来,就着晕黄的灯光,悄悄的瞥了一眼神色如常的小石头,心中庆幸幸亏这沉稳的外甥女婿也来了。 轻轻的咳了一声,舅舅抬手使劲的拍打几下子自己的院门,嘴里喊着,“开门,开门,我回来了,我带着外甥和准外甥女婿回来了。” 听到院子外面的声响,院子里的哭骂声一停,随着一阵‘噔噔噔’的脚步声传来,‘咣当’一声大门从里面打开,拉长了一张脸的李玉珍探出了头来,劈头盖脸的骂到,“你还知道回来啊,这一整天跑的一点影也没有,不知道家里一堆的官司啊?家里穷的这么叮当响,你就自己跑出去好吃好喝的?!家里的小崽子们一个一个的不省心,你这个管生不管养的窝囊废,一天到晚的我一个人忙里忙外啊,那个老三炮成天不阴不阳的,让我孤儿寡母的……” 李玉珍越说越来劲,越说越离谱,当着活生生的郭博文,竟然说出了‘孤儿寡母’的话来,刚刚消了一点气的大山又紧紧的攥起了拳头,脸上的青筋一根根的暴了起来。 可是那个当事人郭博文不知道是不是被这么骂习惯了的缘故,对于这样的言词竟然无动于衷,反而使劲的扯住了处于暴怒边缘的大山,眼神带着请求和为难复杂之色却瞥了一下旁边的小石头,对着李玉珍喏喏的说道,“瞧,瞧你都说了些什么啊,外甥女婿头一次上门,你是当舅母的,还,还不请孩子们进屋暖和暖和?” “你这个窝囊废,还教训起老娘来了?”李玉珍双手一叉腰,中气十足的大吼了一声,却也没有再说出什么更过分的话来了。 趁着微弱的灯光,李玉珍的眼睛在大山和小石头的身上来来回回的狠扫了几个来回,审视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小石头的身上,带着巍巍的不屑,声音不高不低的问道,“你就是蓝家千挑万选的女婿?” 李玉珍轻轻扯起嘴角,眼梢也斜斜的上挑着,眼神里满是挑剔和不屑,就那么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小石头。 一向好脾气的小石头被李玉珍这么盯的也有些不自在,轻轻的咳了一声,规矩的说道,“这位就是玉珍舅母吧?舅母好,我是石头,今天刚刚和云华顶了亲,请舅母以后多多教导。” 小石头说的一本正经,原本气鼓鼓的大山听到他用恭谨的语气说着‘教导’两个字,‘噗哧’一声,大山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着。 竒 書 網 W w w . q í S ǔ W A И G . C c 大山这么一笑,又把李玉珍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她眼梢一斜,挑畔一样的说道,“怎么了?我是你们正经的舅母,华丫头的女婿不该敬着我么?” 就你的所做作为,有哪一点是值得人敬着的啊?大山心头诽谤不已,脸色再次寒了起来,冷冷的哼了一声。 眼瞅着大山又要发作,小石头只得再次做了灭火器,“舅母说的对,准外甥女婿是得敬着舅母,爹和娘也是这么嘱咐我的。” 顿了顿,小石头又补充了一句,“今天听了老三炮逼迫到门上了,爹和娘怕你们吃亏,赶紧打发我和大山哥跟着舅舅一起赶过来了。” ~~~~~~~~~~~~~~~~~~~~~~~~~~~~~~~~~~~~~~~~~~~~~~~~~~~~~ 不知不觉丑女已经三十多万字了,不知道大家对于楠竹有什么看法呢? 某迟准备了以下四款,可供选择: 1)外貌协会型代表人物李永栓 2)家有恶娘型代表人物李锦容 3)蒙面腹黑型代表人物XXX 4)正太养成型代表人物小柱子 世间没有十全十美的人,自然也没有十全十美的楠竹,对于咱们的芳丫头,大家希望她能有什么样的楠竹呢? ------------ 139 童言童语 “说的倒是挺好听的,”李玉珍听了小石头的话脸色转了转几转,声线低了下去,却还是气呼呼的嘟囔道,“那老三炮可不是个善茬,她大姑打发了你们来,想打到人家门上去?这事是打一顿就能了了的?你们还能在这里呆一辈子?人家要真是高到里正那里,我们还不是得赔?” “他娘,”舅舅郭博文瞅着李玉珍心头有了松动,赶紧凑了过去,小声的说道,“他娘,你别着急,听我说,……” 舅舅小声的把姐姐和姐夫痛快的拿出八百文钱来,又担心老三炮撒泼耍赖,才打发了已经外甥和准外甥女婿一起跟过来助阵的事情细细的说了一遍,李玉珍的脸色才算缓和了下来。 虽然八百文钱这个数字比他们家需要的少了些,但是加上他们自己手头有了那几百文,应该能堵上老三炮那边的窟窿了。 在她李玉珍那天在松坡屯撒泼撩狠话之后,从来没有违逆过她的意思的大姑姐这一次却是铁了心,这么快就给华丫头和那小石头定了亲,而且也没有登门来请他们两口子去和喜酒,就连孩子们都没打发上门来说一声。 这让李玉珍心头打起了鼓来,照着大姑姐这一次的做派来看,她是铁了心的和娘家断了来往了啊,真要是那样的话,他们以后还能去哪里打秋风去?远了不说,眼前欠了老三炮这一笔,她又哪里捣腾现钱去?那老三炮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要是知道了去娶蓝家的女儿没戏了,他不定要怎么闹呢?真要闹起来,她李玉珍可是怕的要死的。 其实,是李玉珍没有想明白,她除了拿捏住了郭博文,继续也拿捏住了郭博淑,当那两姐弟当软柿子捏来捏去的之外,她还能拿捏的了谁? 李玉珍虽然没有能想的清楚明白,可是蓝家没有像她希望的那样求上到她的面前来,她却是心头开始惶惶了起来,郭博淑狠了心就这么晾着她,她眼前这一关还真的过不去。 因此,当早上的时候郭博文吞吞吐吐的提出要去松坡屯的时候,她一反常态的没有吵闹的默许了,事情到了这一步,她还是得指望着郭博淑来给她出这个钱,听说她们家最近卖什么萝卜条,手头上应该是宽裕的。 只不过,这一次多少也算是自己服软求上了门去,这让一直在郭家姐弟面前说一不二的李玉珍还是有些不痛快,是以在郭博文迟迟没有回家的时候,她只有拿着木讷的女儿指桑骂槐的发脾气了。 当郭博文带着外甥大山以及准外甥女婿回来的时候,李玉珍面对那个郭博淑千挑万选出来的女婿,还是忍不住刺上了几句。 可是,当郭博文细细的说了这一次和还是姐姐一家出钱出力的来帮衬着他们,想着那个让她心惊的老三炮,她还是暂时压下了尖酸刻薄,不大情愿的换上了一幅好脸出来。 “进屋来吧,外头冷。”李玉珍说着,一扭身径直回了里屋。 李玉珍说了这话,郭博文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赶紧热情的招呼道,“走,走,咱们快点进屋,大冷天的别在门口站着了。” 一场并不愉快的见面总算是没有吵起来,小石头也暗自庆幸,面上浮起了一个和煦的笑容。大山却对舅舅的懦弱满肚子的不满,气鼓鼓的也不答话,几步进了院子,还没等走到里屋呢,却被一个双冰冷的小手给扯住了裤脚。 冷不防的被扯住,大山一愣,俯低了身子,待看清是舅舅的三女儿之后,他的脸色稍稍的一缓,尽量放柔的声调说道,“是丽丫啊,大冷的天别在外头哭了,跟大山哥进屋去吧。” 四五岁光景的丽丫并没有松开手,却怯怯的抬起了头来,眼巴巴的向着大山手里的食盒子望去,还带着泪珠的小脸上闪烁着希冀的光芒。 大山的心头一软,干脆蹲下了身子,抚摸着小丫头的头,温和的问道,“丽丫是不是还没吃饭?姑姑让大山哥给你带来了红烧肉、萝卜条还有好吃的藕夹子,咱们回屋吃去。” “大山哥哥,真好,姑姑也好。”小丫头迎着寒冷的夜风笑了,用清澈无邪的童音清脆的说道。 小丫头的话音刚落,里屋里传来了‘哐当’一声,不知道李玉珍气的砸了什么物件。 大山的心情却一下子大好了起来,干脆抱起了小丫头,提高的声调说道,“还是咱么丽丫有良心,知道分好歹!走,跟哥哥回屋。” 说这话,大山一手拎着吃食,一手抱着丽丫头,走进了里屋,直接去了他们家的灶边。 这时候,舅舅郭博文也跟进了进来,他大声的招呼道,“大丫头,大丫头,快点抱柴禾去,热热饭菜,你大山哥忙了一天了,快让他歇着。” “哎,我知道了。” 一个小姑娘的声音带着喜气答应着,‘噔噔噔’的跑了过去。 大山知道这个大丫是舅舅家的大女儿,过了年也有十岁了,平时没少被她爹娘支使着烧火做饭,现在自己带来的饭菜都是现成的,只要热一热就好,也就不再坚持了,他放下了饭菜,抱着丽丫站在了一边。 李玉珍听到听了外间的对话,又一挑棉帘子出来了,嘴里嘟囔着,“哪有这样走亲戚的,不给吃的就赶回来啊,……” “这不是怕你在家等的着急嘛,”舅舅赶紧陪着笑脸解释到,“大姐给稍来了饭菜,热热就好,热热就好。” “热什么热?!”李玉珍突然转过头来,大声的说道,“现在就把肉都吃了,你过年吃什么啊?我去给你们做饭去!我啊,就是个劳碌命,伺候完大的,又伺候小的,还落不下一句好来!” 说着话,李玉珍拎着大山放下的食盒子,一扭身去了另一间的里屋。 大山对着李玉珍的背影摇了摇头,回头招呼小石头,“走,咱们进屋歇会吧,赶了这半天的路,腿都酸了。” “对,对,对,”舅舅郭博文赶紧一扯小石头的胳膊,“咱们歇着去,让你舅母做饭。” 小石头随着大山和郭博文进了里屋,足足等了小半个时辰,李玉珍才端着一大碗菜端上了饭桌,一看就是大山他们带来的剩菜,里面里有土豆,白菜等等,却不见了那怕一点点的红烧肉、猪头肉,甚至连一点豆腐末也不见。萝卜条和藕夹子更是不见踪迹。 舅舅郭博文的脸上讪讪的,大山翻了一个白眼,冲着小石头摇了摇头,用一种早就料到的口吻说道,“怪不得这么半天呢,估摸这是把那些菜翻了一个遍,一点点的挑了出去。” 小石头不在意的笑了笑,“咱们中午吃了这么多的肉呢,晚上咱们就该吃清淡点。” “还是外甥女婿明白事理,”李玉珍又端着几个饭碗进来,大声的说道,“你头一次上门,哪能让你吃剩饭呢,我刚才给你们新做了饭。来,趁热吃吧。” 李玉珍说着话,把手里的饭碗一一的放在了饭桌子上,她自己则在一旁坐下了。 不出大山的意料,饭碗里面都是玉米粒子饭,李玉珍把他们带来的纯白大米饭都给收了起来。 小石头看到大山的神色不悦,不等他说话,立即抢着说到,“还是舅母有心,咱们谢谢舅母了,是不是啊,大山哥?” 一边说着话,他的手在饭桌子的掩饰下一扯大山的胳膊,示意他别说什么过头的话,免得把气氛搞僵了,事情不好收场。 ------------ 140 另有隐情 大山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来差点脱口而出的讽刺,有些阴阳怪气的说道,“那些做熟了的肉啊饭的,可放不住。要不是用冰镇着啊,只要一夜的光景就能放坏了。” 说完这话,大山还有意无意的扫了一眼李玉珍,然后低头对这丽丫说道,“来,丽丫,大哥给你夹土豆吃,红烧肉、藕夹子什么的都被你娘收起来,改天跟大哥回家去,让你姑姑拿给你吃。” 丽丫骨碌碌的转了转她的眼珠,乖巧的点了点头,小声的说道,“嗯,我吃土豆,我爱吃土豆。” 李玉珍的神色转了转,佯装没听到大山和丽丫头的话一样,站起了身子,“你们先吃着,我还有些事没忙完。” 话没说完,李玉珍就急匆匆的挑起门帘子出去。 大山憋住了笑,冲着外面探头探脑的小四招了招手,“来,到大山哥哥这里来。” “这个小兔子崽子,闯了这么大的祸!”舅舅恨恨的说道,“你大山哥叫你,你就进来吧,这么贼头贼脑的,没得让人看了生气!” 估计是这个调皮的小四因为调皮不小心烧了老三炮家的院子,时不时就被爹娘数落,甚至是挨打,整天像个惊弓之鸟一样的,畏畏缩缩的,一点也没有了往常那样调皮捣蛋的活泼样。 听到爹允许了他进来,他才敢蹭着炕沿一点点的挪了进来,来到了大山的脚边,怯怯的说道,“大山哥哥,我,我也想吃土豆。” “好,给你吃,给你们吃。”大山伸出筷子,给丽丫和小四一人夹了一筷子土豆,然后抚摸着小四的头问到,“跟,大山哥哥说说,你为什么要烧了老三炮家的院子啊?” “我,我,我,……”小四嘴里嚼着好吃的土豆,不安的瞅了一眼低头吃饭的爹,小声的说道,“我没想烧他们家的院子的,是,是一个穿大红衣裳的婆子说,说,只要我去点了火,她,她就给我买糖吃。” 大山原本只是随口问问,顺便摆出大哥哥的谱来教育一下这个皮小子的,万万没有想到小四竟然说出了这么一番话来。 大山的眉头一锁,看了一眼小石头,若有所思的轻轻嘟囔了一句,“穿大红衣裳的婆子?” “那个婆子的嘴旁边可有一个大痦子?”小石头也是一脸的沉思,紧跟着问了一句,还抬手在在自己的左下巴处指了指。 小四看着陌生的小石头,往大山的身边缩了缩,轻轻的点了点头,“是,实有一个。” 原本低头吃饭的舅舅一下子抬起了头来,含着半嘴的饭菜,吃惊的说道,“那,那不是媒婆花婆子?!” “这个小兔崽子,那花婆子最会挑拨了,她的话你也听?”舅舅重重的筷子撂在了桌子上,气的一把扯过了小四,把他打横放在了自己的腿上,高高的扬起了巴掌,‘啪’的一下子狠狠的打在了小四的屁股上,嘴里还恨恨的说道,“你不知道老大炮是个混人啊,你还敢惹他家?!你这个小兔崽子是想活活的要了你老子娘的命啊?!” 平时郭博文是不大会打自己的孩子们的,可是这一次这个小四闹的太出格了,逼的一家子鸡飞狗跳的,他这个泥人终于被激出了三分火性,看到小四也动手打他了。 ‘哇’的一声,小四大声的哭了出来,一边哭还一边说着,“老,老,老三炮就在旁边呢,他,他说,说不会打我的。” 小四这句话一出口,连郭博文也愣住了,他扳过了小四,急急的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小四怯怯的点了点头。 ‘啪’一下子,小四的腿上又挨了一下子,“你小子还说谎,到了这时候了你小子还说谎?!” 小四疼的一咧嘴,又大哭了起来,一边哭还一边倔强的说着,“我没有说谎,没有说谎!” “舅舅,你先别打了,先别打了,”小石子赶紧一伸手,拉住了舅舅的手,“咱们细问问,这里面说不定还真有什么事呢。” 小石头说话的功夫,大山已经把小四抱了过来,让他坐在了自己的腿上,盯着小四的眼睛,认真的问道,“你跟大山哥哥说实话,是那花婆子哄你说给你买糖让你去放的火,老三炮就在旁边看着?” 小四点了点头。 “那你为什么不和爹娘说实话呢?现在他们说是你烧了他们的院子,让咱们赔一大笔钱给他们呢。”大山继续问道。 面对大山的询问,小四瑟缩了一下,小声的说道,“我,我不敢说,老,老三炮说了,要是我把这事说去,他,他就打死我!” 一屋子人的脸色都难看了起来,郭博文气的嘴唇直哆嗦,大山额头上的青筋暴了出来,小石头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尽量放缓了声调,问道,“那你现在为什么敢说了呢?” “我,我,我,……”小四看着陌生却和善的小石头,终于鼓起了勇气,“今天娘说,要是家里筹不到钱,就把我送到老三炮家去,凭着他们打骂,就是打死了,她也不管的。” “所以,你想着早晚也是被老三炮欺负,这才敢说出来的?”小石头一阵心酸,颤声问了一句。 “我,我,我看到大山哥和石头哥哥都来了,家里人多,不怕那老三炮了,”小四大胆的在自家爹和大山哥、小石头哥脸上来回看着,带着希冀的问道,“你们会保护我的是吧?” “可恶!”大山气的一拳砸在了墙上,“老三炮那个混蛋,欺人太甚!自己挑拨了小四烧了院子,还有脸来和咱们要钱!这是讹钱吗?这是明抢啊,这个混蛋,我去找他去!” 大山气呼呼的说完,把小四放在了一边,‘腾’的一下子站了起来。 “大山哥,”小石头也跟着站了起来,拉住了大山的袖子,劝到,“不急在这一时,咱们好好的商量商量,我这么听着这里面还有花婆子的什么事,恐怕他们除了讹钱,还有什么别的目的,咱们得再细想想!” “又是那个花婆子,怎么到处都有她掺和着啊?!大伯父那一家闹事也是她挑唆的,太可恶了!”大山咬着牙说到,一双眼睛里冒出了火来,恨不能立即就把花婆子抓过来打上一顿出气。 上午去请蓝庆计一家的时候,小石头也是跟着一起去的,虽然大伯父一家说的含含糊糊的,可是大家都多少听明白了花婆子在蓝家两兄弟这场矛盾和争执之间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诚然,苍蝇不盯无缝的蛋,蓝庆计两夫妻是自私的,但如不是花婆子抓住了蓝金锋的亲事,从中拨桥架火,巧妙的勾起了他们的贪欲,并且给了他们一个为了儿子婚事的借口,他们也不会就那么闹到弟弟家门上去的。 如今,在老三炮说亲的当口,花婆子又来了,还撺掇这小四烧了老三炮家的院子,她这是要通过拎不清的李玉珍去打蓝家姐妹的主意哪,要不是娘了解老三炮家的实际状况,拼了和李玉珍撕破脸、和舅舅一家绝交、失去了娘家也要拒绝了他们,怕是就要被他们得逞了。 想着云华那娇艳水灵的面前,小石头后怕的打了激灵。 小石头想到了这一层,喝骂了一句的大山也琢磨出了其中的凶险味道来,他伸手一拉小石头,扭头对着郭博文沉声说道,“舅舅,走,咱们现在就去老三炮家问个清楚!” ------------ 141 哭闹 郭博文还没有动,李玉珍的声音就从帘子后面传了过来,脸上终于有了一点笑模样,“唉呀,这外面黑灯瞎火的,天又冷,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去啊?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说?” “他娘,那个老三炮太过分了!”郭博文气的涨红着一张脸说到,“刚才小四全说了,是那花婆子和老三炮撺掇着他去点的活,他们这明摆着是要讹诈我们那,咱们可得好好的和他们说道说道!” 李玉珍听完,脸色转了几转,一时没有吱声。 郭博文神色一滞,赶紧一把拎过了小四,恨恨的说到,“小兔崽子,你自己和你娘说话说,那个婆子和老三炮是怎么和你说的?” 小四觑着他娘的脸色,眼珠子转了好几转,才结结巴巴的说到,“他,他们说只要我,我点了火,就给我买糖吃,要是,要是我跟别人说了这事,就,就要往死里打我,还说,……” 小四磕磕巴巴的说着这事,李玉珍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了,其实大山和小石头能想明白的事情,她和老三炮一家一个村子里住着,怎么会没有往那方面怀疑呢? 只不过,那时候老三炮的爹娘一个劲的巴结她,不但人前人后的抬举她,还时不时给她们家送些小东西。出事之后,老三炮的娘给她递话说,要是她能促成了老三炮娶蓝家的姑娘,她们不但不要赔偿,还会有更大的好处给她的。 那时候的李玉珍在郭家姐弟面前是说一不二的,这些年老只要她想要的,那姐弟俩从来没反驳过的。所以她几乎是想都没想的答应了下来,吃完了老三炮他娘送来的半斤红烧肉,就风风火火的去了松坡屯。 李玉珍的儿子烧了老三炮家的院子,很快就在郭家庄,以及周围的村子里传了开来;而李玉珍两口子没有任何驳斥和怀疑,没有钱赔偿,所以的松坡屯给自家的外甥姑娘说亲了,这消息也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的传的周围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了。 可是,事情的发展没有如了李玉珍的愿,郭博淑拒绝了她的要求,声嘶力竭的把她给赶了出去,后来蓝家大姑娘云华要和她同村的孤儿订婚的消息也迅速的传遍了周围的十里八村,老三炮一家死了心,对她的态度立即就变了。 可是,这时候郭家小四烧了老三炮家的房子的消息一经传的沸沸扬扬了,李玉珍就是感觉到蹊跷,也被老三炮他娘话里话外的威胁给堵了回来。李玉珍知道自家男人是窝囊的,周围也没有人可以帮他们,面对无赖一样的老三炮一家,只有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而老三炮是个有名的无赖,不是好拿捏的郭家姐弟俩,真要动手闹起来,吃亏的还是自己一家,一个不好,小四可能就真的能被他打残了。 现在,面对小四说出来的真相,面对郭博文、大山和小石头的愤怒,李玉珍的脸色转了几转,想要辩驳,却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词语了,她总不能对着云华刚定亲的女婿说出她心里算计着云华嫁给老三炮的事情吧? 小石头不言不语的看着李玉珍变换不定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试探道,“舅母,你,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大山听了小石头的话,一下子联想到大伯一家子的事情,一双眼睛几乎冒出了火来,往前一欺身子,咬着牙一字一句的问到,“难道这件事情,是你和她们合伙的?就是为了要逼迫云华嫁给那无赖老三炮?!” “大山,你,你胡说什么?!你舅母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呢?”久久郭博文艰难的咽了一口吐沫,脖子上的青筋一根根的暴露了出来。 大山甩开了小石头扯着他的手,指着李玉珍大声的说到,“具体是不是有这么回事,舅舅,你自己问她!咱们这么一问小四就说了实话,她这个当娘的能不知道?说不定就是她撺掇小四去的呢!“ 舅舅郭博文的眼神里也流露出了怀疑的光芒,艰难的说道,“他娘,这,这事你到底知不知道啊?” “你,……”有口难言的李玉珍听到窝囊废竟然敢这么问她,这事她自从和他成亲以来从来没有过的,她心头的火忍不住‘腾’的一下子就冒了出来,恨不能冲上去厮打一番。 可是看着旁边虎视眈眈的大山和小石头,她还是及时克制了就要冲口而出的喝骂,抬起了手也缩了回去。而是一矮身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呜呜呜’的哭了起来,一边哭还一边含混不清的说道,“我命苦啊,怎么摊上了你这个没良心的窝囊废啊,你们郭家一家子都没良心的,我给你们郭家传宗接代、生儿育女,忙完了里面忙外面啊。现在摊上事了,你们一个个不知道顶着家门,去找人家算帐去,一个两个的都欺负我一个妇道人家啊,……” 李玉珍这么一哭闹,丽丫的眼睛里含了泪水,也吓的哭了起来,罪魁祸首小四也缩在了小山的身边,连大气也不敢出了。 小石头俯下身子,把丽丫抱了起来,小声的安慰道,“丽丫乖,别哭了,没有说你,没有说你,让你姐姐带你睡觉去,好不好?咱们明天再吃好吃的。” 小石头这么一提醒,舅舅郭博文也醒过了神来,朝着外面招呼道,“大丫,大丫,来带着丽丫睡觉去。” 大女儿听到招呼,悄悄的蹭了进来,瑟缩的看了看哭闹着的李玉珍,接过了丽丫,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打发了吓哭的小丫头,小石头看着愤怒的大山和有些神游太空的舅舅郭博文,在心底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只得出面劝到,“舅母,你起来吧,咱们一起好好的核计核计,既然小四放火的事情其中还有别的事呢,总不能咱们再不管不问的拿了大笔的钱赔了去。” 小石头说完,又对着舅舅郭博文说道,“舅舅,你也先别着急,咱们一家子关起门来,什么话不能好好的说啊。” 说着话,小石头悄悄的一扯气呼呼的大山,拉着他坐回炕上。 李玉珍也知道自己这么哭闹下去不是个办法,她方才那样做只不过是不想回答大山和郭博文的追问而已。而眼前是他们家遇到了一个大关卡,不管大山、郭博文和小石头对她有多么的气愤,在对待老三炮的讹诈事情的立场上,他们还是很一致的,有了两壮小伙子在场,他们面对老三炮的时候,她的心里就踏实上了许多。 所以,听了小石头这么温和的话和适合的台阶,李玉珍头一次对松坡屯的来人带上了些许感激和庆幸,慢慢止住了哭声,李玉珍站了起来,挨着郭博文坐在了炕沿上。 郭博文头一次在自己的媳妇面前硬起了腰杆子,但面对着李玉珍的哭诉,他不仅有些手足无措,甚至还有些瑟缩,讷诺着说道,“这事,你,你到底知不知道啊?” 李玉珍趁着哭闹的时候已经想好了措辞,听到郭博文的问话,她眼睛里立即又蒙上了水雾,委屈的说道,“这事我怎么会知道呢?这事是你儿子坐下的,你这当爹的不知道的,我一个妇道人家就知道了?!那老三炮和花婆子敢这么干,还不是你太窝囊了,他们才敢这么干?” “他们这是合起伙来要讹我们哪,这么大的一笔钱,还是让大姐和姐夫帮趁着才能凑齐,我要是早知道的话,我,我还能愁成这样啊?” ------------ 142 卖关子 李玉珍说着撩起了衣襟来混乱的抹了一把,好像一错眼间才看到了躲在了钱交的小四,她恨恨的骂道,“都怪那个混帐孩子,一点脑子也不长,这样的傻事都敢做,被家吓唬两句,回家就什么也不敢说,现在,现在所有的人都知道老三炮的院子是咱们家烧的,可,可怎么再说别的哪?” “呜呜呜,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这是摊上了什么样的大的小的啊?!就是有亲戚帮衬着,谁还能天天在这里看着啊?呜呜呜,……” 小四被他娘这么一顿臭骂,一双含着泪的眼睛吓的乱转,扯着大山的衣襟小心翼翼的藏在了他的身后。 李玉珍趁着数落小四的机会,不但再一次强调了郭博文的窝囊,导致外人敢于欺负他们,还隐晦的点出了这件事已经出了这么久了,嚷嚷的十里八村的人都知道了,要是他们现在再改口说是有人撺掇,会有人相信么?那花婆子也不会承认的,无赖老三炮更不会善罢甘休么! 大山和小石头在的时候,老三炮可能还有些顾忌,可是他们不能天天在这里守着啊!他们的日子还得自己过,这件事情必得有个永久的解决办法才行。 一时间大家都沉默了,都在想着李玉珍提出来的这个棘手的问题,对于李玉珍是否知情的怀疑就这么遮掩了过去,大家的心思都转到了如何解决眼前的麻烦上。 小石头的脸色转了转,突然轻轻的叹息了一声,的说道,“要是芳儿丫头在就好了,她的主意多,对付老三炮这样的无赖肯定有办法的。” 听了小石头的话,大山的眼神亮了亮,突然想起了他们临来之前,芳儿在他耳边说的那些话,忍不住有些得意的说道,“其那个老三炮看似软硬不吃,其实他还是有在乎的事的。” “他在乎什么?”舅舅的眉头一展,立即满怀希望的问道。 只要知道了对方的弱点,才又可能辖制他,郭家眼前的一大难关才有望闯了过去。 舅舅郭博文明白这一点,李玉珍也明白这一点,她飞快点停止了饮泣,也紧跟着问了一句,“大山,你知道老三炮家的什么大秘密不成?” 看着自己一句话起了这么好的效果,大山心中更加的得意,忍不住卖了一个关子,“老三炮家嘛,眼前确实有一个大大的把柄,就看咱们怎么抓了。” 看着得意的大山,小石头心中电光石火的一转,笑着说道,“大山哥,是说的老三炮娶亲的事情吧?” “老三炮说亲这件事,确实是他们家最想办的事了,要是谁能给他们办成了这件事,他们家什么都能答应了。”李玉珍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又小声的补充了一句,“这一回,他能听了那花婆子的挑唆,让人烧自己的院子,还不是指望着她能给他说一门亲事。” “这事不假,”舅舅郭博文也点了点头,马上又蹙着眉头,不解的说道,“可是,就算咱们知道这老三炮家的情况,又能怎么样呢?咱们又不能给他们变一个媳妇出来。” “舅舅,你先别着急,”大山摆了摆手,继续卖着关子问道,“你可知道这花婆子最近给老三炮说的是哪一家?” 李玉珍悄悄的一翻眼皮,老三炮看上的是你蓝家的大姑娘蓝云华,现在那丫头定亲了,准女婿都登了舅舅家的门了,难道他又托付了花婆子,又打上了丑丫头云芳的主意? 心中暗自吐着槽,李玉珍这一次却聪明的没有吱声。 小石头是陪着蓝庆生父子俩去请大伯一家来喝喜酒的,对于他们家的那些事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看着大山得意的不肯直说的样子,他笑着轻轻摇了摇头,没有戳破。 李玉珍和小石头各有心思,只有舅舅郭博文很配合的问道,“是哪一家啊?这跟咱们这事有什么关系么?” 大山看了眼转着不知道什么心思的李玉珍,又瞅了瞅偷笑的小石头,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清了清嗓子,大山大声的说道,“那花婆子这一次替老三炮打的孙家庄孙大桃的主意!” 李玉珍的眼神一闪,露出了好奇和疑惑的神色,而郭博文则直接眨巴了眨巴,继续糊涂又迷茫的问道,“那,那孙家和咱们没有任何的关系,花婆子打她的主意,对咱们又有什么好处呢?难道那孙家还能过来帮咱们不成。” “没亲没故的,孙家哪会帮咱们啊?”李玉珍终于也忍不住的说了一句,“大山,你有什么好主意,快说说吧,咱们都急的不得了呢。” “孙家虽然不会直接出面帮助我们,可是,老三炮一家却不能不顾及自家的名声,只要有孙家这一头在,总会是个牵制。” 小石头笑呵呵的解释了一句,然后又扭头对着大山说道,“这是临来前,芳儿那丫头给大山哥出的主意吧?” “才不是呢,刚才那些都都是咱自己想的,”大山听着小石头笃定的话语,禁不住脸上一红,梗着脖子说到,“芳儿那丫头只是说,看孙二桃的所作所为,她定不会让花婆子摆布的,她肯定也不愿意让她姐姐嫁给老三炮那样的人,只要这事咱们心里有了底,就肯定能拿捏这那老三炮的。” 大山被小石头这么轻轻的一激,就把云芳的嘱咐一下子就全说了出来,听的小石头连连点头,佩服的说道,“云芳妹妹真是远见哪,她虽然不知道这里面还有花婆子捣鬼,但是她给你的办法的确是目前辖制老三炮最管用的了,只要咱们明天配合得当,就不担心那老三炮耍无赖!” 大山和小石头两人这么一唱一和的说出来应对无赖老三炮的办法,听得郭博文鹤李玉珍夫妻两个面面相觑。大约半刻钟的时候,李玉珍首先反应了过来,喃喃的说道,“这,这原来还是蓝家大嫂子救了我们哪。” 李玉珍此言一出,大山差点气歪了鼻子,自家大伯这一家里就是大娘卢氏最是长歪了心眼子,被那花婆子挑拨了几句,马上就上窜下跳的撺掇着大伯蓝庆计出面胡闹,让蓝家嫡亲的两兄弟差点打打出手,幸亏堂兄蓝金锋是个明白人,在家劝服了爹娘,而后又在云华定亲的喜筵上登门,这才及时的化解了嫡亲兄弟之间的矛盾。 要解决老三炮的事情的确要借助蓝大伯一家的这份助力,可这全是堂兄蓝金锋一人的功劳。再往好了点说,也是大伯没有忘却了兄弟,顾念手足之情的结果,不管怎么算也算不到大娘卢氏的头上啊。 可是,面对李玉珍这样的人,大山却不愿意和她细说这些蓝家的事,说给她听又怎么样呢?她是不会理解的,指不定哪天还可能被她翻出来当作讽刺娘的借口呢。 大山想到了这一层,已经摸清了了李玉珍脾气的小石头也明白这一点,他看了一眼又有些憋的红了面皮的大山,打着圆场说道,“这事是多亏了堂兄机敏,大伯,和大娘大度,蓝家一家和睦如初,没让花婆子钻了空子,却也给舅舅家这次事情提了醒。” “是啊,是啊,这是确实亏了蓝大哥一家。”舅舅郭博文一脸的庆幸,指着桌子上的饭菜招呼道,“好了,快点吃吧,这饭菜都快凉了。” “好,好,咱们吃,咱们吃。”小石头一扯翕动着嘴唇似乎还要说这么的大山,“走了这么久的路,我还真饿了呢。” ------------ 143 老三炮挑衅 大山被小石头这么番和稀泥的说说词一说,也就耐住了自己的性子,没有再多说什么,他在剜了一眼李玉珍,终于还是低下了头去,闷声不响的扒拉起碗里的冷饭来。 一顿饭吃的有些沉闷,随着大山撂下来筷子,小石头野推开了饭碗,轻笑着问道,“舅舅、舅母,咱们郭家屯有没有德高望重的乡老啊?一般人家有了纠纷会请上谁和里正一起来主持公道呢?” “我知道,我知道,咱们村里谁家打架了都是请了郭四爷给裁定的。”蜷缩在一旁的小四突然大声的喊了起来,嚷完这一句,小四又低低的带着丝丝胆怯的补充了一句,“今天晌午的时候,老三炮还还请了郭四爷来了,说,说,要爹娘给老三炮家一个说法,娘,娘,……” “你小子还有脸说!”李玉珍赶紧打算了小四的话,恨恨的剜了一眼小四,有些讪讪的解释道,“这一次是郭四爷亲自上的门,说是老三炮甲的媒婆都上门了,让咱们赶紧把人家休院子的钱给赔了,我一个妇道人家慌了手脚,只好,只好应承着等明天当家的一回来就,就自动的去了解这个事。” 李玉珍对郭博文向来是挥之即来呼之即去的,这会摊上事了她倒是想起她是妇道人家,郭博文是家里的男人,是顶梁柱,是当家的来的了。 大山翻了个白眼,暗暗的吐着槽,小石头却面上带着疑惑,问道,“就是郭四爷一个乡老么?没有里正跟着?” 那个时空的里正相当于现代社会里居委会主任或者是一村之长一类的,属于最小的一级行政长官,负责收税,调停邻里纠纷,像郭家和老三炮家之间的纠纷正是属于里正调停的范围。 当然,像这样类似的事情除了请里正出面,一般还会请上这一带德高望重的乡老一起出面,乡老代表着人情,里正代表的法理,双方一起出面处理,也就是兼顾了人情和律法,少一些冤假错案的意思。 所以,小石头听说只有郭四爷一个人上门,才会有些奇怪的追问了这么一句的。 面对小石头的疑问,熟悉郭家庄情形的大山轻松的摆了摆手,“这郭家庄和咱们松坡屯不同,这个村子里都是姓郭的,大家都敬重郭四爷,遇上了事情谁也不愿意惊动了官府,不愿意请了里正,郭四爷吩咐下来,大家也就听了。” “是啊,是啊,”李玉珍也像小鸡啄米一样的连连点头,殷勤的解释道,“郭家庄都是姓郭的,往上多少辈算起来都是一个祖宗呢,大家都不会惊动里正的,那老三炮虽然无赖,还是不敢贸然见官的。” “他能这么着就好,能这么着就好了,”郭博文也是松了一口气,庆幸的说道,“郭四爷知道咱们家的情况,也知道那老三炮,咱们再好好的说说,事情总能说清楚。要是见了里正,我,……” 李玉珍翻了一眼郭博文,飞速的打断了他的话,刻薄的说道,“你这个窝囊废,见了里正怕是吓的一句话也说不全了吧?小崽子们一个个的在外头让人欺负,就是因为你这个窝囊老子,你……” 眼看着李玉珍絮絮叨叨的气势越来越高,小石头和大山相互看了一眼,还是好脾气的小石头打了个圆场,“舅母,时候不早了呢,咱们早点休息吧,明天咱们请了郭四爷做主,咱们年前就把这件事情了了吧。” 习惯了数落郭博文的李玉珍怔了怔,终于还是住了口,颇为殷勤的给小石头和大山拾掇了住处,照应着他们歇下来。 第二天一早,大山和小石头再一次吃了郭家的玉米粒子饭,就随着舅舅一家去了郭家庄的老祠堂,那个‘罪魁祸首’的小四一脸的恐惧,还是被他娘提溜着一起去了。 郭家一行赶到老祠堂的时候,老三炮一家也赶到了,老三炮看到了郭家多出来的两个壮小伙子,他的眼神里闪起了一片狠戾的光芒,眼珠子不怀好意的骨碌碌的乱转这,似乎在打着什么主意。 老三炮的眼神在大山和小石头身上来回的乱扫着,当扫过了大山那条伤腿的时候,他的脸上立即浮现了一抹轻蔑之色,还不屑的冷横了一声。随即他的眉梢又一挑,肆无忌惮的冲着小四挥了挥拳头。 小四自从见到那个满脸横肉的老三炮之后就一直瑟缩着,看到他对着自己挥动拳头,更是吓的一下子躲到了大山的身后。 大山被老三炮脸上的蔑视挑拨的火气一下子就冒了起来,他把小四交到了小石头手里,双眼眯缝着就要上前文争武斗一番。 小石头一边安抚的拍了拍小四的头,另一只手扯住了大山的后衣襟,轻轻的的说道,“大山哥,咱们是来解决问题的,一切会有郭四爷做主呢,无关的事,无关的文何必放在眼里呢,难道被狗咬了一口,咱们也咬回去么?” 郭家庄的老祠堂不大,小石头的话虽然声音不大,但还是被老三炮听到了耳朵里,他的眼神一斜,阴阳怪气的说道,“这是哪里冒出来的大葱啊?那个瘸子好歹还是咱们郭家庄的外甥呢,这个野种是哪里来的?” 听到老三炮屡屡挑衅,现在又出言诬蔑小石头,大山再也忍不住了,他上前一步,大声喝到,“这是我松坡屯蓝家的准女婿,是郭家庄郭博文的外甥女婿,是郭家堂堂正正的亲戚,是……” 大山的话还没有说完,老三炮就冷哼一声打断了他的话,“哼!不过是订婚而已,就这么巴巴的走亲戚了。怪不得人家都说这蓝家的姑娘和人不干不净、不清不楚呢。在你们松坡屯怎么样,我管不着,可这里是我郭家庄的老祠堂,咱们是容不得这样伤风败俗之人的!” 听到老三炮话里话外的指责小石头还侮辱云华,不但大山气的青筋乱跳,小石头也是红了眼,就连李玉珍的脸上也闪过了一丝不自在。 “住嘴!”不还没等大山和小石头动手,身后就传来了一声威严的大喝声,“老三平时胡咧咧也就算了,今天在老祠堂,当着老祖宗的面还敢这么胡说八道的,回头罚你在老祠堂里饿上一天。” 别看老三炮平时痞子无赖的天不怕地不怕,可是乡老郭四爷的话他还是怕的,尤其是在老祠堂里,在他们家还需要郭四爷主持公道的时候。如果他一味的耍赖,依郭四爷的脾气和威望,不仅会影响郭四爷对他和郭博文一家官司的判决,还可能会被村子里所有的人孤立,他们家在郭家庄就举步维艰了。 老三炮是无赖,但不是傻子,所以也就撇了撇嘴,退了两步,退回到了他爹娘的身边。 呵斥了老三炮,郭四爷稳稳的走了进来,对着小石头一行和颜悦色的说,“这就是松坡屯蓝家的准女婿吧,咱们郭家庄的准外甥女婿头一次上门,就听到了糊涂东西胡吣,实在是老夫的不是了。我已经罚了他,外甥女婿就看在老朽的面子上,别和他一般见识。” 小石头是个好脾气的,可是一旦涉及到云华的事情,他可是一点就着的。不过,郭家屯的乡老郭四爷一来就呵斥了老三炮,还屈尊的给小石头陪着不是,小石头也只得暂时收起了胖揍老三炮一顿的念头,有些闷闷的说道,“您就是德高望重的郭四爷吧,小石头先给您见礼了。” ------------ 144 一唱一和 斯文有礼的说完这些话,小石头对着郭四爷躬身行礼,随着弯腰的动作,小石头在心里把大山原原本本的转达的云芳的话又仔细的思量了一番。 昨天夜里,大家都睡下之后,小石头先是哄着顽皮的小四睡着了,小石头这才盯着大山仔细的询问了起来。 起先,大山还想着卖个关子,自己好好的出处风头,可是经过小石头一番苦口破心的询问,大山这才绷不住了,把临行前云芳悄悄嘱咐的话一五一十的都告诉了小石头。 今天,小石头听到那个老三炮竟然诬蔑他的云华,又好巧不巧的恰好被德高望重的郭家庄乡老郭四爷听到了。结合了云芳出的主意,小石头立即就想好了一番说辞。 迅速的思量的清楚,小石头起身之后,对着郭四爷大大方方的说道,“这一次,有郭四爷这么说,晚辈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可是,老三炮在郭家祠堂里,当着祖宗的面就能这么胡言乱语的说一个诋毁一个清白女子的清誉,这女子还是郭家未出门子的外甥女。由此可以想见,他听了人家的挑唆,为了自己能娶上媳妇,会对一个小孩子怎样威胁了,小四一个不足十岁的孩子被人吓唬着干出来的事情,竟然成了别人敲诈郭家舅舅和舅母的把柄了。” 大度的小石头话锋一转,马上借着老三炮诬蔑他和云华,马上就转到了今天的正题上。 小石头一番委屈又得体的控诉,成功的让郭四爷变了脸,他稳稳坐在的老祠堂正中的大椅子上,威严的扫了一圈在场的诸人,沉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听外甥女婿这话,难道小四放火这事还有什么隐情?” “明明就是小四烧了咱们的院子,这可是他们自己承认的了,说什么也抵赖不了!”老三炮有些畏惧的避开了郭四爷的目光,却狠狠的钉了一眼小四,小声但是恨恨的的嘟囔了一句。 大山看着被吓的直哆嗦的小四,气不打一处来,他不顾李玉珍讷讷的想说些什么的样子,一把把小四扯了过来,大声的说道,“小四,你别怕,有这么多人在呢,更郭四爷给你做主,你就把放火那天的事情都说出来吧。” 说完这话,大山稳稳的扶助了瑟瑟发抖的小四,让他直面郭四爷,而不是去看那个冲他龇牙咧嘴的老三炮。 看了大山中这个架势,李玉珍头脑中灵光一闪,倒是聪明了一回,带着哭腔说道,“郭四爷,你可得给我们做主啊。老三炮贺花婆子怂恿了咱们的小四放火烧了老三炮家的院子,他回过头来就讹诈我们钱啊。” “胡扯!”老三炮他娘鄙夷的看了一眼李玉珍,马上大声的辩驳道,“郭四爷你可别听她们胡说啊,咱们让人烧了自家的院子,就是赔了钱来也只是把院子修好,咱们自己还得再操心受累的忙活一场,能有什么好处?谁家要干这么的事情哪?退一万步说,就说这事有影,他们为什么早不说,事情都嚷嚷的十里八村都知道了,他们现在说这些,分明就是想抵赖嘛!” 李玉珍被老三炮他娘说的哑口无言,她总不能直说老三炮家拿了这事胁迫她去蓝家说亲,又许诺了她种种的好处,她一时鬼迷心窍的答应了吧? 李玉珍无言以对,郭四爷的神色转了转,思量间,似乎是被老三炮他娘给说服了。 “你们家自然是有好处的!而且是大大的好处!”大山一看李玉珍被人堵的拜下了阵来,立即上前了一步,大声的喊道。 吸引了大家的目光之后,大山清了清嗓子,立即把昨天和小石头商议过的说辞,大声的说了出来,“老三炮一家怕是我受了那花婆子的蛊惑吧?她可是说只要你们按照她的主意做,就给你说成了孙家庄孙大桃的婚事?!” 老三炮一家想摇头否认这事,因为他们当初之所以听了花婆子的撺掇让小四烧了他们家的院子,是打着松坡屯蓝家大姑娘的主意,只不过郭博淑说什么也不同意,李玉珍无功而返,和蓝家的婚事泡了汤。花婆子怕老三炮说出当初撺掇放火的事情,才又答应给他们去说孙家庄孙家的大姑娘的。 可是,这些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事情,老三炮他娘有些说不出口来,而且若是这事的前因后果说出来,万一传到孙家的耳朵里,他们会怎么想?会不会直接拒绝了这门亲事? 老三炮他娘掂量了再三,还是选择隐了这回子事,点了点头,却理直气壮的说道,“花婆子是给我们和孙家庄议亲呢。就是因为咱们正在议亲,脸面砂锅内的事就更重要了,被小四烧了院子,咱们必须要赶紧修补起来,还请郭四爷替咱们做主!” “就是你们把脸面整的再好,芯子里全烂了,人家孙家也不会应承了你们的婚事!”大山一梗脖子,立即响鼓重槌的说了一句,“因为,孙家不愿意应承你们家的亲事,那花婆子怕你们缠住了她不放,她不肯实话实说,才变着花样的折腾你们,让你们自己知难而退,同时也报复了我们蓝家呢,也就是你们一家被蒙在鼓里吧。” 大山的话一出口,老三炮一家顿时愣住了,他们心里都明白,大山是在说谎,可是他能这么言辞凿凿的说出孙家不同意这门婚事来,又让老三炮一家心里长了草,不知道这孙家和蓝家是什么关系,万一他们之间沾亲带故的,他们这么追着郭小四赔偿,怕真的会彻底搅了这门亲事呢。 老三炮他爹犹豫着,禁不住喃喃出声,“可是孙家和你们蓝家有什么关系呢?没听花婆子说,你们两家还沾亲带故的哪?” ‘噗哧’一声,小石头乐了,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一般,他笑的一派轻松,点着老三炮他爹说道,“要是那花婆子肯说实话,你们还能听她指使么?怕是早就拿棍子打了她出去了吧?” ‘咳’、‘咳’、‘咳’,郭四爷咳了几声,带着疑惑说道,“这个花婆子我也有所耳闻,为了能赚到谢媒钱是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也敢做的。怎么,这一回她也搅合在里面了?” “是的,是的,郭四爷明鉴,”大山不等别人说话,马上抢着说到,“我们也是昨天才知道的这里面的事。前几天,花婆子满嘴胡沁的,曾经被我妹妹奚落过两句,她就对我们家怀恨在心,想着所有的办法报复我们。眼看着破坏我大妹妹的亲事不成,马上又把主意打到了舅舅家的着几个还不懂事的孩子身上,撺掇着他去别人家放火,说是放了活就给买糖吃,一边还在老三炮家当着好人,耍弄着他们逼迫我舅舅一家。” “你,你怎么知道花婆子是在耍弄我们?”老三炮的娘对于花婆子是不是和蓝家有仇不感兴趣,她关心的是大山怎么知道他们和孙家议亲的底细,微微的上前了半步,她有些咄咄逼人的说道,“你今天要是不说出个让人信服的理由来,咱们,咱们可是不依的!” “那花婆子是不是昨天给你们送了信来说,孙家有些松动了?”小石头接过了大山的话茬,对着着急的老三炮的娘慢悠悠的问了一句。 “你,你连这个都知道?你们是怎么知道的?”老三炮娘大吃一惊,眼睛在大山和小石头之间来来回回的扫着,结结巴巴的问道。 ------------ 145 原来如此 “我们自然是知道的,”大山得意的一扬下巴,把从堂兄蓝金锋那里听来的话稍稍的重组了一下,大声的说道,“花婆子为了赚谢媒钱,也是为了陷害蓝家,这才想出了一条歹毒的计策。她要把孙家庄漂亮能干的孙二桃说给我的堂兄蓝金锋,条件就是我大伯一家能霸占了我们家的房子,她觉得自己能给孙二桃争了这么一处好院子,所以才说动了二桃的爹和娘,把那孙家的大姑娘,二桃的姐姐孙大桃说给你你们家的。” 大山说完这些,不等在场面色各异的人们说出什么来话,立即又继续说道,“不过,那花婆子算计好了一切,却算错了那厚道的孙家人。人家爹娘也是明白人,明白自家的闺女成亲后过的日子舒心才是最重要,人家不惦记着不该惦记着财产,也不想和那些一肚子坏水的龌龊人家结亲的。咱们家大伯一家已经及时醒悟了,孙家知道咱大伯一家的厚道,反倒是相中了咱堂兄,咱们蓝家眼看着和孙家的亲事就成了。” 大山得意的说完,眼神一挑,闲闲的扫过了老三炮一家三口,又气死人不偿命的补充着说道,“至于,另一家嘛,一肚子的坏心眼子,自然就入不了孙家爹和娘的眼了,咱和金锋兄弟是至亲的堂兄弟,自然也就知道了这事啊。” 听了大山的话,李玉珍和郭博文都轻轻的松了一口气,小石头更是微笑着冲着大山连连的点头。老三炮一家却是神色各异,他爹若有所思的轻轻点着头,老三炮却伏在他娘的耳边快速的耳语着什么。 老三炮的娘听完了儿子的话,眼神转了转,大声的质问道,“咱们这十里八村乡亲们的谁不知道,你们松坡屯的蓝家两兄弟不和,前不久还大打出手呢,你娘更是撒打了大伯哥,你们两家仇的就跟世仇似的,蓝老大家的事情,你们蓝老二一家是如何知道的啊?” “退一万步讲,”老三炮的娘一边觑着大山和小石头的神色,一边继续说道,“就算你们听说了外面的传言,知道了一点蓝老大家的事情,那蓝孙两家的亲事是他他们自己能定下来的么?少了花婆子这个媒人,他们两家怎么能结亲?你可别告诉我说,没有了花婆子还有其它媒婆的哦,我可是知道,她们这些做媒婆的,自有她们自己一套,谁也不会半路上插手别人保的媒呢!” “真是好笑!”大山不以为意的笑了起来,大声的驳斥道,“少了张屠夫还吃带毛的猪肉了?!那些巧嘴无德的媒婆间有什么狗屁协议咱们管不着,可是咱们松坡屯里热心的人却不少,就比如三奶奶,我妹妹云华和小石头的亲事就是她老人家给撮合的!” 说完了这些,大山得意的晃了晃头,“至于咱们蓝家二房和蓝家大房之间的小矛盾嘛,在大家明白了花婆子的龌龊心思和到处挑拨的不齿做法以后,之前那些争执自然也就不存在了,大家还是嫡亲的骨肉,以后还要相互扶持的。这不,昨天华丫头订亲,大伯一家就跟着忙前忙后的忙活了一天呢。” 大山轻轻松松的就解释了蓝家两兄弟之间目前的关系,还把蓝家另外寻媒人来撮合与孙家的亲事的事隐隐的点了出来。一切都是那么的合情合情理的,而且蓝家两兄弟是否真的和好了的事情也不是能瞒人的,大山敢于这么说,自然不会有假,这一下子让老三炮一家彻底的慌了手脚。 大山合情合理的解释了所有的事情,那么他嘴里说的孙家嫌弃讹诈别人家的人家的事情也一定是真的了,那花婆子竟然一张嘴哄了自己家这么久,不但哄着他们让人烧了自己的院子,还撺掇着自己一家咬住郭小四不放。这一桩桩一件件的都是拿他们一家当枪使哪,可怜自己还蒙在鼓里呢,实在是可恶! 老三炮一家三口之中,就是他爹还是个稍微晓事的。当初,老三炮和他娘被花婆子撺掇着,连威逼带利诱的让郭小四烧自家的房子这事,他事先是不知道,后来知道以后虽然也劝过,还打算和郭博文说开了和解,可是却被老三炮娘俩各给劝阻了,本着家丑不可外扬的态度,他也就默认了这件事。 现在,听了大山和小石头两人一唱一和的说了这些之后,老三炮他爹马上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对着一直在凝神倾听着的郭四爷愧疚的说道,“郭四爷,是侄子不好,鬼迷了心窍,听了花婆子的挑唆,别那婆子当成猴耍了,还累的您老这么大冷天利一趟趟的出门,一切都是侄儿的错,……” 老三炮他爹说的诚恳,老三炮的娘却神色慌张了起来,她生怕自家的老头一个激动说出什么不可挽回的话来,赶紧打断了他的话,“郭四爷,是侄媳妇不好,这事他爹是不知道的,一切的错都错在侄媳妇身上,都是侄媳妇耳根子软,眼皮子浅,又一直着急老三的亲事,这才着了那贼婆子的道,让她屡屡的上门来,还当她好人一样的招呼着。” “那花婆子实在是可恶了,不但欺瞒了咱们一家,还撺掇了小四那孩子,才多大点啊,就因为她表姐奚落了后婆子几句,被那婆子撺掇着做下了这等大错事,还连累了博文兄弟和玉珍兄弟媳妇,他这一把火可是连累的他老子娘背了多少的债噢,……” 老三炮他娘这么义愤填膺的指责那花婆子,言谈话语间却把自己一家摘了个干净,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花婆子,郭家小四被挑唆也是被她表姐害的,他们一家背上一声的债也是因为自己的亲戚奚落了花婆子,引起的报复。仿佛他们一家也是被人蒙蔽的小白花,是个小兔子一般温顺无害的受害者! 老三炮他娘说了这么一番,老祠堂里的众人脸上的神色却各自不同了起来,郭博文瞅着自己小四恨的磨牙,小石头气的握紧了拳头,大山的眼神里冒出了火来,而李玉珍却似乎轻轻的吁了一口气,似乎颇赞同老三炮他娘说的自家小四十被没有口德蓝家表姐连累了这个说法。 老三炮的娘说了这么一番的话,趁着喘口气的时候偷偷的用眼梢的余光看了一圈大家的眼神,最后把目光定在了上座上的郭四爷脸上,这件事既然摊开了,别人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郭四爷怎么想,怎么看,怎么判! 一面觑着郭四爷慎重思量着的脸色,老三炮他娘又带着一股子哭腔说了起来,“可怜我好好的三个儿子如今就剩下了老三一个了,家里的宅子是老大和老二用命换来的,我们俩老的原本指望着在宽敞的新院子里顺顺当当的娶房媳妇,老了也有人能甩瓦送终的,没想到,这媳妇还没娶呢,院子却,……” 老三炮的娘说到这里,捂着嘴巴低低的抽泣了起来,开始还是装装样子的干打雷不下雨,后来想到了自己那死在采石场里的老大和老二,泪水就不断的流了下来,那两个都是好孩子,如果他们中的一个还在,她也不会为了不成器的老三的亲事这么低三下四,四处求人去,也不至于被花婆子几句话就说动了心思,用自己好好的院子做赌注。 老三炮他娘最后的这番哭诉终于还是起到了作用,郭四爷沉吟了半晌,说到,“这件事情我听清楚,你们两家都有责任。” ------------ 146 一家欢喜,一家愁 郭四爷此言一出,在场相关众人的脸色都是一变。 一家欢喜,一家愁。 郭博文和李玉珍两人相互看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喜色。大山和小石头也都轻轻的吁了一口气。就连一直战战兢兢的小四觑着自家人的神色,小脸上也绽放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而老三炮一家三口却是纷纷变色,老三炮他娘刚刚停住的哭声又响了起来,‘大郎’‘二郎’的喊了起来。 老三炮更是急的上前了一步,梗着脖子说到,“郭四爷,我大哥和二哥用命换来的房子就这么随便让人烧了不成?” “不是你你自己买了糖果么?”郭四爷一撩眼皮,直言不讳的呵斥道,“你要是心疼你两个哥哥拿命换来的死物,还不如多争气,多孝顺孝顺你的老子娘,你看看为了你的事,他们都难为成什么样了?!” 老三炮哑了声,有些畏缩的退回了原处。老三炮的爹看到儿子被训斥,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硬着头皮说道,“郭四爷,我,我知道老三他不争气,可,可为了盖这个院子,我们家老大和老二都搭上了命,还四处借了外债,现如今,现如今,这院子……” 老三炮他爹说的很可怜,也多数是实情,虽然不能说他们现在手里一个大子也没有,可是要自己修补了这院子,怕是不能了。 郭四爷当然也明白老三炮家的情况,他抬手打断了老三炮他爹的话,斟酌着说道,“这事也怪不得别人。不过,总归还是小四那孩子点了火,总不能让你们家的院子就这么半破着,就有郭博文拿出置办砖瓦等材料的钱来,等开了春,你们自己出把子力气,在张罗着请几个人,把院子修补上吧。” 说完了自己的判决,郭四爷威严的从大家的脸上一一的扫过,沉声问道,“你们可都服?” 大山和小石头对这样的结果还是满意的,不过他们只是亲戚,不是主家,帮腔的时候可以说话,这样的时候却只能听着了。 郭博文瞅了一眼李玉珍,第一个说道,“服,服,服,我们服气的。不管怎么说,这件事也是我们家小四这孩子不省心,这一次也算给这孩子一个教训,也让他找点记性。” 听到郭博文肯这么说,郭四爷抬手撵着胡子,脸上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来。 李玉珍本来还想再争取一下的,偷眼觑到郭四爷脸上的神色,李玉珍终于聪明了一回,闭上了嘴巴,瞥向郭博文的眼神却有些复杂了起来。 郭博文抢先表了态,老三炮他爹也拿出了一家之主的架势,一摆手让自家老婆和儿子都退后,他自己则对着上座上的郭四爷,恭敬的说道,“郭四爷向来公正,咱们怎么会不服气呢。我们,……” “郭四爷是乡老,您老人家的话咱们当然是服气的,”老三炮他娘不能老三炮他爹说完,立即就抢着说到,“不过,郭四爷您老也知道,这请人也不是一件便宜的事,这一天天的人吃马嚼的,还有盐巴,……” “你还有什么要求?!若是心里不服气,大可以请了里正过来。”老三炮他娘絮絮叨叨的,郭四爷眼波一转,沉声打断了老三炮他娘的话,里面已经带上了微微的怒气。 “不是,不是,”老三炮他爹赶紧一扯自家的老婆子,把她扯的一个趔趄也顾不上管,对着上座的郭四爷急急的说道,“郭四爷最是公正,咱们怎么会不服呢,他,他娘只是,只是想请四爷给断一个具体的数目,省的以后大家扯皮,在上了和气。” 老三炮他爹急中生智,总算说出了一个正当的借口来,把自家老婆子对郭四爷的不敬给遮掩了过去,看到郭四爷的火气消了一些,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已经出了一脑门子的白毛细汗来。 “嗯,你们顾虑的也对,今天把事情彻底的说开了,往后大家见面还是和和气气的,”郭四爷点了点头,并没有戳穿老三炮爹娘的小伎俩,而是认真思量了一番,缓缓的说道,“这样吧,博文就拿出九百文赔给老三炮,其中八百文是各种材料钱,多出来的那一百文就用来买盐买菜吧。” “明明就是他们自己家让人烧自己,我们出材料钱已经,已经够冤屈的了,为什么还要出买盐买菜的钱?” “整个院子修补下来,怎么也要小一个月的功夫,一百钱的盐和菜钱哪里够啊?更别说请人搭的人情了!” 李玉珍和老三炮他娘几乎同时抱怨了起来,可是在郭四爷威严的目光扫视下,也双双闭了嘴,只是恨恨的相互剜了一眼。 郭四爷扫过李玉珍和老三炮他娘,目光一凛,带着薄怒望向了郭博文和老三炮他爹,定定的问到,“你们两个定门立户的爷们怎么说?” 相比于两家女人的抱怨和横眉竖目,两家的男人却是大度和明事理了很多,也是以充同声的说道,“郭四爷处事公允,我等愿意尊从四爷的判决!” 不过,人家老三炮他爹平时在老婆和儿子面前是有一定权威的,这次以当家人的身份说出了这么一番话来,说的毫不含糊。而郭博文平时是个窝囊的,说出那话之后,看向李玉珍的眼神里就带着乞求。 李玉珍看了看威严的郭四爷,又瞅了瞅神色肃穆的大山和小石头,心中的小盘算打了起来,这一次的事情,不但没有出现被老三炮家狮子大开口讹诈的情况,而且比自己原本预期要拿出来的钱也少了不少,松坡屯已经送来了八百文钱,她只要再出来一百文就把事情妥妥当当的办了过去,这么算下来,也确实是自己没有吃亏哪。 这么一想,李玉珍的心情出奇的好了起来,轻轻的点头间,她看向郭博文的眼神也温柔了许多。 郭博文一家和老三炮一家的纠纷妥善解决,而且结果比大山和小石头预料中的都要好,李玉珍对大山和小石头的态度也热络了许多。 一家人高高兴兴的回了家,李玉珍心情颇佳的张罗着午饭。 忙活了大约有小半个时辰,李玉珍终于张罗了热腾腾的饭菜上来了,不但端出了几块大山和小石头带来的红烧头,就连黄橙橙的玉米粒子饭里面也掺上几粒细白米。 郭博文高兴的眼角眉梢里全是笑意,一转眼,却‘咦’了一声,小声的嘟囔道,“大丫那个丫头呢,不跟着忙活做饭,跑哪里玩去了?” 郭博文说完,突然有些后悔,因为大丫是个姑娘,是李玉珍常常挂在嘴边的‘赔钱货’,所以那个听话的大女儿时不时就要数落上一番,这一次要是发现了她没在家里帮着干活,不一定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呢。 开始,让郭博文没有预料到的是,李玉珍听了他的嘟囔之后,竟然没有生气,反而使替大丫解释了一句,“我打发她干别的事去了,咱们先吃吧,外甥女婿头一次上门就帮了咱们这么大的一忙,还没有好好的吃顿饭呢。” 今天的李玉珍脾气好的让郭博文连连咋舌,他的眼圈忍不住就好了,赶紧起身下炕,一边掩饰的向外走,一边讷讷的说道,“既然是你打发她干事去了,我赶紧去给她热上万饭去。” 郭博文的话音刚落,就听到自家的院门‘咯吱’一声轻响,紧跟着大丫的声音就传了进来,“爹、娘,我回来了。” ------------ 147 大丫偷听 随着声音,大丫的已经闪了进来。 李玉珍扫了一眼面露疑惑的大山和小石头,洋洋得意的解释道,“我打发大丫去老槐树下守着去了。” 小石头还是一脸的茫然,对郭家庄比较熟悉的大山已经明白了过来。那棵老槐树离着老三炮家不远,在那里能把老三炮家的人进出情况看的一清二楚。同时,那里经常会有村里的小孩子过去玩耍,大丫守在那里一点也会扎眼的。 大山把那老槐树和老三炮家的位置大体上说了一小,小石头脸上的茫然立即转变成了好奇,微笑着说道,“这个时候会去老三炮家的也只有花婆子了吧。老三炮家被挑唆着吃了这么一个闷亏,可别把气都撒在花婆子身上啊。可怜见的,那花婆子吃了一身的肥肉,不定被锤成什么样呢。”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听了小石头的话,大丫的眼睛一下子瞪的溜圆,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盛满了佩服,亮出了清亮的童音,“石头哥哥真聪明,不但猜到了花婆子去了老三炮家,连她被老三炮打了一顿的事情都猜到了啊。” 李玉珍刚才还为自己打发了大丫去守着的先见之明而洋洋自得呢,听到自家女儿用如此崇拜的语气说了这么一番话来,脸色立即就沉了沉,语气不悦的数落到,“真是个蠢丫头,娘为啥打发你去,还不是想着让你悄悄的去看看那老三炮家和花婆子狗咬狗的好戏嘛!这么明白着的事,就是你个蠢丫头不知道罢了,还这么大惊小怪的,真是个,真是个赔钱货!” 听了李玉珍的话,小石头很后悔自己一时大意把心中的想法如实说了出来,抢了李玉珍的风头,又惹得她不痛快了。眼珠一转,他立即轻松的一笑,也对着大丫说道,“是呢,舅母说的很对,她早就想到了那花婆子和老三炮家的事,才让打发你看着去。快点给大家伙说说,他们打的厉害不?” 大丫将信将疑的看了看小石头,又畏畏缩缩的瞅了瞅自己的娘,终于还是没敢多说什么,而是把看到的情形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不知道花婆子躲在哪了,老三炮一家前脚进门,花婆子后脚就进门了。我,我听了娘的话,没敢去离的门口太近,只是在老槐树下偷偷听着。很快,我就听到他们家一阵阵乒乒乓乓的声响,过了不大一会儿,花婆子就披头散发的跑了出来。” “咯咯,咯咯。花婆子总是不离身带着的大绒花早就不知道跑那里去了,脸上明晃晃的好几个的大手印子,大红的夹袄被扯掉了两个扣子,连鞋都跑掉了一只,就像歌疯婆子一样嚎着跑了出来,……” 大丫口齿清楚,把看到的情形绘声绘色的说了一番,说起花婆子的癫狂,大丫笑的畅快,大家也都跟着舒畅的大笑了起来,李玉珍方才的闷气也消失不见了,想象着平日里趾高气昂的花婆子的狼狈样子,也跟着大家一起笑了起来。 郭家一天的云彩满散,一顿午饭也算吃的其乐融融。 大山和小石头的任务完成,惦记着家里赊欠肥猪的事情,也就很快的辞别了舅舅一家,拐出了郭家的大门,向着郭家庄的村口走去。 小石头和大山一边走,还一边小声的议论着上午郭四爷断案的情形,说起花婆子被老三炮一家揍的情形来,大山和小石头多日来憋在胸口的气总算散了出来,因为这个花婆子的私心,蓝家可是被她搅的鸡飞狗跳,一地鸡毛哪。 “……,让我说啊,花婆子真该,早就该有人这么顾头不顾锭的揍她一顿了,”小石头想着当初花婆子给云华提毛家傻小子的事情,恨的磨了磨牙,气呼呼的说道,“这几年这个花婆子为了谢媒钱真是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干啊,偏偏大家还都顾忌着她这层媒婆的身份,谁也不想起这个头,不想直接得罪了她,都怕自己儿女的亲事被她给搅和了。” “可不是嘛,”大山也想起了她逼迫自家兄妹和毛家兄妹换亲的事,后怕的拍了拍胸口,“当时对亏了芳儿那丫头,要不是她突然开窍了,拦住了华儿的傻念头,你又不顾一切的拦了意气用事的我,我们蓝家怕就是另外一番凄凄惨惨、家破人亡的光景了,哪里还会能热热闹闹的给你喝云华办订亲宴哪?!” 小石头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是啊,幸亏有芳儿那丫头,我,我核云华永远记得哪,她,……” “哼!真是一对糊涂行子啊!” 就在大山很小石头一边走,一边心有戚戚焉的讨论着,却冷不防放的被人冷冷插了这么一句话来。 “谁?是谁?!” 大山和小石头双双停住了脚步,目光四处寻着着说话之人。 “背后说人嚼舌头根子,那是娘们们常干的事,你们两个大小伙子这么戚戚喳喳的,也不怕被磊落的汉子们笑掉了大牙!哈哈,哈哈,……” 随着肆无忌惮的嘲笑声,花婆子扭着她那声肥肉从一处院墙角里转了出来,虽然衣裳还是有些皱巴巴的,头发梳的也不如往日整齐,但是却没有了大丫看到过的狼狈。 大山和小石头都是一怔,一时间被她的歪理给说的有些无言以对,怔愣当场!大山更是指着穿着还算整齐的花婆子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你,你不是被老三炮打的披头散发的逃走了么?怎么还在这里呢?” 听了大山的话,花婆子的脸色陡转,想起了自己方才的狼狈,虽然出手打她的是老三炮那个混不吝,但是这件事情的根源却是在蓝家身上。她刚才慌慌忙忙的逃进了郭大庆家里,因为她正在给郭大庆的儿子说媒,所以郭大庆一家人赶紧殷勤的协助花婆子收拾妥当,还把郭家老祠堂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说给了她听。 花婆子差点当初就要碎了自己满口的牙,没想到那个瘸子大山竟然把她的心思猜的这么准,还在郭家祠堂里当着郭四爷的面挑唆了老三炮,不但让她无法继续从老三炮一家人那里继续得到好处,还被老三炮狠狠的给揍了一顿。 蓝家那瘸子说的不错,她是因为拿了毛家父女两个的好处,才去蓝家提出蓝毛两家换亲的提议的。 可是这件事情,她花婆子在心里也是掂量过了的。 虽说那蓝云华长的很漂亮,毛家儿子是个傻子,可是那毛翠柔却是个聪明能干的,配给那瘸子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的,而蓝家还有一个奇丑吓人的小姑子。严格算起来,换亲之事蓝家和毛家也算是旗鼓相当,谁也没亏了谁。 有了这层认识,花婆子乐颠颠的就去了蓝家,仿佛两份谢媒前已经稳稳的放在了她的兜里了。 事情的开始,却是也是如花婆子预料的那样顺利的。虽然蓝庆生的婆娘心头犹豫不决,那个蓝云华却已经开明白了他们家的情形,关键时刻自己出面应承了下来。 花婆子喜滋滋的去毛家邀功,顺便又从毛翠柔手里接过了一双阵脚密实的鞋。可是,当她第一天一早去蓝家敲定这事的时候,却被蓝家两姐妹当场给拒绝了,尤其是那个丑绝人寰的丑丫头,更是把她给臭骂了一顿。 花婆子当场就被气的七佛升天,因为她花婆子是在十里八村里最有名的媒婆,不管大家背地里怎么想,真的见了面,不管谁,都是笑脸相迎,殷勤招呼的。这一次,她被丑丫头当众这么一顿的臭骂,真是岂有此理。 ------------ 148 花婆子的刻薄 花婆子气的当场就拐进了蓝庆计家。作为最著名的媒婆,花婆子对于各村各户里的情况都是了解的,尤其是有了适龄男女的人家的各种关系,她更是时时留了心,基本上做到了一见到人就能想起与之有关的亲戚朋友来。 被云华拒绝,又被云芳臭骂之后,花婆子马上想起了蓝庆计的老婆卢氏,没有浪费多少口舌,就鼓动的蓝庆计两口子动了心,跑到蓝庆生家里大闹了一场,同时也间接的把蓝云华和小石头有些不大规矩的事情宣扬了出去。 同时,花婆子趁着郭家庄的老三炮他娘求她的时机,她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却话里话外的给她指了另一条的道,还算聪明的老三炮他娘明白了花婆子的意思,对那个没有脑子的李玉珍更加热络了。 在蓝家的两家至亲神边都动了手脚,花婆子终于出了一口气,心满意足的等着蓝家求上门来,她一定狠狠的羞辱他们一番,尤其是各胆大包天的臭丫头,她一定让她明白明白马王爷长了三只眼,她花婆子不是能随便得最的! 可是,事情的前半部分顺利,没过几天就来了一个大逆转,蓝家干脆直接宣布让蓝云华和小石头定亲,蓝庆计两口子闹上门去,却被蓝老二的媳妇给挠了脸,灰头土脑的败下了阵来。 蓝庆计两口子这么窝囊,得到消息的花婆子气的差点摔自己最喜欢的那个小花碗。她沉不住气了,扭身就去了郭家庄,如此这般的说了一番,终于说动了急于娶媳妇的老三炮,让郭家的小四动手,烧了老三炮家的院子。 老三炮他娘也按照她的指点给慌了的李玉珍递过了话去。李玉珍没有辜负花婆子的厚望,立即就去了松坡屯,直接了当的提出了把外甥女嫁去老三炮家的要求。 可是,次次都忍让李玉珍的郭博淑却毫不犹豫的反抗了,竟然把李玉珍给轰了出去,即使李玉珍了下了让她不能再进娘家门的狠话,她也没有屈服,就是不肯把女儿嫁给老三炮。 事情到了这一步,花婆子只好给蓝金锋说了孙家庄的孙二桃,打算利用孙家的条件,让蓝庆计去搅合了蓝云华的定亲宴。同时,她借着给老三炮说孙家大女儿的由头,频频出入老三炮家,让他们找了乡老来,催着李玉珍还债。 当花婆子听说了蓝庆计一家不但没有大闹蓝云华的定亲宴,反而是作为至亲至人去喝了喜酒之后,气的身子乱颤,终于摔了她最喜欢的花瓷碗,牙花子肿了起来。 翻来覆去的一晚上没睡好,一大清早的就打算赶来郭家庄来探探情形,毕竟她苦心布置了这么久,也就是老三炮这一家还能被她所用了。 可是,才走到半路上,竟然遇到了毛老憨的女儿毛翠柔,跟那个心眼子多的丫头说了几句的功夫,她再赶到郭家庄的时候,李玉珍和老三炮两家人都进了老祠堂,松坡屯的大山和准外甥女婿小石头也跟了进去。 可是,花婆子与郭家庄没亲没故的,她是没有借口闯进去的,只得患得患失的躲在了一样。 花婆子心头惶惶的躲在了一旁,好不容易等到了郭家庄老祠堂里散了场,花婆子略略一等,赶紧溜进了老三炮家。 事情在一次让花婆子始料未及,还没等她鼓动三寸不烂之舌呢,老三炮就卷着袖子冲了上来,对着她一顿狠揍,而老三炮的爹娘竟然就在旁边冷眼看着,根本就没有拦住自家儿子的意思。 花婆子顾不上细想,她嚎叫着,好不容易瞅了个机会逃了出去,避进了郭家庄的郭大庆家,听他家的婆娘细细说了老祠堂里发生的事情,花婆子脸色转了转,想起了早些时候遇到了毛家丫头,她再次不甘心的站起了身来,躲在郭大庆家的大门后面,听着大山和小石头说说话话的经过,她阴阳怪气的喊了一声,疾步走到了大山和小石头的眼前。 凭着能把死人说活的舌头,花婆子讽刺了大山和小石头一句之后,唬住了他们。面对着大吃一惊、结结巴巴的大山,花婆子把自己一次次又一次次的谋算落空的屈辱一下子全想了起来。 “哼!”冷冷的哼了一声,花婆子眯缝着眼睛说到,“我花婆子走到哪里能少的了朋友?在郭家庄还不是我想去哪家就去哪家?哪一家不是客客气气的招呼着?!老三炮是个犯浑的,他会为他今日的所作所为后悔的。至于,你们蓝家么,也早晚知道了我花婆子的手段!” 短暂的惊讶之后,大山已经想明白了这么回事,以花婆子的身份,不拘谁家去梳洗一番还不是太难的,只是他没想到被自己揭穿了她的卑鄙手段,又被老三炮胖揍一顿以后,她竟然还在郭家庄呆着没走,这才是让大山真正的有些想不明白的。 不过,听到花婆子恶狠狠的,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这么一番狂妄至极的话来,大山眼睛里也冒起了小火苗,他盯着花婆子的眼神上前了一大步,自信满满的说道,“真是大言不惭!自从咱们蓝家辞了你说媒以后,你处处挑唆着和咱们作对?可是哪一次是成了的?咱们喝大伯一家和好如初,你和老三炮想讹诈了咱们舅舅,也被眼明心亮的郭四爷识破了,你还有什么龌龊手段?!” 不同于大山的大义凛然,小石头沉稳的声音也响了起来,“你不用再打蓝家大伯的主意了,也不用你在拿金锋哥的亲事去威胁什么,咱们金锋哥看透了你的欺瞒手段,再也不敢让你给保媒了。” 随着小石头的话音落地,花婆子的笑容就是一僵,她接下来的其中一步打算就这么被小石头给说破了,而且把她的路堵的死死的。想着蓝金锋那张整天板着的脸,花婆子知道小石头没有说谎,蓝老大那一边怕是再难听的进去她的什么话了。 眼珠子一转,花婆子恶毒的眼神死死的盯在了大山那条伤了的腿上,脸上也配合的显出了一抹鄙夷和不屑来。 “你倒是是个热心的,东一家西一家的官着闲事。竟然不知道蓝老二一家也就传到你这一代为止了么?!” “你,……”大山感觉到花婆子落在自己腿上的不屑目光,他的心突然一颤,禁不住证明什么似的挺了挺脊背,大声的说道,“我们蓝家的事情不需要你照顾婆子操心!” “啧啧啧,”花婆子掏出了还沾着泥的红手帕子‘吃吃’的笑了起来,“真真是有志气啊。只不过,却是个烂了根的瘸葫芦罢了。除了你们蓝家自己,咱们这十里八村的哪家的姑娘不晓的啊?蓝老大他们根本不用去争,十几二十年之后他们自然能一家子得了两房的房产。” “你,……”大山哆嗦着嘴唇,却只是吐出了这么一个字来。 对于大山的那条伤残腿,花婆子先是暗示,接着又明说,不管是眼神还是言辞,都像刀子一样刺向了大山内心最柔软的地方,他气的浑身乱抖,指着花婆子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见到大山如此,花婆子心里几乎乐开了花,一直憋在心口的那股子气终于有了一丝发泄的缝隙。她抢在小石头安抚大山之前,继续得意洋洋的大声说道,“刚才啊,我遇上了毛家翠柔丫头,那丫头拉着我直叫侥幸呢,说是幸亏当初和蓝家的亲事没成,要不然啊,她可就一辈子在火坑里了。别看蓝家现在热闹,那都是虚的,她可是宁可一辈子不嫁当老姑娘,也不愿意嫁给这样的人家的。” ------------ 149 劝解 说完这话,花婆子乜了一样浑身乱抖的大山,装模作样的叹息了一声,更加肆无忌惮的说道,“唉,那毛家丫头说的对啊,我这么几个村子里走下来,听到了不少的闲言闲语的,大家可是宁愿把闺女嫁到老三炮家,也不原意嫁到松坡屯的蓝老二家,就是那毛家的憨小子也比蓝家的瘸子强呢。” 花婆子越说越得意,甩着帕子继续打击着大山,“还是那毛家丫头说的在理,老三炮虽然有些混,可是人家父母宠着,又没有大姑子、小姑子的,新媳妇进了门就能当家作主的。那毛家的憨小子心眼是少了点,可他老实。媳妇进门,就全听媳妇的,一点都不会让人操心,小姑子毛翠柔今后也是一心一意的帮助娘家,毛家的小日子肯定红火。” “至于那眼睛长在脑瓜子顶上的蓝家儿子,瘸了一条腿不算,还整天的到处胡洌洌,东家长西家短的扯老婆舌头,一天到晚就没有让人省心的时候,”花婆子觑着一张脸涨成了紫猪肝色的大山,继续不屑的说道,“还有蓝家的两个小姑子,一个招了赘,不但要分家产,还要插手娘家事务啊;另一个小姑子丑的让人看一眼就做好几晚上噩梦的,还整天牙尖嘴利的,这样的一家子就是一个大火坑呢,谁家的姑娘舍得送进去受苦啊?!” 花婆子这番话说得厉害,不但狠狠的打击了大山,还捎带上了蓝家的两个姑娘,还有大山心目中聪明伶俐的云芳被她说成一个怪物,而刚刚定亲的蓝云华,颠倒黑白的说她是招赘,抢夺蓝家的家产,挑唆说她还会对将来的大嫂说三道四,这样的家境下,松坡屯的蓝老二一家就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大火坑。 这一次,不但是大山气的七窍生烟,小石头的脸色也涨红了起来。 还没等大山和小石头想出了反驳的言词来,花婆姿一甩帕子,扭着她一身的肥肉施施然的走了,等到气的不轻的大山和小石头两人醒过神来,花婆子的影子早就不见了。 大山气的跺了跺脚,一言不发的回了松坡屯,小石头心头也是一片阴霾,一路上两人几乎没说什么话,就这么气鼓鼓的回到了松坡屯。 听了小石头的叙述,娘气的一拳砸在了桌子上,大声的喝骂了起来,“那个挨千刀的花婆子,她一次次的算计咱们,现在又颠倒黑白的这么当面埋汰你们,你们当时就该锤她一顿,让她明白明白咱们蓝家可不是好惹的,我,我这就找她去!” “娘,你消消气,”云华一把拉住了娘的后衣襟,急急的劝到,“花婆子那样的人不值得咱们动气的。” “我要是不去撕了她的嘴,让她还在外面这么胡沁,以后咱们家还怎么出门啊?将来还有大山和云芳寻亲的事呢!”娘脸色涨红了起来,从云华的手里扯出了自己的衣襟,人也愤愤的站了起来。 娘提到了大山和云芳的亲事,刚刚定了亲的云华一阵怔仲,这个时候她似乎是没有立场来拦着娘的。 云芳原本正在细细地思量着小石头带回来的这么话,无意间一错眼看到了云华脸上一闪而逝的表情,她赶紧上前扯住了娘的胳膊,笑着劝到,“姐姐说的对,花婆子那样的人不值得咱们动气的,不过因为咱们没有听了她的话和毛家换亲,她就搞出了这么多的事,可还不是一样也没成?最后也只能图图嘴皮子痛快,胡说八道一番了,起不了啥作用的。” 娘的神色稍微的一松,随即又愤愤的板起了脸,不放心的说道,“可是,让她这么到处胡说八道去,落到那些不知道内情的人耳朵里,以后还怎么会有人上门提亲?” “这一点娘也不用担心,”云芳干脆拉着娘又重新坐回了炕上,继续劝到,“花婆子是什么样的人,咱们这十里八村的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只不过碍于面子没有说出来罢了,这一次她被老三炮打的事情,很快就会传开的,到时候大家更没有人相信她的话了。就是有糊涂的,听进了她的话,嫌弃了咱们家,那样的糊涂人家咱们也不能结亲啊,还不够生气的呢。” 娘被云芳说的神色一动,忍不住心有同感的点了点头,嘟囔了一句,“这话说的对,要是说了个糊涂媳妇回来,大家一辈子都不得安宁。当初,你姥爷就是看走了眼,给你舅舅定了这个李玉珍,搞的家里这个鸡飞狗跳的折腾,连带着下一辈的孙子和孙女也被她给带的不像样子了。” 听了娘的话,云芳心头高兴,知道娘已经被自己劝住了,她这才悄悄打抬眼,瞥了一眼神色莫名怔仲的哥哥大山,刻意的提高了声调,继续说道,“至于哥哥的亲事,娘也不用担心的,哥哥是个什么样的人,不是她花婆子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咱蓝家顶门立户的儿子是个有担当,又能干又聪明,还心灵手巧的。” 稍稍的一顿,云芳眼梢的余光瞅着神色有些松动的大山,继续说道,“哥哥在吹鼓手蓬前点曲,在赵家庄吃酒的豪爽,这一次又帮助舅舅他挡住了无赖老三炮的讹诈,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哪一件办的不是漂漂亮亮的?以后,咱们家还会走街串乡的卖萝卜条,卖猪肉,大家都会知道哥哥的为人的,到时候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家争着把女儿嫁来咱们家呢。到时候啊,娘和爹可不要抱怨说媒的太多,挤破了咱们的门衔子,也别抱怨挑儿媳妇挑花了眼哦。” 云芳最后这一句俏皮的话一说,大家都会心的笑了起来,就连原本神色莫名的大山脸上也飞起了一片红晕,急急的喝斥道,“芳丫头胡说什么,我,我哪有你说的这么好,还挤破了咱们的门衔子,还挑花了眼的,这是你一个小姑娘该说的话么?传出去不让人家笑话哪?!” 大山的这一番带着羞怯的喝斥一出口,蓝家满天的云彩一下子就全散了,云华和小石头悄悄的望了一眼,都轻轻的吁了一口气来。 云芳用眼梢的看到了小石头和姐姐的小动作,带着歉意的拗过了头去,翕动着嘴唇似乎想解释上几句,小石头却了然的对着她轻轻的摆了摆手,由衷的说道,“大家都是一家人,大家都好了,家里的日子才能红火呢。” 云华听了小石头的话,眼眸里亮光一闪,赶紧别过了头去,云芳则感激的最这小石头点了点头,没有再继续多说什么。 爹看到了他们几个之间的小动作,欣慰的轻轻点头,却对着一脸感慨的娘说起来另外的话题来,“他娘啊,这一回你不惦记博文他们的了吧?今天大山和石头也跟着去了老祠堂,老三炮就是对郭四爷的裁决不服气,想私下里动什么歪脑子的话,他也得仔细的掂量掂量了,郭家的外甥合准外甥女婿可都是壮小伙子呢,就是动起手来,吃亏的还是他。” “是啊,”说起了弟弟家的事情,娘终于欣慰的点了点头,满意的说道,“幸亏咱们让大山和石头跟了去,不但震慑那老三炮,就连玉珍也不敢闹的太过分了呢,好事,好事啊。” 已经平静下来的大山再次有些不好意思的开了口,“爹、娘,舅舅家这事能顺利的解决上还是多亏了石头,依照我的性子,可能刚进门就和她吵起来了,还可能被她给撵出来,老祠堂那事也就不会这么容易解决了。” ------------ 卷二【风起】 ------------ 150 张大年 大山想着当时的情形真心的夸奖着小石头的聪明,心头却有些异样的感觉,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是酸涩还是欣慰。 大山的心头有些复杂,小石头那边已经谦虚的开了口。 “大山哥说的哪里话啊,”小石头冲着云芳点了点头,赶紧谦虚的说道,“这件事能解决的折磨痛快,根源还是在芳儿妹妹这儿,要不是她听说了金锋哥和孙二桃的事,给咱们出主意诈老三炮一家,他们哪这么容易就认头啊。” “好,好,好,”爹和娘都欣慰笑了起来,“你们都是好孩子,咱们蓝家有了你们,何愁不兴旺哪。” 事情解决了,一天的云彩全散了,蓝家小院里传出了一阵阵欢快的笑声。 一夜无话。 第一天一大清早,小石头就早早的起身赶去了水井边,老来回回的几趟就把大水缸给挑满了水。而爹和大山也没有闲着,把院子里归置了一番之后,又牵出了小马驹子,在院子了开始尝试着驯了起来,小石头挑满了水,也饶有兴致的和他们一起忙了起来。 云芳睡懒觉的习惯还是没有改过来,只有云华早早的起身和娘一起忙或着做了早饭,做的了以后才招呼着刚刚睁开朦胧睡眼的云芳,又招呼了院子里兴致勃勃的三个男人,一家人高高兴兴的吃了早饭。 大山一直是吃饭最快的那个,他刚落下了饭碗,蓝家的其他人还在吃的时候,就听到他们家的院子外边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还伴随着几声马儿的嘶鸣。听动静,似乎是有好几辆大车停在了他们家的门口。 大山神色一动,站起了身来,有些警惕的说道,“你们吃着,我去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大山一脚踏出了院子的大门,立即被眼前有些壮观的情景给闪了眼。只见自家的小院门口一溜烟的停着十几辆马车,每一辆大车上都满满的装着一大车的大白水萝卜。 见到蓝家有人出来,最前头的那辆马车的车把式立即一扯旁边那个穿着深青色外衣的人,低低的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什么。 那人笑着转过了头来,赫然就是昨天陪着周五柳回门、在蓝家一起吃喜酒席的赵永安——周家的新女婿。 见到了赵永安,大山一下子想起了云华从赵家的婚宴上带来的消息,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把萝卜给送来了,动作可真够快的哪,和那总想着算计人的李锦容倒是有的一比了。 这么想着,大山的眼神一转,目光逡巡了开去,在人群里寻找着李锦容的影子,在大山的心里,也就是李锦容能搞出这么大的阵势了。 这时候赵永安已经快步的走了过来,笑容满面的招呼道,“大山兄弟,你在家呢。” “呃,”大山找了一圈没有找到李锦容的影子,忍不住皱了皱眉,听到赵永安的招呼,他一时没有回过神来,询问就脱口而出,“怎么是你呢,李锦容自己呢?他弄了这么多的萝卜来,怎么自己不露面呢?” “大山叔叔说的这是什么哪里跟哪里啊?”赵永安的声音里有了一丝的不悦,但是瞅着身旁不远处挤眉弄眼给他使眼色的表叔,他又把心头的火气压了下去,和颜悦色的说道,“年底了,县城铺子里面忙,姑父招了锦容表弟去帮忙了,他哪里有空来这里啊。” 说完这话,赵永安指着蹭了上来的表叔张大年介绍到,“这位是我远方的表叔,那天在我家吃了你们蓝家的萝卜条之后,觉得非常的好吃,当天就和云华姑姑提起了请你们帮忙腌制的事,不知道云华姑姑回来说起过没有。” 大山悄悄的撇了撇嘴,还没等说话呢,就听到身后传来了爹客气的声音,“是永安姑爷来了啊,快点进来吧。” “蓝二大爷,”赵永安随了周五柳的称呼,对着爹招呼了一声,感觉到来自表叔张大年目光的暗示之后,又提起来刚才的话题,“这位是我的表叔张大年,那天和云华姑姑见过面的,他……” 赵永安还想再说些什么,却看到表叔已经迎了过来,就会意的闭上了嘴,稍稍一侧身,把爹正前面的位置让给了张大年。 张大年知道了眼前的男人就是蓝家的一家之主了,赶紧热络的说道,“这位就是蓝东家吧,咱们已经和贵府上的大姑娘说过了,请贵府帮忙腌制萝卜条,咱们会高高的付工钱的。” 听了这话,爹的神色就微微的一沉,面对着赵永安时候的温和的笑容就收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疏离的客套,“他表叔快别这么说,咱们蓝家就是个庄户人家,哪里是什么东家哪。至于咱们家的萝卜条嘛,那是咱们随便腌腌,在周围村子换点家里用的上的吃食罢了。” “蓝东家太客气了,”张大年满脸小心翼翼的笑容,恭维到,“谁家的买卖是一开始就做得那么大呢,我听说蓝东家还赊的大肥猪,不出几年,蓝东家一定会发大财的,在这一片里一定能是一位大人物的,谁提起来都会竖起大拇指,赞一声蓝东家和少东家的和善、厚道,咱们先提前恭喜蓝东家了。” 说完这些,穿着皮坎肩的张大年动了动脚,自然的说道,“唉呀,这天还真冷啊。蓝东家不介意咱们进屋说话吧?” 听了张大年的话,爹的心头一动,心地深处有一些他自己没有意识到的东西如同雨后的春笋一般冒出了一点芽来。他扫了一样旁边口观鼻、鼻观心的赵永安,终于还是让了一步,谦恭的说道,“庄户人家没见识,他表叔别见怪啊。看我光顾着说话了,快点请进来吧。” 张大年脸上的笑容更加的和煦,他对着身后的那些赶车的马夫们使了一个眼色,和赵永安一起,随在了爹的身后走进了蓝家的小院。 进了院子,张大年的眼睛就骨碌碌的转着四处打量了起来,当他的目光落在了蓝家园墙脚下的那几口粗大的瓷缸时,眼神一亮,面上的神色也变得若有所思了起来。 爹在前面引路,没有看到张大年的神色,躲在屋子的窗户后面偷偷观察着的云芳却把他的神色全部收在了眼底。 其实在云华送亲回来,带回那个口信的当天,他们一家就已经讨论过这件事的应对方法了,只是对方能这么快的就找上了门来,而且是带着十几辆大车的大白水萝卜,这些多少有些出乎了云芳的意料之外。 而且,爹出去之前还说是直接打发了他们回去的,现在却是引着人进里屋来了,而那人刚一进门就贼眉鼠眼的四处查看着,一看就知道没安好心。 云芳心中警惕,也就悄悄的爬下了炕,蹑手蹑脚的蹭到了里屋的棉门帘后面,敛气屏声的听着里面的动静。 爹心情颇为不错的引着赵永安和张大年进了里屋,大山冶脸色不错的随着他们一起回了里屋。 娘正和云华、小石头两人说着些什么,看到爹引着陌生人进来,脸色一缰,还是站起了身来。 云华一侧身,避开了张大年有些热切的目光,乖巧的说道,“爹,来客人了,我去烧些热水来。” “这不是云华姑娘么,咱们又见面了。”张大年却笑着招呼了起来,自来熟的说道,“那天在赵家婚宴上定下来那事,我收拾了一下就起早赶了过来,萝卜都在外面放着呢,云华姑娘也去看一眼吧。” ------------ 151 身份 云华抬头看了一眼爹,眼神里满是疑惑,爹对着她轻不可闻的摇了摇头。小石头见了云华和爹的神色,赶紧打着圆场说道,“这位贵客太客气了,家里的事都是爹和娘他们老人家做主呢,哪里轮得到云华说三道四的,她就是说了什么,也不过是小女儿家的心思,当不得数的。” 趁着小石头打圆场的空袭,云华冲着张大年点了点头,赶紧撩起棉帘子出了里屋,正好看到了蹙着眉头子偷听的云芳,姐妹二人交换了一个无可奈何的眼神,云华快步的离开,真的去烧热水了。 屋子里的张大年并没有介意云华的离开,反而笑呵呵的对着小石头说大道,“这位就是蓝家刚订亲的准女婿吧,真是生的一表人才呢,蓝东家眼光真不错啊。你说的对,家里的事情哪里能是女孩家做主的,蓝东家亲自迎了我进来,我这心才算踏实的落回了肚子里,总不会白跑了一趟啊。” 张大年的这话一落地,屋子里一下子静了下来。 躲在棉帘子后的云芳禁不住撇了撇嘴,这个张大年还真是长了一张巧嘴啊,简直比她在另一个世界见到的那些金牌销售也毫不逊色,看出了蓝家人并不想接下这单生意,只不过是没有直接冷冰冰的说出口来罢了,他竟然自说自话的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了。 心念一转间,云芳心头一动,马上就联想到了外面那十几辆的大车,每辆车都有一个车夫,却只有张大年一个人进了内院,他们怕不是普通的庄户人家,倒更是像某个大东家怕了得力的人出门来办事的。 想到了这一点,云芳嘴角忍不住就浮起了一丝苦笑来。她不过是自己熬了点盐,腌了最普通不过的萝卜条而已,怎么这么快就被人家给惦记上了呢,先是李锦容,现在又是这个张大年。 而且,看这个架势,张大年的段数比李锦容可高多了,一个不小心爹和娘就有可能落被他用话给辖制住,白白的给他们做了嫁衣。 想到了这一层,云芳的心头大急,一撩棉帘子进了里屋,装作很好奇的对着爹问道,“爹,外面是哪家富贵的大东家派了人来了,真是气派哪。” “大,大东家?”爹脸上的神色一紧,疑惑的目光就投向了一旁默默无声的赵永安。因为,不管是云华回来说起,还是赵永安带着人上门,他都以为眼前这个张大年也是个庄户人呢,他带着乡邻们把自己种的大白水萝卜拉了过来,请自己给腌成萝卜条。 赵永安被爹瞅的有些心虚,他不自然的抬起袖子抹了抹自己的额头,转头向着张大年结结巴巴的说道,“表,表叔,你,你看这,……” 张大年那是走南闯北的见识大风大浪的人,眼看自己的身份被人点破,他心中惊奇,面上却一点也不见尴尬,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冒貌似冒冒失失的闯进来的丑丫头,一派轻松的问道,“小姑娘,谁告诉你说外面的那些马车是富贵的大东家派来的啊?” 切,都到了这份上了,还想着蒙混过去哪?云芳悄悄的翻了一个白眼,用小孩子一样天真的语气说道,“咦,不是大东家派来的么?可为什么那些人都不进来呢?不是有人吩咐他们等着么?” “哦,是我想错了,他们是自己愿意等着的啊。怪冷的天,我去让他们回家去吧,反正快过年了,咱们家也功夫招呼乱七八糟的人和事的。”说着话,云芳一皱眉,作势就往外走,嘴里却装作调皮的嘟囔道,“嘿嘿,我这就出去告诉他们,张大叔是来走亲戚的,让他们都赶上搭车带着萝卜自己回家吧,张大叔还有事情,不和他们一起回去了。” 这一次张大年是真的有些着急了起来,如果任由这个小姑娘出去传话,那些伙计以为自己另外有了打算,真的赶了马车就回去了,自己可怎么跟东家交待啊?临来的时候,自己可以拍着胸脯保证过的,说是上元灯节前一定让铺子里摆上那种美味爽脆的萝卜条,让东家在这宁县的地界上,头一份做上这种生意的,这是关东家的面子,更是关系到自己在东家面前的体面和今后的前程呢。 这么一想,张大年就没有了方才的镇定和从容,他稍稍的一拦并没有真的打算出去的云芳,对着爹笑着解释道,“误会,真是误会了,我还没正式的介绍呢,我是赵家的表亲,也是县城里福祥老铺里的一个管事。那天在大侄子喜筵上尝了你们家的萝卜条,实在是别有一番美味,这才动了请蓝东家帮忙的心思。” 张大年这么一番的解释,爹、娘、大山和小石头等人都一个个的愣住了,长大了嘴巴看着张大年。就连赵永安也是有些难以置信的转头望向了自家的这个远方表叔,怪不得这么远的亲戚他还拿着不薄的贺礼来吃喜酒呢,原来是存着这样的心思呢,而他竟然是百年福祥老铺的管事,竟然从来没有主动提起,不知道是低调,还是刻意的隐瞒哪。 一屋子人都被张大年爆出了来的身份震惊了,只有云芳似乎没有弄清楚这个福祥老铺的底细,依旧很天真的说道,“这么说起来,张管事带了这么多的车马和人来,是替你们富贵的东家来做生意的了?” 云芳声音清脆,表情也是天真好奇的,可是她说出来的话却是让人不得不深思,方才看似冒失却是一下子就道破了张大年的不俗的身份,待他不得已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之后,她马上称呼着张管事,进一步点出了他是来做生意的,把他一早自称的请蓝家帮忙的说辞给撇到了一边。 事情的定性不同,大家商谈的方式也是不同的,如果张大年顶着赵永安亲戚的身份来请蓝家帮忙,那么碍于周家和赵家的面子,蓝家是不太好意思的拒绝的,甚至对于工钱也不好意思狮子大开口。 可是,现在被云芳这么一搅和,张大年承认了自己管事的身份,马上又被她说成是来做生意的,做生意自然就是要明算账,而张管事又是县城里百年铺子里出来的管事,在一些事情上是不好意思和小门小户的蓝家计较的。 身份一挑明,双方的优劣立即就掉了一个个,这让心底有着些小九九的张大年禁不住一阵气恼,再望向那个丑丫头的目光就更加的复杂了起来,想着之前隐隐约约的听到的李家杂货铺子的少东吃的闷亏,心头一激灵,不由得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来面对这趟差事。 张大年心头五味俱沉,暗自提高了警惕。 而对面的爹也是思绪起伏,刚才在门口的时候,他被人这个张大年几句恭维的好话就哄的改变了初衷,带了他们进来。他刚一进门就就着云华提出了请帮忙的时候,而且三言两语间就好像自己已经答应了一般,尽管自己什么也没说,云华更是直接避了出去。 从一开始,一切都被这个张大年牵着鼻子在走,直到云芳的出现,小机灵鬼开口就点破了张大年的身份,更是说他们家富贵,是来做什么的,根本就不是来帮忙的。 是的,对方财大气粗哪里需要他一个庄户人家帮忙,他们拉了这么多的大白萝卜来,就是做生意的,既然做生意,他也就没有什么抹不开面子的了。 ~~~~~~~~~~~~~~~~~~~~~~~~~~ 不好意思,昨天没赶出来,今天更新晚了 ------------ 152 结交 心里有了准主意,爹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一把把云芳往自己的身边拉了拉,他自己则带着并不太真诚的歉意,不卑不亢的说到,“还请张大管事您别见怪,咱们庄户人家的小丫头年纪小,眼皮子浅,没什么见识,什么事都好奇,什么话都敢乱说,您别往心里去,快请坐吧,有什么事请您尽管吩咐吧。” 听到爹换了对张大年的称呼,云芳心头一松,她知道爹已经想明白了张大年的来意,也已经摆正了自己家的位置——他们家只是听人家吩咐的份,可帮不上富贵人家的什么忙,咱们是不懂事的庄户人家,是没什么见识,你们是大门大户的,请不要仗着势力强迫咱们什么,别强自占咱们的便宜。 张大年是个多么精明的人啊,蓝庆生的态度和立场的转变他自然也全听出来,没想到这个庄家汉这么聪明,短短的时间内就从自己设的套里钻了出来,恭恭敬敬的说着谦卑的话,让他再也没有孔子可钻了。 看着这样子的蓝庆生,在瞥了一眼被蓝庆生护在身边的丑丫头,他的心头有些明了,有这样的爹才有这样的闺女哪,没想到在这小门小户的蓝家竟然让他见到了这样的人,还真是有些卧虎藏龙呢。 张大年想的清楚,心头一转,方才的警惕一松,突然有了一丝结交的心思。他稳稳的坐在了蓝家的炕上,脸上满是和煦的笑容,摆出了一副长谈的架势,“蓝东家也坐,云芳姑娘聪明伶俐的,也一块坐吧。” 这是在蓝家自己家里,反倒是被张大年反客为主了,云芳一扯有些怔愣的爹,爹似乎才回过神来,自己也笑着坐了,扭身吩咐,“他娘啊,贵客上门,你快去找出咱家待客的茶来。大山去看看华儿的水烧好了没有,这么大冷的天,咱们家没有好东西,要是连杯热茶也没有,就太失礼了。” 娘和大山对望了一眼,点了点头,双双一挑棉帘子出去了。 小石头也是个聪明,他也笑呵呵的说道,“爹,外面还有张管事带来的不少伙计呢,我去招呼一下。” “去吧,”爹点了点头,“你喊上大山,一块去招呼着,别怠慢了,这大冷的天,外面多冷啊。” 见蓝庆生打发了自己的婆娘和儿子、女婿,却没有支使丑丫头出去,他嘴唇一弯,对自己方才得到猜测又笃定了几分,扭过身去吩咐,“永安啊,你来了松坡屯还没去看看岳父母吧,我就不耽搁你了,带着我给亲家准备的礼匣子替我跑一趟吧,要不然被亲家知道了,会说这个表叔不识礼数,怠慢了他们了。” “哎,我知道了。”赵永安点了点头,也走了出去,不知道是不是明白了张大年的意思,还是纯粹的想去看看五柳的爹娘了。 云芳本想也找个借口跟着小石头一起出去,然后还在帘子后面偷听的,可是看到张大年方才的那个笑容以后,她改了主意,干脆大大方方的站在了爹的身边,做出了一幅好奇宝宝的神色,静静的听着。 果然,不论是爹还是张大年都没有打发她出去的意思。 爹是知道云芳的脾气,知道即使支使了她,她也会躲在外面偷听的,与其让她偷偷摸摸的,还不如干脆让她在场呢,说实话,他面对着张大年,心里是没有多少底气的,芳儿聪明机智,又占着年纪小的优势,有些事比他看的清楚,有些话比他说着合适。 而张大年则早在方才被云芳逼的坦诚了自己的身份之时,已经不把她当作一个不谙世事的乡下小丫头了,后来见蓝庆生打发了这么多人,反而留下了她,他已经明白了许多,蓝家的这次生意成败这个小丫头能做一半的主。而今后,他若是还能常来常往的,这个小丫头也是他要结交的目标之一。 屋子里短暂的沉默之后,张大年脸上的笑容更加和煦和真诚,盯着蓝家父女温和的说道,“蓝东家是个实在人,我也就不拐弯抹角的了。我这次受了东家的托付,带了十几辆大车登门,确实是想和蓝东家做生意的。” 张大年说的温和又真诚,已经没有了方才进门时候的投机取巧的意味,他扫了一样静静听着的蓝家父女,继续说道,“方才我已经说了,我是县城里百年老铺福祥的管事,咱们福祥老铺生意极广,光是卖吃食的就有五、六间铺子,县城里的大户和乡绅都是咱们的老主顾,就连县衙的老爷们也时常让咱们送了吃食去的,……” 张大年说的认真,云芳听得更加认真,听到细细的说起福祥老铺的吃食店铺的情形,已经明白他这是真的放下身段来和小小的蓝家做生意了,而蓝家若是能搭上县城里这么一条线,那不管是萝卜条还是猪肉的销路问题就迎刃而解了,这几乎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啊。 竟然有了这样的好事,云芳心头一喜,对着张大年微微一笑,似乎是讨好,又似乎是鼓励。 正在侃侃而谈的说着自家铺子生意的张大年猛不丁的看到云芳脸上露出的灿烂的笑容,眼神一闪,在她那样的笑容映衬下,她脸上多出来的瘤子也不那么刺眼了。 微微的一出神,张大年赶紧掩饰的咳嗽了一声,却是转了话题,“那天在我大侄子永安的婚宴上,我尝到了你们蓝家腌制的萝卜条。说实话,就算我是福祥老铺的吃食店铺子里的管事,我也还从来没吃到过这么好吃的萝卜条呢,那天厚着脸皮从赵家要了几根带了回去,东家尝了,也觉得很不错,这才吩咐了我来办这件事。我得了吩咐不敢怠慢,让人紧急买了十几车大白水萝卜,今天一大早就紧赶慢赶的来了你们家了。” 张大年说到这里,住了嘴,给蓝家父女留出了足够的时间,好让他们细细的琢磨自己说说的话。 不得不说,张大年这一番话说的是很实在的,即使是要做生意,也没必要把他们怎么得了消息,又怎么商议,怎么收购原料的事情都这么和盘脱出的。他选择了这么做,也无非是他一进门的时候打着占便宜的心思期满了蓝家,怕他们生了戒心,不肯好好的和自己合作罢了。 当然了,张大年如此,也是打着能长长久久的合作下去的主意,把这头一次见面的气氛调节的好一些,顺利的获取蓝家信任。 张大年如此,云芳和爹怎么会听不出来呢。不过,他这么一来却打乱了蓝家原先的计划,当时他们听了云华带来的消息,商议之后是打算借口过年不为人做工的借口把他们直接推出去的。 现在,面对如此开诚布公的张大年,爹一时间犹豫了,也有些动心了,他下意识的瞅了一眼身旁的云芳,习惯性的想听听这个鬼精灵丫头的意见。 随着爹商议的目光,张大年询问的目光也转到了云芳的脸上,笑吟吟的等着她开口。 爹一时间没了主意,云芳早在张大年细说他们吃食铺子的时候就有了一个更好的想法,只是没有和爹商量过她不好贸然说出来。而且,云芳的下一步的打算,还和张大年接下来开出来的合作条件有关的。 因此,面对着爹和张大年的目光,云芳轻轻的吸了一口,的说道,“张管事是城里铺子里的大管事,大老远的带着东西来了咱们家,这是抬举咱们呢。” ------------ 153 定钱 云芳话没说完,爹已经明白了云芳的意思,这个鬼丫头也对福祥老铺这样的百年老铺动了心了呢。既然芳儿丫头和自己想到一起去了,也觉的这门生意可做,他马上就笑着点了点头,“是啊,这是张管事抬举我们呢。只是不知道张管事让咱们怎么做呢?一切还听您的吩咐。” 说道后面这一句,爹已经带着谦卑的笑容望着张大年了。 这话的意思就是意境同意合作,等着对方开条件了。 若是没有刚才道破身份的那一处,张大年也就会照着自己早先设想的说辞,说出请蓝家的人代工,帮忙腌制萝卜条的话来了,他可是不但带来了大白水萝卜,可是连盐都一起带了呢。 可是,现在情形有变,张大年对蓝家有了新的评估,自然也不会遭人白眼的在说出那样的打算来了,而是微微一沉吟,认真的问道,“我听说你们卖萝卜条是两文钱一碗的吧?” “嗯,”爹点了点头,“咱们蓝家这些天卖萝卜条都两文钱一磁碗的,周围村子里都是这么卖的。” “既然已经有定例了,我也不能让蓝东家破了例的,”张大年温和的点了点头,瞅了蓝家父女一眼,才又有些为难的继续说道,“不过,张某还有个不情之请。” 张大年一开口就询问了萝卜条的价钱,更是一口就答应了蓝家早就定好的价格,云芳和爹心中一下子有了底,听到张大年说的为难,爹妈上善解人意的说道,“张管事请说,你是咱们松坡屯女婿的表叔,事情都好商量的。” 爹提起了这么样的身份,张大年想起自己开始的打算,禁不住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他毕竟是商场上的老油条了,轻轻的咳嗽了一声,遮掩了尴尬,马上说道,“是这样的,咱们东家的意思是尽快在铺子里摆上这样稀罕的吃食,所以我的意思是想请蓝东家赶赶工了。” “你看,我怕耽搁蓝东家备料的时间,连大白水萝卜和盐都一起带来了,都在外面的大车上放着呢。” 听了张大年的‘为难’,云芳差点失笑,也暗暗佩服这个张大年的急智,竟然转了这么一个借口来让蓝家收下他提前买下的水萝卜和盐巴吧。 盐巴还好说,总不会亏了,可是大白水萝卜就难说了,这眼看着就开春了,他现在买了大白水萝卜,如果蓝家不要,就怕是烂在他的手里了,东家面前,他也不好交待的吧? 不过,这个张大年能这么快就看明白了形势,代工的话说都没说就直接提出了买萝卜条,她自然也不介意替他解决了这个麻烦,这样还省下了自己花功夫去淘换大白水萝卜呢。 想的明白,云芳笑了。 摇着爹的肩膀,云芳欢快的说道,“爹,张管事还真是办事细心呢,直到咱们这里的大白水萝卜几乎都没有了,竟然替咱们从别处收了这么多来,咱们真要好好的谢谢张管事呢。” 爹听了云芳的话,也笑了起来,对着张大年说到,“张管事啊,有了你带来的这些大白水萝卜啊,过年前我们就能腌出第一批萝卜条了。我们这里偏僻,一时间还不好买这么多的萝卜条呢,您办事真是周到哪。” 张大年听了蓝家父女的话,心头一松,却也明白了蓝家的意思,他们只是提到了大白水萝卜,却没有提盐巴的事情,看来他们只是想手下这些萝卜,不想要盐巴了。 这倒是无妨的,大白水萝卜他不好脱手,盐巴确实不愁的,那东西又放不坏,放在铺子里慢慢卖就是了。 张大年神情一松,高兴的说到,“呵呵,蓝东家不嫌弃我多事就好,咱们以后还要常打交道呢,大家有话说到明处,才是长处之法哪。” “是,是的,张管事说的是,”爹点了点头,“我看张管事带来的萝卜不少,花了不少的钱吧,您说个数吧。” “蓝东家真是个痛快人,”张大年脸上的笑容更加的和煦,掰着手指算到,“我一共带来了十大车萝卜,每车有一千斤左右,我就是按照市价收的,每车花了一百个大子,这些萝卜统共也就花了一吊钱。” 张大年说的轻松,在他一个大管事的眼里,一吊钱根本算不上什么的,可是这个数目落在了爹的耳朵,他的神色就是一僵。这段时间以来,他们先是操办了云华和石头的订亲的宴席,又给郭博文拿了八百文钱过去,昨天又刚刚定下了几十头大肥猪,还压了一些红花种子在厢房里,家里虽然不至于一个大子没有,可是已经不多了。 还有,眼下就要过年了,家里人还有添置些必要的新衣裳,一些亲戚和邻里间人情来往的也是要钱的,还的打听着置办一辆大车,开了春就能驯了小马驹子拉车了,还有那些大肥猪要宰杀要收拾,这一行一动的哪里不需要钱呢?手里剩下的那些钱,要应付起这些事情来,已经有些捉襟见肘了。 现在,面对着张大年轻飘飘的吐出来的‘一吊钱’,大冷的冬天里,爹的额头上就见了细汗了。 爹想到的这些,云芳怎么会想不到呢,看着着急的爹,她眼珠子转了转,对着张大年有些结结巴巴的说到,“张管事,我们庄户人家不大懂的做生意的规矩的,我说的不对的地方您可别见怪啊。只是,现在你说了你们铺子要买咱们的萝卜条,可要是咱们腌了出来,你们,……” 云芳的话没有说完,张大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在看着自从听了自己的话以后就神色戚戚的满头的冒了汗,他心中已经有了计较,蓝家父女肯收下这十大车的大白水萝卜,也算是帮了他一个大忙了,他自己也算是投桃报李的回报他们一番了。 想的明白,张大年微笑着打断了云芳的话,温和的说道,“小丫头真是聪明啊。这生意场上讲究个定钱的,这样吧,我把这价值一吊钱的大白水萝卜放在你们这,就当做是五千碗萝卜条的定钱了,蓝东家觉得如何啊?” “这样好,这样好,”爹的脸上立即露出了满满的高兴来,连声道谢,“张管事不愧是百年铺子里的管事,这些生意上的事情就是明白,办法也很妥当,咱们听张管事的就行了。” “蓝东家觉得合适就好,”张大年笑的更加和煦,“咱们这事就算说定了,不知道这第一批萝卜条,我什么时候派人来取合适呢?” 爹心中暗自计算了一下,没有回答张大年的问题,而是有些小心的问道,“不知道张管事第一批打算要多少呢?” “这,……”张大年略略一顿,才斟酌着张口说到,“第一批咱们先取五百碗吧,趁着年节先给往常的大主顾家里送上些,听听大家都怎么说。” “五百碗,……”爹喃喃的重复了一句,在心里盘算了一番,才笑着说道,“咱们紧着准备各种材料,尽量在年前腌出来,我估摸着大年二十八那天也就差不多了。” 张大年听了眼神一亮,连声说着,“好,好,好,能赶在年前腌出来第一批最好了,你们这里不方便,还需要什么配料尽管和我说,我打发了马车紧着去买去。” “张管事费心了,”云芳看着爹脸上的神色似乎有些想要求些什么,赶紧抢先说道,“咱们家以前腌萝卜就是就地取的材料,有了这大白水萝卜,咱们就不发愁了,到了腊月二十八那天,您尽管打发了人来取萝卜条就行。” ------------ 154 熬盐腌萝卜 云芳这么一拦,爹也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他们家腌萝卜条能赚钱,除了云芳出的这个好秘方之外,另外无非是仗着能自己偷偷的熬盐,如果腌萝卜条的盐要需要出去买的话,他们腌萝卜条的利润就会少了一半还不止呢。 偏偏这盐又是违禁的,他们家熬盐的事情是一点风声也不能透出去的,因此这腌萝卜条的秘方也就需要神秘再神秘了,若是请张大年帮忙准备了其他的配料,难免会让一些别有用心的人觊觎他们家的秘方。到时候,赚不到钱事小,一家子摊上官司就是大了。 想明白了这一层,爹忍不住有些后怕的扫了一眼身旁的云芳,递给了她一个赞赏的眼神。 张大年一错眼看到了蓝家父女的神色,微微一笑,也就没再坚持的,腌萝卜条的秘方是蓝家赚钱的根本,他们不愿意被人窥得了一丝半毫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他既然想长长久久的合作,自然也就不能窥视蓝家的秘方了。 事情说定,云华和娘才端了茶水进来,张大年客客气气的喝了茶水,然后吩咐了伙计把那十大车的大白水萝卜卸了下来。 爹憨厚的笑着,请张大年帮了下小忙,让那些伙计把大车赶到了不远处的自家地里,挖开原来埋着的水萝卜的松土,把那九大车的大白水萝卜给埋到了地里,以便于让萝卜能保存的是将更久一些,蓝家的院子里只留下了一大车的大白水萝卜。而张大年带来的盐巴等却被原封不动的带了回去。 送走了张大年,蓝家一家子就开始忙活了起来,既然订了腊月二十八让张大年来取第一批萝卜,他们必须尽快准备才是。 大家商量了一番,爹上们又从三奶奶家借来了车马,大山赶着大车,和娘一起去附近的杂货铺子里去买足够的醋和甘蔗。 爹和小石头则去老水井里挑了好几大桶苦涩的井水,然后关好了门户,又按照之前的方法熬制起了盐巴来。 一直忙到日落西山,大山和娘赶着马车回来了,车上放着一大捆的甘蔗,还有好几大桶的陈醋,而家里的盐巴也已经熬好了。 一切准备就绪,蓝家一家人饱饱的吃了晚饭,然后就开始热火朝天的忙活了起来。娘还是负责熬甘蔗水,爹和小石头、云芳几个人负责清洗大白水萝卜,大山还是负责把整个的萝卜条切成适合大小的萝卜条,而云芳则负责最关键的一步,调制料水。 一家人从天蒙蒙黑开始,一直忙到过了亥时,一大车的萝卜条才算都腌制完成,上一次没有用上的一个将近一人高的大瓷缸终于被派上了用场。 看着眼前的大粗瓷缸子,这就是蓝家新的希望哪,之前腌制萝卜条都是小打小闹的,由于价格的原因销路上一直不明朗,大家也就把这当作一个赚点小钱的营生,可是这次张大年的到来,让蓝家人的心都敞亮了起来。 临近过年了,蓝家赊的了大肥猪,又接下了张大年的这么一大笔生意,由于自己熬盐的缘故,这笔生意的利润相当的可观,可观到蓝家完全可以一越成为松坡屯里的富人。 因此,蓝家一家人都喜气洋洋的收拾着院子,准备着过年,也准备着腊月二十八张大年派人来拿萝卜条,憧憬着自家的小日子红红火火起来。就连因为跑了郭家庄而有些闷闷不乐的大山也脸上有了笑模样,只是还时不时的发呆,似乎是有了什么心事,但是当看到人的时候,他脸上又带上了笑容。 爹和娘心里头高兴异常,看了大山的笑容也都放了心,没有怀疑到其他的。云华和小石头望向大瓷缸的眼神晶亮晶亮的,他们从里面看到了另一种原本不敢奢求的希望。 只有云芳因为执掌过比现在蓝家的生意庞大和繁杂的多的大公司,虽然对于能打开这样一个局面而高兴,但却还能保持着平常心,也是蓝家诸人中对大山的反常唯一有些隐隐担忧的人。 只不过现在的大家都在兴头上,大山这样的情绪又不是能明说的,云芳也只好时时留意这他,以防出什么变故。 就在蓝家人的喜悦之中,腊月二十六阁沟大集的日子到了。 由于是一年之中最后一个大集,大人们都赶集去采办年货,这一天也是孩子们最高兴的时候,一般都能从自家大人手里讨个几个大子,拿到集市上去买些糖果和鞭炮,还有各式各样新奇的小吃食和花花绿绿鲜亮的新衣裳,即使没有钱买了来,就是过过眼瘾也是高兴的。 阁沟大集日子里,人们起的都格外的早,天色还刚蒙蒙亮,大人和孩子们就都起床了,说说笑笑的开始提前做早饭,准备出门穿的最体面的衣裳。 而松坡屯离着阁沟大集比较远,有马车的人家早早的喂饱了牲口,预备着借助畜牲的脚力高高兴兴的去赶这一次年前的盛会。 菊大娘没有食言,一大早就打发着李永拴赶着马车赶来了松坡屯,这时候蓝家一家子也是刚刚吃了早饭而已。 看到李永拴上门,最高兴的就是大山了,他脸上带着大大的笑容,笑意直达眼底,他高声招呼着迎了出去。 因为这是几天和和菊大娘商议好的事情,蓝家也就没有矫情的推辞,除了爹要留下来看家之外,一家子都高高兴兴的上了马车。大山和李永拴投缘,自告奋勇的坐在了另一侧的车辕上,和他一起赶车。 随着一声响亮的鞭响,马车‘得得得’的启动了。 一路上,遇到相熟的人们,大家都兴高采烈的打着招呼,相互询问着过年的年货准备的情形。 李永拴脸上也始终带着憨憨的笑容,不知道是被大山的热情感染了,还是临来前他娘嘱咐过他什么,又或者他自己心中有了某种主张,反正这一天的李永拴和上一次来时不同了。虽然他还是话不多,但是脸上憨厚的笑容却一直没有消退,而偶扫向云芳的眼神里带着些意味不明的探究,遇上云芳大方的迎上来了眼神,他立即闪烁着错开了眼去。 菊大娘已经去往阁沟大集的岔路口上登着了,远远的看到马车上的蓝家一家子来了,她立即高高的扬起了胳膊,带着笑意招呼道,“这儿呢,这儿呢,我在这儿呢。” 听到菊大娘招呼,全车的人都笑了起来,娘更是马上高高的应起了声来,“老姐姐啊,我们让你久等了,这大冷的天,你在家等着就好了,我们拐个弯去接上你不更好。” “老妹妹啊,”菊大娘看着越来越近的马车,笑着说道,“我这是想法干闺女呢,在哪里等不是等啊?再说了我打发了永拴去接你们,我在家里收拾了一会,也刚赶到这来。” 菊大娘说话的功夫,永拴已经赶着马车稳稳的停在了菊大娘的面前,他憨憨的喊了一声‘娘’,菊大娘冲着他点了点头,然后就抓住了云芳伸过来的手,就着她拉扯的力道上了马车。 “还是芳丫头贴心,”菊大娘满足的似乎轻叹了一声,亲亲热热的坐到了云芳的身边,“来,挨着干娘坐。” “拜了你这样的干娘啊,才是芳儿丫头的福气呢,”娘笑着说着,把脚往一旁放了放,让菊大娘坐的更舒服些。 “干娘,风凉呢,用这个搭搭腿。”云芳乖巧的拿起了一旁放着的一个半旧的毯子,搭在了菊大娘的腿上。 ------------ 155 非议 “好,好,好,”菊大娘脸上的笑容更加的灿烂,眼睛里亮晶晶的,“有这毯子搭着,我这腿上暖和,心里更暖和,我一辈子没姑娘的,也有享上了闺女的福了一天喽。” “她就这么动了动手的事,这算啥啊,还当的你这么夸奖啊,”娘不以为意的说道,“再说了,这丫头叫你一声干娘的,孝顺你还不是应该的么。” “应该,应该,应该的,”菊大娘笑的和煦又窝心,“我就是稀罕芳儿丫头的孝顺。” 菊大娘说着话,眼神又有意无意的向着前面赶车的儿子李永拴。不过,据大娘也仅是轻轻的一瞥,立即收了目光,嘴里也转了话题,对着娘说到,“这几天我还在担心你们家最近事多,担心老妹妹倪抽不出时候了,最多就是小一辈的去逛逛呢。” 娘的念头一转,已经知道了菊大娘是听说了那天张大年上门的事了。张大年这么大张旗鼓的上门,周围这十里八村的多少钱没见过这么大阵仗的了,菊大娘能听到风声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前几天是比较忙,”娘点了点头,用略微有些得意的声调说道,“想必老姐姐也听说了吧,这都快过年了咱们家又接了一笔生意,要赶在年前腌出一批萝卜条来。” “这是好事啊,天大的好事,”菊大娘脸上透着真心实意的欢喜,与有荣焉的说道,“这些年,咱们这十里八村的也就是我们李子沟出了一家在县城里做生意,那个李明化家的眼皮子越抬越高,什么人都不放在她眼里,好像这天底下九她最尊贵一样了。这一回啊,你们也和县城里的大铺子做生意了,看她以后还怎么狂,她那张脸啊,气的整天绿着才好呢。” 菊大娘说的一脸幸灾乐祸,高兴的‘哈哈哈’的大笑了起来,似乎是想起了李明化家的生气的样子,特别让她高兴一般。 听到菊大娘提起这个李明化家的,娘的脸色也是一变,陈年的旧事在一次浮现在了心头,当时的李明化还是李子沟里一个庄户人家,也局势头脑灵活些罢了,和自己的当家的也算是投脾气,两家常来常往的,他们夫妻膝下就是李锦容一个孩子,年纪比大山小上一岁,小小年纪就沉稳有礼,不管是和云华还是云芳姐妹中的哪一个定亲都是合适的。 那时候的李家和蓝家都是家境差不多的庄户人家,李明化又格外的喜欢那时候粉雕玉砌一样的云芳,两家就渐渐的有了结亲家的意思。可是,天有不测风云,漂亮可爱的云芳被蛇一口咬了,虽然保住了一条命,可是脸上却莫名其妙的长了一个瘤子。 祸不单行,懂事的哥哥大山想着替妹妹菜药,又摔断了腿。蓝家的两个孩子都遭了不测,蓝家的天几乎塌了。李明化两口子看着那样的云芳,立即打消了结亲的念头,两家也渐渐的断了来往。 后来,蓝家为了给孩子们四处看病,本就不厚的家底更薄了,甚至还借了些外债,当家的蓝庆生也就渐渐的歇了别的心思,踏实的在家种地,闲暇时候帮周围十里八村的人盖盖房子、盘盘炕的,补贴下家用,想着平平安安的把孩子们拉扯大。 而心思活泛的李明化却用了十多年的积攒和辛劳,在县城里开起了铺子,赚了钱又在家买田置地的,还雇上了丫头婆子,俨然是这一方最富有的人了,而李明化家的也把眼睛长到了脑瓜顶上去了。 仅仅十几年的功夫,蓝李两家的境遇竟然差了这么的大,娘心头感慨的想着,原本以为两家断了联系之后,以后再也没有交集了。没想到他们才开始卖萝卜条,就又招惹上了李家,先是那个李锦容借了灯笼,后来又是明着来买萝卜条实则来窥视蓝家的秘方,再加下来他又和云芳丫头抢红花种子,一桩桩一件件的都是让人生气的事。 现在听菊大娘提起李锦容的娘——那个李明化家的,娘想起了新仇旧恨,禁不住挺了挺脊背,轻轻的冷哼了一声,不屑的说道,“你们李子沟这个李明化家的我也有耳闻的,他们家也不过这几年才富裕起来,就这么不把左邻右舍的乡亲们看在眼里,我看他们家的铺子啊,也得是兔子尾巴长不了!” 菊大娘看着娘脸上的愤愤,又听她说的语气不善,却也没有多想,以为是这段时间李锦容频频的出**他们蓝家生意的缘故,恭维着说到,“对啊,真正长远做大生意的,得和你们蓝家似的,厚厚道道的,大家也都能跟着沾上光,周围和和气气的,才能长长远远的呢。” 菊大娘这话也不全是恭维之词,她是亲眼看到蓝家赊欠大肥猪这件事的,这几天的肥猪价格一路下滑,眼瞅着就要低于每头五十文钱的价钱了,而蓝家却还是依照诺言先给了二十文的定钱,年底再给上每头大肥猪补上八十文钱。 还有那红花种子满山坡的红花种子,世世代代的多少年了都是自生自灭的无人问津的,从来没有人想过那东西还能换钱的。可就是这样的一种东西,却被蓝家人看上了,竟然可以用一篓换上一碗萝卜条,以至于后来李家小子不知道冒了什么坏水非要和蓝家抢,用三文钱一篓的收购了那红花的种子,周围的孩子们都从中到了得了几个小钱,这件事说起来,也是蓝家起的头,是蓝家给大家谋的福利。 菊大娘想到了这一点,娘也想到了这一点,她的笑容也就更加的灿烂了起来,谦逊的说倒,“老姐姐夸奖了,咱们现在就是做些小本的生意,能力上有限。不过,能给大家伙一些方便的时候咱们绝不会惜力的。要是能长长久久的做下去,也是靠着乡亲们的帮衬。” “就是这个理,不管生意的大小,理都是相通的。”菊大娘附和的说着,“等咱们见到那李明化家的,我非的好好的臊上她一顿不可,也让她知道知道,做生意的不是她一家,像她那样鼻孔朝天的却别无分号!” 云芳在一旁默默的听着菊大娘和娘一来一往的聊着天,心里也在想象着,李家若是知道了他们通过张大年搭上了福祥老铺的这条线会是如何的一番心态,是否后悔他们当初为了得到萝卜条的腌秘方而做的那些见不得光的鬼魅伎俩? 大家说说话话间,李永拴已经赶着马车来到了阁沟大集上。 由于李永拴赶着马车绕了一个圈,先赶去松坡屯接了一趟蓝家人,再赶到集市上的时候,已经比别人晚了一会儿,集市上熙熙攘攘的都是人了。 集市上人太多,马车根本赶不去,李永拴和大山两人商量着先把马车积存在马场里,然后提出了大家分头行动,他们两人负责去买鞭炮,然后就拿眼神悄悄的扫着大家的神色。 小石头看了看相互使着眼色的大山和李永拴,又看了看笑的有些宠溺和为难的娘和菊大娘,轻笑着说他可以陪着女人们去买东西,帮忙拎着东西,让大山和里永拴尽情的去逛去,午时在马场集合就好了。 娘听了这话,再看向小石头的目光中就充满了欣慰,而菊大娘盯着李永拴的神色却是磨着牙的有些恨铁不成钢,但是碍于蓝家一家人的面子,却也不好直说什么,只是恨恨的剜了儿子一眼,看着他和大山一前一后的兴头头的离开了自己的视线。 ~~~~~~~~~~~~~~~~~~~~~~~~~~~ 不好意思,今天有事,更新晚了 ------------ 156 巧遇 由于先前已经有了菊大娘要给云芳扯花布做衣裳的话茬,所以她们一行就直奔了集市西头。 按照惯例,集市西头是阁沟集市上卖成衣和布料的摊子聚集的地方,今天又是年前最后一个大集了,各家卖料子和成衣商家的都是铆足了劲头,力图拔个尖,吸引更多的客人的。 远远的云芳就看到了各个摊位前都围了不少的人,大多是年轻的姑娘媳妇的,趁着一年的最后一个大集,来添置新衣裳的。 不过,还没等菊大娘和娘带着云华、云芳姐妹挤过去呢,云芳一错眼,却看到了舅舅郭博文和舅母李玉珍带着几个孩子像一个围了一大群人的摊子走去。 云芳看到了他们,云华和娘也看到了。娘扫了一眼身边的菊大娘,还是扬声招呼道,“博文,玉珍!” 听到娘的招呼,郭博文和李玉珍同时回过了头来,郭博文脸上带着欢喜的笑容,李玉珍的脸上却是闪过了一丝不自在。 要知道,李玉珍上次去松坡屯时可是气势汹汹的撩下了狠话来的,结果还是靠着大姑姐的周济度过了难关,而且他们只赔了九百文钱,也是因为大山和小石头发现了蹊跷,逼得老三炮承认了自己背后捣鬼,郭四爷秉公而断,才没让那老三炮讹上他们,就是那九百文钱也是松坡屯拿出了八百文,他们只是添了一百文而已。 现在乍然看到松坡屯的众人,饶是李玉珍脸皮够厚,也还是有一丝红晕飘了出来,更何况她这还是打算添置衣料,可不是手头上没钱的做派。 能看到这样不自在的李玉珍,已经十分难得了,娘不想自己的弟弟难堪,赶紧随口问道,“你们也来扯布啊?” “是啊,……”郭博文也想起了自家的事情是大姐拿钱出来了结的,现在他们竟然还有钱给孩子们做衣衫,禁不住红了脸,讷讷的解释道,“大丫看着一年大一年的了,是个大姑娘样了,身量长的快,她,她娘想扯点花布,给她做件夹袄,想着,想着,……” “我来说吧,”李玉珍看着结结巴巴的郭博文,一扯他的袖子,有些气呼呼的说道,“这事是我定的,我这也是被人气的没办法了。要不然家里就那么几个大子了,哪里舍得给大丫扯布做衣裳啊。” 李玉珍说的理直气壮的,脸上的那点不自在早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埋怨,似乎她给大丫做衣裳是为了赌一口气,是被人连累了一样。 娘看着这样的李玉珍贺郭博文,禁不住思量着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了?还有人欺负你们?” “没,没有,没有什么事,……”郭博文连连摆手,掩饰的说道,“自从大山和石头帮助咱们理顺了,郭四爷给咱们断了官司之后,家里一切都好,一切都好,……” “你也不用藏着、掖着了,”李玉珍再次把郭博文拉在了身后,扫了一圈蓝家众人和菊大娘以后,一挺脊背,大声的说道,“我也是知道和老三炮家的事情对亏了大姐,也多亏了大山和石头。不过,这一码归一码的,今天咱们受的这窝囊气,也全是因为外甥和外甥姑娘而起的,怎么就不能跟大姐絮叨絮叨啊?再说了,咱们大丫受了气,找她大姑不是找不着?” 听了李玉珍的话,郭博文垂下了头去,他原本就是怕了李玉珍,现在李玉珍又不是完全的无理取闹,他也就老实的哑下了声去,眼神却悄悄的打量着一旁的菊大娘,似乎忌惮着什么。 菊大娘是个聪明的,涉及到别人的家务事,她原本就想着避开了,看到郭博文的眼神之后,立即笑着说道,“你们姐弟既然遇上了,好好的说说话吧,我看那边那件衣裳不错,我近处去瞅瞅去。” “也好,也好,”娘点了点头,“老姐姐先过去看看,我和玉珍说两话就过去找你。” “不急,不急的,我就在在附近摊子上看看,你们尽管聊。”菊大娘答应着,扫了李玉珍和郭博文一眼,冲着他们点了点头,迈步离开了。 没有了菊大娘这个外人在场,大家都或多或少的松了一口气,云华和小石头相互望了一眼,没有说话,却竖直了耳朵。 而云芳从开始就对李玉珍没有什么好印象,有娘在的场合,她才懒得搭理她呢,看着她夸张的动作和言辞,干脆别开了眼睛,细细的大量起集市上热闹的摊子来,自从她以蓝云芳的身份融入了这片山村以来,她还是第一次到大集上呢,自然免不了和自己记忆中的农村大集比较上一番。 云芳的眼神逑巡了开去,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娘却因为没有了菊大娘在场,说话又少了几分顾及,急切的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啊?又和大山、华儿、芳儿又什么关系?” 眼神一转,娘想到了一种可能,脸色就沉了下来,更加直接的问道,“你们遇上了花婆子?她排揎大丫了? “可不是嘛!”李玉珍立即接了口,恨狠的说道,“大丫才多大的孩子啊?那个贼婆子就那么说她?说的孩子都不敢出门了,直嚷嚷自己的衣裳见不了人!这可是她的亲表哥、表姐给他惹下的好人!” 李玉珍开始还是愤愤的说那花婆子,后面又埋怨上大山他们了。郭博文赶紧一扯她的后衣襟,低低的说道,“你也别埋怨了,花婆子那样的人,她要想埋汰的人哪里有什么好话啊。” “要是只有花婆子说我也不这么生气了。”李玉珍抬手抽出了自己的衣襟,半是解释半是埋怨的说道,“除了那花婆子,还有人说咱们的不是呢,连毛家那样的人家都敢瞧不上咱们!” “毛家?!”娘的神色又是一转,想起了大山和俄小石头从花婆子那听到的闲话了,她原本以为那花婆子恼羞成怒之下,刻意拿出毛家丫头来说事,打击他们呢。没想到又从李玉珍嘴里听到了毛家的字眼,难道那毛家真的说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吗? 娘顾不上李玉珍口气里的嘲讽和埋怨,一迭声的问道,“这又关毛家什么事?你在哪里遇上他们了?他们说什么了?” “唉,”李玉珍装作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放佛一幅施恩于人的模样,说到,“也就是我这舅母替你们听着吧,要不然啊,你们自己怎么能听到信呢,那毛家丫头可是到处嚷嚷着你们家大山,……” 李玉珍说到这里,突然住了嘴,惋惜又无奈的摇了摇头,“唉,那些难听的话我也不说了,我实在说不出口,你们听了也平白的生气。可是,那毛家丫头说大山也就算了,干吗扯上咱们郭家的大丫和小四啊?难道大山让毛家丫头丢了脸,她还连坐道表妹、表弟啊?” 李玉珍说着话,扫了一眼云华和云芳,仿佛在说被大山连累的也该是云华和云芳两个亲妹妹,怎么也轮不上大丫和小四啊。 李玉珍说的模糊,可是娘却已经听明白了,确实是因为拒亲的事不仅得罪了花婆子,还扫了毛家的面子。不过,这毛家丫头也太过分了点啊,蓝家又不是定亲又退亲,只是没有同意花婆子给保的这换亲媒而已,她至于这么到处嚷嚷吗?好像蓝家欠了她什么似的。 娘心里盘算着,云芳也把李玉珍的话听到了耳朵里。按照娘的说法,那毛家的翠柔姑娘也是个精明、能干的。保媒不成的事可不再不少数,那毛家的反应也太过了点啊,这样的行事方法可和大家传言中的精明、能干一点也不搭边啊。难道是,…… ------------ 157 办年货 云芳的脑中亮光一闪,似乎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可是云芳仔细再想,却什么也没抓住,云芳禁不住皱了皱眉。 云芳这么一晃神的功夫,娘已经从衣襟里掏出了十几二十个大子来,交到了李玉珍的手里,神色莫名的说着,“……,这些钱虽然不多,给大丫添件过年的新衣裳还是够的,那孩子也一天天的长大了,不管别人说不说的,也不该整天穿那补丁摞补丁的衣裳了。” “大丫是个有福气的,有大姑惦记着呢,”李玉珍神色淡淡的接了娘递过去的大子,轻轻的掂了掂,然后扯了扯嘴唇,嘟囔了一句,“大丫倒是有个有福气的,小四、丽丫就是没人管的了,穿成多么破烂也没人管。” 李玉珍虽然是自己的嘟囔,可是声音却没有低多少,虽然集市上有些嘈杂,周围的人还是听清了。 娘的神色就是一黯,翕动着嘴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久久郭博文却赶紧一扯李玉珍的袖子,低低的劝到,“大姐给了钱,咱们赶紧给孩子扯布做衣裳,孩子们还在家等着呢。” 郭博文一边说着,一边对着自己的大姐歉意的笑了笑了,然后就扯着李玉珍的袖子急急的向着热闹的布料摊子走了过去。 不知道郭博文又说了句什么,李玉珍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扯着郭博文向另一个摊子走去,“大丫十岁的孩子穿那么好的衣裳干什么嘛?我看那块红水红色的就挺好,……” “行,行,都听你的,都听你的。”郭博文似乎屈服了,生恐李玉珍再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扯着李玉珍的袖子急步向远处的摊子走去。 望着郭博文鹤李玉珍远去的背影,云芳终于忍不住撇了撇嘴,这个李玉珍的脸皮还真不是一般的厚啊,就因为听到了毛家和花婆子几句闲话就从娘手里要了一小笔钱,得到了想要的却还不感恩,还想要得更多,这就是典型的人心不足吧? 可是,看着娘那黯然的神色,云芳到嘴的埋怨又咽了回去。李玉珍的无赖喝无礼,娘怎么会不知道呢,只不过其中牵涉着舅舅郭博文,那可是娘唯一的弟弟,她理智上明白,情感上却不忍心舅舅为难,娘也是左右为难吧。 云芳无奈和心疼的摇了摇头,和云华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双双上前,一边一个搀起了娘的胳膊,指着不远处一个摊子上正在认真的看着布料的菊大娘说到,“娘,干娘都挑了半天了,咱们也过去看看吧。” 云芳的话音刚落,那边的菊大娘仿佛和她心有灵犀一般,手里举着一匹杏黄色的料子,招呼道,“老妹妹,芳儿、华儿,你们来快瞅瞅瞧,我看着这料子挺不错呢。” 娘也就是顺势收起了脸上的黯然,笑着应声道,“远瞅着挺鲜亮的,我们近处瞅瞅去。” 说着话,娘似乎是转了心思,扯着云芳和云华一起向着菊大娘走了过去,落后了几步的小石头也无声的跟了过去。 菊大娘眼光很好,这一次又是为了给干闺女云芳第一次扯布做衣裳,她更是十分的上心,银钱上又不吝啬,只管挑着质地、花色最合适的来。经过了反复的比较,终于选定了一件杏黄色底缀着小碎花的布料,显得清新又俏皮可爱。 买好了布料,并没有把料子交给集市上的裁缝,菊大娘大包大揽的说道,“这年根底下了,那些人手头活多赶得急,做出来的衣裳不精细,白白糟蹋了咱们精心挑的料子,还是我自己给放儿做吧。” “那敢情好啊,”娘笑着说道,“不过,就是眼瞅着要过年了,我就怕老姐姐家里事情多,你们家里人口多呢。” 娘是委婉的再说菊大娘另外两房儿媳妇的事情,她们开始交往以来,这一块闲聊的时候也不少,却很少从菊大娘嘴里提她两房儿媳妇的事,可以想象的到她们婆媳间的关系并不和睦,要是菊大娘在过年的这个当口上,给云芳做衣裳,被儿媳妇看到了,难保心里不会不痛快。 不知道菊大娘是不是听明白了娘委婉的提示,她脸上的神色不改,笑呵呵的说道,“没事,没事,我就是再忙给干闺女做衣裳的时间还是有的,干闺女的事比天啊。” 看着菊大娘这么有把握的样子,娘也就咽下了道嘴边的推辞,笑着推了推云芳,打趣的说道,“你这丫头好福气啊,得了这么一个真心实意把你当成宝的干娘,还不赶紧去谢谢。” “哎哟,我对干闺女好,可不是图惜她说什么‘谢谢’的,”菊大娘赶紧说到,“我啊,是干闺女当亲闺女疼,给自己找贴心小棉袄呢。” 说说笑笑间,一行人离开了西市卖布料和成衣的摊子,来到了卖猪肉的那一片摊子前,卖猪肉的比往常多出了好几个摊子,那些人看着面生,看样子应该是山那边赶过来的。每个摊子上卖的猪肉价钱都不贵,可还是没有多少人去买,即使有凑上去的,也只是隔上三斤五斤的,没有了往前十斤八斤的大买了,那些摊子上的猪肉还大堆大堆的堆着呢,摊主的脸色都不大好看。 开始的时候,云芳还感到有些好奇,这么便宜的猪肉为何买的人这么少呢?这里的人们这么重视过年,更应该趁着便宜多买一些啊。 可稍稍一想,云芳马上明白了其中的关键,暗自骂自己想的太天真简单了,差点就闹笑话了。猪肉价钱是不高,可是那大肥猪更是便宜,家家户户的既舍不得卖也舍不得杀,往年稳稳的能到手的钱,今年却没有到手,大家伙心里能不着急么?过年买肉自然也就不舍得花钱了。 云芳想明白了,大家也都心里清楚,连说话的声音都低了不少,快步的穿过了猪肉的摊子,赶到了卖青菜的那片摊子前。 各式各样的青菜很多,不过却没有往年大集上买卖的火爆场面,想来也是因为今年大肥猪便宜的原因,大家手头一紧,年货办的也就不那么痛快了。 蓝家刚刚做成了一笔大生意,虽然还没见到现钱,可是却舍得把提前留出来的过年的钱拿出来花,因为东西较之往年便宜的原因,他们的年货办的更加丰富了,买了各式的蔬菜,还破天荒的买了一些干果。 菊大娘也是殷实的人家,又是和蓝家一起办年货,该买的东西也都买到了,一路买下来,每个人的背篓里都是放的满满登登的。尤其是小石头,他不但是背篓里放的满满的,两只手上都拎上了东西。 眼看着日头斜斜的升了上来,马上就要到了头顶上了。 一行人从集市西头的布料成衣摊子一直逛到了集市东头卖孩童玩意的摊子,娘带着云芳又买了几个小孩子的玩意,云芳明白这些是给菊大娘家的孙子、孙女们准备的,既然要去李子沟吃午饭,要是遇上了,总不能失了礼数。 一趟逛下来,大家都有些累了,该买的东西也买的差不多了,大家也就赶去了寄放车马的马行,他们和大山、李永拴说好了,在这里碰面,一起回家的。 有了马车,东西当然也就不用背着了,大家高兴的把各自背上的东西都放在了马车上,揉着发酸的肩膀,等着大山和李永拴汇合了。 时间已经中午,云芳他们没有等多大一会儿,就看到大山和李永拴远远的赶了过来,一边走他们还一边低声说着什么。 ------------ 158 盘问 菊大娘见了,高声的招呼道,“永拴啊,大山啊,你们快着点啊,晌午了,咱们快点回家了。” “是啊,咱们回去还有事呢,”娘也跟着招呼了起来,带着丝丝的溺爱,有些嗔怪的说道,“你们两个就是买个鞭炮,怎么反而还没有我们快呢?” 听了菊大娘和娘的招呼,大山反而停住了脚步,垂着头向李永拴身后躲了躲。而李永拴则有些狭促的笑了,少有的大声说道,“大山哥,咱们快点啊,他们都在等着咱们呢。” “我,……”大山动了动嘴唇,脚下一动,却向后退了一步,低声说道,“你,你们先走,我,我再去买点东西去。” “唉呀,大山哥,你就别找借口了,”李永拴一把扯住了想要开溜的大山,另一只手晃着手里的一块新鲜肉,笑着说道,“咱们连新鲜的肉都买了,你还有什么东西要买啊?” “我,我,我,……”大山被李永拴拽着胳膊,用力挣扎了几下都没有挣扎开,急得跺了跺脚,带着哀求的口吻说道,“这是今年的最后一个大集了,我,我还想转转,看有什么需要买的。” 李永拴并没有松手,而是憋着笑,‘语重心长’的劝道,“大山哥,这眼瞅着就要晌午了,集市上的人都要散了呢,那个人,……” 李永拴故意拉着长长的尾音说着,笑着说道,“人家也回家去了,你就是再去转也碰不上了呢?” “你,……”大山又羞又急,反而豁了出来,他挺了挺脊背,转了转眼珠,大声的说道,“我是担心娘没有买藕,我想去买一些来。咱们既然买了最新鲜的肉,自然是要芳儿丫头做好吃的藕夹子吃的。” 稍稍一顿,大山似乎想到了什么,冲着李永拴上上下下大大打量了几眼,有些阴阳怪气的说道,“哦,我知道了。是永拴兄弟知道人家要走哪条路,所以要急着驾车去追吧?要是遇上了,还能稍人家一程,这才拦着我去买东西的吧?怕我耽搁了时候吧?” 被大山这么倒打一耙,李永拴的脸‘腾’的一下子红到了耳朵根,他抬头扫了一眼不远处的那些人,低声又急切的说道,“大山哥,你,你胡说什么啊,我,我只看到了人家一个侧脸,怎么知道人家走哪条路?又怎么想着去偶遇呢?分明是大山哥你,你……” “我怎么了啊?”大山看着一个子窘迫下来的李永拴,脸上的笑容更加的狹促,“我只是想去买些藕罢了,永拴兄弟自己心里有鬼,就以为大山哥也和你一样哪?” “你,你,你当然和我不一样,”李永拴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了一句来,“我就是看了人家一个侧脸,大山哥可是为了看人家的正脸特意去买了一块猪肉呢。你,你明知道娘她们肯定会把猪肉和藕都准备好的,买了猪肉还不算,还想着去买藕,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偷偷的看到人家姑娘去了卖菜的那一带。” “你,……”被说破了心思,大山没有了方才的理直气壮,一下子又不自在了起来,眼神不自觉的向着娘和妹妹们的方向瞥了过去。 其实,早在大山和李永拴停下了脚步开始相互打趣的时候,娘和菊大娘两人就不约而同的也停住了脚步,竖起了耳朵听着他们的笑闹,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来。 当李永拴说出了‘姑娘’两个字,大山再次泄了气之后,娘终于忍不住了,上前了几步,说道,“藕和肉都是现成的,不用去买了。倒是你们说的姑娘是怎么回事啊?” 大山和李永拴对望了一眼,几乎是同时摇了摇头,异口同声的说道,“没有什么姑娘!” 很明显的此地无银三百两哪,云芳听了差点笑出声来,可是偷眼看到娘和菊大娘两人严肃的神色,云芳赶紧憋住了笑,规规矩矩的垂下了头去。 娘和菊大娘再次相互看了一眼,一个扯过了大山,一个拉过了李永拴,让他们两人彻底的分开了。 “三儿啊,你不是会撒谎的孩子,告诉娘,刚才发生了什么事?”菊大娘压低了声音,平视着几乎和她只比她矮一点的李永拴,认真的问道。 菊大娘面对着大家,云芳可以看到她脸上的急切,李永拴却是背对着大家的,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也听不到他的声音。 面对菊大娘的询问,李永拴沉默以对。 菊大娘见了,恨铁不成钢的咬了咬牙,扯着李永拴的胳膊往旁边人少的地方走了好几步,低声又急切的说了起来,在嘈杂的集市上,云芳听不清他们母子之间到底说了什么了。 而另一边,娘却是拉着比她矮了半个头的大山严肃的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跟娘细细说说。你年纪不小了,早到了该结亲的年纪了,可不能随便喝什么姑娘交往,你妹妹和石头让人家传的孩不够难听啊?” 说着话,娘瞥了一眼远处看着马车的石头和云华,再次低低的警告道,“好在石头人好,咱们就顺势给他们定了亲。要不然的话,咱们蓝家,……” 娘说着话,脸上有着后怕的急切,眼睛里一湿,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顺着鬓角流了出来。 见到娘伤心,原本紧闭着嘴唇打定了主意什么也不说的大山一下子慌了手脚,他笨拙的扯着娘的袖子,带着央求和讨好的声音说道,“娘,您别伤心,别哭了了,我说,我说,我什么都告诉你,我,我没有胡来的。” 听到自家儿子这么说,娘抬起袖子来胡乱的擦了擦脸上的泪,的说道,“我也知道我的儿子不是胡来的孩子,只是云华刚订了亲,家里也才刚刚有了点起色,经不起大事了。娘就是太着急了,瞎担心。现在你和我细说说那个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其实,其实,真的没什么的,”大山的脸上挂上了一片红云,语气却是极其的认真,“我和永拴兄弟去买鞭炮的时候路过一个猪肉摊子,看到一个人再买猪肉,别人都是几斤几斤的买,还是挑有肥有瘦的来买,她却只买了一斤二两,还是挑的那厚厚的油膘。” “估摸着这人家里不富裕,买了肉膘回去炼油去。”娘点了点头,忍不住点评到,“今年各家各户的大肥猪都卖不上价钱去,手头紧也是正常的,这样的人多了,也值得你和永拴这么大惊小怪的。” “不,不是,”大山红着脸继续解释道,“按说手头紧的人,穿衣上应该也紧,可是那人竟然穿了一件大红色的新衣裳,看起来特别的打眼。我,我没忍住好奇,借着去买新鲜猪肉凑了过去。” “不但衣衫好看,人长的更好看呢。”大山说着话脸上闪起了一片迷离和向往之色,似乎是又想起了那个长的好看的姑娘,一时间忘记了说话。 娘见了,抬了抬手,差点给这个憨儿子一巴掌。可是,她还是忍住了,改为拧了一下儿子的胳膊,提醒一般的问道,“然后呢?” “然后?……”大山才从茫然中醒过了点神来,喃喃的说道,“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啊,那,那人朝着卖青菜的那去了。我和永拴兄弟急着要和你们回合,买了鞭炮就赶了过来。” 娘长长的的吁了一口气,似乎有想起了什么来似的叹息了一声,有些无奈的问到,“你刚才打着买藕的借口就是想再去看看那姑娘吧?要是见着了,你打算怎么办?” ------------ 159 心思 “怎么办?”大山扬起了茫然的双眼,喃喃的说道,“我没想过怎么办,就,就是觉得那姑娘好,好看,想再看两眼。” 听了大山的话,娘想起了一直没有着落的大山的亲事,娘又重重的叹息了一声,想要说几句责备的话,却没有说出口来,眼睛再一次亮晶晶了起来。 云华不知道何时轻轻的来到了云芳的身边,听了娘心事重重的叹息,姐妹二人交换了个眼色,走了过去,云华抱了抱娘的双肩,轻轻的说道,“娘,等开了年,小石头要去看看他舅姥爷,到时候带着哥哥和云芳一块去,出去好好的玩一天。” 娘听了云华这么没头没脑的话,怔了怔,随即像明白过了什么一样,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容来。 云芳看了娘和姐姐的眼神,也猜到了一点什么,忍不住向着姐姐望了过去,云华冲着她点了点头,又对着小石头那边扬了扬下巴,云芳明白那件事是姐姐和小石头商量过,在娘面前也漏了口风了,她也跟着笑了。 娘三个各有所思,心思飘忽的大山却没有注意到她们之间的眼神交流,怔怔的向着集市上人多的地方望着,脸上露出了某些期盼来。 就在这时,菊大娘已经拉着李永拴走了过来,嘴里笑着说道,“这两半大小子,眼瞅着就到了结亲的年纪了,怎么还和小孩子一样的好奇哪,人家爱买什么肉就买什么呗,这也值得他们大惊小怪的。” 听菊大娘这话音,李永拴肯定也和她说过事情的经过了,只不过李永拴是怎么想的,是不是也和大山一样对那俄姑娘念念不忘就不得而知了,就是他和他娘说了,他们娘俩个谁也不会和外人提起的。 云芳心念一转间,目光轻轻的向着菊大娘身边的李永拴撇去,却只看到了一个背影,李永拴已经挣开了她娘的拉扯,快步的向着马车走了过去。 娘听了菊大娘的话,也收了满腹心事,笑着应承到,“可不是嘛,毛头小伙子真是不让大人省心。亏得是他们哥俩在一块,做事也有商有量的,要不然啊,还真不能让他们落了单瞎闯。” “是啊,是啊,这集市上这么多的人呢。”菊大娘接了一句,拉着云芳的手,低头说道,“芳丫头,饿了吧,咱们赶紧回家做饭去。” 菊大娘转了话题,娘自然也不会再提起,她抬头看了看天,笑着说道,“可不是,咱们买了这么多东西,都晌午了。是得赶紧回家了,有肉、有藕的,咱们可以做藕夹子吃。” “可不是,我一直惦记着芳丫头做的藕夹子呢,怎么那么好吃啊,”菊大娘立即接过了话茬,抿着嘴说到,“我来之前啊,已经按照你们说的办法,把面都发上了,咱们回去就能做了。” “那敢情好,做藕夹子最麻烦的就是醒面了,有你提前准备了,咱们就能省不少的功夫了,”娘爽快的笑了起来,“咱们这就赶回去,不用半个时辰,就能吃上美味的藕夹子了。” “这样好,这样好。” …… 说说笑笑的,大家再次上了马车,还是李永拴和大山在前面车辕上赶车,待到大家都坐稳当了,李永拴扬起了手里的鞭子,吆喝着马车又稳又快的跑了起来,‘得得得’的马蹄声,特别的悦耳。 李子沟离着阁沟大集很久,也就一刻钟的时候,马车就驶进了李子沟的庄头,正好看到一大群的小孩子笑闹着从他们马车的前面跑了过去,齐齐的向着村子中间跑去,好像那里有什么好东西等着他们一样。 云芳前不久曾经来过李子沟,知道孩子们跑去的方向就是李锦容家的方向,想起了菊大娘说起了李锦容他娘眼睛长到了脑瓜顶上的话来,忍不住弯了弯嘴唇,眼神追着小孩子们的身影飘了过去。 云芳明白了孩子们的目的地,娘也明白了,当年蓝家和李家交好的时候,她也曾经来过李子沟的,对于李明化宅子的方位还是有有印象的。看到奔跑的孩子们,她一下子想起来云华定亲那天李锦容堵着他们家门口收红花种子的事来,禁不住瞥了撇嘴,嘟囔道,“哼,不知道又要出什么坏主意?!” 话一出口,娘才意识到,自己现在不是在自家的松坡屯而是人家的李子沟,李锦容在自己家里做什么事,碍不着他们蓝家什么事的。想到了这一层,娘就有些讪讪的,轻轻的说道,“到年底了,各家有个家的忙发,我总惦记着他们家冒坏水,有些想多了。” 菊大娘却冲着李锦容家的方向撇了撇嘴,略微压低了一点声的,说道,“老妹妹,你的担心你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自从你们家接下来福祥老铺的生意,他们家就开始折腾了,他们家往年都是在县城里过年的,今年突然又说要在老宅子里过年,说不定真的是在冒坏水坏你们家的事呢。” “真,真的?”娘被菊大娘说的有些犹豫了起来,她眼神飘忽的看了看眼前的两个女儿,最后却望着云芳说到,“芳丫头,你,你说李家会不会担心我们接了生意,扫了他们的面子,专门去坏了我们事呢?” “应该不会的,”云芳笑了笑,轻轻的说这,脑子里也在想着菊大娘说的这事的可能性。 的确,蓝家接了福祥老铺的这单生意,对李家的面子可能是有些影响,不管怎么说,蓝家一旦崛起,他李家就不是这周围十里八村里唯一一个在县城里做生意的人家了。而且,就算蓝家和李家没有十几年前的那一档子旧事,前几天李锦容跑到松坡屯去妄图诓骗了蓝家腌萝卜条的秘方几乎是闹的人尽皆知的。如今,蓝家和县城里的百年老铺这么快的就搭上了线,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李家的面子都是不好看的。 不过,若是因为蓝家接了这单生意,李家就大张旗鼓的想办法来对付他们,也是不大可能的。毕竟,蓝家和李家的实力差距不是一星半点的,就算是蓝家接了腌萝卜条的订单,也仅仅是给人家供货而已,跟李家那样在县城里有着自己的铺子的人家还是差的远了。 同时,就像蓝家和李家的差距一样,李家十几年的新铺子和人家百年老铺的差距也是天差地别的,他们就是有心想破坏了蓝家的这笔生意,也要人家肯配合才行哪。 自然,若是李家执意如此,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可现在仅仅是因为一点点的颜面的事,李家又何必大肆的折腾呢,又不是生死攸关的大事情。 云芳思前想后半天,心中已完全的安定了下来,她亲昵的抱着娘的胳膊,催促的说道,“娘,大晌午的,咱们还没吃饭呢,管人家李家的闲事干吗,先吃饭要紧呢。” 看着云芳笑语嫣然,菊大娘也笑着转了话题,“对,对,芳儿丫头说的对,咱们先吃饭,先吃饭要紧。” 说说话话间,李永拴就赶着马车就到了菊大娘家小院子前,大家下了马车,李永拴牵着马车进了院子,老实巴交的李永拴他爹就迎了出来,说是已经蒸好了打白米饭,其他的菜她不会做,正等着他们回来做呢。 这里的观念,做饭时女人的事情,李永拴归置好了车马,立即拉着大山和小石头出去了,三个人唧唧咕咕的不知道要干些什么。 ------------ 160 不速之客 屋里面,已经有了现成的面糊糊,藕和肉又是新买来的,云芳、云华、菊大娘和娘等几个人一起动手,人多好办事,不到一刻钟的功夫,白生生的藕夹着剁好的豆馅就整整齐齐的放在了案板上。 云华傍着架起了柴火,烧热了猪油,娘和菊大娘在灶头上忙活着,看着火候,不大一会儿的功夫,一个又一黄橙橙冒着油光热气的藕夹子就出锅了,大家看到了成果,干的更加起劲了,因为熟练了也少了一开始时候的谨慎和小心,一边干着事情,一边还说笑上几句,欢快的笑声就时不时的从屋子里飞了出去。 有了藕夹子做主菜,菊大娘又张罗着用芹菜、大白菜等蔬菜做了几个辅助的菜肴,菜式做得了,李永拴也带着大山和小石头进了屋,帮着永拴爹一起张罗着把白米饭摆了上来。 饭菜都做得了,大家高高兴兴的围在了桌子旁边,不过还没等动筷子呢,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了一个陌生的声音,“木小子、画丫头,你们两个别墨迹了快过来,这是你爷爷奶奶家,不相干的人来的,你们也来的。这里所有的东西将来也是你们俩的,你们就大大方方的进来,我看谁能赶了你们出去?!” 粗大的嗓门子,带着一丝愤然,还有几分有恃无恐。 娘听了这话神色一转,云芳也有些怔住了。 她是知道菊大娘有三个儿子的,李永拴是老小,他上面还有两个哥哥,都已经成了家,分开单过去了。她就是知道这么个大概,多余的话剧大娘没有说,她们也没有多问,只是心里猜度着可能菊大娘和那两房的儿子媳妇关系不大好,要不然她都是做了奶奶的人了,却连孙子、孙女的也从不提起呢。 原本云芳还有些奇怪,菊大娘这么好的脾气,为人也豪爽,怎么反倒是和自己的儿子、媳妇、孙子、孙女的生分不亲近呢。现在听了外面这么一嗓子,她多少有些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有到是一个巴掌拍不想,两好才能买一好,遇上那些不懂事的,就像李玉珍那样,就是娘总是曲意奉承着,李玉珍却一步步的得寸进尺没有个满足的,娘事事将就她,不但没让她明白和感恩,反倒是惯的她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娘和舅母李玉珍的情形和菊大娘家的事情又有些不同了。菊大娘面对的是媳妇,是自己的小辈,她肯定不能和娘对待李玉珍那样的对自己的小辈儿媳妇那样曲意奉承,婆媳之间关系紧张也就可想而知了。 只不过,让云芳没有想到的是,那儿媳妇是一点面子也不给当婆婆的菊大娘留,明知道家里有客人,她人还没进门呢就开始指桑骂槐的骂起来了。 不过,再转念一想,云芳也就释然了,但凡那儿媳妇是个行事稍微有些顾忌、顾及脸面的,依菊大娘这样的性子,婆媳之间也就不会把关系处成这样了。 云芳想着脸上的神色就缓和了下来,娘那边却已经思量着开了口,“老姐姐啊,外面好像来人了,快去把人迎进来吧。” 听了娘的话,菊大娘脸上不自在的转了转,还是解释道,“是我家的老大媳妇,带着大孙子和老二家的大孙女来了,这快过年了,不知道有什么事。” 老大媳妇带着自己的儿子和老二家的闺女,那老二媳妇呢? 不过,菊大娘没有解释,这个时候谁也没有多嘴的去题这个敏感的话题。那边的李永拴听了娘的话已经起身站了起来,他皱着眉头子,闷闷的说,“娘,我去看看大嫂有什么事,你们先吃着吧。” 说着话,李永拴递给了大山一个谦然的眼神,转身挑了门帘子就要迎出去。 这时候李家的大媳妇已经扯着两个孩子进来了,看到挑着帘子面色不善的李永拴,恶人先告状的嚷嚷道,“吆,是三叔啊,你这一脸的气是摆给谁看的啊?这里是老李家,我虽然是个外姓的,可木小子、画丫头也都是李家的子孙,难道连来都不能来了么?” 李永拴本来就是个木讷的,被大嫂子这么劈头盖脸的这么一顿数落,他一下子呆住了,禁不住回过头来求助望向了菊大娘。 “唉,”菊大娘若有若无的叹息了一声,等她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脸上已经带上了一抹苦笑,轻轻的说道,“让老妹妹见笑了。” 娘却十分理解的冲她点了点头,脸色一转,似乎是想起了自己的娘家弟媳妇,那个也是闹腾起来就什么也不管不顾的主,摊上了这样的亲族,谁也是无可奈何事情。 菊大娘对于娘的体谅感激的点了点头,然后对着外屋扬声说道,“木小子、画丫头来了啊,快点进来吧,蓝家奶奶和芳儿姑姑、华儿姑姑刚刚帮着做了好吃的藕夹子,你们也进来尝尝。” 菊大娘说话的当口,李永拴已经转身从门口退了回来,而云芳神色一转间,也手疾眼快的把放在一旁的大皮帽子戴在了自己的头上,把自己的脸蒙了一个严严实实,只留了两双明亮的眼睛,静静的看着事态的发展。 菊大娘的话音刚落,一个穿着半旧衣裳的夫人已经迈进了屋来,打眼一看差不多二十七、八岁的年纪,她一手一个扯着两个孩子,一进屋就骨碌碌的转着眼珠子乱看,尤其是她从没见过的蓝家的人。 当那妇人的目光落在了带着皮帽子的云芳身上的时候,禁不止撇了撇嘴,带着某些戒备的神色说到,“吆,他奶奶啊,怎么说是木小子的姑姑呢?我还以为是他三叔说下的姑娘上门了呢。” 那妇人的话一出口,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安静的就是地上掉了一根针都能听到声响。 李孙氏一开口就点到了菊大娘一直想找机会说却一直犹豫着没说的话茬,她原本对这个大媳妇的恼意就少了几分,脸上铁青的神色也跟着缓和了不少。 不过,想到前几天明明是马上就要提起这个话茬了,却总是被芳儿那丫头打打断了,再联想到她这几日看着芳儿丫头人小鬼大的行事做派,心里已经明镜似的了,那芳丫头心里怕是还有些想法。 若是自己这个时候再逼一步,怕是事情弄巧成拙,两家就此生分了。可若是让她出面解释清楚了这个干闺女,她又有些不甘心,不甘心放弃了这么一次试探蓝家老妹妹口风的机会。还有,当着自家那个不省心的大儿媳妇的面,她也不想赶着解释,免得让她得意的以为自己被她拿捏住了。 左右衡量了一翻,菊大娘一时没有说话。 李永拴刚才被大嫂一顿劈头盖脸的教训,自从回了屋就一直低着头,听到了李孙氏的这句话,他眼梢的余光禁不住想着云芳的身上撇去。却正好和云芳含义负责的眼神碰到了一起,他荒乱的收回了目光,把头垂得更低了,眼神也不敢再乱看,只是盯着自己的膝头,仿佛上面有一朵花一般。 李家母子如此,娘的心里却敲起了小鼓。自从上次菊大娘差点把窗户纸捅破以后,爹后来细细的分析了利弊,娘明白了爹和云华、云芳的担心,后来就留心观察着李永拴的种种行事,发现他虽然行事上没有什么差池,但是见到云芳的时候总是有些怪怪的不自在,这些落在了娘的眼里,自然也就明白了爹说的那层意思,心里着了恼,跟着也就是越看越觉得李家老三配不上自己聪明懂事的芳儿丫头了。 ------------ 161 零食 这事云华也是知道其中的曲折的,她也隐隐约约的和小石头提过,听了李孙氏的话,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略带着紧张的盯着菊大娘的神色,生怕她也跟着李孙氏的话茬说出什么让蓝家不好应对的话来。 满屋子只有后知后觉的大山,稍稍一个怔愣之后,看了看吹着头的永拴兄弟,又瞅了瞅带着皮帽子的自家妹子,他马上就神采飞扬了起来,激动的说到,“原本芳丫头是拜了菊大娘做干娘的,……” 俗话说知子莫若母,娘一听了大山开口已经大体明白了他的意思,在想到他和李永拴十分谈的来,更明白了他激动的原因。不过,这事关键还是永拴和芳儿,大山再激动,再觉得合适也只是外人,这两人过日子过的是自己舒心。 “是啊,是啊,”娘生恐大山说出什么不好收拾的话来,赶紧出声打断了他的话,自己笑着说道,“我们芳儿丫头拜了老姐姐做干娘,芳丫头可不是做姑姑的。” 说着话,娘一转身,从随着的包袱里取出了在集市上买的那些小孩子的玩意儿,一探身送到了两个孩子面前,“是木小子和画丫头吧,这是蓝奶奶和芳姑姑在集市上给你们买的,看喜不喜欢?” 两个只有四、五岁的孩子看着眼前颜色鲜艳的小面人和五彩的小皮影,眼睛里都露出了喜欢的神色来,一伸手就紧紧的攥在了手里。 李孙氏还想说些什么,一低头看到自家儿子手里拿着东西,脸上那副兴高采烈的样子,在想着李明化家的在她耳边说的话,她狐疑的抬起了头来,直截了当的说道,“这么说,芳姑娘只是咱们木儿的干姑姑了?我怎么听……” 话没有说完,李孙氏却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她赶紧紧紧的抿了嘴唇,不肯再说一句话了。 云芳看着欲言又止的李孙氏,又看了看她儿子手上沾的糖葫芦的渣渣,脑中灵光一闪,也随手从娘的包袱了摸出了几块趟来,递到了李木和李画的面前,轻声的说道,“我是你们的姑姑呢,我给你们带来了糖来了。” 两个孩子见到糖,眼神亮了亮,伸出另一只手来接住了飞快的装进了自己的口袋里。然后就好奇的瞅着云芳脸上的皮帽子,画丫头还大胆的揪了揪皮帽子上的毛毛,嘴里怯怯的说道,“你真的是我姑姑,才,才给我们糖吃的?” ‘噗哧’一声,云芳笑了,更加软软的声音说道,“是啊,因为我是你姑姑,我才给你们糖吃的,不但有糖,还有藕夹子呢。” 说着话,云芳又抬手夹了两个黄橙橙的藕夹子,一个给了李画,另一个给了李木,然后牵着李画的手把藕夹子送到了她的嘴里,小姑娘咬了一口,立即瞪圆了小眼睛,眉开眼笑的笑了起来。 李木到底大了一岁,见了李画吃的高兴,也有样学样的吃了以来,三口两口的吃了一个精光,然后意犹未见的瞅了一眼桌子上的藕夹子,然后可怜巴巴的望着云芳。 云芳见了,心头一软,一边又去夹了藕夹子,一边装作不经意的说道,“今天是年前最后一个大集呢,木哥去赶集了吧?还买了糖葫芦吃吧?” 李木一边把藕夹子接到了手里,一边点了点头,想了想,又赶紧摇了摇,用这个年纪的小孩子特有的认真表情说道,“我们去赶集了,没有买糖葫芦,是,是锦容叔叔给的糖葫芦,他还让娘赶紧来奶奶家看看呢,说,说,……” 只有五岁的小孩子正是似懂事非懂事的时候呢,他能把去李锦容家事情说清楚,说了李锦容给了他糖葫芦的时候,还把李锦容让他娘来奶奶家的话也说了,可是却忘记了让他娘来干什么了? 小家伙偏着头想了半天,然后看着云芳认真倾听的眼睛,他求助似的摇了摇他娘的手。 李木这样的年纪,正是懵懂的时候呢,云芳给了他糖吃,又给了他藕夹子,他就把云芳看成了可以近亲的人,正想着回报她的藕夹子的事情呢,却偏偏自己不记得了,只好习惯性的求助当时也在场的自家的娘了。 李孙氏却有些不自在,她之所以选了这个时候来自己的婆婆家,一方面是听了李锦容母子的话,想探一探那蓝家丫头是不是真的说给了李永拴,最主要的还是她担心菊大娘偏袒小儿子,私下里给他们好东西。 所以,孙李氏从李锦容家里告辞出来,又到老二家准备拉上老二媳妇一起来看个究竟,没想到老二媳妇回了娘家,她扑了一个空,只好扯了老二家的小丫头一起来了,人还没进门,先下马威似的嚷嚷开了。 这样不管婆婆又没有偏心藏私,她这么一嚷嚷,落在有心人的耳朵里,婆婆偏私的名声也就传了出去。而且,如果蓝家丑姑娘真的说给了老三,这当着老三未来岳母的面,她这么一嚷嚷,也让对方不好下台,不敢多拿了婆婆的东西。不管如何,她这么一嚷嚷,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了。 可是,当她真的进了屋,却发现自己摆了一个乌龙,蓝家的丑丫头只是认了干娘,而且她察言观色的一番,发现蓝家也并没有和李家结亲的意思。不仅如此,蓝家母女和颜悦色的给了自家小子东西,那个丑丫头还从一个五岁孩子的嘴里套出了话来。 这让李孙氏尴尬万分,好像她是听了人家的挑唆,故意来搅和的一样了。她有心否认了这件事,可是一低头看到自家儿子那清澈又企盼的眼神,话到了嘴边又变了一个说法,“是啊,咱们赶集回来碰巧遇上了李明化家的母子,人家平时眼睛长在脑瓜顶上的,没想到今天抬举了咱们木小子,还给了糖葫芦吃。闲聊的几句,锦容就说只前在松坡屯的时候看到三弟和娘了,就开玩笑的问我说是不是两家定了亲了,李明化家的好像还嗔怪说儿子一个大男人关心这些女人家的长里短的干嘛?” 李孙氏不知道是看到自家孩子吃的高兴的份上,还是想起了什么,说话客气了不少,稍微一顿,又看着菊大娘说到,“当时人家这么问我,我,我好歹也是当大嫂的,却一点信没听着,可不就心急火燎的赶了过来看看能能有什么帮把手的么。谁知道是那锦容兄弟听错了,是娘认了干姑娘。木小子和画丫头有了一个这么好的干姑姑。” 李孙氏这么一番话说下来,屋子里的各人都听到了想听的。 云芳原本就是猜测着李锦容母子挑唆着这个李孙氏来的,怕他们打自家生意的主意,这才借着讨好小孩子的套他们的话,小孩子是最不会说谎的,他们说出来的话更值得人相信。 可是,让云芳意外的是,那个李孙氏像是竹筒倒豆子似的补充着说了当时的经过,却仅仅是李家母子打探自己不是要和李永拴定亲的事,一点也没有涉及到自家刚接的那笔生意。 不过,仔细一想,云芳也就释然了,张大年带来的那笔生意,在现在的蓝家看来是笔大生意,可是在如今的李家看来也许是不值得一提的小生意,就像她是蓝丹溪的时候,手里掌握着那么大的企业,看乡亲们接上一点点收工订单一样,根本就是不足为怪么。再说了,李家就是关心着蓝家接的这笔小生意,挑了一个不相干的李孙氏出来也打听不到什么啊。 ------------ 162 拦路 只不过,李家母子的心思似乎还不大一样呢,也是一对又意思的母子。随即,云芳马上又有些失笑的轻轻摇了摇头,摇去了了自己心头有杂乱的思绪,让眼眸里的笑意自然了起来。 眼神里带着鼓励的笑意,云芳摸了摸李木和李画的头,直起了身子,那边菊大娘也已经和颜悦色的开了口,“……,既然你是做大嫂的,这事也不会瞒着你,你就带着孩子和我们一起再吃点吧。” 菊大娘此话正中李孙氏的下怀,她也不客气的坐了下来。 有了李孙氏这个插曲,好好的一顿饭生出了这么些波折来,菊大娘心里过意不去,待蓝家人就更加的殷勤。娘也不是个喜欢挑刺的,既然话都说开了,也就没把这事放在心里,还和往常一样的说说笑笑,一顿饭吃的也勉强算的上是宾主尽欢。 吃过了午饭,李孙氏磨磨蹭蹭的好一会儿,直到菊大娘拿了藕夹子让她带着,她才心满意足的领着木小子和画丫头出了门。 李孙氏走了,李永拴又带着大山和小石头出了门,小声商量着还去看李永拴新得的小马驹子去。 打发了李孙氏出门,半大小子们又退了出去,菊大娘才拿出了替云芳挑的布料来,神色间有些不大自然的解释道,“大媳妇眼皮子浅,好事落在她眼里也会生出风波来,要是传出去,还不定那些长舌头的给偏成什么样呢,……” 菊大娘神情落寞的解释着,娘却明白她这是怕大媳妇制导了她给干闺女扯布做衣裳,又嚷嚷出什么偏心的话来,现在蓝家只是干亲就是这样了,以后还要给永拴说媳妇呢,家里总是出些流言可不大好。 想的明白,娘凑趣的劝道,“这人心要是不足了,自己生了歪心,谁也救不了的。老姐姐待人真心实意的,大家伙都眼明心亮的,不会听那些不着边际的胡说的。来,芳丫头,让你干娘给你量尺寸。” 云芳顺从的上前了几步,菊大娘认真的给云芳量起了尺寸来,也就自然的岔开了话题,说起了做衣裳的细节来。 菊大娘细细的给云芳量了尺寸,承诺说大年三十前肯定能赶出来,指定让芳儿在过年得到时候穿上新衣裳,还说了一做好了就让李永拴赶了马车给她们送过去。 又说了一会子的话,娘就起身告辞了,菊大娘虽然有些恋恋不舍,可是她也知道临近年关了,顶门立户的谁家里都是一大摊子的事情,也就没有勉强,笑呵呵的招呼了李永拴来吩咐他套了马车送蓝家人回松坡屯。 不知道李永拴和大山、小石头几个说了些什么,大山神色有些怔仲,李永拴也有些闷闷的,只有小石头脸色还算正常,对着云华投过来的疑惑的眼神点了地点头,云华却好似明白了小石头的意思,神色间就是一松。 娘和菊大娘商量着两家过年走动的事情,都没有注意到他们几个的神色,只有落后了两步的云芳把一切都收入了眼底,心思一转间,明白了姐姐和小石头之间那些暗示,心头一暖。 蓝家一家人还像来时那样上了马车,依旧是李永拴和大山坐在车辕上赶车,菊大娘一直恋恋不舍的送出去了自家的大门。 眼瞅着马车‘得得得’的马车消失在了视线里,菊大娘才和永拴爹一起回了身,却一错眼看到了老大媳妇探头探脑的躲在墙角处偷看,见到马车远去,她也提着裙子跑了起来,不知道着急干什么,菊大娘见了,心头一阵堵的慌,忍不住‘哐当’一声关上了自家院子的大门。 云芳不知道她们走后李家发生的事情,头上暖暖和和的带着大皮帽子,身子舒舒服服的靠在了娘的肩膀上,看着身旁的房舍都快速的向后倒退着,眼神就禁不住有些迷糊了起来。 朦胧之间,云芳突然赶紧身子一顿,差点从娘的肩膀上跌了下去,很快的又被娘搂在了怀里。 “出了什么事?为什么挺了下来?”云芳睁开了有些朦胧的眼睛,嘴里嘟囔着,眼神也随着像前面看去。 只见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正扶着一个小丫头站在马路的中间,拦住了他们的马车。云芳自仔细一看,正是她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李锦容他娘,也就是娘和菊大娘嘴里说的李明化家的。 上一次见面是天光放暗之时,今天却是太阳还老高着呢,眼前的妇人看的更清楚了,身上穿这绸缎做的衣裳,让人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的庄户人家,她还炫耀一般的扶了小丫头的肩,眉眼间满是嘲讽之色。 睡眼朦胧的云芳认出了拦路的是李锦容的娘,娘也认出了眼前的人,虽然有十几年不见了,对方又因为夫家的富贵保养的好一些,但是娘还是认出了她,那个十几年前常来常往走动的李明化家的。 微微的一蹙眉,神色一转间,娘已经有了计较,她强压着心中的怒气,对着前面赶车的李永拴和大山问道,“怎么回事?怎么不走了?” “娘,前面有人拦路!真是晦气!”大山想也不想的就大声的说道,脸上已经是一片愠怒之色。 李永拴却是稍微迟疑了一下,才有板有眼的说道,“婶子,前面是我们屯的李明化家婶子,她,她好像是有什么事情。” “哼,”大山气呼呼的哼了一声,故意大声的说道,“好狗还不拦道呢,有事上门拜访好了,哪有这样拦路的啊?” 其实,娘何尝不知道前面是李明化家的,只不过她们十几年不见了,对方又比以前富贵了不少,她不知道对方的用意,不想先开口罢了。大山是小一辈的,这么气呼呼的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娘自然乐得其成,心里紧张,脸上却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容,闲暇以代的等着对方的反应。 李锦容他娘一点也没让娘失望,她听了大山的话立即跳了起来,再也顾不得装什么优雅,她气的双手叉了腰,旁边的小丫头子没有防备,被她甩了一个趔趄,倒退了好几步才堪堪站住,眼神里一片茫然的恐怖。 呆了呆,小丫头似乎才想起了什么,一转身飞快的向着庄子里面跑去。 李锦容她娘哪里还顾得上呵斥小丫头子的惊慌失措,她甚至都没有看到小丫头的离开,她全身贯注的盯着前面马车上的人,叉着腰声嘶力竭的骂着,“……,真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说出来的话都带着土坷垃子味道。姑奶奶我今天就是来告诉你们,你们别痴心妄想了,癞蛤蟆永远也吃不上天鹅肉的!” 李锦容他娘说道这里还不死心,又继续咆哮道,“咱们锦荣是县城里李家杂货铺子的少东家,找什么样漂亮、青白的姑娘找不到啊,一个丑八怪就别惦记着了。我今天就把话和你们这些土包子说清楚,少打我儿子的主意,否则的话,可别怪我不客气,不念着当日的旧情!” 李锦容的娘劈头盖脸的一番话,虽然没有指名道姓,可是她左一句丑丫头,右一句丑丫头的,娘的脸色也就越来越不好看了起来。她身子抖了抖,疼惜的拍了拍的云芳的手,把她的手郑重的交到了云华的手里,她自己则动了动身子,有意无意的把她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云芳本想上前刺上那个不知所谓的李锦容他娘几句,可是看了娘的神态和动作,她硬生生的暗下了自己的冲动。这样的时候,娘的心里更不好受吧,她既然有了打算,就让娘先发泄一番吧。 ------------ 163 颠倒黑白 云华紧紧的抿着嘴巴,满手心里都是汗,却把云芳揽在了自己的肩头,一下又一下的拍着她的脊背,似在安慰云芳,又似在强忍着平息自己的怒火。 大山早已经听不下去了,双手撑着车辕子下了马车,卷着袖子就要冲上去。车上的小石头瞅了眼李子沟村头影影绰绰的那些看热闹的,他赶紧跳下车,几步赶到了大山的身边,使劲的拉着大山的胳膊,在他耳边快速的低语了起来。 娘没有下车,却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李锦容他娘,咄咄的说道,“前面这个满嘴喷粪的,你有种把话说明白吗?旧情?!哼,谁跟你这样的人家有旧情,那也是瞎了眼,祖坟上哭着后悔呢!” “你,……”李锦容她娘脸涨的更红了,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继续说道,“好,今天我就和你把话说明白,免得你们暗地里做了那么多龌龊的小动作,桌面上还人模狗样的装无辜。” “说,你说!”娘遥遥的指着李锦容她娘身后渐渐围拢上来的众人,中气十足的喝道,“咱们蓝家虽然不如你们李家富裕,可是行的正、坐的端,没有什么不可以对人说的。今天,你局当着你们李子沟的人说说吧。” 随着娘的大喝声,原本还是偷偷摸摸的瞧着的李子沟众人,一个个的现出了身来,连声带着好奇和探究的神色,越走越近。 “好,”李锦容她娘扭头看了一眼后面围上众人,咬着牙说到,“既然你们蓝家都不怕丢人,我也就顾不得老爷的嘱咐了。为了我家的容儿,我什么都豁的出去!” “我等着你说!看你嘴里能吐出什么粪来!”娘气势不减,不闪不避的盯着李锦容他娘的眼睛,喝道。 “我问你!”李锦容的娘绷的紧紧的,她大声的说道,“十几年前咱们两家没有任何结亲的契约吧?” “当然没有!”娘虽然不明白李锦容他娘为什么问出这么一句话来,但还是毫不犹豫的说道,“当时你们两口子看着咱们家芳儿受了伤,溜的比兔子还快呢,我当时就庆幸幸亏没和你们定亲,不然我们家孩子还不定受多大的罪呢!” 娘说出了当年的旧事,李明化两口子在那个节骨眼上见风使舵,给蓝家伤口上撒了把盐,围观的人中有些知道些蓝李两家旧事的,脸上纷纷的露出了一些不屑的神情来。 不过,李锦容他娘听了娘的话却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根本不顾及周围人的脸色,生怕娘改口似的接了一句,“你承认当年咱们没有任何结亲的契约和口头说饭就好!” “当年的事是我们当家的瞎了眼,不提也罢,”娘气呼呼的说道,“咱们就说你今天无缘无故的疯狗一样的乱咬一通,是怎么回事吧!” “好,咱们以前没有任何瓜葛,”李锦容她娘也不想再提旧事,赶紧说到,“咱们就说最近的事情。” 说着话,李锦容他娘脸上就显出了深深的不屑来,“你们先是趁着我们李子沟办喜事的时候派了丑丫头来卖什么萝卜条,勾着咱们家的锦容好奇出去买,见我拦下了,又怂恿着锦容给你们拿灯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我早早的打发的锦容,才没让你们的奸计得逞!” 听了李锦容的话,大山额头的青筋跳了起来,不过小石头却使劲的拉了拉他的袖子,自己上前一步说到,“你这话说的好没道理。咱们来李子沟卖东西就是图谋你们家吗?这李子沟是你们家的?这么多的乡亲们呢,都是你们家奴才不成?你们能这么霸道,还不许李子沟的人家买东西了?” 小石头说完,扫了一眼周围看热闹的李子沟众人,看到大家伙脸上都出现了愤愤然的神色,他心头暗自一笑,他就知道李锦容家虽然是在县城里做买卖的,李子沟的人们也许有人会羡慕,有人会巴结他们,可是说他们都是李家的家奴,却是不愿意的。 有了这些人的支持,小石头才又慢条斯理的继续说到,“不错,你们母子是买了咱们几碗萝卜条,最后还主动的拿出了灯笼借给咱们照亮的,可是第二天,我就把灯笼给你们送回来了。难道你是担心你们家的儿子看上了我不成?!我可是定了亲,准备娶妻生子的,可不能陪着你们家公子胡来!” 小石头刻意把‘我’字咬的格外重,虽然是拿着自己说事,可字字句句的都是在暗示李锦容的性|取向的问题。 李子沟的众人中就有人忍不住发出了‘噗哧’、‘噗哧’的偷笑声来。而李锦容的娘的脸色却由青转白,又由白转青,嘴唇翕动着,却一句辩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抖了一会儿,李锦容他娘突然挺了挺脊背,大声的说道,“这件事就算不是你们有心勾引,那买那个破瓷缸的事呢?” 稍稍一顿,李锦容他娘恨恨的说到,“没想到我千防万防,我那年轻气盛的锦容还是着了你们的道,你们竟然哄的我儿花了整整一吊钱买了你们一个破烂的粗瓷缸子,不但让他在舅舅家里丢了脸,还,还勾的他花大价钱买那些一点用处没有的红花种子。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些孩子们拿了红花种子,回头就去你们家买了什么破烂萝卜条,你,你们这黑心的,这是让咱家拿钱贴补你们家啊!你,你们家丑丫头不但是打着咱们家锦容的主意,还算计咱们家的家产!” “哈哈,哈哈,真是笑话,真是的天大的笑话!”大山用手拨开了大山的胳膊,哈哈的大笑着上前了一步,高声的说道,“你说的这件事我是我办的,不过却不是像你猪油蒙了心的说的那样是咱们蓝家谋算你们的家产,而是你那个好儿子见了咱们的萝卜条好吃又赚钱,起了歪心眼子。他一心想要把咱们的秘方骗到手。咱们兄妹已经和他说的很明白了,咱们的秘方不仅仅是在腌萝卜条的料水里,让他歇了心思!可是那贪婪的李锦容非但不听,还马上从他们亲戚周家那里用五个大子的利钱借了一吊钱当成就买了下来,这件事我们松坡屯和赵家庄的人都知道,相信咱们李子沟的乡亲们也听说了吧?这么明明白白的事,你竟然强词夺理的把屎盆子扣在咱们兄妹的头上,实在是无耻至极!” 在大家伙纷纷点头的时候,大山已经气愤的跳起了脚来,嘴里还不依不饶的说道,“至于买红花种子的事,更是你那个无耻的儿子做的不地道了,咱们家用萝卜条换红花种子,他竟然趁着咱们家的萝卜条一时接不上,出了三文钱一篓的价钱买那些红花种子,后来更是欺道咱们的门上去收,你们仗着财大气粗的,这么和咱们家抢东西,这会儿却红口白牙的说咱们哄了你,你当大家伙都像你们家这么的白痴啊?” 大山的这么一番毫不客气的话说完,李锦容她娘已经哆嗦着说不出话来了。她勉强的抬起手来,结结巴巴的说,“生,生意上的事,我,我就不和你计较的了。可是,你们占了这么多便宜了,竟然还不死心,又来咱们李子沟拜什么干娘,这干娘早不拜、晚不败,偏偏挑了这个时候。而且不挑东村,不挑西村,恰恰就是挑了咱们李子沟,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心思,不就是想找个由头常来咱们李子沟,常见咱们锦容吗?我不答应,我绝不答应!” ------------ 164 扭打 开始的时候,李锦容她娘说的还有些结结巴巴,后来越说越生气,声音也越来越大,越来越顺畅了起来,说道最后她又恢复了气势,像护着小鸡的母鸡一样,气势汹汹的挺直了腰杆子。 云芳一直被云华护在了怀里,听着李锦容她娘无理搅三分的胡闹,自家的哥哥和姐夫一番话过去,每次都让她失了面子,心中反而踏实了下来。 现在,听到李锦容他娘又搬出了她拜菊大娘当干娘的事情来,她更是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这个李锦容他娘还真是偏执哪,或者说她还真是像干娘说的那样是眼睛长到脑瓜顶上去了啊。她的眼睛里根本看不到客观的事实,满心眼就是别人谋算他们家,谋算他们家的钱财,谋算他们家的儿子。 李锦容虽然是在自己手里吃了一点小亏,可都是他自己的贪心引起的,根本不是他娘想的什么有人刻意算计他,借着算计他引起他的注意,进一步嫁给他或者谋算他的财产的。 而她说的自己拜干娘这件事,更是和他们八杆子打不到一起的事,在她眼里怎么又变成刻意为之了呢?李子沟的人又不是他们的家奴,连个人情往来的她都要管着,都要草木皆兵的防备着? 云芳心中暗自吐着嘈,人群里却有人大喊了一声,“李明化家的,你这话说的实在是没根没据的,太不像话了。” 原来是菊大娘听到外面的动静也赶了过来,开始时站在人群里听着他们你来我往的辩白,现在听到涉及到了自己,实在是忍不住的分开人群走了出来。 李锦容的娘见这一次说话的不是蓝家的人,而是自己村里的菊大娘,她嘴一撇,不屑的哼了一声,“哼,你以为借着个干娘的名头,帮着那个丑丫头勾搭了我们家锦容,你就能跟着沾光了啊?实话告诉你吧,我这个当娘的看着呢,你们谁也别痴心妄想!” “李明化家的,你挑唆了我大儿媳妇上窜下跳的行事不着调,现在又这么诬蔑我干闺女,我饶不了你。这李子沟里别人怕你,我可不怕!” 说着话,菊大娘卷着袖子就冲了上去,一把扯住了李锦容她娘的头发,冲着她的嘴就是一巴掌,“我让你胡说,我让你胡说!” 李锦容他娘被打的一愣,这些年来她在李子沟可是走到哪里就炫耀到哪里,别说被人打了,就是被人当面说句重话的时候都没有,风风光光的这些年了,却突然被人打了,她一下子懵了。 足足有半盏茶的功夫,李锦容他娘才反应了过来,她反手扯了菊大娘的头发,嚎叫着和菊大娘扭打在了一起。 李锦容她娘这么胡说八道的,娘大、山和小石头几个早就想锤她一顿了,但是考虑到这里时李子沟,他们一个松坡屯来的外姓人在人家的村子里打人家的人,李子沟的那些人就是觉得他们占理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村的人被打得。 可是,现在菊大娘和李锦容她娘打架,是他们李子沟的人自己打架,情况就有些不一样了,而且先前李锦容她娘说的那些又是一桩桩一件件都是站不住脚的胡闹,李子沟的人们一个个都乐得看个热闹。 李永拴原本是一声不吭的,但是从他娘从人群里冲出来他的神色就有些紧张了起来,待看到娘和李锦容她娘打起来,他脚下一动,就要冲过去。 不过,李永拴的脚还没动呢,就被小石头和大山一边一个的给扯住了,小石头更是朝着左前方扬了扬下巴。 原来是有几个媳妇婆子看到这边打起来,已经赶过来劝架了。而菊大娘是一直干着庄稼活的,虽然比李锦容他娘大上几岁,可是比起养尊处优的李锦容他娘来却是手脚灵活了不少,只一会儿的功夫就把李锦容他娘压在了身子底下。 经过了小石头这么一提醒,李永拴很快就清醒了过来,现在他娘占着上风呢,让娘多打那讨厌的人几下好了。他当着这么乡亲们的面上去干嘛,他一个大小伙子不能帮着打架,只能是拉架的,就由着那几个对李锦容家有看法的媳妇婆子们上去拉拉偏架好了。 李永拴这边放了心,远远赶过来的李锦容却红了眼。他原本正在忙活着家里过年的事情,又不放心那些买回来的红花种子,因此特意赶过去看了一趟,可是当他回来的时候却看到平时服侍娘的小丫头土丫正急得在院子里打磨磨呢。 一见到李锦容回来,土丫顾不上细说,扯着李锦容的衣襟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和他说着外面的事情。 “你说什么?!”李锦容听了土丫的话,额头上的汗就冒了出来,“娘,娘她竟然就这么去拦了蓝家的马车,还打算和人家说清楚?还要好好的吵上一架?一个人也没带?” “嗯,”土丫点了点头,虽然她跑回来的时候还没有开始吵呢,可是她看夫人的那个样子,这一架是免的不了吵的了,她小心翼翼的说道,“我,我来的时候夫人正,正叉着腰的骂蓝家人呢。夫人说青天白日的,咱们又占着理,不用带人去。” 李锦容的脑子轰的一声,顾不上再等人小腿短的土丫,迈开了自己长腿就像着村口奔来过去。 等到李锦容跑到的时候,他娘正满身是土的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呢,头上乱糟糟的,身上也到处沾着枯树叶子,左肋上还有一个大脚印子。 李锦容三步并作两步的赶了过去,一把搀扶住了他娘,颤着声的问道,“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一边说,李锦容还一边用眼睛扫着周围的那几个媳妇婆子们,见到她们脸上都带着一种不以为然的轻蔑,心里不由的就打了一个‘突’。 竒 書 蛧 W W ω . q í s ú W à N G . c c 李锦容心里狐疑着,同样一声是土狼狈不堪的菊大娘突然语气不善的开了口,“锦容来的正好,有些事和你娘说不清,就和你说道说道吧。” 菊大娘说着话,不等李锦容母子搭话就噼里啪啦的把这里发生的事情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最后气呼呼的质问道,“你自己说,我那干亲家惹到你们什么了,你娘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糟蹋我干闺女啊?” 听了菊大娘也算是公正的复述了方才的个人的言辞,李锦容他娘也就没有打断她,听了她这么质问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儿子,她呼的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急急的说道,“容儿啊,你不要听信那些人的狡辩,你,你跟娘说,是不是那臭丫头勾引了你?你,你可要睁大了眼睛了,不管那蓝家想出什么办法,你也不能被他们家的丑丫头迷惑了。” 其实,刚才菊大娘复述了他娘那些话的时候,李锦容的脸就红一阵白一阵的了,现在他娘又亲口的说出了这么一番话来,口口声声的说蓝家的丑丫头勾引自己,这让李锦容感觉到有些不自在,禁不住低低的埋怨了一声,“娘,你不要瞎说!” 李锦容她娘一怔,她原本日防也防的防备着有小狐狸精勾引她出色的儿子,可还是被一个丑八怪找到了机会,她不惜和人家打一架,把所有的事情都摊在了明面上,结果却换来了儿子这么一句埋怨,这怎么让她甘心呢。 一想到自己的儿子可能被那个丑丫头蒙蔽,她声嘶力竭的喊了起来,“容儿,你说,你当着大家伙的面亲口告诉那蓝家一家子,不管他们用什么阴谋鬼计,你都不会多看那个丑丫头一眼的!” ------------ 165 拒绝 李锦容再次被他娘的咆哮吓怔了,心底的某个角落似乎又什么东西破土而出,他原本有些晦涩不明东西顿时清晰了起来,而他的眼睛却显出了一片为难和自己也弄不懂的迷茫来。 还没等怔仲的李锦容有什么表示,马车上就传来了一个清脆的声音,“你放心好了,你家的宝贝儿子自己看着吧,我是不会多看一样的,你看紧了她,让他以后少来我眼前晃悠,免得看了心烦!” 声音不大,却是带着不容人忽视的决绝和坚毅。 此言一出,周围一下子静了下来,纷纷把目光投向了李锦容母子,李锦容脸色一黯,猛地把目光转了过去,却只是看到了一抹带着大皮帽子的侧影。 李锦容他娘却又气又喜的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好,哈哈,哈哈,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容儿,你,你告诉她,告诉她,不用说什么这么刚强的话,咱们以后定然绕着她这个丑八怪走的,免得沾染了晦气!咱们……” “娘,……”李锦容却有些埋怨的打断了他娘的话,轻声的说道,“您看您身上的衣裳全脏了,我扶着您回去换了衣裳吧,算着时候爹也应该快回来了,家里还有很多事没归置好呢,……” 说话间,李锦容扶着他娘已经慢慢的离开了人群,低声的说着话,向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李锦容他娘没有听到儿子坚定的驳斥蓝家丑丫头的话语,心中原本是不放心和不痛快的,可是他被儿子半扯半架着,耳边又听他絮絮叨叨的说着家里的事情、铺子里的事情,她也就被分了心,暂时撂下了方才的不满。 李锦容这才悄悄的扭过了头去,神色复杂的望了一眼远处那个带着皮帽子的身影,嘴唇微微一动,似乎说出了一句什么话来,只不过轻的连他身边的娘都没有听清楚,那句呓语似的低喃就无声无息的消弭于晚风里。 生怕被人发觉,李锦容赶紧又扶着他娘低声的说了起来。 李锦容带走了他娘,一场争持在云芳掷地有声的宣告了结束了。娘这才带着云华和云芳下了马车,紧走进步感到了菊大娘的身边,关切又感激的替菊大娘收拾起她身上的枯草烂叶。 正在轻轻的体菊大娘摘下头上一个小枯枝的云芳突然感觉到似乎远远的有人注视,她猛的抬起了头来,顺着感应的方向看去,却只看了李锦容母子相协远去的背影。 云芳轻轻的摇了摇头,娘那边已经给菊大娘道起了歉来,“……,今天这全亏了老姐姐,要不然我们在李子沟的地头上,只怕只有忍气吞声的份了。不过,害的老姐姐这么和人打了一架,身上有什么不好受的地方没?” “没,没有,”菊大娘看了眼逐渐散去的众人,抿着嘴笑了,带上与她这个年纪部大相符的得意,轻松说道,“我早就看那个李明化家的不顺眼了,不但是我,村里不少人也有这个心思,今天趁着这个机会,我正好可以冲上去大大方方的锤她一顿,也让那些心里憋着气的人趁机过过手瘾。这么多人呢,我还能吃了亏不成?再说了,那李明化家的这几年养的肩不能挑手不能扶的,就我一个人也吃不了亏。” 菊大娘说着,抿着嘴再次笑了起来。 娘听着菊大娘的话,再想着方才那些急着凑上去拉偏架的媳妇婆子们,她也跟着笑了,顿了一下,才又带着担忧的继续说道,“话虽这样说,李明化家毕竟是李子沟的大户,又在县城里做着生意,老姐姐为了咱们的事挑了这个头,将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担心,……” “有什么好担心的,”菊大娘抬手拍了拍娘的手背,“她要是真有那么大的气性,他们母子当场就发作了。要不是她自家的儿子都觉得她理亏,能这么含含糊糊的算了么?要认真说起来啊,李明化家这当娘的不咋地,她儿子却也不是那不说理的,要不然他们家的生意也不会这几年越做越好了啊。老妹妹你就放心吧,我心里有数着呢。” 菊大娘话音刚落,身边就响起了一个闷声闷气的闷哼声,“哼,这样的娘,能养出多好的儿子来啊,他,他今天不过是怕了咱们人多罢了。不过,要是他敢秋后算账,咱们家三兄弟呢,还能跑了他?!” 在场的人都是一愣,李永拴向来是个闷葫芦,除了大山投了脾气在一块有说有笑的之外,在别人面前可向来是寡言少语的,更别说当着云芳等人的面这么发狠的数落李锦容了。 菊大娘首先反应了过来,脸上笑成了一朵花,连着说着,“好,好,好,三儿这话说的好,他李明化就是比咱们银钱多罢了,他一不是里正,二不是乡老的,咱们可不怕他,我可是有三个儿子呢。” 看着菊大娘兴高彩烈的说着李明化家的事情,仿佛他不是这十里八村里最富裕的人家,只不过比一般人家稍微富裕一点的样子,娘知道菊大娘这是在安自己的心呢,她满是感激的反手拍了拍菊大娘的手背,却也没再说出了什么担心的话来。 把菊大娘送回家了,天色就有些渐渐的暗了下来了,菊大娘也不再虚挽留了,她催促着云芳一家人上了马车,还是让李永栓和大山坐在车辕上赶车,马车稳稳的驶出了李子沟。 一路上有些沉闷,只有小石头看着气氛尴尬,不时的凑上几句的趣,不至于让气氛完全的冷了。 待到回到松坡屯,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大山担心天黑路上不好走,执意的要留李永栓歇息一晚再走。看得出里,菊大娘替蓝家出头和李锦容家打了这一架,对大山的触动很大,虽然他的话少了,可是待李永栓的情分却更重了。 第二天,吃过了早饭,李永栓消消停停的赶着马车回了李子沟。 爹已经从娘的嘴里听说了事情的经过,一家子赶了一个集,不但遇上了李玉珍两口子,听了那毛翠柔的闲话,大山也看上了一个漂亮姑娘,最后还和李锦容家来了一次大对决,爹的脸上一直沉着,不知道琢磨些什么。 打发了李永栓,爹把娘喊回了里屋,有些郑重的说道,“眼看着大山一天大一天的了,云华也定了亲了,大山的亲事,……” 爹的话越来越低了下去了,娘已经明白了爹的意思,他这是听了自家儿子在集市上的表现有些担心了。娘也知道此时最好的办法就是给赶紧给大山说门亲事,可这事哪是这么容易的,他们把花婆子死死的得罪了,再加上一个毛家,他们还不定怎么臭大山呢,而自家儿子又伤了一条腿,好好人家的姑娘哪里这么容易寻的啊? 虽然他们刚刚接了张管事那笔生意,可是以后做下来是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而且就算这事顺顺当当的做成了,也只是一笔生意,又不一定不是可以长长远远做下了营生,人家嫁姑娘,总要看到实实在在的。 心思转了几转,娘想起了云华给她透过的口风,还是压低了声音把这事和爹说了一遍。 爹听了半天没作声,‘吧嗒’、‘吧嗒’的嘬了好几口烟袋,才点了点头,“华儿说的也是歌办法,过了年就打发他们几个去看看,就是不成,也只当去走亲戚,探探那边人们的口味,也算外面那些腌了一个多月的大萝卜找找路子了,要不然以后还要抓瞎的。” ------------ 166 口风 见当家的没有反对,娘的脸上现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来,说话的声音里也透着高兴,“他爹,这么说,你也同意这事了?” “这种事还是要看缘份的,”爹的脸上并没有太多的喜色,他思量着,又狠狠的抽了几口烟袋,才慢悠悠的嘱咐道,“而且,这事情千万不能在大山那漏了口风,依着他那个性子,要是提前知道了,不定要闹出什么事来呢。” “嗯,”娘应了一声,想起了的自家儿子前段时间的沉默,她重重的点了点头,认真的说到,“我知道轻重的,大山那里绝不能漏了口风,我,我也会好好的嘱咐芳丫头、华丫头那两个丫头的。” 娘心里存了事,晚上就到了云华、云芳姐妹两人的房间,娘三个亲亲热热的聊了起来。 娘已经跟爹统一的意见,说话也就直接多了,她细细的问了那个叫桂花的人的情形,云华把她知道的都一点不剩的说了出来,娘三个又仔细的权衡了再三,直到大半夜了,才困极了睡去。 转眼就到了腊月二十八了,是蓝家和张大年管事约定了交第一批萝卜条的日子,蓝家一家人格外的重视,一大早就起了身,准备早早的吃了早饭,把萝罗条盛好了,等着福祥老铺的伙计上门取货。 没想到,蓝家这边刚刚吃了早饭,还没等动那些腌着萝卜条的大瓷缸呢,张大年就亲自带着人上门了。 面对蓝家人愕然的眼神,张大年一边摸着自己脑门上的细汗,一边苦笑着解释道,“上一回你们让带回去的一碗萝卜条,我本想拿给我们东家尝尝,没想到一下子得了我们老东家小孙子的青眼了,不但把那碗萝卜条全留下了,还催着我今天赶紧来呢。小东家的事我可不敢耽搁,今天天不亮就起来赶路呢,你们应该把东西都准备好了吧?” 说完这话,张大年略显紧张的眼神就直向着蓝家院子里那几口大粗瓷缸撇来撇去。 爹听了张大年说萝卜条入了小东家的眼的话,心里一下子乐开了花,赶紧一叠声的说道,“准备好了,准备好了,不敢耽搁了张大管事的事呢。” 得了爹的保证,张大年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脸上的笑容终于明朗了起来,他竟然抬手拍了拍爹的肩膀,感慨的说到,“蓝老弟啊,你们家做的东西这么好吃,以后这销路的事情不用发愁哪。” 张大年话里有话,他虽然认可了蓝家的萝卜条好吃,却没有继续再订货的意思,恐怕是东西没有正式开卖之前,拿不准卖的是不是火爆的原因吧,这就是他做事沉稳的一个方面了,事情没有落定之前,就是自己再有把握,也不亲口承诺什么。 但是,他这么说却是给了卖家希望的。一般来说,卖东西的人没有比得到卖东西人的肯定更高兴的事情,买东西人肯定就意味着他会继续的买下去,自己的财路才会源源不绝的。 不过,蓝家卖萝卜条却和一般的生意有些不一样,他们的销路是一方面,原材料是另一个制约,而且还是致命的。一旦开了年天气转暖,冰雪俱是消融,那些大白萝卜就放不住了,就是勉强再放下去,也只能得到空了心的康萝卜罢了,根本不能用来腌萝卜条了。 因此,爹听了张大年的那番话,嘴里谦卑了一句,“不敢,不敢当张管事这声‘老弟’的,能得到张大管事的青眼,是咱们蓝家的福分。”随即,爹又马上又愁眉苦脸了起来,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唉,只不过啊,这白萝卜不易存放,等天暖和了怕是就腌不成了。” 就在爹和张大年寒暄的功夫,云芳和大山已经把新腌的萝卜条盛了一碗送到了张大娘的眼前,“张管事,这是咱们这一批腌的萝卜条,您老尝尝,看看这些对味不?” 看着大山递到眼前的萝卜条,张大年不客气的那过了筷子,夹了一根萝卜条送进了自己嘴里,闭上眼睛认真的咂摸了一番,满意的笑容就爬上了他的眼梢,点着头说到,“嗯,就是这个味道,就是这个味道,果然还是你们蓝家萝卜条的味道。” 说着话,张大年缓缓的张开了眼睛,欣慰的眼神首先在一旁默不做声的云芳身上一转,才定打了爹的脸上,“蓝老弟是个实在人,这些萝卜条和我从前吃过的一样好吃,和你们家做生意啊,真是省心。” 爹就憨憨的笑了,嘴里连连的说着,“谢张管事夸奖,谢张管事夸奖,别的不敢说,这味道上肯定错不了,决不会偷工减料的。” “好,好,这就好,这就好,”张大年也满意的应着,扭头吩咐自己带来的伙计,“去,把咱们准备的花坛子取来,我这就和蓝东家量萝卜条去。” 张大年不想耽搁功夫,蓝家人也不想,听了张大年的话,大山也立即嚷嚷道,“我和你们一起去,把你们的家什带到院子里来吧。” 大山一阵风一样的跟着伙计出去了,张大年也站起了身来,朝着屋子外面一指,爽朗的说道,“蓝老弟,咱们也去看看吧,兄弟我也是给东家办差,马虎不得。” “应该的,应该的,”爹赶紧也站起了身子,替张大年撩起了棉门帘子,殷勤的说道,“您先请,这萝卜条肯定得当着您的面丈量哪。” 爹陪着张大年来到了院子里,张大年带来的活计已经把他们带来的好几大个花细瓷坛子搬进了院子里来,大山正带着伙计把那个坛子搬到自己的大黑粗瓷缸旁边。 见到爹陪着张大年出来,小石头适时的递上了他们家用来丈量萝卜条的小瓷碗,爹就在张大年的监督下,一碗碗的盛出了萝卜条来,每一碗都是满满的,生怕张大年说出别的话来。 爹盛着萝卜条,自有小伙子在一旁眼睛瞪的溜圆的打着算盘,云芳则是嘴唇翕动着,似乎也在默默的记诵着什么。 张大年在一旁看着蓝庆生和云芳父女二人的动作,暗自点头不已,心中更加的踏实了,暗自庆幸自己当初临时改变主意的那个决定是英明的,若是按照他原来的主意,就算是头一次被他连蒙带骗的得了手,依照蓝家人这样的性格,他就是在多拿钱出来,蓝家都不一定会接他的生意了,自己在老东家面前丢人事小,丢了好不容易才到手的管事的差事就值得多了,哭都没地方哭去吧。 张大年心头浮想联翩,爹那边已经把自家大黑瓷缸里的萝卜条全部都取了出来,竟然不多不少整整五百碗。 爹这边撂下了小瓷碗,小伙计那边也停止了拨动算盘珠子,稳稳当当的报起了数来,“禀大管事,不多不少统共有五百碗萝卜条。” “好,”张管事佩服的点了点头,“蓝老弟好准头啊。” “碰巧了而已,我也只是估量了一个大概,当不得张管事夸奖的。”爹搓了搓手,又一次憨憨的笑了。 张大年并没有纠缠这个话题,却爽快的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半旧的墨色口袋来,当着蓝家众人的面取出了一吊钱来,然后仔细的数着出了一部分,放回了钱袋里,把剩下的那大部分递到了爹的手里,“蓝老弟,这是这次的九百文钱,你点点。” 爹是看着张管事取出了一吊钱,然后又收了一百个大子回去的,对于张管事说的九百文钱倒是没有怀疑,不过为什么是九百文却是没有闹明白。 ------------ 167 冲抵 张管事看着蓝庆生虽然接了钱,脸上却还是一片迷糊之色,他便笑着解释了起来,“蓝老弟啊,你听我来和你算清楚这笔账。其实,按照生意场上的这规矩啊,这定钱是要冲做货款的。不过,咱们的萝卜条不是一次取完,这定钱也就要分多次冲抵了。” “上一回我们不是给了你十车萝卜,作价一吊钱,算作是福祥老铺买你们蓝家萝卜条的定钱么。今天我们取了第一趟萝卜条,这点钱的十分之一也就是一百文钱也就相应的扣除了,今天咱们钱货两讫了之后,咱们就还在你们这有九百文的定钱,以后还要从你们家取四千五百碗萝卜条,每五百碗萝卜条咱们冲抵上一百文的定钱,直到剩下的九百文完全冲抵完为止。” 张管事慢声细语的解释了一番,蓝家人都听明白了这是怎么一笔帐,云芳在心里也细细的琢磨着,张管事这件事办的的确是厚道的。虽说生意场上有规矩,可是蓝家现在就是一普通的庄户人家,张管事就是一次把定钱都冲抵了货款,也不是完全没有例子可循的,人家福祥是百年老铺,只要张管事一顶生意惯例的帽子扣下来,蓝家人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但是,张管事还是按照惯常的生意场上可信任的熟客来往那样,把这一吊钱的定钱分做十次冲抵定钱,一点也没有因为蓝家不懂生意场的规矩,也是初次合作就随意的欺瞒了他们,把市场的风险全部转嫁到懵懂无知的蓝家身上。 张大年作为一个百年老铺的管事,如此行事也算是一派大家的风度了。依照张大年刚开始上门的时候打的那些小九九,云芳还以为他还会在定钱上再耍些花腔的,她一直警惕着,也准备着和她唇枪舌战一番,争取分次来冲抵的。 没想到,张大年大大方方的如此处置,反倒让云芳的一番准备都落了空,仿佛是攥紧了拳头积蓄了全部的力量,却遇上了一团软软的棉花堆,让她有劲没处用去,云芳心中忍不住竟然有了一丝空落落的,无意的一抬眼间,恰恰和张大年的眼神碰到了一起。 张大年唇角微微的一翘,眼睛也像个孩子一样的冲着她眨了眨,似乎知道云芳在打什么主意一般。不过,张大年与孩童一般的异样转瞬即逝,也就是眼神一转间,他又恢复了正常,扭过头去和爹说话了。 忙活了大约一个时辰,蓝家才送走了张大年,前几天腌的萝卜条全部被他带走了,蓝家也收到了第一批的货款。 张大年临走前又叮嘱爹,第二批萝卜条也要着手开始准备了,如果这一批萝卜条赶在年前和大家见了面,如果销售情况好的话,正月初五他就会来取第二批的,这第二批的萝卜条还是暂定五百碗。 送走了第一批萝卜条,张大年又预定了第二批的萝卜条,蓝家人很是兴奋,更加的不敢怠慢,爹带着大山和小石头两人立即去地里刨出了一大车的大白水萝卜来,匆匆的吃过了午饭,一家人赶紧忙活了起来。 因为已经提前准备了醋和甘蔗,不需要再去采购,上一次熬的盐巴也还有不少,这一次大家就是忙活着洗萝卜,切萝卜,再腌萝卜,饶是这样,一家人还是忙活了足足两个时辰,一大缸萝卜条才终于腌制妥当了。 由于临近过年了又接到的这笔大生意,蓝家一家人都特别的兴奋,而爹和娘自从那天长谈了之后,脚步就一直是轻松的,再顺利的交了第一批萝卜条,他们就更加的兴奋了,每每看着自家的几个孩子就能闪了神,脸上不自觉的就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来。 蓝家一家子忙忙活活的打扫各处房间,准备着过年的吃食,转眼就到了大年二十九的下午。 这一天云芳、云华和娘三个人一起配合着做着藕夹子,爹则带着大山、小石头两个在另一个灶头上忙活着做红烧肉,往年的时候,这到过年的主菜都是爹亲自下厨的,虽然没有王一刀的手艺,但还是比一般人家做的好吃了许多,这这到菜上,娘的手艺是不如爹的。 随着时不时的‘噼噼叭叭’的柴禾声,浓郁的肉香从盖锅盖的四周冒了出来,就在肉香四溢中,蓝家小院的大门再次被人扣响了。 看着风尘仆仆的赶过来的张大年,蓝家众人都是一愣,云芳甚至是踮着脚尖向张大年的身后望去,当她看到张大年后面的大车商一溜的放着好个粗大的瓷缸时候,眼神闪了闪,对着那些比自家的大瓷缸还要大上一号的大瓷缸,云芳的心中一动,脸上就露出了放心的神色来。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云芳这边刚刚松了一口气,就感觉到一道审视的目光,还没等她有所反应呢,张大年那四平八稳的声音就响了起来,“芳丫头放心吧,我不是来退货的。” 其实,看到突然赶过来的张大年,爹和娘心里也嘀咕着呢,听到张大年的话,两人双双惊喜的抬起了眼来,爹更是松了口气的拍着胸脯,一迭声的说道,“这就好,这就好,张管事来的这么突然,我还真以为咱们家的萝卜条出了什么事了呢。” “蓝老弟也没算猜错,我今天这么赶过来,确实是为了你们腌的萝卜条来的,”张大年笑吟吟的看着有些紧张的蓝氏夫妇,略带着一丝得意的说道,“不过,不是你们以为的退货,是咱们准备尽快的再上几批萝卜条,这才不顾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紧着跑这一趟的。” 笑眯眯的说着话,张大年熟捻的朝着院里一抬手,调侃的问道,“蓝老弟啊?家里偷偷的做什么好吃的呢?怕我抢了你们的好东西吃么?怎么也不请我屋里坐呢?” “张管事说笑了,”爹赶紧把身边半开的大门全打开了,憨笑着说道,“都是庄户人家过年的那些吃食,张管事怕是看不上眼吧,我,……” 爹的话没有说完,却感觉自己的后衣襟被人用力的扯了一下,他知道自己的身后那个位置上站着的是自己的婆娘,他的用眼梢的余光一扫,正看到自己的婆娘朝着另一间的灶台上使着眼色,而那里就是她们母女三个炸藕夹子的地方。 回想着那种美味,爹的眼神一闪,嘴角就得意的翘了起来,“不过,今年过年咱们家确实会添一样新吃食呢,是芳丫头和她娘琢磨出来,这就拿给张管事尝尝。” “先不忙,先不忙,”张大年眼神晶亮着,满脸上都写着感兴趣,却没有着急尝鲜,而是吩咐跟来的伙计,“去,把咱们大车上的大瓷缸都卸下来,给蓝东家应急。” “呃,这,……”爹的脑子一下没转过弯来,怔愣了一下,才喃喃的说道,“张管事想的可真周到啊,咱们家的大缸确实都已经用上了,再想要多腌些萝卜条怕是已经不能了,有了张管事送了这些大缸来,我,我就不用发愁了,就是再赶着腌几缸也没问题了。” “我上次来到时候就发现你们家的大缸也就剩下一个是空着一个了,”张大年笑吟吟的说道,“这一次咱们铺子里要的萝卜条要的急,我担心大过年的你没处买大缸去,让人从铺子里直接拉了几口来给你应急。” 张大年脸上带着笑,可是他隐藏在宽大的袖中的手却在微微的颤抖着,似乎在努力的隐藏着什么,落在了云芳的眼里,心头就是一跳。 ------------ 168 冒失 “张管事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咱们真的要大过年的还要忙活着腌萝卜么?” 张管事的话音一落,云芳的声音有些不大合适宜的响了起来,用她特有的还没有脱去童稚的声音问道。 云芳看似这么冒冒失失的询问也是不得已为之的。 按照常理来说,这件事情涉及到人家铺子的商业机密,而他们蓝家只是和人家有买卖萝卜条的协议而已,至于人家买了萝卜条怎么处置,他们是不能也不该去询问的。 只不过,张管事这次来的实在是太急了,而且选在了大年二十九的下午还亲自赶过来,这事就有些太不寻常了。就算是他们蓝家腌制的萝卜条卖的再好,这些在他们蓝家看起来天大的生意在人家百年老铺的管事们眼里也根本算不上什么哪,更不用说大过年的还专程跑一趟了。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因为萝卜条可能不仅仅纯粹的只是萝卜条了。若是她还是在另一个世界里的蓝丹溪,她不会就这么贸贸然的开口询问,她会通过自己的关系网去查证,然后掌握了实情之后再悄无声息的盘算应对之法,从中寻找到利于自己的商机来。 但是,她现在不再是生活在那个互联网发达的时代,手头也没有那么广的关系网可以利用了。现在的她只是偏远闭塞的小山村里的一个丑丫头,手里面没有任何的消息和人脉可以利用,对于县城里发生的事情她没有任何办法获悉,事关蓝家财路,她又不能不管不问的坐视不理,她哪怕想要获一鳞半爪的信息,也不得不利用她唯一的优势——还是一个没有及笄的丫头! 不过,云芳心里也明白,张大年不是个普通人,他是百年老铺的一个管事的,能坐到他那个位置上的人都不是一般的人。她就是这么籍口孩童的好奇心问出来,涉及到重大或者隐秘的事情,人家也不会告诉她的 云芳这么做不过是另一种小打小闹的打草惊蛇罢了,而她期望的也只是张大年能解释上几句,不管真与假,也能让她略微了解些县城里的情况,总比她两眼一抹黑,什么也不知道的强。 果然,云芳这边话音一落地,张大年闲适的神色就是一转,脸上不由自自主的就露出了一丝戒备之色来。 爹在听到云芳开口的时候就觉得不对了,待到看到张大年脸色这么一沉,他心头一紧,赶紧扭头呵斥道,“你这丫头乱问什么啊?张管事铺子里的事情也是你这丫头能问的么?!还不赶紧给张管事赔礼道歉?!” 爹的语气严厉,他是真的觉得云芳这一次冒失了,若是他不是自己先呵斥一番,让生了气的张管事说出话来,事情就麻烦了! 爹的语气急促,心中是又急又气还带着一点点的失望,云芳这孩子平时是那么的乖巧懂事的,怎么今天突然这么冒失起来啦? 其实,张大年神色大变的时候,云芳就注意到了,等到爹的一番呵斥一落地,她就赶紧上前了两步,抬起袖子用力的擦拭着自己的眼角,让没有水渍的眼睛因为用力揉|搓而变得红肿了起来。 感觉到眼睛的肿胀,云芳这才垂了头,结结巴巴的说道,“张,张管事,你们铺子里的出,出了大事,我,我不该问的,那,那些不是我能问的,对,对不起,您大人有大量,千,千万别和我一个小孩子一般见识。” 当爹着急上火的呵斥云芳的时候,张大年的思绪却飘了出去。昨天,他带着好几大坛子爽脆的萝卜条,高高兴兴的回了县城的铺子。按照早就想好的路子,他已回到县城里,就给一些铺子的老主顾每家都送了两碗萝卜条去。 因为萝卜条独特的口味,事情如张大年预期的一样顺利,有些人家尝了他们伙计送去的萝卜条,当场就决定买上十碗八碗的,也有一些人家比较矜持,等伙计走了才尝,结果当天晚上就派人去了铺子里,说是要买上十几二十碗的。 福祥老铺的杂食铺子里有好吃的萝卜条这个消息竟然一夜间就传遍了整个县城,第二天他们的铺子还没开门呢,就有人在门口排起了长队来了,吵吵着要买他们的萝卜条。 两文钱一碗买了的萝卜条一转手就是十文钱一碗卖出去,转手间一碗萝卜条就赚了八文钱,不到一个上午的时间五百碗的萝卜条就卖了个精光,一下子就赚了四吊钱呢。 饶是福祥这样的百年老铺,半天时间能赚这么多钱的时候也不多了,这让一直在杂食铺里坐阵的张大年乐得嘴巴都合不拢了。 而且,铺子里的萝卜条已经卖完了,铺子里人却越来越多。没有了现货,他们就预订,正乐得合不拢嘴的张大年自然是乐见其成,指使着伙计忙的团团乱转,不但痛痛快快的结下了生意,还收下了人家的定钱。 一直忙到日头都偏了,铺子里的人才渐渐的散去了,张大年和忙碌的伙计们这才松下了一口气来,大家赶紧扒拉了几口饭就开始细细的算帐。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也就是小半天的时候,他们的杂食铺子竟然定出去了近两千碗的萝卜条,而且都是和人家约定正月初六年正式的过完之前就给人家萝卜条的。这一下子,张大年再也坐不住了,他只是和蓝家约了五百碗的萝卜条,这突然多出来的一千多碗来,他,他可如何拿给人家? 张大年‘腾’的一下子站了起来,急声吩咐着让人套车,把院子里那几口大缸都带上了,急急忙忙的就往松坡屯赶。 福祥铺子的车马都是拔尖的,张大年又急着赶路,总算在太阳落山前赶到了蓝家的小院前,面对诚惶诚恐的蓝家众人,张大年稳住了心头的兴奋,以一种上位者的平稳和蓝家人搭起了话。 直道云芳看似莽撞的询问,张大年还在心里暗自惊喜,却也打定了主意半点也不会透露的,如果被蓝家的人知道了他们把萝卜条每碗卖到了十文钱,竟然还能卖的这么火爆,他们家人心里肯定会不平衡的,那接下来的合作也可能就会无端的生出波澜来。 因此,当云芳那个精明的丫头突然提起了这个话题,张大年立即心生警惕,生怕蓝家人不懂规矩,七嘴八舌的一通乱问,虽然他能够随便的搪塞了过去,但也会把气氛搞僵的。 不过,蓝庆生接下来的表现却让他很满意,他果然是个懂规矩的,不但没有趁机询问自己卖萝卜条的情形,还呵斥了云芳那丫头,张大年提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可是,云芳那个丫头被呵斥以后委委屈屈的上前道歉的话,却让张大年脑中飞快的闪过了些什么,随即额头上就冒出了冷汗来。 铺子里出大事了! 芳丫头的话就像一道清脆的闪电,一下子劈开了张大年脑中的混沌,让一直处于亢奋中的张大年渐渐的冷静了下来,开始细细的思量起整件事情的始末来,没有放过任何的细节。 他是在表侄子赵永安的婚宴上第一次吃到那种爽脆的萝卜条的,与那些少见是的山里人不同,张大年新升了福祥老铺杂事铺子的管事,对于吃食上了解的甚多。萝卜条一入口他立即尝出了它的价值,当听说那腌这种萝卜条的蓝家人就在喜筵上的时候,刚上任的杂食铺子管事张大年一下子激动了。 ------------ 169 提醒 当时,狂热的张大年强自按捺下心头万分的激动,试探着和蓝家的丫头说起了请她们家腌萝卜条的事情。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那丫头竟然也是个聪明的,推说家里的事情有大人做主,并没有应承他什么。 不过,听了这么推托之词的张大年并没有死心,他返回了县城处理完了几件棘手的事情之后,他立即收购了十大车的大白水萝卜,并且带上了盐等东西赶去了松坡屯。 初见到蓝家人之时,张大年还是打着来料加工的主意的,可是一番交往下来,他果断的改变了主意,痛痛快快的同意以了蓝家以往的定价购买萝卜条,同时把十大车大白水萝卜作价一吊钱的定金,一并交给了蓝家。 事情进行到这里,还是很顺利的。 事情的蹊跷,出现在他张大年取了第一批萝卜条回去。虽然他们老东家是福祥老铺的东家,可是杂食生意却不是他们的强项,尤其是张大年做管事的这一间铺子刚开张才一两年,那些忠诚的老主顾并没有攒下多少。 虽然他们回到县城之后第一时间给各个老主顾送去了试吃的萝卜条,可是第二天上门来的客人却远远超过了他们平时的几倍。 这这个马上过年的当口,就是一间不大著名的铺子里送出了的一样小菜,怎么会马上就引起了这么大的轰动呢?这其中肯定是有人推波助澜了,不定做了什么局等着他张大年钻呢? 想到了这一层,从昨天开始就一直亢奋着的张大年怎么不冷汗直流呢? 事已至此,张大年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 事情明摆着,他张大年被人家给设了圈套了,只不过这个设套的人是他们福祥老铺里内部的人呢,还是外面那些有竞争关系的铺子呢? 张大年一头的糨糊。 在内,他张大年刚刚升了管事,嫉妒眼红的人不在少数,那些人蛰伏在暗处,随时随地的盯着他的动静,眼看他上任伊始就找了一桩好买卖,散布了消息出去,又在背后推波助澜的,存心给他捣捣乱,让他着着急,这件事一个处理不好,他就在东家面前没了脸,即使管事的差事还在,也肯定不会被东家重视了。 可,如果这事是福祥铺子外面的人干的呢?福祥铺子的主业是布料、首饰和胭脂等,虽然是百年的铺子,但是涉足吃食、杂货方面也才二、三十年的光景,远不如专做这方面生意的苍记有名。 如果这次事情是苍记在背后给他挖井设套,以苍家的手段,肯定还有着一连串的后着,绝对不仅仅是让他着着急上上火就算了的。一个处理不慎,不但他张大年一间铺子不保,还可能连累了福祥老铺的主号,那他就是喊下大天来,也在福祥呆不下去了,几十年的辛劳全部付之东流! 张大年越想越害怕,寡白着一张脸,禁不住喃喃的说道,“大事,大事,这次真的出大事了,……” 张大年的异常让云芳一愣,她原本只想着打草惊蛇,从张大年的嘴里稍微能知道一些外面的事情,即使那不是事情的真相,也比她两眼一摸黑,什么也不知道的好啊。 可是,张大年的表现却出乎了云芳的预料,他一反往常那副胸有成竹,慢条斯理的模样,大冬天的竟然冒出了冷汗来。云芳当然不会自大的以为张大年是因为她的询问而害怕,他应该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当张大年下意识的喃喃有声的时候,云芳已经猜到可能是自己无疑是的哪些字眼给他提了醒,让他想到了一些他自己之前没有意识到的事情。 不过,云芳虽然猜到了几分张大年的情形,在这样的情形下,她顶着一个封闭山村里普通庄户人家的十几岁的丑丫头的名头,知道的事情肯定不能多,说出来的话也就不能偏离了现在的身份。 略略的权衡了一番,云芳模糊的说道,“咱们就是一个小山村,来来往往的也就是三里五村的这些熟人,能出什么大事啊,张管事不要吓唬我啊。大不了咱们看到不认识的人赶紧藏在家里,关紧了大门,谁也不让看到。” 一边说着话,云芳一边装作害怕的样子不停的拍着自己的胸口。 云芳的话再一次给张大年提了个醒,这里不是县城,这里是封闭偏远的松坡屯,来往的都是周围的相邻,等闲的人都不会走到这里来的。不管这次是谁要给他设套算计他,他只要牢牢守住了松坡屯蓝家,别让那些人知道了蓝家的所在,他就是守住了货源,事情就不会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想到了这一层,张大年掏出了汗巾子抹了一把汗,深深的望了云芳一眼,肃然的开了口,“蓝老弟啊,我嘱咐你件事情。” “张管事您尽管吩咐,”爹看着张大年严肃的脸,猜到一定是发生了重大的事情,他不敢怠慢,赶紧也正色的说道,“只要我蓝家能办到的,我一定尽力去办!” “嗯,这件事我也想办法,你们也留下心。”张大年渐渐的冷静了下来,他的目光掠过了蓝庆生,直直的落在了云芳的身上,郑重的说道,“那就是大白水萝卜储备的事情,你们腌的萝卜条很好吃,县城里的人都很喜欢吃,你们再买一些放着,过了年就赶紧再多腌一些。” 说着话,张大年从腰上取下了挂着的一个土黄色的钱袋子来,递到了爹的面前,“这里有五吊钱,是我自己借给你们的,你们遇到大白水萝卜直管放开胆子去收,价钱高一些也无妨的,我不会让你们吃亏的。” 看着张大年手里沉甸甸的钱袋子,爹脸上升起了一些艳羡,却还是坚定的摇了摇头,认真的说道,“张管事托付,按理说我是不该推辞的。可是,咱们这一代也就是李子沟那一片种萝卜的多一些,我们已经从哪里拉了一大车的大白水萝卜回来了,基本上已经买空了,其他零碎的种白萝卜的人家,也不敢把萝卜留到现在了,这大白水萝卜不好放,过了年就开始空心变康了。” 听了爹的话,张大年的脸上露出了沉思之色来,他细细的回想着关于这一点水萝卜的情形,知道蓝庆生说的都是实情,半点没有取巧拿乔的意思,禁不住苦涩的一笑的,收回了自己的钱袋子,涵义复杂的用力拍着蓝庆生的肩膀,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就在蓝家小院内的气氛有些僵,大家都相对无言之际,蓝家小院的大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急切的拍门声。 张大年‘咻’的一下子抬起了眼皮来,警惕的扫了一眼门外,冲着蓝庆生点了点头。 爹明白张管事的意思,扬声问道,“外面是谁啊?” “蓝东家,是我,”拍门声嘎然而止,随即响起了一个急切的声音,“我是福祥杂食铺子的伙计,曾经跟着张管事来过你们家的。” 听了熟悉的声音,张大年的脸色转了几转,再次冲着蓝庆生点了点头,低声的说道,“这是我们铺子里的伙计小顺子,蓝东家引了他进来吧。” 爹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几步奔到了门边,亲自打开了大门,把一个穿着藏青色短衣、棉裤的小伙子迎了进来。 满头大汗的小伙计顾不上和蓝庆生寒暄,径直来到了张大年的面前,带着哭腔说道,“不好了,不好了,大管事,不好了。” ------------ 170 小顺子 张大年脸色一沉,低声呵斥道,“慌什么,有什么事慢慢的说!” “是,”小伙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颤声的说道,“您,您走了以后,铺子里又来了一个大户,一,一下子,一下子订了四千碗的萝卜条。” “什么?!”张大年一下子站了起来,抬手薅住了小伙计的脖领子,声调都变了,“你们,你们是如何应答的?” 小伙计的脸色一白,讷诺着说道,“这么一大笔生意,小,小的们自然欢喜的应承了下来,而,而且他们要的并不急,说,说是正月内准备好了就成,咱,咱们几个都觉得这、这笔生意做的。” “可收了定钱,定了契约?”张大年感觉到自己的嗓子一阵发干,脸上没有一丝的喜色,紧盯着小伙计的眼睛问到。 “收,收了,人家给的银子,”小伙子艰难的扫了一眼蓝家的众人,声音压的更低了,“按照每碗两个大子的标准收的定钱,立了契约,如果到期交不了货,咱们,咱们要双倍的偿还。” “唉,”张大年突然叹息了一声,颓然的松了手,无力的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 四千碗萝卜条,每碗两文钱的定钱,就是双倍的赔偿,换成银子也就是十六两而已,数目虽然不是很大,但一个处理不好就是一计响亮的耳光,直接扇在了百年老铺福祥的脸上,还在对方给了一个月的期限,没有一棒子把他直接打死,豁出去今年不过年了,其他生意都撩一撩,只专心的做好了这一桩好了。 小伙计小顺先是跟着张大年来了蓝家订货,今天又被张大年留在铺子里照应,着,是他的心腹,自然也是个机灵的。 小顺暗暗的觑着张大年的神色,额头上再次冒出了汗来,狠狠的咽了几口唾沫,还是硬起了头皮说道,“大管事没在,咱们私自坐下了这桩生意,小的们心里都没有谱,商量着打着过年的幌子关了大门,赶紧撒出去人去寻找大白水萝卜,只要见到了,不管什么价钱,一律买回来再说!” 听了小伙计说道了这里,张大年的神色终于缓和了一些,他带着希冀说道,“你们找到了多少?” “大管事恕罪!”小顺脸色苍白的说着,跪了下去,然后才结结巴巴的带着哭腔说道,“我,我们的人出去转了一圈,一个白萝卜都没找到,……” “什,什么?!”张大年感觉到自己头嗡的一下子,身子一晃差点摔倒,幸亏一旁的大山手疾眼快的扶了他一把,他才勉强的稳住了身子,强自打起精神,嘶哑着嗓子喃喃的说道,“难道是天意,是我张大年没有这份本事么?” 小顺子早就被张大年的举动吓的傻了眼,听到他郑重的询问,才结结巴巴的哭到,“都是小的不好,是小眼皮子浅,贪图人家的那几两银子的定钱,才,才做下了这等错事,一切都是小的的错,和张管事无关,这事就是闹到东家跟前去,小的,小的也会这么说,不会让张管事为难的,……” 小顺子的话虽如此,可是张大年心里却明镜似的,东家只会对着各个铺子里管事的说话,哪里有功夫听一个小伙计的申辩呢。东家既然把这件铺子交给了他,他就要对这间铺子里发生的所有事情负责任,不管事情是不是他张大年亲自做出来的。 不过,小顺能这么说,张大年的心里却好受了一点,可事情却不会因为他们之间的师徒情份而有所改观的。 无力的抬了抬手,张大年打断了小顺子的低泣,“哭也无用,事情还没到腰闹到老东家那去的份上,你先说说后面你们是如何处置的,你又是如何来的这里,可有人知道你的行踪?” 张大年一连串的询问,终于让小顺子稍微安静了下来一些,他红着一双眼睛,低声却也清晰的说道,“现在的大白水萝卜虽然稀少,可现在还没过年,还没到一个业见不到的份上哪,事情这么蹊跷,小的就是在蠢笨也知道是有人再背后捣鬼了,小的不敢怠慢,祝福了小利子在铺子里守着,小的从后门悄悄的溜了出来,转了好几条街,这才赶紧来给张管事您送信来了。” 听到小顺子是从后门溜出来的,还转了几条街才赶来,张大年的神色终于松了以松,沉吟着吩咐道,“你这就回去,把能撒出去的人都撒出去,告诉大家伙也别过年了,现在就给我去山那边的农家里淘换大白水萝卜去,不惜价钱,只要见到就统统买回来。你传我的话,大过年的让大家伙奔波,我给大家双倍的工钱,只要大家齐心帮铺子过了这一关,我不会忘了大家伙的辛苦的。” 张大年吩咐一句,小顺子就点头应一声‘是’,待到张大年吩咐完,小顺子才面带难色的小声问到,“咱们的人手都派出去了,那管事的前几日吩咐下了的‘浮元子’的事呢?过了年很快就到了上元节了,那,那可是一笔大生意啊,苍记可是眼红了好久了,咱们铺子里每年都……” “顾不上那么多了,”张大年无奈的摆了摆手,咬着牙说到,“咱们的福祥是百年的老铺,绝不能让人传出半点不守信义的话来。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老东家那里我,我自己去领罪!” “是。”小顺子脸上的神色一肃穆,立即也想明白了事情的关键,明白了张管事的意思,他站起了身子,立即说道,“请大管事的放心,我这就回去调派人手,无论如何不会损了福祥的声誉!” 张大年欣慰的点了点头,摆手让小顺子按照吩咐去行事。 打发了小顺子,张大年这才对着蓝家一家人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来,“铺子里出了一点事情,让你们看笑话了。” 看方才张大年的神情,哪里是他说的‘一点事情’啊,他把铺子里的活计都派了出去寻找大白水萝卜,连年都不让大家过了,还放弃了他们铺子里往前最赚钱的特色生意,这从哪一方面说都不是小事情啊。 不过,既然张大年不愿意多说,爹自然也不好打了人家的嘴,只是事情涉及了蓝家的萝卜条,爹又不得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不提不问的,他略微想了一下,甚至还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身边的云芳。 接到小丫头鼓励的眼神之后,爹才小心翼翼的说道,“贵号发生的事情和咱们蓝家的萝卜条多少也有些关系,如果需要咱们蓝家做什么,请张管事不要客气,尽管吩咐下来。” 事情既然发生了,想要善了还少不了蓝家的配合,张大年心中明白这一点,他方才才故意那样说的,现在听到蓝庆生把前因也说的含糊,却对接下来的是事情拿出了全力配合的态度,禁不住点了点头。 “蓝老弟果然是个可交的实诚人,”张大年脸上带着苍白的笑容说到,“既然事情你们也了解了,我也就不饶圈子了。咱们铺子里接下了别人的订金,是无论如何也要给人家东西的,还请你们尽快的把所有的大白水萝卜都腌成萝卜条,咱们至少还需要六千碗,缺少什么你们尽管提!” 张大年把说都说开了,爹也扳着指头算了起来,“咱们家原来没有多少的大白水萝卜了,就是张管事送来的那十大车,其中一车已经腌好了给了你们,还有九大车,满打满算的也就是能腌出四千五百碗萝卜条来。至于配料赶着去买还是能买到的,大瓷缸也蒙张管事想得周到都给送来了,现在缺的就是主料大白水萝卜了。” ------------ 171 承诺 “四千五百碗,……”张大年默默的盘算了一番,认真的问道,“这么算下来,至少还有一千五百碗的萝卜条没有着落啊,最好也要三大车大白水萝卜,是不是?” “是的,”爹为难的点了点头,“咱们这一带已经没有大白水萝卜了,我,我实在是没办法哪。” “这个你们不用担心,”张管事咬着牙,决绝的说到,“最迟正月二十五,我一定给你们送三大车大白水萝卜来,你们只管放开手脚,把现有的大白水萝卜腌好就好!” 说完这话,张大年神色一肃,“不过,还有一件事,我张大年还要蓝老弟一句话。” 张大年的话是对着爹说的,眼神却落在了一旁的云芳身上。 云芳默不作声的听了这么久,已经把张大年铺子里发生的事情猜了八九不离十,他们突然间接到了大量的订单,市面上却突然没有了原材料,张大年为了福祥百年老铺的声誉,不得已派出了所有的伙计去寻找大白水萝卜,连自己最擅长的生意都顾不上了。 这些典型的就是声东击西的商业竞争手段哪,偏偏双方赌的是百年铺子的声誉,张大年就是明明知道对方的意图也不得不放弃了马上到老的上元节的生意,全力的弥补萝卜条的窟窿了。 不过,如果对方够狠,在这个时候派人找到了他们蓝家,把他们及时收购来的大白水萝卜送来给他们蓝家腌制成同样的萝卜条,张管事就要赔本赚吆喝,为他人枉做嫁衣了。到时候,他这个刚上任的管事在东家面前是不是能交待的过去,真的是个未知数哪。 云芳明白张大年的处境,也明白他需要的承诺。 轻轻的一扯爹的衣襟,脆生说道,“爹,咱们多亏了张管事照顾,才能有了这么大的生意,这些都是张管事照应着的,咱们着段时间只会和张管事做生意,不理会其他的人,是不是?” 云芳这么一提醒,爹也多少明白了张管事的担心,他立即拍着胸脯说到,“对,咱们芳丫头说的对,这萝卜条的生意咱们就认准了张管事了,其他的不管什么人来,一律不理的。” 有了蓝家父女的这番承诺,张大年脸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色来,他起身对着蓝庆生一躬到地,“有了蓝老弟这句话,我这心里就踏实了。” “可不敢当,可不敢当,”爹唬的一下子跳了起来,避开了张大年的这一鞠躬,“这本就是我们份内的事情,可当不得张管事这样的大礼。” “你当得,这一次事关咱们百年老铺的声誉,能得蓝老弟如此承诺,我,我,……”张大年有些激动,又从腰间结下了那个土黄色的钱袋子,不容分说的就塞进了爹的手里,这才继续解释道,“蓝老弟这么的慷慨仗义,我也不能让你们受了损失,我今天赶的急,就带了这几个大子,你先收下,其它的等咱们瑕疵取萝卜条的时候再说。” “可不能这样,”爹赶紧又把钱袋子推了出来,“咱们蓝家世世代代的都是本分人家,可不能在这时候要你的钱啊。” “蓝老弟你别推辞,你们家的萝卜条只卖给咱们两文钱一碗,实在,实在是很便宜的了。现在,咱们铺子有了难处,你,你们还肯这么帮我,如果你们不收下这点钱,我,我实在是没脸再求你们了。”张大年说着,脸上露出了不属于生意人的愧疚来,一张脸上满是让人舒适的温馨。 论口才,爹自然比不上张大年,张大年一番诚心实意的坚持下来,爹也就不好再佛了他的好意,感慨的收下了他的钱袋子。 把钱袋子交到了娘的手里,爹问到,“张管事方才说,还有事吩咐我来做,你吩咐吧。” “是这样,”张大年的神色又肃穆了起来,“虽然蓝老弟答应了咱不会再接其它人的生意,可为了少人那些无谓的人来烦你,咱们今后再行事,不得已还是要小心一些的。” 爹一时没有听明白张大年的话,身后的云芳却听明白了。虽然蓝家口头上应承了张大年不接其它人腌萝卜条的生意,也收下了他的钱。但是,为了稳妥起见,他还是不想他的竞争对手发现蓝家的存在的。 虽然张大年这么做存着一些私心,但是也不失一个在其位谋其政的管事做派,云芳是能理解他的。就蓝家而言,如果他们不肯接受张大年的建议,私自和其它的铺子联系了,短期内可能收入上要好一些,可是这样一来,要想长期和大铺子合作下去,就要有些困难了。 一旦他们得陇望蜀,失去了老实本分,谁也敢再相信他们,同样的生意,谁也不会找他们来做的,那蓝家以后在生意方面就怕村不难行了。 想的明白,云芳赶紧扯着爹的衣襟说道,“张管事这么替咱们着想,咱们蓝家十分感激呢。只是,咱们庄户人家见识短,还得张管事吩咐。” 云芳这一提醒,爹也就明白了,他恭声说道,“芳丫头说的对,咱们家见识短,行事难免不合时宜,还请张管事执言吩咐。” “好,好,好,”张大年连声叫好,把心里早就想好的主意说了出来,轻松的问到,“你们家,过了年要走亲戚的吧?” “呃,……”爹一时语塞,没想到前一刻还严肃的说着正事呢,这一刻张大年却转到这么走亲戚的话题上去了。 这,这明明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啊,张大年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啊。 爹一时愕然,云芳多少猜到了一点张大年的意思,可是对于蓝家过年走亲戚的事情她也是不太清楚的,可以想到的也就是会去郭家庄的舅舅家,还有李子沟的干娘那里也要走动走动的。 思付间,云芳求助似的向着娘那边望去。 娘那边也是一头雾水呢,其实在从张大年上门,娘的脑子就不够使的了,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上一件她还没想明白呢,下一件事情就已经发生了。幸亏有爹和云芳还能和张大年应对着,娘也就迷糊着听着。 可是猛然间就听到张大年说起了走亲戚的事,而看芳丫头看她的那眼神,竟然是要认真的说道说道这件事的意思。其他的事,娘是模糊着,可是每年走亲戚的事,于她却是再熟悉不过的了。 几乎是想都没想,娘立即如数家珍的说了起来,“咱们每年是大年初三开始走亲戚,头一份就是去大山的舅姥爷那走动,初四是去郭家庄,之后就没有定数了,一些老表亲平时没机会走动,趁着过年也要去拜个年的,今年还会多一处,,就是芳丫头干娘那里,……” 娘滔滔不绝的说着,张大年却微笑着打断了娘的话,状似随意的问到,“这些亲戚都要你们一家人都去,要套车么?” “不,不是,”娘不明白张大年的意思,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还是据实说道,“咱们家的亲戚不少,可多是些远亲,不需要咱们一家子都去的。往年也就是郭家庄我娘家哪里,大年初四我要带着孩子们都回去走走,今年又添了李子沟她干娘哪里,咱们也打算去走走的。不过,咱们家自己没大车,大过年的谁家都走亲戚,车马不好借的,咱们都得自己走着去。” “我知道了,”张大年点了点头,的说道,“这样吧,按照你们往年的惯例,大年初还是走娘家,至于干亲那里么,暂时别忙着走,等我给你们带过信来,带上咱们的萝卜条,我带人在岔路口那里等着你们,到时候把萝卜条交给我们,你们再去走亲戚。” ------------ 172我愿意 “至于车和马么,我给你们留一套粗使的好了。”张大年笃定的一挥手,笑着问到,“蓝老弟,你觉得这样安排如何啊?” 至此,爹已经完全明白了张大年的意思,自然是点头答应,“这样挺好,这样挺好,咱们李子沟那处亲戚那里先不走动,等着张管事的信再说。” 一切妥当,张大年这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云芳却再次出了声,“不知道张管事打算派谁给咱们送信呢?” “就让小顺子……”张大年的话还没说完,自己就发觉了不妥,过年的时候,周围十里八村的人都会迎来送往的走亲戚的,如果松坡屯突然来了一个陌生的小顺子,肯定会被当成一件稀罕事被人到处说起的,那样事情也就传扬开了,和他们直接从蓝家取萝卜条也就没什么区别了。 张大年这么想着,脸上的笑容就一点点的垮了下来。 云芳眼见时机到了,这才轻声的建议到,“张管事,咱们屯里有一个父母双亡跟着兄嫂过日子的孩子,叫小柱子,今年十岁了,挺机灵的,您能给个恩典,让他去跟着您去铺子里学个眉眼高低吗?” 由于小石头的孤儿身份,他对和他有些同病相怜的小柱子格外的怜惜。原本是在一旁认真听着,暗自琢磨着的小石头,听到云芳提起小柱子,马上笑着加了一句,“小柱子做事很勤快的,张管事就给他个机会吧,那孩子不会给您添麻烦,让您操心的。” 听了云芳和小石头的话,张大年马上就明白了云芳的意思,与其找一个眼生的来人来给蓝家送信,不如从松坡屯带一个学徒回去,先替他办了这差事,如果堪用呢,他也就多一个小徒弟在铺子里走动,要是不堪用,到时候再打发到仓库那边去也无妨。 “也好,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我今天就领了那小柱子走,”张大年心头明白,却也没有点破云芳的用意,“不过,有一条咱们可要说好了,学徒是件苦差事,要是孩子嫌苦嫌累的,咱也没办的。别的不说,就这大年根底下让他跟我走,他能不能舍的了家,这就是道坎呢。再没有干满三个月之前,我们是承认有这样的学徒的,你们还不要声张才是。” 张大年的话音刚落地,蓝家的屋门口立即响了一道清脆的童音,“我愿意!只要能学本事,什么苦我都愿意吃!” 正是他们正在讨论的主人公——小柱子。 声音稚嫩,但是语气却是认真至极,带着决绝的坚持。 众人闻言都转过头去,齐刷刷的把目光投了过去。只见屋门口前,云华正领着穿着他嫂子的花棉袄的小石头站在那里,小小的脸上满是与他年纪不大相符的坚毅! 看到大家的目光都投了过来,云华有些紧张的笑了笑,赶紧解释道,“小柱子给咱们送了些他嫂子炸的丸子来。我带他进来正好听到你们在和张管事说着想给小柱子找个地方学徒的事,咱,咱们不是有意偷听的。” 云华的话说完,张大年贺爹、云芳、小石头等都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小石头更是如释重负的补充道,“小柱子虽然年纪小,可是从来不多嘴多舌的孩子,这一次是关系他自己的大事了,他已激动才说话的。是不是啊?” 小石头生怕张大年因为这事嫌弃了小柱子,一边替他说着好话,一边冲着他使着眼色,最后还明示般的望着小柱子问了出来。 ‘噗嗵’一声,小柱子随着小石头的话音轨了下来,坚决的说道,“谢谢云芳姐姐和石头哥哥替我说话,谢谢张管事不嫌弃我。我小柱子在这里发誓,一定好好的听管事的话,不怕苦,不怕累,不多话,不让管事的操心,不让云芳姐姐云华姐姐和石头哥哥惦记的!” 小柱子这么一说,张大年脸上的笑意就成心底淌了出来,他满意的拍了拍小柱子的头,欣慰的说道,“好,你今天就跟我走!” “谢谢张管事!谢谢张管事!”小柱子激动的声音都有些哽咽了,趴在地上‘砰砰砰’的磕起了响头来。 “好了,”张大年挥了挥手,目光扫过了云芳和小石头,却是对着爹说到,“蓝老弟,事情就这么定了吧,这段时间咱们都会很忙的,我也能不耽搁了,这就告辞了。” “张管事请留步,”云芳突然笑着开了口,“您忙活了这么半天,肚子饿了吧,咱们家正在做藕夹子呢,拿几个给您垫垫肚子吧。虽然是咱们庄户人家的小吃食,还是勉强能入口的。” “藕夹子?”张管事的眼神转了转,沉吟了一会儿,饶有兴致的说道,“这也是你这丫头琢磨出来的新吃食吧?我带着路上吃也不错啊。” “对,对,对,”大山猛的插起了话来,“张管事,咱家芳儿谦虚呢,其实咱们的藕夹子可好吃了,比红烧肉还好吃呢,不信您尝尝啊。” “是啊,管事,芳儿姐姐做的东西很好吃,您一定不会失望的。”刚刚拜了师傅的小柱子也小声的证实到。 “哈哈,哈哈,”张管事笑了起来,“既然大家都这么说,我更想尝尝芳丫头的手艺了,我也相信她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 听了张管事这么说,爹赶紧冲着娘使了个眼色,“他娘啊,赶紧跟张管事拿些藕夹子去,别耽搁了张管事的正事。” “唉,唉,我这就去,”有些怔愣的娘如梦初醒,连声答应着,转身去了耳房。 不大一会儿,娘提着家里最新的一个食盒子转了进来,笑着举到了张管事的面前,兴致勃勃的说道,“张管事您尝尝,咱庄户人家的吃食,您别嫌弃,您别嫌弃。” 娘说的谦虚,可是脸上的笑容和径直把藕夹子送到张管事面前的举动却显示了她对于自己吃食的绝对信心。 张管事脸上的笑容明朗了起来。一旁的小柱子一直在瞅着张管事的神色呢,见他如此,他赶紧上前一步接过了娘手里的食盒子,嘴里恭敬的说道,“管事,我替您拿着吧。” 张管事满意的点了点头,认可了小柱子的动作。然后对着娘说道,“谢谢弟妹的招待了,我出来的时候太久了,得赶紧赶回去了。咱们方才商议的事情就拜托你们了。” 张管事说到最后一句,眼睛掠过了一旁安静的云芳,最后落在了爹的身上,眼神里满是殷殷的期待。 “张管事尽管放心,”爹的神色也是一肃,认真的说道,“咱们不会说话,可是办事却是实打实的,您就房一百二十个新吧,您交代的事情咱们不会办砸了的。” “嗯,那我就放心了。”张管事点了点头,起身就往走,眼梢的余光却扫了一眼已经跟在他身边的小柱子。 小柱子听了张管事的话,赶紧小跑了两步,极有眼色的替张管事打起了棉布帘子。 张管事再次满意的笑了。 蓝家一家人把张管事以及他带来的伙计送出了大门外,张管事也按照方才商量好的办法给蓝家留下了一套车马,虽然是他们带来的车马里最寒酸的一套,但是比一班的庄户人家的车马还是强上了一些。 张管事一行上了马车,小柱子低眉顺眼的跟在了张管事的身边,随着马车的启动,小柱子恋恋不舍的回过了头来,目光一一扫过蓝家众人,最后落在了云芳的脸上,眼神里含义极为复杂。 ------------ 173 送信 云芳晃去了心头的一丝疑虑,对着小柱子点了点头,温言说到,“你放心的跟着张管事去吧,你哥哥和嫂子那里我会帮你跑一趟的,你安心的跟着张管事学本事,兵娃子的事我也会放在心上的。” 小柱子眼圈一红,嗓子眼有些堵得慌,他生怕泄露情绪不敢出言,只得猛的连连点头,然后毅然的转过了头去,留给了云芳一个单薄却也决绝的背影。 送走了张大年一行,蓝家立即又忙活了起来,还是爹带着大山和石头地里又挖了三大车的大白水萝卜回来,云华和娘准备着甘蔗水等配料,云芳则转身从腌萝卜的缸里取出了一些腌萝卜的料水,用温水兑了,然后端着碗直接去了小柱子的家。 秋嫂子正在家急得团团乱转呢。 兵娃子自从喝了蓝家给的料水之后,小胳膊小腿的有劲多了,脸上也渐渐有了正常孩子的笑容。 秋嫂子两口子看在眼里,喜在心头。眼看着就要过年了,秋嫂子用心的炸了丸子,赶紧打发了小柱子给蓝家送过去,一方面是为了表示对蓝家的感谢,另一方面也希望小柱子再从蓝家讨些料水来,他上一次带回来的料水马上就被兵娃子给喝完了呢。 可是,小柱子去了那么久,秋嫂子两口子左等也不回来右等也不回来,心里免不了就忐忑了起来。 就在大柱子和秋嫂子两口子急的在屋子里直转圈的时候,云芳来了。 秋嫂子看着云芳手里端着的小瓷碗眼神一亮,可是当看到只有她一个人来的时候,禁不住又露出了疑惑的神色来,讷诺着问道,“云芳妹妹,你怎么亲自来了?咱们家的小柱子呢?” 云芳的眼神先是在秋嫂子怀里的兵娃子身上转了一圈,抬手怜惜的抹了抹她的小脑袋,这才思量着张大年的嘱咐,笑着说道,“秋嫂子别着急,我们家这些天忙,想请小柱子帮些忙。” “原来是这样啊,”秋嫂子松了一口气,不以为意的说道,“他能给你们帮的上忙,你们只管支使他就是了。能给你们帮上忙啊,小柱子心里头不定多高兴呢,这么点事情,你干吗还要专门跑一趟哪。” “事情是这样的,”云芳转身把手里的瓷碗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这才有些为难的说道,“若在平时,我也就不专门来说了,这不是过年了嘛,小柱子替我们家跑这一趟腿需要好几天的时间,年都不能在家过了。” 云芳的话音刚落,大柱子的神色就是一紧,结结巴巴的问道,“不,不知道云芳妹妹打算打发小柱子干什么去?,能,不能缓上两天,让,让他在家里过了年再走?” 大柱子说的小心翼翼,隐隐带着一点质问的意思。云芳却心头宽慰,她能理解大柱子的立场,毕竟是一母同胞的弟弟的,在大年二十九这一天突然就不见了,任谁心里都着急的,只因为她是蓝的二丫头,大柱子才问的这么小心翼翼的,要是换了别人,他的语气恐怕就没有这么客气了吧? 云芳能理解大柱子,却不能照实了说,她轻轻的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神色尽量的和缓,解释道,“大柱子哥哥别着急,咱们绝不会难为小柱子的,只因为事情有些急,小柱子已经出发了,最迟十天他就能回来了。” “那,……” 大柱子脸上的神色只是缓和了一点,还是不放心的想要问些什么,却别秋嫂子一把扯住了后衣襟,“你罗嗦什么啊?蓝家妹妹能害他不成?昨天小柱子不港和你说过么,他以后要全心全意的跟着云芳妹妹行事,还想着光耀你们家的门庭呢。这不过替芳妹妹跑几天腿的事情,你怎么啰嗦起来没完没了的啊?” 秋嫂子虽然说的霸道,但却是给云芳接了围。如果不是情况特殊,云芳必须要暂时隐瞒一下,小柱子能去百年老铺的福祥当学徒,那是天大的福气哪,做为胞兄的大柱子只会欢天喜地的,在家过不过年的都是小事情了。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 ._c_c 因此,云芳虽然隐瞒了实情,但是心中却没有多少的亏欠,听了秋嫂子的话,她又继续解释了一句,“是啊,大柱子哥哥,咱们蓝家不会害了小柱子的,等过几天小柱子回来了,他会把事情和你们说清楚的。” “他娘说的对,”这样也好,大柱子讪讪的点了头,小声的说到,“蓝家对咱们家有大恩,我,我不该多嘴多舌的问东问西的。云芳妹妹说小柱子好好的,他就一定好好的。” “谢谢大柱子哥哥肯相信我,”云芳感激的笑了笑,继续要求到,“不过,咱们这事暂时不想让人家知道,若是这几天有人问起小柱子去了哪里,你们就说,……” “我就说我娘家那边有事,我让他过去帮几天忙去。”秋嫂子立即接了口,替云芳找好了借口。 “那我就谢谢大哥和嫂子了。”云芳心中带着感慨,真心实意的道了一声谢,还对着秋嫂子怀里的兵娃子笑了笑,竟然换到了他几声模糊的回应。 秋嫂子见了,脸色更加柔和了起来。 “云芳妹妹可千万别这样说,”秋嫂子一把扯住了云芳的袖子,认真的说道,“你是怎么对待咱们家兵娃子的,我,我和他爹心里都清楚的狠,就是你指使了小柱子跑腿,也是点拨他呢,这是别的孩子求都求不了的福分,咱们家小柱子运气好,我们这当哥哥和嫂子的高兴还来不及呢。” 秋嫂子一边说着,一边用眼睛横着大柱子,最后她眼神一转,直接喝问道,“你自己说,我说的是不是这个理?” “是,是,是这个理。是我猪油蒙了心,太小家子气了。”大柱子只有干笑着道歉的份了。 云芳有心想要安慰他几句,可是她又要隐瞒着小柱子真实的去向,也就含糊的转移了话题,“谢谢你们能体谅咱们的苦衷。小柱子不在家这些天,我会亲自把料水送来给兵娃子喝的,这一次他能喝道正月初三了,过几天我会再给他送来的,想让他喝着,以后我们再慢慢的想办法。” 云芳说起了兵娃子,大柱子两口子的心思立即被吸引了过来,秋嫂子更是抱着儿子滔滔不绝的说起了他这几天的改变来,眉梢眼角里全是欣慰和感激的笑意,听到云芳的耳中,心里也是一片暖暖的。 云芳惦记着家里那些大白水萝卜,安抚了大柱子两口子以后,她就告辞出来了。等云芳回到家里的时候,爹已经带着小石头和大山把大白水萝卜都拉了回来,娘熬好了甘蔗水,云华也准备好了一大锅的热水。 一家人匆匆的吃了晚饭,再次紧张的忙活了起来,一直忙到子时,才算把三大车的萝卜条全部腌上了。 娘锤着酸胀的后腰直起了身来,低沉着声音说道,“终于忙完了,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咱们总算没忙到天亮。” “明天可不能再忙,”大山大大的打了一个哈欠,说道,“明天一早咱们还要请爷爷奶奶回家过年呢。” “嗯,”爹肃然的点了点头,严肃的说道,“一年到头了,请爹和娘回家过年这事可马虎不得!大家抓紧时间去睡一觉去,明天早点收拾利索了,不能让大哥和金锋等了咱们。” “爹你就放心吧!”大山拍了拍胸脯,“哪一年咱们落后过啊,今年咱们这么多的喜事,更不能落在大伯后边了。” ------------ 174 迎祖先 “是啊,他爹,你别担心了,”娘也说道,“我明天会早早起来,把家谱、供桌和贡品都准备妥当的,决对不会让爹和娘呆不舒服了。你就放心的放孩子们睡去吧!” “爹,娘,……”一直有些沉默的小石头,突然开了口,却只是喊了一声就顿住了,似乎是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 娘却心智肚明的一笑,“石头别着急,你家的事咱们都知道。我准备贡品的时候,也给你准备出了一份来,鞭炮咱们也买的多,明天你回去在你们家老房子那里摆上家谱和供桌就能奉迎祖先了。” “娘!”小石头哽咽着喊了一个字,突然掩饰着扭过了头去。 看着这样的小石头,云华脸上露出了心疼的神色,她一扯娘的衣襟,小声的说道,“石头那个草棚子也有些日子没人住了,我想着明天一早去给他拾掇拾掇,他去外面放鞭炮迎祖先,我收拾家谱、供桌和香烛,怎么也不能让石家的祖宗们无家可归的。” “依着你们,依着你们,”娘感慨的笑了,“你是和石头定了婚的人了,虽然还没有成亲,但是情况特殊,石家有事你能帮的也要搭把手的,你们在那边上了贡,到时候你们过来吃饭就好了。” 云华和娘这一番对话,终于让小石头一直强忍着的泪水落了下来。 一旁的爹也是一脸的感慨,他拍了拍小石头的肩膀,只是叮嘱道,“好了,快点去休息吧,明天还有一大堆的事情等着我们了。” 听了爹的话,小石头带着泪眼抬起了头来,郑重的连连点头,“爹、娘,你们待我的大恩,我,我会永远记在心里的。” 云华看着小石头,也背过了身去。 娘撩起了衣襟,飞快的揩了揩眼角,转身出去了,一边走还一边颤着声音絮叨着,“大过年的,忙就忙把,好好的说那些干嘛,睡觉,睡觉。明天我还得带着云芳忙活上贡呢,那丫头今年还是头一次帮我的忙呢,也不知道是不是格顶用的,我,……” 娘的尾音消失在院外的寒风里,爹对着想要追出去的云华摇了摇头,“你们睡吧,你娘那里有我呢。” 说着话,爹也转身出去,追着娘的身影出去了。 留下云芳、云华、小石头、大山几个面面相觑,云芳一扯姐姐的袖子,故意的大大打了个哈欠,嘟囔道,“困了,困了,咱们也睡去吧。” 一边说着,云芳一边扯着云华的袖子也出了耳房,径直回了她们两人的卧房里。 一天的惊喜与惊奇,半夜的辛劳,最后又来了一出煽情的戏码,蓝家一家人的心情经历一轮又一轮过山车似的起起落落了好几回,每间房子里的灯关都过了好久才渐次的熄了,尤其是爹和娘屋子里的灯,更是一直亮到天快蒙蒙亮的时候才熄。 虽然夜里睡的晚,可是第二天是大年三十,一年里的最后一天,家家户户的都要供家谱,迎祖先,蓝家一家人自然也不能起晚了。 按照昨夜商量好的,云华一起身就和小石头一起去了小石头家旧宅地址上打起了的那间草棚子。 因此,习惯睡懒觉的云芳强撑着沉重的眼皮,却还是发现姐姐的铺盖卷已经整整齐齐的卷起来了。 云芳无奈的一咧嘴,努力了半天,大年三十的早上她还是起晚了! 云芳这么一楞神的功夫,院子里传来了哥哥大山的声音,“娘,这供桌我已经擦干净了,放到正屋去了啊。” “他娘,家谱我已经挂起来了,”紧跟着爹也说了起来,“你呆会儿惮惮上面的灰啊。” “好,好,”娘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大山放下供桌,你们就赶紧就去请爷爷奶奶吧,家里的事我自己来就好了。外边金锋和他大伯俩人该等着你们了,咱们家可从来没让然家等过呢,不能因为云华去石家帮忙了,咱们就让别人说出闲话来。” “我知道了,我们这就走。”随着大山的话音落地,他的脚步声也一路从正屋里响着去了院子里,径直出了院子的大门。 听着爹娘和哥哥的对话,云芳赶紧一骨碌的爬了起来,三下两下的穿上了衣裳,汲着鞋子就跑了出去,一边跑还一边嚷嚷着,“娘,我起来了,我起来了,我来帮你准备贡品!” “你来的正好,”娘笑着抬起了头来,吩咐道,“你帮我把红烧肉、猪头肉、藕夹子还有这些素菜每一样都盛两小碗,然后把你爹打来的烧酒倒出来满满的三杯来。” 说着话,娘熟门熟路的抄起了鸡毛掸子,轻轻的掸去了家谱上面的灰尘,又把旁边天地的牌位给擦拭了干净。 云芳一边按照娘的吩咐把各式的菜肴都盛了两小碗,每盛满了一碗就递给娘一碗,看着娘把这些供品都轻轻的摆在了家谱和天地牌位前,菜肴一式两份,家谱和天地牌位前都是一样,各样菜肴都放上一份。 摆好了菜肴,云芳又满满的倒了三杯烧刀子酒,娘在祖宗家谱前放上了两杯,却在天地牌位前摆了一杯。随后又盛了三碗白米饭,还是祖宗家谱前放上了两碗,天地牌位前摆了一碗。紧跟着,取过了筷子,依旧是祖宗家谱前放上了两双,天地牌位前摆了一双。 云芳看了有些奇怪,可是想起了昨天姐姐云华昨天夜里的叮嘱:祖宗和天地面前不能乱说话,为了避免不小心说错了话,就干脆什么也别说,免得冲撞了祖先和天地。 云芳虽然对这样发规矩半信半疑,可是想着姐姐说起这些时候那郑重的神情和娘摆放供品时的虔诚和小心翼翼,她到了嘴边的疑问还是咽了回去。 云芳跟着娘摆放好了供品,娘又在祖宗和天地牌位前分别点上了长明灯,又摆上了香炉,却没有点上香。 就在云芳感觉到奇怪的时候,就听到院子外面传来了一阵‘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娘的脸色就是一喜,笑着说道,“爷爷奶奶就要进门来,咱们门口去迎一迎吧。” 一直有些迷糊的云芳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娘拉着出了主屋,院子门口爹和哥哥已经每人手里举着一捧香走了进来,香都已经点燃了,火红的香头随着爹和大山的步伐一颤一颤的,冒着缕缕的细烟,散发出一种特别的香气来。 娘见了,赶紧高声喊道,“爷爷奶奶回家过年啦,爷爷奶奶回家过年啦,爷爷奶奶回家过年啦。” 一边高声的喊着,一边把大山和爹的手里已经点燃的香分了一半过来,然后又把自己手里的香一分为二,交了一半到云芳的手里。 这时候爹已经率先进了里屋,把手里的香分了两份,一份插在了供着家谱的祖宗面前的香炉里,一份插在了旁边天地的牌位前的香炉里。 爹上完了香,娘也走了上去,和爹一样把手里的香一分为二,分别贡给了祖宗和天地。然后又是大山,他也同样虔诚的把香贡给了祖宗和天地,之后还家谱祖宗前面翕动着嘴唇,念念有词,似乎在祈祷着什么。 足足有小半盏茶的功夫,大山才一脸肃穆的从祖宗家谱前离开,然后是一云芳。云芳不敢怠慢,也赶紧有样学样的把手里燃着的香分别供在家祖先和天地的面前。 有了香火缭绕的供桌果然不一样了,原本普普通通的供桌和吃食,在一阵阵松木的清香中也变得肃穆了起来,云芳那颗好奇也有些无所适从的心渐渐的安宁了下来,找到了某种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归属感。 ------------ 175 醉酒 蓝家供奉祖宗用的是中等的松木香,这种松木香不同于寺庙里佛祖案前供奉的檀香气息,少了一份醇厚圆润的甜腻,没有那些让人在高高的佛祖面前顶礼膜拜的肃然;它有的是一种清新温润的气息,云芳微微的闭了眼,仿佛置身于大片大片的松林里一般。 这里是松坡屯,家里供奉祖先和天地用的是松木香,在这样祖先家谱前,让人更多的是感觉到家居的温馨气息,想必这样的供桌前爹和娘忆起祖辈的音容笑貌,心里也是暖暖的吧。 云芳突然就沉静了下来,感觉先前的种种疑问都不足为怪了,原先她还是为了尊重这里的习俗,尊重爹和娘的习惯才事事顺从的,骨子里却带着那么一分的不以为然,现在这在样的松木清香里也都统统敛去了,满心满身的融入里这样居家祭祖的过年氛围里。 奉迎回了祖先回家过年,家里的也就有了过年的气氛。 爹恭敬的给祖先和天地牌位上了浓茶,然后又开始忙活着准备起中午的午饭来。按照惯例,大年三十中午这一顿是要吃的丰丰盛盛的,而且不管男女老少都要喝酒,即使是喝醉了,大可以躺倒就睡,因为从这时候开始就是放松的过年了,少了很多平日里的约束和束缚。 爹娘、大山和云芳开始忙活着做午饭的时候,小石头和云华也进门了,小石头的那间草棚子实在是太简陋了,根本没办法好好的过年,他们两人恭迎了祖先之后,又商量着回了蓝家。 一家人忙忙活活的做了一大桌子的菜,又亲亲热热的吃了午饭,随着烧刀子酒下肚,几乎所有的人都喝多了。 娘忙活了一年,大年三十的下午是她最轻松的时候,烧刀子酒喝得晕糊糊的之后,她就像往年这个时候一样,放心的歪倒在了炕上,不一会儿就沉沉的睡着了。 而云芳和云华姐妹两个,平日里是不怎么喝酒的,大年三十这一天跟着大家一切喝了几杯,两人都匀沉沉的不知道东南西北了,云芳摇晃着眼前一只手上的十个手指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不过什么话还没来及的说着,就身子一软,歪倒在了炕上,模糊了最后一缕残留的意识,她也进入了梦乡。 桌子旁只剩下了三个男人,小石头推开了酒杯,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大着舌头说道,“爹,大,大山哥,我,我也回去了。” 大山看着摇晃的小石头,担心他摔倒,伸手想要扶他一把,却不料抓了一个空,大山看着自己也有些摇晃的手掌,喃喃的说道,“奇怪,明明没有喝多少嘛,怎么就晃了起来?” “大,大山哥也,也喝多了嘛。”小石头脸上一片酡红,嬉笑着说道,“你,你也不用扶我,我自己回去就行。” “你回去干嘛啊?”大山用力的甩了甩头,布满了红血色的眼底一片迷茫之色,“今天是年三十,咱们,咱们继续喝,不醉不算完!” “不,不了,呃,……”小石头打了一个酒咯,脑子清醒了一些,立即口齿清晰的说道,“我家里还供着祖先呢,我得给爹娘续香火,不能让他们的供桌上断了香。” 小石头说完,对着爹深深的一躬,“爹,您保重,我先回去了,晚上再过来陪您守岁。” 小石头努力挺着脊背出了里屋,穿过了蓝家的院门,向着自己的那间破草房走去,他的身影还有些单薄,但是却走的沉稳,一步一个脚印,似乎肩负着什么千斤的重担一般。 原本带着嬉闹之心的大山看着这样的小石头,突然鼻间一阵酸涩,那微醺的酒意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大山转过了身来,布满了红血丝的眼睛里满是坚毅和担当,对着爹认真的说道,“爹,今天您敞开了喝,喝多了酒休息,咱家的供桌香火让我来守着,我不会让祖先面前断了香火的。” 爹猛的抬起了头来,翕动着嘴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半天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用力的点了点头,抬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有些酸涩的液体伴随着辛辣的烧刀子,一起滑入了爹的喉间。 等云芳晃着昏沉沉的头再次起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完全的黑了下来。而 中午那样狼藉的酒桌子上也早已经收拾利落了,爹、娘和姐姐都笑吟吟的围在桌子旁嗑总着瓜子。 云芳的眼神扫来扫去的,没有看到大山和石头,刚想开口问了,就见门帘子一挑,神采奕奕的大山闪了进来,乐呵呵的说道,“我刚又燃了一炷高香,能烧两个时辰呢,等石头来了,咱们喊醒了芳丫头就可以开始吃晚饭了。” “咦,芳丫头起来了,”大山一错眼看到了坐起来的云芳,脸上就泛起了一个宠溺的笑容来,“头疼不?快点喝口浓茶醒醒酒,缓会就好了。” 大山说的话也算平常,可是他眼睛里的眼神却有些不大一样了,似乎是少了一些什么,又似乎是多了一些什么,好像一个下午的时间,大山整个人都变的不一样了。 爹和娘对望了一眼,眼神里就荡漾出了一份慈爱和欣慰来,落在了有心人的眼里,暖暖洋的就能一直暖到人的心里。 原本头还有些隐隐作痛的云芳,突然就像三伏天里喝了冰镇着的绿豆汤,浑身都舒畅了起来,还没喝浓茶呢,她的头就一点也不疼了。 就在一片温馨之中,院子里突然传来了一阵‘咯吱’、‘咯吱’的响声,而且从院子的大门口一直响着直奔着里屋来了。 云芳脸上的笑容就是一僵,不由自主的向着娘身边靠了靠,警惕的说道,“娘,你听,外面是什么声音?” 看着云芳紧张的样子,屋子里的人全抿着嘴笑了起来。 云芳被笑得有些张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摸着自己的后脑勺,有些结巴的说道,“怎,怎么了?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发生么?” “哈哈,哈哈,……”娘一下子笑出了声来,“傻丫头啊,真是个傻丫头。别看平时小大人一样的什么都知道似的,可真遇上了老例,还不时傻了眼,小傻子一样的迷糊了?” 听娘的这意思似乎这是过年的什么旧例,可是云芳在脑子里仔细的搜索了好几遍也没想起来这过年和外面的奇异响声有什么关联来。 蓝云芳不是原来的兰云芳了,而是隔着时空的现代蓝丹溪穿越而来的,这松坡屯过年的习俗和她所熟悉的有些不大一样。今天,因为屋子里的气氛格外的温馨,她才一时大意了,不小心就让露出了马脚来了,那接下来会不会? ------------ 176 大年初一 云芳脑子里快速的转动着,小脸上就显了焦急来。云芳这副模样落在了刚刚进来的小石头眼里,他就是一愣。 撩着门帘子的手忘记了放下,小石头就奇怪的问道,“这是怎么了?谁惹了芳丫头了,怎么这么一副快哭了的样子啊?” “还不是你嘛!”云华娇嗔的瞥了小石头一眼,掩着嘴笑了起来。 “我?”小石头一皱眉头,有些迷糊的问到,“我一个下午都在那边的草棚子里,我可没惹到芳丫头哪!” “哈哈,哈哈,”大山看了看皱着眉头的小石头,又看了看苦着一张小脸沉思的云芳,快言快语的解释了起来,“咱们家往年过年啊,都是用那些用来几年的芝麻秆铺地,人走上去几乎没什么声响的,估摸着芳丫头都没有怎么注意过吧。可是今年啊,咱们种了芝麻,过年铺地当然要用最新的芝麻秆了,这人已走上去啊,就是这么‘咯吱’、‘咯吱’的响的。” “哦,……”小石头拖着长长的尾音,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神色来,调侃着说道,“芳丫头这是刚睡醒吧?被这动静吓到了?怎么,这样就把帐都算到我的头上了?” “不光是吓到了,为了这事,芳丫头还被娘笑话了一番呢。自从芳丫头……明白了事以来,”云华刻意模糊了云芳突然的聪慧这件事,继续说道,“她可是从来都是稳稳当当的,只有当人家夸聪明懂事的,可从来没有被笑话过呢。你说这一笔账,她不算你头上还算谁头上啊?” 云华笑语嫣然的说着小石头,实际上却是打趣着云芳。不过,云华这么一说,倒是揭过了云芳不知道过年的时候地上铺芝麻秆这件事了,云芳也就悄悄的松了一口气下来。 佯装着一分恼羞成怒,云芳撅着嘴,不依的说道,“姐姐说的对,这事可不是都怪姐夫。姐夫早不来,晚不来,偏偏人家迷迷糊糊的刚醒的时候赶过来,吓唬人,还让娘笑话人家,这事都怪姐夫!” 云芳左一句‘姐夫’,右一句‘姐夫’的,说的云华和小石头的脸都红了起来,谁也顾不上再说云芳被芝麻秆吓倒的时候了。云华轻轻的锤了一下妹妹,又羞又急的说道,“你这个小妮子,小白眼狼,人家帮你解围呢,你竟然倒打一耙,满嘴的胡说些什么哪?!” “哦,……”云芳往前凑了凑,拖着长长的尾音看脸红的姐姐,眨巴了眨巴眼睛,装作很无辜的说道,“我是觉得姐姐说的对呢,我哪里倒打一耙了?我又胡说八道什么了?我怎么自己不知道呢?” “你!”云华急的跺了跺脚,转身就往走,“我不和你瞎说了,我,我去把晚饭端过来去!” 蓝家一人家开开心心的吃了大年三十晚上的年夜饭,又按照习俗守岁,直到子时临近,外面渐次的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小石头野起身告辞。 今天一年里的最后一年,明天就是新的一年了,石家旧址的草棚里供奉着石家的祖先,小石头坚持要回到草棚里去睡,要去照料着祖宗牌位前的香火,爹和娘都明白小石头的心思,虽然有些不忍心他孤零零的一个人去草棚里过夜,但是涉及到祖宗香火的事,还是放了他离去。 送走了小石头,大山也取出了鞭炮来,拿起早就准备好的大木棍子,把鞭炮高高的挂在了木棍子头上,又就着长明灯点燃了一根长香,然后用闪烁着香头点燃了鞭炮。 顿时,蓝家的小院子里也传出了一阵‘噼里啪啦’清脆的鞭炮声。 爆竹声声,辞旧迎新。 欢欢喜喜的送走了旧的一年,高高兴兴的迎来了新的一年。 放过了过年的鞭炮,蓝家人又象征性的吃了一点新年的头一顿饭,这才安心的回了屋里补补眠。 天色麻麻亮的时候,蓝家人再次起了身,不但但是蓝家,整个松坡屯也都早早的醒了过来。 第一天,娘才拿出了提前准备好的过年的新衣裳,她和爹只是半新的衣裳,也就是平时赶集走亲戚穿的。而大山、云华和云芳散兄妹的衣裳都是新做的,除了云华那身是在她去赵家庄送亲那天和她自己定亲那天穿过两次的之外,大山和云芳的衣裳都是第一次上身的。 云芳那件和姐姐的类似,就是衣裳上染印的小花有些差别而已。两姐妹穿戴一新,如果不看云芳脸上那个多出来的瘤子的话,也可以算得上是两朵娇艳的解语花了。 娘看着自己的一双如花的女儿,娘的眼睛湿润了,可是当她扫过云芳脸上的瘤子时,目光一闪,有些生硬的别过了脸去。 云芳知道娘的伤心,她心中也有了一丝丝的遗憾,相较于之前的不大在乎,现在的云芳更加希望自己的这幅身子的脸上没有这个多余的瘤子。那样的话,在这样的过年好气氛里,娘就不会遮遮掩掩的流泪了吧? 下意识的摸了摸脸上多出来的东西,云芳按捺下心头的伤感,故意亮着嗓门问道,“娘,哥哥今天也穿新衣裳吧?是不是更加威武了?” “那是当然!咱什么时候不是威武的?”不等娘说话呢,随着外面一阵脚步声传来,大山得意的声音就透过棉门帘子传了进来,“你们还没换好新衣裳吗?再磨蹭人家拜年的人可就要上门了来啊!” 方才云芳的问话和大山的恰巧到来,让娘收起了心头的伤感,抬起了一张笑脸来,一手一个拉起了云华和云芳就要往外走,嘴里高声的说道,“换好了,换好了。咱们这就来,这就来!” 听到了娘的话,大山一撩门帘子毫无顾忌的进了里屋。 此时的天光已经隐隐放亮了,大山穿着一身藏青色的新衣裳自信满满的进来,确实有了一种气宇轩昂的感觉,当然是忽略了他那条伤残了腿的话。 看到这样的哥哥,云芳心头一跳,生怕又勾起了娘的伤感来,她赶紧挣脱了娘的手,几步奔了过去,扒拉着大山的胳膊直往外瞅,“咦,石头哥哥呢,怎么还不见他的人影啊,平时他可是第一个起来的。” 听了云芳的话,云华的眼神就向外面飘了过去,就连娘也顾不上想别的,低低的嘟囔了一声,“是啊,按说这时候他也该起来了啊,怎么还没见他的人影呢,要不大山你过去看一眼,这新年头一天,可不能起晚了。” “娘,石头啥时候让人操过心哪,”大山毫不在意的亮着大嗓门说到,“石头已经赶过来了,在正屋里给爹拜年呢,我是怕云华和云芳两个磨磨蹭蹭的耽搁了时候,特意赶过来催你们的。” “他来了就好,”娘想起了这个准女婿平日里行事的稳妥,脸上欣慰笑容明显的显了出来,高兴的说道,“既然大家都准备妥了,咱们先过去你大伯家拜个年去,人家在云华订亲的时候可是给了咱面子的。” “爹对我和小石头也是这么说的,”大山点了点头,说到,“我们担心您,您想不开,所以……” “所以就派了你来催我了?”娘佯装生气的抬手虚点了一下大山的脑门,“你娘我虽然不识字,可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道理还是知道的,蓝老大之前坏了心眼子我才挠了他的,可是后来金锋那孩子对咱们是实心实意的,你大伯也想明白过味来了,我当然不会像人家那样的理不饶人,他毕竟是你爹的亲大哥呢,我能让你爹没脸吗?” “咱娘是最明理的人了,”大山郑重其事的点着头,却在一抬头的瞬间眨了眨眼,下面的话立即冲口而出,“咱们最是心疼咱爹,舍不得咱爹心里不好受呢,宁肯亏了自己也要让咱爹心里头痛快。” 大山说这番话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准备,话音一落地,他的身子就猛地向后一跳,逃到了外屋,嘴里还让嚷嚷着,“娘的心意咱们都知道了,这就告诉爹去,准备着去给大伯一家拜年喽。” “你这小子,……”娘又急又气的指着大山的背影直跳脚,“这是跟你娘说话呢,这,这都是说的什么啊?这大过年的当着祖宗的面呢,你,你胡说什么啊?你这个混小子,你给我会来,看我怎么教训你,你回来,回来!” ------------ 177 拜年 云芳憋住了笑,一本正经的拉住了娘的手,低低的说道,“娘,我觉得哥哥没有胡说啊,他就是说爹尊重娘,娘心疼爹的,祖宗知道了咱们一家人和和睦睦的,不知道多么高兴了,指定不会怪罪的呢。” “你这个丫头也变着法的编排你老娘哪?!”娘马上转移了目标,盯着云芳问道,“说,是不是你们兄妹几个提前商量好的?” “冤枉哪,我们冤枉哪,”云芳赶紧举起了双手,做出了惊恐万分的委屈模样,“娘,你就是不相信哥哥和我,也不改怀疑姐姐啊,她可一直是娘的乖乖女啊。” “这有关你姐姐什么事?”娘气的笑了起来,“你姐姐比你稳重多了,娘什么她听什么,不像你这个小黠促鬼儿似的,一肚子的鬼心眼儿。” “娘既然这么相信姐姐,就更不能冤枉我们了,”云芳马上做出了一幅一本正经的模样,“刚才哥哥不是说了嘛,姐夫和爹在正屋说话呢,打发了他过来请娘的。这事啊,可是和姐夫脱不了关系的呢。” 这一次,云芳连云华也打趣上了,所以说完了话,她看也不看娘和姐姐的神色,立即一挑门帘子跳了出去,只听到背后传来了几声恨恨的磨牙声。 这时候,爹正好带着大山和小石头一起从正屋里出来,看到了笑嘻嘻的云芳从屋子里跑了出来,后面跟着咬着牙的娘和云华,有些奇怪的问道,“怎么了,这大过年的,你们娘三个这是为什么怄气啊?刚才大山过去的时候不还是好好的么?” “爹!”云芳好像找到了救星一样,赶紧躲在了爹的身后,然后把头透出了一小半来,噘着嘴装作很委屈的说道,“我就是帮着哥哥说了句实话罢了,娘呵姐姐就这样了,爹,你得给我主持公道啊。” 听到云芳说起了替哥哥说话的事,爹想起了刚才大山含含糊糊的解释,他眼梢一抖,抬头看了来看天色,然后息事宁人的挥了挥手,“好了,好了,你们都别闹了,咱们赶紧过去拜年吧,这眼看着天就大亮了呢。” 爹发了话,大家也就不再扯这个话题了,云芳冲着娘和姐姐吐了吐舌头,自觉的站在了哥哥大山的身边。 娘也不再计较,赶进正屋里恭恭敬敬的对着祖先家谱磕了一个头,这才抬身站了起来。大山和小石头也赶紧上前,严肃又恭敬的给爹和娘磕头拜年。 因为云华和云芳是未出嫁的女儿,是娇客,不需要磕头拜年,但是爹和娘准备的压岁钱却没有落下了她们两个,和哥哥、小石头一样,每个人欢欢喜喜的得了六个大子,取了事事顺遂的意思。 自己家里拜年完毕,爹带着一家大小,出了自己的院子,向着大伯蓝庆计家走去。 蓝庆生和蓝庆计是亲兄弟俩,两家的院子隔的不远,也就是几十步的距离。爹带着大家出了大门,才走了三、四十步,就看到大伯蓝庆计家的大门被人里面打开了,堂兄蓝金锋穿着过年的新衣裳从里面探出了半个身子来。 看到叔叔一家人先赶了过来,蓝金锋的脸上笑容一下子灿烂了起来,他紧走了几步迎上了云芳一行人,“叔叔,我正想去给您和婶子拜年去呢,没想到你们先过来了,我就在这里给你们先拜年吧。” 蓝庆计是蓝庆生的大哥,他带着一家老小先过来给大哥是应该的,可是蓝金锋是侄子,他先过去给叔叔和婶子拜年也是理所当然的,这样一来谁先去谁家拜年也就是所有的兄弟之间相互别苗头、争面子的事情了。 今年蓝家两兄弟的情形有些特殊,在篮云华定亲的时候,蓝庆计这方做出了让步,作为大伯他做的也算漂亮,给足了兄弟的面子。因此,蓝庆生今年才想着赶早先来给大哥一家子拜年的。 不过,蓝庆生摆出了弟恭的姿态,蓝金锋作为侄子是不能大咧咧的一幅理所当然的样子的,所以他一见到叔叔一家先过来了,打从心里眼高兴,也马上就要给叔叔和婶子磕头拜年了。 见到蓝金锋能如此懂事识理,蓝庆生心头也颇多的感慨,一把拉住了蓝金锋,语气更加亲切了起来,“别这么着急,这外边打冷的天的,地上这么凉,咱们先回屋再说,走!” 蓝金锋被叔叔蓝庆生拉着没有拜下去,他眼睛有些湿湿的,赶紧朝着自己的院子大声的喊到,“爹、娘,二叔来拜年了。” 其实,就在院子门口发生的事情,蓝庆计和卢氏已经听了个大概了,虽然没有完全听清他们说了些什么,可是蓝庆生带着一家子先来给他们拜年的事是确凿无疑的了。 蓝庆计有些得意的扫了卢氏一眼,沉着声音直接吩咐道,“庆生他们过来了,咱们也出去迎一迎吧。” 卢氏得知了老二一家子先过来了,从昨天晚上一直惦记着的事情终于按照她希望的那样发生了,她也就不再计较蓝庆计的语气,顺势从炕上溜了下来,大度的说道,“老二一家子都来了,咱们是该去迎一迎的。” 蓝庆计和卢氏迎出来的时候,蓝庆生已经带着一家子老小进了他们的院子,蓝金锋笑容满面的在一旁陪着。 卢氏的目光在大山旁边的小石头身打了一个转,脸上的笑容就是一僵。对面的蓝金锋见了,眉峰一蹙,不动声色的落后了两步,落在了小石头身边,声音不大不小的说道,“石头啊,你起的挺早的啊,收拾妥当了赶过来给二叔和二婶拜了年,我们这会才刚收拾好呢。” 小石头好像没有看到卢氏审视的目光一般,对着蓝金锋笑着说道,“我习惯了,草棚里那就是供者祖宗的家谱牌位,我一个大男人也不用怎么收拾了,想着还要给大伯、大娘和金锋哥拜年呢,也就早点过来了。” 蓝金锋和小石头这么看似寒暄一般的一问一答,把小石头在大年夜里住在自己家供奉祖先的事情自然的说了出来,他们这是故意说给卢氏听的。 果然,卢氏听了这些话,心头一松,脸色终于好看了起来,不管小石头平日里和老二那边如何的亲近,真到了过年的时候,他还是回了自己的家里,供奉他石家的祖先,这可不是要入赘蓝家的做派呢。 卢氏解开了这一个心结,和蓝庆计一起把蓝庆生一家迎进了主屋里,蓝庆生带着郭氏和大山、小石头先恭恭敬敬的给正屋里供奉的祖先家谱磕头拜年,然后就要给蓝庆计和卢氏磕头。 作为平辈的兄弟,能登门也就是拜年了。蓝庆计早在蓝庆生带着一家大小给祖先拜年的时候就准备着了,一见弟弟蓝庆生和弟媳妇冲着自己转过了身来,赶紧一扯有些愣神的卢氏,两人一人一个把蓝庆生和郭氏拦住了。 “见面就是年,咱们兄弟间不需要这么大的礼,”蓝庆计有些感慨的拉住了弟弟蓝庆生,“好了,快来这边坐下,咱们说说话吧。” 蓝庆计拦住蓝庆生的时候,卢氏也拦住了郭氏,说的却有些言不由衷,“你也别磕了,你大哥都不让老二磕呢,我怎么还能让你磕呢。” 原本平辈之间就不需要真正的磕头的,郭氏也就没有再坚持,随着卢氏坐在了为她准备好的座位上。 长辈坐下了,大山和小石头这才正正经经的给蓝庆计和卢氏拜年,这边蓝金锋对着蓝庆生和郭氏也是一个头实实在在的磕在了地上。 ~~~~~~~~~~~~~~~~~~~~~~~~~~~~~ 不好意思,昨天没赶出来,今天发的晚了 ------------ 178 机锋 云华和云芳同样的不需要磕头,姐妹俩人上前来,笑吟吟的给大伯和大娘请安问好。蓝庆计取出了早就备下的大子,一人两枚,脸上带着慈爱的笑容,交到了两姐妹的手里。 蓝庆生家有三个孩子,今年又加上了一个准女婿小石头,就是每个小辈给两个大子的压岁钱,蓝庆计也要拿出八个大子来。 蓝庆生和郭氏对望了一眼,取出了十个大子交到了蓝金锋的手里,温和的说道,“金锋越来越懂事了,我和你二婶在一旁看了很欢喜。” 蓝金锋感觉到手里的重量,有些错愕的说道,“二叔,二婶,这,这压岁钱也太多了。” 说着话,蓝金锋不顾她娘刀子一样暗示,把手心里的大子又举回了二叔蓝庆生面前。 “你就收着吧,你二叔是高兴呢,”郭氏笑着劝到,“你和孙家庄二桃丫头的亲事定的差不多了吧?今年过年二桃不在,你就替她收着吧,争取明年这个时候啊,二叔和二婶也能有个侄媳妇给磕头拜年。” 郭氏的一番话,说的蓝金锋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自从那天他听了孙二桃的建议出面和二叔家和解之后,他就明白若是再指望着花婆子,他和孙二桃这门亲事肯定成不了。和爹娘商量了之后,他们又悄悄的托了二舅母去了孙家去探口风。 不知道是孙二桃曾经和她爹娘理论过,还是孙家发生了什么不为外人所知的事情,当卢家的二舅母是为了松坡屯蓝金锋来提前的意图之后,孙家的人格外的热情,几乎是立即就答应了这门亲事。 通过了二舅母,孙蓝两家商议着,孩子们虽然年纪也不小了,可是二桃上面还有个亲姐姐大桃没有出嫁呢,等到秋后大桃先嫁了李子沟的大锁头之后,年底就让二桃和蓝家这边成亲。 和孙二桃的亲事顺畅的出乎了蓝金锋的意料,他娘也是高兴的不得了,这样的好事没几天就嚷嚷的全松坡屯就都知道了。 现在,听到二婶拿着他和孙二桃的亲事说事,蓝金锋一个大小伙子怎么会不羞的垂下头去呢。 一旁的卢氏停了兄弟媳妇这话,得意的一挑眉梢,对自己的儿子说到,“金锋啊,你二叔和二婶都是好意,你就别推辞了,二桃也不是别人,她马上就是咱们蓝家的媳妇了,她可是你们这一辈里第一个媳妇呢,你二叔核二婶恳抬举她,你就别拦着了,……” 卢氏说着话,眼神掠过了一旁的大山,看到他神色黯然之后,她脸上的笑容就更加和煦了。 蓝庆计听出了卢氏话里话外的意思,不由得脸色就是一沉,呼的一下子站了起来,不等卢氏得意洋洋的说完,他就过去拉住了大山的胳膊,笑呵呵的上下打量着他说,“来,让大伯看看,咱们大山真是越长越魁梧了,眼瞅着就要比大伯高半头了。” 说着话,蓝庆计又拉过了金锋和小石头,把他们三人并排的拉在了一起,有些郑重的嘱咐到,“咱们蓝家人丁不是很旺,到了你们这一辈也就是金锋和大山兄弟俩个了,现在又了有石头帮衬着,你们几个要劲往一块使啊,别听一些不知所谓的人乱说,咱们蓝家不能乱!” 蓝庆计说完,警告似的瞪了一眼张嘴结舌的卢氏,然后对着蓝庆生说道,“时候也差不多了,咱们也该去村子里走动拜年了。咱们蓝家不如人家人丁旺,今年添了石头一起,咱们声势上也要壮些。” 听到大哥这么说,蓝庆生也提醒似的一扯郭氏的后衣襟,冲着卢氏那边扬了扬下巴,这才对着大哥蓝庆计说道,“我听大哥的,咱们一起出去拜年去,就让大山娘跟大嫂一起搭伴吧。” “就该是这样。”蓝庆计点了点头,扭头又对着卢氏狠狠的剜了一眼。 蓝金锋也趁机说道,“二婶,你是个明理的人,你和娘一起走动拜年,我娘要是有哪里做的不周的地方,您看在咱们都是一家人的份上,也好歹帮衬她一把,别让人家笑话了咱们蓝家。” 原本,卢氏夹枪带棒的炫耀的时候,郭氏已经生气了,可是看在蓝庆生的面子上,她使劲的按捺下了心头的火气,才没有和卢氏当场唇枪舌战的争论一番。后来,蓝庆计刻意岔开了话题,蓝金锋又是话里话外的给她赔了不是,郭氏心头的火也就消散了不少,笑着应承到,“不愧你二叔总是夸你,金锋就是懂事,咱们都是蓝家人,在外面自然要相互照应着,不能让人家看了笑话的。” 这边说的笑语嫣然,卢氏那边的脸色却越不好看了。大过年的,她先是被自己当家的驳了面子,紧接着又被自己的儿子说成是不明理的胡闹之人,可是他们字字句句说的都是蓝家的面子,她想驳斥,可实在是想不到好的说词,却被儿子和当家的连连用眼神催促着表态,特别是儿子,那急切的小眼神她还是头一次见到呢。 卢氏在心底暗自叹息了一声,小心的收起了满腹的委屈,勉强挤出了一个笑脸,上前虚虚的挎住了郭氏的胳膊,忍着心头的不舒服,说道,“他们说的都对,咱们快点出去走走吧,别落在了人家的后面,让人说了蓝家的闲话。” 娘虽然不能准确知道这位大伯嫂子心里想的是什么,可是这大年初一的,只要当面说到脸上的原则性问题,她也不好撕破脸的,尤其是去年两家人刚刚经历了那么几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风波,村子里的人都盯着呢,可不能再在这个时候生出什么波澜来了。 因此,娘也让自己脸上的笑容尽量的方缓了,反手拉住了绿卢氏的胳膊,亲亲热热的走了出去。 松坡屯一带有大拜年的习俗。 所谓大拜年就是全村子的人不管是姓什么的,大家都挨家挨户的磕头拜年去,辈分大的呢就只是给人家供奉的祖先家谱磕头,辈分小的除了给祖宗磕头之外,还要给活着的人磕头。 松坡屯不像是郭家庄那样,郭家庄全村子的人几乎都是姓郭的,大家都是一个祖先,也有自己的长辈乡老。松坡屯个杂姓的村子,每家每姓的都是自己繁衍着,那一姓的人丁旺不旺,就端看这拜年的架势了,人丁旺的就是一大群子孙一起去拜年,人丁稀疏的也就是孤零零的自己走了。 蓝家上一辈就是大山爷爷一个男丁,到了蓝庆生和蓝庆计这一辈终于有了兄弟两人,可是下一代,两兄弟各自也只有一个儿子,相比于别家还是显的单薄了一些。还在,今年又加上了一个准女婿小石头一起,让蓝家的气势稍微壮大了一点。 这也是为什么今天的蓝庆计和蓝金锋总是压着卢氏的小心思,总是频频的提起蓝家的面子的原因了。 参加大拜年的是各家的男丁和成了亲的媳妇,未出嫁的女儿是不需要随着家人去拜年的。而且拜年又分男女,男的走一拨,女的走一拨,到了蓝家这里,女眷也就是卢氏和郭氏了。不管蓝庆计和蓝金锋再怎么担心,他们也不能一直看着卢氏,只有敲打了再敲打,让她顾着大面,别再外人面前说话夹枪带棒的,和自己的兄弟媳妇翻了脸。 如今,卢氏面上已经接受了蓝庆计和蓝金锋的劝诫,主动挽起了兄弟媳妇的手,父子儿子心中同时出了一口气,相互交换了一个轻松的眼神。 ------------ 179 搭伴 爹娘和哥哥都去拜年了,云芳和云华也跟着一起出了大伯家的大门,准备回自己的家里去守着,每年的这个时候,那些有未出嫁的姑娘的人家都是女儿看家应酬来拜年的乡亲们的。 云芳和云华跟刚出了蓝庆计家的大门,就远远的看大大柱子和秋嫂子两口子正在自家的大门口张望着呢。 看到蓝家的人出了门,大柱子和秋嫂子马上迎了过来,先是给蓝家人拜了年,然后起身,秋嫂子笑着说道,“蓝二叔,蓝二婶,我们给你们把头磕在院子里了,正准备给蓝大叔拜年去呢,然后想着和你们搭个伴,一起拜年去。” 秋嫂子一边说,大柱子就连连的点头认同,秋嫂子话音落地,他紧跟着说道,“咱们家人丁单薄,往年都是冷冷清清的,今年想和你们蓝家搭大伴,大叔和二叔不要嫌弃咱们啊。” 大柱子和秋嫂子这是依附蓝家的意思了,这对于人丁也不是很旺的蓝家来说这当然是件面子上有光的好事,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蓝金锋看着大柱子和秋嫂子两个人,奇怪的‘咦’了一声,“咦,怎么没看到小柱子啊?在家带兵娃子呢?” 听到提起了自己的儿子,秋嫂子感激的扫了一眼云芳,笑着说道,“咱们家的兵娃子如今也好几岁了,自己在炕上玩呢,不用他二叔带了呢。我娘家有些事情,打发了他二叔去帮忙去了。” “兵娃子能自己玩了?”卢氏有些奇怪的追问了一句。 “是啊,”秋嫂子有些骄傲的扬了下巴,“咱们,咱们家兵娃子运气好,得了,得了祖宗保佑,和正常的孩子差不多了呢。” 说着话,秋嫂子上前亲亲热热的揽过了郭氏的胳膊,笑吟吟的说道,“二婶,咱们也快点走吧,刚才我过来的时候看到周家已经开始走了呢。” 卢氏感觉自己受到了冷落,鼻子里轻轻的哼了一声,却立即收到了两道警告的眼风,自然是来自蓝庆计和蓝金锋的。 收回了到了嘴边的讽刺,卢氏抬腿就往前走,一边走一边淡淡的说到,“既然是来搭伴的,那就一起走走吧。” 郭氏安抚的拍了拍秋嫂子的手背,什么也没说,拉着她一起快走了几步,追上了卢氏,三人并排着走了。 大柱子也随在了蓝庆生的身边,跟着蓝家的男丁们一起去大拜年了。 云华带着云芳回到了自己的家,踩在咯吱咯吱作响的芝麻秆上回了里屋,一拨又一拨的应酬着前来拜年的乡亲们。 桂枝婶子也对着她们的本家一起来了,拜完了年之后,她却故意的落后了几步,扯着送出来云芳低声的说道,“芳丫头啊,前阵子婶子跟你说的事,你可得放在心上啊。” 云芳一愣,随即想起了桂枝婶子的托付,她想起了被张管事带走的小柱子,笑着说道,“婶子我都记着呢,不过,咱们家不是那开铺子做买卖的,怕是也教不了栓子兄弟什么啊。” “芳丫头你可别这么说,”桂枝婶子认真的说到,“你看那小柱子跟在你身边没多少日子,现在可是出息了不少。我听人家说,如今就连他嫂子都高看他一步,娘家有事都打发他回去帮忙呢。” 云芳差点扶额轻叹,这过年的时候消息就是传的快啊,这还没到半天呢,小柱子去嫂子的娘家帮忙的时候就传开了,而且着原本是掩饰小柱子去向的一个托辞,落在了有心人眼里竟然成了秋嫂子抬举小柱了。 云芳有些异样的神色被一直紧盯着她的桂枝婶子全看在了眼里,她有些着急的摇了摇云芳的胳膊,“芳丫头啊,婶子也不求别的,就想让那两个皮小子学学眉眼高低,也不求他们能多大本事,就开开窍就行,你就帮帮婶子吧。” 桂枝婶子是个直爽的人,很少这么强行求人的时候,这几句话说下来脸上已经有了红晕。 云芳想着跟着张大年走了的小柱子,又回响着桂枝婶子家两个憨头憨脑的儿子,斟酌着说道,“小柱子那孩子从小没了爹娘,受了不少的罪,也没少看他哥哥和嫂子的眼色,那孩子能吃苦呢。” “我知道,”桂枝婶子立即毫不迟疑的说道,“这些我都知道,芳丫投放信,咱家的大栓子和小栓子虽然没有小柱子受的罪多,可咱家穷,那两个小子不是娇生惯养养大的。我和他爹既然有心让他们跟着你学,自然就把管教的权力都给了你,该打就打,该骂就骂,我们没有二话的。” 耳边听着桂枝婶子的快言快语,云芳却在回想着张管事收小柱子当学徒时候的情形。对于封闭山村里的孩子来说,根本没有机会读书识字,去大铺子里当学徒几乎算是最好的出路了,能学习眉眼高低是一个方面,要是运气好,还能学习识字,甚至学习打算盘,熬到一定的资历,还可能做成大大小小的管事呢。 当然了,这些都是有机缘,而且自身努力的基础上的。俗话说,师傅领进门,修行在自身的。 不过,云芳知道,小小山村里的孩子能去百年老铺里当学徒可是个可遇不可求的事,小柱子能跟上张管事就是个百年不遇的机缘。 而桂枝婶子家的两个孩子要想再遇上这样的机缘怕是不能了。不过,要是…… 云芳的心头乱着心思,落在了桂枝婶子的眼里她就忐忑了起来,禁不住扯了云芳的袖子,小心翼翼的问道,“芳,芳丫头,是不是咱们家的大栓子和小栓子他们,……” “哦,不,”刚刚回过神来的云芳对着桂枝婶子笑了笑,“桂枝婶子你别多心,我是想一些事情一时想的有些出神。你们家的小栓子还小暂时还看不出什么来,可大栓子是个憨厚老实的,行事稳稳当当的,将来肯定能有出息的,桂枝婶子就放心吧。” “芳丫头这么说就好,”桂枝婶子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这么说,你是同意带着大栓子那孩子了?” “桂枝婶子这么看的起我,我会找机会让大栓子学些真本事的。”云芳笑着说道。 “那,……”桂枝婶子听的有些迷糊,听云芳的语气她是答应了的,可是她的话却是没有明确的应承让自己那大小子跟着。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桂枝婶子一时间有些闪神。 不过,眼瞅着自己的本家嫂子和侄媳们越走越远,桂枝婶子知道自己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只有再找机会再好好的求句实在落底的话了。 桂枝婶子急匆匆的走了,云华却一把扯住了云芳的袖子,把她扯回了屋子里,然后才有些紧张的低声问道,“芳丫头,你想把她们家的大小子都送到那个张管事那去?” “是有这个打算,”云芳点了点头,有些模糊的说道,“不过,福祥老铺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张管事他,他摊上了事,如果能闯过去这道坎的话,到时候请他帮帮忙,应该还是可以的吧。” 云华却蹙了蹙眉,“你也知道人家福祥老铺不好进人啊?人家张管事那是百年老铺的大管事,咱们呢?咱们是小小松坡屯的庄户人家,人家面前哪是咱们能说的上话的啊?” “你先听我说完,”云华摆了摆手,阻止了云芳插话,“我知道你想说小柱子的事,张管事能这么痛快的收下了他。可是小柱子那孩子多聪明啊,所有眼色啊,又赶上了那么个当口,人家才同意了的,你可不要因为这件事就以为张管事好说话,能听咱们的话了。” ------------ 180 想法 “嗯,”云芳点了点头,一本正经的说道,“姐姐说的事,这事是我想的简单了。是我不该当着桂枝婶子的面胡乱说话的,我以后说话会注意的。” 云华一愣之后,一向端庄的她竟然撇了撇嘴,点着云芳的额头说道,“你少和我打马虎眼。咱们都知道福祥老铺是百年老铺,张管事和咱们没什么交情,也不是好说话的人,你还和桂枝婶子这么说,是不是你心里有什么鬼主意了?来,给我说说。” 说这话,云华拉着云芳的手坐到了炕沿上,摆出了一幅洗耳恭听的模样,有些兴奋的盯着云芳的眼睛。 云芳被姐姐看的有些发毛,只得解释道,“我知道福祥老铺不好进人,可是桂枝婶子又没求我们让她家的大栓子非要去百年老铺里去,人家只是求能学些本事嘛。”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啊?”云华再次蹙了眉,不解的说道,“大栓子和小柱子可不一样,小柱子从小被人指使惯了,能屁甸甸的跟在你屁股后面,大栓子可不一样,再怎么说人家也是跟着亲爹亲娘长大的,你不给人家找个正经事干,能行啊?” “咱家就没有什么正经事啊?”云芳眨了眨眼,“等开了春,咱家的事情不少呢,还有咱们赊欠的那些猪肉,还得找买家呢。你看咱们的萝卜条在咱们这两文钱一碗都不好卖,到了县城里,人家收订钱就是一碗两文呢。咱们的猪肉啊,可得好好的核计核计了。” “你,你,你,……”云华一下子张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大声说道,“你也想要自己开个铺子?!” 云芳竖起食指来放在了嘴上轻轻的‘嘘’了一声,然后挪着身子又往云华的身边凑了凑,“姐姐,你先不要这样嘛。我也是刚刚才想到的,还是桂枝婶子提醒了我,事在人为,咱们家也不是没有可能嘛。” 过了好半天,云华才缓过了神来,点着头的说道,“你说的也不是没有可能,那李家十几年前也和咱们家一样呢,现在都已经在县城里有铺子了,咱,咱们也不比他们家差的,咱们家一定会比他们做的好,让他再也不能再咱们面前耀武扬威的!” 云华似乎是想起了那天李锦容他娘拦路骂她们的情形,她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几乎是豪情万丈的模样了。 云芳有些失笑,没想到姐姐云华平日里一副柔柔的好脾气的模样,内心里却也藏着一团火,那天李锦容他娘拦路的事情,她后来虽然没有多说什么,可看她现在的模样,分明就是恨着那李家,立志变强,把那一家人踩在脚底下的。 心头激动的云华一错眼看着云芳憋着笑的模样,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她点着云芳的额,嗔怪的说到,“你还笑,那李家当着这么多人面说那些话,你不生气啊?!你不想狠狠的扇他们的耳光?” “哦,对了,”云华突然眼神一闪,有些后知后觉的说到,“这,这么大的事,咱们得听爹怎么说哪。” “是啊,爹是一家之主,这么大的事可不得听爹的盘算,我就是随便这么一想,大事还得听爹的。”云芳赶紧点头,紧跟着转移了话题,“今天石头哥哥出去各家各户的拜年去了,他们家供桌上的香不知道是不是燃尽了?” 云华对小石头自然是在意的,云芳又专门挑了供奉祖宗这样的大事来说,云华果然一下子慌了神,有些为难的说到,“他,他那么早就赶来了咱们家,供桌上的高香也就可以燃两个时辰,这会儿怕是……” 云芳眼珠子转了转,怂恿的说到,“姐姐,你既然担心,就过去看看嘛,要是高香燃尽了,顺手再添上一柱就是了。” “这,这恐怕不大合适吧?”云华犹豫又羞涩的说到,“毕,毕竟,我,我,我和他只是定了亲,还,还,还没成亲呢。” 说着话,云华羞的垂下了头去,无措的用手指玩着自己的衣角。 云芳知道姐姐为何如此纠结,如果她和小石头还没有定亲,她过去替他们家的供桌上添香,可以算是邻里之间帮帮忙。若是他们已经成亲,她也能大大方方的去石家的供桌上添香,只有她们现在只是订亲的时候,她恰恰不能大年初一出现在石家的草棚里了。 “唉呀,平时挺聪明的姐姐,今天怎么犯起了糊涂来了呢,”云芳满脸揶揄的说道,“姐姐你方便去,不是还有妹妹我么?姐姐有事,自然是妹妹服其劳的,姐姐你不用心里太过意不去了,晚上的时候帮我把被窝暖热乎了就好了。” 说着话,云芳还能等云华感激的话说出口,就一挑棉帘子走出了里屋。踩着芝麻秆咯吱咯吱的声响,出了自己的院子,快步的向着石家旧址上那间草棚子走了过去。 松坡屯原本就不大,小石头家在村子的偏东头,云芳一面和遇到的拜年的人们打着招呼,一面快步的走着,不大一会儿的功夫就来到了石家的草棚子前,原本院子的断壁残垣还在,草棚子就搭在原本正屋的位置上,显的那么孤零零的寒酸和凄凉。 这样的房子根本不能住人嘛。 云芳暗自叹了口气,怪不得当初娘不同意姐姐云华和小石头的亲事,小石头也只赶默默的守护着姐姐,不敢有任何的争取行为,而且就连爹娘面前他都不敢露面的。 也怪不得大伯能那么肯定的认为小石头是入赘的蓝家,任谁看了石家这样的房子都会有这么的看法的。 好在,爹娘不是那种特别势利的,虽然心疼女儿,还是按照孩子们的心意让云华和小石头定了亲,而且还打算着举债替他们修房子,不肯让儿女住着受苦,也不肯让他们面子受苦,宁可亏了自己。 也是因为有了这样无私的父母,蓝云芳这个外人眼里一无是处的丑八怪丫头才能硬生生的被他们拉着活了下来。 不但活了下来,还能活的很肆意,当她想要做什么的时候,他们不管是不是认同的,也都会是无条件的支持,这才有了她熬制盐巴的成功,才有了腌制萝卜条的成功,才有了炸藕夹子的成功,还有她即将要做的腌制火肉,…… 云芳感慨着,在小石头家供桌的香炉里燃上另一炷高香,然后转身出了石家的院子,抬起头来,迎着高升的朝阳,深深的吸了一口凛冽的空气,满心满肺里都是知足和安宁。 “还真是芳丫头啊,”三奶奶的声音突然在不远处响了起来,“我刚才远远的看着有个穿着红袄的丫头进了石家的窝棚,我就琢磨着能在这个时候给石头搭把手的也就是你这个丫头了。” 云芳一直对这个通透的三奶奶印象很好,从她当众提出来做媒人给蓝家解围开始,又到她和娘那番几乎触及到云芳身世得到谈话,再到她在蓝家的定亲宴上充当蓝家赊欠大肥猪的证人,通透睿智就是云芳给三奶奶的评价了。 而且,还是这个三奶奶,她一直对孤儿的小石头照顾有加,对父母双亡跟着兄嫂讨生活的小柱子也是时时关注,就连蓝家一有事情借马车第一个想到的也是她们家,从这些点点滴滴中完全可以看出三奶奶有一颗善良的心。 既然遇到了三奶奶,云芳赶紧收拾起了心头的思绪,高高兴兴的几步奔了过去。 ------------ 181 有意还是无意 因为是大年初一,三奶奶也是收拾了一番的,虽然身上的大褂不是崭新的,却也浆洗的干干净净,头发更是梳理的一丝不苟,灰白的发丝规规矩矩的在脑后挽了一个髻。 三奶奶拉了云芳的手,却不再说去石家的话题,而是压低了声音,笑呵呵的问道,“芳丫头啊,能帮三奶奶一个忙不?” “呃,……”云芳一愣,她实在想不出大年初一的三奶奶在街上拉住了她,张口就是这么一句。 稍稍一顿,云芳觑着三奶奶笑眯眯的神色,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不知道三奶奶需要我做什么呢?” “是这样的,”三奶奶摸了摸云芳的头,笑着说道,“年前我那闺女来我给送年货的时候说起来,她们村里也有一些大肥猪没有卖出,大家伙都愁着呢,听我说了你们赊欠大肥猪的事情,她也想帮她们村子的乡亲们求个路子,把他们的大肥猪赊给你们家。” “年前大家都事多,我就没去你们家说这件事,今天正好遇到你了,三奶奶正好想求你帮这个忙了。三奶奶虽然不知道你们赊欠了大肥猪准备怎么卖出去,可那些猪肉总归是卖的吧?既然你们是做生意了,这再多一些肥猪,应该也能有办法处置的吧?” 云芳听姐姐说起过,这三奶奶的闺女嫁到了果子王,和那个著名的王一刀是个村的,没想到他们村里有一个杀猪好手王一刀,她们村的大肥猪竟然也没有卖出去呢。 云芳眼珠稍稍一转,心思又飞快的跳到了另一件事情上,这个通透的三奶奶这一次行事也有些怪呢,这样赊欠的大事,涉及的又不是一头两头的大肥猪,她应该正正当当的去找一家之主的爹去商量啊,怎么偏偏这么儿戏一般,在路上就和自己一个小丫头说了?就像是专程等着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说这事似的。 此念一起,云芳眼波轻闪,发现三奶奶正笑盈盈的等着她答复呢。她禁不住心头一跳,难道三奶奶是算准了自己会来给石家添香,是故意在这里等着自己的?可这是为什么呢? 不期然的云芳就想到了三奶奶和娘的那番对话,她顶着寒风在窗根底下可是听了个清清楚楚呢,难道三奶奶一直以为蓝家是自己在当家么?所以她这么大的事情不是商量爹娘,而是拦住了自己来说这话? 如果今天拦了云芳的换成是其他的任何一个人,云芳早就笑嘻嘻的摆出一幅小丫头模样把事情推到爹的身上去了。可偏偏来的是三奶奶,一个云芳总感觉有点被她看穿了一个人,她既然在这里拦了她,肯定早想过驳斥她推辞之语的言辞了,与其在聪明人面前小丑一样的表演,还不如大方一点呢,反正赊欠猪肉这事本来就是她提议的。 想的明白,云芳收起了脸上漫不经心的笑容,有些认真的问道,“不知道那果子王有多少的大肥猪呢?” 见云芳询问这个,三奶奶脸上露出了一幅果然如此的神色,嘴里快速的说道,“果子王村子也不大,又有王一刀在呢,他们村里能剩下的大肥猪也就是四十出头的样子吧,你们还能赊的起吧?” 四十出头的大肥猪的话,按照以前的赊欠办法,每头先支付二十文的定钱,也就是需要八百多文钱的样子,蓝家从张管事那里得来的第一笔钱刚刚能够了,倒是能赊欠的起。 恐怕他们卖了多少萝卜条的事情村子里的人都有耳闻的吧,三奶奶肯定也听说了,所以虽然用的问句,却是很肯定的样子。 至于张管事后来给的那五吊钱,是因为涉及到后来的商业禁止的意思,张管事不希望声张,蓝家也不愿意声张,村子里人也就无从知道了。 云芳在心里默默的盘算着,如果是腊月二十九之前三奶奶来说这件事,云芳可能不大会同意,毕竟她之前也没有腌过火腿,万一失败了就是生生的都亏了,这些钱对于蓝家来说几乎是全部的家产了。 可是,腊月二十九张管事来过之后,云芳对于这个社会的原材料储备有了另一层的认识,这个时代不比她蓝丹溪的时代,由于信息和运输条件的限制,原材料不能便捷的从其他地方调过来,一旦缺了原材料,只能看怔怔的看着商机溜走,一点办法也没有。 因此,云芳才打算有机会再笼络一些大肥猪在手里的,免得火腿肉再像萝卜条一样,再有了受制于原材料不足的窘迫。 当然了,云芳敢于这么想,也是因为有了张管事给的那五吊钱做底,即使腌制火腿肉失败了,蓝家也不至于债台高筑的。 转瞬之间,云芳想了很多,她对着三奶奶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想必三奶奶奶也听说了咱们最近和大铺子做了一大批萝卜条的生意,咱们家确实又有了一笔闲钱的,按照之前的算法,四十头大肥猪的话还是能赊欠的起的。不过,……” “我知道,”三奶奶打断了云芳的话,善解人意的说道,“我知道你这个小丫头的意思,这事还是要和你爹商量,听他一家之主决定的。三奶奶就是和你这个小丫头说一声,你给你爹带个信,明天给我一个回音,初三的时候你二叔去果子王拜年,也好把这个信递过去。” 三奶奶一方面拦住云芳说大肥猪的事,另一面却是自自然然的说着爹是一家之主的话,仿佛她找云芳说话真的是偶然相遇,并非刻意为之一般。 云芳并没有点破三奶奶的心思,而是顺着她的话茬说到,“我听三奶奶的,回去就把这事说给爹娘,不管爹娘是怎么决定,明天一准给您回信的。” “这样就好,这么大冷的天,你快回去吧,你姐姐在家怕是要等急了,”三奶奶笑呵呵的说道,“我也去老韩家走动走动了。” 云芳和三奶奶分了手,快步的赶回了自己家的小院子里,姐姐云华刚刚送走了一拨过来拜年的,看到云芳回来,马上一把扯过了她,上山下下的打量了一番,有些着急的问道,“你怎么去了这么久?遇上了什么事了么?” “没有什么事,”云芳赶紧摆手,还主动的转了两圈,让姐姐看清楚她身上没有什么不妥当的,才继续说道,“就是回来的路上遇上了三奶奶,她和我说了会话。” 云芳一边说着,一边往自家院子里面走,把三奶奶找她说的事情和姐姐云华说了一遍。 当云芳说完的时候,姐妹二人已经进了里屋,坐到了炕上。云华又是一把扯住了云芳,生怕她像刚才和桂枝婶子那样说出了什么过头的话来,“这可是大事,你,你怎么应答三奶奶的?” “看你着急的,”云芳笑嘻嘻的说道,“人家三奶奶是什么人啊?人家能让我一个小丫头做决定吗,人家就是遇上我了,让我给爹娘带个信,让咱们知道有这么一回事,爹娘拿了主意,明天给她哥回音就成。” “原来是这样啊,”云华放下了心来,点着头说道,“三奶奶办事确实妥当,人家让你提前带个信回来,给咱们家留出了商量的时间,没有这么直眉瞪眼的就上门来说,的确妥当。” 云芳心中莫名的就是一松,原来这件事在姐姐看来是三奶奶会办事,她根本不需要额外的解释些什么。 难道是自己疑神疑鬼的错回了三奶奶的意?云芳想着三奶奶当时的那神态,摇了摇头,脸上就闪出了一丝疑惑来。 ------------ 182 走亲戚 松坡屯大拜年几乎持续了大半个上午,直到日头快要升到头顶的时候,一拨又一拨来拜年的人们才少了起来,爹、大山、小石头和娘也都陆陆续续的回了自己的家。 一大早的起身,一直忙了这么久,大家的肚子也就骨碌碌的叫了起来。 不过,昨天大年三十吃的那些饭菜都是按照惯例特意做了很多的,初一中午这一顿,只要把饭菜热一下就可以上桌吃饭了。 大家围坐在了饭桌上,一边吃着饭菜,爹娘和大山、小石头一边说着他们大拜年的时候遇到的趣事,没想到小柱子因为跟着张管事没有在家过年的事情经过了秋嫂子的加工变成了能干的小柱子去她娘家帮忙了,因为这件事,秋嫂子原先苛责小叔子的形象一下子变了,变成了她看重小叔子,连娘家的事都肯托付给小柱子去办了。 云芳听了忍不住在心头感慨,一件事情还真是多方面、多角度啊,就看这说的人怎么说,听的人这么听,又愿意如何去理解了。 一顿饭吃完,一向不喜欢多言的云华突然开了口,“芳丫头啊,现在人都在,你把三奶奶和你说的事说说吧?” 娘一愣,有些疑惑的问道,“三奶奶找芳儿什么事啊?我们拜年去她们家的时候,她一点也没露啊?” “可能那时候人多,三奶奶不方便说吧。”云芳赶紧解释了一句,然后又把三奶奶和她说的事情细细的说了一遍。 听了云芳的话,大家一时间有些沉默。 想了一会,娘似乎是有些自言自语的说道,“四十出头的大肥猪啊,定钱差不多就是八百多文。” “咱们接了张管事的这笔生意,定钱倒是不愁了,”爹思量着说着,突然扭过头来,问道,“芳丫头,你说有办法把新鲜的猪肉保存下来,这事你有多大的把握?” 爹一句话就问到了点子上,现在的他们不缺资金,搭上了福祥老铺的张大年之后,销路似乎也不用太发愁了,现在问题的关键是技术——云芳能不能有把握像她自己说的那样,把新鲜的猪肉腌成可以长久保存的火腿!如果这一点无法保证,其他的一切就是浮云,浮云哪! 有了成功熬制盐巴和腌制萝卜的例子,云芳在心里又把自己掌握的腌制火腿肉的步骤仔细的回想了一番,心头渐渐的坚定了起来,她郑重的点了点头,认真的说到,“虽然没有十全十的把握,但是九成的把握还是有的。” 听了云芳的话,爹沉着脸想了半天,用力的挥了一下手,下了决心,“那咱们就应承了三奶奶这事,就是猪肉不能腌好,咱们把鲜猪肉拿到县城里去卖,那里有钱的人家多,更有些南来北往做买卖的,咱们把猪肉拿那里去卖,总也不至于全都赔了吧!” “行,”娘也很豪气的点了点头,“就听你的,我就不信那李明化能干成的事,咱们家就干不成!” 原来娘也是被李锦容他娘拦路骂人给刺激着了,也有了和人一争高下的心思,胆子也就比平时大了许多。 一家人商议了一番,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第二天,大年初二,蓝家人起身的头一件事就是好好的做一顿早饭,先供奉给祖先吃了,然后再次高举着点燃了的松木香,一路放着鞭炮把祖先送回了祖坟堂里去,回来后把已经被踩的乱七八糟的芝麻秆扫到了一起,妥当的收好,以备明年再用。 这时候,娘才带着云芳收拾了供桌,小心翼翼的把家谱卷了起来,装在一个绵软的土黄色的套子里,高高的悬挂在正屋正对着屋门的后房梁上。 而云华早上一起身的时候就带着娘早就为她备下的菜肴和大白米饭去了小石头的草棚里,昨天夜里小石头还是在自家的草棚子里照看着石家祖先供桌上的香火,没有留在蓝家休息。 正月初二,大家都高高兴兴的送了祖宗,收拾了一院子的芝麻秆,过年的重头戏就算过完了,中午吃过了午饭,爹就赶去了三奶奶家,把自己的决定告诉三奶奶,请她给果子王递过信去,却没有说定相看下定的时间,只是大体约定了正月初十之前,蓝家会亲自上果子王,到时候再具体办这件事情。 正月初三,大家就开始走亲戚了,爹按照往年的惯例,约了大伯蓝庆计一起,带着大山和金锋去了他们奶奶娘家那边的亲戚。 而舅舅郭博文则赶了过来给姐姐拜年,娘细细的问了过年期间她们和老三炮的情形,知道那老三炮虽然有些不甘心,但是当着郭四爷和众乡亲的面还是没敢太放肆,一个年也算过的平稳。 娘这才放下了心来,又听说他们家过年也没舍得买肉,就是把上回大山和小石头带去的那些菜吃了算是过年了,娘赶紧心疼的把家里的红烧肉和藕夹子都端了过来,临走又给他带上了一些,说是给孩子们尝尝,也能在家里来亲戚的时候招待人家别太寒酸了。 正月初四,娘带着大山、云华和云芳去了郭家庄给舅舅一家拜年。由于张管事留下了车马,他们这一次省了脚程,大山赶了车,娘带着云芳和云华坐在了车上,一路欢声笑语的去了郭家庄。 小四看到了大山哥哥来了,高兴的连蹦带跳,还一个劲的询问着小石头哥哥为什么没有一起来,一边问着,一边拉着大山的手就往自家的院子里跑,说是有悄悄话要和大神哥哥说。 大山只得把手里的马鞭子交给了迎过来的舅舅,这才随着小四的拉扯向舅舅家跑去。 李玉珍看到蓝家人坐着气派的马车来了,羡慕的眼神转了一圈,扭过头去就撇了撇嘴,小声的嘀咕道,“整天家说她们家业不富裕,不富裕,置办起车马来却一点也不含糊,不声不响的就置办来这么一套气派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家做什么大买卖呢!” 一旁的舅舅赶紧一扯李玉珍的袖子,又心虚的偷偷看了一眼神色如常的姐姐一家,然后才对着李玉珍小声的劝到,“你就少说几句吧,年前咱们家被老三炮讹诈上,还不是姐姐拿钱出来给咱们填的窟窿?他们现在到处卖萝卜条呢,不置办马车怎么行?自家又自家的一摊子事,咱们管好自己就行了!” “你!……”李玉珍还想再说些什么,一错眼看到了老三炮笑嘻嘻的迎了花婆子走了过来,一边走还一边往她们这边瞥,手里指指点点的,似乎正在说着他们什么。 李玉珍想了想,终于还是咽下了到了嘴边的抱怨,有些愤愤然的闭紧了嘴巴,却还是有些不甘的扫了一眼蓝家的马车。 其实,李玉珍的嘟囔娘也多少听到了一些。她来之前就曾经预料过李玉珍会有闲话的,她也准备好回应她的话。只是没想到,那李玉珍这么沉不住气,她们这还没进门呢,她就嘀咕上了,也不怕被外人听到了笑话。 娘心头的火气当时就腾的一下子上来了。只不过为了不让左邻右室的看了笑话,她才努力保持着一张笑脸,掩藏在袖子下的手却气的紧紧的攥了起来。 娘身子的僵硬和微微颤抖,身边的云华和云芳自然都感觉到了。 云芳禁不住心头火气,对于这位拎不清的便宜舅母,她早就看不顺眼了,娘为了亲弟弟对她处处忍耐,事事帮衬着,换来了却是她一次次的得寸进尺,真是一头养不熟的白眼狼啊。 ------------ 183 再遇老三炮 李玉珍本性不改,而且还变本加厉的越来越厉害,以前事事需要大姑姐,嘴上还一幅给别人恩惠的丑恶嘴脸。这一次又是这样,年前她们才给她解决了困局,昨天又给她家捎来着这么多的吃食,竟然还是换不了她一个笑脸,这样的人根本不值的帮衬! 云芳还是蓝丹溪的时候也曾经遇到过这样的人,她想着法子好好的惩治了,让她一次就长了教训的,当然事先她还是提前和她们的家人沟通过,得到了家人的配合,事情才办的顺顺当当的。 现在,面对着这样自私自利的没有任何底线的李玉珍,中间有隔着娘、隔着舅舅,云芳担心打鼠伤了瓶,才一再的隐忍着的,可是这一次她实在是有些忍不住了,所以上前了一步,就准备有所行动。 云华知道妹妹云芳的脾气,一直瞅着她呢,她气的脸色铁青,全都被云华看在了眼里。 云芳忍无可忍的打算行动,不过,还没等她迈都脚步呢,姐姐云华却立即扯住了她的袖子,示意她扭头往左边看去,暗示她那天似乎是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情。 云芳不是莽撞的人,她顺着姐姐的目光望了过去,一眼就看到笑嘻嘻的老三炮正引着一脸洋洋得意的花婆子向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当云芳望过去的时候,正好碰到花婆子望过来的目光,两人目光一碰,花婆子的眉梢似挑衅又似炫耀一般的一挑。 和花婆子的目光一碰,云芳的心头电转,马上明白了姐姐的意思。李玉珍虽然可恶,但是在面对着花婆子和老三炮一家的时候,她们和李玉珍还是亲戚,还是一体的,利益也是一致的。所谓大敌当面,内部矛盾可是暂时搁置的嘛。 明白了眼前的形势,云芳轻轻的一扯唇角,混不在意的错开了自己目光,向着不远处老三炮他爹娘审视的望了过去。 云芳曾经听大山和小石头说起过,那天郭四爷在老祠堂断了舅舅和老三炮家的纠纷之后,这个花婆子可是被感觉到被戏耍了的老三炮胖揍了一顿,狼狈不堪的逃出了老三炮家的啊。这才短短的不足半个月的时间,花婆子怎么又被老三炮捧成了上宾了呢? 不过,转念一想,云芳想到了事情的关键。花婆子是个职业的媒婆,老三炮又这么急着说亲,现在他们这样,很可能是花婆子再次给老三炮画了一个大饼,让他有了新的盼头?他才会这么快的忘记了花婆子挑唆的事情,才这样乖乖猫一样的迎了花婆子吧? 能让老三炮这个混不吝的人这么快的转变了立场的,也就是给他说媳妇这么一个由头了,而且看老三炮那个样子,似乎是已经摸到了一点的甜头,不像是只有空口白话被哄了的样呢。 可是,孙家庄的孙大桃已经和李子沟的大锁头定了亲,花婆子这么短的时间内去哪里给老三炮找一个愿意嫁给他的姑娘呢?要知道这郭家庄里郭三炮的名声在这周围十里八村的可是早就传开了的,这么短的时间内,这花婆子能说服了哪家呢? 云芳一面在心里盘算着,一面观察着老三炮一家三口的神色。老三炮一直笑嘻嘻的,一幅心花怒放的模样。落后几步的老三炮他娘脸上虽然也是带着笑,可是那笑容怎么看也有些勉强,而紧随在他娘后边的老三炮的爹更是直接黑了一张脸了,望向花婆子背影的眼神时不时的带着些埋怨和愤怒。 如果方才的猜测属实,花婆子给老三炮提了亲,而能让老三炮一家神色各异的就是在于亲事的本身了。很明显,这门亲事老三炮本人是千万个乐意的,而他娘虽然觉得不大满意,但是还能勉强接受,而他爹却是反对的了。 按照云芳收集来的消息,能让老三炮满意,他娘勉强,他爹反对的亲事,问题肯定不是出在对方的家境上,也肯定不是出在姑娘的相貌上,排除了这一些,那就是姑娘的性情了。 思路这么一转,云芳脑中突然跳出了一个名字来:毛翠柔!毛老憨的闺女,毛家傻儿子的妹妹! 虽然云芳从来没见过这个毛翠柔,可是她的名字却时不时的就出现在她们家的生活里,而蓝家近期出的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多多少少的都有着毛翠柔的影子在。 自从蓝家拒绝了和毛家换亲,不但是扫了花婆子的面子,毛家的面子也一并给扫了进去,就冲开始的时候她让花婆子带来的有关处置丑八怪小姑子的话,那可不是一个良善的主哪。 后来,大山在赵家庄的时候,一时激动之下,当着赵家庄那么多人说了那毛翠柔那样的话。蓝大山在毛家姑娘眼里可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瘸子呢,几乎和她那个傻的几乎不能自理的哥哥是一个层次上的。 大山哥哥的那些话传进了毛翠柔的耳中,她会怎么想,又会怎么做?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那天在阁沟大集上李玉珍说的话也许不仅仅是因为她的自私自利,花婆子用来羞辱大山哥哥的话也不会是空穴来风了。 这么一路想了下去,造成今天花婆子和老三炮一家这样和睦的关键人物也就是呼之欲出了,那就是毛翠柔! 想明白的事情的关键,云芳也就理清了自己的思路,眼神一转间,目光对上了花婆子那得意又炫耀的眼神,再次一扯嘴角,讽刺的笑了。 “丑丫头,你笑什么?!”花婆子神色顿时变得狰狞了起来,她停住了脚步,抬手指着云芳大声质问了起来。 郭家庄来来往往的走亲戚串门子的人们见有热闹可看,渐渐的围拢了过来,好奇的望着对峙着的花婆子和蓝家。 听了花婆子的话,云华第一个冲了出去,她迅速的把云芳挡在了身后,直视着气势汹汹的花婆子,厉声喝道,“你这个婆子真是阴魂不散哪!咱们来舅舅家走亲戚,怎么还遇上了你这个晦气的!咱们根本没搭理你,你像个疯狗一样的乱咬乱叫什么啊?!” “嗬!嗬嗬!”花婆子的眼皮一撩,冷笑了起来,她又上前了几步,几乎是凑到了云华的眼前,“蓝家大丫头嘴皮子利落了啊?!什么晦气!什么疯狗的!看着骂大街的架势,比泼妇还泼妇呢,简直和以前判若两人吗?难道是有人滋润你了?让你像个妇人一样的大胆泼辣?!” 花婆子这话说的十分恶毒,骂人也骂的很刁钻!蓝家大丫头和他们松坡屯的孤儿小石头定了亲的这事十里八村的人都知道。蓝家心疼准女婿住在草棚子里受屈,特意喊了他家里去住,和大舅子大山住在了一起,这件事大多数人也是听说了的。 明明是一件挺正常的事,可是从花婆子这张嘴里说出来,就变了一个味!她钻了云华护妹心切的空子,隐晦又恶毒的说云华的改变是因为她已经不是一个姑娘,而是一个妇人了,所以才大胆泼辣、口无遮拦的骂人的。 花婆子此言一出,围观的人群立即就静了下来,有些人更是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不知道是惊讶花婆子对着一个未出嫁的姑娘竟然能说出恶毒的这样的话来,还是相信了花婆子的话,惊讶于蓝家姑娘行事不端,蓝家家风败坏。 就连一向说话生冷不讳的李玉珍都楞楞的瞪大了眼睛,一幅完全被镇住的模样。 ------------ 184 不能输 娘和云华很少和人口舌之争的人,本来就不是花婆子的对手,何况这样的紧急的情形之下呢,她们两人都气的浑身乱颤,脸色苍白,却是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初时,云芳也被花婆子的话说的一愣,可是云华的哆嗦却让她瞬间就清醒了过来,心头一转,想起了自己临来时放在口袋里一物来。原本她是听说郭家庄附近有一小片芦苇荡子,她打算好好的挑几根合适的芦苇,削尖了做钢笔使用的,没想到芦苇还没找到,那小小的薄刀片导先派上了用场。 想的清除,云芳悄悄的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片小巧又坚硬的薄片贴在右手的手心里,然后一按姐姐的肩膀,借力一跳,整个人就弹了起来。 所谓站的高看得远,在跳起来的云芳这里就变成了跳的高打得狠,她抡圆了胳膊,用足了力气,居高临下的冲着花婆子那张涂着厚厚的百粉的脸上招呼了过去。 只听‘噼叭’两声脆响,随着云芳落回了地上,花婆子的左右两边的脸上立即一边一个出现了两个大红的掌印子,嘴角处往外冒出了鲜红的血来,而嘴唇则像是被小刀子拉了一般,诡异的向外翻着,露出了里面的肉来。 “你,你打我?!你个丑丫头敢打我?!”花婆子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嘴,不顾手指缝里渗出来的鲜血,口齿不清的喝道。 “打的就是你!”云芳单手叉了腰,指着花婆子的鼻尖快速而又清晰的喝骂道,“你这张张嘴就喷粪的嘴,简直就是个臭茅坑。今天姑奶奶打了你是便宜了你,就你这张到处污人清白、挑拨是非的臭嘴就该直接割了去喂狗!不对,喂狗狗都不惜吃的!” “说我污人清白?挑拨是非?”花婆子不愧是靠嘴吃饭的,她吃亏之后,立即后退了几步,站在一个安全的位置上,警惕的瞅着云芳的右手,然后才说到,“你也不打听打听,光这郭家庄就有多少我说的好媒?大家不都是过的和和美美的?” 花婆子说完这话,眼睛里满是恶毒又得意的光彩,双眼就这么一眨一眨的盯着云芳,盯着她在言辞上拜倒在自己的口下,也好坐实了蓝家大丫头和紧紧定了亲却没有成亲的小石头不清不楚的说法。 花婆子不愧是靠嘴吃饭,果然也是有些急智的,她一开口就拉上了她保的这些媒,把这些人都拉在了她的阵营里,一旦蓝家人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不用她自己反驳,自然会有人替她说话的。 其实,方才云芳喝骂花婆子没有把话说满,顾及的也是她这些年曾经做成的媒,也许她做媒的时候用了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但是那些人既然成了亲,私下里对于花婆子或许有微辞,可是明面上说也不会说她下作的手段的,因为这和揭自己的丑没有什么区别。 因此,花婆子才说着这么肆无忌惮,万般言辞的云芳才有些施展不开手脚。为的不过是谁也不想犯了重怒罢了。 但是,认输不是云芳的性格,既然她决定出手了,一击而中手上了占了便宜,嘴上也不能输了阵,更何况这事关姐姐的清白,她,决不能输! 云芳没有回头,却抬手准确的拍在了姐姐的手背上,安抚着姐姐,云芳的脑子里也飞快的转了起来。 如今的情势,也只有把那背后蹦跶的欢实的毛家姑娘抬出来了,不是云芳要诬蔑谁,她只不过是把她们做下的事情说出来罢了,即使是得罪了她,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了,跟自己姐姐的清白比起来,云芳不是圣母白莲花,保护的自然只是自己的亲人。 迅速的权衡了一番,云芳无所畏惧的迎上了花婆子恶毒的目光,清晰的问道,“你这婆子若不是污人清白、挑拨是非,为什么老三炮年前刚把你打了出去,才几天的功夫就又把你请了回来?” “那自然是他们自己想清楚了,之前是他们听了别人的挑唆误会了我,他们家想要娶媳妇,还是得靠我花媒婆!”花婆子也顾不上嘴唇上还在流血了,习惯性的掏出手帕子来甩了甩,得意的大声说道。 “哼!”云芳立即不屑的冷哼了一声,更加大声的说道,“你所谓的给老三炮说亲,也就是偷偷摸摸的让老三炮和毛翠柔见面吧?这么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偷偷摸摸的就算是说媒了?!” 云芳话音落地,老三炮的爹娘脸上双双变色,老三炮忍不住跳了起来,大声的嚷嚷道,“喂,喂,喂,你这个丑丫头可别乱说,翠柔妹妹漂亮又聪明,是在家当家做主的,她亲口和我说了,让我乖乖的听花婶子的话,她,她会让我满意的!到时候,花婶子就是我们的大媒!” 老三炮这么一说,等于是承认了那毛翠柔不但私下里和老三炮相会,她还言辞模糊的自己把自己许给了老三炮了,而且说的话还甚是暧昧和大胆,这才让急于娶媳妇的老三炮浮想联翩,乖乖的听话。 老三炮学的这么惟妙惟肖的,根本不像是他编造出来的,肯定是他真的见过那毛家的翠柔了,毛家丫头也确实模糊的许诺了的。 花婆子话里话外的说蓝家丫头不守规矩,可是她帮忙说亲的毛家丫头却做出了这样的事情来,而且还是从老三炮这个当事人嘴里说出来的,这就是最好的攻击点啊。 云芳心头一转,刚想就这一点出言攻击呢,人群里却有个人比她更早一步说了话,“喂,老三炮你胡咧咧什么啊?明明是花婶子把毛家姑娘说给了我了,你这是说的那门子胡话啊?!” “不对,不对,”人群里另外一个声音立马反驳道,“那毛家姑娘明明是说给果子王我娘家侄了啊,你们都别瞎说。” “你,你们都别瞎扯了,刚才花婶子还说要给我说那毛家漂亮的小丫头呢,咱们连头道谢媒钱都准备好了。” “你快收起你的头道谢媒钱吧,咱们过年钱就给了头道谢媒钱呢。” …… 大家七嘴八舌的说着,不一会儿的功夫,这花婆子已经替那毛翠柔说了五、六处婆家了,却没有一家是有了准信的。 这一下,大家都明白了这花婆子打着毛家丫头的幌子晃点了多少人家了?有心的人甚至已经脑补出了这花婆子和毛家丫头合起伙来做了一个局,就等着各家送去孝敬的年礼呢。 而蓝家小丫头说的花婆子污人清白、挑拨是非的事不用再说,大家也就都明白了,自然的她说的蓝家大丫头的事也就是红口白牙的诬陷了。一时间,大家的情绪都有些激动,尤其是被花婆子晃点过的人家或者是被晃点人家的亲戚,更是高高低低的咒骂了起来。 此时,一直做着美梦的老三炮终于醒过了神来,他几个箭步窜了过去,一把薅住了花婆子的衣领子,像老鹰抓小鸡一样的把花婆子给提溜了起来,嘴里气急败坏的说道,“你这个婆子,一次骗我们,两次还是骗我们,你当我老三炮是好骗的?今天,我就让你明明白白,我,老三炮不是你能惹得起的!” 老三炮一边气呼呼的说着话,拳头也雨点一般的落在了花婆子的身上。如果说年前那一次老三炮打花婆子是被她利用的不爽,这一次就是指直接被她戏弄的愤怒了,想着那漂亮温柔的姑娘低声软语的和他说笑统统只是一个泡影,老三炮的拳头又急上了几分。 ------------ 185 郭家庄的议论 就在年前,花婆子也是挨了老三炮的打的。不过,那时候的花婆子虽然一时狼狈,但是嚣张依旧,在郭家庄随便一转自然把人巴结这把她请回家去梳洗,梳洗一新的花婆子遇上大山和小石头照样冷嘲热讽一番,让大山气的跳脚,回到家里依旧郁闷。 花婆子上次能如此,依仗的无非是大家对她的看重或者说是利用大家都有求于她的心理,不管心里怎么想,但是面子上绝对要给她几分面子,甚至一些有了适龄婚娶的人家的父母上赶着巴结她罢了。 可是,这一次她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因为云芳一出手就打在了她的七寸上,大家不是在嫁娶上有求于她么,她就攻击她的专业水准,直接捅破了她和毛家女背后的那些小把戏,让大家看明白了现在的花婆子的真面目。 这事也是花婆子自己太贪心的缘故,云芳只是猜到了她和毛家女合在一起哄骗老三炮,却没想到她竟然打着毛家女单打名头吊着这么多的人家。 这一下,她们都明白了。现在的花婆子在众人心目中已经成了一个惯会捉弄人骗媒钱的,大家也就再也没有了请她做媒的心思,就是那些正在请她做媒的人家,也在心里悄悄的打起了鼓,生怕这个不靠谱的婆子把自己家姑娘一女说了好几家,换了自家姑娘的名声; 而那些求着花婆子说媳妇的人家,也要掂量掂量下,她不是随便拿一个姑娘来敷衍自家,白白的哄着自家给了她第一道媒钱,还当菩萨一样供着她。 因此,围观的人虽然说,却没有人上前拉开暴怒的老三炮,开始的时候花婆子还疼的嗷嗷直叫,可是小半刻钟之后,她的嚎叫声就渐渐的低了下去。 老三炮他爹脸色转了转几天,终于还是上前来扯住了自家的儿子,沉声劝到,“行了,再打下去就要出人命了!你打她一顿也出了气,关键的是你和你娘看明白这婆子的面目,以后别再被她挑唆就行了,咱们犯不上为了这个婆子的命去见官!” 听到自家爹说到‘人命’、‘见官’这样的恐怖的字眼,老三炮才意识到花婆子已经被他打的出气多,进气少了,连嚎叫声都小的像猫叫一般了。虽然老三炮是个混不吝的,但他也就是在老实巴交的相邻面前耍耍赖,逞逞威风,真要让他去见官,他还是要吓的尿裤子的。 想到了见官的恐怖后果,老三炮这才愤愤的住了手,又不甘心的在花婆子的屁股上踢了一脚,骂骂咧咧的说道,“今天算你运气好,咱爹给你求情。以后别让我再看到你,否则的话,见你一次我打你一次,打的让你娘都认不出你来,打的你后悔生到这个世上,你才知道我老三炮不是你想欺负就能欺负的人!我老三炮,……” “好了,好了,”老三炮的娘也赶了过来,拉着老三炮就往家走,“咱们呢回家吧,以后咱们知道这婆子的秉性,再也不让她进门了。大过年的犯不上再和她置气,回家,回家,跟我回家。” 一边说着这些话,老三炮的娘一边老三炮的胳膊走出了人群,她的声音也刻意的低了下来,关切的问到,“……,三儿啊,娘问你,这一次你可要跟娘说实话啊,你和那毛家的丫头,……” 老三炮娘俩个越走越远,他们的话也越来越不清晰,什么也听不到了。 老三炮走远了,倒在地上的花婆子喘息了半天,这才挣扎着哼哼唧唧的直起了半个身子,恨狠的看了看远去的老三炮,又恶毒的瞅了眼蓝家姐妹,不顾身上的泥和头上的血,一步步的向着人群外边爬。 一边爬,她一边又希冀的目光求助的看着那些把她奉为上宾的人家。可是,那些原本巴结着她的人家却一个一个的扭过了头去,更有甚者是一口唾沫吐在了她的脸上,还鄙夷的哼了几声。 花婆子终于绝望了,她再也没有了嚣张的本钱,只得强忍着浑身上下的酸疼和嘴上火辣辣的疼,一步步的向着村外爬去,在还没有解冻的地上拖出了一条歪歪曲曲的血印子。 花婆子一边爬,一边在心里把郭家庄那群没有意气小人都诅咒了一个遍,诅咒他们村的人一辈子都找不到婆家、娶不上媳妇。 老三炮一家回了家,花婆子也连滚带爬的爬出了人们的视线,看热闹的人们却没有就此散去,反倒是围着蓝家那套看起来很气派的车和马,小声的议论了起来。 “你看看,这就是博淑家的车马呢,看看这马壮实的,咱们这十里八村的叶少见哪。” “那车也好啊,看看那用料,看看那做工,看着不像是咱乡下铺子的手艺呢,那一年我跟着我爹进城见到过,城里的人们就是坐这样的车的。” “这么说那博淑发财了?” “我看着不像啊,看她身上穿的衣裳还是去年过年的那一身呢,她还有个瘸儿子,一个丑姑娘,我看不像发达的。” “你会看啥啊?人家拿瘸儿子腿脚也就是稍微有点毛病,一点也不耽搁事的。再说那丑丫头,你看看那气势,花婆子那是什么人啊,她什么时候吃过亏啊?你看今天,她不但被那个一个小丫头打了嘴,还被她问的哑口无言,要不是这丫头,她还不定拿着毛家丫头许多少人家呢。” “对,对,对啊,要不是这丫头起头,老三炮还被花婆子哄的磨转呢,哪里会反手打她?!” “嗯,嗯,博淑家的这个丑丫头不简单哪,依我看啊,博淑两口子不但不会被这丫头拖累,还能享上那丫头的福呢。” “你们还没听说吧,人家博淑家要做大生意了,人家腌的萝卜条被城里的铺子看上了,说不准啊,人家也能把生意开到县城里去呢,就像李子沟的李明化一家似的。” “我看也说不准的事,我听说啊,博淑她男年前的时候还把他们送坡屯的大肥猪都赊了,听说当场就给二十文,年底再给八十文哪。” “有这事?要是早知道,我家的大肥猪就不贱卖了,我才卖了六十文呢。唉,……” “谁说不是呢,我家还不如你呢,我家的才卖了五十八文。以后啊,咱们克不能这么傻了,得多和博文家走动走动,也好能听到个博淑的信,可别再吃了亏了。” …… …… 郭家庄的人们议论纷纷,看向蓝家一行人的目光越来越不一样了起来。而原本因为不齿李玉珍的行事做派而不愿意和她家来往的人们,也因为郭博淑的原因,丢给李玉珍了一个笑脸,比往日热情了许多。 李玉珍刚从云芳扇了花婆子的震惊中回过了神来,耳边又传来了乡亲们唧唧喳喳的议论,大家议论的核心都是她的大姑姐郭博淑,说她的孩子有本事,说她家的日子越过越好,说,…… 李玉珍一边享受着乡亲们众星捧月一般带着羡慕的目光,一边心里飞快的琢磨了起来,原来蓝家不富裕的时候,郭博淑也会想办法帮陈着娘家,现在他们家又是买好车马,又是做大生意的,她手头有了钱,对自己家还不是有求必应嘛?这郭家的小院子是上辈子传下来的,又旧又破的,也该翻修翻修了;还有小四、大丫他们几个能离了爹娘了,去姑姑家住着,吃香的喝辣的,到时候再时不时的给家里送点来,对,还有四季的衣裳,…… ------------ 186 大丫 丽丫 李玉珍这边白日做梦一样的浮想联翩,一直躲在后面的大丫带着丽丫跑了过来,直接绕过了恍恍惚惚的李玉珍,跑到了云华和云芳的面前。 大丫仰起头来,大大的眼睛亮晶晶的满是仰慕,她轻轻扯着云芳的衣襟,激动的说道,“芳姐姐,你,你好厉害啊。” 看着眼前的小丫头,十来岁的年纪,小巧的五官,和姐姐云华有着五分相像,云芳明白这就是舅舅家的大表妹大丫了。她把脸上的笑容放的更加柔和,指着自己的脸,问道,“你,不怕我么?” “不怕,”大丫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大声说道,“芳姐姐能敢打那个花婆子,芳姐姐能把花婆子赶走了,我,我喜欢芳姐姐!我也要和芳姐姐一样!” “我,我也喜欢!”大丫身后传来了一声细细的声音,丽丫扭扭捏捏的从姐姐背后探出了小半个头来,觑着云芳的脸,小心翼翼的试探着拉起了云芳的手指,仿佛是在确认着什么一般。 云芳被一双软绵绵的小手拉住了手指,心中仿佛什么东西瞬间溶化了一般,一下子变的软了起来。她俯下来身子,轻柔的说道,“你就是丽雅丫吧?芳姐姐也喜欢你呢。” 丽丫眨巴着亮晶晶的大眼睛,小手顺着云芳的手指慢慢的挪到了云芳的手心里,见她还是笑咪咪的,她小眉头一皱,脸上显出了好奇又迷糊的神色来,奶声奶气的说道,“以,以前娘说我的芳姐姐是丑八怪,说她会吃人的。可,可是,你也是芳姐姐,你能赶走坏人,我,我怕那个芳姐姐,可我喜欢你这个芳姐姐,你,……” 丽丫正处在懵懂的年纪,说的话也是有些颠三倒四的,可是孩子不会撒谎,也是最真诚的,丽丫的话透露了李玉珍平时是怎么说云芳的,这让大丫心头大急,她赶紧一把扯过了妹妹的手,“丽丫别胡说,哪有什么这个芳姐姐,那个芳姐姐的,咱们就一个赶走坏人的芳姐姐。” 大丫训斥的妹妹,眼睛却直往云芳的脸上瞥,看着她脸上的笑容没变,终于放下了一点心来,有些结结巴巴的解释道,“芳,芳姐姐,你,你别听丽丫胡说,她,她年纪小,不懂事,你别生气,你,……” 看了看快要哭出来的大丫,又瞅了瞅懵懂着却随着姐姐一起害怕的丽丫,云芳抬起双手,一手一个抚摸着她们的头,安抚的说道,“我知道了,我知大丫和丽丫都是好孩子,丽丫年纪小,不记得芳姐姐长什么样了也很正常啊。现在,你们见了芳姐姐,以后就不会认错了呀。” 听了云芳的话,大丫长出了一口气,高兴的笑了。 丽丫却小鸡啄米一样的点着头,“嗯,芳姐姐说的对,我记住姐姐长什么样了,姐姐,姐姐不吃人,姐姐专门打坏人。丽丫喜欢芳姐姐!” 听了丽丫认真的童言童语,云芳、云华以及离得近的乡亲们一齐大笑了起来。 还在一旁浮想联翩的李玉珍被大家的笑声惊醒了,她有些摸不着头脑的看着这么快就和丑丫头打成一片的大丫和丽丫,眼珠一转,立即有了一个主意。 拿定了主意,李玉珍笑着凑了过来,对着自己的两个女儿说到,“大丫,丽丫,你们和芳表姐很投缘啊?跟着你们的大姑去松坡屯好不好?” 稍稍一顿,李玉珍生恐孩子们下不了决心,马上又补充了一句,“现在你大姑家做大买卖,家里的钱像流水一样的进来,去了你大姑家吃的好,穿的好,记得过段时间回家来看看,别忘了你们的老子娘就行了。” 云芳差点被气歪了鼻子,李玉珍这都是说的什么话啊?周围人的议论云芳也不是没听到,对于那些有些夸大的议论之词,根本即使那些不了解实情的猜想罢了,她都是轻轻的笑着摇摇摇,一笑置之了,根本没有放在心里去。 没想到,那些话竟然全部被李玉珍听进了耳朵里去,不仅如此,她还很快的想出了对她最有利的策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这么厚颜无耻的说了出来,而且还是拉着孩子做挡箭牌! 云芳心头一阵冷笑,缓缓的抬起了头来,脸色也随着沉了下来,没有了方才面对大丫和丽丫时候的明媚。 云芳站直了身子,没有开口之前先向着娘那边扫了一眼,毕竟李玉珍在他们面前能这么嚣张,娘的一味的退让和容忍也是负上一定的责任的,她要给李玉珍一点教训,却也不能让娘太伤心了。 不过,让云芳没有想到的是,她的目光望了过去,娘却冲着她轻轻摇了摇头,不等云芳反驳,娘的话已经冲口而出,“瞧玉珍这话说的,你这是打算把大丫核丽丫都送给我蓝家当闺女啊?” “当然不是了!”李玉珍把两个孩子拉到了身边,有些警惕的说道,“她大姑你听错了,我是看着大丫和丽丫喜欢她们的芳表姐,想让她们表姐妹多亲近亲近,我也是一番好意,大姐不要误会了。” “哦,……”娘拉着长长的尾音点了点头,“既然玉珍你是一番好意,想让她们表姐妹多亲近亲近,那我今天就把芳丫头留在你们家了,外甥姑娘住舅舅家,也算是天经地义了。” “那可不行!”李玉珍立即就跳了起来,“他大姑啊,咱们家的家底你又不是不知道,芳丫头留在这里,这一天天的得吃多少粮食啊?” 李玉珍的话音一落,周围立即响起了一阵嗡嗡嗡的议论声,大家看像李玉珍的眼神里全是鄙夷。 李玉珍的脸色变了变,赶紧言不由衷的解释道,“我,我也不算心疼那点子粮食,你们家不是富裕嘛,芳丫头好吃好喝的的习惯了,住在咱们家里,吃的这粗茶淡饭的,我是担心她一个小姑娘受不了。” “芳丫头,舅母这都是为你好。”李玉珍又装模作样的拉着云芳的手,寻求支持的说道。 刚才娘阻止了云芳说话的时候,云芳还担心娘又要对李玉珍妥协了。她是随时准备着插话的,可是后来看娘一步步的套着李玉珍的话,云芳也就放下了心来,娘能这样做,是比她或者姐姐出面更加的名正言顺,也更能打击李玉珍的嚣张气焰的,因为李玉珍对蓝家如此,娘的态度是个大关键。 现在,娘的态度这么一强硬,那个嚣张的李玉珍果然慌了手脚,竟然急病乱投医的向自己求助了,云芳差点乐出了声来,这个李玉珍也就是这点道行了,只要娘一端正了态度,她的那些伎俩阿根本就不够看的,娘好不容易发彪了一回,自己可不能扫了她的兴。 想的清楚,云芳仿佛没有听到李玉珍的话一般,轻轻的一偏头,根本就没搭理李玉珍这个茬,眼神却向着门边的舅舅郭博文扫去。 云芳不说话,娘的声音却传了过来,“玉珍不是心疼粮食就好!你不用担心芳丫头吃不惯舅舅家的饭,咱们蓝家也不是富贵人家,芳丫头也是粗茶淡饭的长大的。” “不,不,不是。”李玉珍急了起来,她本来还算计着大姑姐顾着面子,不会当着这么多的人让她下不来台呢,没想到她竟然一步步的把她逼到了这个份上,非要自己把话直说了不可。 “什么不是啊?”娘看着面皮有着紫胀的李玉珍,又悠然的问了一句,似乎是下了决心一定要李玉珍说出些什么一样。 ------------ 187 休妻 李玉珍跺了跺脚,干脆豁了出去,“大家都说了,你们蓝家如今发财了,帮着娘家兄弟养几个孩子怎么了?你这么推三阻四的算是什么意思啊?” 李玉珍还像往常提要求那样提的理直气壮,娘却不再是原来的心态了。她一挑眉,也直接的说道,“我的意思是,我,不,帮,你,养,孩,子!” 娘一字一句的说完,又恨铁不成钢的补充了一句,“这些年我帮衬这你们的还少么?要是你的心思都好好的放在过日子上,你们的日子能过的这么稀松吗?!如果你不是这么心思不正,整天想着占便宜,大家能都烦了你?都看你的笑话吗?你要是好好的过日子,要还是过不好,我能眼睁睁的看着娘家侄子、侄女们饿着吗?” “你,你,你,……”李玉珍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立即跳起了脚来,指着娘的鼻子,骂道,“好你个郭博淑,你不管娘家的侄子、侄女们就直说好了,干嘛摆出这么一幅教训人的嘴脸来,我,我李玉珍再有不是,我也支撑起了这个家,有了我,你才在郭家庄有一个吃饭的地方!” 李玉珍越说越得意,她不顾一直扯着他衣襟的大丫和丽丫,继续狂妄的大声喊道,“你郭博淑就是有再大的本事,也滚回你们的松坡屯使去,在郭家庄,你到了我门上吃饭,就乖乖的闭嘴,否则就滚回你们松坡屯去,郭家庄没有你一口水喝!” 李玉珍嚣张让围观的人们都愣住了,原来只是听说这李玉珍习惯占大姑子的便宜,嘴巴上还不饶人,偏偏郭博文是个窝囊的,郭博淑为了弟弟每次都是忍气吞声的。可是,那些都是传言,是郭家关起门来的事,而今天,这个李玉珍竟然大庭广众之下,就这么嚣张的大喊大叫了起来。 人们忍不住纷纷摇起了头来。 ‘啪’的一声脆响,不知道何时转过来的郭博文突然照着李玉珍的脸上就是一巴掌,“你闹够了没有?!这里是郭家庄不假,郭博淑是我的姐姐,她是郭家的姑娘,不管什么时候,她到了郭家庄都有一个家!” 郭博文什么时候在李玉珍面前这么硬气过啊?在大家的眼里,郭博文是窝囊的,是被李玉珍欺负的没有一点脾气的,是从来不敢和她大声的争执,更不用说动手打她了。 这一下,不光是围观的众人愣住了,娘也愣住了! 李玉珍更是被打懵了,她顾不上再和娘计较,扭头就要纠郭博文的头发,却被郭博文一把抓住了手腕子。李玉珍又急又气,大吼道,“你,你真是反了天了,竟然敢打老娘?!你还想不想过了!” “就是因为我想好好过日子,才打了你的!”郭博文头一次毫无退缩的迎上了李玉珍暴怒的眼神,冷着声音说道,“以前你撒泼,欺负我,欺负大姐,我看在孩子们的份上忍了你。可是,你今天当着大家伙说的那是什么话啊?咱们俩个都活的好好的呢,你就要把大丫和丽丫赶出去。你想要大姐帮衬着,好言好语的求一求也还说的过去,这些年了大姐不管在难也没有说不管咱们这个家,不管我和孩子们的。可是你呢?有你这么求人的么?还要赶了大姐走?你当我死了么?这个家就是你说了算了?!” 李玉珍顿时石化了! 成亲这些年了,郭博文在她面前都是低声下气的,偶尔被打骂的急了,他也就是敢背地里嘟囔几句而已,今天不但破天荒的动手打她,还说出这么一大番强硬的话来,简直是反了天了。 奇耻大辱,她不要活了,她没法活了,自从成亲她就没受过这种委屈,她,必须要反击! 过了足足有一盏茶的功夫,李玉珍突然挣脱了郭博文的手,对着他乱打乱踢了起来,嘴里还凄厉的嚎叫了起来,“你这个挨千刀的,你这个没良心的,我为了你们郭家忙里忙外,拉扯了这么多的孩子,你竟然这么对待我,我,我不活了。我不活了!” 李玉珍一边撒着泼,一边用眼梢的余光扫在不远处的郭博淑,因为在他们刚成亲的那几年里,她只要这么寻死觅活的一闹,郭博淑肯定出面呵斥弟弟,她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不过,这一次李玉珍却失望了。 只见蓝家的那个丑丫头护着大丫和丽丫去了郭博淑那里,郭博淑正和丑丫头一起安抚两个吓傻了的孩子呢,根本没有要过来劝架的意思,甚至连眼皮都没有往这边撩一下。 李玉珍心头暗骂郭博淑故意挑唆,郭博文却再次说话了,“你不活了,也别脏了我家的地方!等我求郭四爷替我写一张休书,让你娘家把你领回去,你死你活再也不和郭家相干!” “你,……”李玉珍气势一下子泄了下去,她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一向窝囊的郭博文,却再也不敢说什么狠话来了。 云芳一边安抚这大丫和丽丫,一边用眼梢的余光看着李玉珍的,见她没有了嚣张的气焰,知道时机差不多了,她赶紧赶了过来,大声的劝到,“舅舅你别生气了,这大过年的别说这些事了,你也让舅母回娘家商量商量,过了上元节再说这事不迟啊。” 云芳一边说着,一边朝舅舅眨着眼,郭博文也就顺着她的话茬点了点头,“也好,毕竟是十几年的夫妻了,我也不想把事情做绝了。你这就回娘家去吧,把这些年你的所作所为和你娘家兄弟都说说,到时候别说咱姓郭的对不起你。” 说完这话,郭博文一扭身,招呼道,“大丫、丽丫,请你大姑家里做,咱们该吃午饭了。” 说完这话,郭博文看也不再看石化的李玉珍一眼,大踏步的向着自家的院子里走去。 娘脸上勉强维持了一个笑容,和围观的众人点着头,带着大丫和丽丫也随着郭博文的身影走去,云芳一扯还有些没有回过神来的云华,好巧不巧的挡住了大丫和丽丫回望李玉珍的视线。 郭博淑鹤郭博文姐弟两个突然玩了这么一手,郭家庄的人都没有想到,可是看着李玉珍无声流泪的颓废模样,大家脸上都情不自禁的露出了会心的微笑,相互打着眼色,都三三两两的散了,只有几个特别好事的,躲在了墙角偷偷观察着这边的动静。 不足一盏茶的功夫,街面上就剩下李玉珍孤零零的一个人了,她看着自己院子紧闭着的大门,泪水如同决堤一样的流了下来,恨恨的跺了跺脚,才一步三回头的向着村外走去。 躲在门后偷偷察看着外面情形的云华看着李玉珍的离去,有些着急的说道,“舅母她真的走了?咱们该怎么办?她,她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随着云华的话,大丫、小四、丽丫三个齐齐的仰了头,向着云华望去,最小的丽丫小嘴巴委屈的一瞥,就要哭出声来。 “你们放心好了,”舅舅郭博文的声音适时的响了起来,他把丽丫搂在了自己的怀里,解释道,“李玉珍这个人惜命的很,她会好好的活着的,只有遇上比她跟豁的出去的,她就会老实了,我跟她过了这些年了,也是今天才琢磨明白了。” “这次事情有些冒险了,”娘有些忐忑的说道,“当时我也是有些气急了,才没有拦着你,现在我有些后悔了,万一这李玉珍出了什么事,这,这几个孩子不就成了没娘的孩子了?” 说这话,怜惜的抚摸了几下几个孩子的头,眼圈一红,差点落下泪来。 ------------ 188 不能骗我 “哼,”大山气呼呼的哼了一声,“那种人就不值得人家可怜,我忍了她好久了!小四他们几个孩子跟着这样的娘也学不出好来,要是她真出了什么事,娘你来教他们好了,芳丫头教他们也行,咱们村里不少孩子等着跟芳儿学呢,他们……” “你住嘴!”娘大声的打断了大山的话,抬手把小四和大丫搂在了自己的怀里,才继续对着大山呵斥道,“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舅舅这些年都没有法脾气了,怎么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突然九发火了?是不是你在背后说什么了?” “我,我也没说什么啊,就说,就说,我将来绝对不会让华儿和芳儿有家不能回的,”大山的声音低了下来,不过他眼珠一转,马上想到了一个好说辞,声音不自觉的又大了起来,“娘,今天不光是舅舅反常吧,娘今天也不一样啊。要是按照往常,舅母说什么就是什么,可从来没有反驳过她呢,跟别说让她当众下不来台了!” “你!”娘一时语塞,突然就叹息了一声,“唉,说到底今天是我意气用事了,要不是我,……” 娘的话还没有说完,舅舅抬手打算了娘的话,缓缓的说到,“姐,你别埋怨孩子们,也别责怪自己了。今天这事是我自己的主义,这些年,我,我让你受委屈了!眼看着孩子们都带了,我不能让他们也学了李玉珍,他们,郭门的孩子就应该像芳丫头那样。” 舅舅说完这些,眼神亮了起来,他挺了挺脊背,骄傲的说道,“那花婆子喜欢胡说八道,咱们这一带大家谁没有耳闻哪?可是没有哪一家能这么直接说到她的脸上,不但能伸手打了她的嘴,还能问的她哑口无言,自己乱了阵脚,自己说漏了嘴,让老三炮结结实实的揍了一顿。” “这样的芳丫头啊,”舅舅脸上带着与有荣焉的骄傲,抚摸着大丫和丽丫的头说到,“不但是我这当舅舅的看着骄傲,大丫和丽丫两个孩子都能看出来,都很喜欢这样的芳姐姐。” “两个孩子懂事了,跟着她们娘那样的能学出什么好来?还不如趁机让李玉珍明白明白呢。开始那几年,我是看着她跟着我受穷不容易,什么事都让着她,纵容了她的脾气,后来我看着孩子们小,怕孩子们没有娘受罪,我又一再的忍让着她,她,她却越来越不像话。今天,看到这样的丽丫和大丫,我,我终于放心了,我,……” “你,你真的想休了她?”娘越听脸色越难看,赶紧打算了铁青着脸的弟弟,着急的说道,“虽然说现在着几个孩子能懂事分是非了,可,可小丽丫才五岁啊。你……” 娘越说越着急,早就憋着的大丫眼里储满了泪水,而年纪最小的丽丫则‘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哽咽着说,“我,我要娘,娘……” “丽丫乖,”云芳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小丫头抱在怀里轻轻的安抚着,“丽丫不要听你爹说,你爹他是舍不得你娘的,你娘去舅舅家住几天就会回来了,你在家里乖乖的,你娘回来了看到也喜欢哦。” “真,真的?”丽丫带着满脸的泪痕抬起了头来,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望着云芳,“芳,芳姐姐能赶走坏人,芳姐姐不能骗我!” 丽丫像一个小大人一样,盯着云芳,盯着她小小心目中的英雄,盯着她能给自己一个安心的说法,看着就让人心疼。 丽丫这么认真,云芳也像是面对这一个成年人那样,郑重的点了点头,“嗯,芳姐姐不骗你,你娘一定会回来的,她也舍不得丽丫和姐姐、哥哥啊。” 听云芳说的这么郑重,娘赶紧拍了拍云芳的背,示意旁边气呼呼的舅舅,轻轻的劝道,“芳丫头啊,丽丫虽然年纪小,可,可她,……” 娘说的含糊,云芳却已经听明白了,娘的意思是说丽丫头年纪还小,但是也懂事了,不能这么直眉瞪眼的骗孩子。 云芳却毫不心虚的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娘,我知道的,我不会骗小丽丫头的。舅舅本来就没有打算真的休了舅母,他不会是做了最坏的打算,想给舅母一个教训罢了。” 娘听了半信半疑,扭头看着脸色有些别扭的自家弟弟,迟疑的问到,“博文,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舅舅却没有直接回到娘的话,而是问云芳,“芳丫头啊,你,你是怎么猜到的啊?” “舅舅这么善良的人,怎么会突然狠心了呢,”云芳笑吟吟的解释道,“刚才舅舅自己也说了,舅母是很惜命的人,知道她不会轻易的寻短见。我方才提议舅舅暂时赶着舅母回她娘家商量商量,舅舅也同意了。所以啊,我就知道了舅舅只是想给舅母一个教训,并不是真的想要休了她的。” “可,博文头一次发这么大的脾气,要是玉珍一个想不开,和她娘家兄弟们一商量,真的要和离怎么办呢?”娘皱着眉头,看了看郭博文,又瞅了瞅云芳,又补充着说道,“这么多年来,玉珍可没吃过这样委屈,她又一直说她娘家人如何如何的支持的,这万一……” “她那些话,娘你也相信啊?”云芳不以为意的笑了,解释道,“正月初四不是出嫁的姑娘走娘家的日子啊,可舅母今天却在家里哪也没去,娘难道是相信她为了等咱们一家人特意没去娘家的?” “那肯定不是!”娘几乎是想也没想的就否定了,说完之后娘这个当局者终于明白了过来,“哦,我知道了,肯定是她和娘家的兄弟们闹翻了,没脸回去走娘家,才留在家里的。她娘家兄弟们不会支持她和离的。” 说到这里,娘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嘴里埋怨道,“博文啊,这些事你怎么不早说说,害的我着急,害得孩子们担心。” “我,我开始时候确实是气坏了,什么也没想那么多,说了狠话想吓唬下滑她,也不知道真的怎么样的,可是后来也不知道怎么收场了,”舅舅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摸着自己的后脑勺,说到,“后来,还是芳丫头提议先让她回娘家,我想着她娘家那几个兄弟,才故意那么说的。” “去年家里出事的时候,她去松坡屯和你胡闹了一顿,后来也回了一趟娘家,想从她娘家兄弟那里借点钱出来,结果一大大子也没有借到,”舅舅一边回忆着,一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这些,这些又不是什么好事,她,她又专门说,说不让我跟你说,我,我也就没有来得及悄悄告诉你。” 虽然舅舅说的是他和媳妇联合起来骗她的时候,但是现在这样的局势下,娘知道李玉珍不会有娘家兄弟的支持,不会继续胡闹,也不会和离了,她的心还是放松了下来,忍下心头的那点酸涩,笑着替弟弟打着圆场,“不让告诉就不告诉我吧,你们是两口子,我这个当姐的,知道不知道的不要紧,只要知道你们不会分开,孩子们不会没了娘,我也就放心了。” 一天云彩满散,大丫和小四也都听明白了大人们的意思,只有丽丫听了俄一知半解,她看了看有些尴尬的自家爹,又瞅了瞅笑容满面的大姑姑,最后还是把疑惑的目光投向了云芳,奶声奶气的问道,“芳姐姐,你们,你们在说什么事情啊?” ------------ 189 猜到 听了小丽丫这声奶声奶气的询问之后,大家顿时,都一起大笑了起来,尴尬的气氛一扫而空。 娘一把抱起了丽丫,亲着她柔嫩的小脸,大笑着说道,“咱们说啊,你娘这几天去你舅舅家住,大姑给你做饭吃。大姑给你带来了好吃的呢。” “好吃的?”丽丫到底是年纪小,没有了失去娘的担心之后,马上对于吃食表现出了极浓厚的兴趣,带着隐隐的兴奋,问到,“大姑姑是给我带来了好吃的萝卜条和藕夹子么?” “还有红烧肉和猪头肉!”旁边的小四比丽丫大不了几岁,他一早就爬上可马车把东西都翻看了一遍了,听了丽丫的话,他立即大声又得意的喊了起来。 “对,对,对,”娘藤出了一只手来,疼爱的摸了摸小四的头,大笑着说道,“大姑带来了萝卜条和藕夹子,大姑也带来了红烧肉和猪头肉,还带了大白米呢,咱们好好的吃一顿!” 有了现成的菜肴,大家一起动手,很快就蒸好了热腾腾大白米饭,把菜肴也热好了。没有了李玉珍,一家人吃的亲亲热热的,欢声笑语是不是的飘出了郭家有些破旧的小院子。 不知不觉的,日头就渐渐的偏西了,云芳惦记着张管事那头的事情,婉言谢绝了舅舅的挽留,而大丫小四和丽丫惦记着她们的娘,谁也不肯跟着大姑回松坡屯去。 夕阳拉出了长长的背影,蓝家一行人上了气派的车马,在舅舅、大丫、小四和丽丫几个人恋恋不舍的目光中,离开了郭家屯,马蹄声声,直接本着松坡屯而去。 天色刚刚擦黑的时候,云芳一行人回到了自己的村子,小柱子正在村口上等着他们呢。 虽然还是走的时候穿的那身衣裳,可是小柱子还是有了变化,短短的几天大功夫,小柱子的眼神更加清亮了,隐隐带上了见过了世面的沉稳。 见到云芳一行人过来了,小柱子并没有急着说话,而是和往常一样高声的打着招呼,“蓝二婶,大山哥、华姐姐、芳姐姐,你们走亲戚回来了?” “是啊,”云芳见到了小柱子,直道张管事那里有了消息,她不等别人说话,抢先一步招呼道,“你回来了?去家里玩吧。” “谢谢芳姐姐,”小柱子从容的应答着,随着大山放慢了车速,双脚一用力,跳上了马车。 小柱子坐稳当了,大山才又重新吆喝着牲口启动了马车。 回家的路上,大家见到小柱子在蓝家的马车上,根本就是见怪不怪了,松坡屯的众人已经习惯了小柱子像个小尾巴一样的跟在蓝家丫头身边,见到小柱子在蓝家的马车上一点也没有好奇,只是像平时一样和他们点头打个招呼。 从从容容的回到了家里,小柱子这才把张管事派他来的目的详细了多了一番。明天是正月初五,到了那些预定萝卜条的人家最后的取货日期,张管事实在拖延不过了,派了小柱子回来,让蓝家人准备好两千碗萝卜条,装作去走亲戚的样子,带着萝卜条去十里外的一处山坳里交接。 说完了正事,小柱子活泼了起来,把他在县城里过年的那些见闻都一古脑的说了出来,说福祥铺子里过年那天放了很多的鞭炮,那些包爆竹的碎红纸铺了足足没过了脚面子。还是福祥老铺的东家是个极大方的,所有还留在铺子里帮忙的活计都有红包,就连他这样刚去了两天,规矩还没学会的都得了五十个大子呢,说,…… 小柱子兴奋的说着,眼神里满满的都是兴奋和期待。 大山看着这样兴奋的小柱子,忍不住调侃道,“我听说给那些铺子里做学徒是很苦的差事,咱们到了你这里,好像一下子掉进了福窝里,竟然一点没有喊苦喊累的,难道这福祥铺子和别处的铺子规矩不一样么?” “不是的,”小柱子摇了摇头,轻声的说道,“福祥是百年的老铺,规矩不但不比别处少,而是比别处的更严格,像我这样的小学徒,每天不但要早早的起身听候吩咐,晚上还要最晚睡,给师傅洗脚,还大伙计端洗脚水,还有给比自己早进门的师兄们准备热水,……” 小柱子的神色一肃,认真的继续说道“可是,这些我都不怕,只要能学到本事,就是再苦再累我也不觉得,芳儿姐姐帮我找了这么一个好机会,我一定不能辜负了芳儿姐姐的期望,我一定让会让张管事正式的收下我,我不会让芳儿姐姐失望的!” 小柱子一番话说的大山有些讪讪的,云芳却欣慰的点了点头,迎上小柱子熠熠生辉的眼睛,叮嘱道,“你能这么想最好了,不管做什么事情,都需要坚持,不放弃。” “嗯,”小柱子重重的点了点头,像是承诺一般的说道,“我小柱子父母双亡,又遇上了一个那样的嫂子,本以为一辈子就这样了。是芳儿姐姐你给小柱子撑腰,给了我活下去的勇气,又是芳儿姐姐给小柱子找了这么一个做梦也想不到的好去处,你就放心吧,不管吃多少的苦,我都会坚持的。” 小柱子的一番话,让爹也忍不住感慨,“没想到小柱子还有这份志气,你真要是能在福祥老铺子里站住了脚根,也不枉咱们助你这一场了。” “蓝大叔你放心,”小柱子认真的说道,“我小柱子不是忘本的人,我不会忘记你们的恩情的,我,我,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小柱子说话有些结巴,眼梢的余光扫过了云芳之后,脸色有些自然的起来,在他垂下头的一瞬间,云芳发现他的脸上竟然飘起了一丝红晕。 云芳心头一跳,甩了甩头,赶紧换了一个安全的话题,“张管事走的时候,咱们给他带了一些藕夹子路上吃,不知道他对于咱们乡下的粗鄙吃食能咽的下去吧?” “芳儿姐姐,你太谦虚了,”小柱子飞快的抬起了头来,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这事姐姐不问我也要说的,张管事吃了你炸的藕夹子赞不绝口,说是从来没有想到那藕还能这么做着吃,他从来没有吃过呢。” 稍微顿了一顿,小柱子又思量着说道,“张管事夸藕夹子好吃,却没有吃完,饭盒里留了十来个的样子,下车之后他亲自嘱咐小顺子把食盒子送到他的屋子里去,后来我去请安的时候,再也没看到那个食盒子了。” 云芳听了眉头轻轻一动,看来这个张管事确实是对藕夹子动了心了,而且他知道小柱子是他们蓝家推荐给他的,连他也防备上了。 小柱子如此行事这虽然对蓝家和张管事做生意有益,但是对小柱子本身却是只有坏处没有任何的好处。 不管是谁教人、用人,都是要用对自己忠心的,如果张管事因为蓝家的关系防备着小柱子,是不会认真的调理他,也不会重用他的,没有了张管事的点拨和提携,小柱子就是再肯吃苦,再用功,也是事倍功半,徒费功夫! 想到了这里,云芳有些后悔自己提起这个话题了,小柱子刚刚还在自己一家人面前郑重其事的表示感谢呢,自己马上就问了这么一个别有用心的问题,这不是携恩求报,让小柱子的处境更艰难么? 云芳一时无言,小柱子却错会了她的意思,他有些小心翼翼的说道,“芳儿姐姐放心,我回去之后一定好好的查一查张管事把那些藕夹子都怎么处置了,看他是不是有了什么打算?” ------------ 190 劝诫 小柱子很聪明,从云芳一句看似不经意的问题和张管事有些反常的行动上立即想明白了这关于藕夹子的事情。云芳欣赏他这份天生的机敏,更不愿意因为自己的私心,让他这份才华被埋没了。 轻轻的咳嗽了一声,云芳有些郑重的说道,“小柱子,你现在跟着张管事学徒,要一心一意的听师傅的吩咐,想着铺子里的生意,这样才是一个好学徒改干的事呢。其它的都是不相干的,你不用理会,也不必理会的。” 小柱子一愣,似乎想要为自己的行为i争辩上几句,可是在云芳清凉、坦荡的目光中,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过了大约半盏茶的功夫,小柱子似乎是下定了决定,郑重的点了点头,“嗯,我听芳儿姐姐的,我,我以后再也不胡思乱想了。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家了,好几天没看到兵娃子了,还挺想他的。” 不知道小柱子是不是真的想通了,反正他没有再继续方才的话题,而是不动声色的把话题转到了兵娃子身上,准备告辞了。 云芳知道以小柱子的聪明,她不需要再说些什么了,也就笑着随他一起转了话题,“你且等一等,再给兵娃子带些东西回去。” 云芳起身去耳房里为兵娃子准备好了料水,和云华一起把小柱子送了出去,小柱子感激的接过了云芳为兵娃子准备好的萝卜条的料水,约定他明天早上吃了早饭之后就在村东头上等着,然后转身出了蓝家的小院,大踏步的向着自己家走去。 暮色中,小柱子的背影显得那么坚毅,仿佛一下子又长大了许多,不再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了,而是有了某些男子汉的担当。 打发走了小柱子,蓝家有忙活连起来。 因为腊月二十九的约定,蓝家当天就忙了大半夜,赶着又腌了三大车的大白水萝卜,加上之前腌的一大车,差不多也就是两千碗了。 晚上吃过了晚饭之后,蓝家一家人就从容的把所有的萝卜条用小瓷碗量了装入了张管事留给他们的那些大肚子细瓷坛子里。 因为已经快到了保存的极限,一些大白水萝卜开始出现空心的现象,为了保证萝卜条的口感,云芳他们把那些水萝卜挑了出来,所以要同样的这么几车萝卜,每车不但没有像原先那样多出几碗,反而是少了一点,四车一共少了两碗,他们一共仅仅得了一千九百九十八碗。 第二天一大清早,蓝家人就早早的起身吃了早饭,把那些大肚子细瓷坛子搬上了马车,然后又破旧的薄被子盖了,最后又装上红烧肉等吃食。 还是和昨天一样去郭家庄一样,大山在前面车辕上赶车,娘带着云芳和云华两人坐在马车内。爹站在门口,一直目送着他们离开,直到再也看不到影子了,才转身回了院子。 小柱子已经在村东头等着了,他的眼窝有一些发青,似乎是一夜没有睡好,但是精神却还不错。 竒_書_蛧_W_ω_W_._q_í_δ_U_ω_ǎ_й_g ._℃_c 大山看到了等着他们的小柱子,抬手勒住了牲口的缰绳,让他上了马车,嘴里打趣的问道,“瞧你这两个黑眼圈,怎么,舍不得离开家了?” “不是,”小柱子尴尬的笑了笑,有些心虚的瞥了一眼旁边神色如常的云芳,解释道,“是我想着这一走不定什么时候再能看到兵娃子了,有些舍不得他,夜里没有睡踏实。” “你这个做叔叔的对兵娃子真好,”娘笑着接过了话茬来,有些感慨的问道,“你这次回去,你嫂子没有追问你吧?这几天很多人问你,她可没少给你打马虎眼呢。” “兵娃子一天比一天有精神,嫂子她现在一幅心思都在兵娃子身上,对蓝家不知道有多感激。我能给蓝家帮上忙,她哪里还会多问上一句。”小柱子的神色已经恢复了正常,笑着回答道。 一行人说说笑笑的,由于马儿健壮,脚程好,十里的山路不算什么事,很快就赶到了张管事约定的山坳里。 僻静的山坳里,张管事已经带着人在等着了,他看到蓝家只来了四个人,当家的蓝庆生竟然没有了,眼神扫过云芳,笑着招呼道,“你们来了。” 大山刚刚停住了马车,小柱子不能车停稳,就飞快的跳了下来,小跑着去了张管事的身后,垂下了头,一幅不敢参与的规矩模样。 张管事用眼梢的余光瞧见了,嘴唇一扯,轻轻的点了一下头。 这时候,蓝家人野已经下了马车,云芳自然的快走了几步,迎上了张管事,乖巧的解释道,“没想到张管事亲自来了,爹他不方便一起过来,还请张管事见谅。咱们为了掩人耳目,没敢早起身,让张管事久等了。” “这些都是为了咱们的铺子,芳丫头不用客气。”张管事大度的笑着,回身招呼自家的伙计们,“去,帮着把车上的东西都卸下来去。” “是。” 伙计们答应着,手脚麻利的围了过来,小柱子不敢怠慢,也赶紧随着伙计们一起,把蓝家车上的细瓷坛子一一搬到了张大年的面前。 张大年杨点数着眼前一溜排开的细瓷坛子,送了一口气般的点了点头,抬着下巴问道,“这些够两千碗了吧?” “还差两碗,”云芳认真的回答道,“现在有些大白水萝卜已经开始空心了,我们不想因为这些少数的萝卜坏了萝卜条的整体的口味,所以挑出了一部分,这几车大白水萝卜仅仅腌出了一千九百九十八碗。掌管事,您点点吧。” “嗯,”张大年赞许的点了点,也认真的说道,“你们能这么想,这么做,我很放心。你们既然都点过数了,我就相信你们,不必重新再点了。” 说着话,张大年从钱袋子里取出了一些银子,又另外取了一串大子,递到了云芳的面前,“这里是七两银子和一百个大子,你也过过目。” 张大年信的着蓝家,他们点过数目的萝卜条并没有重新点数,云芳也没有矫情的非要他在过一遍手。面对着张大年递过来的银子,她也就大方的接了过来,并没有提出什么异议。 张大年笑了笑,这才解释道,“成吊的大子不方便拿,大宗的交易也不方便用,我做主给你们兑换成银子,小丫头没有意见吧?” “多谢掌管事替我们行方便。” 云芳笑着道谢,早在张大年拿了五吊大子给他们家的时候,我就巧妙的和爹打听过这大子和银子的兑换关系了,以后她们若是想把生意做大了,肯定不能总是用铜大子交易的,还是银子好拿好放的。 当时爹就和她说官府里规定五百个大子能兑换一两银子,可是真要到了大家伙真的兑换的时候,那些衙门开的兑换铺子里的人是要收兑换费的,基本上兑换一两银子要多收五个大子,因此那些做小本生意的人们宁可麻烦一些,也不愿意去那些官家铺子里兑换的。 不过,那些做大生意的铺子,他们和官家都有些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们大宗的银子也不是靠大子兑换来的,他们有自己的渠道来源,也不会直接去兑换了。因为,都是面对着普通的小老百姓,那些官家兑换的铺子里越来越过分,有的时候兑换一两银子竟然要多要十个大子的。 张大年拿给云芳的这七两银子,因为福详老铺的关系,他不需要额外的多付出什么,在他手里七两银子就是三千五百个大子。可是,蓝家要把这三千五百个大子换成银子按照官方规定是要多付出三十五个大子的,若是他们自己去换,甚至是要多用七十个大子,几乎能买上一头大肥猪了。 ------------ 191 打消疑虑 因此,云芳收了银子和大子并没有急着收入钱袋子里,而是从那一百个大子里熟练的数出了三十九枚来,捧在手里又送回到张大年的面前,不卑不亢的说道,“掌管事,谢谢您帮我们把大子换成了银子,这三十五个大子是兑换的费用,另外四个大子是我们少的两碗萝卜条,应该退给您的。” “哈哈,哈哈,……”张大年没有接云芳递过去的大子,却大笑了几声,赞许的说道,“小丫头好快的心算哪!还这么会做萝卜条,你这丫头还有什么本事,没显出来的啊?” 张大年的赞许却让给云芳吃了一惊,她是蓝丹溪的时候读了十六年的书,后来又做了那么大的生态企业,这么点子心算根本什么事啊,可是这事放在一个没有读过书的封闭山村丫头身上,就有些不大寻常了。若说腌萝卜条是祖传的秘方,藕夹子是无意中试出来的,可这心算确是不好搪塞的。 略微的想了想,云芳不好意思的解释道,“让章管事见笑了。实在是因为爹不方便跟着来,把各种可能出现的情形都叮嘱过了。爹说若是张管事您给了银子又给了一整串的大子,一定要给回年三十九个大子的。” 云芳把心算的事都推到了爹的身上,她只承认自己会数数,不过是替爹执行罢了。 张大年眯了眯眼,回想着这几次交往过程中蓝庆生表现出来的沉稳,似乎真的比一般的庄户人家多些见识,要是时间从容,他能算过了这笔帐来也不是不能的。而蓝家这个小丫头这么的聪颖,若是从她爹那里学些数数的本事也是说的过去了。 “蓝老弟也算是家学渊源了,教出了一个好女儿啊!也难怪他能放心让你带着这些萝卜条来见我了。”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张管事没有再深究这个问题,而是话题一转,笑着说道,“我听说你们腌萝卜条是蓝家的秘方,那炸藕夹子也是么?那东西和萝卜条味道不同,却也很好吃,大家都赞不绝口呢。” 张管事看似随意闲聊似的说着,眼神却是一动,似乎是不放心那些正往他们的车上搬细瓷坛子的伙计们一般,扭过头去看了一眼,眼神却恰巧扫过了正小心翼翼的和另一个小伙计抬着一个瓷坛子的小柱子。 云芳心头暗自一凛,张管事果然是不放心小柱子的,说不定他是故意留下了藕夹子,又故意让小柱子听到他吩咐小顺子送去他房间里,再故意给小柱子留出空档来,让他发现藕夹子不见了的。 张管事如此大费周章,他是在试探小柱子的忠诚,也是在试探蓝家的打算吧?藕夹子在封闭的山村里是个稀罕玩艺,可是到了县城里也许称不上多么出挑的美食吧?能值得张管事这么盛赞又重视? 昨天晚上,云芳打发了小柱子之后,就认真的想过这个问题,对自家的藕夹子的定位仔细的思量过了。 藕夹子和萝卜条不一样,蓝家卖萝卜条赚钱是因为云芳熬制的盐巴,他们与其说是卖萝卜条还不如说是卖盐巴,因为这个时代盐的特殊性和必须性,一般的人家没有这么大魄力尝试腌,才造就了蓝家萝卜条这样的抢手。 可是藕夹子用料是藕、肉、面粉和油,这些都算的上市普通的食材,就算没有人做出蓝家藕夹子这样来自另一个时空的口味,可总会有相似的东西的,只要多尝试着调整几次做法,同样味道的藕夹子也是能做出来的。 这也是为什么云芳做出了藕夹子之后,对于藕夹子的做法并没有保密,当着桂枝婶子也做,在李子沟干娘家里也毫不避讳的做,他们蓝家有了腌萝卜条这么一个秘方就够了,藕夹子的做法她并不打算藏私。 后来,张管事因为萝卜条慕名而来,云芳心头一时起了贪念,才给张管事带了藕夹子路上吃的。 没想到,当初一时兴起的举动,竟然引出了今天这么一番事来,不但有可能影响了小柱子的前程,还让张管事疑心了自己。今天,他既然开口询问了,正好是个机会去了他的疑心。 云芳的心思转的飞快,不过也就是转瞬之间,她就笑了起来,似乎是得到了表扬的小孩子一样,兴冲冲的说道,“张管事喜欢吃那些藕夹子么?真是太好了,我,我们家里还有呢。” 说到这里,云芳突然一皱眉,“哦,我们今天是准备去干娘家拜年的,干娘家里炸的也有,我们就没有带。这里离着我干娘家不远了,要不,你派人跟着我们去我干娘家,再给你带上一些?” “或者,”云芳灵活的转动着眼睛,“或者你让小柱子再回松坡屯一趟,就是她们家吃完了,桂枝婶子家应该还有,我听说他们家过年备了不少呢,噢,对,还有三奶奶家,……” 云芳兴高采烈说着,仿佛那藕夹子在他们这一代算不上什么特别的吃食一样,她只说听说张管事喜欢吃,马上想着谁家里,要去要了来,一点也不关系张管事拿了藕夹子是不是自己吃,他说的那些喜欢吃人是谁。 张管事看着这样的云芳,忍不住有些失笑,暗笑自己太疑心了,这蓝家纵然再有些小聪明,也不过是靠着不知道哪里得来的腌萝卜条的秘方赚些钱罢了,哪里就能翻了天去呢?至于那个十岁的小柱子,人是机灵,要说别小心思怕是也没有吧?他打探那些藕夹子的事,应该也和眼前的蓝家丫头一样,是觉得自己村里有大人物喜欢吃的吃食,心里骄傲和好奇罢了。 这么一想,张管事再次摇了摇头,因为和苍记这场竞争,自己整个人都变得敏感多疑了,两个小毛孩子,能有多大的心思啊,还值得自己这么大阵式的试探,还有多少正事等着自己处置呢,哪还有功夫放在两个孩子身上哪。 张管事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放松,连着两次摇头失笑,云芳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刚才自己故意东拉西扯的说出了有藕夹子的人家,只不过故意模糊了这些人家藕夹子的来历,年前的时候她给干娘家炸了一些,小柱子和三奶奶家的藕夹子是她们家送过去的,就是桂枝婶子家里也是她过去帮忙炸的。 只不过,云芳的目的是给小柱子解围,也不想让张管事因此疑心了自己家,才故意说的模糊的。现在,张管事好不容易打消了疑惑,她自然不会再多说些什么了。虽然因为职业习惯,好奇的云芳很想知道在整个过年期间,张管事的铺子里又发生了什么事,他曾经冲口而出的苍记又有了什么动作,张管事派出去找大白水萝卜的人找的如何了? 云芳的心思有些飘忽,张管事却已经收回了心思,他扫了一眼不远处的小柱子,看到了一幅迷糊的样子,有些怜惜的吩咐说,“你们准备好车马,我在和蓝家丫头说几句,咱们这就启程回去了。” “是。”小柱子答应着跑开了,却在张管事看不到的地方偷偷的冲着云芳吐了吐舌头。 张管事没有看到小柱子的小动作,他正在认真的吩咐着云芳,“既然那些大白水萝卜开始空心了,你们回去之后就赶紧把剩下的那五车都腌起来吧,要是缺什么,你们只管让小柱子带话给我,我会时不时的让他回家来的。” “嗯,我知道了,一定把张管事的话转给爹。”云芳也认真的点着头,一丝不苟的说道,完全没有方才说起藕夹子时的眉飞色舞。 ------------ 192 道歉 “还有,这套车马还是留在你们家,过几天我会打发人来给你们送大白水萝卜,还是让小柱子传话,你们把萝卜体送来这里,在把水萝卜拉回去。另外,你们还是要小心行事,不出正月,不要让人知道了咱们福祥做生意的事情。除了小柱子和小顺子,我不会打发别人去找你们,你们要切记,切记!” 云芳认真的听完,郑重的回答道,“张管事尽管放心,咱们既然都答应了你,肯定是要做到的,不仅是正月,就是二月咱们都不说出去,除了你们福祥,咱们也不会再给别家腌这种萝卜条了。” “好,好,很好,”张大年满意的连连点头,笑着说道,“出了二月,今年的大白水萝卜就彻底的康心了,咱们明年再碰头商议了。” “是,”张大年没有具体说明年的合作,云芳也就装作什么也没意识到一般,“我听张管事的。” 张管事带着伙计们走了,小柱子现在是福祥杂食分铺子的伙计,自然也跟着张管事一起走了。 大山赶着车再次从山坳里转出来的时候,车上也就只剩下了蓝家的人,车上的细瓷坛子不见了,只剩了一些普通的吃食。 这片山坳离着李子沟不算太远了,大山赶车走了小半个时辰,李子沟就远远的能看到了。 大山想着又能和永拴兄弟一起海天海地的聊天了,忍不住一阵高兴,手中的鞭子甩得更响了。 大山心头高兴,催着马车跑的飞快,却不料旁边的山石后边突然转出了一个人影了,要不是大山手疾眼快的收拢缰绳及时,那车很可能就要伤人了。 大山气的眉梢一跳,还没看清那人的样貌呢,就劈头盖脸的大喝了起来,“你不想活了啊?这么悄无声息的就钻了出来,要不是遇上我手快,稍微慢了点,车就把轧地下了,你不想活了,也别给我们添晦气啊!” “大山兄弟,你先别生气,是我!” 是个熟悉的声音! 李锦容!阴魂不散的李锦容! 大山看着眼前穿的人模狗样的李锦容,忍不住再次环顾了一下周围,气乐了,“真是不死心啊!年前你娘就是在这里拦了咱蓝家的马车,指着咱们的鼻子撒泼打滚的,咱看她是个女人,没好意思动手!没想到,这才刚过了年,你又在这里拦了咱们的马车,你,到底想干什么?我蓝大山奉陪到底!” 大山说着话,气呼呼的跳下了马车,把手里的马鞭子甩的震天响,看向李锦容的眼神里满是戒备和愤怒,恨不能下一鞭子就抽在他身上解气! 李锦容却好像没有看出大山的愤怒和威胁一样,他的眼神一闪,越过了大山,直直的落在了云芳的身上,翕动着嘴唇,有些艰难的说道,“你,你,我,我是特意来道歉的,我,……” 李锦容艰难的说着,声音越说越低,脸上似乎还飞起了一道可疑的红色。 大山并不买李锦容的仗,他的脑海里全都是那天李锦容他娘在这里拦着他们的马车,指着云芳的鼻子,说让她少打她儿子的主意的情形了,他把手里的马鞭子挽了一个花,鞭梢堪堪擦着李锦容的鼻尖掠过。 大山手上动着,嘴巴里也没闲着,“你小子少假惺惺的了,那天你自己装模作样的拿出一个灯笼来,却被你娘说成是咱们故意赖了你的;后来你又冒着坏水去我们家买什么萝卜条,咱们当时跟你说的很清楚了,是你死气白咧非要买我们的东西,我们好好的萝卜条到了你手里没腌好,那也是你自己的冒的坏水,你娘有把错算到了我们头上。” “后来,咱们家用萝卜条换红花种子,你又要冒着坏水抢咱们家的生意,就这样了,你娘还是要把账算到咱们的头上;就连咱妹妹拜个干娘,在你们眼里都成了十恶不赦的罪了!现在,你来找我们干什么?为了让你娘再多骂我们一次嘛?你是不是不害我们就不开心啊,……” 大山越说越气愤,手里的鞭子甩的山响,虽然没有实质性的落在李锦容的身上,可却鞭鞭都围绕着他身边不足三尺的地方。 大山发|泄着他的愤怒,云芳却被李锦容嘴里那句‘特意’给惊到了。他们来李子沟给干娘拜年,是没有定例的。是等着张管事派小柱子来送信,她们借着出来给干娘拜年的借口把萝卜条带出来,是为了掩人耳目的。 可就是这样随机的事情,李锦容金竟然能这么‘特意’的等在这里,是哪里走漏了风声?一想到李家也是在县城里开铺子的,他能这么‘特意’,那别人呢?张管事特意叮嘱了保密,为此还给了五吊钱的‘保密费’,怎么她们这才第一次交易,就被李锦容给猜到了呢? 这事虽然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可是李锦容却是活生生的站在了自己的面前,如果事情泄露,张管事难免会疑心到自己家这边,这事是解释不清的,虽然他们蓝家问心无愧,可和福祥老铺的良好关系却会因此被毁了。 云芳想到这里,她跳下车来,几步赶到了哥哥的身边,扯着他的袖子,低声说道,“哥哥,你先别着急,让我问他几句。” “你,……”大山看到云芳过来,一时没有明白她的意思,气呼呼的一甩被云芳扯住的袖子,“你还过来干什么?难道还想让人家说出更不好听的话来吗?你快回车上去,这里有哥哥我呢!” 大山和云芳这一争执,大山甩鞭子的动作就停了下来,正在狼狈的躲着大山鞭子的李锦容终于缓过了一口气来。 看着不远处云芳有些担心的眼神,李锦容径直说道,“你放心,你,你们家和福祥铺子的事情,我是不会说出去。” 李锦容此言一出,大山也意识到了云芳担心的是什么,他瞪大了眼睛直勾勾的望着李锦容,急声问道,“你,你怎么知道咱们和福祥老铺的事情?” “我,……”李锦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越过了大山没,目光落在了旁边云芳的脸上,轻声地解释道,“咱们李家在县城里开的有铺子的。最近县城里最大的热闹就是福祥和苍记斗法了,他们这次斗法就是通过一种新奇的吃食——萝卜条进行的。别人或许不知道那种萝卜条的底细,我,我吃了几次的亏,对你们家萝卜条的味道是不会记错的。” 稍稍一顿,李锦容却似转了一个话题,“那,那天我,我娘跟你说了很多不好听的话,我,我心里一直过意不去,总想着找个机会当面和你说声‘对不起’。我,我听说福祥杂食铺子里初五下午要给预订的人家送萝卜条,我想着你,你们肯定要借着今天来李子沟拜年的机会交货的,所,所以,我……” “你,你放心,”李锦容扭捏的神色变得郑重了起来,“福祥和苍记斗法我们李家不掺合,也没有资格掺合,你们家给福祥供货的事,我就是连爹娘都没有透露的,你,你放心好了,我只是来和你说,说‘对不起’的!” 说完这些话,李锦容转身就跑,仿佛背后有洪水猛兽追着一样,一点也不敢耽搁。因为他自小是生活在这里,路很熟,眨眼之间就不见了身影。 李锦容匆匆而去,看着他的身影消失的地方,,大山迷惑的皱了皱眉,低声的嘟囔道,“这,这李家小子是什么意思嘛?难道又是他和他娘设下的陷阱?!” ~~~~~~~~~~~~~~~~~~~~~~~~~~~~~~~~~ 明天上午的更新可能要晚一些,大家可以晚些时候再来看。 ------------ 193 反应 “我着看不像!”云华不知道什么时候赶了过来,她也望着李锦容的背影,摇了摇头,接过了哥哥的话茬,若有所思的说道,“依我看,这李锦容今天的所作所为啊,怕是瞒了他爹和他娘,好像是专程为了某个人来的呢。” “噢?你,你,你是说芳丫头?”大山后知后觉的扭过了头来,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云芳,瞪大了惊奇的眼睛说道,“难,难道他娘没有说谎,那李家小子真,真的看上了咱们家的芳丫头?!那他,……” “你瞎说什么啊?!”娘厉声的打断了大山的话,“李锦容就算是有了那不该有的心思,那也是驴肝肺,有李明化两口子那样的爹和娘,谁做了他们的儿媳妇就是等于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你们以后见他一次给我狠狠的骂他一次,绝不能让他坏了芳丫头的名声!都记住了吧?!” “哦,……”大山敷衍的应了一声,小声的嘟囔道,“若是那小子真的看上了芳丫头,还算他小子有些眼光,就是他娘,他娘难缠些,要不然冲着那小子的一片心意,也能算的圣一份好姻缘了。” 云华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听了大山的嘟囔,她也轻轻规定点头。不过,在看到云芳苦笑不得的脸色和娘刀子一样射过来的眼神以后,云华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我,我就是随便想想,有了那样的娘,谁,谁能收的了啊。” 云华一边说着,一边用力的一扯大山的后衣襟,朝着娘那边抬了抬下巴,“芳丫头是咱们家的老幺,家里人谁不心疼她啊,别说李锦容他娘那样的泼妇了,稍为脾气坏一点的婆婆,爹娘也舍不得嫁了她啊。” 大山被云华这么一提醒,也醒过了神来,他赶紧心虚的冲着娘笑了笑,狗腿的说道,“就是,就是,华丫头说的对,咱们芳丫头可是宝贝疙瘩,谁想要娶了她都不能容易的了,否则我这当哥哥的这一关就过不了。” “你们这么想还差不多,不枉芳丫头喊你们一声哥哥、姐姐的,”听了云华和大山的话,娘的神色终于缓和了下来。不过,只是须臾之间,她的神色又变了,有些担忧的说道,“听刚才那李家小子的话音,他是知道咱们和张管事的生意的,张管事让咱们瞒着,为这事还特意收了小柱子作学徒两边传信,要是这李家小子泄了秘,可怎么好?” “他不是说不会说的么?”云华也担心了起来,皱着眉头,有些拿不准的说了一句,“要是他说了,那张管事会不会,会不会,……” “他,他应该不会的吧?他……”大山也有些犹豫了起来,“张管事可为了这事给了咱们好大一笔钱呢,要是……” “哼!”娘气呼呼的哼了一声,“你们两个还想替那李家小子说话?他有那样的爹娘,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的?这事要是从他嘴里露了出去,那,那张管事那里,……” 娘也想起了张管事给的那沉甸甸的五吊钱,话没有说完,脸色却越来越难看了起来。 娘和云华、大山都被李锦容可能会告密的事发起了愁来,要知道李锦容不仅仅是李子沟的李锦容,他还是县城里李家杂货铺的少东家,若是他有心泄密,不出三天张管事的对头就能知道了!到时候事情能闹的多么大?张管事又会如何?事情毕竟是从蓝家这边而起,他们又会面临着什么? 三个人都愁容满面起来,云华和大山更是为自己方才那些心思而后悔,后悔自己怎么一时鬼迷了心窍,觉得那样的小人适合自己家的宝贝疙瘩妹妹。 “唉!”三个人几乎是同时叹息了一声,齐刷刷的把目光投向了云芳。不知不觉中,云芳已经成了一家人的主心骨了,尤其是爹不在的时候。 相互看了一样,大山首先开了口,“芳儿,你说咱们该怎么办?要不要现在马上去追张管事,把这事和他说清楚?” “是啊,芳儿,张管事是大管事,见多识广的,咱们把事情和他说说,即使,即使真的因为这个李锦容坏了事,咱,咱们也能说,说清楚吧?”云华皱着鼻子,有些小心翼翼的说道。 “我看这样行,”娘的眼神闪了闪,一把扯住了云芳胳膊,“芳丫头你说呢?咱们现在赶紧去追,应该也能赶的及吧?” “娘,哥哥、姐姐,你们别着急,”云芳反手拉住了娘的手,缓着声音劝到,“我看那李锦容不会去告密的,咱们安心的去给干娘拜年就行了。” “你怎么知道?”娘一下子睁大了眼睛,“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这丫头不会是听他说了两句好话就信了他吧?我可告诉你,当年的时候你爹和那李明化交好,他说的也好听着呢,后来见了咱们家出事还不是跑的比谁都快?还有他那个娘,也是在这个地方,她泼妇一样满嘴的喷粪,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红口白牙的说的那些话,这才几天的功夫,你难道都忘记了?” 娘越说越激动,抬手摸了摸云芳的额头,“丫头,你也没发烧啊,怎么说起了胡话来了?你们也来看看你们的妹妹,这是中邪了还是怎么的?你们别傻站着了,也帮我劝劝她啊。” 云华听了娘的话,设身处地的这么一想,她的身子就忍不住轻轻的抖了抖,脑海里或灵活现的就想起了李锦容他娘那天拦路骂人时候的嚣张模样。 “娘说的对,”大山认同的连连点头,“刚才的时候我也被李家小子的话给蒙蔽了,现在听娘这么说,我终于明白过来了,李家就没一个好东西,你可别被那小子给蒙骗了!芳儿啊,咱们不能相信他的一张嘴,还是赶紧跟张管事送信去才是正理!” 大山一边说着,一边就上前架住了云芳就要往马车上扯。 “你们先别急,听我说,”云芳一边用力的稳住自己的身子,一边用力的摆了摆手,清晰的说道,“我不是被李锦容好听的话蒙了,他家什么样,他爹娘什么样我也很清楚。先把咱们和他们李家的恩怨放在一边,……” “怎么能放在一边?”还没等云芳说完,娘就大声的打断了云芳的话,睁大了眼睛,有些结巴了起来,“难,难道,你,你真的像那个恶婆娘说,说的那样,对那个李锦容动了心思?!” “娘,~~~~~”云芳拖着长长的尾音喊了一声,苦笑不得的跺了跺脚,才急急的说道,“你们都想到哪里去了?!我不早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清楚了嘛,我不会和李锦容有什么的,别人不了解我,你们怎么也不了解我呢,我说出来的话什么时候是乱说的?!就是因为我不会和李锦容有些什么,我才说他的爹娘如何不重要,咱们只是就事论事的说眼前的事的。” “娘也是看那李家小子长的不赖,嘴巴又会说话,现在的李家家境又好,怕你,……”娘脸色缓和了不少,轻轻的叹息了一声,缓缓的说道,“唉,不说了,不说了,芳儿你既然这么说,咱们就放心了。是娘想多了,误会了咱芳丫头,娘不说多了,不多说了,都听你说。” 大山和云华听了云芳的话也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紧绷着的神经放松了下来。大山更是轻轻的嘟囔了一句,“小石头是个好的,华丫头许给了他肯定错不了;李永栓也是个好的,要是,……” ------------ 194 诚心 “哥哥!”云华赶紧打断了大山的话,有些嗔怪的说到,“你别打岔,咱们这说正事呢。” “我说的也是正事啊,”大山压根没反应过来云华为什么拦他,只是以为云华害羞了,他大咧咧的一摆手,有些不服气的说到,“华丫头啊,你和小石头都订亲了,还不能说啊?再说了,我,我主要不是说小石头,是说菊大娘家的李永栓呢,我觉得啊,……” “大山,”娘见大山越说越起劲,云华的话根本压制不住他,警告的瞥了他一眼,赶紧说到,“咱们现在说李锦容的事呢,张管事托付给咱们保密的事是正事,你安静的听芳丫头说。” “也是,也是,”大山嘿嘿的笑着,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李永栓的事咱们有的是时候细说,现在先说李锦容的事,芳丫头说说吧,这件事你是怎么看的?咱们要怎么干?哥哥没有你的脑瓜子灵头,哥哥听你说。” 云芳一个头两个大。 好不容易说明白了自己不会对李锦容有意思,大山竟然又提起了他那个好兄弟李永栓,人家明明是嫌弃你家妹子长的丑好不好?你又拎不清状况的拉的哪门子红线啊? 幸好,姐姐和娘都看明白了李永栓的心思,有她们拦住了稀里糊涂的哥哥,云芳这才松了口气,赶紧就着李锦容的话题,说到,“那李家在县城里开的有铺子,人家一家子在县城的时候多,他们要是打算泄密,恐怕早就泄露出去了。可是,咱们刚才见到张管事,他可是什么也没说呢,一点也没有事情被泄露出去的样子。” “再说了,那李锦容能在今天,在这里拦住了咱们,也是花费了心思了的,他一个人也没带,这么跟咱们说对不去,应该是诚心的,他说出咱们喝张管事做生意的事,也是为了说明他的诚意,不是威胁咱们的。有道是子不言母丑,那李锦容不能明着说他娘的不是,特意选择在这里,又摆出了这么大诚意来,可见他真的认为他娘做错了,是真心实意的来给咱们认错的。” 云芳一番有理有据的话说出来,大山第一个点头,“嗯,听芳儿这么一说,那李家小子似乎真的不是来显排什么,也不是来威胁咱们的。只要他不在县城里说出咱们和张管事做生意的事情就好,等事情平平稳稳的过去,张管事面前咱们也有脸哪。” “芳儿说的好,哥哥说的也没错,”云华也放下了心来,高兴的说到,“这下咱们就不用去追张管事了,赶紧去菊大娘家吧,她看到了芳儿来了,肯定会高兴的。” “李家小子在咱们手上也算吃了亏的了,却没有趁机落井下石,这么说起来,他,他也是个不错的了?”娘的脸上却是闪过了一片若有所思之色,喃喃的说到,“只是可惜啊,有那样一个娘,要不然的话,就冲着他有这份明理、仁义和诚心,咱们也,唉,……” 不会吧?!娘的话听的云芳头皮一阵发麻,在心里哀嚎了起来。 自己刚刚只是实事求是的分析了几句,劝住大家不用去追张管事了,却不想副作用这么大,竟让又勾起了娘的另一份心思,她不是很不齿李锦容的爹娘的吗?刚才还恨的咬牙切齿呢,怎么这么短的时间又,又生了别的心思了呢? 难道就因为李锦容明理了一回,娘就能对他娘那老母鸡护小鸡的模样待见了?就觉得她拦路骂人的样子不泼妇了?她就能忍下她的种种荒唐的指责了? 云芳禁不住苦笑着摇了摇头,娘能忍得了这样的亲家,她还斗不了这样的婆婆呢,在现代那种女子的地位有所提高的社会里,媳妇和婆婆抢老公的戏码都让人头疼不已,别说这种对女人要求更高的古代社会了,她还没有自虐的毛病呢,不会上赶着被人骂、被人虐的! 如果是遇上了这样的亲戚,像舅母李玉珍那样的,躲不了,她也不会小白莲花一样的退缩;可若是能躲开的人,谁还闲的没事去找气生不成? 一想到那种情形,云芳再次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刻意忽略了娘的唠叨,像是没听到一般,绕开了她的话题,而是接着姐姐云华的话茬说到,“是啊,干娘不知道咱们今天来,她要是看到咱们去了,肯定高兴的。还有啊,干娘给我做的新衣裳估摸着也做好了,一定很很好看的,……” 云芳嘴巴不停歇的说着她的新衣裳,一下子又恢复了她未及笄的小丫头本色,本点也不见了方才的沉稳。 娘看着叽叽喳喳的云芳,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这个聪明的小丫头哦,偏偏上天对她不公,让她顶着这样的一张脸,将来,她将来可如何是好哪? 算了,她才十四岁,还能跟在自己身边好几年呢,以后细细的替她留心,找一个人品厚道的婆婆和相公,不让她受委屈就是了。 娘心头盘算已定,压下心头苦涩,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来,“好了,好了,咱们快点赶过去吧,再晚了,老姐姐家吃了午饭,咱们就该没的吃了!” 说着话,娘主动拉起了云华和云芳的手,母女三人再次上了马车。 大山看着她们做好,他自己也双手撑着车辕子,用力的跳上了马车,“走,走,咱们这就走。” 李锦容拦路的地方原本就离着李子沟不远了,大山赶着车,不大一会儿的功夫,他们就熟门熟路的来到了菊大娘的小院子前。 大山吆喝着马车停下来的声音竟到了院子里的菊大娘,娘带着云华和云芳两姐妹刚刚下了马车,菊大你家的院门就‘咯吱’一声从打开了,菊大娘红着一双眼睛探出了头来。 见门外是云芳他们一行人,菊大娘一愣神,稍稍一顿,才高兴的招呼道,“是老妹妹带着芳丫头、华丫头和大山来了啊,快,快点进来,快点进来。” 说着话,菊大娘上千亲热的挽住了娘的胳膊,另一只手揽住了云芳的头。 娘看着菊大娘红肿的眼睛,稍一迟疑,大山那边已经大着嗓门嚷嚷开了,“菊大娘啊,永拴呢,他怎么没出来,我有事和他说呢。” 大山的兴奋,落在云芳的眼中,没由来的眼皮就是一跳,他想起了方才没有搞清楚状况的哥哥对李永栓的评价和想法,他这么着急的找李永栓,难道是想当面和他说些什么吗? 不过,菊大娘接下了的话,一下子让云芳放了心。 菊大娘揽着云芳的胳膊一紧,抹了抹自己的眼角,声线不稳的说道,“大山啊,你永拴兄弟不在家。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要离开家呢,我,我这没出息的老太婆心里正不好受呢。” 菊大娘自己提起了这个话题,娘也就跟着问了起来,“老姐姐啊,刚才我看你的眼睛不对劲,没敢问呢?到底出了什么事了啊?” “唉,”菊大娘轻轻的叹息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让老妹妹见笑了,其实也是件好事,是我老婆子人老了,不经事,孩子不在眼前晃悠了,心里有些空落落的,也就,……” 菊大娘说着,又抬起手来抹了抹自己的眼角,看着娘不解的神色,继续解释道,“没想到李明化家的那么蛮不讲理,生出来的儿子倒是有些良心,李家小子是个肯顾念着李子沟乡亲们的有心人。” ------------ 195 伙计 听菊大娘这一番话,云芳心头又是一跳,怎么又是这个李锦容啊,他不仅是奇奇怪怪的在村外边拦了他们蓝家的马车,还扯上了菊大家一家。 云芳禁不住收敛了思绪,凝神细细的听菊大娘说下去。 “……,今天他们铺子里要添两个小伙计,李家那小子首先就想到了回李子沟来找自己人了。虽然年前我刚跟他娘打了一架,他竟然没有记仇,不但事后没有说什么,这次挑伙计,头一个想到的就是咱永拴,说他人老实本分又肯吃苦,跟着他们磨练上几年,肯定就能出息了。” 菊大娘一边感慨的说着,一边慈爱的抚摸着云芳的包包头,继续说道,“昨天下午,他特意从县城的铺子里赶了回来,回来后立即就来了咱们家,和永拴他爹还有我老婆子说了这事。当时我还能不相信呢,觉得他们平时不大理人,我又刚跟他娘打了一架,这样的好事怎么轮也轮不到咱们永拴的头上哪。” “可锦容那仁义孩子说,他们铺子小,要找个可靠的小伙计,左思右想的也就是咱们家的永拴合适了。还说,永拴不是那十来岁的小孩子了,入了铺子就能帮着干活,也不会像刚学徒的小伙计那样,他每个月还是有工钱的,能给十五个大子呢,都快赶上别的大铺子里快出师的伙计了,……” “锦容那孩子说啊,现在是过年期间,铺子里事情说,希望永拴尽快过去帮忙。我和他爹这么一想啊,人家这么看的起咱们永拴,咱们也不能拿乔啊,今天一大早起身吃了早晚,立即就打发了永拴跟着锦容少东走了。” 菊大娘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对李锦容的称呼变了好几次,先是李家那小子,后来是锦容那孩子,说道后来就变成了锦容少东了。 这也不能说菊大娘是没骨气的墙头草了,李锦容带了李永栓去县城里的铺子里做伙计,不但能长见识,还给开不低的工钱。不管从哪个角度上说,这都是一件好事情,对于李永栓来说也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也就难怪菊大娘这么高兴了,把那小子一路升级为锦容少东了。 不过,菊大娘这些话听到了云芳的耳朵里,让她忍不住的犯嘀咕,李家开铺子这么些年了,这恐怕还是头一次从李子沟找帮忙的伙计吧?不但如此,他们要人还要的这么急,年还没过利索呢,大初四的就上门说项,初五一早就带着人走了。 而更巧合的是,初五早上,李锦容还不知道用什么法子支开了李永栓,自己一个人等在了云芳他们赶来李子沟的路上,真心实意的说对不起。 这两件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事,却让云芳的心头突然打了一个突,总感觉好像其中有着什么样的关联一样。 云芳的心思飘忽着,菊大娘已经拉着她们一行人进了院子,她嘴里还没有停歇的说着呢,“……,不过啊,永拴那孩子这么一走,我还真是缺手哪。别的不说,我还想着打发他借了车马去松坡屯接你们呢,可他一走,我就没有使唤的人了,我心里头着急啊,没想到你们就来了,我就说嘛,我和我的芳丫头还真是有缘分哪。” 菊大娘这边亲热亲热的把云芳一行人迎进了屋子,她心里头牵挂着的李永栓已经坐在了李家的马车上快要赶紧县城里了。 李永栓号称闷葫芦,除了跟大山投缘有很多的话要说之外,跟其他人是不大说话的,尤其是面对着曾经一起长大的伙伴,现在变成了他的少东家的李锦容,他的嘴巴更是像被针给缝起来了一样,一声不吭,仿佛隐型人一般,让好几次都想找他聊聊的李锦容禁不住的气馁。 李永栓沉默着,他对面的李锦容却是心情很好的样子,他看了看天色,扬声吩咐道,“王叔,看这样子,咱们中午赶不回去了,就在前面的大鹏镇上停一停,吃点饭吧。” “哎,我知道了,”赶车的王叔答应着,嘴里却熟捻的开起了李锦容的玩笑,“少东回老家每回可都是午时前赶回去呢,像今天这样半路打尖的,还是头一次。刚才,你让我们等着,自己是不是偷偷的会哪个姑娘去了啊?嘿嘿,少东要是有了看上眼的姑娘啊,可得早点和东家说赶紧去提亲去,东家可是早就等着抱孙子呢。” “才,才没有呢,你不要瞎说!”李锦容急急的打断了王叔的话,有些心虚的扫了一眼紧闭着嘴巴的李永栓,仿佛刻意一般的解释道,“李子沟这么多的乡亲们呢,我回来一趟不容易,总要和相好的人家打个招呼的。” 王大叔已经听出了李锦容语气里的急切,他虽然平日里也和少东家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可是一旦少东家认真起来,他还是不敢太随便的,毕竟他只是人家铺子里的车夫,身份摆在那呢。因此,王大叔识趣的闭上了嘴,没有再继续方才的话题。 李锦容解释了自己方才的去向,仿佛还有些意犹未尽,他对着正襟危坐的李永栓笑了笑,“永拴,说起来咱们也算是一起长大的,你不用这么拘束的。年还没有过完呢就跟着我出来了,是不是有些舍不得家啊?” “也不是的,”李永栓动了动嘴唇,有些小心翼翼的说道,“就是这年还没过利落呢,有些亲戚间走动,娘总是让我借了马车迎来送往的,我这么一出来,娘怕是要缺手了。” 李锦容是知道过李永栓家的情况的,他们家的远亲戚不多,等闲用不到马车,就是他干亲家有些远,可那家自己有车有马,是不需要李永栓借了车马来迎送的,这些日子来,李永栓借了车马,大多数都是跑松坡屯的蓝家的,李永栓这么跟自己走了,惦记的蓝家一家子或者是蓝家什么人吧? 心头一转,李锦容再次笑着说道,“你娘好像对她新认的干女儿很上心啊,隔三岔五的就打发你去一趟,为了她们家还和我娘打了一架。” “我,我娘脾气不好,你,你别她一般计较,”李永栓没有接总去蓝家的事,先是忙不迭的替自己的娘给李锦容道起了歉来,“等到了城里见到了东家婶子,我,我给她磕头赔罪。” 李永栓说的有些诚惶诚恐的,李锦容听的却有些心不在焉,如果李永栓因为成了他家的活计就替他娘给自己的娘磕头赔罪,那他就是仗势欺人了。他提起这个话题的目的,无非是想问问李永栓这么频繁的去松坡屯蓝家,是他自己愿意的,还是仅仅是他娘的意思。 “她们打架的事情你不用放在心上,我已经和我娘都说过了,这件事情谁也不要再提了。”略微想了一想,李锦容又继续说到,“我知道你和你两个哥哥不一样,是个孝顺的,你娘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为了个干亲,还总是借车借马的跑过去,就连自己家的小马驹子都送人了吧?” “是有这么回事,”李永栓腼腆的笑了,“我,我娘说,说蓝家是户好人家,他,他们家的孩子们性子好,让,让我多亲近、亲近。” 是你娘看上人家的小姑娘,让你小子多走动着去表现表现吧?李锦容心中暗自加了一句。快接近自己问题的核心了,李锦容有些紧张了起来,他藏在身后的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追问了一句,“那蓝家也是这意思?她,她们家的人都是怎么样的?” ------------ 196 新衣裳 “蓝家么?”李永栓的心思有些飘忽,仿佛自言自语一般的说道,“蓝家,蓝家的意思?大山性格直爽,是个好相与的;姐姐云华长的很好看,性格又温柔;蓝家小女儿云芳、云芳、云芳,……” “云芳,云芳怎么样啊?”李锦容嘴巴发干,他的声音里有一丝他自己都没有觉察出的轻颤。 可是,陷入了自己思绪的李永栓却没有注意到李锦容的异样,他蹙着眉头,似乎在努力的回忆着什么,有似乎在想着能用什么词语来形容蓝家那个特别的丫头,脸上不由自主的就显出以一抹发自内心的柔和来,声音更加的轻如飞烟,“云芳,云芳她很特别,她没有她姐姐长的漂亮,可,可是总会让人注意到她,似乎是有着魔力一样,似乎,……” 看着这样魂不守舍一样的李永双,嘴里又说出了自己最不想听到的答案,李锦容眉心突的一跳,心头立即就莫名的烦躁了起来,他有些粗|暴的打断了李永栓的话,急急的说道,“似乎什么啊?你是不是被她那副丑陋的样子吓的连话都说不利落了啊?” “不是,”李永栓猛的一抬头,急急的反驳道,“”虽然她没有她姐姐长的好看,可是,……” 李锦容却不等李永栓把话说完,马上截住了他的话茬,带着明显的急切,说道,“蓝云华也就是在村子里算好看的吧,她那样的要是搁在县城里,顶多也就是算是个中等。你要是喜欢那样的姑娘,这事包在我身上,我一定帮你寻一个满意的,让你爹娘都高兴高兴。他们二老把你交给了我,我总不会辜负了他们的重托的。” 李锦容说着话,抬手用力的拍了拍李永栓的肩膀,仿佛是给他自己说的话做个保证一样。 被李锦容这么突如其来的亲热弄的有些懵的李永栓,也就稀里糊涂的点了头,把心中还没有理清的那些事情都给抛在了脑后。 李永栓和李锦容说说话话的赶去了县城李家杂货铺。李子沟里,菊大娘已经张罗好了一桌子的饭菜。 菊大娘话里话外的总提着李永栓的各种好,这次被带去李家铺子的事情更是被她寄予了厚望,仿佛他不是去做活计,而是去做一个管事的一般,马上就能在县城里独挡一面了。 娘和云华、云芳都明白菊大娘的意思,只有大山心里还惦记着要他给自己做小妹夫的念头,一直配合着菊大娘夸着已经夸成了一朵花一样李永栓,到最后就连李永栓的爹都听不去了,出面打断了几次,菊大娘和大山这才住了嘴,老老实实的吃饭。 吃过了午饭,菊大娘又拿出了特意为云芳做的新衣裳来。菊大娘本就生了一双巧手,云芳的这件衣裳她又是用了十二分的心做起来的,裁剪合适,针脚又密又匀,还在衣摆上用同色的丝线绣了一只活灵活现的小八哥,简直比市集上那些专门替人家做衣衫的人做出来的还精致好看呢。 云芳和娘看了都很喜欢,就连大山都忍不住称赞了几声。 菊大娘很得意,却还是不忘扯上李永栓,“芳丫头喜欢就好,等过一阵子,我让永拴从县城里扯块更好的料子来,我给你在做件夏天的衣裳。不是干娘我自夸,保管让谁看了都羡慕!你们信不信?” “信,信,信,我信,”云芳笑着搂住了菊大娘的脖子,撒着娇说到,“干娘做的衣裳最好看了,别说用好看的料子了,就是用片树叶子做出来的衣裳都好看。” “你这个丫头,小嘴巴这么甜,就会哄干娘开心,用片树叶子怎么能做出衣衣裳来,你当你干娘是野人啊?”菊大娘笑着点了点云芳的额头,“还是等永拴带来的新料子吧,一定会让你这个小丫头乐的合不拢嘴的。” “我听人家说县城里的铺子规矩大,不知道永拴哥哥什么时候能回来探亲啊?”云芳见绕不开李永栓的话题,干脆直接问了出来。 菊大娘却是神色一黯,“这个事,锦容少东也说过的。说永拴不是按照初入行的小学徒规矩走的,他是拿工钱的人,所以不能随意的走动,要听从东家的吩咐,铺子里活不多的时候才能请假回来呢。不过,……” 菊大娘的话没有说完,云芳已经听明白了,这李永栓去了李家的铺子,而且一上来就有不错的工钱拿,这样的好事怎么没有点一点点其它付出呢,李永栓付出的就是他的自由,东家不放他的假,他就不能自由的回来。 果然,这世间没有白得的便宜,总要有些东西去交换,就连父母兄弟之间的亲情吧,虽然不能和那些世间的银钱利益一样需要明码标价,可也是需要人心换人心的相处来的,要是总有一方对另一方的好,换回的是次次伤心失望,怕是再热的心也会慢慢的变凉了吧。 不过,理虽然是这么个理,可是李锦容在这个时候用这样的方式领走了李永栓,云芳却感觉有一点点的别扭,似乎,似乎有些什么她没有意料到的事情却和她有关的事情悄无声息的发生了。 轻轻的晃了晃头,云芳甩去了心头那种无厘头的奇怪念头,大山那边却已经接了菊大娘的话,“……,永拴在城里也好,等着开了春,天气缓和些了,我去城里看他,现在咱们家的萝卜条卖进了城里的铺子,也和城里人做生意呢。” “对,对,对,”听了大山的话,菊大娘的神色舒展了一些,拍着云芳的手说道,“大山说的对,到时候啊你们兄妹一起去县城里,也好替我去看看永拴去,好不好啊?” 对于菊大娘有事没事的总要把她和李永栓往一块扯的事情已经有些无可奈何了。如今,李永栓远在县城里,菊大娘也是干过过嘴瘾的事,云芳也就顺着她的意,答应了下来,“好,我们都听干娘的,有机会的时候就去李家铺子里去看永拴哥哥。” “这就对了,这就对了。”菊大娘得了云芳,脸上立即乐成了一朵花,儿子离家的担忧被冲淡了很多,一迭声的嘱咐到,“你们去的时候,提前给我递个信来,永拴走的急,只带了春天的衣裳,夏天的汗衫一件都没带,还有,还有他的鞋子,……” 看着有些与语无伦次的菊大娘,娘安抚的拍了拍的她的手,笑着劝到,“老姐姐啊,你就别担心了,永拴虽说不能随便回来,可是那李明化的祖宅在李子沟,他们还置办了这么多的地,总会有人常来常往的,你要是有什么事啊,只要留心他们那边,有多少嘱咐的话和东西带不去啊?” “也是,也是,”菊大娘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老妹妹说的也是,是我昏了头了,是我混了头了,让老妹妹和丫头们消化了。” “老姐姐这是心疼永拴呢,是当娘的人,这事搁谁身上都一样。”娘笑着说道,“老姐姐别看我现在说的好,要是我家大山就这么跟人家走了,我还赶不上老姐姐能沉得住气呢。” “他婶子啊,”永拴他爹向来是少言寡语的,现在也插了话进来,“幸亏有你们开解着她,你们不知道啊,自从永拴那孩子走了,她就哭天抹泪的,一会儿惦记着孩子穿不暖,一会儿又担心吃不好,要不是你们来劝着她啊,她还不定自己哭多久呢。唉,这老太太啊,真是让你们笑话了。” ------------ 197 开夜车 菊大娘没有说话,就是讪讪的笑。 “李大哥见外了,我核老姐姐虽然不是亲姐妹,可是特别的投缘,我师没有姊妹的人,老姐姐在我的心里就跟亲姐姐一样的,”娘爽利的说道,“以后啊,老姐姐要是想不开了,你就带着她去咱们松坡屯散散心,有华丫头和芳丫头在一块叽叽喳喳的,也能哄的老姐姐高兴一些的。” “听你们的,”菊大娘接过了话茬来,“开了春把地里的庄稼种下去,我就去你们家串门子去,你们可不能嫌我烦啊。” “不会的,不会的,我们欢迎来来不及呢。”娘赶紧应承了下来,“好了,闹了你们这么一整天,我们也改回去了。” 辞别了菊大娘俩口子,蓝家一家人上了马车,还是大山坐在车辕上赶车,一家人又在夕阳扯出的长长的背影陪伴下回了松坡屯。 云芳她们出去走亲戚的这一天,爹和小石头也没有闲着,他们趁着别人家走亲戚的空隙里挑了不少苦涩的卤井水,按照云芳教给他们的办法,又熬至出了一大批盐巴来。 同时,趁着熟土沥盐的空隙,爹又带着小石头把张大年送来的大白水萝卜挖出了三大车来,两人轮流着用小推车把水萝卜推回了院子,小石头还紧着天快黑的功夫担一水缸不苦涩的井水,准备着清洗萝卜上的泥土呢。 小石头刚刚撂下了水桶,大山就赶着马车回来了。 看着家里堆着的一大堆大白水萝卜和水缸里满满的一大缸水,大山笑了起来,调侃的说道,“爹、石头,你们两个真是能掐会算吗?你们怎么知道张管事还急着要萝卜条呢?” “不是咱们能掐会算,”石头也沉静的笑了笑,帮着大山卸了车,“是爹的盘算,说是那些大白水萝卜埋在地里也不是个事,多埋一天就多康一些,不管张管事什么需要,咱们都得先腌出来才好。” “爹不愧是爹,想的就是周到。”大山感慨的说着,把牲口拴进了牲口棚子里,那里面早已放还了草料,李永栓送来的小马驹子也在里面吃草料呢。 大山和小石头收拾着车马的功夫,娘已经带着云华和云芳进了屋,和爹说起了今天和张管事交接的事情来,“……,他爹啊,听张管事的那意思,是让咱们赶紧把剩下的大白水萝卜都腌成萝卜条,他过几天还要给咱们送些大白水萝卜来呢。” “尽快把这些大白水萝卜都腌上这事,就是他不嘱咐我也准备动手的,”爹‘吧嗒’的一声吸了一口烟袋,有些为难的说道,“可是他要再送大白水萝卜来,怕是要康上一半,要是一个不留神,收拾的不利落了,腌出来的萝卜条怕是要变味的。失了原味的萝卜条,怕是要影响了人家铺子的生意的。” “你说的也是,”娘跟着叹息了一声,“唉,我刚才进来的时候看了那些大白水萝卜,这才几天的工夫啊,现在的大白水萝卜就比年前又康了不少,一大车啊恐怕只能腌出四百五十碗了。” “今天我们已经和张管事提了这个事情了,”云芳也有些凝重的说道,“他也有数了,只希望他能找了尽可能多找些大白水萝卜来,咱们能小心的挑一挑,能够了张管事铺子里预订出去的数目了。” “也只能如此了。”爹又‘啪嗒’一声吸了一口烟袋,转了个话题,“你们去李子沟拜年还顺利吧?” 娘一听爹提起来这个话题,眉梢一扬,神色就有些飞扬了起来,她立即把路上遇到李锦容道歉和菊大娘家的李永栓被李锦容带到了县城铺子里当伙计的事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爹知道。 娘刚刚说完,大山兴奋的话音就响了起来,“爹,永拴兄弟去了县城当伙计,刚一去就有工钱拿呢,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哪。” “大山说的是,”娘点了点头,却说起了事情的另一个方面,“这李子沟的老姐姐为了咱们家的事和李明化家的打了一架,那李家小子不但没有记仇,还给了永拴小子这么好的一宗巧差事。这么看起来,李锦容那小子还算是个恩怨分明的明理之人,怪不得芳丫头说,那个小子不会坏了咱们的事呢。” 娘越说越高兴,脸上竟然又隐隐的露出了某种兴奋之色来。 爹听了娘和大山的话却有些无动于衷,他再次‘吧嗒’、‘吧嗒’的狠狠的吸了几口大烟袋,思量着说道,“他娘啊,咱们和那李明化家早就断了来往十几年了,如今人家在县城里开着铺子,人家的儿子好坏和咱们没有关系。” “他爹啊,”娘没有理会爹言辞里的劝阻,有些不甘心的继续说道,“开始的时候我也是很气李明化两口子的,不管是十几年前还是最近他们干的那些事,不过这都是那两个做老子娘做的事,我,我的意思是说,……” “娘的意思是说,咱们该吃饭了,”云芳适时的把云华做好的饭菜端了进来,大声的打断了爹和娘的话题,“咱们该吃饭了,吃的饱饱的,晚上还有事呢,院子里那一大堆的大白水萝卜等着咱们呢。那些大白水萝卜要是就这么在院子方上一个晚上啊,明天可就用不成喽。” 云芳故意这么一番长篇大论的,一家子人都笑了起来,不用招呼就围住了饭桌子周围。 因为有三大车的萝卜等着呢,大家都自觉的加快了吃饭的速度。匆匆的吃过了晚上,大家就开始忙碌了起来。 蓝家人已经腌了好几回萝卜了,对于整个流程和大家各自的分工都已经很熟悉,只不过现在的萝卜开始变康空心了,负责切萝卜的人就要留心去掉已经康了的萝卜,速度上就比原先慢了一些。 虽然同样是三大车的大白水萝卜,这三大车的大白水萝卜腌制的也就费时了些,当蓝家人一口气忙活完的时候,子时已经过半,马上就要丑时了。 古代的人们没有什么丰富的夜生活,更没有熬夜的习惯,忙活了大半夜早就困的哈欠连天了,若不是事情没有做完停不了手,早就熬不住了。 晚上熬了夜,又累又困的,大家这一觉就睡的特别的沉。第二天,包括小石头和爹在内,蓝家一家子都起晚了,直到日上三竿,蓝家小院的大门才‘嘎吱’一声的打开。 吃过了比平时晚了一些早晚,爹又带着大山和小石头两人去地里把最后两车的大白水萝卜都挖了出来,大家一鼓作气把这两车的大白水萝卜都利落的腌了起来。 到中午的时候,蓝家小院南墙根底下一溜的大粗瓷缸里就又都满满登登的了,除了一个大缸里是整个腌的萝卜,其他都是萝卜条。 想当初,云芳试验着腌了一些萝卜条,按照两文钱一碗的价格往外卖,可是滞销的啊。如果不是后来他们想出了用大白水萝卜换萝卜条的办法,不是年底了办喜事的人家多,他们的萝卜条是不会这么顺利的卖出去的。 当然了,蓝家的萝卜条卖的顺利,也少不了李锦容怀着各种小心思的推波助澜。而到了后来张管事也找上了门来,蓝家的萝卜条才出现了目前这种供不应求的局面,可原材料大白水萝卜已经告罄的! 那时候的蓝家还为了萝卜条的销路发愁呢,云芳根据周围人们的消费水平和自己家里的实际情况,决定把那些大白水萝卜整个的腌起来,什么配料也不放的,就单纯的用盐腌。 ------------ 198 王秋生上门 其实,按照云芳原本的计划,等过了两、三个月,这些整个的大白水萝卜腌的差不多了,他们就拿到集市上去卖,虽然赚的没有萝卜条多,却胜在长远。这种整个腌制的萝卜能一直保存下去,不像是萝卜条那样最多放上半年,时间再长的话味道就变的苦涩难以下咽了。 不过,让云芳没有想到的是,他们准备的便宜萝卜还没有开始卖呢,原本因为价格贵而滞销的萝卜条却成了抢手货。另外,他们蓝家还因为萝卜条和百年老铺的福祥扯上了关系,而蓝家的‘钱’途也似乎一片光明了起来。 世事难料,或许就是说的这个意思吧?或者说车到山前必有路? 云芳看着眼前墙根下一溜排开的大水缸,一时间有些感慨,想着向着就出了神。 山村里的过年正日子是腊月三十和正月初一,是家家户户供祖宗和大拜年的日子。大年初二是送祖先,有些失了亲人的人家也会在这一天上新坟,能穿到孝的近亲才会在这一天来走亲戚。 随后的大年初三、初四、初五和初六就是大家正常的走亲戚的人家,过了正月的初七,基本上年就算过完了,家家户户都开始正常的生活,不再支应着等亲戚们上门了。 就在初六这一天的下午,刚刚忙活着腌完了萝卜条的蓝家又迎了一位客人——三奶奶的女婿,果子王的王秋生。 其实,这王秋生是上门来办事,是算不得上来拜年的亲戚的,人家王秋生也有这个自觉性,所以赶在了初六这一天的下午过来,就是为了不影响人家正常的亲戚拜年。 正月初一那一天三奶奶拉住了云芳说了那一番话,初二爹就亲自去了三奶奶家,把自家的决定告诉了人家,请三奶奶传过话去。就在过年这几天里,三奶奶的女儿和女婿一边迎来送往的亲戚间走动拜年,一边统计了果子王那些没有卖出去的大肥猪的确切数量和愿意接受蓝家赊欠要求的人家。 都办妥当了,王秋生在那些召集的乡亲们的催促下,等不及初六过完,就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王秋生是松坡屯的女婿,和松坡屯的人都是很熟悉的,不用三奶奶领着,他自己就大踏步的来到了蓝家。 爹听到招呼迎了出去,见来人是王秋生,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来意,把人迎进了正屋之后,也没有绕圈子,直截了当的就问道,“秋生啊,你是为了大肥猪的事情来的吧?” “是啊,庆生大哥。”王秋生也是个实在人,听到爹问的问话,立即就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庆生大哥,你可是咱们的大救星啊,年前,小毛娘听她姥姥说说起了你们赊欠大肥猪的事,立即就想到了咱们果子王那些卖不出去的大肥猪,他娘当时就高兴的什么是的,……” 王秋生是真的高兴,他从自己的婆娘听说了蓝家赊欠大肥猪的事情,一直说到他们是怎么联系那些还有大肥猪没有卖掉的人家的。兴奋的王秋生还不肯停下来,又把他们村子里的人听到这件事的各种反应都一一说了出来。 娘早就把一碗热水端了过来,听到王秋生兴奋的说的话音一落,她才有机会插上话,笑着说道,“他姑父啊,喝点热水吧。” 王秋生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说了很多了,他有些拘谨的端起了水碗,‘咕咚咕咚’的把一碗水喝了个底朝天,借机缓和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这才带着急切的问道,“庆生大哥,你,你们什么去咱们果子王看看哪?咱们那得大肥猪都是精心喂起来的,要不然怎么会都没舍得卖呢。大家伙听说了你们赊欠大肥猪的事,都特别的高兴,盼着你们去看过了大肥猪,把事情正式定下来呢。” “大家的心情我都了解,”爹笑了,按照他们在松坡屯赊欠大肥猪的规矩,又清晰的说了一遍,“不过,咱们也得把丑话说在前面,咱们先相看肥猪没有问题,但是咱们家不是那些大户人家,不能一下子杀了这么多的大肥猪,要轮流着来。因此,只有把好好的大肥猪拉来咱们这的时候,咱们才能制服二十文的定钱,剩下的八十文要等到年底才能再给了。” “嗯,”王秋生一边听,一边点头,待到爹把话说完,他才表态,“庆生大哥请放心,小毛她姥姥一开始就把你们这些规矩都告诉我们了,我也讲给了我们村的人听了。现在,大家伙就等着你上门相看,排下宰杀的顺序呢。” “好,好,三奶奶办事真是让人放心,你们俩口子也是妥当人,”爹夸奖了一句,痛快的说道,“既然大家都挺着急,我看就明天去相看吧,让大家伙也都放心。” “还是庆生大哥痛快,我们不过是牵线跑腿罢了,”王秋生咧开嘴开心的笑了,“咱们就这么说定了,我先回去给大家报喜去,明天早上在村口等着庆生大哥了。” 送走了三奶奶的女婿王秋生,云芳跟在爹的屁股后面进了里屋,有些陪着小心的央求道,“爹,明天让我跟着你一快去果子王吧?” “好,”爹毫不犹疑的答应了,需点着云芳的额头,笑着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个丫头偷偷摸摸的干了些什么!你那个小本本上都记了咱们赊欠大肥猪的这事吧?” “爹,你,你翻过?”云芳一时有些结巴,脑中飞快的转了一圈,立即就换了一幅嬉闹的口气,仿佛小孩子炫耀自己心爱的玩具一般,“爹,我画的那些画好看吧?” “你这个丫头啊,”爹却是有些哭笑不得的再次点了点云芳的额头,“你那叫什么画啊?那分明是鬼画符哪,也就是你这个丫头自己当成个宝一样,别人谁知道你画的什么啊?你自己愿意画就悄悄的画吧,可别炫耀出去让人家果子王的人也笑话了。” 当然,当然,谁还嫌自己麻烦少啊,她那本帐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啊,要不然人人好奇,让她怎么解释?岂不是自寻麻烦?! 云芳心中吐了一句嘈,这才反应过来爹的话,立即上前攀住了爹的胳膊,兴奋的说道,“这么说,爹是答应明天带上我了?!太好了,我一定悄悄的话,不会让果子王的人发现的。” “你这么爱吃猪头肉,不是早就吵吵的要见见能做出这么好吃的猪头肉的人了嘛?这一次趁着去果子王相看大肥猪,爹就带你去一起去看看,让你这个小丫头也开开眼,知道什么是高人。”爹宠溺的笑了,轻松的说道。 云芳心愿达成,高兴的笑了起来。 娘的神色却是一转,思量着问到“他爹,你的意思是?” 爹点了点头,“嗯,我是想请王一刀替咱们杀猪,咱们赊欠了这么多的大肥猪,这年过完了,也改动手收拾了。小丫头说的那么有把握,咱们也该看看她有什么法子保存鲜猪肉了。要是万一不成,……” “嗯,”娘思量着点了点头,“你考虑的是,要是万一不成,趁着过几天过上元节,咱们也好带着猪肉去城里卖一卖哪。” “就是这话,”爹看着一眼看穿了自己心思的娘,脸上笑得更加和煦,“不过,还有一件事,我还想和你们商量商量。” “爹是担心王一刀不肯帮咱们这个忙吧?”云芳眨了眨眼,一语点破了爹的担心。 ------------ 199 请人帮忙 “就你小丫头聪明啊?”爹嗔怪的横了云芳一眼,却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担心,“往常呢,这个王一刀给人家帮忙杀猪,是不要工钱啊,他只要猪头和猪下水,主要也就是猪头。” “这都是有原因的。”稍稍一顿,爹又继续解释道,“因为啊,一般人家杀猪都是在过年前那几天,王一刀把猪头收拾收拾,拿到集市上很快就能卖出去了。可是呢,咱们家要请人家王一刀帮忙的话,这已经是过完了年了的了,谁家没事还会花钱买猪头肉吃啊?人家王一刀收拾了猪头卖不出去,怎么肯帮咱杀这么多的猪啊?” “是这么个理,咱们这么多的猪,人家王一刀也不能白帮咱的忙啊。”大山听了爹的话,认同的点了点头,皱着眉头说到,“要是没有了王一刀帮忙,咱们这么多的大肥猪不是白瞎了啊?” 小石头比大山要沉稳,他想了一想,斟酌着说道,“刚才爹和娘商量着,趁着上元节的时候能去县城里卖卖猪肉,不知道那猪头有没有人买呢?” “要是能卖了猪头,估摸着王一刀就不会推辞了。”很久没做声的云华眼神一亮,附和着说道。 “往常王一刀卖猪头,多少钱一个啊?”云芳突然插了一句。 “差不多也就是六、七文钱的样子吧,”大山不明白云芳为什么突然问这件事情,不过还是把自己知道的情况快速的说了出来,“如果赶上年景好,大家手头上宽裕些,舍得过年花钱的时候,他家的猪头肉就抢手,这个时候能卖上八文钱呢,要是赶上年景不好,大家手头紧,他家猪头肉就不好卖,我听说五文钱也卖过的。” 说完了情况,大山才后知后觉的问到,“我说芳丫头啊,你,你问这个干什么?” 想着那么大的一个猪头收拾好了才能卖不到十文的钱,云芳心头有些替王一刀可惜,那猪头肉可是比红烧肉好吃多了,价格上却便宜这么多,真不知道这些人的舌头都是怎么长的? 不过,云芳暗自吐嘈归吐嘈,却不会宣诸于口,毕竟她一个人代表不了大众,外来的她能做的是融入环境,在大环境允许的范畴内为自己和家人谋利益,而不是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贸贸然的试图改变环境。 因为,她还不想死,更不想连累着亲人一起去死。 “我是这么想的,”云芳心头稍一转念,立即收回了思绪,迎上了哥哥疑惑的眼神,却是认真的解释给爹听,“往常大家请王一刀帮忙杀猪,也是一头、两头的事,人家王一刀也就算是帮忙了,所以自己收拾了猪头,自己去卖了。咱们这一次可是一百多头猪呢,咱们是做生意,不是帮忙那么简单了,也就不能让人家王一刀承担着猪头卖不掉的风险了。” 云芳看着爹越来越赞许的眼神,继续说道,“我看这样好了,咱们就按照往前王一刀卖猪头的最高价,一个猪头八文钱的收了他收拾好的猪头,咱们自己想办法去卖去。不过,还是要请他给好好的收拾了! “好,这么干才是正理!”大山高兴的一拍大腿,大声的说道,“爹,明天咱们就这么和王一刀说,他没有不答应的!” “嗯,”爹满意的连连点头,“就依你们的主意,明天咱们去果子王就把这事和王一刀说清楚了,人家没有了顾虑,肯定能答应了帮咱们的忙。” “对,咱们给再人家准备好了足够的柴禾,这事一准成!”大山再次十分肯定的喊了起来。 “明天我就去山上砍柴去,”小石头也笑了,大声的说道,“桂枝婶子家的大栓子还一直跟我说,说是咱们家有什么活,让我不要客气的喊他来帮忙呢,我想,明天咱们就请了大栓子来帮忙砍柴好了。” 桂枝婶子在大年初一那天拉着云芳说的话,云芳后来都仔细的学说给爹和娘听来着,爹和娘都觉得大栓子是个老实本分的孩子,要是能帮上的时候要帮衬着他的。 只不过,这年还没过完呢,什么事情都还没开始做呢,他们也就没有和桂枝婶子说起这茬。没想到,性子急的桂枝婶子连这么几天都等不及了,竟然又悄悄的找了小石头。 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和小石头说的,小石头竟然这么痛快的就答应了,还在这个茬口上有意的提到了这个事情。 既然这事早就商议过,对于小石头的提议大家自然不会反对,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正月初七,一早起身吃过了早饭,蓝家人就分头忙碌了起来。 娘和云华忙活着准备杀猪用的大锅,小石头喊了桂枝婶子家的大栓子去山上砍柴禾,爹则带着大山和云芳,赶着大赶去了果子王。 当然,云芳随身还是带上了她的账本子和建议的笔墨。 三奶奶的女婿王秋生果然像他许诺的那样,一大清早就在村口上等着他们呢,远远的看到蓝家人赶着车过来,他憨厚的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 寒暄了几句,王秋生首先带着蓝家人去看了自己家的两头大肥猪,然后又一次带着云芳他们去了另外同意赊欠的人家。 那些人家的大肥猪,果然像王秋生说的那样,一个个的膘肥肉壮的,成色上又比松坡屯的大肥猪还要好上一成呢。 而那些养猪的人家对待蓝家人也是非常的热情,或许因为蓝家不是自己的乡邻,却还是肯和松坡屯的那些人一样的条件收了他们的大肥猪,他们心中带上了感激之情。 整个相看过程中,云芳说话很少,更多的时候她是认真的记下所见所得,然后再趁着无人注意的时候,赶紧记录在自己简易的小本子上,当然还是用只有她自己能看的懂的符号。 忙碌的云芳偶尔,遇上了一两个好奇的目光,她也就抬起头来,大大方方的冲着人家笑笑,对方也就憨厚的别过了头去,不再深究她的小本本了。 ------------ 200 大栓子 云芳各家的情况和自己的见闻都简略的一一记录了下来,和原先在松坡屯的记录一脉相承,说是一本总帐,也不过是简单记录云芳所见所闻罢了。 因为这个时代本来就缺乏计算机等各种的记账辅助工具,而原来的蓝丹溪也不是财会科班出生,而她又是有些遮掩着,不想让这些人发现自己识字的事,所以与其说一本正规帐本,更不如说是云芳自己按照自己的见闻编著备忘录,当然了,在她刻意为之之下,也就是她自己能看懂了,即使是这是个时代的秀才看了,也会被她的鬼画符看晕的。 云芳一边看一边偷偷的纪录再纸上,而爹和大山则把情况记在了心里。用了足足大半天,蓝家一行才把那四十多头大肥猪相看完毕,王秋生两口子盛情的留下吃午饭,那些人家竟然陆续的送来了各色吃食,让原本只是一顿普通的午饭整治的比那招待贵宾的席面也不差了。 在三奶奶的女婿家吃过了丰盛的午饭,并且和那些赶过来的乡亲们又详细的说了他们蓝家赊欠大肥猪的规矩,得到大家的一致认可之后,爹才按照方才相看的情况,和大家约定了蓝家宰杀的顺序,约定在杀猪的那一天先给二十文钱的猪款。 办完了这一切,爹这才客气的辞别了满含感激之情的王秋生两口子和果子王的众乡亲们。 出了王秋生家,爹没有着急回家,而是带着云芳和大山上了马车,轻甩马鞭,催着牲口径直去了他们村子东头上的王一刀家。 蓝家赊欠了大肥猪的事情不但在松坡屯人尽皆知,因为热心的王秋生的缘故,给果子王的人家也牵上线了,这事在果子王也是传开了。 今天,蓝家一家三口又大张旗鼓的前来相看各家各户的大肥猪,王一刀作为相关的行业人士自然不会注意这件事情,因此,当蓝家人招上门来的时候,王一刀并不惊讶。 不过,把蓝家爷三个迎进了正屋落在之后,王一刀并不着急着问他们的来意。爹明白王一刀的顾虑,开门见山的说明了请他帮忙杀猪的来意,并且把他们按照最高的市价八文钱一个收购了作为筹资的猪头也紧跟着说了出来。 王一刀也是个痛快的,不得爹说出后面的条件,他自己就应承着说会帮蓝家把那些猪头都收拾好,各种佐料他自己带着,而且就连人手他也自带——让他的婆娘和儿子也一起跟着过去帮忙。 蓝家大方,王一刀也是个不贪心的本分人,事情进行的出乎人意料的顺利,工具、佐料以及帮手都是王一刀自己带上,每一杀一头猪再给收拾了猪头肉,蓝家支付给王一刀八文钱就行。 蓝家只需要自己处置杀出来的猪肉,以及提供大锅、足够的水以及的柴火就可以了。 一切顺利,爹带着云芳和大山高高兴兴的回了家。 家里面,娘和云华已经先知先觉的收拾出了几口大锅,在云芳的印象中她们家是没有这样的大锅的,一问之下才知道这些都是石头家的存货,就像那些大缸一样,是石头爷爷早年攒下的了,虽然大锅上生了锈,但是娘和云华费了功夫打磨了一番,也就可以用了。 看着眼前干净的大铁锅,再看看娘和姐姐额头上细密的汗珠以及脸颊上蹭的那些铁锈,云芳装模作样的上前躬身,捏着嗓子说到,“母亲大人辛苦了,姐姐辛苦了,……” 拖着长长的尾音,云芳想看过的戏文里那些人的动作,她有样学样的做出了甩着长袖的动作,只不过她身上穿着合身的棉袄,并没有长长的袖子,动作看起来有些滑稽罢了。 眼见着云芳如此好玩的做派,爹、娘、大山和云华都笑了起来。 笑闹了一阵,娘首先停住了笑,正经着脸色说道,“小丫头别夸错了人,今天这几口大锅啊,还多亏了石头和大栓子呢。尤其是大栓子,别看他年纪小,过了年才刚十二岁,他的劲可真大啊,怕是我都没有他的力气大呢。有了他和石头抬着,我和华丫头只是搭了一把手,大锅就到了咱家了。” “可不是,”当事人之一云华也说到,“这大栓子平时看着不声不响、憨头憨脑的,可到了关键时候真是顶用。石头,石头说庄户人家的小子就得像大栓子这样,光会说不行,还得有力气,肯花力气。” “怪不得呢,”云芳做出了一幅恍然大悟的样子,瞅着云华说到,“怪不得昨天石头哥哥提出请大栓子帮忙呢,原来是早就看好了这是一把好手了啊,就连姐姐都替他说好话呢。” 云芳的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了一声男孩变声期所特有的粗嘎之声,“芳姐姐,请您放心,我,我会好好的干活的,不会辜负了石头哥哥和云华姐姐的好意,请您留下我干活吧,我,我一定不会偷懒惹你生气的。” 声音虽然不大好听,却是说的很坚决也很实诚。 云芳循着声音回过头去,就看到一个穿着短了一截裤腿的男孩子随在小石头身边进了蓝家的门,他的背上还背着一大背的干树枝子。 云芳知道这就是桂枝婶子家的大儿子大栓子了,虎头虎脑的样子带着一股子憨厚,眉眼上和他娘桂枝婶子有着几分的相像。 大栓子本就是个憨厚寡言的性子,又正处在变声期,等闲都不会多说一个字的,方才的他是鼓足了很大勇气,才说了那番话,却已经是他的极致了。见到云芳带着审视的目光扫了过来,大栓子的脸就是一红,飞快的垂下了下去。 大栓子一番谦恭的言辞,就像那要拜师的小伙计一般,让院子里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凝重。 云芳心头一转,‘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轻松的说到,“看大栓子说的这话,现在是咱们请你帮忙砍柴呢,怎么听这意思,你倒是求你我们来了呢?” ~~~~~~~~~~~~~~~~~~~~~~~~~~~~~~~~ 晚上还有一更,嘿嘿,求表扬 ------------ 201 腌火腿 云芳本是想缓和气氛的,这才说了一句玩笑话,没想到大栓子却认了真,他‘嚯’的一下子抬起了通红的脸来,结结巴巴却也是异常认真的说到,“我,我娘说了,只,只要芳姐姐肯让我留下干活,就是我最大的福气了。我,我没有小柱子聪明,不能替芳姐姐办大事,只,只有一把子力气,求只要芳姐姐别嫌我笨,我一定好好的干活的。” 原本想缓和气氛的,得,这下子气氛更凝重了!大栓子甚至说出了小柱子替蓝家跑腿的事情,听那口气,仿佛给蓝家跑腿是件多么让人羡慕的事呢,这多少让云芳有些意外。 虽然小柱子实际上是去了福祥老铺做活计,要是传扬出去,确实是件让周围十里八村的人羡慕的事情,可是现在的他是借着秋嫂子的娘家,顶着替蓝家跑腿的名头,怎么也让桂枝婶子羡慕了呢? 大山心思没有这么缜密,他抬手使劲揉着大栓子的头,笑骂道,“你这个小家伙嘴巴怎么这么甜啊?是不是听说咱们家马上就杀猪了,想着怎么也能蹭上顿猪血吃吃,才这么说的啊?我告诉你啊,芳丫头是聪明,可是大山哥哥也不含糊,只要你乖乖的跟着我,一样让你吃好的。哈哈,哈哈……” 随着大山爽朗的笑声,小院子里的气氛再次轻松了起来。 爹说了王一刀那边的情形,大家按照人家的要求分头准备,爹带着娘和云华在院子里支起了那几口大锅,小石头带着还有些害羞的大栓子继续去砍柴,大山则被爹打发了去各家各户的送信去。 送信给村里那里赊欠给他们大肥猪的人家,明天——正月初八蓝家要开始正式杀猪了,让大家做好了准备,按照蓝家定下的顺序把自己的大肥猪拉来,同时领取定钱。 云芳却借口累了,回了自己的屋子里,把记忆中的腌制火腿肉的方法又重新的梳理了一遍。 宣威火腿和诺邓火腿都是云南著名的火腿,云芳还是蓝丹溪的时候因为好奇和敏锐的商业嗅觉,曾经详细的收集过相关的资料,也亲自品尝过云南的火腿,更是在网络上找到了火腿制作的相关视频。 总结下来这火腿的统加工工艺主要包括鲜腿修割定形、上盐腌制、堆码翻压、洗晒整形、上挂风干、发酵管理等六个环节。 首先说,鲜腿修割定形:鲜腿毛料支重以三十到六十多斤为宜,在通风较好的条件下,经三个小时的冷凉后,根据腿的大小形状进行修割,二十道三十斤的修成琵琶形,十五到二十斤的修成柳叶形。修割时,先用刀刮去皮面残毛和污物,使皮面光洁;再修去附着在肌膜和骨盆的脂肪和结缔组织,除净血渍,再从左至右修去多余的脂肪和附着在肌肉上的碎肉,切割时做到刀路整齐,切面平滑,毛光血净。 其次是,上盐腌制:将经冷凉并修割定形的鲜腿上盐腌制,用盐量为鲜腿重量的百分之七左右,每隔上两三天上盐一次,一般分三、四次上盐,第一次上盐百分之二点五,第二次上盐百分之三,第三次上盐百分之一点五。腌制时将腿肉面朝下,皮面朝上,均匀撒上一层盐,从蹄壳开始,逆毛孔向上,用力揉和搓皮层,使皮层湿润或盐与水呈糊状,反复第一次上盐结束后,将腿堆码在便于翻动的地方,两三天后,用同样的方法进行第二次上盐,堆码;间隔三天后进行第三次上盐、堆码。三次上盐堆码三天后反复查,如有淤血排出,用腿上余盐复搓——俗称赶盐,使肌肉变成板粟色,腌透的则于淤血排出。 再次是,堆码翻压:将上盐后的腌腿置于干燥、冷凉的室内,室内温度保持在七到十摄氏度,相对湿度保持在百分之七十左右,堆码按大、是、小分别进行,大支堆六层,小支堆十层层左右,每层十支。少量加工采用铁锅堆码,锅边、锅底放一层稻草或木棍做隔层。堆码翻压要反复进行三次,每次间隔四、五天,总共堆码腌制十二到十五天的样子。翻码时,要使底部的腿翻换到上部,上部的翻换到下部。上层腌腿脚杆压住下层腿部血筋处,排尽淤血。 接下来是,洗晒整形:经堆码翻压的腌腿,如肌肉面、骨缝由鲜红色变成板粟色,淤血排尽,可进行洗晒整形。 浸泡洗晒时,将腌好的火腿放入清水中浸泡,浸泡时,肉面朝下,不得露出水面,浸泡时间看火腿的大小和气温高低而定,气温在十摄氏度左右,浸泡时间约十个小时。浸泡时如发现火腿肌肉发暗,浸泡时间酌情延长。如用流动水应缩短时间。浸泡结束后,即进行洗刷,洗刷时应顺着肌肉纤维排列方向进行,先洗脚爪,依次为皮面、肉面到腿下部。必要时,浸泡洗刷可进行两次,第二次浸泡时间视气温而定,若气温在十摄氏度左右,约四小时,如在春季约两小时。 浸泡洗刷完毕后,把火腿凉晒到皮层微干肉面尚软时,开始整形,整形时将小腿校直,皮面压平,用手从腿面两侧挤压肌肉,使腿心丰满,整形后上挂在室外阳光下继续晾晒。晾晒的时间根据季节、气温、风速、腿的大小、肥瘦不同确定,一般两、三天为宜。 然后是,上挂风干:经洗晒整形后,火腿即可上挂,一般采用零点七米左右的结实干净绳子,结成猪蹄扣捆住庶骨部位,挂在仓库楼杆钉子上,成串上挂的大支挂上,小支挂下,或大、中、小分类上挂,每串一般四到六支,上挂时应做到皮面、肉面一致,支与支间保持适当距离,挂与挂之间留有人行道,便于观察和控制发酵条件。 最后是,发酵管理:上挂初期至清明节前,严防春风的侵入,以免造成**开裂。注意保持室内通风干燥,使火腿逐步风干。 立夏节令后,及时开关门窗,调节温度、湿度,让火腿充分发酵。楼层库房必要时应楼上、楼下调换上挂管理,使火腿发酵鲜化一致。 端午节后要适时开窗,保持火腿干燥结实,防止火腿回潮。发酵阶段室温应控制在月均十四摄氏度左右。 日常管理工作,应注意观察火腿的失水、风干和霉菌生长情况,根据气候变化,通过开关门窗、生火升湿来控制库房温的湿度,创造火腿发酵鲜化的最佳环境条件,火腿发酵基本成熟后(大腿一般要到中秋节),仍应加强日常发酵管理工作,直到火腿调出时,方能结束。 ~~~~~~~~~~~~~~~~~~~~~~~~~~~~~~~~~~~~~~~~ 谢谢大家的捧场和鼓励。俺会努力码字滴~~~~~ ------------ 202 隐患 云芳梳理了一遍火腿的腌制过程,心中更加的笃定,这才爬起身来去了年前就被准备出来准备挂火腿的那间厢房里。这还是爹带着大山和小石头两个人从山上砍了松木,紧急搭起来的简易厢房棚呢。 眼看着那里按照他的要求,爹已经备好了干劲的木板以及一排排的可以挂晒火腿的树桩子。而爹带着他们熬制出来的盐巴就堆在厢房的角落了,白花花的闪着清冷的光泽。 看着这些盐,云芳的神色转了几转,急步出了厢房,发现姐姐云华也不在,院子里只有爹和娘正笑呵呵的端详着那几口大铁锅呢,云芳顾不上多说什么,拉着爹和娘的手就回了屋子。 见到云芳这么的郑重其事,爹和娘也跟真紧张了起来,娘的手脚一下子变的冰凉,颤着声音问道,“芳丫头啊,有什么不妥当的么?咱,咱们还赊欠了一百多头的大肥猪呢,要是,……” 娘的话没有说完,云芳却明白,娘是担心一旦保存新鲜猪肉的法子有纰漏,蓝家很有可能就是血本无归啊!虽然,他们这些日子攀上了张大年这个大管事,可是这一百多头大肥猪是要十多吊的大子,就算有了萝卜条的进项,他们也亏不起! “娘,你别着急,咱们的猪肉都能保存的好好的,”云芳安抚的拉住了娘的手,首先就说明了这一条,然后才尽量缓和了声调缓缓的说道,“我是想到了另外的事情,想和你们商量。” 娘的神色一缓,反手抓住了小女儿的手,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笑着说道,“你说,你说吧,只要不是猪肉的事就算的大事。” 爹却没有娘这么乐观,他蹙着眉头想了想,突然一下子站了起来,“芳丫头,你,你是说咱的盐?!” “是啊,”云芳一方面使劲的拉着娘颤抖起来的手,一边有些发愁的说道,“咱们之前腌萝卜条,除了盐还放了很多其他的调料,咱们腌的量不是很大,又都是自家人关起门来腌的,所以还能借着秘方的说头遮掩了盐的事情。” “这一次腌制鲜猪肉确实是有些不一样了,”爹神色凝重的接替云芳说道,“咱们这一次腌鲜猪肉动静闹的不小,请了王一刀帮忙,到时候还会有来看热闹的,咱们到时候当众用盐,若是传扬出去,我怕是有心人说出什么来啊。” “那可怎么办?”娘激动,挣脱了云芳的手,脸色苍白的说道,“这,这盐的事可是牵着官呢,这,这该如何是好啊?!咱们,咱们可是好几辈子都,都没见过官的人家啊!” “娘,你先别着急,”云芳赶紧拉着娘坐了下来,“咱们也不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的。” “嗯,事情虽然不大好办,也不是毫无办法,只不过要冒点险罢了,”爹也随着云芳的话茬劝着,然后又作出了一幅轻松的神色,“咱们现在可是和县城里的铺子做着买卖呢,虽然咱们因为张管事的嘱咐,隐瞒了是县城里哪家铺子,可是咱们和成里人做买卖的事,大家可是知道的,咱们就说是从县城里弄来的盐巴,人们也就说出去什么去了。” “是啊,娘,爹说的这事行,”云芳劝了娘一句,眼看着她松了一口气下来,这才对爹说道,“这事还是辛苦爹一趟,赶紧赶着马车出去一趟,晚点再回来,遇上了人家问的,你就说去买盐了。” “这个办法好,这个办法好,”娘醒过了神来,推着爹就往外走,“他爹啊,你赶紧去,就从东边离开。天擦黑人来人往的最热闹的时候在从西边赶回来,穿过整个村子,尽量让更多的人看到你,你……” 事情差点出了纰漏,爹心里也是忐忑不安的。现在有了一个遮掩的办法,爹心里也是着急的,不等娘絮絮叨叨的说完,他的人已经出去了。 奇_书_网 _w_w_w_._q i_s_u_w_a_n_g_._c_c 爹大踏步的走进了厢房,随便的把角落里的盐装进了布袋子里,然后扛着放到了马车上,云芳赶紧拿过了原先盖大白水萝卜的破棉被盖上,和娘一起目送着爹悄悄的从村东头绕了出去。 送走了爹,娘和云芳的心这才放下了一点来,还没等回屋呢,石头、云华和大栓子每人背着一大捆柴禾回来了。 云华扫了一圈,只看到了院子里的娘和云芳,她有些奇怪的问道,“娘,芳儿,爹呢?我刚才走的时候不是还在么?” 云芳撇了一眼院门口经过的人影,特意提高了嗓门,说道,“爹去买盐了啊,前些日子咱们定的盐差不多也该到了,明天咱们就要腌猪肉了,今天再不去拉,就来不及了呢。” “买,买盐?”云华眉头一动,有些没有转过弯来,轻声的嘟囔道,“我怎么没有,……” 云华话没有说完,却被身旁的小石头扯了一把,耳边听到小石头有些嗔怪的抢了她的话茬,“你这么大了,怎么还整天想着玩呢,爹买盐是办正事去了,哪能带着你去呢,你看芳丫头都没跟着去。” “是啊,姐姐,”云芳不等姐姐反驳,立即接着说道,“石头哥哥说的是,我都没跟着去呢,你还比我大呢,就别抱怨了。别让大栓子笑话你了。” 云华也是聪明人,虽然还没有明白石头和云芳一唱一和的污蔑她爱玩有什么用意,可是挺云芳提到大栓子,也就识趣的闭上了嘴巴,她明白现在不是讨论的时候呢。 云华闭了嘴,大山的声音却紧跟着响了起来,“华丫头怎么了?怎么就让大栓子笑话了?” 大山的性子急,他可比云华难敷衍多了,娘干脆一把扯过了大山的胳膊,大声的说道,“大山可算回来了,你爹出去办正事,临走的时候又事情交代给你,你跟娘来吧,我跟你说啊,……” 娘一边拉着大山的手望屋里走,一边不住嘴的说着,根本不给大山开口说话的机会。 看着被娘拉着进了里屋的大山,小石头对着还是一头雾水的云华说道,“你跟着娘在家里收拾收拾,我再带着大栓子去砍一趟柴禾来也就差不多了。” 云华正有一肚子的话要问云芳呢,听了小石头的话,她想也没想的就点了点头,“好,你们小心点,山路不好走,你们别太晚了。” “我知道了。” 小石头对着云华眨了眨眼,答应了一声,放下了背上的柴禾,然后带着大栓子又出了院子,径直去山上砍柴了。 目送着小石头和大栓子离开,云芳不理会云华满眼的问号,拉着云华就回了里屋。那里,娘正在小声的给大山说着前因后果呢。 “……,这事马虎不得,所以你爹悄悄的从东边绕了出去,在外面转悠上一圈,天擦黑的时候在大张旗鼓的带着盐回来,这事也就算遮掩过去了。” 大山听了连连点头,吐着舌头后怕的说道,“幸亏娘把我拉进屋来了,要不然我真可能就给说露馅了,这可不是小事呢,弄不好是要坐牢掉脑袋的啊,万幸,万幸哪!” 云华才刚来,虽然只听了一个话儿尾巴,可是她是个聪明的,看着哥哥的反应,又回想这爹说起的贩卖私盐的事情,稍微一联想,她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心头一阵阵的后怕,脸上也跟着流下了汗来,嘴里一个劲的念头,“幸亏芳丫头拦住了我,幸亏你们拦住了我。……” 云芳却是一派轻松,笑着打趣道,“不怕,不怕,咱姐夫很聪明呢,就是没有我,姐夫也不会让你说出别的话来的呢。” ------------ 203 王老蔫上门 “你,……”有些留神无主的云华一下子静了下来,指着云芳跳了起来,“你这个丫头,咱们家差点出大事,人家吓的不行,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大山却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芳丫头说的没错,石头确实很聪明,也很有眼色,上次我们俩去舅舅家的时候,如果不是他在我旁边,有好几次我都差点发脾气,办错事了。华丫头许给了他啊,……” “哥哥,……”云华拖着长长的尾音垂下了头来,她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拉住了娘的手,不依的告状说,“娘,你看哥哥和妹妹他们两个啊,他们,他们都是说的什么话啊?” 云华害羞不是因为云芳和大山夸大的称赞了小石头,相反的,在她的心里,小石头就是聪明的,是极其有眼色的,是稳重可依靠的。只不过,她心里这么认为,是不会说出口的,可是云芳和大山这么说,就让她不好意思了,尤其是云芳用调侃的语调左一个‘姐夫’,右一个‘姐夫’的叫着,她怎么会不害羞呢。因此,她才求助了娘的。 可是,让云华没有想到的事,娘的心里也美着呢,俗话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哪。尤其是小石头这个准女婿确实很聪明。 娘回忆着方才院子里的情形,一边欣慰的笑了。面对这羞怯的云华,娘却一本正经了点了点,“嗯,我觉着大山和芳丫头说的都有道理啊,娘瞅着石头那孩子确实是个好的,要不然我咋把自己的宝贝闺女许给了他了呢,娘也是有眼光的人哪!呵呵,呵呵,……” 娘说到这里,终于憋不住的笑出了声来。 “娘,你,你……”云华没有想到娘竟然也像个孩子一样的打趣自己,羞的跺了跺脚,转身就往外走,“我,我跟你说了,我……” 被大家打趣了的云华刚刚跑出了正屋,本想躲回自己的屋子里去,却听到自己家的院子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蓝二哥在家不,蓝二哥在家不?” “是王大叔啊,快家里来吧,”云华稳了稳心神,高声的说道,“我爹没在家,出门办事去了。” 听到院子里的招呼声,被云华称作王大叔的人熟捻的推开了小院子的大门,嘴里还奇怪的‘咦’了一声,“咦,你们明天不是要开始杀猪了么?怎么蓝二哥没在家呢?” “就是因为我们家明天要开始杀猪了,我爹今天才这么着急的去买盐的,要不然明天可就没有用的了。”云华仔细的解释着,却是有些故意的提高了一些声调,让院子外面的人也能听得到。 王大叔听了倒吸了一口凉气,语气有些酸溜溜的说道,“这杀猪还有用盐啊?这得多大的本钱哪?也就是你们蓝家能做的起了?要是换了旁的人家别说买活蹦乱跳的新鲜大肥猪猪了,就光买盐也买不起啊!” 王大叔和云华在院子里说话的功夫,云芳也听到了院子里的动静。对于这个王大叔她还是记得的,他叫叫做王老蔫,也是赊欠给了他们家的大肥猪人家之一,只不过他们家的猪比别人家的要瘦上一些,依云芳目测,如果上秤秤的话,估摸着能少上个二三十斤。 只是,蓝家开始说规矩的时候没有说的很细,都是按照整头猪说的,那些对有略微小上一些的大肥猪的人家见到蓝家去相看都是一脸的不大好意思,说话也带着一种淳朴的感激。只有这个王老蔫感激的言词下隐隐透出了一股子占了便宜的得意。 因为王老蔫家的肥猪个头小,长的又瘦,所以爹把他们家的猪放在的最后来杀,也就是相当于让他多喂养几天的意思。在前面遇到相对瘦小的大肥猪的时候爹都是这么安排的,那些人家知道自己的猪什么情况,一句话没多说句应承了下来。 偏偏是这王老蔫明明已经占了便宜了,却还是不死心,墨墨迹迹了半天,非要把他们家肥猪宰杀的顺序往前提提。爹当时虽然有些不高兴,但还是抹不开面子,最终把他家的大肥猪宰杀的顺序挑到了中间,也是第三十名上。 不过,爹虽然应承了王老蔫的要求,云芳却在她自己的小账本记上了一笔,以后在和他们家打交道一定要留个心眼,要是能绕开一定绕开他们家,吃亏事小,误事最麻烦了。 考虑到明天是第一天杀猪,爹让大山先通知了前五家明天把猪拉来,紧跟着的五家做准备,根本就没有后面的人家说的。 可是这个王老蔫却这么快的找上了门来,云芳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到他是为了什么来的啊。 云芳知道这个王老蔫,娘在松坡屯这么多年了,自然更是了解王老蔫的秉性,她没等皱着眉头的云芳出声,就径直一撩棉门帘子出了里去。 “瞧他大叔这话说的,咱们都是松坡屯土里刨食的,谁家又比谁家富裕了呢?咱们要是真富裕,也用不着赊欠着大家伙的了,”娘一边说着话,一边走出了里屋,笑着招呼道,“他大叔啊,快进屋来说话吧。” “不啦,不进屋了,”王老蔫摆了摆手,有些迟疑着说道,“我原本想着来求蓝二哥点事的呢,他不在,……” 王老蔫说到这里却没有继续说下去,眼珠子叽里咕噜的乱瞅着,等着娘自动的问他有什么事。 云芳生怕娘一个不小心被王老蔫给饶了进去,赶紧一扯娘的衣襟,仿佛不谙世事的小丫头一样不管不顾的插了大人间的说话,“娘啊,爹走的时候还发愁呢,说是咱们家没有那么多的钱了,您不是说咱们家赊不起那些大肥猪的话,就拣着大肥猪个头大,又长的肥的杀么?要不让哥哥去那些肥猪小的人家去个信去,别耽搁了人家,赶紧另行买卖?” 云芳愁容满面的看着娘,眼梢的余光却一直瞅着不远处的王老蔫,看到他脸上变了色,忍不住嘴角一抽,心头小小的得意了起来。 娘看到这样的云芳,也明白了她为什么没头没脑的说的那番话来,配合的叹息了一声,“唉,咱们芳丫头说的是,咱们家就是这么个状况,要是咱真的富裕,也就不在乎那猪儿的肥瘦了,可现在,唉……” 听了蓝家母女的对话,王老蔫的眼皮自跳,嘴巴里好像吃了一口黄连。他原本是打着求了蓝家明天就收了他家的大肥猪的主意,不过还能等他说出口呢,却先听到了那个丑丫头和她娘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要说这松坡屯最瘦小的大肥猪也就是他王老蔫一家了,要是蓝家真的动了这样的念头,他们家的大猪就是第一个不要了的啊。他这个时候凑上来,这不是明晃晃的提醒着人家找上自己么?要是蓝家不肯收了他家的猪,他,他自己宰了,换回五十文钱都难啊! 王老蔫一着急,脑门子上就冒了汗了,他的小眼珠子骨碌碌的一顿乱转,有了计较。 轻轻的咳嗽了一声,王老蔫大声的说道,“那,那什么,既然蓝二哥没在家,我,我就回去了。” 一边说着话,王老蔫一边慌慌张张的就外走,生怕自己多呆一会儿,蓝家就说出退了他们家的大猪的话来了。 娘憋住了笑,对着王老蔫慌张的背影大声的说道,“王家大兄弟,你别走啊,你不是要找我们当家的有事么?他不在家,你和我也是一样的,这杀猪的事情啊,我们当家的都跟我交代了,你,……” ------------ 204 教导 娘越是这么说,王老蔫走的越快,到了最后干脆跑了起来,不大一会儿的功夫就没了人影。 云芳他们几个这才憋不住的大笑了起来。 “什么事这么高兴啊?”小声中,小石头带着大栓子背着柴禾进了院子,小石头看着乐不可支的大家,疑惑的问了一声。 “是那个王老蔫,”大山停住了笑,把王老蔫被娘和云芳几句话给吓走的事情简单了说了一遍。 小石头皱了皱眉头,“怪不得呢,那王老蔫跑的这么快,见到了我们就像见了鬼一样,装作没看到的绕着远跑了。是不是啊,大栓子?” “我,我,……”大栓子却有些结巴了起来,脸上胀的通红,“我,我娘说不能在人家的背后说人家。” 说着话,大栓子还有些不知所措似的望了一眼云芳,仿佛要云芳确认他娘的说法对不对一样。 看着憨厚的大栓子,云芳暗自点了点头,这确实是个憨厚的孩子。他没说没看到王老蔫的窘迫样子,却说不能说,还解释了原因。为了王老蔫的糗事,他自己到闹了一个大红脸。 如果今天在场的是聪明机灵的小柱子,看着蓝家人这么兴高采烈的,肯定会凑趣的说上几句王老蔫其他的出丑的事的。 不过,就因为大栓子和小珠子性格的这些差异,所以机灵的小柱子适合去大铺子里学习,如果机会合适,他一定会学有所成的;而大栓子就不一样了,就他这样木讷憨直的性子,就是去了大铺子里,也是个被人欺负的,最后只能分到干力气活的差事罢了。 反倒是像李锦容家那样的小铺子,伙计少,是非也少,东家自己在店里盯着,大栓子这样肯干活,嘴巴又严实的,会得到东家的喜欢,就像菊大娘家的老三永拴那样的。 想到了李子沟的那两个,云芳晃了晃头,晃去了心头的一团浆糊。 不过,想到了李家的那个铺子,云芳也联想到了自家目前这么一摊子事,将来要想继续在这一条路上走下去,也需要在县城里有自己的铺面的,大栓子这样的,正合适。 有了这一番认识,云芳打消了找机会送大栓子去张管事那里的念头,打定了主意,自己要好好的点拨一下,将来自己用的。 云芳想的明白,她冲着大栓子赞许的点了点头,“桂枝婶子说的,真正的男子汉是不在背后讲人是非的。不过,” 云芳说着一顿,眼神安抚的扫过了刚刚还在说王老蔫是非的两个男子汉——大山和小石头,挑了挑眉头,然后才继续说道,“不过,事情也不是绝对的。像王老蔫那样的人,一门心思的占别人的便宜、欺负人,谁家的男子汉都必须要保护自己家人的,所以面对着欺上门来的恶人,肯定是不用客气了,比如大山哥哥和石头哥哥,必要的时候还要出手教训恶人的。” 听云芳这么一说,大山和小石头的天色终于缓和了下来。而大栓子则郑重的点了点头,“芳儿姐姐,我明白了。因为王老蔫总想着占蓝家的便宜,所以大山哥哥和石头哥哥他们才那么说王老蔫,他要是在上门来捣乱,他们还是动手打他。我,我不是你们家的人,我不可以背后说他,也不能当面打他的。” 云芳再次赞许的点了点头,继续点拨到,“对,云芳姐姐就是这个意思。不过,你虽然不能在背后议论王老蔫的是非,但是却要记住眼睛里看到的,心里明白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以后和他打交道的时候,自己多留个心眼。” “嗯!”大栓子重重的点头,“我听云芳姐姐的,我会小心提防着王家,王家大叔的,要是他以后欺负道我们家的头上来,我也会像大山哥哥和石头哥哥那样的去对付他,绝不会让家里人被他欺负的。” 大栓子说着话,紧紧的攥起了拳头,看向云芳的眼神里又多了一分敬佩。而大山却被大栓子的话说得有些洋洋自得了起来,大声的说到,“那是,保护蓝家是我的蓝大山的责任,我绝不会让人欺负了咱们的。” 看着大山郑重其事的模样,娘的眼睛一阵模糊,心里荡漾起了满满的骄傲来。而云华则像小石头瞥了过去,似乎对他能维护她,维护蓝家感到很满意。 蓝家小院子里众人的情绪一时有些凝重。大栓子却再次开了口,“芳儿姐姐,石头哥哥,咱们今天还有事情要做吗?要是没有的话,我就回家了。” 小石头一楞,一把按住了大栓子的膀子,“你跟着我忙活了这大半天了,眼看着天就要黑了,你吃了晚饭再走。” “就是啊,”娘也回过了神来,真心实意的挽留到,“石头说的对,你这孩子帮着忙活了这么多,哪能到了饭点回自己家吃呢。” 大栓子梗起了脖子,“我娘说了,我来这里是跟着学本事,不是来蹭饭的,中午我留在这里吃了午饭,回去被娘狠狠的数落了一顿呢。我,我晚上再也不能留下了。” 大栓子这么坚持,娘一张嘴还想再劝,却被云芳一把拉住,她从容的对大栓子说到,“你要回家吃饭就回吧,不过你先等一等,我要给桂枝婶子捎些东西,你顺手带回去吧。” 说着话,云芳对着娘眨了眨眼,转身去了里屋,很快的就端了一个大瓷碗回来了。 “这是我和桂枝婶子说好了的,拿给小栓子吃的,”云芳把盛着藕夹子的瓷碗径直塞到了大栓子的手里,一本正经的说到,“现在我就不专门跑一趟了,你顺便带回去吧。” 大栓子看了看手里的一碗黄橙橙的藕夹子,又看了看认真的云芳,蹙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还是高举了手里的瓷碗,小心翼翼的问道,“芳儿姐姐,这,这真的是你和我娘说好的么?” “嗯,”云芳点了点头,“这是我和你娘说好的,你只管带回去就行,告诉你娘,芳儿姐姐说到做到,让她放心。” “好,我听芳儿姐姐的。”大栓子终于点了头,抱着那碗藕夹子出了蓝家的大门,在暮色里向着自己的家走去。 目送着大栓子离开,云华这才凑到了云芳的身边,疑惑的问道,“芳儿啊,你什么时候喝桂枝婶子说给他们家藕夹子了?” “不是我说的,”云芳回过头来,笑着说道,“是桂枝婶子,她要大栓子过来帮忙,却还要那孩子回家吃饭,哪有这样的道理啊,我只好让他把晚饭带回家里去吃了啊。” “这,这样也行?”云华有些失笑,“可我看你刚才那认真的样,不像是蒙大栓子的啊?连我都当了真,更别说那个老实巴交的大栓子了。” “我这也不算是蒙他呀,”云芳眨了眨眼,笑吟吟的辩解道,“原本他就该留在咱们家吃晚饭的,可是桂枝婶子非要他回去,这样可不是桂枝婶子和咱们家要东西了?” “狡辩!”云华笑着点了一下云芳的额头,“你这丫头睁着眼说瞎话,就等着桂枝婶子把东西送回来吧。” “那就等着桂枝婶子找来了好了,正好和她好好的说道说道,”云芳笑嘻嘻的毫不在意的说道,“我觉得大栓子老实本分,今后还想着请他多来帮帮忙呢。不先把吃饭的问题解决了,咱们怎么好意思总是支使大栓子啊。” “嗯,也是这么个理,”娘点了点头,“是得把事情说清楚了,该怎么样就怎么样,这样才能长长远远的相处呢,咱们就等着桂枝来说开了好了。” ------------ 205 背黑锅 娘一言定论,大家也不再讨论这事,转身准备回里屋里去了。 就在这个时候,小院子外面的动静穿过了蓝家没有关紧的院门传了进来。 …… “蓝二哥,这是忙什么去了啊?这么早晚了怎么才回来呢?” “噢,我急着买盐去了啊,明天我们家不是准备杀猪么,这眼瞅着就开春,不放上的盐,猪肉怕是放不住啊。” “也是,也是。” “哟,你们买的猪不少呢,这得需要不少的盐才够吧?” “是得需要不少呢,这不年前就托了城里的朋友,这才给凑够了。” “对,对,你们家现在有城里做大买卖的朋友了,办事就是方便,别说是这些盐了,怕是几大车也能有吧。” “看你说的,咱们就是求人给周转周转,最后还不得自己花钱买嘛。” “对,对,是得自己花钱,谁家东西都不是白来的,何况是盐呢?” “这话在理,在理。” “蓝兄弟啊,明天要是家里忙不活来,过来喊一声啊,你这也是给大家伙找活路呢,咱们都知道。” “是啊,是啊,反正现在还没开春,家里都没啥事,明天咱们就过去候着,要是能搭把手就搭手,没事的话就当看热闹了。” “对,对,明天咱们都过去,都过去……” “谢谢大家伙了。” “不谢,不谢,咱们还得谢谢你呢。” …… 伴随着咯咯吱吱的大车的车轮碾压声,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近,不大一会儿就停在了蓝家的小院门口。 “是爹回来了!”云芳高兴的连蹦带跳的跑带了院子门口,带着喜气,说道,“爹,一路上顺利吧?” “顺利,顺利。”爹笑呵呵的牵着马车进了自己家的院子,随意的问到,“家里没啥事吧?” “算是没事吧。”娘脸上带着一个有些古怪的笑容,有些含糊的说到。 大山和小石头则迎了上去,帮着爹卸了马车,一个把车上的盐袋子扛去了旁边的厢房,另一个则牵着马儿送去了马棚里。 爹瞅了瞅娘,神色一转,目光却落在了云芳的脸上,有些笃定的问到,“王老蔫来过了?又提要求了?” “来到是来过了,”云芳想着王老蔫吓的慌里慌张逃走的样子,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不过,人家没提什么要求,就是来问了问爹在不在家,娘说爹不在,让他有话和娘说,他说没事,就走了。” “就这么简单?”爹一挑眉毛,抬手弹了一下子云芳的脑门,“爹不信,肯定是你这个小丫头说什么吓唬王老蔫了?” “爹偏心!”云芳不依的撅起了小嘴,“就算是咱们说了什么,家里这么多人呢,爹为什么张嘴就说我呢?” “不说你,说谁呢?”爹的目光意义扫过大山、石头和云华,说到,“大山的脾气是个点火就着的,可是睁着眼讽刺人的事他做不来;石头是个与人为善的,待人总是和和气气的,要不是有人做的太过分,也不会随意和人口角;你姐姐的脾气更不用说了,你自己述说,她是个会和人吵架的么?” “呃,”云芳被爹说的一时有些口塞,可是她瞅了瞅眼前这几个人,确实像爹说的那样,不大可能像自己那样说出那么一番话来,只得硬起头皮耍赖一样的说到,“是我说了一些话,不过我也没有瞎说,就是用上了那么一点点的小技巧,是王老蔫自己心虚了,才吓跑了的。爹,你要是不信的话,可以去问娘啊。娘,我说的对不对啊?” 看着在爹的手里吃了鳖的云芳,娘畅快的笑了,“哈哈,让你下头刚才忽悠大栓子那老实孩子,还和你姐姐瞎掰,遇上你老子,你就没词了吧?” “我是没词了啊,”云芳见娘不帮她,还反过来奚落她,她小嘴一抿,立即笑嘻嘻的凑了过去,盯着娘的笑脸说到,“人家都说女不言娘过嘛,我这个当女儿的给娘背黑锅也只能一声不吭的受着了,哪里还有辩解的道理呢?” 云芳说的好听,口口声声的说不辩解,可是那字字句句后面却在说一件另外的事情,那就是娘吓走了王老蔫,她被爹冤枉了,替娘背了黑锅,是有冤没处诉说的孝顺好孩子。 娘的笑脸一下子垮了下来,抬手就要拧上云芳的脸颊。云芳却是早就预料到了,说完了那些话就赶紧脚底下溜到了爹的背后,嘴里则高喊着,“爹爹救我,爹爹救我!” 娘哭笑不得的抓空了手,指着云芳笑骂道,“你这个小滑头,连娘你都敢拉来垫背,给你被黑锅啊?” “咱们家就是这么个状况,要是咱真的富裕,也就不在乎那猪儿的肥瘦了,可现在,……”云芳捏了鼻子,学着娘的样子,把娘说的话重复了一遍,然后故作认真的说到,“娘,我没有记错吧?” “这几个字那是没说错,你怎么不说我前面几个字啊?”娘做出了一幅痛心疾首的样子,抬手的扶了扶额头。 “我也记得娘当时说的话呢,”云华得意的看了一眼云芳,也大声的说到,“娘前面是说‘咱们芳丫头说的是’。娘都是听了芳丫头的话呢。” “哎呀,我总算还养了个好女儿啊,”娘装作了感慨万千的样子,扯过了云华的衣襟,假装欣慰的哭了起来。 一时间,一屋子的人都大笑了起来。 “好了,好了,”爹抬手擦着笑出来的眼泪,说道,“现在该说说忽悠大栓子,和云华瞎掰是怎么回事了吧?” 听到爹问起,娘生怕云芳小丫头在说出什么诡辩的话来,赶紧抢着说了起来,把大栓子帮着干了半天的活,天黑了却偏偏要回自己家吃饭,云芳忽悠着人家拿走了一碗藕夹子,又和云华诡辩瞎掰的事情一一说了起来。 爹听了半晌不语,最后却是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你们做的对,桂枝两口子看得起咱们,打发了大栓子过来帮忙,咱们可不能猪油蒙了心,说人家求了咱,连饭都给人家孩子吃,咱们不能做那昧良心的事。” “就是这话,”娘神色也郑重了起来,“芳丫头虽说是个鬼机灵的,可她做事从来不离谱,也不会做那坑害乡邻的事。这孩子啊,年纪不大,办出来的事啊比大人都妥贴呢,让人省心、放心哪” 刚才还是一脸哀怨的和女儿斗气的娘呢,现在马上就是满脸显出了欣慰之色起来了。云华看了看这样的娘,抿着嘴偷乐了,她悄悄地递给了小石头一个眼色,然后一转身,悄无声息的出去烧火做饭去了。 接到了云华的眼色之后,小石头稍微一犹豫,也悄悄的一撩帘子跟了出去。他一边帮着云华忙活着做着晚饭,一边听云华细细的说了大家商议好的,爹所谓的出去买盐的事情。 听完之后,小石头也是有些后怕的脊梁骨有些发凉,连声的说道,“原来是这样,我刚才只是想到爹出去所谓的买盐是为了做做样子,别让那些人说咱们手头有钱还赊欠,没有想的这么远。听你这么一说,这事还真是凶险呢,要不是爹出去辛苦一趟,万一,……” 小石头的话没有说完,但是那后怕的神色却是准确无误的表达了他的意思,万一有了什么纰漏,那就是下狱杀头的大罪啊。 撇了一眼后怕的小石头,云华却软软的说道,“其实,你能想到这些已经很不错了,娘他们都夸奖你呢。我,我,我也觉得你了不起。” ------------ 206 送碗 在一片热腾腾的水汽中,云华的脸庞若隐若现,声音也如蚊子哼哼一般,但是听在了小石头的耳中却如同仙乐一样,尤其是那最后的一句,那么明确的认可和仰慕哦,出自了她女神一样的云华嘴里,小石头几乎要乐得好像漂起来了,早就忘记了方才的后怕和心惊。 ‘嘶’,傻乐的不知道身在何方的小石头突然叫了一声,原来是他光顾着乐了,手指随着树枝一起伸进了灶膛里,被跳跃的火舌一舔,小石头这才怪叫着跳了起来。 云华和小石头一起做了顿晚饭,小石头就烧了手,惹的云芳的眼珠子总在他的伤手上打转转,然后佑瞅着云华‘吃吃’的偷笑不已。 云华每次总想说上她两句,却每每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她还没有忘记娘背黑锅的事呢,她自知没有娘那样的机敏的言词和高一辈的身份,若是惹了那个鬼机灵的小丫头,最后的自己肯定会更加的灰头土脸。 因此,一顿晚饭吃了下来,患得患失的云华根本就没尝出饭菜的味道,而小石头也有些神游太虚,一口饭搁进了嘴里,他嘴巴半天都不见动一下。 爹和娘也都发现了云华、云芳和小石头的反常,都心知肚明的没有点破,脸上却带着掩藏不住的笑容。 只有大山有些懵懵懂懂的,他扒拉完了碗里的最后一口饭,疑惑的目光在大家的脸上转了一圈,小声的嘟囔道,“今天这是怎么了?咱们感觉你们都是怪怪的?” “哪里怪了?”云芳一边漫不经心的说着,一边朝着姐姐云华眨了眨眼,却收到了云华刀子一样的回试,她讪讪的悄悄扯了扯嘴角,嘴下却还没没敢太放肆,“是哥哥你看花眼了吧?还是你,你有什么想法,怕咱们看出来啊?” “哪,哪有啊?”大山说着站起了身来,“我好像听到门外面有什么动静,我,我这就去看看去。” 云芳本是为了姐姐解围的随便一扯话题,却没有想到大山竟然被她说的脸上一红,支支吾吾了的落荒而逃,这一下子一家子人都怔住了,大家都在心里琢磨着自己到底错过了什么。 怔了一会儿,云芳站起了身来,刚想跟出去看看,却听到外面真的传来一个大嗓门子,“哎呀,是大山啊,这么黑灯瞎火的,你咋在门口啊?难道是给谁等门呢?” 是桂枝婶子,云芳神色一转,又坐了回去。 这时候,大山有些结巴的声音也传了进来,“不,不是,不是的。是我晚上吃的有点多,肚子胀得慌,在这遛食呢。” “哦,这样啊,”桂枝婶子并没有穷追不舍,而是笑着说道,“你在这儿正好,刚才我还担心你们家关了门,我一时半会的叫不开门呢,你娘呵芳丫头在家呢吧?” “呃,……”虽然桂枝婶子没有追问,可是不大习惯扯谎的大山还是窘了窘,才接着说道,“在呢,在呢,都在呢,桂枝婶子快点进来吧。” 随着院子大门的‘吱嘎’两声,脚步声又响起,大山引着桂枝婶子穿过了院子,朝着正屋走了过来。 听了外面的动静,爹和娘带着云华、云芳和小石头站了起来,娘一撩棉门帘子迎了出去,笑着说道,“他婶子啊,快点进屋吧,我算着啊,你今天晚上肯定会来的。” “二嫂子啊,你们让大栓子带了这么多的藕夹子回去,我能不来吗?”桂枝婶子说着话,随着娘一起进了里屋,她把手里端着的的大瓷碗放到了饭桌上,里面是原封未动的藕夹子,她这才又继续嗔怪的说到,“咱们大栓子过来你们这,是要来学个眉眼高低的,可你们还让他带东西回去,这算怎么回事哪?” “怎么回事?我还想问问你是怎么回事呢?”娘也正经了脸色,掰着指头说到,“咱们是请大栓子来帮忙干活的,咱们不给工钱就已经占便宜了,怎么能还不管饭呢?” 稍稍一顿,娘又继续说道,“我知道你的规矩大,你说的话,大栓子不敢不听,我也就没有为难孩子,只能哄了老实孩子把晚饭带回去吃了。我知道你会来还碗,可怎么把藕夹子也都带回来了呢?” “二嫂子啊,不能这么算的。”桂枝婶子连连的摆手,“咱们大栓子还是个孩子,他就是帮忙也帮不了什么大忙的,咱们是要学本事的,跟纯粹给人家帮忙的不一样。” 桂枝婶子说的又快又急,她又是天生的大嗓门,乍听起来就好像在和人吵架一样了。 爹‘啪嗒’一声吸了一口烟袋,然后也提高了嗓门招呼道,“她婶子啊,你先别着急,听我我一句。咱们都明白你的意思了,可别说咱们家了,就是城里那些大铺子里学徒的都是管吃管住的呢,你要是执意让大栓子回家吃饭,咱们可不敢再支使大栓子那老实孩子了。” “这,”桂枝婶子有些不知道说啥了,看着蓝二哥郑重其事的样子,她不敢再坚持了,生恐好不容易为大栓子争取来的机会被自己给搅和黄汤了。 “好了,好了,别这啊,那的了,”娘拍了拍桂枝婶子的手,又把桌子上的大瓷碗端到了她的面前,“听你二哥的,咱们都喜欢大栓子那孩子,往前家里忙,还想着请那孩子来给搭把手呢,你要是不把孩子的晚饭带回去,咱们哪里还好意思使唤孩子哪?你要是嫌以后这饭菜带来带去的麻烦,就不要总嘱咐大栓子回家吃饭了。” 桂枝婶子的脸色转了几转,终于痛快的接过了娘递过来的碗,爽快的说道,“好,我听二哥和二嫂的。不过,咱们可得说好了,大栓子那孩子脑子笨,你们不要想着情面什么的,该说的说,要是说不听就打,打到他能明白了为止,他爹和我都没有二话的。” 桂枝婶子话是对着爹和娘说的,眼神却向着一旁没有作声的云芳瞥去。 云芳接到了桂枝婶子托付的目光,郑重的点了点头,中肯的说道,“桂枝婶子你就放心吧,大栓子那不是笨,是心思淳厚,不惹口舌是非的好孩子呢。他跟着我们干活,我,我们是不会让他亏了的。” 有了云芳的这句话,桂枝婶子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来,不再纠结那一碗藕夹子的事情,爽快拿起了大瓷碗告辞走了。 送走了桂枝婶子,云芳又把准备如何腌制火腿肉的流程和大家说了一遍,直到大家都明白了要怎么办,这才分头散去,各自去休息了,为了明天的首战养精蓄锐。 正月初八,亲戚间拜年也完成了,热热闹闹的年就算基本上过完了,蓝家终于开始宰杀他们之前赊欠的大肥猪了。 蓝家人自然一大清早的就起了身,大栓子已经在大门外等着了。爹带着大山、石头和云芳、大栓子几个人再一次检查了各种工具和早就打扫一新的厢房,娘带着云华也很快的做好了早饭。 蓝家人刚刚吃了早饭,王一刀就带着自己的婆娘和儿子赶了过来,身后的大车上还拉着他杀猪和收拾猪头肉的各种特制工具:两米长的案板、腰盆,以及桶和长刀、短刀、剁刀、砍刀、刮毛刀等等。 这时候,大山最早通知的那五户人家也把各自家里的大肥猪拉了过来。王一刀是杀猪的好手,报酬等其它事情也是早就说好的了,他毫不迟疑的就穿好了他那身杀猪专用服,开始忙活了起来。 ------------ 207 杀猪 王一刀不愧是这一带最好的杀猪手,一把就把第一头肥硕的大肥猪摁在了案板上,在大肥猪刺耳的尖叫声中,王一刀洗洗手,口里衔着刀,用手在猪的颈部拍拍、摸摸,突然抓起刀,照准部位猛地捅下去,血“嘭”的一声喷出。刀一抽出,暗红色的血汩汩地流,王一刀这才松了一口气。 王一刀的婆娘早就按照习惯递过脸盆,把猪血接住。他的儿子给王一刀递上湿汗巾子,擦去脸上的血点和血沫,然后又递上已经点燃的大烟袋,让他就着自己的手‘吧嗒’、‘吧嗒’的吸了几口,缓上了一口气。 歇息好了,王一刀又攒足了力气,抄起长刀一刀刺中猪的心脏,这一步比较讲究,必须一刀杀死,如果杀两刀,是会很不吉利,而且血滞在肉中不好看,肉味也不鲜,因此,不管是哪个杀猪的都是十分忌讳的。王一刀作为这一代最好的杀猪人,自然更是十分的小心。 这一刀也是王一刀的绝活,更是他名号的来历。一刀正中大肥猪的心脏之后,就是等着猪的血慢慢的流干净了,随着血流得越来越慢,猪的叫声也越来越低,直到猪血流完了,猪就连哼也不再哼一下了。 紧接着就是烫猪、刮猪|毛,开膛破肚、剔猪头。整套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王一刀干的干净漂亮。 往常王一刀杀猪杀到这里,就该剔猪肉了,用快刀把猪肉割成一刀一刀的,每刀肉的一头还刺了一个对穿的缝,方便悬挂。 不过,这一次蓝家杀猪并不是当场就要卖肉,而是要腌制起来,所以在云芳的要求下,王一刀把猪肉切成了琵琶形或者柳叶形,然后刮去皮面残毛和污物,使皮面光洁;再修去附着在肌膜和骨盆的脂肪和结缔组织,除净血渍,再从左至右修去多余的脂肪和附着在肌肉上的碎肉,切割时做到刀路整齐,切面平滑,毛光血净。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蓝家自己动手了,云芳带着一家人开始腌制了,她们先将腿肉面朝下,皮面朝上,均匀撒上一层盐,从蹄壳开始,逆毛孔向上,用力揉和搓皮层,使皮层湿润或盐与水呈糊状,反复第一次上盐结束后,将腿堆码在便于翻动的地方。 这样,第一天的上盐就算完成了,直到三天后,在按照如此的方法再上一遍盐,三次上盐堆码三天后反复查,如有淤血排出,用腿上余盐复搓赶盐,使肌肉变成板粟色,腌透的则于淤血排出。 而趁着蓝家人腌制猪肉的功夫,王一刀由开始忙活着杀第二头猪了,这边蓝家人刚把第一头猪腌完,那边王一刀已经有把第二头猪杀好,而且按照方才云芳的要求把猪肉都分割好了。 如此反复的一天下来,王一刀竟然杀了九头大肥猪,在蓝家人忙活着腌制猪肉的时候,王一刀又带着儿子和婆娘开始收拾那九个猪头了。 先是用火烧,全部的烧黑,这样一来毛才能全部去除干净,然后用刀把黑色部分全部刮干净,再反复的洗上几次算收拾干净了。 等九个猪头都收拾好,王一刀的婆娘才开始在大锅了烧水,水烧开了之后,王一刀把九个猪头一起放入了锅里,紧跟着又把自己秘制的料包也一起放了进去,盖上了锅盖,等到锅里的水再次翻起了水花,王一刀的婆娘这才把灶膛里的大火换成了小火。 王一刀和他婆娘忙活着卤猪头的时候,他儿子也没有闲着。他也同样烧了一大锅的开水,等着锅里的水翻着密集的水花大开之后,他把猪肺、猪肝等切成小块,又加上葱蒜、姜、辣椒,然后用大火猛烧。最后又放上了一点白菜叶子,一锅又浓又鲜的猪杂汤就做得了。 此时,蓝家终于也把九头大肥猪的猪肉都用盐腌上了一遍,并且按照大中小的顺序把它们都码放在了厢房的木板上。 这时候,天色已经麻麻黑了,爹看着厢房里整齐码放着的大大小小的猪肉,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然后出来招呼着看热闹的乡亲们坐下来喝热呼呼、香喷喷的猪杂汤。 今天不是正式的宴请,也就没有那么多的讲究了,蓝家的碗不够,大家也就嘻嘻哈哈的回家取了自己的碗来,有脸皮厚的甚至连玉米例子饭都带来了,就准备就着蓝家的猪杂汤把晚饭对付过去了。 蓝家屋子再大也装不下这么多的乡亲们,他们也就是不客气的或蹲或站的在院子里找了背风的地方‘哧溜’、‘哧溜’的喝起了美味的猪杂汤来。 吃饱喝足,大家从心里到身上都暖烘烘的,一个个的咋吧着嘴做出了承诺,他们别的忙或许帮不上,可是都是有一把子力气的庄户好手,蓝家这每天烧的这些柴禾不用再自家操心了,他们保准让蓝家这几个新垒起来的灶膛里一整天的不断火。 乡亲们这么肯帮忙,蓝家自己也没有矫情的推辞,欢欢喜喜的答应了下来,乡亲们也就陆陆续续的打着饱嗝告辞了。 围观的乡亲们告辞走了,王一刀一家也撂下了饭碗。爹马上从兜里掏出了七十二个大子,这是他们一开始就说好的,杀一头猪并且收拾好猪头肉,要付给王一刀八个大子,今天一个杀了九头猪,一共就是七十二个大铜子。 价钱是早就说好的事情,王一刀也就没有再虚伪的推辞,高兴的收好了自己家人的工钱,王一刀又指着大锅里慢火炖着的猪头,嘱咐说道,“这里的猪头改做的也差不多都做完了,以后就是慢慢的靠些火候了。就用小火煨着,等你们晚上睡觉前,你们熄了火,把猪头捞出来就可以了。现在天还冷着呢,你们把它找个通风的地方高高的挂起来,十天半个月的都坏不了。” 交待清楚了卤猪头的火候,又约定了明天开工的时辰,王一刀一家子告辞回家了。 王一刀杀猪是熟手,云芳带着蓝家一家子还有大栓子也是越做越熟练,再加上乡亲们还在一旁搭了把手。因此,虽然后面几天又增加了给猪肉陆续的上后几次盐,可杀猪的速度却基本上没有降低,到了正月十四这一天,已经杀了六十头大肥猪了。蓝家特意收拾出来厢房里也已将近放满了一半了。 正月十五是上元节,俗称元宵节,是家家户户团圆的大日子,也是过年后第一个正式的节日,过了元宵节,这个年就算彻彻底底的过完了,懒汉们再也没有了偷懒的借口,因此这元宵节也算的上是最后的狂欢,家家户户也都格外的重视,热闹的程度也就是仅次于春节。 因此,正月十四这一天喝猪杂汤的乡亲们散去之后,爹给王一刀结清了当天的工钱,双方就商议着停工两天,好好的过了元宵节再说。 打发走了王一刀一家,爹还没等关门呢,远远的暮色里就看到一个瘦小的人影向着自己家的大门跑了过来。 大山眼尖,看着那个越跑越近的人影,惊喜的喊出了声来,“那不是小柱子么?他又回来了啊。” “是啊,大山哥哥,”随着小柱子那熟悉的声音,他的人也飞快的跑了过来,喘息稍定,他赶紧抬手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青布衣裳,沉静的说道,“这段时间大家都好吧?” 小柱子站定了身子,颇有些规矩的问起了大家的好来,有那么一点子大铺子里小伙计的规矩模样了。 看到这样子的小柱子,大山和小石头都是一愣。 ~~~~~~~~~~~~~~~~~~~~~~~~~~~ 哇咔咔,哇咔咔,我是勤劳的小蜜蜂。。。。。。 晚上还有一更哈。。。。。 可素,为毛收藏就是不动呢???? ------------ 208 小柱子归来 见了这样的小柱子,小石头的眼中飞快的闪过了一丝羡慕,随即又恢复了笑呵呵的样子,而大山一个怔愣之后,抬手一拳不轻不重的捣在了小柱子的身上,笑骂道,“你个小兔崽子,这才跟着张管事几天啊,就学会了城里人那一套了?要是没看到你小子的脸,刚听话音,我都不敢认你了!” 饶是大山手下有分寸,用的力道不大,可小柱子没有防备,还是被大山推的一个趔趄,‘噔噔噔’的连着后退了几步才勉强站住了身子。 小柱子抬起手来,有些懵懂的抚摸着自己的后脑勺,慢慢的才恢复了原本在村子里的模样,涨红着一张小脸,尴尬的说道,“大山哥哥,我,我,你,你的力气真大。” “瞧你说的什么傻话,大山哥哥是谁啊,他的力气当然大了啊!”小石头立即抢先说道,生怕大山再说出什么让小柱子尴尬的话来。 说完了这句玩笑话,小石头才正经的说道,“你这么晚赶回来,是有事吧?看你赶的这一头的汗。” 小石头的语气还是那么的亲昵,这才让小柱子有些忐忑的心真正的放了下来,他连连点头,就着小石头的话茬说道,“石头哥哥说的对,确实是张管事派我回来的,要我来见蓝二叔和芳儿姐姐的。” “既然是有正事,别在外面说了,快点进屋说话吧。”爹知道小柱子进福祥老铺的始末,也猜到了他回来的用意,又听小柱子这么说了,他赶紧招呼着往院子走去。 小石头是带着使命来的,连家都顾上回呢,就赶来了蓝家,被大山打趣的小插曲一过,他也就感激的看了一眼小石头,随着爹的脚步往里蓝家的院子里边走去。 虽然小柱子心里装着张管事的嘱咐呢,可是他一进门还是闻到了一股子特别浓郁的肉香之气,从那口冒着热气的大锅里一阵阵的散发了出来。 赶了大半天路的小柱子不由自主的吸了吸鼻子,由衷的说道,“真香啊,咱们铺子里卤猪头的时候都没这么香呢。” 爹他们在外面迎了小柱子进来,屋子里云芳已经听到了动静,她刚刚推开屋门出来就听到了小柱子的嘟囔声,心头一转,立即笑着说道,“小柱子的鼻子还真灵呢。咱们家请了王一刀来杀猪,每天都会卤上这么一锅猪头肉,咱们都攒了好几十个卤好的猪头了,都在那边挂着呢。” 听到云芳的声音,小柱子的脸上突然有了一丝别扭,似乎想要躲过一旁,脚下却像生了根一样的,一动也没有动的了。 深深的戏了一口气,小柱子作为杂食店小伙计的属性复苏了,他的眼珠子一转,轻声的问道,“芳儿姐姐,你们攒了猪头,打算干什么用啊?” “瞧你这话说的,”大山又大着嗓门插进了话来,“咱们家放这些卤好的猪头还能干什么啊?这不是卖不出去嘛!” “是啊,”小石头接着解释道,“这是爹娘仁厚,这些天请了王一刀来杀猪,又把往常他当做工钱收的卤猪头全给买下来了,还是按照最高的价钱,每个八文钱呢。” 今时的小柱子早已经过不是往日的小柱子了,他已经不是封闭山村松坡屯的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了,而是摇身一变变成了宁县百年老铺福祥属下杂食铺子的一名见习小伙计。 八文钱一个卤猪头在以前的小柱子看来可是特别贵的,可是在现在的百年老铺福祥的见习小伙计小柱子看来,这么味道浓郁的卤猪头才八文钱一个,也太便宜了一点啊。 略微的想了想,谨慎的小柱子用商量的口吻说道,“蓝二叔、芳儿姐姐,福祥的杂食铺子里也卖卤猪头呢,你们,你们打不打算把这些卤猪头出手啊?要是你们有这种打算的话,可以和张管事商量一下的。” 比起当初替蓝家打听藕夹子去向的小柱子,说出了这一番话来的小柱子确实已经进入状态了,他现在是杂食铺子的伙计,看到了合适的货源,他立即想到了自家的铺子,开口询问蓝家的卤猪头是否打算出手,然后说出了能决定这件事的张管事来。 不过,说完这些之后,小柱子又轻轻的补充了一句,“咱们铺子里的猪头也都是从外面买来的,味道上差异挺大的,前几天进来的那一批闻起来没有你们家的这些猪头香,张管事为这事还有些上火呢。” 小柱子这是含蓄的给蓝家介绍杂食铺子里猪头肉的情形了,他们没有自己专门的制作作坊,导致货源的质量有些不稳定,最近进的这一批卤猪头质量不咋地,正好是蓝家的机会。 小柱子说的这些蓝家人不知道,可也不是杂食铺子的秘密,只要蓝家进了城稍微一打听就能打听的出来了。当然了,前提是蓝家人真的肯花功夫去县城里打听这些事。 小柱子斟酌的说了自己能说的情形,有些歉然的偷偷的看了一眼芳姐姐,他心头也在挣扎。他按照芳姐姐原先的提点,把自己当作了杂食铺子里的一分子,谨守一个小伙计的本分,不该说的话一点也没有说。比如,他那天偷偷的听说大伙计露了一句他们铺子里那些味道不大好的卤猪头还十五文一只的买来的呢,他们在铺子里零卖的话每只更是高达三十多文钱。 小柱子知道这些事情他不该说,也不该说,芳儿姐姐也不希望他说的。 可是,小柱子不说这些,心里头又着实的不落忍,他小柱子能有今天这一步,全是因为有蓝家,因为有云芳姐姐替他谋划,一步步的走下来,他才从一个无父无母在兄嫂手下讨生活的半孤儿成了百年老铺里的一个名小伙计的。 现在,他明明能帮助蓝家,蓝家芳儿姐姐更多,他却因为种种顾忌而选择隐瞒了下了一些话。 越是这么想,小柱子越纠结,看向芳儿姐姐的眼神就更加复杂了起来,有愧疚,有自责还有一些连他自己理不明白的情绪。 相比较于小柱子的复杂纠结,云芳却是欣慰。虽然小柱子可能会知道一些杂食铺子里卤猪头的进货价格,但是云芳却还不是不希望小柱子能不管不顾的说出他知道的有关的那些事情来。 其实,不用小柱子多说什么,云芳也能想象的出杂食铺子里卤猪头的进货价格肯定是山村的市集上的价格不能比拟的,这些其实和卤猪头的味道关系不大的,人家铺子里是常年卖货的,人家给那些能常年供货的人家价格高那是自然的,对于那些零散的货源,铺子里肯收下就算是不错的了,价钱上肯定谈不高的,原因无非是个长久供应、味道保证罢了。 不过,从小柱子刚才透漏出来的信息来看,张管事掌管的杂食铺子里那些猪头没有固定的进货渠道,每次进的货的味道也不尽相同,有了这些前提条件,云芳完全有把握说服张管事以合理的价格买下自己家的萝卜条。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小柱子也是帮了她的大忙了呢。 云芳心头高兴,还有一件事是欣慰于小柱子能够听的进自己的劝告,能够坚持职业道德情。她上一次借住藕夹子的事情劝了小柱子,又打消了张管事的疑虑,真是没有白忙活呢,小柱子在张管事的点拨下果然很快的就找准了自己的位置,说出来的话很是中规中矩。 ------------ 209 小柱子的决心 当然了,小柱子这么说也不是一点也没有念及蓝家以及云芳对他的推荐、点拨之恩,在县城人人皆知的事情上,他不用蓝家去费力的打听,就径直就说了出来,让蓝家在和张管事谈判的时候,不至于蓝家两眼一摸黑的吃了暗亏。这也就是小柱子拿捏的分寸了。 云芳对小柱子的表现很满意,望向他的目光里满满的全是期许,全无半点的责备和不满,这让忐忑纠结着的小柱子松了一口气。不过,他的脸上随即又出现了一丝不大自然的红晕,飞快的垂下了头去。 云芳和小柱子之间的眼神互动都是悄悄的,没有引起蓝家其他人的注意,他们的心思全都在小柱子提供的这条卤猪头的销路上呢。 爹听了小柱子提供的情况,仔细的想了一会儿,认真的说道,“小柱子说的这倒是一个好出路,我这几天也在琢磨这个事情呢,这刚过了年,周围十里八村的哪还有那么多买肉吃的,也只有从城里想办法了。既然福祥的杂食铺子里就卖卤猪头,少不得要再和张管事的商量一番了。” “太好了,”小柱子一下子高兴了起来,“我来的时候张管事一再的嘱咐,明天是正月十五,你们赶着大车出去打眼呢,说是让你们想一个合理的借口,把所有的萝卜条都带到那个山谷里去。如果你们说出去卖卤猪头,这都不算是借口了呢。不过,……” 小柱子说道这里神色一黯,“不过,张管事没见过你们的卤猪头,能出什么价钱买下来,我,我心里可一点底也没有呢。” “小柱子啊,你也不用难过,”爹大度的摆了摆手,“张管事之前没见过咱们家的卤猪头,你还只是个小伙计呢,自然不能替管事当家作主。别说价钱上你拿不准,就是张管事见了咱们这些卤猪头决定不收咱们的,也怨不得你的,这点子浅显的道理,你二叔还是懂得的。” “是啊,”云芳看着有些难过的小柱子,投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明确的说到,“你能把这消息告诉咱们,让咱们明天能拉着卤猪头去和张管事会面,已经是帮了咱们的大忙了。你现在去铺子里的日子还短着呢,哪有权力随便插手铺子里的生意呢?” “谢谢,谢谢蓝二叔,谢谢芳儿姐姐,”小柱子红着眼,迎上了云芳的目光,稍微一躲闪,还是坚定的说到,“我现在人微言轻,帮不上你们的忙。不过,请芳儿姐姐放心,我,我不会一直这样的,总有一天我会有自己自由说话、办事的权力,到时候我不会忘记我小柱子芳儿姐姐和你们一家对小柱子的恩情的。” 看着感慨又坚定的小柱子,云芳也郑重的点了点头,认真的说道,“你只要肯努力,我也相信你能有那么一天的!” “哎哟,咱们的小柱子是个知恩回报的人,咱们都知道了,”娘笑着说道,“二婶子也相信你。” “对,对,对,”大山也跟着起哄,“咱们就盼着小柱子发达了,回头来拉大家伙一把呢。” “小柱子不会让大家失望的。”小柱子环视着屋子里的众人,仿佛面对着松坡屯所有的父老乡亲一样,掷地有声。 送走了心潮澎湃的小柱子,蓝家人又忙活了起来。 把厢房里的那些腌猪肉都检查了一遍,该上盐的上盐,该透风的透风,检查完了厢房里的猪肉,这才去了把墙根底下那一溜的大粗瓷缸那里。 云芳拿着丈量用的小粗瓷碗,一碗碗的丈量起了缸里已经腌好的萝卜条来。因为这一次没有了张管事留下的细瓷坛子,娘就把家里那些背篓都洗涮干净了,又在里面铺上了一层干净的细纱布,这才用来装那些腌好的萝卜条。 一碗一碗的数下去,一直忙活到亥时,才把几大缸的萝卜条全部的丈量完,这一次五大车的大白水萝卜才得了两千三百碗的萝卜条,按照之前的一车五百碗的产量相比,足足少了二两百碗呢。 虽然产量少了一些,但是也是因为大白水萝卜由于气候的原因空了心,不得不舍弃了一些,这些都不是人了可以避免的了的,因此蓝家人也没有做无谓的徒劳叹息。 稍微的歇息了一下,蓝家一家人又忙活着去把锅里最后放着的八个猪头捞了出来,把冒着热气、带着卤香的猪头都悬挂着院子的大树下,一家人这才心满意足的各自回屋去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在全村人喜气洋洋的准备着过元宵节的时候,蓝家一家人把院门上了锁,却赶着大车出了门。 遇到有人询问去干什么的时候,大山就抢先大声的回答说他们去把卤猪头卖了,顺便再买些盐巴回来。 村子里的人都知道蓝家最近杀猪呢,那盐巴就像不要钱一样的一层层的都堆在了新鲜猪肉上,对于他们趁着元宵节休息的时候去卖了猪头,买些盐巴回来一点也没有怀疑。 像上一次一样,在村头上接上了等在路边的小柱子。小柱子似乎还没有从昨夜激动的情绪里完全出来,看他那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大山又想打趣上几句,可是突然想到小柱子昨夜那坚定的言词和神态,他想到了自己年近二十了还是这么一幅一事无成的模样,突然就灰了心,一句多余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不过,可能是因为即将要面对张管事,除了萝卜条的生意之外,又加上了卤猪头的事情,大家心头都有些紧张,小柱子又时不时的说一些在城里的见闻,大家都没有在意到大山的异常。 大家虽然都没有说什么,可是爹和娘却在扫过大山沉默的背影时神色黯然,云华望着哥哥张了几次嘴都被小石头给摇头阻止了。云芳在心头左右衡量了一番,也没有想到好的话语来劝道,也就暂时装作没有看出来一样。 好在,有了这套强健的车马,他们会快就赶到了那边山谷里。像上次那样,张管事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看着伙计们从车上卸下来那些用背篓装着的萝卜条,张管事直接的问道,“这一次有多少碗?” 看似平静的一句问话,但是张管事宽大的袖子外边那双微微颤抖着的手却泄露了他心头的紧张。 有些歉然的看了一眼张管事,云芳还是实话实说到,“不敢欺瞒张管事,咱们这次一共腌了两千三百碗萝卜条。” “唉,”张管事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停了好大一会儿,才又自我安慰喃喃自语道,“虽不够,也差不多矣。” 张管事喃喃自语,云芳也在心里盘算着,按照她一鳞半爪的听来的消息,似乎张管事的铺子里还有三千碗的萝卜条就能够那些人的预定了,算上今天自己拉来的这两千三百碗,再有七百碗也就够了吧。 年前的时候,这张管事就把人都撒出去找萝卜去了,就是一家就一家的去搜,也该到够了吧? 略微想了想,云芳轻松的说道,“这一次已经把大白水萝卜都腌上了,咱们家事一点也没有了。” “嗯,”张管事有些心事重重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等过几天,我可能还要麻烦你们。你,你们不要忘记答应我的事啊。” 看着张管事为难的样子,云芳知道事情肯定不像她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不仅仅是还差七百碗萝卜条那么简单。不过,这是人家铺子里的私事,云芳是不好打听的了。 ~~~~~~~~~~~~~~~~~~~~~~~~~~~ 预告,下一更再晚上十点以后了,大家可以晚些再来看。 ------------ 210 先抑后扬 略微一顿,云芳笑着承诺到,“张管事请尽管放心,我们是不会忘记您的嘱托的,今年这季,我们是不会再替别人腌萝卜的。” “另外,”云芳稍稍一停,才又指着身后的大车,才笑着说道,“我今天还有件事请张管事成全一、二的。” “哦?”神游中的张管事突然一抬头,审视着眼前这个丑丫头,警惕的问道,“你,你们还有什么要求?” “不是什么要求,是有件事情和您商量,”一看张管事紧张的样子,云芳知道张管事误会了,她略微想了想,按照昨夜想好的策略,组织了一下语言,才又继续说道,“今年生猪价钱太低,我们就赊欠了一些大肥猪,前几天已经杀了一些,猪头都收拾好了,一直没有卖出去,所以,……” 云芳的话并没有让张管事轻松,他的神色辗转间,眉间的警惕更重了,斟酌着说道,“你们家赊欠生猪的事情我也有耳闻,我问句不该问的话,你们准备怎么处置那些猪肉呢?这天可是一天暖和一天的了,往前可不怎么好放呢。” “谢谢张管事提醒,”云芳笑了笑,四平八稳的解释道,“咱们对于猪肉的存放已经想到了一些方法,存放上一年半载的没有问题的。现在,就是那些卤好的猪头要急着卖出去,才大着胆子想和张管事商量一下的。” “原来是这样啊,”张管事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似在应答云芳的话,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他脸上闪过了一丝好奇,不过很快就被压了下去。略一沉吟,张管事带着轻松的笑意问道,“这么说,你们的猪头都带来了?” 说着话,张管事朝着不远处的大车扬了扬下巴。 “是的,”云芳轻快的接到,“咱们知道张管事掌管着大铺子,日理万机,对于货源也非常慎重,咱们怎么会趁着这个机会都拿给张管事看看呢,要是您看不上眼,咱们也好赶紧想其他的办法哪,就像您提醒的那样,这天一天天的热起来了,这熟猪头可不好放呢。” 云芳笑吟吟的一番话,终于让张管事的眉头完全舒展开了,蓝家不仅没有趁机把所有的猪肉都推给他,就连收拾利落的猪头都还是和他商量着,若是他看不上眼,人家也不会强塞给他的。 蓝家人这么识趣,倒让张管事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按理说,蓝家腌的萝卜条这么抢手,他一时大意被对手利用这萝卜条算计了,要是蓝家不答应配合他,而是趁机搅和进来,只要他们替那些人腌出了同样的萝卜条,福详老铺百年的声誉就算被毁了,他张大年只有卷铺盖滚回老家的份了。 虽然,当着蓝家的面他掩饰了这一切,可是以眼前这个小丫头的聪慧,恐怕也猜到了一二吧,如果蓝家这时候提出来让他买那些猪肉,他应是不应?今年的猪肉本就便宜,年前的时候他们进的那些还堆在铺子仓储里没有卖出去呢,如果再接下蓝家猪肉来,他这个刚上任的杂食铺子管事,怎么和上面交待? 当听到小丫头说他们家能保存那些猪肉时,张大年是打从心底里松了一口气的,虽然商人的本性让他对蓝家如何保存鲜猪肉很好奇,但是为了不惹麻烦上身,他还是忍住了没有问。 卸下了心头的这层担心,张管事对于蓝家紧跟着提出来的卤猪头的事情,在心里几乎是立即就答应了下来。 虽然今年的猪肉价钱不高,可是对猪头却影响不大,不知道什么缘故,那些多出来的生猪的猪头不知道都流向了什么地方,市面上的猪头并没有比往年多。而且,收拾出来的猪头质量却比往年要次了不少,他们铺子猪头的进货渠道本就不稳定,这样一来他们为了元宵节备下的那些猪头就更次了,昨天他已经听到好几个老主顾抱怨说,他们今年的猪头味道比往年差了不少了。 不过,猪头的生意本就不是他们铺子里的主要生意,客人抱怨上几句,他们也就是少卖上一点,对于铺子整体的大局影响不大的。因此,被萝卜条的事情搞的焦头烂额的张管事也就顾不上这些细节末梢的了。 现在遇上了蓝家提出了猪头的事情,张管事才没有顾虑的张口就问他们是不是带了现货来了。 让张管事没有想到的是,就是这么一点的小事,蓝家丫头也没有强求,而是客气的给他留出了拒绝的余地。 真是个的仁义又聪慧的小丫头呢。 这么想着,张管事脸上的神色畅了快了起来,亲昵的一拍云芳的肩膀,像是一个和善的长辈那样,大笑着说道,“走,咱们去看看你们的卤猪头去,我赶了这么长的路,肚子也饿了,正好可以大吃一顿。” 看着张管事轻松畅快的样子,云芳的心也跟着踏实了下来。 昨天,小柱子已经和她说他们铺子里猪头肉的情形,但是她不愿意让张管事为了这件事对小柱子起了疑心,又想让张管事痛快的收下他们的卤猪头,所以有些刻意的让张管事误会他们要卖所有的猪肉,然后才又拿捏好时机澄清了误会,提出仅仅把卤猪头卖出去而已。 如此先抑后扬的一番说辞,果然没有让张管事对小柱子有任何的怀疑,还亲昵的喊着她去看卤猪头,好像那些猪肉已经被他买下了一样。 娘一直在有些忐忑的瞅着张管事的神色,见他笑的畅快,知道事情十有八九成了,赶紧赶了几步,掀开盖子,取出了一个已经冻成一团冰疙瘩的卤猪头来,上面汪着的那层猪油已经凝固成了乳白色,但就形色上来看,这样的卤猪头比刚出锅的时候差了不少,那种冲面扑鼻的香气也变的若有若无了。 张管事是杂食铺子的管事,对于食物是很在行的了,虽然这样的卤猪头已经没有了刚出锅时候的成色,但是仅凭着那些若有若无的香气,张管事已经给蓝家的卤猪头的定了调子。 轻轻的接过了眼前的卤猪头,翻来覆去的细细查看了一番,又用指甲挑了一点送到了嘴里。闭着眼睛细细的咂摸了一会儿,张管事才公正的评价道,“不错,不错,确实不错,跟卤头张的手艺也差不多了。” 卤头张是宁县有名的做卤肉的师傅,一手家传的手艺在宁县无人能出其左右的。而王一刀只是在松坡屯一带以杀猪著名,比起人家卤头张的名气来差的可不是一个档次的。 现在,听到县城里大杂食铺子的管事张大年能把王一刀做的卤猪头和卤头张相提并论,不管他的结论是不是比的上,对于王一刀的手艺来说,这都是极高的评价了。 听了张管事的评语,爹的脸上露出了骄傲的神色来,挺了挺脊背说道,“这是咱们这一带著名的王一刀的手艺,要是一般人做的东西,咱们也不敢拿到您张管事眼前来碍眼啊。” 对于这个王一刀,张管事也曾经有过耳闻的,但是他听到的都是他杀猪的名声,没想到这个王一刀做猪头还能做的这么好呢。那他是不是可以?念头刚起,张管事马上摇了摇头,想起了自己因为一时好胜惹下的萝卜条的这桩麻烦事,他还是按耐下心头的那个冲动。 心头转了几转,张管事笑着问道,“这手艺确实不错,咱们铺子里可以替你们卖了,你们现在有多少这样的卤猪头?” ------------ 211 车马 “咱们已经攒了六十个猪头了,”爹老实的说道,“都在大车上放着呢,还请张管事过目。” 爹的话音一落,云芳紧跟着说道,“到这个月底,咱们还有六、七十个这样的卤猪头,一事不烦二主,想一并请张管事帮忙了。” 张管事再次掂了掂手里的猪头,痛快的说道,“好,你们这六十个猪头我全要了,往后的几十个也都包在我身上。至于价钱么,……” 张管事卖了一个关子,目光矜持的扫过了蓝家一家人等待和期望的眼神,最后落在了神色最为平静的云芳的脸上,有些悻悻的说道,“咱们也不是大了一次交到了,我怎么也不能让你们吃了亏的。这价钱按照二十文一个算吧。” “二、二十文?”紧绷着神经的大山第一个大声的喊了出来。 爹娘和云华、小石头虽然没有失态的大喊大叫,可以一个个的脸上都露出了欢喜至极的笑容来。 就连曾经手握大公司的云芳也都有些吃惊,她知道过城里面的消费水平高于山村,也曾经设想过大铺子里的进货价格可能会比他们山村市集上的价格要高的,但是能高出了这么多来,竟然翻一番还不止呢,这还是让云芳没有忍住心头的吃惊,脸上也露了出来。 看到蓝家人的表现,尤其是那个小丫头的吃惊,张管事心头终于舒坦了起来,虽然他对这几十个猪头的出价也给那卤头张的价格一点也不低,也不过多花了几百文钱而已,可能看到那个平时都喜怒不形于色的小丫头这样的表情,他觉得这几百文还是花的值了。 “哈哈,哈哈,……”张管事畅快的大笑着,豪气的说道,“对,就是二十文。来,来,来,咱们连猪头带萝卜条的一块把这掌算一算吧。” 两千三百碗的萝卜条,就是四千六百文钱,刨去五大车大白水萝卜五百文的定钱,萝卜条就是四千一百文。 而卤猪头是六十个,每头二十文钱,那就是一千二百文。 这两项加在一起就是五千三百文,换算成银子的话就是整整十两银子,还余了三百文,而大子换算银钱官方手续费是五十个大子,最后是十两银子外加二百五十文个大铜子。 云芳在心里已经把帐都算清楚了,可是有了上一次被张管事质疑她心算的本事之后,这一次云芳不敢再造次,虽然心里头算的明白,却还是装作认真的样子,看着张大年取过了算盘来,‘噼里啪啦’的算了起来。 张大年一笔笔的算这帐,云芳也在心里打着小算盘,要是这五千吊的大子换成十两银子的话,就是白白损失五十个大子啊。眼下家里正在杀猪,给乡亲们的定钱还有给王一刀的工钱,还都是用大铜子结算的。这么算下去,好像他们没必要把大子全部换成银子的。 上一次他们是去李子沟,拿着那么多的大铜子实在是不方便,所以她当时一狠心就付出了三十五文的手续费,换成了银子。今天,情形又有些不同了,他们和张大年交割清楚后,就直接回家的,拿着铜子没关系的,那五十文的兑换费,就是有些可惜了。 云芳心疼那五十文的兑换费,忍不住有些担心的向着爹的方向瞥了过去。而爹的眼神也有些飘忽,总是瞥向他们赶过来的那套车马,眼神里闪烁着欣赏的光芒,但是那光芒一闪即逝,很快就换上了一丝舍不得的黯然。 等到张大年的算盘声一落,爹的眼角一跳,终于下定了决心,鼓起勇气说道,“张管事,我,我还有一件事想和您商量?” “哦?”张大年从算盘上抬起了头来,眼神飞快的扫过了一旁的云芳,见小丫头脸上也闪过一丝疑惑,张大年反到定下来神来,唇角带着一抹浅浅的微笑的问道,“蓝老弟,你说说看,能商量的咱们都好商量。” “是这样的,”爹憨厚的搓了搓手,“这段时间咱们一直使着你们的这套车马,您,能,能不能割爱啊?” “原来是这事啊,”张管事稍稍一愣之后,大声的笑了起来,“这事好说,这事好说,就是你们不提,我也要说这件事的。” “您说,您说。”爹不知道张管事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有些艰难的咽了口吐沫,“咱,咱们听您示下。” “老弟啊,我跟你说老实话,”张管事抬手拍了拍爹的肩膀,亲切的说道,“咱们这套车马当初置办的时候花了三两银子。” “三,三两?”爹有些吃惊的重复了一遍,有些后悔自己的鲁莽了,闲在家里还有一个小马驹子呢,只要自己肯花些功夫和心思,最多也就是半年的时间,小马驹子就可以使用了,到时候咱花上五六百钱打上一辆大车,也就是置办齐全了。 最多也就是有半年时间不方便,自家也就置办齐了的东西,现在却因为一时的贪念,要多花上近一吊钱呢,爹越想越懊恼,如果时光能倒流,他肯定不会一时冲动说出那些要人家的车马的话来。 爹这边懊悔不迭,故意缓了一口气的张大年又笑着继续说了起来,“蓝老弟别着急嘛。咱们这套车马虽然置办的时候花了三两银子,可毕竟是使用了好几年了,马儿的牙口有些老了,大车也有了磨损。如果你们有心要要的话,折合成七百文钱好了。” 张大年一语落地,爹的心也落回了肚子里。按照目前的行情,新打一辆大车就需要五、六百文钱呢,现在张大年把这套威风的车马才折算成七百文钱,这明显就是卖他们的人情嘛。 爹脸上带着感激的笑容,赶紧的说道,“谢谢张管事成全,谢谢张管事成全,咱们家终于不用再到处借车马了。” “蓝老弟不用客气,”张管事笑的更加的和煦,“有倒是与人方便就是与几方便,这是做生意的根本,以后咱们的交往还多着呢。” “是,是,是,咱们不会让张管事操心的。”爹一迭声的应承着,痛快的说道,“现在就请张管事把车马的钱扣去吧,咱们使用起来心里也踏实。” “好,”张大年点了点头,低头仔算盘上扒拉几下,才又问道,“不知道你们这一次是要银子呢,还是要大子?” 对于张大年的这个问题,爹没有多想,立即说道,“在咱们山村里还是大子用的多,这一回咱们就不兑换银子了。” 爹和云芳想到了一起去了,每两银子五个大子的兑换费,这笔钱花着着实心疼啊。 张大年似乎也很能体会蓝家人的心情,他并没有多说什么,招手唤过了小顺子,把四吊又六串大铜子送到了蓝家人的手里。 张大年心满意足的带着两千多碗萝卜条和六十个卤猪头回去了,蓝家人也踏实的赶着已经完全属于自己家的车马往松坡屯赶,车上还象征性的放着一些自己家熬的盐。 快到中午的时候,蓝家一家人又赶回了松坡屯,刚一进村就遇到上了那个大嘴巴的王老蔫。 自从那边被云芳和娘一唱一和的吓走了以后,王老蔫连着好几天没敢往蓝家跟前凑合。直到大山通知他把他家的猪赶去蓝家宰杀,他提着的心才放了一点来。后来把二十文的定钱攥到了手里之后,王老蔫这才彻底的把心放回了肚子里,整个人也活泛了起来。 竒_書_網 _W_w_w_._q ǐ_S_u_W_α_N_G_._C_c 再后来,放了心的王老蔫也加入了去蓝家蹭猪杂汤的行列,仿佛那天他去蓝家的事情没有发生一样,整天嘻嘻哈哈了起来。 ~~~~~~~~~~~~~~~~~~~~~~~~~~~~~~~~~~~~~~ 下章预告李玉珍的事情还没完,下章会继续出场滴,嘿嘿。 另外:某迟又发现了一个高兴的事,大家看右侧,那个分类热书榜,最后一名的尾巴就是丑女啊,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多谢大家的留言和投票哈。 梦想着有一天能出现在热书榜总榜上哈,仰头望天,哈喇子还是流出来鸟~~~~~~~~~~~~~ ------------ 212 求饶 远远的见到蓝家一家人赶着马车回来了,王老蔫立即高声招呼了起来,“蓝二哥啊,今天早上就看到你们一家子出去了,还以为去城里热热闹闹的过元宵节去了呢,怎么这才到中午,你们就回来了啊?是不是又有什么新鲜事了啊?蓝二哥快跟咱们大家伙说说,让咱们也章长见识哪。” 对于乡亲们的盘问,蓝家一家人早就有准备。 一见这个大嘴巴的王老蔫‘噼里啪啦’的问了这么多,爹不紧不慢的笑着说道,“咱们祖祖辈辈的都在松坡屯,元宵节哪里能去别处过呢。不过,是趁着这两天有空把卤猪头卖出去,又买了一些盐回来。” 爹一边随意的说着,手上的鞭子并没有停,蓝家的马车一路向前,已经和王老蔫擦肩而过,身后才隐隐的传来了王老蔫的嘟囔声,“这卤猪头说卖就卖,盐也说买就买,蓝家人真是好本事啊。” “现在的蓝家了不起喽。” “人家搭上了县城里的大铺子,办事能不容易吗?” “也是,也是。” …… 就在松坡屯人们的议论声中,蓝家一家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小院里。 蓝家人踏踏实实的过了正月十五的元宵节。正月十六是出嫁的姑娘走娘家的日子。 想起了正月初四回娘家的时候发生的那些事,娘的心头着急了起来,恨不能一步就跨到郭家庄去,去看看弟弟那一家子现在过成了什么样子。虽然,她打心眼里讨厌那个李玉珍,可是李玉珍毕竟是几个孩子的亲娘,没有了娘的孩子是十分可怜的,离开了孩子的娘也不好受就是了。 一大清早的起了身,匆匆的吃了早饭,还是留下爹和小石头在家看家,准备后面的杀猪事宜,大山则赶了大山,带着娘和云华、云芳姐妹两个,在娘的一声紧一声的催促,快速的向着郭家屯赶去。 松坡屯离着郭家庄不近,虽然蓝家一行是早早的吃了早饭赶来的,但当他们赶到郭家庄的时候,天色不早了,一些嫁的近的姑娘已经赶回娘家来了。 蓝家的马车刚一进村,就遇到了出门接自己闺女的孙大娘。 远远看到蓝家人过来,孙大娘笑着打招呼到,“博淑可算是赶来了,你要是再不来啊,你们家就要出大事喽。” “出,出什么事了?”娘一下子从车上站了起来,急急的问道,“孙大娘你快和我说说,是不是,是不是我那兄弟媳妇她,她,……” “是你那兄弟媳妇的事,”孙大娘抿着嘴笑了,却故意卖了一个关子,“博淑啊,你也别着急,等你回家看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呵呵。” 不过,没等蓝家一行人赶到舅舅家,他们马上就知道舅舅家里发生什么事情了。 随着孙大娘的话音,远远的就传开来了李玉珍的声音,“大姐,大姐,你可来,我可把你给盼来了。” 娘的身子禁不住抖了一抖,自从弟弟娶了李玉珍这个媳妇以来,她可是一直对自己这个大姑姐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从来没有说过软话呢。现在,猛不丁的听了她这么一嗓子,娘首先感到的不是欣慰,而是恐惧! 从来没有在大姑姐面前服软的兄弟媳妇,突然大庭广众的来了这么一嗓子,难道,难道是博文他,…… 娘不敢想下去了,赶紧跳下车来,对着跌跌撞撞的跑过来的李玉珍颤声问道,“博文呢?孩子们呢?” 心头正惶恐着的李玉珍却错会了大姑姐的意思,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结结巴巴的说到,“博,博文他不想见我,孩,孩子们也,也都躲着我。他,他们爷几个说,说了,只有大姐你原谅了我,郭,郭家的大门才给我打开呢。大姐,你一向心善,也心疼人,以前都是我混账,不识好人心,你,你大人大量,你就原谅了我吧。” 蓬头垢面的李玉珍吭哧憋肚的说完这番求饶告罪的话,心急如焚的娘才大体上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看李玉珍诚惶诚恐的样子,娘心头一松,弟弟郭博文窝囊了十多年了,终于挺直了腰杆子,把夫纲重振了起来了啊。 心中早就知道弟弟郭博文的底线,也知道他之所以给李玉珍设置这么一个条件,除了让自己出出这十几年来在李玉珍身上受的那些窝憋气,也让李玉珍明白明白做人家媳妇该怎么做之外,也是给双方都有一个台阶下。 就像姐姐了解弟弟一样,弟弟同样也了解姐姐的脾气,他知道她心疼那几个孩子,不忍心他们真的没有了亲娘,肯定不会太难为李玉珍的,让她这么当众一赔礼道歉,再大的气也消的差不多了,肯定会带着李玉珍回去的。 博文终于长大了,能顶门立户了啊。 娘欣慰的叹息了口气,故意板起脸来问到,“说说吧,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我,……”李玉珍偷觑着大姑姐的神色,想了想那扇紧闭着的大门终于狠下来说到,咬着牙说到,“大姐,从前都是我瞎了眼,我活到了现在才明白了好赖人,我,我也不怕你笑话了!” 李玉珍说完,眼泪就顺着脏乱不堪的脸上流了下来。 原来,正月初四那天,窝囊了十几年的郭博文似乎才想起来还有‘夫纲’这回事,终于挺直了腰杆子,突然当众发彪,发了狠话,毫不留情的把李玉珍赶回了娘家。 起初,李玉珍心里是不害怕的,十几年夫妻的相处下来,她认为自己早已经摸透了郭博文的脾气,就是突然抽羊角风抽的有了点胆子,过不了多久他就会服软的。 所以,尽管知道自己娘家那几个兄弟和嫂子、弟媳妇的都不是良善之辈,李玉珍为了能拿住发彪的郭博文,让他知道马王爷长了三只眼,她权衡了一番还是气鼓鼓的回了娘家。 好在,正月初四本就是出嫁的姑娘回家娘拜年的日子,虽然李玉珍是空着手去的,在得了嫂子和兄弟媳妇的几个白眼之后,她还是进了自己娘家的大门。不过,当李玉珍吃过了午饭,磨磨蹭蹭的就是不说告辞回自己家,却期期艾艾的说出了在郭家的遭遇来的时候,她那几个嫂子和兄弟媳妇就不仅仅是白眼了,一个个的脸上就像罩了层寒霜。 好在,李玉珍的嫂子和兄弟媳妇都没有李玉珍管制自家相公的本事,虽然心里一百个不乐意,却也没有动手撵人。而她那几个兄弟们念着一母同胞的面子,暂时把她收留了下来,却谁也不说替她撑腰,让她大胆的和离的话来。 在娘家人越来越不耐烦的脸色中,李玉珍心头也越来越忐忑,随着正月十四的临近,她心中不仅仅对于郭博文上门来哀求她回家的笃定荡然无存了,反而是一天比一天的惶恐,生怕郭博文真的转了性子,一硬到底,真的要和他和理,甚至是休弃! 一旦这个念头一起,李玉珍真的着了慌。先不说自己能不能设得了大丫他们几个孩子,真的离开了郭家,她,她要怎么过下去啊?就这几个娘家兄弟们,暂时收留她几天已经是很大的不耐烦了,要是她要靠着他们过日子,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这么一想,李玉珍才渐渐的想起了郭博文的种种好处来,想起他对自己的千依百顺,想起了孩子们虽然调皮,可是大多数时候还是可爱懂事的,就连那个她怎么看都不顺眼的大姑姐,也是事事肯帮衬的好亲戚。 ~~~~~~~~~~~~~~~~~~~~~~~~~~~~~~~~ 嘿嘿,上午在文末求留言和红票,结果红票涨了不少哪。现在再想求个收藏哈,大家看完就顺便收了吧 ------------ 213 李玉珍的遭遇 终于捱到了正月十四这一天,李玉珍的心头越来越急切了起来。 因为,按照当地的习俗,出嫁了的姑娘是不能看娘家的灯火的,否则就会对自己的娘家兄弟不利。也就是说,最晚正月十四这一天,她李玉珍必须离开娘家,回到郭家庄去,除非她的兄弟们自己说出不担心被影响,要把她留下来的话来。可是,李玉珍在娘家厚着脸皮住的这几天,她的一母同胞的兄弟们都有些不耐烦了,要指望他们出门挽留,那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就在李玉珍急的团团乱转,心急如焚之际,她的嫂子和兄弟媳妇一起叩开了她的小小厢房的门。这一次不同于她们以往遮遮掩掩的冷言冷语,而是直接了当的下起了逐客令。 没有等来能给自己撑腰的兄弟,却等来了气势汹汹的嫂子和兄弟媳妇,李玉珍绝望了,她明白这是自己的亲兄弟们已经达成了一致,派外姓的媳妇来赶人了,要是她还死赖着不走,兄弟们就要亲自出面赶人了。 哭的满脸泪的李玉珍万般无奈之下离开了娘家,一边走还一边偷偷的往后看,希望兄弟们能念在一母同胞的份上,能把它拉回去。可是,让她绝望的是,她的人刚一出门,李家的大门‘咣当’一声关上了,直道她走出去了好远,依旧没有看到半个人影。 没有了退路的李玉珍只好夹着尾巴回了郭家庄,可是让她没有预料到的是,郭家的大门也不是随时向她敞开的,远远的看到她回来,自己家的大门竟然也‘咣当’一声关上了,还七齿咔嚓的上了拴。 泄了气的李玉珍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说自己的不是,请求郭博文看在十几年夫妻的份上,看在几个孩子的份上原谅她这一回,她保证以后都不在犯浑,事事都听郭博文这个当家的的。 李玉珍悲悲切切的哭了近两个时辰,院子里终于穿了郭博文闷闷的声音,说他可以念在这些年的夫妻情份和孩子们的面子上不和她计较以前的事情,可是她每次都对姐姐郭博淑不敬,她必须求得姐姐的原谅,他郭家才能重新承认中国媳妇,在她求得姐姐原谅之前,他是不会让他进家门的。 之后,无论李玉珍再怎么哀求,院子也再没有声音传出来。万般无奈之下,李玉珍只好找了附近的一个柴草棚子暂且避寒,想等到天亮之后,家家户户都团团圆圆的过元宵的时候,再好好的哀求一番,快点回家去。 可是,李玉珍还是低估了郭博文的决心,就在家家户户的都热热闹闹的过十五的时候,他们家的大门竟然一直是紧闭着的,任凭她怎么哀求,就是没有打开的意思。 只有在临近傍晚的时候,又累又饿又冷又无助的李玉珍蜷缩草棚子里暗自垂泪的时候,大丫捧着一碗热腾腾的饭菜悄悄的摸了进来。大丫一言不发的放下了饭碗就噔噔噔的跑开了,只远远的撂下一句话,让她抓住正月十六姑娘回娘家的机会,好好的求求大姑,让大姑带着她重新进郭家的大门。 听了大丫的话,李玉珍一时有些百感交集,没想到她李玉珍在郭家横行了十多年,也欺负了郭博淑十多年了,到来头竟然真的要求到她的头上去。 虽然心头不甘,但是她也明白郭博文这一次是铁了心了,郭博淑是她回家的唯一机会,无论如何她必须要紧紧抓住才行。 睡在草棚子里的李玉珍辗转难眠,打算好了本明天一大早就去村头上等着大姑姐去,不管用什么办法,也得求得她点了头,之后她就可以踏踏实实、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了。 这些日子以来提心吊胆的煎熬终于找到了一条解决之道,困累交集的李玉珍在填饱了肚子之后,终于在草棚子沉沉的睡着了。 终于踏实了的李玉珍一觉醒来却发觉已经日上三竿了,她顾不上打理自己的蓬头垢面,赶紧就朝着村口跑去,却还是晚了一步,只见到郭博淑已经带着蓝家的孩子们进了村子。 李玉珍哽咽着说完了这些,突然双膝一弯,跪倒在了大姑姐的面前,“大姐,我求你原谅了我之前的办的那些不是人的事吧,求你看在你那些可怜的侄女、侄子份上原谅了我吧!您是博文的亲姐,是大丫他们几个的亲姑姑,您,您不能见死不救啊,啊,啊!!!” “只要大姐能拉我一把,我李玉珍发誓,今后一定听大姐的话,我,大姐让我往东我不往西,大家让我撵狗我决不撵鸡,我天天把您当活菩萨供着,我,我给你天天烧高香……”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娘瞅了一眼渐渐聚拢过来的乡亲们,脑仁一跳跳的疼,这大庭广众之下,兄弟媳妇这又是下跪,有时诅咒发誓的,要是不知情的人看了,不定怎么想她这个当大姑子的呢。 其实,娘的担心纯属是多余的。 正月十五李玉珍进不了家门的事情早就在郭家庄传开了,至于这其中的缘由也是广为流传,版本不一,但是其中心思想却没有离开李玉珍跋扈,老实头郭博文气的不轻,嚷嚷着要休妻,除非她能求得了大姑姐的帮忙。 大家早就憋着劲等到正月十六,看跋扈不讲理的李玉珍如何求得郭博淑的帮忙,再次进入郭家的大门了。 如今,看到李玉珍这么不要脸面的又跪又求的,大家想起了她往日对大姑姐冷嘲热讽、无理取闹的样子。大家都纷纷的连连摇头叹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真是自作孽哪! “我看她这是活该!” “可不,博文老实,博淑顾娘家,能嫁进这样的人家就该偷着笑了,哪有像她那样生在福中不知福,那么胡折腾的。” “她这下瘪子了吧?老实人发起脾气来,那可是八头牛也拉不回来的,这才想起来人家是亲姐弟啊,你欺负人家姐弟俩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呢?” “就是,就是,要我是博淑啊,我就不给她好脸,这样的兄弟媳妇休了才好呢,有这样的人在家里,看着心里就别扭的慌。” “没错,没错,这号人啊,还是休了干净!” “这话在理,你别看她现在又哭又求的啊,转眼就能忘的一干二净的,这种人啊,就是记吃不记打的,现在说的再好听也没有用的。” “是哦,是哦,可不能被她几句好就给唬弄过去,……” …… 听到周围的人们不但没有同情她,为她求情,反而是落井下石的说她李玉珍狗屎不如,今天的这一场都是为了不被休弃而做的戏,劝郭博淑不要相信她的话,不要帮她。 李玉珍越听越心惊,干脆一把抱住了大姑姐的腿,更加大声的哭嚎了起来,“大姐啊,我说的都是真的啊,要是,要是我有半句假话,就,就让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李玉珍是个能豁出去的人,为了达到她的目的,她也可以不顾脸皮的又跪又哭,娘却不是个愿意把家丑外扬的人。尤其是现在围了这么多的人,说什么的都有,虽然说的都是李玉珍的不是,可她是李玉珍的大姑姐,是她孩子们的姑姑,李玉珍被人戳了脊梁骨,她的脸上也会感觉火辣辣的。 涨红了一张脸,娘赶紧一弯腰,使劲的拉起了李玉珍,小声又急切的说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呢,你这是干什么啊?有什么话咱们不能回家说去啊?” ------------ 214 休书 “你,你同意带我回家了?”李玉珍登时就不哭了,抬起了一张脏兮兮的脸,惊喜的望着大姑姐,眼窝窝里却没有多少泪水。 “呃,”娘看着刚才分明就是干打雷没下雨的李玉珍,一时语塞,有些再说些什么,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呢,她张不开这个嘴,可要就是这么算了的话,她又担心这李玉珍像乡亲们说的那样好了伤疤就忘了疼,以后还是那么顾前不顾后跋扈。 娘看着眼前狗腿一样低眉顺眼的李玉珍,感到有些左右的为难。她心中拿不定主意,眼神就下意识的像着身后飘了过去,那里有她那个聪明的小丫头呢,她能把张管事那样精明的大人物都能绕进去,肯定有办法对付眼前李玉珍这个小麻烦的。 其实,自从李玉珍当众跪在了娘的面前,云芳就知道娘挺不了多久的,为了舅舅的颜面她不会任由李玉珍这么当众出丑的。其实,李玉珍能一步步的走到今天,何尝不是舅舅和娘一步步的忍让纵容的结果呢? 现在,好不容易舅舅幡然醒悟,做下了这一局,可不能让娘一个心软,把舅舅的一番心血给白费了。 云芳正在暗自着急呢,突然就看到了娘求救一样的目光,她赶紧紧走两步,来到了娘的身边,低低的说道,“娘,相亲们的话咱们不能不听,这事关郭家的颜面,事关舅舅下半辈子的幸福日子,总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算了的。” 云芳的声音虽然小,但是李玉珍就在对面,她自然也全听了去。 看着眼前的丑丫头,李玉珍恨的牙根直痒痒,如果不是她突然插进来,说不定自己现在已经回家了呢,等着这事情平息过去,她还是她李玉珍,关起门来小日子还是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偏偏这个时候,丑丫头多嘴! 可是,李玉珍心头暗恨,却不敢有任何的表示,就在她离开郭家庄之前,她可是亲眼目睹了这个小丫头掌掴不可一世的花婆子,直接就撕了她的嘴。她自问再大的本事也不能和花婆子比,遇上了这个魔星,她还是回避的好。 李玉珍聪明的选择了闭嘴,可是云芳却没有放过她。安抚了着急的娘以后,云芳冲着李玉珍扬了扬下巴,“大家的议论你也都听到了,你自己说说,怎么才能保证你说到做到,今后不再犯呢?” “我可是发誓!”李玉珍立即就说到,“我发誓,要是我今后再犯浑,就让我天打五雷轰!让我……” “停!”云芳摆了摆手,打算了李玉珍的话,“要有顾及脸面,敬畏上天的人发誓才用。很显然,你不是!所以,这些话你还是省省吧。” “那,你让我怎么办?你说怎么办?”李玉珍心头恨的不行,脸上却不敢带出了分毫来,而是做出了一幅可怜巴巴的样子,求助似的望向了云芳。 李玉珍望向了云芳,娘也询问的看向了云芳,她本来就是想让云芳过来出出主意的。 云芳却爱莫能助的一摊手,对着李玉珍闲闲的说道,“如何能让大家相信了你,是你的事情。如果你做不到,咱们也没有办法,想必舅舅还在等着我们呢,我们也该走了。” 云芳说着话,偷偷的冲着娘挤了挤眼睛,做出了一幅拔腿就走的架势。 “等等!”李玉珍一下子慌了手脚,咬着牙问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非要搅和的郭家休妻,孩子们没了亲娘才肯罢休?!” 看着又有些咄咄逼人的李玉珍,娘一张嘴似乎想要解释什么,却被云芳一把扯住,她自己则抬头迎上了李玉珍愤怒的目光,“这些不是我们能说了算的,一切都取决于你的决定,是你自己要如此的!” “我?!”李玉珍气的想要大笑,却被夺眶而出的泪水哽住了,“我自从嫁到郭家,生儿育女,操持家务,自然不想被休弃,离家弃子!” 看着终于无声的流泪的李玉珍,云芳往前凑了凑身子,轻轻的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拿出你的诚意来吧,用诚意保住你的家庭,保住你的孩子们!” “好,”李玉珍心头被云芳言辞撩|拨的一阵火气,立即大声的说道,“如果我李玉珍今日所说的话不能做到,就让我离家弃子、孤苦一生!不用别人说什么,我自己就带着休书走人!” “口说无凭!”云芳紧跟着逼了一句。 “立字为证!” “立字为证!” “立字为证!” …… 围观的大家异口同声,都跟着一起起起了哄来。因为李玉珍一再的欺负郭博淑姐弟,已经引起公愤了。只不过,早先那姐弟俩都懵头不可吭声,外人就是再气愤也不好多说什么啊。 这一次,郭家姐弟拿出了气魄,大家自然也就跟着嚷嚷了起来。 “既然大家都这么说,博文就当着大家伙的面写下休书吧,交由郭博淑掌管,如果李氏再犯,就让她直接拿了休书回娘家去。” “一切请四爷做主!” 人群里突然传出了郭四爷和郭博文的声音。随着铿锵有力的说话声,郭博文随在了郭四爷的身后走出了人群,来到了李玉珍和郭博淑还有云芳的面前。 “你自己既然都有了这份决心,咱们就成全了你吧。”郭四爷扫了一眼吓得面如死灰的李玉珍,郑重的说道,“来啊,准备笔墨,我当场就替你们家了了这桩公案。” 郭四爷是郭家庄的乡老,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话比里正的话都有权威,他在郭家庄就代表了一切律法。 听了郭四爷的吩咐,有人赶紧跑了回去,不大一会儿,人们就准备好了一张桌子、一张椅子,还有笔墨纸砚。 郭四爷端坐在了桌案前,提笔挥毫,很快就写好了一封言辞并茂的休书,墨汁还没有干透,他就招手唤过了郭博文姐弟,吩咐道,“博文啊,这是你媳妇的休书,你在上面按上手印。然后,就交给你姐姐保管着吧。你性子软了些,你姐姐也是个心善的,有了这个东西,那李氏久不会太过分了。” “谢谢四爷成全,谢谢四爷。”郭博文和姐姐一起郑重的道谢,然后伸手在红色的印泥里蘸了蘸,然后又郑重其事的把蘸了红印泥的手指按在了郭四爷写好的文书上。 看着眼前满脸感激的姐弟二人,郭四爷点了点,把桌上墨迹尚未完全干透的那纸休书递到了郭博淑的手里,温和的叮嘱道,“你把此物收好,妥善保管,善加利用,郭家庄永远是你的娘家。” 恭恭敬敬的伸手接过了那张重逾千斤的薄纸,娘的心头感慨万千,自从李玉珍进门之后,他们姐弟就一直小心翼翼的,生恐惹了这个混不吝的,这一次好不容易唬住了她,谁知道她过了两天会不会故态复萌?总不能次次都这么折腾吧?被乡亲们给笑话事小,孩子们被折腾,日子没法过下去事大啊。 现在好了,李玉珍已经明白了她娘家不是她的靠山,这边佑有了休书在手如果她再闹腾的过分了,直接拿出来让她走人就是了。李玉珍知道厉害,也就会收敛她的性子了,他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她还盼着弟弟家的日子好过,孩子们都平安长大呢。 当然了,郭四爷把这份休书交给自己这个大姑姐来保管,而不是交给耳根子软的弟弟,除了增加对李玉珍的震慑之外,也是看中了她为了娘家是一片真心,从来都是以这一家子为重的,是个大局为重的人,肯定不会拿着这份休书乱用,欺压李玉珍就是了。 ~~~~~~~~~~~~~~~~~~~~~~~~~~~~~~~~~~~~~ 刚刚责编通知了一件事,让迟很纠结啊,她说给我报名参加拼字PK比赛的候选去了。天知道,迟是个多么不喜欢这么强对抗性的事情哪,而码字的时速更是迟一直很头疼的问题。尤其是遇到一些情节,迟更是要反复的推敲,半天码不出一个字来。 可素,既然责编给报了名了,俺还是不希望是候选作品里最末一名,所以大家去看看吧,能投票的就投投票哈。 ------------ 215 皆大欢喜 这事大家都心知肚明,李玉珍这个当事人却是吓的彻底的瘫坐在了地上。 确实,当她被云芳那个丑丫头挤兑的自己说出了‘休书’两个字的时候,她几乎是立即就后悔了,正琢磨着用什么话给圆回来呢,却被周围那些可恨的人嚷嚷着要真的立休书。 偏偏郭博文那个狠心在场却不帮她说话,还依了郭四爷的吩咐当场就写了休书,按了大红的手印。 李玉珍恨恨的看着郭四爷和郭博文写妥了休书,知道这件事情已经不可挽回,说不得,自己得暂时按下心头的恶气,先今小心的伺候着他,待过了几日,他的气消了,再慢慢的哄了那东西来,一把火烧掉,绝了后患! 可是,郭四爷接下来的举动让正打着如意算盘的李玉珍彻底的傻了眼,他竟然真的把那份休书交到了郭博淑的手上。 这个大姑姐她是了解的,虽然每每都被她吵闹的没有了脾气,乖乖的按照她的意思去办,那是因为她有顾忌,顾及着她的亲兄弟、亲侄子、亲侄女,才没办法被自己硬生生的压了一头的。她可不是像她弟弟那样耳根子软,随随便便的哄上几句好话就能就范的。 更何况,她的旁边还有个一个心思深沉的丑丫头看着,那可是个连花婆子欧畏惧的人啊。李玉珍想到这里,突然又打了一个寒颤,知道自己舒心的日子是一去不复返了,今后只能夹着尾巴做一个郭家媳妇了,再想着拿捏谁,那是再也不可能的了。 众人不理会瘫坐在地上面色惨白的李玉珍,看到郭四爷这么一番处置,都纷纷的叫起了好来。 郭四爷是郭家庄的乡老,德高望重,本身却不是个爱热闹的人,要不是郭博文大十五的都没让李玉珍进门,把事情闹大了,外边就是吵下大天来,他也不会跑出来看这份热闹的。 现在,正事办完,郭四爷也就施施然的背着手离去了,人群自动的让出了一条道来,而那些笔墨纸砚自由人会收拾了送回他的家里去。 郭四爷一走,乡亲们说话更加肆无忌惮了起来。 “瞧瞧,这就是作恶的下场啊。” “就是,这一回小辫子抓在了大姑姐的手里了,看她还敢动不动的就给人家甩脸子不?” “是啊,别以为郭家老爷子和老太太没了,这郭家就是她姓李的说了算了。咱们郭家庄可是有乡老的,最是知礼的,哪里是他们杂门杂姓的沟道窝能比的了的。” “就是,就是,她还真以为咱们郭家庄没人了啊。” …… …… 看着众人越说越远,不但没有停歇,反而是越说越起劲,娘小心的收好了那份已经干了墨迹的休书,皱着眉头小声的说道,“既然四爷替咱们定下了规矩,咱们以后好好守着就是了。这一次,大丫她娘也算吃了苦头,快点回家吧,省的让大家笑话了。” “嗯,”舅舅郭博文点了点头,转过去,板着脸说到,“既然姐姐替你求情了,上一次你哭无遮拦的事就算了。现在都午时了,还不快点回家做饭去?没看到姐姐和外甥、外甥姑娘都还饿着呢么?!” 瘫坐着的李玉珍已经看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又被那些人那么一顿奚落,早就想离开这处人人喊打的地方了。 听了郭博文虽然语气不善,但是明显是已经松了口的呵斥,赶紧一骨碌的爬了起来,顾不上拍打身上的泥土,立即就狗腿的上前搀住了大姑姐的一个胳膊,馋着脸说到,“大姐,咱们别在外面站着了,快点家去吧。” “大姑回家,大姑回家,娘回家!” 躲在人群里的大丫、小四和丽丫几个终于兴奋的喊了起来。 这些日子以来,他们几个虽然听了爹的话,没有哭着喊着要娘,但是心里头还是惦记着的,生怕爹生气过了头,干脆不让娘回来了,尤其是正月十五这一天,家家户户都热热闹闹的过节,只有他们家紧闭了大门,爹板着一张脸,娘在外面哭,他们几个在家里哭。 好不容易盼来了姑姑,虽然惊动了郭四爷,写了那吓人的休书,可是让他们放心的是那休书在姑姑的手里放着呢,姑姑最疼他们几个了,不会让他们没有娘的,所以在大丫他们几个孩子看来,现在是笼罩在他们一家头上的乌云一下子全散开了。 听到大姑和爹让娘回家,几个孩子都高兴了起来,年纪最下的丽丫更是钻过了人群,跑到了爹娘和大姑的面前。 可怜巴巴的看了一样笑眯眯的大姑,又看了看终于不再是紧绷着一张脸的爹,丽丫扎着胳膊扑到了李玉珍的怀里,把小脸埋在了娘的怀里,小肩膀一抖一抖的,无声哭了起来。 俗话说母女连心,李玉珍虽然自私了些,为了她自己考虑的多了些,但是对这几个孩子还是有几分真感情的,尤其是当她被自己的兄嫂给赶出了门之后,到了郭家庄有门却进不了,她对那几个孩子的想念就更加的强烈了起来。 李玉珍明白,就在方才,如果没有这几个孩子的牵绊,郭家姐弟手里的休书就不仅仅只是收起来搁着这么简单了,就会直接甩到她李玉珍的脸上了。 因此,李玉珍看到几个孩子,心头酸楚,除了母性使然之外,还有一丝庆幸的成分在里面的。当小丽丫把软乎乎的小脸埋在她怀里无声的哭泣的时候,李玉珍的心一下子化了。 原本李玉珍心头最后的那丝不甘,随着小丽丫这么无声的一哭,也随之散去,她紧紧的抿住了嘴巴,用力的把小李丫搂在了怀里,小声但是坚决的说道,“回家,咱们回家,娘和你们回家。” 这时候,大丫和小四也凑到了李玉珍的面前,他们簇拥在离开了十多天的娘身边,小脸上闪烁着雀跃的光芒。 娘欣慰的看着眼前的母子四人,推了一把身边的弟弟,小声的嘱咐,“还不带着你家的大人和孩子们回去?!” “唉,”舅舅也是眼圈一红,扯过了大丫和小四,又冲着搂着丽丫的李玉珍闷闷的说道,“走吧,别在这儿现眼了!” “好,好,好,”李玉珍小心的应承着,抬起了红肿的泪眼来,抱起了怀里的丽丫,跟在了郭博文的身后,走了两步却又突然停了下来,回头望着郭博淑一家子,不好意思的小声说道,“谢,谢谢。” 之后,李玉珍抱着孩子大踏步的向前走去,仿佛后面有什么洪水猛兽的追着她一样。 虽然这句话比起来她之前的诅咒发誓简单了许多,但是那其中饱含的诚意却比原来那些华丽丽的词语深沉了许多。 经历了这一番的闹剧,李玉珍回家之后马上就埋头做起了饭来,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指桑骂槐的挑剔和不满。 舅舅一家的事情理顺了,娘脸上的笑容益发的开怀,大山和云华兄妹两个自小都没有少受这位舅母的闲气,今天也跟着扬眉吐气了一回,自然也都是非常的畅快,带着大丫、丽丫和小四兄妹几个玩耍起来,笑得特别的开心。 只有云芳有些心不在焉的,在她看来只要舅舅家的根本不算什么事情,在这个男权为纲的大时代,只要舅舅端正了自己的态度,收拾李玉珍真是太容易的事情了,因此事情如此大结局,在她的意料之中,没有太多的成就感。 不过,这一趟的郭家庄之行,还是有一件事吸引了云芳的注意力的,那就是郭四爷当场挥毫,替舅舅写休书的事情。 ~~~~~~~~~~~~~~~~~~~~~~~~ 今天有事情更细晚了,抱歉,抱歉 ------------ 216 郭四爷 云芳这段时间一直在琢磨一件事情。 随着蓝家卖萝卜条、赊欠大肥猪,还有卤猪头、腌火腿等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办下来,蓝家已经不再是当初守着自家小院子过小日子的蓝家了,势必会越来越多的涉及一些商业上的往来,这帐目和写字都是要涉及到的。 而这两件事情也不像腌萝卜条、腌猪肉那样以梦到老神仙就可以给顺利的遮掩过去的。毕竟,生意人大都走南闯北的,商业往来的人们不是封闭乡村里的那些淳朴山民,模棱两可的说辞,是不能唬住那些人的。 在和张管事交易的过程中,云芳只是不小心露了一点心算的尾巴,就被张管事给盘问了一番,若是再被人发现她能无师自通的认字、写字,那更是解释不清的大事情了。 可是,为了蓝家将来这一摊子能有一个清晰良好的开端,这两样东西都是绕不过去,是必须要做的。 为此,云芳暗自琢磨着,这件事情必须找一个幌子才行。当然了,认字的事情可以找一个幌子,写字的事情云芳却根本就是不会,原因无它,那些老祖宗流传下来的繁体汉字,作为现代人的蓝丹溪连猜带蒙的认识就算文学素养不错的了,至于用那种软毛笔写出来,那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且,在蓝云芳还是蓝丹溪的时候,她所处的时代日常工作都是在电脑上完成的,除了签自己名字的时候,谁还会提笔写字啊,更别说用软绵绵的毛笔写繁体字了。会那些的人都叫艺术家,顶不及了也是有钱有闲的书法爱好者,不幸的是,蓝丹溪不是其中之一。 今天,看了郭四爷潇洒的泼墨挥毫,云芳的心头就是一动,再和大丫他们几个说笑的时候,云芳就把话题刻意的往郭四爷的身上引。 好在,大丫几个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对于郭家庄人人尊重的乡老郭四爷的事情还是都知道的,觉察到他们敬佩的云芳姐姐对郭四爷的事迹感兴趣,三个孩子都争先恐后、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大丫他们说的零碎,但是相互补充着,云芳还是理出了一个清晰的头绪来。 原来这郭四爷本名叫郭青,字维刚。虽然他现在只是郭家庄的一个乡老,可是年轻的时候也是风光过的,年轻时候的郭四爷也不时住在他们郭家庄的,二十跟着外婆家的一个亲戚住在城里,在人家的族学里上学,还不到二十岁就考中了秀才。 只不过一飞而起之后,郭四爷的运气似乎用完了,连着考了好几场,都没有再高中举人,年近而立了还是靠爹娘土里刨食的养活着。郭四爷越想心里越不是个滋味,最后不得已放弃了自己的秀才架子,利用自己能写一手好字,又跟着一个同窗学过一点打算盘,去一间小铺子里做了一名帐房先生。 凭着郭四爷的聪明,他很快就适应了帐房先生这个新职业,做的有声有色的,可是好景不长,郭四爷适应了帐房先生这个职业,可他东家却到了霉运,被人算计的一夜豪赌,就拜光了家业,铺子低价盘了出去。 郭四爷一怒之下,回到了老家郭家庄耕读为生,把早年积攒下的一些钱财买成了土地,准备踏踏实实的过完下半辈子。 回乡之后,郭四爷的运气终于好转了,庄稼年年丰收,他他识文断字又懂的算账,时常帮大家解决一些纠纷,不出几年,他的声誉就越来越好,得到了大家的尊重,代替了刚刚去世郭浩爷成了郭家屯的乡老,在乡亲们中加权威无比。这些年来,大家早就把郭四爷看成了公正和公平的化身了。 了解了郭四爷的情况,云芳心中兴奋无比。郭四爷简直是她的救星啊,文能写字,武能算帐啊,正好都是她急需要学习的技能哪。 心中打定了主意,吃过了午饭之后,云芳就笑吟吟的提出了去郭四爷家道谢的提议。 娘和舅舅对望了一眼,同时点头,“嗯,郭四爷为了咱们家的事情操心劳力的,咱们是该去道一声谢的。” 听了这姐弟两的话,一旁的李玉珍不自觉的抖了抖,却没敢像往常那样的阻拦,而是有些幽怨的扫了一眼郭博文,自己老老实实的去收拾碗筷了。 舅舅和娘商量一番,提着从松坡屯带来的腌萝卜条、藕夹子还有一些猪杂,带上了大山和云华、云芳、大丫、小四、丽丫,一行人有些浩浩荡荡的去了郭四爷家。 郭四爷家吃饭比较早,云芳等人到的时候,郭四爷已经在了那间宽大的书房里悠闲的喝茶、读书了。 仿佛早就预料到他们要来一般,郭四爷没有推辞,径直吩咐自家的老婆子收了他们带去的吃食,又打发了自己的孙子、孙女带着大丫姐弟几个去玩,让自己的儿子、媳妇招呼着大山和云华两兄妹,他自己把郭博文、郭博淑还有小丫头云芳领进了他的书房里。 云芳没有真实的见过这个时代的书房,可是她却从不少影视作品上看到过类似的影像,书房都是代表着一个人的文化素养,什么笔墨纸砚、琴棋书画、金石印章、文史奠祭、如意等物件,几乎代表着读书人烙印的东西都会很齐全。 可是,一进了郭四爷的书房,云芳却有些吃惊,这里与其说是一个古代读书人的书房,还不如说是一个小小的客厅更合适。里面并没有装饰用的琴棋书画,金石印章、如意等物件,就连书籍也不多,就是不长的一小排孤零零的在靠西边的书架上放着,不远处的搁着笔墨纸砚,一个茶盘,旁边还颇为不和谐的放着一个算盘。 云芳不动生色的打量着郭四爷的书房,郭四爷也在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她,见她的目光从屋子里的陈设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了他刻意拿进来的算盘上,郭四爷的眼梢挑了挑,带着一抹揶揄的微笑,说道,“怎么样,老头子这里的陈设还让小丫头看的上眼么?” 郭四爷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娘和舅舅都吓了一跳,娘赶紧一按云芳的头,陪着小心说到,“四爷,您老别和小丫头生气,这孩子年纪小,不懂事,您这么东西她都没见识过,一时好奇没有了规矩,您老别见怪。” “哈哈,哈哈,……”郭四爷不以为意的大笑了起来。 娘和舅舅都一时摸不到头脑,愣在了当场。 云芳被娘强按着头,看不到郭四爷的神色,自然也不好插嘴。 郭四爷自己笑了一会儿,止住了笑声,抬手指着旁边的几把椅子说道,“坐吧,你们都坐吧。博淑养了一个好闺女啊,这孩子是块没有雕琢的璞玉,可惜生在了咱们庄户人家,可惜了啊。” “您来过讲了,她一个小丫头家家的,哪里担的起您老这样的评语哪。”娘一边小心翼翼的挨着椅子边坐下,一边谦逊的说道。 “博淑哪,你小看了自己个的小丫头啊,”郭四爷却微笑着摆了摆手,“别看我不大出门,也不大喜欢热闹,可是这十里八村的事我还是知道一些。你们家最近又是卖萝卜条,又是赊欠猪肉的,这日子过的很红火嘛。” 看着郭四爷一幅四平八稳的样子,娘没由来的就是一阵心虚,可是自己明明没有做什么不能未外人说的事啊,娘忍不住摇了摇头,突然心头一闪,脸色就不大好看了起来,急忙说道,“我,……” ~~~~~~~~~~~~~~~~~~~~~~~~~~~~~~~~~~~~~~ 谢谢大家的支持啦。 ------------ 217 奇遇 “你先别着急着说话嘛,听我说完,”郭四爷抬手打断了娘,继续四平八稳的说道,“我听说你们家腌萝卜条是祖传的秘方,我就有些疑惑了,若是是蓝家的秘方,为何你大伯一家为何守着这么个赚钱的营生不干呢,蓝家的秘方不会只传给老二,不传给老大啊?可要说士郭家的秘方,博文这些年过的日子够稀慌的,也没见他腌萝卜条出来啊换钱哪。” 郭四爷说完这些,扫了一眼旁边上一脸惊奇的舅舅,然后,眼神又在娘那纠结万分的脸上顿了顿,最后竟然落在了云芳的脸上。 自从郭四爷支开了哥哥和姐姐,单单让她跟着来书房里,她就知道郭四爷肯定是看出了什么来。可是,没想到郭四爷竟然这么直接,上来就直奔主题,当面就戳破了他们家的腌萝卜条是祖传秘方的谎言。 郭四爷不愧是读过书、见过世面的人,几乎一下子就找到了问题所在,蓝家和郭家上一代都不是独苗,秘方祖传一说确实是站不住脚的。以前之所以没有人当面这么询问,恐怕那次李锦容一吊钱买了个破瓷缸的事情起到了一定的震慑作用吧,人们过多的关注了李家少东都打了眼的事,对于蓝家腌萝卜条的秘密轻易不敢打其它主意了。 当然了,也可能是有些人虽然怀疑,却身份不够没有当面质问道蓝家人面前,而蓝家大伯那里以为是郭家的秘方,老实头舅舅怕是也相当然的以为是蓝家族上传下来的。两方都没有想到其实是云芳搞的鬼把戏,利用人们的惯常思维自己就把事情给想差了。 其实,对于这样的质询,云芳不是没有设想过,而是在刚开始着手这么做的时候就想过的,还已经和家里人解释过了的——都是她一番大劫大难之时,梦中所得。 只不过这种说辞有些非匪夷所思,云芳只是含糊的和最亲近的家人说起过,家里人知道轻重,从没在外面漏过一点的口风,这也是为什么秘方说成祖传的原因了,总不能一点由头没有,说是一拍脑袋想出来的吧? 现在面对郭四爷这么直接了当的询问,云芳知道今天怕是不能含混过去的,而她本来就准备来拜师的,如果不能说服了这位精明的郭四爷,拜师一事怕是要黄汤了的。 可是,一想到那天爹娘听到自己模糊的神仙授机宜的说法之后,那紧张的样子,云芳有些拿不准这个时代的人对于怪力乱神之说是什么态度了。 心头犹疑不定,没有想好了说辞。一旁的娘却有些惶恐的抢先说道,“四,四爷,咱们,咱们……” 娘抢了先,却纠结着不知道该说下去了,而舅舅却是张着一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他实在是什么也不知道啊。 郭四爷看着着眼前神色各异,却都不轻松的几个人,微笑着给了他们一颗定心丸,“博淑啊,你是郭家庄的闺女,这里就没有外人,我的性子你们也都知道,是个直来直去的人。不过,有一点你们放心,咱们的谈话不会传扬出去的,哪些话该说那些话不该说,四爷我还是知道的。” “当然了,如果是在别处,你们该小心的还是要小心的。毕竟,”郭四爷继续悠然的说道,“毕竟,山里的人家见识短,容易被吓到的。” “您,您老人家知道?”娘一下子长大了嘴巴,惊奇的问道。 “呵呵,呵呵,……”郭四爷有些得意的笑了,笃定的说道,“你们不早不晚,偏偏是在去年底开始腌萝卜条,正是花婆子提出换亲,蓝家老大上门闹事,李玉珍胡搅蛮缠,你们家多事之秋的时候吧?而这个时候,芳丫头刚刚救回来才三个月,她突然就懂事了,劝姐姐、劝哥哥,腌萝卜条,让整天东挑西扯的花婆子吃亏,还让闹腾呢十几年的李玉珍老实了。这还是当初那个连家门也不敢出来的丑丫头么?” 一口气说完这些,郭四爷脸上的笑容的更加得意,往前倾了倾身子,继续说道,“如果老夫没有猜测的话,这个芳丫头定是有一番奇遇,让她脱胎换骨的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是吧?你们害怕无知的乡邻知道了这事视丫头为妖物,所以处含糊其辞的,不敢实言,是也不是?” 这一下,不光是娘和舅舅,就连云芳也吃惊不小。 这个郭四爷说的这些,虽不中,亦不远矣。 云芳的一番经历,虽然比郭四爷猜测的还要离奇,她是两世为人,灵魂穿越的现代人士,可是郭四爷这番猜测也算摸到了边了,确实是当初的‘烂丑女’投河自尽,千年后的灵魂蓝丹溪阴差阳错的附身在了她的体内,绝对可以算的上是脱胎换骨的换了一个人。 而郭四爷的最后一问,也从一个侧面证实了云芳的猜测,这里的人们对于鬼怪之说,很是畏惧,如果她开始和家里人解释的那一番话传扬出去的话,她可能就会被当成妖魔鬼怪,搞不好还可能被绑了天灯呢。 ‘噗嗵’一声,云芳和娘几乎都是跪倒在了郭四爷的面前,娘更是留着泪哭诉了起来,说她自己好不容易从冰窟窿里救出了孩子,又用了几个月的时间耐心的把她从鬼门关边拉了回来,最后终于感动神仙,点化了云芳,家里人害怕这样的异事传出去,对孩子不利,所以才含糊其词,假托祖传秘方等等。 娘说的都是实话,当然关于神仙点化的说法她也是从云芳说的那个所谓的梦里白胡子老头的事情给精炼出来的。也就是说,娘说了她所知道的所有事实,没有半分的隐瞒。 云芳跪在了娘的身边,随着娘的讲述,她就是小声的哭泣,因为娘的一番解释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了,至于她自己作为一名穿越人士的事实她是不会对任何人说的,就是对爹和娘都不会。 “不用怕,不用怕,”郭四爷亲切的拉起了哭泣的云芳母女,安抚的说道,“你们不用害怕,这是上天看不得你们丫头遭这番罪,才特意点化你们的。乡邻无知,可能会害怕,可老夫饱读诗书,却是知道的。你们这事啊,算不得最离奇的,” “前朝那个女皇帝就是经历离奇之后脱胎换骨,撑起了诺大的天下的,人家那可是死了埋到地下两天了,大罗神仙才让她死而复生,点化一番。后来,那女子入宫陪王伴驾,最终以女子之声撑起了天下大任的。” “不过啊,因为这个太过离奇,女皇帝登基之后命人销去了正史上相关的记载,我早先年跟着先生读书,从一本野史上才看到呢。当时啊,……” 郭四爷说起了前朝女皇帝的事迹,云芳却在心里暗暗的吐嘈,看来这位前朝的女皇帝也是个穿越女啊,还是那种死彻底之后才穿越过来,一睁眼就在棺材里的那种。 人家穿的离奇,然后过的也离奇,最后竟然弄了一个皇帝当当。能入被选入宫的人肯定是长的漂亮,可是官宦人家了。比自己穿越到一个封闭山村的丑丫头身上,可是威风多了,福利也好多了。 不过,在这样的时代里,能以女子之身黄袍加身,肯定也很艰难,一辈子都少不了那些尔虞我诈的倾轧,即使是穿越女也是过的非常小心谨慎,遇到不得已的事情,也要昧着良心、硬着头皮去干吧。 ~~~~~~~~~~~~~~~~~~~~~~~~~~~~ 嘿嘿,谢谢大家的支持啦,码字的动力又有鸟~~~~~~~~~~~~~~~ 另外推荐朋友新文: 一朝穿越被人压,洛洛童鞋表示鸭梨山大,最可恶的是那妖孽吃干抹净一撇嘴,评价:“真难吃!”洛洛童鞋捶胸顿足,她要雄起,要翻身,要在上面! 链接在下面 ------------ 218 拜师 那个穿越前辈是辛苦又勤奋的,人家哪像是自己啊,踏踏实实的过着爹娘疼爱、兄姐呵护的舒心小日子,随便捣鼓点现代的东西就能让身边真心爱护的人过得开心快乐。 就拿这这腌萝卜条来说吧,她捣鼓出来了,蓝家的境况立即好转了,她自己的日子也好过了,而同样地技能若是那穿越前辈用了,怕是与风云诡谲的官场和宫廷的斗争没有半点的用处吧? 郭四爷说到兴起,说的眉飞色舞,云芳却在暗自对比着自己和穿越老前辈的各项待遇差别。逐项的比较下来,还是自己这样的最舒服,家里和睦,邻里友好,和朝堂上那些你死我活的严酷斗争和深宅大院里的那些妻妾争斗比起来,云芳觉得自己前段时间遇上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简直不值一提。要是有个穿越女总结大会的话,自己这些小事都不好意思摆出来说的,根本不够人家看的嘛。 足足有一刻钟的时候,郭四爷才意犹未尽的住了嘴,端起桌子上的凉茶来‘咕咚咕咚’的全灌进来嘴里,这才摸着水渍,总结的说道,“所以啊,这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你们家的事啊在我老人家的眼里可算不的稀奇的。小丫头想让老夫干什么,尽管直说!” 郭四爷说的慷慨,眼神也热切了起来,仿佛等着云芳说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来,他老人家也好跟着掳胳膊卷袖子的大干一场。 郭四爷的热情,让云芳一时间有些无措。她心里暗自一声:对不起了您哪,让您老失望了,咱就是来踏踏实实的过小日子的,决不跟那些当官的打交道,更不会牵扯到宫里,不能陪您老玩心跳了。 垂着头,云芳暗自心里建设了一番,直到确认自己的状态以及从神游太虚似的调侃吐嘈的现代蓝丹溪调整回了蓝家小丫头以后,她才抬起了头来,对上了热切期待着的郭四爷,诚惶诚恐的的说道,“郭四爷,您,您真是神仙啊,我,我遇到的那些事您都猜着了,就像您在旁边看到的一样,我,我梦里教给我那些好东西的白胡子老神仙不会就是您老人家吧?”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了,”郭四爷把头摇了波浪鼓一样,满含期待的追问道,“丫头,你和四爷说说,你在梦里都梦到了什么啊?那个白胡子老神仙都和你说什么了?” 对着满脸期待的郭四爷,云芳在心里说了声‘抱歉’,嘴里有些怯懦的说道,“白胡子老神仙跟我说要回去好好的对爹娘和哥哥姐姐,还教给了我怎么腌萝卜条,怎么腌猪肉,还,还,……” “还有什么啊?”就在云芳小心措辞的当口,郭四爷等不及的追了一句,有些迫不及待的提示道,“老神仙有些没有和你说当今宫里的一些事情啊?万岁爷的大道能不能修成,哪一位小王爷最后能入主东宫?新科的状元最后能不能入阁拜相啊?” 呃?云芳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敢情这位老爷子还没私心哪,自己都尽量往吃货上引导了,他的脑子怎么还在这些国家大事上打转转啊? 做出了一幅茫然的样子,云芳羞愧的摇了摇头,心里却在暗暗的说着:老爷子啊,抱歉的很,让您失望了,我连现在是哪朝哪代都没搞清楚呢,,你说的这些我是一点也不知道哪,脑子里一点印象都没有。您老拿我往那些宅斗、宫斗的穿越前辈上靠了,咱没携带那份足以乜视天下的穿越技能和空间,没有那么强的心脏,也没有那份争权夺势的雄心,只能没出息的做个衣食无忧的小老百姓。 不知道是听到了云芳的心声,还是对她茫然无知的模样失了望,郭四爷泄了气的长叹一声,“唉,是老夫想左了,想左了啊。小丫头说说,老神仙还教了你什么?” 说着话,郭四爷颓然的靠在了椅子背上,闭上了眼睛,仿佛对云芳没有说出来的话也没有了多大的兴致。 唉,云芳也暗自叹了一口气,看来刚才不应该把老头打击的太过了啊,弄的现在她的要求还没有提呢,老头就兴趣缺缺了。 不过,事情都到了这个份上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轻轻的咳嗽了一声,云芳继续说道,“白胡子老神仙还教了我认字。” “认字?!”郭四爷突然张开了眼睛,身子再次倾了过来,惊喜的问道,“都教你读了些什么书啊?《资助通鉴》?《史记》?《春秋传》?还是……” 云芳偷眼看了一下郭四爷书房里的那些线装书,斟酌的说道,“具体是什么书我也不知道,老神仙就是教我读‘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云芳摇头晃脑的背着三字经,郭四爷脸上期望的笑容却一点点的跨了下去,最后摆了摆手,打断了云芳的背诵,闷闷的说道,“我知道了,老神仙这是教你读的‘三字经’。” “难道老神仙很清闲么?这么多的国家大事她不管,教一个小丫头‘三字经’干什么啊?”打断了云芳的话,郭四爷自己又嘟囔了起来,不过很快的他的眼神又亮了起来,惊喜的说道,“世人都是那野史不可信,女帝死而复生、神仙点拨一事都是杜撰的,可是现在有了这丫头梦中学会‘三字经’可见神仙点拨世人一事确实千真万确的。” 嘟囔到这里,郭四爷又重新恢复了生机,神采飞扬了起来,指着桌子上的笔墨,说到,“来,来,来,丫头,让老夫看看你从老神仙那里学来的字。” “我,我不会写,”云芳苦笑了一下,再次给热情的郭四爷泼了一瓢凉水,“老神仙只教给我认字,却没教给我写字。” 苦笑着解释万这些,云芳看着郭四爷的笑容又是一僵,赶紧飞快的跑到他的书架上,精准的抽出了《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三本线装书,因为已经背诵过最简单的《三字经》了,云芳便翻开了《千字文》,指着上面的文字,朗读了起来,“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馀成岁,律吕调阳……” 云芳略带磕绊的朗读终于止住了郭四爷还没有完全垮掉的笑容,她用事实证明了自己最起码没有撒谎,她确实是认识字的。 偷眼看到郭四爷还算温和的神色,连猜带蒙的云芳停止了阅读,顾不上擦一擦额头上的细汗,赶紧小心翼翼的说道,“因为老神仙还有别的事情要忙,所以只交教给了认字,却没有来得及教给我写字。老神仙说让我日后找一个秀才老师教授写字,也是和他亲自教一样的。” 云芳的这番话又让郭四爷亢奋了起来,颤抖着声音,问到,“老神仙真是怎么说的?他,他,他真的,真的提到了我?” 奇*书*网*w*w*w*.*q*i*s*u*w*a*n*g*.*c*c “嗯,”云芳憋住了笑,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开始我不知道劳神仙让我拜的明师是谁,自从听说您是咱们这一代唯一秀才先生,我才知道原来老神仙把什么都算好了,他不是不肯教我,是因为有您在,他老人家放心的很,是乐的清闲呢。” 云芳一番不着痕迹吹捧,果然让郭四爷十分的受用,他装模作样抬手拿过了桌子上的茶碗,却发现已经是空的,只得尴尬的笑了。 ~~~~~~~~~~~~~~~~~~~~~~~~~~~~~~~ 感谢蓝蓝和春春以及所有支持云芳的亲们,有你们在,不孤单,真好! ------------ 219 闲话 云芳见了,十分乖巧的拿起了旁边还温着的茶壶,给郭四爷的茶碗了斟了个八分满,恭敬的捧了起来,甜甜的说道,“师傅,请用茶。” “好,好,好。既然是老神仙的意思,我也就勉为其难的收下你了。”郭四爷笑逐颜开的接了云芳敬的茶,算是收下了云芳这个学生,语重心长的嘱咐道,“不过,这写字和认字不同,是需要下苦功夫练习的,你也不要叫苦叫累的,否则就是老神仙亲自来了,我也不会应下这事。” “不会的,不会的,请先生放心,学生一定用心练习,不用让先生操心的。”云芳赶紧应承了下来,心里却暗自想着,咱不需要把字写的多好看,又不是要靠状元,咱就是为了实用,只要能看就行。 一边想着,云芳的眼神飘忽的像一旁的算盘飘了过去,装作惊喜的说道,“先生这里还有算盘啊?” “是算盘,”郭四爷有些颓废的说道,“不过,天下读书人都视钱财如粪土,谁也不愿意和汲汲营营的铜臭之物扯上关系的” “那先生能不能教给学生啊?”云芳小心翼翼的问到,眼梢的余光却一直盯着郭四爷的神色,见他脸上流露出了一丝犹豫,云芳赶紧加了一把柴,装作无心的小声嘟囔道,“也不知道老神仙说的是真是假,说是我能遇上一个文能做诗,武能算帐的师傅的。” 小声的说完,云芳突然捂住了嘴巴,一双眼睛惊恐的骨碌碌的乱转,好像一时说漏了嘴的样子。 郭四爷见了,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却又马上挺了挺脊背,“唉,老神仙说的没错,当年老夫我屡试不中,还给人家当过一阵子的帐房,这算盘算帐可是养家糊口的本事,自然我也会了。你要是愿意,我也一并教给你吧。” “谢谢先生,谢谢先生。”云芳立即高兴的把算盘拿了过来,好像她不抓在自己手里,郭四爷就会反悔了一样。 看着云芳急切的样子,郭四爷忍不住摇头失笑,“没想到你这个丫头还是个急性子,怪不得老神仙布教你写字呢,就你这着急的样子啊,可得好好的磨练磨练,静下心来才成。” “我都听先生的。”云芳甜甜的笑了,不过手里的算盘却没有撒手。 云芳能拜了能写能算的郭四爷为师,娘和舅舅都给外的高兴。 因为,郭四爷不是正式的开馆授徒,只是利用闲暇时间教云芳写字、打算盘,他又认定是神仙的吩咐,所以坚决不肯要束修。 云芳无奈,只得借着借住在师傅家的名义,让大山送了半车的吃食来,有大米,有猪肉,当然少不了蓝家的招牌菜——萝卜条和藕夹子。 另外,大山去买大米的时候,顺便给云芳买了文房四宝和一个新算盘来。云芳就算是开始正式学习了。 云芳在郭家庄跟着郭四爷学习写字和打算盘,家里杀猪的事也没有耽搁。腌火腿的基本流程,云芳都已经告诉爹娘和哥哥、姐姐们,尤其是小石头是个细心的,把每一个步骤都摸的很清楚了,在加上一个做事勤恳的大栓子帮忙,云芳一点也不担心家里杀猪的事情。 松坡屯蓝家依旧杀猪、腌火腿、卤猪头,云芳则开始在郭家屯学习。由于有过十几年现代数学的教育,又有小学学算盘的基础,云芳上手打算盘非常的快,郭四爷只是稍加指点,云芳就已经掌握了窍门,用不了两天,她就可以独自算帐了。 不过,相比于打算盘的简单上手,学习写毛笔字却难上了许多,虽然那些子云芳都认识,也用键盘都写出来过,可是用笔写,尤其是毛笔蘸着墨汁写出来还是很有难度的。开始的时候,云芳总是把墨汁子弄的一团又一团的,根本看不出写的是什么来。 云芳皱着眉头奋战了十天,终于可以歪歪扭扭的写的勉强能看出来的字了。虽然郭四爷看了摇头,云芳自己却兴奋不已,十天的时间能有这样的成就,她已经很知足了,她又不是要靠着写字去中举人考进士的。 算算时间,家里的猪也该杀的差不多了,而张管事那还有七百碗萝卜条的窟窿呢,再没动静的话,怕是他交不了差,小柱子也可能被连累,就连蓝家也可能会跟着吃挂落呢。 一想到这些,云芳的心再也静不下来了,好在有了和郭四爷的师生名分,云芳不管是认字和心算,都经得住别人的推敲和盘问,再也不用担心像上次面对张管事时候的忐忑了。 虽然,郭四爷不满意云芳写出来的字,下定决心要好好的教导她一番,无奈云芳的心已经浮了,再也静不下来,只得叮嘱她回家后自己要自觉的继续练习,也就放了她离开了。 吃过了午饭,云芳辞别了先生,又去舅舅家打了一个招呼,就顶着早春的微风出了郭家庄,准备按照记忆中的路线赶回松坡屯去。 不过,云芳刚刚走到郭家庄的村口,就看到了哥哥大山赶着大车迎面赶了过来。 远远的看到了云芳的身影,大山惊奇的喊了起来,“芳儿,你难道能掐会算吗?怎么知道我来接你呢?” 对着一根筋的大山,云芳苦笑着摇了摇头,也扬声说到,“我哪里会算啊,就是在这里呆的时间长了,想家了。” “哦,这样啊,”大山不以为意的把大车停在了云帆的身边,指着车上的小柱子说道,“正好,小柱子回来了,爹让我来接你呢,咱们这就回家吧。” 云芳点了点头,一跃跳上了马车,和小柱子点头打了个招呼,小柱子原本兴奋的小脸在接触到云芳微笑的目光之中,竟然腾的一下子红了,不大自然的拗过了头去。 云芳心头一动,若有所思。 赶车的大山却没有看到马车上两人之间的微妙气氛,他轻轻的吆喝一声,引着马车转了头。 马车走出了好大一截,大山才后知后觉的‘咦’了一声,“咦,小柱子非要跟着我来,不是说有很多的新鲜事要和你芳儿姐姐说么?怎么现在成了闷葫芦了?难道是怕我听到?是什么机密不成?” “不是,不是,大山哥想到哪里去了啊,”小柱子慌慌的连连摆手,眼珠子乱转着,想着托辞,“是这样的,是这样的。新鲜事太多了,我一时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正在琢磨呢。” “哦,”大山没有在意的点了点头,又接着小柱子的话茬追问了一句,“那你现在琢磨好了没有啊?我还等着听你的新鲜事呢。” “想好了,想好了。”小柱子抬手抹了一小额头,却没敢看云芳一眼,就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 小柱子说他刚去福祥老铺的时候是住在十几个人一间的大通铺上,和那些脚夫、力把们混住在一起,有大伙计管着,没有招呼是不能随便乱窜的。后来,也就是正月初五他们拉了萝卜条回去,张管事就让他搬出了大通铺,和另外三个小伙计单独住了一间,白天的时候也有大伙计领着可以在院子里干活了。 再到后来,他们拉了两千多萝卜条回去之后,他已经被允许在铺子的二堂里打扫了,偶尔还能看到前堂的大伙计们招呼客人,自然也就看到了三五|不时的有客人上门来询问萝卜条的事情,也看到了王一刀卤的猪头还是能被客人认可的,隔三岔五的还有个把的回头客。 ~~~~~~~~~~~~~~~~~~~~~~~~~~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今天又更新晚了。 ------------ 220 展示 小柱子开始说的还有些拘谨,后来他越说越高兴,渐渐的完全投入了进去,有些眉飞色舞了起来。 小柱子说,这时候的他除了能偷偷的学习各种本事,还能听铺子里的大伙计们说些八卦。比如说,这一次福祥杂食铺就是栽在了苍记杂食铺的手上,张管事派出了大批的人手去各处收集大白水萝卜,所以正月十五他们的招牌元宵就没有做多少,被苍记钻了空子,赚了个盆满钵满。 还有一些消息灵通的大伙计说,这一回福祥和苍记相斗,看起来是苍记占尽了上风,不过他们和福祥这么一相斗,却失了一个大买卖,被县城另一家三组鼎立的铺子蒋记渔翁得利了,而福祥和苍记白白让老对**到了先着。 当然了,因为涉及到蒋记和苍记的商业机密,市面上也就是有点子流言出来,至于具体是什么样的秘密生意,却是你一个说法,他一个说法的,谁也说不准,有人说是盐巴,也有人说是金矿,还有人说是贡品,反正是说什么的也有,并且越说越邪乎。饶是小柱子聪明,也是听了个一头雾水,理不出头绪,所以也只好把所有的说法都一一学说了出来。 开始的时候,小柱子似乎因为大山的追问,才为了避免什么一般,让自己不停的说话。可是,说到后来,小柱子说起了因为萝卜条而起的流言,越说越投入,最后他抚摸着自己的头,喃喃的说道,“这么深深秘密的,到底是什么生意呢?宁县最后实力的三家铺子都这么争?” 云芳没法回答小柱子的疑问。这个和智商无关,是她掌握的情况太少了,就听小柱子这么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这么一说,她根本门都没摸到呢,更别说分析其中的玄机了。 云芳明白自己的处境,根本也不想从那些一鳞半爪的流言里分析什么真相。不过,虽然不能分析什么真相,可是对于县城里的商业形势还是能分析出一点有用的东西来的。 因为,对于现在的云芳来说,她手头有一些用萝卜条换来的红花种子,还有一些腌起来的火腿肉,这两样都是在山村里销售不出去的,势必要进入县城。可是,她的眼前一抹黑,对于县城的情况一无所知,却是可以从小柱子这些八卦里听出些端倪来。 比如这百年老铺福祥并不是一家独大,还有两家苍记和蒋记和他三分天下。福祥老铺靠的是年头久,有信誉有群众基础;那苍记当家人似乎是个有魄力的,而蒋家异军突起,看人们对于他们生意的猜测,那东家似乎能量不小,怕是背景也很深吧。 云芳一时走了神,小柱子自言自语的说完,才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多么傻的问题,芳儿姐姐没有见过那些人,咱们知道他们一个个都打着什么鬼主意呢。他讪讪的笑了,掩饰般的解释道,“那些人说的都没有一个准,我,我就是瞎好奇,这些人人家都瞒着呢,哪能随便就让别人知道呢。” 云芳认可的点了点,还没有搭话呢,前头赶车的大山又催促了起来,“小柱子,还有什么新鲜事啊,你再多说点,听你说的这么热闹,我都巴不得也跟着去城里了。” “好的。”小柱子答应着,瞅了一眼也打算凝神细听的云芳姐姐,又绘声绘色的讲了起来。不过,这一次小柱子揣摩了一下,讲起了从大伙计那听来的脂粉铺子里的趣事。 因为云芳无意在这个时代里涂脂抹粉,也不打算做这方面的生意,听的并不是很认真,只是归理出这专做女人生意的脂粉铺子,也是福祥、苍记和蒋记的天下。而大山就像大多数青春懵懂男生那样,对于女人的事情万分的好奇,听了个津津有味。 就这样,一路上,大山时不时的提问,小柱子不停的讲解,云芳才从这些杂乱的轶闻趣事中尽可能的想象着宁县城里整个商业的概况。 直道那车快要进入松坡屯了,小柱子才来得及说他这次被派回来的正事:经过了近一个月的忙碌,张管事终于又凑齐了五车的大白水萝卜,虽然这个时候的大白水萝卜很多已经康心了,但是张管事认为这些萝卜腌出七百碗萝卜条来还是绰绰有余的,打算明天带人把水萝卜送来,把最后一批萝卜条的窟窿不起来。 而他之所以提前派了小柱子回来,并不是提前通知蓝家再出去躲着交易,而是让小柱子提前回家准备一下,明天张管事将正式的宣布收下小柱子这个学徒,把他从松坡屯带走。 说起了这个话题,小柱子很兴奋,也很自豪,云芳则是完全的放了心。张管事这么多,证明小柱子已经完全过了他的考核,与小柱子蓝家这点子瓜葛没有影响到他,他终于可以踏实的成为福祥老铺的正式小伙计了。 张管事的嘱咐,小柱子这些话都已经和蓝家人说过了,现在又和云芳细细的说了一遍,也就完成了他的使命,辞别了云芳和大山,回家去准备了。 蓝家今天是最后一天杀猪了,上午杀了三头,下午就剩下一头了,事情不多,所以爹才打发了大山赶着车去接云芳的。等他们回来的时候,爹已经带着娘和姐姐、小石头已经新鲜的猪肉处理的差不多了。 这时候,王一刀也忙活完了,只有大锅里咕嘟咕嘟的卤着的最后几个猪头还没有出锅,在浓郁的香气里,围观的乡亲们也还在说说笑笑的喝着猪杂汤。 见离家这么多天的云芳回来,大家都好奇的围了上来。 云芳拜郭四爷为师,一方面是真的想学习写毛笔字,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让自己识字和算帐更加的名正言顺,自然希望这件事能尽快的传开。 因此,云芳没有拒绝乡亲们的热情,大大方方的取出了从郭家庄带回来的笔墨纸砚和算盘,当场演示了自己的本事,对于拜师学艺的时间却按照早就和家里人以及师傅商量好的说词,说是跟着学习了半年有余了,能跟着大名鼎鼎的郭家庄郭四爷学习,让一众乡亲们都羡慕不已。 乡亲们不知道就里,可是爹却是知道云芳满打满算的也就是学习了十天而已,见她字虽然写的不大好看,算盘却是打的极顺溜,欢喜的直接合不拢嘴巴了,在大家七嘴八舌的恭维声中有些飘飘然了起来。 悠悠然的磕着大烟袋,爹喜滋滋的说,“想不到咱们蓝家也出了个识文断字的先生了,清明节上坟的时候我得和祖宗们好好的说道说道,让他们听了也欢喜欢喜。” 虽然云芳是有意展示,可是被爹当众这一说,她还是有些脸红了,拖着长长的尾音,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爹,……,我,我这哪里的上识文断字的先生啊,充其量不过是会打算盘,能写几个大字罢了,离着先生还远着呢,郭四爷那样的才能算先生呢。” “嘿嘿,嘿嘿,闺女说的对,闺女说的对,”爹也意识到当着大家伙的面呢,他有些得意忘形了,赶紧嘿嘿的笑着,转移了话题,“你这次回来前,去你舅舅家了没有啊?这段时间,你一直在郭家庄住着,也没少麻烦他们哪。” “嗯,”云芳会意的点着头,也自然的转了话题,“我去过了,舅舅和舅母正因为舅舅出去帮工的事情闹别扭呢,……” ------------ 221 言而有信 众人见蓝家人说起了自家亲戚家的事情,好像还涉及了隐私什么的,大家心里都想听听具体是怎么回事,毕竟前段时间郭家庄郭博文休妻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的,几乎算是人尽皆知了。 可是,这些天来一直在蓝家白喝猪杂汤,实在是有些不大好意思再编排人家的亲戚了。所以,大家忍下了好奇心,都识趣的起身告辞了。 爹正有一肚子的的话急着要私下里询问云芳呢,对于大家吵吵着告辞也就没有多做挽留,而是给大家碗里都盛上了满满的猪杂汤,高高兴兴的打发了乡亲们。大栓子虽然也很很想再看看云芳姐姐打算盘,可是看着蓝二叔着急的样子,也极有眼色的告辞走了。 最后告辞的是王一刀一家。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他给蓝家杀了一百多头猪,赚了足足有一吊钱,这可是他杀猪这么多年以来,赚的最多的一年了,对蓝家一家自然是千恩万谢的。 蓝家大度的按照市价最高的价格八文钱一个收了王一刀的卤猪头,可是因为张管事这条线,他们转手每个猪头就卖了二十文,这么算起来,蓝家并没有吃亏,反而赚了。 因此,对于王一刀一家人的千恩万谢,爹觉的有愧,随手就从锅里捞起了两个卤猪头让王一刀带回去,而该给他们的三十二文钱却一个大子也没少。王一刀一家实在推辞不过,也就更加感激的收下了蓝家慷慨的心意,连声保证说以后蓝家再杀猪,他随叫随到,绝没有半个‘不’字。 送走了欢欢喜喜的王一刀一家,娘马上心急火燎的问道,“芳儿啊,你刚才说你舅舅要出去帮工,是怎么回事啊?难道是李玉珍又撒泼了?逼着你舅舅出去找活干?可这还没出正月呢,这……” “你先别着急,”爹安抚的拍了拍娘的肩膀,“李玉珍不敢胡来的,休书还在你手里攥着呢,她舍不得那几个孩子的。” “嗯,”云芳顺着爹的话茬点了点头,“爹说的对,舅母刚刚闹了这么一场,不但闹了个大没脸,也知道了她娘家几个兄弟们的态度,是不会在胡搅蛮缠的了。这一次,他们家的事啊,确实不是舅母不分轻重。” 爹娘比舅舅年长,可以直接称呼他们的名字,她是小一辈的,即使心中不愿,也还得叫一声‘舅母’的。 “哦?”娘惊奇的睁大了眼睛,催促着说道,“听你这么说,竟然是博文欺负他媳妇?这事不能啊!到底是怎么回事,芳丫头快点说说!” “也不是舅舅欺负舅母,”云芳笑着解释道,“前段时间舅母闹了一场,丢了面子又丢了里子。这段时间踏实了很多,每次我去家里看他们,她都是给个笑脸的。这一次,是舅舅说孩子们一天比一天的大了,用钱的地方一天比一天的多,舅舅听说了李子沟的大锁头赚钱娶媳妇的事后,他也想学人家去采石场碰碰运气,……” “那可不行,”娘不等云芳说完,就大声的嚷嚷了起来,“采石场是个什么地方啊?是个有命赚钱没命花的地方,像大锁头那样的能有几个啊?你舅舅这么这么不让人省心呢!不行,我得去拦着他去!” 娘一边说着,一边溜下了炕,就要往外走,却被云芳一把拉住了,笑着说道,“娘,你先别着急,听我把话说完嘛。” “你说,你说,我听你说完。”娘被云芳拉住了胳膊,暂时停住了身子,却没有上炕,那意思很明显,要是云芳说出来的结果让她不满意,她立马就要赶去郭家庄的。 云芳不敢撒手,嘴里也紧着说道,“你说的这些,大家都知道,舅母也知道这其中的利害,是说什么也不肯让舅舅去的,说她宁可穷死,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当家的去送死的。” “她这还说的像句人话,”娘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下来一点来,点着头说到,“后来呢,你舅舅听了她这话了没有?” “听了,听了,舅舅都听了她十几年的话了,这一次为了他好的事情,怎么会不听呢,”云芳一使劲,把娘按到了炕上坐下,才继续说道,“您就放心吧,就算舅舅不肯听舅母的话,我也会帮着劝劝的,虽然我人微言轻的,可是背后有娘这个大靠山在,我搬出娘的名头来,舅舅也会执意孤行的哪。” “娘知道你丫头鬼心眼子多,”娘终于放下了心来,笑着点了一下云芳的额头,有些后怕的说道,“唉,博文打消了那个傻念头就行,那采石场是什么地方啊,远的不多,就说石头他爹吧,……” 提起了死在了采石场的小石头的爹,小石头的脸色一黯然,云华见了赶紧冲着娘使了个眼色,自然的转了话题,“那个采石场确实不是个好地方,年前的时候我们去那附近的村子——采石坝子,那里的人家有一半的都没有了男人,可不是那个可恶的采石场闹的。” 云华这么一叉开话题,小石头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他想起了前段时间云华和他提起过的那个事情,斟酌着说道,“说起采石坝子,我正有个事情想和爹娘说呢。上一次我们去那的时候,没有见到舅姥爷,我心里一直挺惦记的。眼瞅着家里的事情也算告一段落了,我想着这几天在过去看看。” 听了小石头的话,爹和娘相互看了一眼,都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云芳却转着眼珠,大声嚷嚷了出来,“唉呀,姐姐、石头哥哥,你们要去采石坝子,我也想跟着去,上一次和李子沟的大锁头约好去那里探望他的,还一直没来得及去哪,爹一直教导我们做人要言而有信的。” 云芳说完,笑眯眯的望向了一旁的大山哥问了一句,“是不是啊,哥哥?咱们那天是不是和大锁头约好的。” 大山原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眼神有些直愣愣的看着某处,正在神游太虚,听到云芳的问话后,他怔了怔,才接到,“呃,啊,是啊,是啊,咱们确实是和大锁头约过的,你这个丫头还让人家帮咱打听他们那的人怎么吃饭呢。” “对,对,对,”云芳一个劲的点头,间隙了飞快的冲着姐姐眨了眨眼,然后狗腿的说道,“还是哥哥对家里的事操心,我光记着玩了,把卖货的事都差点忘了。亏得哥哥提醒,看来这事还得是哥哥亲自出马,去和大锁头打听去。” “那是,我是家里的老大啊,”大山得意的挺了挺脊背,豪迈的大声说道,“再说了,永拴兄弟和大锁头关系很好,现在他去了县城里的铺子里不方便,我怎么也得替他去看看他的好兄弟去。这样吧,等明天咱么卖了卤猪头,我就带着你们几个跑一趟采石场,让你们也去开开眼。” “好,”爹微笑着点了点头,“咱们也忙活了这大半个月了,等过了明天,大山是当大哥的,就带着他们几个痛痛快快的出去转转,家里的事有爹呢。” 云芳兴起的要求,大山豪气的许诺,爹慷慨的应承,这件事就这么自然而然的定了下来,只等着明天张管事上门,做完了最后一笔生意就动身了。 第二天快到中午的时候,张管事才带着五辆大车大摇大摆的进了松坡屯,车上满满的装着的都是大白萝卜,只不过不少的萝卜都已经蔫巴了,没有了往日的水润。 ~~~~~~~~~~~~~~~~~~~~~~~~~ 嘿嘿,今天更新早,求表扬 ------------ 222 大栓子劝弟弟 松坡屯的人早就知道了蓝家和城里的大铺子里做生意,眼看着穿着光鲜的几个人赶着大车进村,看热闹的人们就立即高兴的尾随了上来,尤其是村里的小孩子们更是叽叽喳喳的笑着闹着围在了张管事他们的身边,有的孩子甚至想从后面攀上大车。 这时候,已经近一个月没有露面的小柱子出现了。利用以前他在孩子们中的威望,在加上一些小手段,很快的就拢住了那群疯闹的孩子们,让他们离开了张管事的车队,只是不愿不仅的尾随着看热闹。 张管事见了,轻轻的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来。 小柱子露了这么一手,张管事很满意,孩子群的一个七八岁的泥小子却撇了撇嘴,那就是桂枝婶子小儿子——小栓子。 小栓子看不惯小柱子的威风,却对抗不了,只得附自己的哥哥大栓子耳边,愤愤的说道,“哥,你瞧那个小柱子那个嚣张样,他不就是仗着给蓝家跑了跑腿么?你可是实实在在的在蓝家干了大半个月的活呢。要论起来啊,哥你比那小子更适合出风头。” “你胡说什么啊?!”大栓子一瞪眼,低沉着嗓子教训道,“这些天我在蓝家干活,别的也没学到,就明白了一件事。” “什么事?”小柱子眼珠子转了转,又恨恨的剜了一眼不远处的神清气爽的小柱子,放低了声音问道,“难道是芳儿姐姐教给你什么特殊的本事了?” “不是,”大栓子摇了摇头,“这些事不能靠谁来教,要自己多做多看多琢磨,别人说的不算,自己琢磨透了才是自己的本事呢。” “对,对,对,”下栓子连连的点头,狗腿的说道,“娘总说让我多跟哥哥学学,说我太浮躁了,哥哥就教教我呗。” “你啊,”大栓子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想了想,还是把自己的心得说了出来,“咱们活着,总得能明白自己能做啥,然后努力的去做好。对于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不要强求,也不要眼热别人,因为那是人家努力的结果。” “哥哥的意思是说,”小栓子转动着他那灵活的小眼睛,有些不高兴的说到,“你的意思是说,你赶不上小柱子那个小子?眼热也没用?” “也不是谁比谁强的事,”一向憨厚的大栓子挺了挺脊背,缓缓的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小柱子的长处是和人相处,辖制这些人,这些我不擅长。但是,我擅长的事情他也不一定做的来!” 小柱子的眼神亮了亮,又黯淡了下去,不知道是不是把哥哥的话听进了耳朵里,只不过他不再在哥哥耳边呱噪了,大栓子也不再理会他,又默默的打量起了张管事一行人来。 大栓子和小栓子躲在孩子群里的这番低语,原以为谁也不会注意到,却偏偏全落在了不远处出来迎接张管事一行的云芳的眼中,她若有所思的怔了怔,再次露出了一个笑脸,冲着张管事一行,迎了过去。 张管事吩咐了伙计们在门口等着,他招手唤过了小柱子,低低的叮嘱了两句,就随着蓝家人进了院子,径直去了蓝家的正屋。 由于是已经交易过好几次了,大家都彼此熟悉了,张管事也不拐弯抹角的,径直问到,“你们看我带来的那几车萝卜怎么样?” 方才在外面的时候爹已经把那几车萝卜仔细的端详过,甚至还掰开了几个看过了里面。果然,外表看起来还算水润的萝卜都已经开始空心了,爹当时就心疼连连唑舌。 现在听到张管事这么问,爹为难的摇了摇头,无奈的叹息了一声,惋惜的说道,“唉,可惜了,可惜了啊,这些萝卜要是早送些送来,哪怕是早送怕五天呢,也不至于康成这样啊。多好的五车大白水萝卜啊,糟蹋了,糟蹋了啊,真是让人心疼哪。” “唉,”张管事无奈的叹息了一声,“谁也不希望把好东西糟蹋了,可是咱们的人找遍了全县,直到现前天才凑齐了这些啊。蓝老弟,你跟我说实话,这样的五车萝卜,能有多少能用的?能多少萝卜条?” “这,”爹思量了一番,有些拿不准,抬眼看了一眼也在思量着的云芳,迟疑的问到,“丫头,你觉的呢?” “五车也顶不了两车啊。”云芳心疼的轻轻嘟囔了一声,一车萝卜能腌出五百碗,也就能卖一吊钱呢,浪费的三车多也就是浪费了三吊多的钱哪,这对于小本生意的蓝家来说可不是小数目了。 不过,很快的云芳就释然了,不管什么样的萝卜都是人家张大年弄来的,就他们蓝家这点能量根本别说根本找不到大白水萝卜,就是侥幸找到了,付出的成本怕是也不止几吊钱,说不准他们还是亏本的呢。 俗话说,没那金刚钻就别揽那瓷器活,要是贪心不足,只会是鸡飞蛋打,血本无归。在一点上,倒是那个心无杂念的大栓子看的清楚。 云芳释然了,张管事却吓的一下子站了起来,急切的问道,“差了这么多,那,那七百碗总能够吧?” “七百碗总还是有的,”云华是负责切萝卜的,对于这些萝卜的成色也有一定的发言权,她也思量着说道,“我估摸着即使不够一千碗,八九百碗总还是能出来的。” 云芳的估算和姐姐云华的估量差不多,她点了点头,“张管事放心,七百碗还是有的,我们只是可惜这么好的萝卜放到了现在浪费了而已。” “够七百就好,够七百就好。”张管事喃喃的说着,不顾额头上冒出来的冷汗又跌坐了回去,犹自不放心的叮嘱到,“眼看着这天一天比一天暖和了,还请你们抓紧腌制,不要再让它们康下去了。” “请张管事放心,”爹打着保票,“咱们呆会就动手,三天后您尽管派人来取就行。” “好,好,好,你们蓝家办事我放心,”张管事这才掏出汗巾子,一边擦着冷汗,一边颇为大度的说道,“这件事我就不哆嗦多费口舌了,三天后我亲自来取,价钱还是按两文钱一碗,大白水萝卜的费用我也不要了,我知道要把这些萝卜腌出来,你们也是需要多费手脚的,就当是给你们的功夫钱了吧。” “谢谢张管事体恤,”云芳笑着道谢,紧接着话锋一转,“不过,我还有一个小小的要求,还请张管事的成全。” 张管事的神色一紧,上前探了探身子,警惕的问道,“还有什么要求,你,你先说来听听。” 看着眼前的张管事如临大敌的样子,再对照着小柱子说起的那些谣言,云芳有哑然失笑。她是个好人,是个大大的好人,真的没有没打算吓唬精神面临崩溃边缘的张管事的,怪只怪他自己太性急了,不等人家把话说完嘛。 轻轻的咳嗽了一声,云芳缓缓的继续说道,“张管事这么大度,把这些萝卜都给了我们家。按照道理说,这戏萝卜腌出来的萝卜天都应该卖给你才是。可是,咱们蓝家腌了这么长时候的萝卜条了,自己想吃的时候竟然一点也没有了,总觉得有些冤枉。所以,我想请张管事通融,如果这些萝卜条超了七百碗,剩下的久留在我们家里,您看行么?” 生怕张大年一紧张干什么什么出格的事情来,云芳不敢再逗他,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要求,静静的等着张管事抉择。 ~~~~~~~~~~~~~~~~~~~~~~~~ 今天码完的早,啦啦啦。。。。。。 ------------ 223 名医李珍时 “原来是这么点事啊,”张大年听了云芳的话,长长的松了一口气,马上又自嘲的摇了摇,最后还是大度的说道,“你的要求也算合乎情理了,我们只取七百碗,剩下的归你们蓝家处置。只不过,我还有一一个要求,” 张管事突然一板脸停住了话头,有些幸灾乐祸的看着一时愕然的蓝家众人,似乎是找回了方才被云芳戏弄的场子。 不过,没等张管事洋洋自得的自揭谜底呢,云芳就欢快的接了下去,“我明白您的意思,您的条件就是不能把我们留下这几碗萝卜条卖到县城里去,是不是啊?请您尽管的放心好了,咱们都合作了这么多次了,您出手大方,又处处替咱们着想,我们怎么着也不能坏了您的事不是?” 云芳飞快的说完,还调皮的眨了眨眼,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 看着这样子的云芳,张管事再也憋不住的笑了起来,“呵呵,呵呵,真是的,老夫不和你个小丫头斗气了,你这个小丫头啊,幸亏是个女娃娃,要是你身为男儿,走南闯北的,还不把全天下的人都给挤兑了去啊。” “唉,”云芳苦着一张小脸,无奈的叹息了一声,又抬手指着自己脸上的瘤子,“可惜了啊,咱偏偏生成了一小丫头片子,还是个丑丫头啊。” 张管事脸上闪过了一丝惋惜,一闪即逝,他马上笑着劝解道,“小丫头也别太着急,我听说你脸上的东西不是自小就有的?咱们宁县有一个名医,就是人称在世华佗的李珍时,他不光是在咱们宁县有名,就是在整个滇川府也极其有名的,到时候你去找李神医,他一定会有办法给你去了这个东西的。” “真的?!”云芳脸上闪过了一个古怪的笑容,“咱们宁县有一个神医叫李珍时?” “是啊,”张大年认真的点了点头,“李神医的名声极响,只要你到了县城里,稍稍一打听草鞋庙附近的李氏医馆就能找到他的,只不过这个李神医脾气有点怪,你找他看病啊,必须得先投了他的脾气,否则人家说了看着你心情抑郁,没法治疗,直接把你轰出来。” “你,咳,咳,你确定神医名叫李珍时?”云芳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猛的喘了几大口气,还不死心的反复的确认到,“名医不是叫做李时珍?” “你,你这个小丫头啊,”张管事又是笑着摇了摇头,苦口婆心的说道,“人家李神医的名字都叫了这么些年了,怎么到了你一个小丫头嘴里怎么非要给人家颠倒了呢?” 你们才给人家名医李时珍颠倒了呢,云芳在心里暗自翻了一个白眼,鼎鼎大名的名医李时珍怎么到了这个时空变成了李诊时了呢?学了这么多年的李时珍了,猛的听到人家叫李珍时,不被呛到才怪呢。 不过,既然这个所谓的名医李珍时和人家神医李时珍名字只是仅仅颠倒了一下,希望他的医术也要要学人家李时珍,不要是个欺世盗名的山寨版,主要他有人家李时珍的八分本事,自己脸上这个多余的累赘也就有望去掉了。还有秋嫂子家的兵娃子,自己只是有盐水延缓了他的病情,要是根除还得找名医不可。 这个什么劳什子的山寨李时珍还这么怪的脾气,希望他的医术能配的上他的脾气,要不然啊,哼,我非要好好的打一假,让他再也神气不起来不可! 云芳这边暗自吐嘈不已,张管事那边似乎听到了她的心声一般,又语重心长的继续劝了起来,“唉,看来我刚才还是小看了你了,你就是个小丫头片子,也能挤兑死个人。不过啊,你要想求得了这位神医医治,可得规规矩矩的。因为,一旦你触怒了他一回,以后就别再想找他治病了,不管多大的贵人都不行,别说一个小丫头了。” “多谢张管事指点,多谢张管事指点,”娘一迭声的道谢,眼睛里涌起了泪花来,“要是能除了芳丫头连上的瘤子,神,神医就算要拿了我的命去,我也心甘哪。” 看着娘情真意切的苦求,原本还有些打打闹闹心思的云芳鼻子一酸,眼泪也无声的流了出来。 看着这样的娘俩,爹的眼圈也是一红,掩饰的垂下了头去。 经过了几次的接触,云芳摸到了一些张管事的脾气,原本想借着斗嘴别苗头的小玩笑和张管事说说笑笑,烘托下气氛,进一步拉近彼此间的关系的。 没想到话题却拐到了什么山寨名医李珍时的身上,与张管事的关系是拉近了一些,气氛却别的有些压抑起来了。 轻轻的一抽鼻子,云芳压下了心头所有的情愫,笑着强转了一个话题,“那个神医能不能治的了的我病,我不知道。可是我只知道,咱们家的卤猪头再不卖的话,就等着发霉变臭了,这事啊,我可就赖上张管事你了。” 其实,云芳早就从小柱子的嘴里听说了他们拿给张管事的这批卤猪头卖的不错,还有回头客呢,这可是这段时间以后,他们那不景气的卤猪头生意的亮点了,张管事肯定还会买走蓝家其余的卤猪头的。 经过了方才的那番插科打诨,云芳已经不再会像之前和张管事谈生意那样的一本正经了,反而是一个无赖小丫头的形象说出了那番话来。 小柱子带回来的消息很准确,张管事的确对蓝家的卤煮透很满意,听到云芳以这样的口吻提起这个话题,他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大笑着说道,“哈哈,哈哈,你这个小丫头啊,真是惫赖啊。老夫斗不过你,只好收下你们家全部的卤猪头了。” 云芳是蓝家的姑娘,虽然人小鬼大的,但是爹还是了解她的,知道她有时候行事虽然有些出人意料,但是从来不是蛮干的人。因此,听到她用那样的口气说起卤猪头,一点也没有担心。 现在,听到张管事这么回应,爹更是一颗心牢牢的放进了肚子里了,唯有感激的连声说道,“谢谢,真是太感激张管事了,咱们蓝家能有今天,多亏了张管事帮衬哪。” “蓝老弟客气了,”张大年摆了摆手,有心感慨的说道,“有道是,自助者天助之,自弃者天弃之,你们家能如此也是自己修来的,你们有这份造化,又这份手艺,又肯大方的给人活路,谁会拒绝这样的人呢?” 蓝家的卤猪头是王一刀的手艺,这一点蓝家一开始就没有藏着掖着的,张管事这么说,就是在夸奖蓝家仁义了,当初在他们不知道如何销售猪头的时候,还是毅然的决定按照本地最高的市价收了王一刀的卤猪头,本来是让他能安心替他们家杀猪,没想到这卤猪头入了张管事的眼,反到是赚了个翻番,这也就是俗话说的‘好人有好报’吧。 听明白了张管事的意思,爹嘿嘿的笑了,云芳却是心头一转,脆生生的接了话茬,带着一股子恭敬说到,“张管事说的很对,先生也这么说呢。” 先生?张管事面上不动生色的,心头却是一转,他之所以看重蓝家人,虽然蓝家的忠厚让他放心之外,蓝家这个小丫头超乎年龄的聪慧也是他对蓝家关照有加的一个原因。 蓝家本是封闭山村里的一户普通庄户人家,这个小丫头哪里来的那份见识和心机呢?张管事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现在听到小丫头说起‘先生’一词,张管事终于有了一丝明悟。 ------------ 224 先生 在这个时代,‘先生’这称呼不是像后世的人们一样是女人对自家老公的文雅称呼,而是一种尊称。 先生这个称谓,字面的意思表示:出生比自己早,年龄比自己大的。以此外延为对有一定地位、学识、资格的人可以称为先生。古汉语“先生”一词是对有学问者的尊称,并非所有人都可称为先生的。 而在这个时代,先生则是专门称呼老师的。云芳说起了‘先生’,也就是说这丫头不是天生这样的聪慧异常的,是有人教导所致。 因为对云芳的好奇,张管事自然而然的也对能教到出这样一个古灵精怪的女弟子的先生好奇了起来。 心头转了转,张管事笑着问道,“不知道小丫头的先生是哪一位高人哪?学生就这样机灵了,先生改是如何一位高深的大儒呢?” “我的先生啊,”云芳脆生生的托着长音,在张管事好奇的目光注视下,她骄傲的大声说道,“我的先生就是郭家庄的郭四爷,郭青郭维刚先生,先生教我读书写字,还教我打算盘呢。” 云芳故意提起先生的话茬,就是表明为了自己不是无师自通的怪咖,是有师傅教导的,她也没指望张管事知道郭四爷这号人,毕竟郭四爷也只是在周围几个村子里有名,但是一个落魄秀才半路出家做了账房先生的人,恐怕还入不了百年老铺一个能担起一个铺子的管事的眼。 不过,云芳以骄傲的口气提起郭四爷也不是为了借助师傅的名头,不过是侧重告诉张管事自己是有师傅教的,自己能写能算,一点也不足为奇,她这是为了以后自己写写算算的不引起他人的非议提前做的一道幌子罢了。 不过,饶是云芳两世为人、聪明绝顶,还是猜错了这一次。根本没有猜到张管事的心思。 听了云芳说出郭四爷的名字之后,张管事神色一转,竟然长长的的叹息了一声,感慨的说到,“怪不得,怪不得呢,郭维纲此人我听说过,小丫头跟在他的身边,怪不得这么古灵精怪的呢。” 这一下,轮到云芳吃惊,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张管事,您,您认识我的先生?” “不,”张管事却摇了摇头,有些遗憾的说道,“我只是听说过郭先生的名头,却不认识其人,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回家务农了。” 云芳眨巴了眨巴眼睛,有关郭四爷的过往她都是听大丫他们几个嘴里听来的,也就是说云芳听到的都是这一带的人们对于郭四爷的看法。可是,听张管事这口气,似乎自己这位便宜先生还有另外的传奇哪。 张管事没有看到云芳的吃惊,而是一边回忆着,一边感慨的说道,“这个郭青啊,不知道哪里弄了本前朝女皇的野史来,竟然信了上面说的女帝乃是神仙点化的传说,非要找什么神仙点化的人去,连当时的县老爷请他教授他的小少爷,都坚辞不受的推了,没想到,没想到啊……” 张管事感慨于当年的旧事,云芳却不敢吱声,因为她和郭四爷相处的时间不长,不知道他年轻时候的经历,自然也不好评判。 不过,自己的师傅对于前朝女帝事迹的痴迷程度,云芳还是领教过的。不过,她这个穿越而来的灵魂,为了要自保,不要引起轩然大波,自然是离这样的话题越远越好,也打定了主意,绝不接茬。 好在,张管事并不认识郭四爷,对于郭四爷当年的事迹也仅仅是当成一桩奇闻轶事来说说,并没有想到要因此追究什么。 所以,很快的就揭过了郭四爷的这个话题。但是张管事心中对于云芳的疑惑都自我解释过去了,有了郭维纲那样的一个先生,他的学生身上有些叛逆的匪夷所思的行为也就没有什么奇怪的了。 张管事身上担着一个铺子的担子呢,没有多少时间闲聊的。揭了心头的疑惑,张管事也就坐不住了,他催促着伙计们卸下了那些有些蔫巴的萝卜,又带上了蓝家攒下的六十几个卤猪头,然后把买卤猪头的钱结算清楚,也就准备告辞了。 出了蓝家小院的大门,张管事唤过来忙活了半天的小柱子,当着松坡屯众乡亲们的面,亲切的询问他是否愿意和自己走,去百年铺子里做小学徒。 这是张管事早就答应了小柱子的,小柱子为了这一天也已经忙了这么久,当然是兴高彩烈的应承下来。 不但如此,昨天小柱子回家之后也已经把情况都和哥哥嫂子都说明白了,对于这样一个大好的机会,大柱子和秋嫂子当然没有阻拦的道理。今天张管事带着人意进村,他们两个就随着看热闹的人们尾随了过来,就等着张管事挑明了这事,他们这做哥哥嫂子的也跟着被大家伙羡慕了。 不出小柱子一家的预料,当小柱子昂首挺胸的上了张管事的马车,松坡屯的乡亲们果然都眼热了起来,一个个眼巴巴的等着张管事人品爆发,还能再收上几个徒弟,把自家的孩子也给单走。 张管事收下小柱子坐小学徒这件事不像乡亲们表面上看到的那样简单和随意,为了这一天,云芳和小柱子他们前前后后的忙活了近一个月的时间呢,这才换来了张管事的点头认可,当众收下了小柱子。 自然的,大家希望自家孩子被张管事带走的希望也就落了空,因为他们谁也没有提前做好这准备功夫哪。 看着张管事带着小柱子越走越远,失望了的人们也只好无奈的徒劳叹息,暗自羡慕着小柱子这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怎么就这么好的运气,又悄悄的埋怨老天怎么没有开眼,让自己的孩子也有小柱子那般的福气。 不过,也有少数的聪明人看出了其中的一点门道来,明白这小柱子是沾了蓝家的光了,自家今后也要多和蓝家亲近亲近才好。 大家感慨了几句,也就各自散去,该忙什么忙什么去了。只有三个人还在看着远去的马车,迟迟没有回家。 小栓子一手扯着哥哥,另一手晃了晃他娘的胳膊,闷声闷气的说,“娘,哥哥,那个小柱子凭什么能有这么好的运气啊?能去那么好的铺子里学徒,他,他将来……” 大栓子最后看了一样马车消失的方向,收回了目光,平静无波的说道,“那是他的造化。” “娘,……”小栓子拖着长长的尾音,再次晃了晃他娘的胳膊,出着主意,“娘,你看看哥哥说的什么话啊。那张管事和蓝家人有交情,说不定就是看在了他们家的面子上才带走了小柱子呢,哥哥他……” 小栓子的话还没说完,沉默着的桂枝婶子心头猛的一动,思量着说道,“小栓子说的也有些道理,要不要,……” “不要,”桂枝婶子的话还没有说完,大栓子就打断了她的话,他闷声闷气的说到,“我相信云芳姐姐,只要老老实实的跟着她干,她是不会让我吃亏的,小柱子就是一个例子。要是咱们贪得无厌,总想着自己的好处,惹得人家厌烦了,还不如老老实实的在家里呆着呢。” “嗯,说的也是,说的也是。”桂枝婶子又犹豫了,看看灵活的小栓子,又瞅了瞅灵活的小栓子,突然间有些不知道说什么了。 桂枝婶子和大栓子一时无言,小栓子的眼珠转了转,马上又有了主意,催促道,“哥,你不是说要老老实实的在蓝家帮忙么?现在他们家应该挺忙的,你还不快点去?” ------------ 225 送东西 “你小子说什么呢?”大栓子抬手就给了弟弟小栓子一个暴粒子,“谁不知道蓝家腌萝卜条是祖传的秘方啊,明知道人家忙着腌萝卜条,还想着法的让我凑上去,你什么意思啊?娘,你也不管管他!” 听了大栓子的话,桂枝婶子的脸一下子撩了下来,拧着小栓子的耳朵,怒其不争的说道,“你小子就不能安分点?你哥是我好不容易送去学些本事的,你总搅和什么啊?回家,回家,都给我回家去!” 桂枝婶子越说越生气,干脆扯着小栓子就往家走,疼的小栓子直咧嘴,冲着哥哥挤巴着小眼睛,希望他能替自己说上一些好话。 大栓子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干脆别过了脸去,不再搭理挤眉弄眼的小栓子,随着娘的脚步,径直往家里走去。 仁厚的大栓子不想去蓝家探听腌萝卜条的机密,还劝服了娘管教打着歪心眼的小栓子,厚道的桂枝婶子意识到了小儿子的不老实,生气的带着两个儿子大栓子和小栓子一起回家了。 大栓子没有猜测,蓝家院子里堆着一堆蔫巴的萝卜,一家子谁也明白时不我待,送走了看热闹的人们,掩好了大门就开始忙活了起来。 因为萝卜已近开始康心了,所以挑拣出能用的萝卜来是一件重要又耗费时间的事情,因此除了娘去熬甘蔗水之外,其它人都一起动手先挑起萝卜来,一边挑选能用的萝卜,一边把那些挑好的萝卜用清水清洗干净了,紧接着又切成大小合适的萝卜条。 从中午一直忙活到日头偏西,院子里的那堆良莠不齐的萝卜终于被分拣了出来,除了一小部分能用来腌爽脆的萝卜条之外,一大部分已经康心的萝卜根本不能使用了。 匆匆的吃了几口晚饭,大家又一起动手,把精心挑选出来的萝卜条腌进了大缸里。 看着院子里剩下的那些不能腌萝卜条的那些萝卜,云芳灵机一动,干脆又把那些也都清洗好了,按照腌整萝卜的方法,其它什么辅料也不用,直接把那些萝卜用盐腌起来。 这么一来,蓝家人又一直忙活到了半夜,才算把萝卜都处置完毕。 腌好了萝卜条和整萝卜,蓝家一家人都睡的很踏实。 第二天,一家人还是早早的起了身,因为今天是小石头去采石坝子走亲戚的日子,而大山也是要依照约定去看大锁头,他可是拍着胸脯保证了的,要带着妹妹去看看采石场的真面目。 可是,蓝家人刚刚吃完饭,还没有出发呢,他们家的大门外就响起了一阵嘈杂的人声,并伴随着一声声急切的拍门声。 爹眉头一皱,大山却已经站起了身来,大声的说道,“这是谁在咱们家门外闹腾啊?我去看看去!” “嗯,”爹点了点头,还没等再说什么呢,大山已经一撂帘子,急切的冲了出去。 爹神色一紧,又扭头吩咐小石头,“你也跟着一起去看看,我听着外面像是来了不少的人,你们小心着点啊。” “我知道了,”小石头说着也站起了身来,一边往外走,一边说着,“爹,我会小心的,您老别担心。” 小石头答应着,刚刚走出里屋,还没能就听到大山的声音从门口远远的传了进来,“爹、娘,吹鼓师傅孙师傅来了,还带来了好多的东西来呢,你们快点出来瞧瞧吧。” 这个吹鼓手孙师傅爹是印象很深刻的,当初他们被周家请回来给他周五柳送嫁,大山出头点曲,他们吃了蓝家的萝卜条之后,他们马上就来了蓝家要买一些带回家去。 可那时候蓝家的萝卜条不大富裕,云芳又有着其它的打算,爹也觉得他们离的那么远,多卖给他们几碗也没用,所以任凭他们几个说破了大天,爹也没有松口,咬死了就那么几碗,多了没有了。 当时,双方闹的很僵,一向好脾气的爹几乎是把那几个吹鼓手赶出去的,尤其是那个老孙,爹好像还和他推搡了几把的。 后来,那几个吹鼓手一去不复返,没有了丝毫的音信。蓝家人一直暗自庆幸,那几个吹鼓手果然不是对蓝家的萝卜条特别的感兴趣,虽然当时急赤白脸的非要买,可是回家之后就忘到耳朵根子后面去了,再也没有回头来买他们的萝卜条,更不用说带着别人来买了。 这眼瞅着就要出正月了,大白水萝卜都康的差不多了,蓝家又因为张管事的关系,一直给福祥老铺里供应着萝卜条,爹也就把那几个吹鼓手的事情差不多要忘记了。 没想到,这个吹鼓手老孙竟然这个时候冒出来了,爹的神色一转,站起了身来,招呼道,“咱们都去看看吧,看看这个老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他给咱们带东西,也带不着啊?” 其实,不用爹招呼,娘和云华、云芳也都一起站了起来,一个个的心头带着疑惑,冲出了屋子。 当云芳冲到了自家的大门外,立即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只见自家的大门前一溜排开了许多的大车,从她家的大门口一直排了出去,一眼望不到边。而每一辆大车上,都满满当当的码满了大白萝卜,虽然萝卜都蔫巴了,但是那些萝卜都拍的整整齐齐的,可以想象的对它们当初被码上车的时候,曾经是多了饱满水灵,由此可以推断这些萝卜就这么放着时日肯定不短了。 眼前这么大的阵式,显然不是一个小小的吹鼓手能摆出来的,云芳的心头一转,想起了这段时间以后张管事的紧张和小柱子说起的流言,心中已经大体的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心中有了判断,云芳禁不住仔细的打量起眼前这些堪称壮观的大车来,希望能从这些连绵不绝的车队里找出这些萝卜的真正主人来。 不过,目所能及的一圈看下来,云芳失望了。 只见,那些赶车的一水的灰色衣衫,黑色绑腿,藏青色的帽子,一个个的神情肃穆,虽然可以看出他们是经过了某些训练的大户人家出来的,但是他们里面却没有一个在和云芳的对视中露出丝毫情绪的人来。 但是,云芳一圈看下来,也不是一无所获的,那些赶车的人虽然一个个的都不苟言笑的看不出任何的破绽,可是那些气派的大车却透露出了一些信息来。只见每一辆大车的车轴上都雕刻有一个展翅欲飞的苍鹰,栩栩如生,仿佛它们只是暂时停歇一下,下一瞬间就能一飞冲天一样。 车抽上雕一个苍鹰没有什么特别的,特别的是这些气派的大车都雕着一模一样的苍鹰了。这明显就是某个家族的标志嘛,即使云芳不是两世为人,是个从千年后的穿越来的灵魂,换成任何一个这个时代的正常人也能看明白这一点的。 只不过,不管是原先的蓝云芳还是现在裹着现代灵魂的蓝云芳,她一直就是在周围几个村子里活动的,她的脑海里关于这个时代周围的大户她是一点印象也没有的,即使对方带着这么明显的标识,她还是无法猜到对方的身份。 既然无从猜测,云芳也就没有徒劳的白费工夫,眼神一收,云芳把目光投在了正在和爹寒暄的那个吹鼓手老孙的身上。 只见那个老孙里外一身的新,神态上却甚是恭敬,亲热的握着爹的手,一脸谦卑的笑容的说着,“……,蓝东家说的这是哪里话啊,咱们,咱们能相识那就是缘分。以前的事都是小老儿的不是,蓝东家大人大量别和我着无知的人计较。您老,……” 吹鼓手老孙说的客气,爹却是听的一头雾水,他抬手打算了老孙几乎巴结逢迎的长篇大论,疑惑的说道,“老孙啊,你越说我是月糊涂了,虽然年前的时候你来我们家买萝卜条,我不大客气,你也脾气不好,可是咱们,咱们算不得结仇啊,你,你没必要这样的吧,还,还带着这么些的东西?” 爹说完,抬手一指老孙头的深厚那些一眼看不到边的马车,苦笑着继续说道,“你简直我把我给弄糊涂了,就咱们那点子小事哪里够的上你这多的东西?要知道这马上就要出正月了,萝卜能放到现在不容易啊,你,你送到我家来算是怎么回事啊?” “误会了,误会了,”吹鼓手老孙把头摇的卜愣鼓一样,连声的说道,“这些萝卜不是我送给蓝东家的。” “那,……”爹神色一转,试探着问到,“难道,难道你是想把,把这些萝卜都卖给我们?” 一想到了这种可能,爹的脸上显出了一片纠结之色,大冷天里额头上见了汗了。 听了爹的话,吹鼓手老孙头的笑容有些古怪了起来,嘴唇动了动,问道,“蓝东家想买下这些萝卜?” “我们不买,”不等爹说话,云芳赶紧插了进来,对着老孙头说到,“我们家现在不买萝卜,你找错了地方了。” ~~~~~~~~~~~~~~~~~~~~~~~ 过节了,大家休息好哦 ------------ 226 掩耳盗铃(加更) 老孙头闻言一侧身,打量了云芳几眼,目光在她脸上的瘤子上一转,神色没变,轻声的问道,“这位就是蓝东家了里的二小姐吧?” 云芳认识这个曾经在松坡屯演奏过的老孙头,老孙头却没有正式的见过她,那天是大山上前点的曲,后来他们来蓝家买萝卜条的时候,云芳已经和大山、小石头一起去了邻近的赵家庄。 现在,老孙头能这么笃定的认出了云芳,不但没有被她脸上的瘤子下住,还好像是早就知道要面对他一般的平静,这让云芳心中暗自警惕了起来。 从规矩的车夫的到整齐的大车以及车轴上的标记来看,这些萝卜是属于一个大户,只是因为蓝家见识少的缘故认不出来罢了。现在人家把萝卜拉了过来,主人却没有出面,而是推出了和蓝家只有一面之缘的吹鼓手老孙来。 而且,这个老孙也不是懵懂无知的,对于蓝家的人都那么的熟悉,这一切,怎么想都让人觉得不是那么的简单。 定了定神,云芳谨慎的说道,“我是蓝家的小丫头。我们家不需要萝卜,还请你把东西带回去吧。” 云芳明确的拒绝了卖萝卜的提议,老孙头蹙着眉头想了想,似乎是在回想着什么人的交待一般。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老孙头眉头一展,再次笑了起来,“呵呵,你们误会了我的意思。这些萝卜是送给你们家的,不是要卖给你们家的。” “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啊?”爹立即打断了老孙头的话,大声的质问道,“咱们可都挺的清清楚楚的,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蓝东家别急,别着急,”老孙头双手直摆,“怪我没把话说清楚,这些萝卜不是我的,是一位贵人托我给你们送来的,是贵人,不时我,要把这些送给你们,而不是要卖给你们。” 解释清了萝卜的原来归属问题,老孙头这才羡慕的继续说道,“就像蓝东家说的那样这马上就要出正月了,萝卜能放到现在不容易哪,而且啊,有钱也没地方买去。现在,有人给您老送了这么多来,真是,真是……” 吹鼓手老孙头感慨的都留出了眼泪来了,他抬手随便的抹了抹,才又继续说道,“这些蔫巴萝卜在别人手里不值钱,要是在你蓝东家手里那可都是沉甸甸的大子啊。你,你老哥遇上贵人了,遇上贵人喽。” 听明白了老孙头的话,爹的神色却没有多少喜色,他摇晃着老孙头的手,不敢置信的问道,“这,这些萝卜真,真的是送给我们家的?那,那贵人没说需要什么条件?白送给我们?” “没有,没有。”老孙头认真的说道,“就是要白送给你们?要不我说你老哥烧了高香,遇上贵人了呢。” 云芳看着有些激动的爹,赶紧一扯他的衣襟,阻止爹一个激动说出什么不可挽回的话来。 方才老孙头的那句‘有钱也没地方买去’提醒了云芳,福祥老铺的张管事费了多少劲啊才凑够了五车,这人得多大的能量啊,能弄到这么多的萝卜,看这架势,恐怕之前市面上没有人打萝卜的主意的时候也就能有这么多吧? 云芳脑中灵光一闪,或者说,这些萝卜原本就是这人动手收了去了,才让张管事他们到处都买不到的?这就是和张管事或者说福祥老铺斗法的人? 这么一想,云芳也就多少摸到了这次送萝卜事件的边了。这个老孙头是个吹鼓手,他知道蓝家有萝卜条还是去年腊月上的事情呢,对方既然能抢先收了市面上的大白水萝卜,恐怕也不会对于腌萝卜条的人不着力打听的,这些吹鼓手走南闯北的,被人家找到一点也不稀奇,那也就是说蓝家早就暴露在人家的眼睛里了? 那前几次张管事还那么神神秘秘的要去一个僻静无人的山谷里面去交易,也岂不是掩耳盗铃,都在人家的眼皮子底下了? 他们昨天才收下张管事送来的萝卜,将将可以补上张管事那边预定出去的七百碗萝卜条的窟窿,这边今天就送来了这么一眼望不到边的萝卜,可不就是明晃晃的笑话他们之前的偷偷摸摸么? 当然了,人家这么大手笔的派吹鼓手老孙头送拉了这些萝卜,恐怕除了高调的嘲笑他们之外,应该还有着其他的目的的。 如今,福祥老铺的预定份额已经保住了,以云芳手头上掌握到的那些有限的信息,她猜测不出对方这一手与福祥老铺还有什么关联,她能明白的是,这些萝卜对于小门小户的蓝家来说是个巨大的考验。 为了能让蓝家保密,并且这一季的萝卜条只供应福祥老铺,张管事可是额外给了他们蓝家五吊钱的。虽然说,现在福祥那边的份额已足,蓝家也算是做到了承诺。 可是,这毕竟还是在正月底上,如果蓝家接下了这些萝卜,将意味着什么呢?蓝家是不是要撕毁自己的承诺继续腌萝卜条?有了足够萝卜条的张管事会如何看待这件事? 云芳没有前后眼,不知道这事会为张管事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也不知道张管事会不会找他们蓝家的麻烦。但是,有一点云芳却能想到,那就是如果他们手下这么萝卜并且继续腌萝卜条的话,那么他们这段时间以来和张管事融洽的合作关系将荡然无存,再也修复不了。 为了眼前的一点利益不管将来如何,甚至不惜拉上合作伙伴垫背,这不是蓝丹溪的经商风格。现在,昔日的蓝丹溪穿越成了蓝云芳,处身与这样一个封闭的环境里,她更是需要小心谨慎,不会为了一点点眼前的利益而擅自行动了。 想的明白,云芳在爹开口之前,抢先说道,“孙大叔,老话说,无功不受禄,咱们帮不上你那位贵人朋友的忙,怎么好收下人家送的东西呢,更何况是这么多?咱们蓝家一直都是清清白白的人家,这样不清不楚的东西,不能要。” 听云芳说了这番话,爹也从一时的狂热中反应了过来,他也想起了张管事给的那五吊钱,带着一丝丝的惋惜,说到,“我这个老闺女说的对,咱们帮不上什么忙,是不能要你们的东西的,更何况是这么多。” “你们真的不要?”老孙头有些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反复问道,“这可是白送给你们的啊?!” 爹拦住了想要说话的大山和小石头,云芳则扯住了娘和姐姐云华,父女二人一起摇了摇头,坚定的说,“我们不要。” “没想到,还真让……说着了,蓝家还真是死心眼的。” 老孙头苦着一张脸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只不过说到背后之后的名字的时候,他的声音更含糊了,即使是近在咫尺的云芳也没有听到。 神色一转,云芳轻松的笑道,“这是谁这么清楚咱们蓝家的脾气禀性哪?可得拜会、拜会。” 老孙头刚才一时不察说漏了嘴,此时正懊悔的想要扇自己几个大耳刮子呢,无奈,话一出口,只能一再的提醒自己,一定要打去十二分的精神来,不可再多说一句,要不然那些到手的银子可就要飞了啊。 因此,尽管云芳刻意放松了神色,说也说的随意,老孙头却是打听了主意,再也不肯开口,只是懊恼着一张脸,把头摇的卜愣鼓一样。 见实在问不出什么来,云芳故意一转身,对着自家人招呼,“爹、娘,咱们回去吧,一会儿不是还有事情呢嘛。” “等等,”老孙头紧闭着的嘴巴立即张开了,“贵人老爷说了,这些萝卜拉到你们松坡屯来,就没有再拉回去的道理。不管你们要不要,反正都要空着车回去,你看那些人都在卸车呢。” 云芳光顾着和老孙头打擂台了,根本没有发现那些车夫们不知道何时已经开始动手卸车了。不仅仅是卸车,还一边卸车一边把卸下来的萝卜往蓝家门前送,就在他们的不远处,挨着蓝家的院墙,萝卜都快要堆成小山了。 “这,这,你,你们,……”云芳也没有想到对方竟然这么坚决,不管你要不要,萝卜就是要扔给你,她看着那些堆积如山的萝卜,一时间有些傻眼,找不到任何的话语了。 老孙头看着蓝家一个个长大了嘴巴惊讶的模样,得意的晃了晃后,赶紧拱了拱手,“蓝东家,蓝小姐,萝卜送到了,小老儿的差事办完了,不多打搅,告辞,告辞了!” ~~~~~~~~~~~~~~~~~~~~~~~~~~~~~~~~~~~~~~~~ 这章加更是因为蓝紫衣的捧场,哈,也许是芳丫头她姑姑呢,反正都是姓蓝的,望天…… 这原本是俺准备给明天上午的更新,结果,俺为了不食言,所以今天晚上就更了,为了明天上午还有的更,俺继续码字去。 另外:自从公布了加更规则之后,收藏数也是见长啊。亲们,乃们之前是忘记收藏了么? ------------ 227 大祸临头 交待完这句场面上的话,老孙头趁着蓝家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什么的功夫,赶紧一转身,快步的向着远处大踏步的走去,生怕他一个走慢了,被蓝家人给拉住,又被套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这样一来,贵人那里不好交待,他自己的赏银可就彻底泡了汤了。 随着老孙头远走,那些训练有素的车夫们的萝卜也卸的差不多了,就像他们来时那样,一个个又无声的调转了马头,驱赶着马车向着村外赶去。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那些人和车马都走的一干二净了,那个吹鼓手老孙头更是没有了一丝一毫的影子,只留下张大了嘴巴的蓝家一家人和那堆积的小山一样的萝卜堆。 当然了,松坡屯看热闹的乡亲们还在。蓝家这个平静的山里人家接二连三的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怎么能不吸引了大家伙的注意力呢。 蓝家的人一头雾水,看热闹的人们却在戚戚喳喳的猜测着,猜测着蓝家到底是运气好遇到了大贵人,还是有人暗地里设了圈套要整他们家,一时间,大家中说纷纭。 不过,不管乡亲们怎么看待这件事情,对于那些堆积着的蔫巴萝卜,大家还是有一个统一的定论的,虽然老孙头临走说是把萝卜扔在这里的,但是在乡亲们的眼里,这里萝卜还是蓝家的,谁也不会真的信了那个吹鼓手的话,认为这些东西是无主的东西,可是以随便拿回家的。当然了,他们拿了这么蔫巴萝卜也没啥用,自然也没有人起什么小心思了。 顾不上应付那些胡乱猜测的乡亲们,首先醒过神来的爹和云芳,相互对视了一样,默契的父女俩迅速的达成了共识。云芳伸手拉了自家的娘和姐姐,爹则一手一个拽了大山和石头,一家人默契的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掩好的自家的大门,径直回了里屋。 没有外人在场,爹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对着一屋子的老小,沉声问道,“大家说说吧,咱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大上兴奋的两眼放光,大声的说道,“爹,这有什么不好办的,合该着咱们发财啊!” “发财?!”爹的眼皮一撩,狠狠的瞪了大山一眼,“财就是那么好发的?你能不能长点脑子?” “我怎么就不长脑子了?”大山一下子涨红了脸,委屈的说道,“那些萝卜不是咱死乞白劣的强要来的,是人家非白要送给咱的,哦,不,是人家不要了咱们捡到的,就算那些萝卜蔫巴了一大半,但是只要认真的找,还是能找到一小部分能用的的,咱们把那些全部腌成萝卜条卖出去,别说那些赊欠的大肥猪钱立马就能还上,咱们再盖一个大院子的钱都绰绰有余!” 大山开始还是委屈的解释,说到后来他已经眉飞色舞,仿佛大把的银子就堆在眼前了。 其实,不光是大山,就是娘和云华、小石头听了大山说再盖一个院子的话,也都一个个的心动了起来,如果蓝家再有一个自己盖起来的院子,小石头和运华就可以堂堂正正的成亲,再也不会有任何的流言蜚语中伤他们了。 就连爹也忧郁了起来,眼神投向了平静的云芳。 云芳却没有被大山一厢情愿的描述所蛊惑,而是轻声的问道,“就算咱们把那些萝卜都腌成萝卜条,卖给谁呢?” “福祥老铺的张管事不是一直等着呢么?!”大山想都没想的就大声的喊了出来。 云芳轻笑着摇了摇头,爹已经明白了云芳的意思,喃喃的说道,“唉,是爹鬼迷了心窍,想岔了,想岔了啊。” “爹?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啊?”大山看了看平静的云芳,又瞅了瞅懊恼的爹,疑惑不解的问道,“难道我说错了么?” “错了,大山哥确实把这事想的简单了,”已经明白了此路行不通的小石头心情又一时的低落,但还是耐心的解释道,“咱们已经答应了张管事今年二月结束之前不替别人腌萝卜条,也收了人家的钱的,怎么能出尔反尔呢?咱们如果不顾承诺的做了这事,张管事即使不追究咱们的责任,肯定也不会再买咱们的萝卜条了。” “咱们也不是帮别人家腌萝卜条,是帮咱自己家腌的,那,那张管事还能管得着啊?”大山虽然有些底气不足,但还是不死心的说到,“再说了,没有了张管事,不是还有其它家呢吗?我可听小柱子说了,县城里的人们可喜欢吃咱们的萝卜条了,要不然福详怎么一下子定出去那么多呢?” 原本娘听了小石头的话,脸上的喜悦之色慢慢的黯淡了下去。但是,听了大山的话以后,她又重新燃起了希望,轻轻的帮腔说,“他爹,大山也不是说的都错了,毕竟张管事要的那些咱们都给他腌够了,还按照他的意思替他保密了,这么说去来也算是没有违背承诺了。咱们要是把那些萝卜都腌了,卖到其它铺子里去,也,也是可以的吧?你说呢,芳丫头?” “不行,不行,这个萝卜条,咱们不能腌。”云芳坚决的摇了摇头,缓缓的解释道,“你们也都听小柱子说过了,张管事之所以急着要咱们的萝卜条,根本不是因为咱们的萝卜条特别好吃,县城里的人们到了非吃不可的地步。咱们现在能让张管事如此重视,是因为有人借着这萝卜条和福详老铺过不去,是把咱们当枪使唤呢!” 稍稍一顿,云芳的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了起来,“要不然,为什么咱们连人家的面都没见着,人家非要送咱们这么多的萝卜呢,看那架势,人家早就把咱的底摸透了,不管咱们说什么,人家放下萝卜就走,这不是给咱送钱,是送麻烦哪,搞不好,还要把咱们一家老小搭进去的,那就是大祸临头啊!” “就,就算人家是想把咱当枪使,咱们一家也不会搭进去吧,”大山梗着脖子,还是不甘心的说道,“他,他们斗他们的好了,咱们就是凭着手艺赚钱,咱,咱们正大光明的,怕什么?” “唉,”云芳无奈的叹息了一声,只得把话挑明了,说道,“现在没有外人,我也不妨直说了,咱们腌萝卜条对外说是祖传秘方,赚的辛苦钱。可是咱们家里人都知道,咱们之所以能赚钱,是因为咱们不用花钱另外买盐去。如果咱们安安稳稳的,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可若是我们借着这个萝卜条介入了县城那些大商铺的竞争里,依那些人的本事,咱们这事保不住就露馅了。一旦被人知道了咱们自私有盐,不用我说,大家也都知道后果吧。” 盐一向是官府里控制的,贩卖私盐那可是死罪,这些爹早就慎之又慎的告诫过一家人多遍了,现在听云芳说起了这个严重的后果,大家都一个个的垂下了头去,大山更是对于自己的贪婪和莽撞,后怕的出了一身的大汗。 一时间,屋子里静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到。 “唉,”一直没有出声的云华突然轻轻的叹息了一声,“芳丫头说的这些,我都听明白了,知道你和爹都是为了这个家好。只是,那么多的萝卜就这么扔了,总觉得太可惜了,不管怎么说,那也辛辛苦苦的种出来的啊。”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娘也惋惜的摇了摇头,“那些人斗来斗去的造孽,偏偏拿着咱们家说事,好端端的把萝卜都堆在咱们家外边干嘛。” “看着堵心,”大山呼的一下子站连起来,“我这就找人把那些萝卜弄到地里沤粪去,省得看了闹心。” “慢着,”云芳喊住了冲动的哥哥,思量着说道,“那么多的萝卜,要是都沤成了粪,也太可惜了。” “你,你这个小丫头到底是什么意思?!”大山一下子又瞪圆了眼睛,气呼呼的质问道,“说这些萝卜留不得是你,说沤粪可惜了的又是你,你,你到底想要咱们怎么办嘛?!” “我方才是说不能把这些萝卜腌成萝卜条,但是,……”云芳对着愤怒的大山咧嘴一笑,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大山坐下来,这才又继续解释道,“我没有说咱们不要这些萝卜的。” “它们不能腌萝卜条的话,咱们要它们干嘛?给自己找不自在啊?”大山被云芳说糊涂了,脖子一梗,瞪着一双牛一样的大眼睛问到。 其实,不仅仅是大山,云华、小石头还有爹和娘都有同样的疑问,见大山问出了自己心头的疑惑,大家都抬头看着云芳。 爹的眼神一亮,思量着问道,“芳儿啊,你,你难道还有别的办法处置这些蔫巴萝卜?” “嘿嘿,”云芳得意的笑了,摇晃着小脑袋,说道,“我是爹的闺女,我的心思都瞒不过爹爹。既然人家把这么蔫巴萝卜都堆到咱们家门口了,咱们也不能太辜负了人家的好意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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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了,对于蓝丹溪这个好奇心重的人来说,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肯定要把人家那种萝卜干的做法了解一番的。只不过当时的她很忙,虽然了解了制作方法,但是一来是手头原料,二来也是制作过程太繁琐,也就没有亲手尝试。 传统的萧山萝卜干为圆柱形,直径约四、五厘米,重约一百五十克,外皮较厚色白,含水量少。加工方法亦采用风脱水法。 先把萝卜用刀切成条,每条都带有边皮,然后摊晒,每日翻动多次,晚间苫盖以防雾浸雨淋。晒两三天,手感柔软了,即可开始腌制。 将萝卜条置容器中,放盐拌匀,用力揉和搓,至盐烊为止。分批进缸,逐层踏实,两日后出缸,匀薄摊晒,勤加翻动。三四日后再加适量盐分拌匀,分层装坛,逐层压实,加盖面盐,封口。一般经一周左右制成。成品无须根、斑点、青头、坏条,经年不坏,香味不散。 当蓝丹溪魂飞万里,扩越时空成了蓝云芳之后,她第一次动心腌萝卜的时候,不是没有想过按照萧山萝卜干的办法炮制,可是考虑到萧山萝卜干研制的繁琐过程以及相对漫长的等待时间,她才放弃了它,改选了三天就可以吃的爽脆萝卜条来小试身手。 无疑,云芳第一次出手是成功的,成功到因为这种小小的萝卜条她不但照热量李锦容母子,还把把福详老铺的杂食铺子管事给招来了,现在更是有一个大手笔的人盯上了他们。 所以,云芳也就没有机会,也没有必要再尝试,一直到今天——蓝家的院子外面小山一样堆着的那些萝卜的出现。 诚然,外面那些蔫巴萝卜不是她后世里吃过的那种萧山萝卜,她就是用同样的办法腌制了也不一定能腌出一样的味道来。 可是,现在不是厨艺大比拼,没必要墨守成规的非要按照某种路子来,她只不是是要借鉴一下萧山萝卜干的制作方法,把外面那些蔫巴萝卜废物利用而已。当然了,她选择截然不同的腌制方法,把萝卜腌上半年再拿出来卖,也是为了避免那和福详老铺斗法的大商家,让小小的蓝家也被殃及了池鱼。 云芳回想着上一世里收集的资料,想着那萧山萝卜干的制作方法,一时没有顾上说话。 云芳的沉默落在了大家的眼中,被理解成了黔驴技穷,方才被她勾起的兴致一下子消到了九霄云外去了。 爹拍了拍云芳的肩膀,安慰道,“没关系,反正那些萝卜也是不明不白的白送来的,不能用咱们也不强求,咱们家现在不比以前了,你就放心吧。今天你们几个就踏踏实实的去采石坝子走亲戚去,就当没有这些萝卜,别胡思乱想的,让自己难受了。” “呃,”沉思中的云芳这才愕然的抬头,环视了一圈垂头丧气的家人,赶紧解释到,“爹,我没有难受,我在想老神仙教给我的那些法子呢,想看看能不能有合适这种情况。” 大家都知道云芳不是个死要面子嘴硬的人,又听她说起了曾经在梦中点拨过她的老神仙,方才的垂头丧气一扫而空,异口同声的问道,“怎么样?你想到合适的办法了么?老神仙告诉你这么处置这样的萝卜了?” “嗯,”云芳郑重的点了点头,把方才整理过的萧山萝卜干的腌制办法按照这个时代能接受的语言描述了一遍。 最后,她又总结的说道,“我看那些萝卜都蔫巴了,咱们不需要在摊开了晒了,直接切成条,用盐拌着挤尽说分,放到大缸里面去,过几天再拿出来翻晒,挤压也就行了。” 云芳说的有条不紊,一家人都听的津津有味,有了以前腌萝卜条和鲜猪肉的例子,大家对于云芳脑子里时不时的冒出了一些好办法已经有些习惯了,听她说的这么认真,谁也没有提出异议来,反倒是开始七嘴八舌的讨论起如何清洗、如何切条、如何挤压、如何入缸、如何封口来。 云芳看着讨论的热火朝天的一家人,云芳心头感慨万千,突然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她当初为了给自己那些属于蓝丹溪的思维和办法找一个合理的解释,才扯出了梦中老神仙点拨这个幌子来的。 没想到,家里人不但没有人质疑她,还一个个的坚信不疑,有了老神仙这个幌子,不管她的要求在家里人看起来多么的荒诞不靠普,他们也不会怀疑她,而是全力的配合她,丝毫不用她多费任何的口舌。 短短的几个月下来,家里人几乎为他马首是瞻了,就连爹这个堂堂正正的一家之主,也事事征询她的意见,几乎是言听计从的。 以一个十四岁的小丫头的身份,能得到家人如此的相待,云芳是何其的幸运哪。 一家人达成了共识,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一件事情。 这次晒萝卜干不同于以前腌了萝卜条,不再是小打小闹的,一车萝卜他们一家人忙活一个晚上就可以搞定了。 这次晒萝卜干是大批量的,而且腌制过程也比以前的方法繁琐了许多,单靠着蓝家一家人、几双手忙活,就有些忙不过来了。 爹‘吧嗒’一声吸了一口大烟袋,在烟雾缭绕中,问道,“大家说,这个事怎么办?” 大山、云华和小石头几个相互看了眼,各自思量着,没有说话。 娘想了一会儿,有些无奈的说道,“这样的事,怕是还得请人帮忙,咱们家自己肯定忙不过来。” “请人好说,”小石头斟酌着说道,“现在还没有开春,大家都在家闲着呢,只要招呼一声,大家都会来帮忙的,最多就是咱们准备好点的饭食就是了。只是,……” “只是,这样一来,人家就都知道咱们的腌制办法了。”大山立即接过了小石头的话茬,“以后这萝卜干要是能像之前的萝卜条那样卖的好,岂不是白白教给了人家这样的财路么?” “教了就教了,咱们总不能总是说什么秘方,这样人家会起疑心的。”云芳干脆的说道,“反正咱们不管腌萝卜条还是萝卜干,周围的人们都会觉得贵,咱们迟早总是要卖到城里的铺子里去的,那里销路大,大家都会腌的话,也能卖的出去,……” 云芳挑着大家能理解的解释了一番,她没有解释的是规模效应,比如她上一世里知道的那些邓诺火腿、宣威火腿、萧山萝卜干等等。这些传承下来并且宣扬了出去的美食无不是以地域命名的,那个地方的人家都会做,做的多了,没事的名称才能传扬开来。 若是仅仅为了眼前的利益,保守着自己的小秘密,规模上上不去,那就注定了只能是昙花一现的繁荣而已。 ~~~~~~~~~~~~~~~~~~~~~~~~~~~~~ 加更情况播报: 涨五十个收藏:目前是764个,涨了40个,还有10个达到加更要求。 涨三百张红票:目前2368张,涨了113个,还有187张达到加更要求。 说涨三千积分:目前涨了200分,离着加更还早着哪。 收到了大大的捧场:1号收到了蓝紫衣的捧场,当晚已经兑现加更鸟~ ------------ 229 请人(加更) 就比如蓝家目前的状况,他们是有了所谓的腌萝卜条的秘方,周围的人们打多数是羡慕,肯定也有人打着其他主意的,比如王老蔫之类的。如果仅仅是一小撮的人暗地里嫉妒也不是十分要紧,可是现在又引来了一个神秘的‘贵人’,要是有能量的神秘人和王老蔫之类的凑在了一起的话,云芳相信,蓝家将没有任何的秘密可言了,这秘密也包括她们悄悄的熬盐! 现在,解决这一危机的办法就是公开一些无关紧要的秘密,让大家都能参与进来,并从中分得一杯羹,把大家都绑在一个战车上,让一家的美食产生规模效应,人多力量大的共同致富,就像前世的蓝丹溪做的那样。 当然,以蓝家目前的能力来说,他们的家底还还不足以把周围松散的农户都组织起来,只能是用参与的办法,让大家看到蓝家是怎么做的,让他们明白等到来年他们也能这么做,不让周围的人们心里产生嫉妒等其他阴暗的情绪。 听了云芳的解释,爹也下定了决心,“芳丫头说的对,咱们就请人来帮忙。也不用特意做饭菜的了,咱们出工钱,让大家伙回家去吃得了。我看啊,每人每天就给三个大子,咱们请上二十来个人,忙上两三天也就能把萝卜干都装缸里了,以后需要翻晒的时候在请人帮忙。” 爹在农闲的时候经常出去帮工的,他明白帮工人的心理,不是为了贪图吃一口好吃的,大家基本上都是拖家带口的,都希望能通过自己的劳动换来大子,给一家子老小换口好吃的。 爹的想法和云芳关于共同致富的想法不谋而合,虽然那些帮忙的乡亲们最终也就能拿到十来个大子,但对于那些一年到头没有什么收益的人们足够他们欢喜上半个月的了。 经过了大家讨论,事情很快就定了下来。 娘带着云芳和云华清洗那些空下来的大缸,而爹则和大山、小石头四处去请人,明说了工钱的事情,大家伙果然都是热情高涨,他们才请了几家,蓝家付工钱请人做萝卜干的事情就一传十、十传百的在松坡屯传扬开了,不用蓝家人再一个个大的通知,大家就纷纷带着自己家的菜板子和菜刀,来到了蓝家。 看着热情高涨的乡亲们,云芳却把人群里的大栓子拉过了一边,把他们要做的事情一步步的讲给了他听,让他和蓝家人一起,带着乡亲们一块干。 听了云芳的话,大栓子顿时热泪盈眶,“芳,芳儿姐姐,你,你放心,我一定不把你的话告诉别人,一定盯着他们把事情都做好。” 云芳微微一笑,知道大栓子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她轻轻拍着他的肩膀,解释道,“咱们蓝家既然请大家来帮忙,就是让大家看明白咱们怎么做的。之所以把这过程都和你说透,是为了让你教给大家,协调大家一起把事情做好。” 云芳说的语重心长,她的意思完全表达清楚了,她不是要大栓子看着大家别学了蓝家的秘方去,她是为了锻炼大栓子的组织协调能力。通过了这段时间以来的观察,尤其是看到了大栓子面对着小柱子被张管事风光带走之后的反应,云芳看明白了大栓子的本性,她觉得需要给他机会,根据他本身的特长,让他尽快的成长。 大栓子虽然没有完全明白云芳的苦心,可是看到她这么郑重的托付自己这件事,他没有想太多,立即坚定的点了点头,发誓一般的说到,“芳儿姐姐,你就放心吧,我一定好好干,不会让你失望的。” 大栓子的性格和小石头有些相像,只不过大栓子年纪上小了几岁,性子里执拗的成分更多一些而已。而小石头本身性格就很沉稳,自从和云华定亲之后,蓝家一家人更没有把他当成外人,事事上心,不用人点拨,他已经可以沉稳的独当一面了。 和小石头、大栓子的沉稳不同,大山因为腿伤的原因,性格上有些矛盾,他又是云芳的亲哥哥,云芳不好说他什么,只好看着他在人群里兴奋的左窜右跳,左一郎头西一棒槌的指挥着大家干活。 大山虽然有些毛糙,可是有爹这个一家之主震着,有沉稳的小石头和大栓子帮衬着,这个晒萝卜干的过程进展的还是挺顺利的。 由于松坡屯乡亲们几乎都主动过来帮忙了,那堆让蓝家人望而生叹、堆成小山一样的蔫巴萝卜们,只用了两天的时间就全都规规矩矩的进了大缸里了,帮忙的人们每人都拿到了六个大子,整个村子里的人都喜气洋洋的,气氛热烈的比大年初一那一天也不差多少。 蓝家整治萝卜是松坡屯的一件大事,大家多一起出了力,也都或多或少的得到了好处,大家都念着蓝家的好处,因为蓝家的这次慷慨,让大家因为猪肉便宜而有所损失的荷包得到了补充,这是实实在在的好处,大家伙谁能不心心口口的念着呢。 蓝家用了整整两天的时间,刚刚处理完了那些蔫巴萝卜,还没等好好的喘口气呢,就有人找上了门来。 张大年还是带着车和马赶来的。这一次和他前几次头偷偷摸摸的来不同,那些预定出去的萝卜条已经够了,他也不需要躲躲藏藏的了,可以堂堂正正的来到松坡屯了。 可是,兴头头的张大年刚一进村,就从喜气洋洋的乡亲们嘴里听说了一件事,也是松坡屯这些日子以来最大的事,说是有人给蓝家送来了大批的萝卜,而且啊,那些萝卜真正的主人都没有露面,一大堆的萝卜就完完全全的白送给了蓝家。 更可气的事,蓝家虽然和他张大年有着协议,却还是擅自作主收下了这些萝卜,还用了两天的时间,发动了全村子的人把萝卜都处置好了。 张大年越听越心惊,心头好像有一股子火越烧越旺,他顾不上再细问蓝家为啥舍得请人帮忙,肯把腌萝卜的秘方让人看到的问题,黑着一张脸就敲开了蓝家紧闭着的大门。 来开门的是爹,他看着张管事气鼓鼓的神色,笑容一点点的就凝固在了脸上,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张管事,您,您这是怎么了?” ~~~~~~~~~~~~~~~~~~~~~~~~~~~~~~~~~~~~~~~~~~~~~~~~~~~~~~~~ 迟也知道这一章加更内容有些少了,下次一定多更,一定多更。 大家晚安! ------------ 230 怒骂 “我这么了,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了?”张管事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也不客气,气呼呼的就奔着蓝家院子里的那些大缸去了。 那些大缸还是他张大年替蓝家送来的呢,可这蓝家也太无耻了,亏他还以前还觉得蓝家厚道,高价收了他们的卤猪头,还半卖半送的把车马送给了他们。可看看他们是怎么对待自己的? 就算他张大年没有在猪头和车马上照顾他们蓝家,蓝家承诺了独家供应他们铺子萝卜条的事情不是自己逼着他们承诺的吧?为此,他还特意拿了五吊钱出来弥补他们可能的损失呢,他们一方面眼不红心不跳的接了他的钱,回过头来就暗中和他的对头勾搭上了,他们不觉得亏心嘛?! 张大年越想越气,抬起一脚就像把那碍眼的大缸踹翻,就像他想把那个一脸虚伪假笑的蓝庆生踹倒在地一样。 爹见张大年生了这么大的气,知道他肯定是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的误会了,顾不上计较他恶劣的态度,赶紧追了过去,嘴里还兀自解释着,“张管事,您先别着急,您听我和您细说,您……” “说?!还有什么好说的?!”张大年更气了,抬脚伸腿,一脚踹在了大缸上,‘嘶’,脚尖上传来的锥心之痛让他忍不住倒了一口凉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爹赶紧上前单手搀扶住了张大年,另一只手则飞快的伸进了大缸里,取出了已经被挤出了大部分水分的萝卜干,送到了张大年的面前,“张管事您看,您请看,……” “我还看什么啊?”张管事脚上还是钻心的疼,他一歪身子,把半依在蓝定生腿上的身子挪到了大缸旁边靠着,这才又急又躁的一挥手,看也不看的就打落了那些碍眼的东西,大声的吼到,“你们蓝家不是用这些大缸腌萝卜条的吗?!还让我看什么?还指望着我恭贺你发大财啊?我告诉你吧,门都没有!真是狼心狗肺,枉费我张大年处处关照你们,还以为你们老实厚道,值得深交呢,……,没想到,我瞎了眼,你们黑了心,当我们福详老铺是好欺负的?别以为现在有了几家不自量力的铺子暗中生事,咱们老东家就怕了你们?!要是就凭你们这小宵小就能撼动了咱们百年的根基,你们简直是痴心妄想!” “哼,别说县老爷护着,有上面的府老爷护着,就是京里的贵人老爷们来了,也青龙压不了地头蛇,你们一个个的觉的做的多么机密,打量着咱们东家不知道你们在西边搞什么名堂啊?!还,还算机到老子头上了,明着说什么争点杂食的生意,实际上还不是迷惑咱们的眼!咱们东家一时大盹,吃了一次闷亏,你们还当咱们怕了你啊?!哼哼,你们打着什么采石的名头,别人不知道,咱们东家是谁,百年老铺是白来的,在这宁县还有能长久的瞒着咱们东家的秘密?咱东家能不知道那些小名堂,你们不就是……” 张管事越骂越生气,开始还骂蓝家黑心骗他,后来越骂越厉害,把这些日子受的那些窝囊气都撒了出来,字字句句的骂的都是那些和他们对着干的商家,直接把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爹骂的呆愣当场,张着大嘴巴,举着一张空空如也的大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在张管事骂上门来的时候,屋子里的云芳也听到了动静,看着他不理爹的解释,直接踢了大缸,看都不看爹手里和卖给他们的萝卜条截然不同的萝卜干,就是按照他心里认定的乱和乱骂一气,云芳赶紧冲了过来,想和爹一起让他看清楚那些大缸里都装的是什么,让他明白是他自己小人之心了。 可是,随着张管事越骂越厉害,云芳却轻轻的顿住了脚步,因为张大年在一时激愤之下,嘴巴也就没有那么严了,他嘴里说出了太多的信息了,可比小柱子转述的留言有价值多了,也更权威的多。 云芳在一旁悄悄的听着,听到张大年说起他们的竞争对手有官府的背景,她一点也不感到稀奇,中国几千年的历史了,官商勾结那是社会的常态,要是两者没有搅和在一起,云芳才感觉到稀奇呢。 可是,接下来张管事说的事情却让云芳的神色一动,因为张管事提到了西边的采石场,别的地方云芳可能不了解,但是对于这个采石场她可是不止一次的从不同人的嘴里说起过了,她可以说是未见其面先闻其声,她可是太熟悉了。 而且听张大年这话里话外的意思,那个在普通老百姓耳中是个夺命的修罗场好像另有玄机,不仅仅是个采石这么简单,而且事情还牵涉到了县城铺子里的生意之争,让福详吃了闷亏的,切入点就是张管事的杂食铺子,利用的由头就是他们蓝家的萝卜条。 如果说之前云芳关注这些事是出于之前的职业本能,自从有人藏头露尾的送来那些蔫巴萝卜之后,蓝家就算是被牵涉到这些事情里面了。 很显然,他们把之前蓝家被动的介入变成了让他们继续当枪使唤的傀儡,而利用的恐怕就是人类有史以来最难克服的贪婪之心。 如果说开始蓝家是被动的被牵连,这一次巨大的利润面前,他们很可能在自己毫不察觉的本能驱使之下变成主动的帮凶,而且他们糊涂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把刀是被什么人给操纵着的,造成的威力也不知道多大。 云芳虽然凭借超乎这个时代小丫头的敏感的嗅觉发现了危险,好不容易说服了家人,放弃了眼前巨大的利润诱惑,而是果断的把这些萝卜晒成了干,打算让它们半年之后再以另一种模样面世。 暂时的危机解除了,但是云芳的心里却一点也没有轻松,蓝家既然已经被人发现了,也收下了哪些萝卜,当这些萝卜干面世的,那些幕后之人肯定也会关注他们的,蓝家还是要面对他们。 只不过,云芳缓上了这么一下,是为了给自己争取时间,尽可能的了解更加的情况,让蓝家在阻力最下的情况下,能获得相对多的利润。 因此,这个时候的云芳更加迫切的了解县城的竞争状况,而作为事件的当事人——张大年,他是福详老铺的东家新提拔的管事,又是这次萝卜条事件的当事人,他知道的情况肯定比外面那些流言翔实又可信多了,因此云芳一点也着急的打断他,反而是希望他生的气更大点,说出来的话更多。 可是,老天爷不会总是让一方如愿的。 张大年毕竟不是一般的莽夫,他是福详老铺镇守一方的管事,最初的愤怒之后,他很快就冷静下来。虽然蓝家收了对方的萝卜,也确实腌了。可上天垂帘,这事让他现在发现了,在这些萝卜条出现在市面上之前让他发现了,事情就还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蓝家人贪婪不守信用固然可恶,可是他们要的是利润,自己只要许以重利,事情还不是在福详的掌控之下?如果凭着一时意气把事情闹僵,蓝家干脆鱼死网破的无赖到底,他们之间又没有签订什么书面的契约,到时候事情还是不好收场的啊! 冷静下来仔细一想之后,张管事着时的又惊出了一身冷汗来。因为,他一时激愤口不择言,把一些只能烂在肚子里不能说出去的机密之语都说了不少,还差点说出了老东家费尽心力才摸到的一些门道,如果因为他的一时不慎,让东家的筹划付之了东流,那他真的就要新帐、旧帐一起被清算了! 张管事骤然闭嘴,心中惊杵之下还是缓缓的站直了身子,向蓝家众人望去,只见他们一个个的都是满脸惊诧莫名的茫然样子,张大年提着的心稍稍的放到了肚子里。 ~~~~~~~~~~~~~~~~~~~~~~~~~~~~~~~~~~~~~~~ 今天有捧场,晚上还有一章加更哈 ------------ 231 此萝卜干非彼萝卜条(加更) 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张大年这才寒着一张脸,冷冷的说道,“既然事情已经到这个份上了,之前的事情多说无益,我也就不再多问了。现在,我只是问你们一句,这些新腌的萝卜你们准备怎么处置吧?你们可要想想清楚了咱们福详可是第一家收了你们萝卜条的,要是没有我张大年,你们蓝家的萝卜条说不定还在缸里存着呢,更不用说置办车马了!” 张管事这么快就打住了方才的话题,言辞之间只是提及福祥给蓝家带来的好处,却不再是方才那副气急败坏的痛斥了,反而话里话外的让蓝家记得福祥和他张管事的好处,透露出继续收购他们现在腌制的这一批萝卜干的意思。 云芳心头急转,已经明白了张管事这是已经冷静下来了,重新又恢复了他一个大管事该有的沉稳和谋算。 不过,张管事刚才发了那么一顿的邪火,也多少让云芳听出了一点门道来。但是,云芳也从张管事暴怒的只言片语里知道了幕后之事事关重大,肯定是不足为外人道的。 愤怒的张管事一时没有防备说出了这么多来,对于云芳一个封闭山村里的丫头来说已经是特殊情形下老天的恩赐了,她实在不能得陇望蜀的探听太多,否则的话只会弄巧成拙,让张管事防备了自己,更不利于蓝家今后的生意。 因此,当张管事冒着冷汗打量他们的时候,云芳适时的作出了茫然无措的模样,成功的瞒过了他的眼睛。现在,听他他重新把话题转回了眼前的萝卜干上,云芳自然明白了,方才的话茬决不能再提起。 略略的咂摸了下张管事的问话,云芳抢在了爹说话之前,赶紧恭敬的说道,“咱们蓝家上下都感激着张管事您的成全,时刻也不敢忘了您老的嘱咐。咱们蓝家这一季里只给您提那些功萝卜条,再也不会和别人做这方面的生意。” “嗯,”张管事的脸色一缓,声音也柔和了许多,缓缓的说道,“你们还能这么想,很好,很好。你们能想着自己答应过的事情,我也不能让你们吃了亏。只不过,你们这一次的货有些大,我们福祥也一时吃不下,这事得慢慢的来,从长计较。” 云芳知道张管这是还误会着呢,他还以为那些大缸都是放的原来那种萝卜条呢。不过,云芳并不着急着点破这一点,而是故意做出了一幅惊奇的样子,无邪的说道,“咦,好奇怪啊,张管事你的话我怎么听不明白呢。咱们不是早就说好了么,你们只要七百碗萝卜条,剩下的那些萝卜天让我们自己处置的么?” “你?!”张管事刚刚好转的脸色立即又沉了下来,抬手指着云芳,有些哆嗦的说道,“你这个丫头敢哄我?!事情都到了这种地步了了,你竟然还满口的胡话,真当我自己没长眼睛么?还是当我是给没有气性的土菩萨?!” 说着话,张大年一伸手,从背后的大缸里抓出来了一把东西,气呼呼的举了起来,高声的喊着,“你看,你们自己看,这些都是什么?!” “是啊,请张管事自己看看吧,这是都是什么呀?”云芳上前了一步,有意无意的挡在了爹娘的面前,不急不躁的说道。 其实,张管事一把手伸进大缸里的时候,他就有些迟疑了,蓝家以前的萝卜条都是腌在料水里的,即使承到碗里以后也都带着料水呢,这样可以一直保持好几天的新鲜和饱满。 可是,这一次似乎有些不一样了,他把手伸到大缸里之后竟然没有感觉到有料水,只是有些软绵的东西。 听了云芳那不急不慌的话,张管事心头更加疑惑,他这才把目光转移到了自己的手上,一看之下,张管事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睛,只见自己手里握着的不是那水润饱满的萝卜条,而是一个个绵软蔫巴的萝卜干。他虽然不知道蓝家萝卜条的腌制过程,但是经手卖了这么多的萝卜条了,他知道这些决不是他们蓝家卖给自己铺子的萝卜条,这一点他时百分百能肯定的。 “这,这,这,……”张管事看直了眼,结结巴巴的说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这,这是些什么东西啊?你,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这是萝卜干啊,”云芳一脸的明知故问的样子,高扬着小下巴,脆生生的解释道,“这就是那些人家不要的蔫巴萝卜,咱们拿来洗干净了晒成了干啊。咱们松坡屯的人们忙活了足足两天才把那些蔫巴萝卜塞到这些大缸里的呢,张管事您要是早来一天,就能亲眼看到咱们忙活呢。”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张管事的气一下子全消了,他讪讪的收回了自己的手掌,不好意思的说道,“蓝家果然是守信之家,是老夫小人之心了,请蓝东家不要往心里去,老夫我在这里给您赔礼道歉了。” 说着话,张管事真的已弯腰,郑重的对着蓝家人深深的一躬到底。 一天云彩满散,蓝家和张管事都不在提起这个茬口,张管事妥妥当当带着七百碗萝卜条赶回了县城,蓝家和福祥的合作也算告一段落了! 三天前,原本云芳他们几个就准备去采石坝子,秘密的替大山相亲去了。 因为出了吹鼓手送老孙头送萝卜的事情,蓝家废物利用,发动了全松坡屯的人帮忙才把那些萝卜都处置完毕。后来,张大年来取最后一批萝卜条的时候,因为误会又在蓝家大吵大闹了一顿。 待到解释清楚了误会,又挽留了张大年在蓝家吃了午饭,然后给他准备了最后七百碗萝卜条,把一直带着愧疚的张大年打发走了,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 虽然云芳现在对于采石场的兴趣很浓,已经不仅仅是想着替哥哥相亲那么简单了,可是看着渐西斜下去的日头,她还是说服自己,静下了心来。 第二天,天气晴好。 早早的吃过了早晚,大山套上了马车,意气风发的带着云华、云芳和小石头出发了。 大车上装着几个卤猪头、十几碗的萝卜条,还有已经腌了好几个月的大萝卜,要知道这些萝卜原料便宜,是最适合销往采石场这样满是苦力的地方的,既然难得去一趟,云芳自然不放过这样的机会。 出了正月,这天儿就一天天的暖和了起来,地上冒出了星星点点的绿芽,那些顽强的小草在经历了整个冬天的苦寒之后,终于又嗅到了春的信息,悄无声息的冒出了头来。 而那些高大的柳树也不甘落后,细长的柳枝摇曳间就蒙上了一层朦胧的嫩色,远远望去就像一层绿纱一般,在吹面微寒的早春微风,此起彼伏,让人的心也跟着舒展了起来。 春意盎然,云芳却有些微微的走神,她的脑子里回响着小柱子和张管事的话,想从这些有限的信息里找出更多的蛛丝马迹来,好让一无所知的蓝家不那么被动下次再遇上的时候能稍微的从容一些。 云芳不说话,大山也显的异常的沉默,原本刚出村子的时候他还是意气风发的样子,可是当马车转过了一个岔路口,大山望着另外一条通往阁沟大集的大路却一时间闪了神,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再也没有了方才兴高采烈的样子。 第二卷终。 ~~~~~~~~~~~~~~~~~~~~~~~~ 这一章加更是穗岁平安的捧场的。 另外:收藏也涨够了,明天加更 ------------ 卷三【云涌】 ------------ 232 遐思 明媚的早春风光里,能真正的欣赏,并惬意的置身其中的只有小石头和云华两个人。 这一次,车山没有拉多少货物,大山执意一个人赶车,非把小石头赶回了马车上坐着。小石头拗不过大山,也就顺从的离开了车辕,来到了马车里,挨着云华坐了下来。 迎着吹面微寒的春风,小石头惬意的眯缝起了眼睛,喃喃的说道,“今天的天儿真好啊。” “是啊,”云华也在眯缝着眼睛,听了小石头的话她没有睁眼,却认同的轻声附和道,“冬天终于过去了,好日子就要来了。” 春风和煦,小石头的雀跃的心几乎融化在了伴着春风喃昵里。 去年冬最冷的冬天里,蓝家答应了他们两人的亲事,却因为他石家只有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窝棚而不能正式成亲,说实话,当时的小石头不是不沮丧的,他暗暗发誓,已经要努力干活,尽快的赚到足够的钱,盖起新房子,正正经经的把云华娶进门来。 只不过,他小石头不是个玩嘴皮子的窝囊废,这样的想法他只会暗暗的藏在心里,暗暗的努力,在没有成为事实之前,他是不会选诸于口的。按照他原本的打算,在蓝家人的帮助下,他努力的干上三年,在请求蓝家的爹娘帮助一些,他们先盖上两间新房子,还是能做到的。 可是,让小石头没有想到的,云芳那个小丫头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从阎王爷那里捡回来一条命之后,就像神仙附体一样,一会儿一个主意,一会儿一个办法,竟然从苦涩的井水里熬出了金贵的盐巴来,并以此为基础,腌了萝卜条,利用不值钱的大白萝卜,掩饰了他们自己熬盐的事实,短短几个月的时间,竟然让蓝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简直是天翻地覆的,一跃成了松坡屯的首富。 小石头惬意的动了动身子,他这还只是计算了他们卖萝卜条得的现钱,如果再算上他们置办下的马车,厢房里挂着的火腿肉,还有新近腌制的另一种萝卜干,蓝家目前的财富,就是在周围的十里八村的也是数的着的了,估计也就比李子沟的李明化家差一点而已。 以蓝家目前的财力来说,盖上一处新房子已经没有什么问题。可是,他小石头也和云华痛痛快快的正式成亲,还有一道坎绕不过去,这道坎不是蓝家爹娘设置的,是有些固执的云华设置的。 她说她是做妹妹的,现在哥哥的婚事还没着落呢,她不能先成亲。如果,蓝家还是以前那个状况的时候,有些残疾的大山不好说亲,她也不会不通情理的说出这样的话来。现在,蓝家的状况好转了,大山哥哥的亲事不再是遥不可以的事情了,她这个做妹妹的不能连这么点时间都不愿意等。 小石头明白他们兄妹之间的感情,也理解云华的坚持,当初蓝家贫困之时,要不是大山断然拒绝了花婆子提出的换亲的建议,云华很可能就已经许给毛家那个傻儿子了,现在蓝家刚缓过一口气来,眼瞅着日子就红火起来了,她肯定要照顾到哥哥的情绪,在成亲这件事情上等上一等的。 其实,按照蓝家现在的情势,大山就是在当地说亲也不是说不上来,只不过因为蓝家狠狠的得罪了花婆子,进而让其他的媒婆对蓝家有些畏惧,一时之间对于蓝大山的亲事谁也没敢上门。 而拜她们这些媒婆们整天走乡串户的所赐,一些不明就里的人家对蓝大山也是顾虑重重,而他们认识的人家里没有合适的姑娘,所以才有了他们这次的采石坝子之行,希望大山哥哥能满意而归,早日完成人生大事,他和云华也顺顺当当的成亲。 小石头想的这些,云华也都知道,她知道今天这一趟的重要性,忍不住再次轻声的问道,“你,你都打听仔细了吧?不会有什么咱们不知道的隐情吧?万一,……” 云华说的有些没头没脑,与她心意相通的小石头却听明白了,他张开来眼睛,也轻轻的说道,“你放心吧,大山哥哥的事情我怎么会不放心在心上呢?大过年的她都没去走娘家,看来家里确实是一个人亲人也没有了。” “那她整天给那些人缝缝补补,熬粥做菜的,会不会,会不会……”云华的话没有说完,她的脸就臊的通红了,她还是未出门子的姑娘呢,让她说那些话实在是难以启齿啊,可是事关哥哥,若不把心头的疑虑都打听清楚了,她又怕辜负了爹娘的重托。 小石头明白云华担心的是什么,他的脸也微微的一红,却还是坚定的摇了摇头,“不会的,她要是个熬不下去的,采石场这么多男人呢,可不缺光棍汉子,她还不置于偷偷摸摸的,……” “你!”云华听小石头越说越离谱,她的脸更红了,一直烫到了耳朵根上去了,云华低低的垂了下去,蚊子哼哼一样的埋怨道,“你打听清楚就行了,干吗说这样的浑话,我,我,我不理你了。” “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胡说了,”小石头看着娇羞的云华,一时心猿意马,无措的搓着双手,连声保证到,“大山哥哥的事情我会查的清清楚楚的,你,你别担心了,咱们好好的说说话吧。” 云华刚想说些什么,无意间一抬头,看到原本一直神游太虚的妹妹云芳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已经睁开了眼睛,正忽闪着一双黑白分明大眼睛,带着揶揄的笑容望着自己呢。 云华的脸上再也挂不住了,她赶苍蝇一样的甩了甩手,娇斥道,“说什么啊,说,你赶紧滚到前边陪哥哥驾车去!” “我,”小石头还想辩解几句,可是在云芳看好戏一般的眼神下,他也是一阵的脸上发烫,只得咽下了到了嘴边辩解,胡乱的应承着,然后也不喊大山停车,就这么手脚并用的爬到了前面车辕上去了。 赶走了‘外人’小石头,云芳忽闪着大眼睛凑了过来,这才轻声的问道,“你们是在说那个采石坝子的桂花姐姐么?” “嗯,”云华抬起了红晕还没散尽的脸来,带着一幅‘你果然都猜到了’的神情,扭捏着顿了顿,才压低了声音,认真的说道,“我,我生怕把这事办砸了,才,才紧着让他去打听的。” “我知道姐姐一心为了哥哥好,”云芳收起来脸上的戏虐之色,认真的说道,“刚才看你嗔怪石头哥哥,难道是有什么变故了?” “也算不上吧,”云华微微的怔了怔,才缓缓的摇了摇头,“只是最近听说桂花的男人在采石场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好兄弟,还没成亲,在她男人死了以后对她比较照顾,我担心,……” 云华的话没有说全,云芳已经明白了姐姐的担心,桂花一个孤身嫁过来的女子,男人死了,唯一的依靠没有了,有一个男人的好朋友照应着,还是个单身的,接下来的事情很顺理成章,若是人家两人已经有了什么,大山哥哥再在中间插一杠子,似乎是不大合适。 云芳没有言语,云华顿了顿,又轻声的解释道,“这事我心里不踏实,让,让石头再去打听,他说,人家两人要是有什么干嘛不直接成亲哪?哪里用得着偷偷摸摸的啊?我觉得这是这么理,你看呢?” “这事我也不好说,”云芳也没有理出个头绪来,“反正咱们今天来都来了,见机行事吧。” “嗯,”云华点了点头,“你的眼睛毒,到时候你看细致点,爹娘没来,咱们不能把哥哥的大事给搞砸了。” “我知道了。”云芳认真的应承着,又往前凑了凑身子,靠在了姐姐的肩膀上,细细的和姐姐一起商量了起来。 ~~~~~~~~~~~~~~~~~~~~~~~~~~ 嘿嘿,收藏又涨够了50个,谢谢大家,晚上加更。 ------------ 233 采石坝子(加更) 采石坝子就是采石场附近的一小村子,离着松坡屯真是远啊,饶是大山时不时的甩响马鞭子,健硕的马儿用上了八成的力气,云芳她们几个还是没在午时前赶到那里。 好在,云华和小石头曾经来过这里,而且他们来之前娘都已经提前给他们准备了干粮,糯米粑粑就着爽口的萝卜条、醇香的猪头肉,也可以称的上是一顿比较丰盛的午餐了。 在明媚的早春风光吃罢美味的午饭,又美美的喝上了几大口的凉白开水,云芳一行再次挥鞭上路了。 俗话说的好,肚里有食,心里不慌。吃饱喝足了的蓝家一行人立马就感觉山路好走了许多,几乎都感觉不到山路的颠簸了。很快的,一处只有几十户人家的不起眼的小村子就出现在了她们的视野里,四处堆放着的那些碎石,标示着它的身份——采石坝子。 看着村口的一小院子越来越近,只见门前搭着一个建议的草棚子,里面有两章桌子,几个小板凳,外面还过着一个不大的布条儿,上面绣着‘茶.饭’两个字,竟然是一个简易的招牌幌子。 看到了这个幌子,小石头的脸上浮起了一抹笑容,对沉默着的大山说到,“大山哥,咱们赶了这么久的路了,停下来歇歇脚吧。” “呃,”大山似乎才回过神来,茫然的问道,“什么?你方才说什么?我么听到。” “我说啊,”小石头看了一眼有些魂不守舍的大山,把自己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我们咱们赶了这么久的路,歇歇脚吧。” “哦,”大山应了一声,却没有收住缰绳,他四处打量了一眼,有些拿不准的说道,“我,我看着怎么像是采石场附近的那个小村子啊,咱们都走到这里了,再加把劲就到了,一会儿再歇吧。” 大山说完,回头商量到,“华儿,芳儿,你们俩说呢?” 云芳看了云华一眼,只见她冲着自己微微的点头,知道这里就是那个叫桂花的家了。他们跑这一趟的主要目的就是来碰这个桂花的,既然她挂了这个茶饭的幌子,正好给了他们一个造访的理由,岂有浪费的道理呢? 云芳打定了主意,张口说到,“我觉得石头哥哥说的对,这太阳还有些毒呢,咱们还是……” 云芳的话还没有说完,大山无意间一抬眼,只见那小院子拐角处翠色一闪,恍惚着什么人刚刚转了过去,那随风而动的翠色衣衫比早春柳树上的枝条更加的娇嫩新鲜。 大山的眼神‘咻’的一下子就亮了起来,他用力一扯激昂声,嘴里大声的喊着‘吁~~~~~~’,马车就定定的站住了。 云芳这在思量着如何不着痕迹的劝说哥哥,没想到大山突然停车,没有防备的身子猛地向前一冲,脑门重重的磕在了前车辕上。 ‘嘶’,云芳疼的直抽冷气,捂着额角吼了起来,“哥哥,你能不能不这么玩啊?我已经有半边脸不能看了,你还想毁了我的另一边啊?!” “啊?啊,啊,……”大山脸色纠结着凑了过来,有些心虚的解释道,“是,是你们说要停下来歇歇脚的嘛,我,我听了你们的话,所以,所以才……,都是我不好,都是我莽撞了,……” 大山一边说着话,一边用眼梢的余光撇着方才撇过碧绿衣衫的墙角,却发现那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脸上忍不住就是一阵失落。 云芳捂着自己的额角猛地一抬头,正好看到自家哥哥那失落的小眼神,云芳心头一转,没有再纠结自己被撞这件事,而是迅速的调整了思绪,嘟囔着说道,“看在你认错态度还算好的份上,我,我不怪你了,扶我下去吧。” 听着云芳委屈的小声音,大山顾不上再四处寻找那道影子,赶紧探身过来扶住了云芳的双肩,看着她额角上被碰的发红的一大片,大山这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到底干了些什么,赶紧一声的说,“唉呀,是我该死,你还疼不疼,快让我看看,让我仔细看看,……” “好了,”云芳没好气的朝着前面不远处那个简易的茶饭摊子扬了扬下巴,“这日头晒的人昏沉沉的,这一磕,人更晕了,哥哥扶着我去喝口热茶,喘口气吧。” “好,好,好,”大山的眼神亮了亮,一迭声的应承了着,小心翼翼的扶着云芳下了大车,一边扶着她往前走,一边又把眼神四散了开来,寻找着方才那抹直入他心底的嫩绿。 云芳轻轻的叹息了一声,似有若无的说道,“这么偏僻的小茶饭摊子没有什么客人来,怎么连看摊子的主人也没有呢,难道是刚打发了什么重要的客人不成?” 云芳的自言自语,触动了大山的神经,他的手上用力,几乎是拽着云芳往前走,嘴里还大声的说着,“芳丫头不是嫌太阳晒么,你快点去草棚下歇去,我去找这里的主人买了些热茶汤来,保准你喝的心满意足的。” 云芳和云华姐妹二人相互看了一样,都微微的点了点头,云芳更是大声的说道,“有哥哥出面那敢情好啊,今天哪,还是哥哥对我好,妹妹我就等着哥哥找来好茶喝了。” “嘿嘿,”大山其实是有别的目的的,被云芳这么一说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讪讪的说道,“哥哥什么时候对你不好了,你等着,我这就去找。” 云芳和大山等人在人家门外这么一吵吵,那扇虚掩着的门一下子从里面被来开了,露出了一张喜气洋洋、年轻姣美的脸庞来,那双灵动的眼睛里盛满了期待与欣喜。 不过,那年轻妇人看清了门前的这几个人以后,那张带着喜气的脸就缓缓的沉了下来,眼神里的光彩也消失了个无影无踪,她失望的身子一缩,就要闪身回去。 “桂花姐姐,”云华紧走几步迎了上去,对着那张还没有来得及退回去的脸,笑吟吟的招呼道,“我是蓝云华啊,你还记得我不?” “哦?”那个被叫做桂花的年轻妇人转动了几下失神的眼睛,似乎是想起了身材,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招呼道,“是西头上蒋家未过门的外甥媳妇啊,你们怎么找到这里来了,蒋飞里家还得往前走呢。” 桂花说着话,扶在门框上的手却一动也没有动,一点也没有让他们几个进去坐坐的意思。 “桂花嫂子好啊,我是蒋家的外甥石头,”小石头把马车拴在了旁边的树桩上,然后快步的迎了过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那舅姥爷怕是还在采石场上吧,我们就是过去了,怕也找不着人,他们家常年没有人住,我这个妹妹又碰伤了头,所以我想请桂花嫂子能帮帮忙,让她们在这里歇口气。” “这样啊,”桂花看了看自己支的那个简易草棚里几只孤零零的碗和早就空了的水壶,有些为难的说道,“你们,你们扶着她进来吧,我这就给你们烧水泡茶去。” 说着话,桂花手下一动,终于打开了自家那扇破旧的大门,她自己则一转身,快步的去了西边的厢房,似乎是去忙活着生火烧水去了。 ~~~~~~~~~~~~~~~~~~~~~~~~~~~~~ 今晚的加更是涨够了五十个收藏的加更。俺终于不欠债了,积分和红票的加更条件还没达到,红票和留言积分都不大给力啊,肿么回事呢? ------------ 234 大山发疯 大山见了这家人家的主人原本是打算打听些什么的,可是还没等他想好了措辞呢,人家就急匆匆的走了,他呆呆的望着那转身而去的匆匆背影,翕动着嘴唇忘记了自己要做什么。 大山的失态落在了云华和小石头的眼里,都是心头一喜,小石头轻轻的一扯云华,“你和大山哥哥陪着芳丫头在这里歇息吧,我去找找舅姥爷,上一次咱们来就没见着他,这一次说什么也得见见了。” 蒋家的舅姥爷是小石头在这个世上唯一的血亲了,小石头急着要去找他无可厚非,云华想了想,看了看还在望着桂花的背影消失的方向张望的大山,云华抿着嘴笑了,轻轻的说道,“我和你一起去找舅姥爷吧。” “可是,”小石头冲着大山的侧影扬了扬下巴,劝到,“咱们这次来,大山哥哥的事是最重要的,你留下来吧,也能照应着。” “人多了反而不好,”云华轻轻的摇了摇头,“***伤了芳丫头,就让他照顾去,他要是有什么不会的,不是还有桂花姐姐呢么,他不会干还不会问么?芳丫头也是个细心的,我在不在都一样的,我还是跟你一起去吧。” “嗯,”小石头眼神一转,已经明白了云华打的什么主意,他笑着点了点,不再坚持。 云华和小石头达成了一致,她才扬声说道,“哥哥,芳儿,你们就在桂花姐姐这里歇着,我们去找找蒋家舅姥爷,天黑前回来找你们。” 云芳听到招呼,回过头来眨了眨眼,也心领神会的回应道,“你们尽管去吧,这里有哥哥和桂花姐姐呢,不用担心我。” 小石头和云华转身出去了,他们开关上大门的声音才引起了大山的注意,待他看到是小石头和云华出去,而不是有人进来的时候,又失望的回过了头来,闷声闷气的说道,“你的头还疼不疼?咱们去坐下吧。” “感觉好多了,”云芳笑了笑,却没有同意大山的意见,而是指了指西厢房,轻声的说道,“咱们麻烦了桂花姐姐,也别坐着等了,也过去帮帮忙吧。” 云芳的提议正中大山的下怀,他痛快的说道,“好,你要是能撑的住,咱们就过去帮帮忙。” “能,”云芳笑了,“我又不是泥糊的,还不至于碰了一下就碰坏了,咱们过去吧。” 西厢房里,桂花正坐在灶堂边烧热水呢,灶堂里红彤彤的火苗映红了她有些心不在焉的脸,好像一尊娇美的泥塑一般。 听到门口传来的脚步声,桂花才回过来了神来,见来的是蓝家兄妹,她淡淡的说道,“你们怎么来这里了?屋里歇息吧,等一会儿茶汤好了,我就给你们送过去,石头是咱们采石坝子的外甥,也不算是外人,就让他招呼你们吧。” “桂花姐姐客气了,”云芳甜甜的说道,“咱们过来就是要和你说一声的,石头哥哥挂念着舅姥爷,带着我姐姐一起去寻他了,我们兄妹还得在这儿打搅你半天。” 桂花听着这甜甜的声音,禁不住抬起头来打量了云芳一眼,脸上露出了一丝惋惜,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轻声慢语的说道“哦,是这样啊,那你们自己去正屋坐吧,家里没有别人,怠慢你们了。” 这时候一直憋着事的大山终于得到了说话的机会,他有些急切的说道,“那,那个桂花姐姐是吧,你们家是不是刚才来过亲戚啊?” “亲戚?”桂花脸上闪过一丝怒气,最后却只是无可奈何的笑了笑,摇着头否认到,“我一个孤零零的可怜人,哪里有什么亲戚啊?不过是人家路过,进来讨碗水喝。” “真的?”大山没有听出桂花话里的哀怨,满怀希冀的问道,“那,那人士不是穿了一身柳条绿的衣裳?” “我没大注意,听你这么一说,她好像是穿着一身绿衣裳,”桂花翻了翻她那枯井无波的眼睛,有些老气横秋的说道,“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不都是喜欢穿红的绿的嘛。” “桂花姐姐也不老啊,你长的白,穿上红色的衣裳也好看呢。”云芳笑吟吟的说道。 云芳话音刚落,大山不等桂花答话,立即一迭声的追问道,“那你知道她是谁吗?家住哪里?她来干什么?怎么能找到她吗?” 桂花对着云芳苦涩的笑了笑,才回到大山的话,“她叫什么我没问,她家离的这儿挺远的,好像是远处的李子沟那一片的。至于干什么,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不过听她那话音,好像是今晚要去采石场找什么人。” “她,她还在这一带?!”大山没有注意到桂花脸上的那膜苦涩,得到了他希望听到的答案,立即兴奋的大声喊了起来,“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简直是太好了!” “芳儿啊,既然你没什么事了,你就在这里等着吧,我去去就来,去去就来。”大山说着话,人已经一瘸一拐的蹿到了院子里,毫不停歇的向着那扇破旧的大门奔了过去。 面对着哥哥大山这么突如其来的举动,饶是云芳方才已经看出了一丝端倪来,还是被他那不顾一切的样子给惊呆了,她张大了嘴巴,许久才喃喃的说道,“疯了,疯了,简直是疯了。” 云芳一时被惊呆了,桂花却轻轻的摇了摇头,好心的提醒道,“蓝家妹子,你,你可要当心啊。” “当心?”云芳闻言,有些不解的回过了身来,盯着桂花,问道,“不知道桂花姐姐,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唉,”桂花轻轻的叹息了一声,眼神里闪过了一丝怜悯,“按理说,你们都和我没有关系,我不该插嘴的。可是,我,我看你们蓝家两姐妹都是心地善良的,要是摊上了一个心机重的娘家嫂子,以后少不了闹矛盾啊。” 听了桂花的话,云芳立即想起了李玉珍来,她没有什么心机,只是傻自私了些,就让娘头疼成这样呢,若是哥哥讨了个有心机的嫂子,那自己和姐姐将来会如何?她固然不怕什么心机女,可是一旦斗起来,难免打鼠伤了瓶,让爹娘伤心,弄的一家子鸡飞狗跳的。 想到这一点,云芳赶紧一把扯住桂花的袖子,央求道,“好姐姐,你就好人做到底,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吧?我就这么一个哥哥,爹娘整天盼着讨一个好|性子的儿媳妇,一家人和和美美的过日子呢。” “也罢,这事实告诉你们也不妨的,”桂花想了想,认真的问道,“你们既然和蒋家的外甥结了亲,我的那点子事应该也是知道了吧?” 虽然她这是头一次和桂花见面,可是云芳仍然能感觉到她的善良和聪明。她们刻意进了人家的院子,怀着其他的小心思。却事出突然,哥哥突然发疯一般的跑了出去,现在是自己有求于人,这个谜底还需要桂花揭开呢,她自然不好揣着明白装糊涂。 云芳点了点头,斟酌的说道,“我听石头哥哥说起过,桂花姐姐日子过的不容易,是个苦命的人。” “你说的不错,”桂花毫不避讳的点了点头,“我不是你们宁县人,还未出阁就死了爹娘,遇上了恰巧路过的脚夫高贵发,他帮着我葬了爹娘,我也就收拾收拾了跟着他回到了这采石坝子。本想着,这里离着采石场近,他不用再东跑西颠的也能赚钱养家,我,我一个人也不孤单。”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我是个不祥的人哪,害死了自己的爹娘,不到两年又害死了自己的男人,他,他就这么撇下我走了。从此以后,我就打定了主意,再也不去害人了,就守着他的院子,自己就这么过一辈子了。” “可是,难哪!”桂花已经泪流满面了,她轻轻的摇着自己的头,又陷入了自己的回忆里,“一个女人要支撑起一个家太难了,尤其挨着采石场讨生活的女人更难啊,没有了男人护着,那些人,那些人,……” 桂花的眼泪流的更凶了,似乎是想起了那些孤单难熬的日子。 云芳轻轻的递给了桂花一块手帕,并没有催促。她虽然想知道哥哥急着要找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但是桂花的经历更让她动容,即使她没有带着那样的心思来,云芳也很愿意的了解桂花的故事,了解桂花这个人。 轻轻的饮泣了一会儿,桂花渐渐停住了哭声,脸上竟然浮现出了一抹羞涩的娇羞来,“可是,不管多么难,不管别人怎么说我,他都毫无顾忌的踏入这个家小院子,把所有的闲言碎语都挡在了外边。” 桂花说的很简单,可是云芳却能想象到她曾纪遭遇怎么样的悲伤、孤独、自我否定和被周围人排斥的日子。这样的孤独和绝望之中,有一个男人出现了,为她挡住了所有的风风雨雨,重新温暖了桂花冰冷绝望的心。 “后来呢?桂花姐姐为什么没有嫁给他?”云芳看着带着幸福又恍惚的笑容的桂花,轻声的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 今天没有加更压力,嘎嘎嘎。 迟去啃文去啦。。。。。。 PS:推荐一本灵异的文:阴墓阳宅 在这个没有月色的夜晚,手电筒灯光昏暗的映射下有点飘忽。 这时候我忽然听到咔嚓‘咔嚓’的声音,叶一不知道什么时候手里攥着一枚桃子,他正那里大口大口的啃来着。我凑上去,笑着说:“吃桃子怎么不给我一个?” 叶一把手电筒的灯光对准他正在咀嚼的桃子上让我看! 我他妈差点没吐出来,那哪里是什么桃子?分明是一颗不知道什么动物的心脏!血淋淋的。 ------------ 235 姓贺 “我是个不祥的人,”桂花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淡了下去,再次陷入了深深的自责里,“我不该贪恋他的温暖,奢望不属于自己的幸福,是我的自私,是我害了他啊,呜呜呜……” 桂花攥着云芳给她的帕子,终于哭出了声来,一边哭,一边忏悔,“我不该啊,我不该动了再嫁的念头,害的他直到现在还生死不明哪!明哥,你,你这哪里啊?” 竟然是这样?云芳有些惊愕的看着眼前几乎哭晕了的桂花。人家是有了自己的心上人的了,为什么小石头和姐姐打听到的情况不是这样呢?这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 事情到了这一步,不管大山哥哥是个什么态度,桂花也肯定不会再同意嫁娶蓝家的,云芳心头稍稍一转,已经明白了眼前形势。 跳出了这一层自己的小心思,云芳对于眼前这个命运多舛的桂花更加的怜惜了,她轻轻的拍着桂花的后背,思量着安抚道,“桂花姐姐你先别哭,也许事情不像你想的那样呢,或许是临时有事去办,来不及告诉你呢?” “真,真的?”桂花慢慢的止住了哭声,抬起了满是泪珠的脸来,眼神里满含着期待,不过很快她就有犹豫了起来,眼睛里神采一点点的黯淡了下去,喃喃的说道,“他就是一个采石场上的苦力,家里也没有什么人了,他能有什么事这么急着去办呢?而且,……” 桂花哀伤又无助的摇了摇头,期期艾艾的说道,“而且,村里的人都说是,是我害了他,让他糟了大难了,说是采石场背后的大老板——贺老板就是因为,因为我的缘故嫌弃了他。可,可只是远远的见过那个贺老板几面,连,连话都没有说话,他,他怎么会因为我,……” 桂花的话让云芳大吃一惊,这采石场的老板竟然姓贺!自从哥哥大山在芦苇荡子里被好心人救了之后,蓝家人一直记挂着恩人,也一直在打听一个姓贺的老板,可是这么日子以来一直没有打听到任何的消息,没想到这里采石场的主人竟然姓贺! 结合着大大山躲在芦苇荡子里听到那些抓人的说的那些话,很明显就是在抓壮丁的意思,而大锁头也说起过类似的采石场里还有一批不能自由行动的苦劳力,这几处的信息拼凑在一起,云芳敢恳定这个采石场的贺老板就是抓走了哥哥恩人的那个狠心老板。 不过,云芳还从张大年的嘴里也提到过这个采石场,听他那意思这里似乎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那样只是采石,还有着另外不可告人的秘密,而且和县城里的那些大生意人也有着某种密切的联系。 这也就不难解释为什么这个名不见经传的贺老板敢这么肆无忌惮的抓人了,而现在听桂花吞吞吐吐的意思,他还看上了桂花,并把关照她的明哥做了手脚,下了黑手! 采石场就像一个谜一样,充满着危险,也充斥着诱惑,让云芳心头痒痒了起来。 略微的想了想,云芳轻轻的问道,“桂花姐姐,你是怎么知道是那个采石场的贺老板害了明哥呢?你自己猜到的,还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我自己猜到了一点,”桂花打了一个哆嗦,一边回忆着一边说道,“我也听说了一些那个混帐贺老板的事,他,他为了强占人家黄花大姑娘,竟然把人家爹和哥哥一起吊起来打,还扬言说要是不答应他,他,他就把人家一家子都给弄死了。所以,……” 桂花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口水,“所以,当那个姑娘告诉我说,告诉我说那贺老板是因为我的缘故害了明哥,我,我才相信了的。” “那个姑娘告诉你的?”云芳眼神一转,立即找到了桂花话语里的漏洞,追问道,“就是刚才来你们家的那个穿绿衣裳的姑娘?” “嗯,”桂花点了点头,“就是那个姑娘,她不是一次来我这儿了,她原本是来给她的憨哥哥说亲的,说他们家不嫌弃我克夫的名声,不嫌弃我再嫁的身子,说,说是能明媒正娶的再娶了我。……” 云芳心头一窘,看来是有人和自己家想到一块去了,都是看中了这个桂花,想远远的把她娶回去的,人家是个憨哥哥,自己的哥哥却是腿脚不好。 云芳心中发虚,桂花那边还在继续说着,“……,她还说,她们家离这里远,没有人会知道我的底细,我嫁过去之后就能踏踏实实的过日子了,再也不会有人提起我过去的事情。我,我舍不得明哥,当时就明确的回绝了她的。可是,自从过了年她就隔三岔五的来劝我,今天更是告诉我说明哥他,他被贺老板给害了,让我快点嫁过他们家去,别落到那坏人的手里。可是,……” “可是,你还不大相信她的话,是不是?”云芳适时的接过了话茬来,说道,“刚才我们来了,你听到门外的动静,以为是明哥回来了,是不是?” “嗯,”被云芳猜中了前因后果,桂花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我赶走了那绿衣姑娘,听到门外有动静,以为是明哥回来看我了。可是,到了外面每看到明哥的影子,却看到你们气派的马车,我,我以为是那个挨千刀的贺老板派人来了呢。亏着你姐姐出声,我认出了他们,才放心的把你们领进来。” “那个姑娘不是个省油的灯,”桂花稍稍一顿,又反过来劝说云芳,“我怕你们家里人吃亏,给你们提个醒。” 因为大山那些掉了魂一样的追了出去,云芳心里已经对那个绿衣姑娘有了偏见了,很自然的认可了桂花的结论,但是心头的理性神经支配着,她还想听听她的,禁不住轻轻的问道,“为什么这么说呢?” “唉,”桂花轻轻的叹息了一声,“也不怪你小丫头想不明白,你小丫头家家的哪知道这些事啊。说媒,说媒,那是媒婆的事,即使不是常年干那个的,也该是自家的亲戚长辈们出面的,哪里有没出嫁的小姑子一趟趟的上门的啊?是,我这情况是有些特殊,她想自家人出面,但是还有她爹娘呢,再不济还有她哥哥自己呢,我,我,我没有爹娘做主,又是这么个情势,总要自己看一眼说媒的男方是啥样的吧?” “可是啊,她来了好几趟了,总是说她家多么的人口简单,她哥怎么的憨厚,就是不带着人来,这样的人家怎么让人放心呢?别说现在有明哥照应着我,就是我一个朋友也没有,也不能找么稀里糊涂的就嫁了啊。所以啊,我觉得那个姑娘不是简单的,看你哥着急的那样啊,你们家还是小心一点。” 桂花刚刚说了自己的辛酸遭遇,马上又反过头来替毫不相关的蓝家人着想,真是个善良的人啊。云芳心头暗自可惜,如果不是人家有了明哥,自家哥哥也不是那么冒冒失失的追着个心机女跑出去的话,这门亲事还真是结得的。 可惜啊,现在事情阴差阳错的,再结亲的可能性几乎没有了。不过,打消了那个念头,云芳也觉得这个善良又刚强的桂花值得交往。 “桂花姐姐说的对,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那个姑娘不像是个良善的,”略略的一顿,云芳劝到,“我想啊,会不会她为了让你答应她的提议,故意说贺老板害了明哥呢?而且她还不是你们这一带的人,为什么她能听到风声,你却一点信也没听到呢?” “你是说,……”桂花的眼神顿时亮了起来,紧紧的抓住了云芳的胳膊,“你是说那贺老板根本没动我的什么心思,是她胡说吓唬我的?” “我觉得很有可能,”云芳认真的点了点头,继续分析道,“别说你从来没和那个贺老板正式的见过面了,若是那贺老板远远的看你一眼,真的动了什么心思,按照他的脾气,应该会直接找上门来的吧?如果你拒绝了他,他才会打别人的主意的啊。” “对,对,对,”桂花一下子高兴了起来,还带着泪珠的脸上满是欢喜之色,大声的说道,“还是妹妹你聪明,我,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呢,要不是遇上你啊,我就要被那个歹毒丫头给诓了!” “桂花姐姐,你是当局者迷,”云芳看到眉开眼笑的桂花,也笑着说道,“太担心明哥的缘故,要不然怎么会看不透这么拙劣的小把戏呢。” “唉,”桂花羞涩的叹息了一声,“他,他也真是的,自从过了年就没见到人影了,我,我这心里头着急,又听到了一些贺老板的各种风声,今天被那个坏心肠的丫头一顿胡诌,我竟,竟真的信了。” “不瞒蓝妹妹你说啊,”桂花感慨的坐到了云芳的身边,又殷勤的给她冲了一大碗茶汤,递了过来,“要不是听你这么一劝啊,我,我已经准备着随着明哥去了。” ~~~~~~~~~~~~~~~~~~~~~~~~~~~~~~~ 那个,红票涨够了300章,加更,俺记着,先,先欠一下哈 ------------ 236 桂花姐姐,我跟你一起去 “桂花姐姐,你可别有这傻念头,”桂花的话唬了云芳一下子站了起来,她接过了桂花手里的热茶汤放在了一边,紧紧的握着桂花的手劝到,“姐姐啊,俗话说,好死还不如赖活着呢。况且,现在你的明哥只是暂时没有回来,你要是想不开做了傻事,等他回来了找不到你,该多么着急啊?” “可,可他迟迟不见影子,我心里急啊,”桂花反手抓住了云芳的手,像是对自己亲妹妹一样的说道,“说句不怕妹妹你笑话的话,我不是那种离了男人九活不下去的女人,当初死鬼男人死的时候,我就打算自己一个人过下去的。可是,明哥,明哥他真的很好,对我很好,我承受不起再一次失去亲人的痛苦,我真的怕啊,……” 桂花说着说着,又情不自禁的哭了起来。 “既然这么整日的担惊受怕的,你,你为什么不去找找他呢?”云芳一边安抚的排着桂花的脊背,一边轻声的说道,“即使见不到他的人,能见到他们一起干活的人也行啊,打听一下,想法知道一些消息的,总比整天在家里瞎想强啊,也不至于让人钻了空子了。” “其实,我也想过去打听一下的,”桂花一边抽泣着,一边说道,“可是,我听人家说最近采石场周围是不是看到一些拿刀拿枪的人巡逻,以前只要贺老板来了的时候,他们都是这样的。我,我怕贸然过去了,给明哥添麻烦,所以酒一直忍着,在家里等着他。” “在这样下去不行了,”桂花说着完,‘嚯’的一下子抬起了头来,下定了决心,“今天一个外乡的小丫头都差点诓了我,我要是再这么傻等下去,还不定等出什么妖蛾子来呢,我必须自己去看个究竟。” “好,”云芳双眼也大声的说道,“桂花姐姐,我跟你一起去。”“不行,”桂花决绝摇了摇头,“妹妹肯这么帮我,我很感激,可是我不能让你跟我去,现在那采石场是个什么情况谁也说不好,现在你哥哥姐姐又都不在,我不能让你一个小丫头跟着我一起去冒险!” 云芳本就是带着目的来的采石场,现在都到了采石坝子,只有一步之遥了,她怎么会因为桂花的阻拦而放弃呢? 更何况,桂花之所以鼓起了勇气打算去采石场一探究竟,多少也与云芳的撺掇有些关系呢,现在知道采石场可能有危险,于情于理,云芳都不会让桂花一个人去冒险的。 用力的抓住了桂花的手,云芳用力量传达着自己的决心,“桂花姐姐,你也说那采石场情况不明了,更需要两个人一起去见机行事啊,你要是不放心我跟着,那我也不让你去!” “可是,”桂花一阵为难,想着关于贺老板的传说,禁不住打了一个冷颤,“我是不得不去一趟的,可你不一样啊,那个姓贺的,……” 云芳是早就打定了主意,她指着自己的脸说到,“我不怕那姓贺的,我长成这样,还是有一个好处的,就是不怕色狼!” 桂花惋惜的神色在云芳脸上的瘤子上掠过,终于点了点头,“你要是非要跟我去的话,必须答应我一条。” “姐姐,你说。”云芳郑重的点了点头,眼神里充满了不畏艰险的果敢和决绝。 “是这样的,”桂花解释道,“这采石场规矩多,要是不认识的人他们是不让随便乱进的。你跟着我去,就说是我的远房表妹,到了那里,不要乱走乱看,要一步不离的跟着我,咱们去悄悄的打听下明哥的情况就赶快回来。” 听桂花说的这么慎重,云芳心头转了几转,再结合着自己以前听到的消息,云芳更加确定这采石场真的藏着大大的玄机。 猜到了这一点,云芳并没有被吓倒,反而被激发了更加强烈的好奇心。不过,这样的情绪却不敢在桂花面前展现出来,云芳乖乖的点头应承,“我知道了,到了那里,我绝对不多走一步,不多看一眼,只乖乖的跟着姐姐,打听明哥姐夫的下落。” “你这个小丫头啊,真真的,真真的让人拿你没有办法。”桂花被云芳逗笑了,方才的紧张气氛也随着桂花的这一笑而轻松了不少。 云芳和桂花商量妥当,桂花梳洗了一番,把脸上的泪痕都收拾干净了,而云芳也利用这个时间把自己的马车赶进了桂花的院子里。 两人又商量着取了一些蓝家带来的卤猪头,细细的切成立薄片,用一个食盒子提了,锁好了门户,向着不远处的那个采石场走去。 采石坝子离着采石场本来就不远,桂花和云芳又都是心里存着事的,脚下的步子迈的很快,不大一会儿的功夫,她们就来到了有着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大片大片的石头堆的的采石场前。 “我刚才跟你说过的那些规矩,你都记住了吧?”桂花扫了一眼眼前光秃秃的石头山,声音不大却是很郑重的问道。 “嗯,”云芳心中提高了警惕,郑重的点了点头,“桂花姐姐放心吧,我不会惹事的,都听你的。” “好,跟我走。”桂花说着,用手紧紧的拉住了云芳的胳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抬脚就要往里走。 “站住!” 一堆大石头堆的后面突然传出了一生低沉的带着寒气的断喝声。随着声音,一个跨着刀的魁梧大汉冷着一张脸从石头堆转了出来。 桂花的脚步一顿,她用力的把云芳扯到了自己的身后,自己则扬着一张笑脸,陪着小心说道,“武师傅好啊,我是采石坝子的桂花,去年夏天死了的高贵发是我当家的。今天,我买了些猪头肉,紧着给里面的兄弟们送了来,我也赚上几个零钱花花。” 说着话,桂花掀开了食盒子,用筷子夹了一大筷子猪头肉送到了那个魁梧大汉的面前,“武师傅,您尝尝,很好吃哩。” 那个被称作武师傅的魁梧大汉瞅了瞅低眉顺眼的桂花,有看了看眼前色泽淡红、澄亮透明、散发着浓郁肉香的猪头肉,伸手接了过来,塞到嘴里嚼了几下,冷峻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下来,算是认可了桂花的身份。 ~~~~~~~~~~~~~~~~~~~~~~~~~~~~~~~~~~~~ 晚些时候还有一章,是红票涨够的加更。 ------------ 237 老熟人(加更) “唔,”魁梧汉子武师傅嘴里塞着猪头肉,满意的点了点头,嘴里含糊不轻的说道,“怪不得你想着用这些猪头肉来这里赚钱呢,味道确实不错。” “谢谢武师傅夸奖,”桂花脸上依旧带着谦卑的笑容,“小妇人一定给武师傅留出一碟子来,还是给您留在东十棚里?” “你先别忙着走,”武师傅使劲的把嘴里的猪头肉咽了下来,又拦住了想要进去的桂花和云芳,指着桂花身后的云芳问到,“这个丑八怪是谁?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她?” “这是我远房的表妹,”桂花一扯云芳,抢在她前面介绍到,“这丫头是头一次来我家,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采石场呢,听说我要来卖猪头肉,非要央着我跟着来开开眼,还请武师傅行个方便。” 说着话,桂花又夹了一筷子猪头肉送了过去。 “嗯,”武师傅不动生色的接过了好吃的猪头肉,左手大度的一挥,大声的吩咐道,“你也知道咱们的规矩,你自己带来的人要自己看好了,要是惹到了上面,可不是你一个小女子能担的起的,老子也跟着你们吃挂落!” “明白,明白,都明白,”桂花小心翼翼的连声应承着,信誓旦旦的保证到,“我不是头一次来采石场了,规矩都知道的,我只在东边的窝棚里卖东西,绝不往西边去,就连一眼也不看的,绝不会让武师傅为难的。” “嗯,我也知道你是个懂事的,”魁梧汉子颇为放心的点了点头,看在那好吃的猪头肉的份上,他又提醒了一句,“最近上面查的严,大老板亲自坐镇呢,你们卖了肉就赶紧出来,要是被上面发现来了生人,谁也救不了你。” 在来采石场的路上,桂花已经和云芳介绍过采石场的情况了。所谓的窝棚并不是一个挨着一个的草棚子,而是指一片又一片的小山头。苦力们根据自己被分配的干活范畴,吃住都在那一小片的天地里,谁也不能越雷池一步的。在采石场的东侧,那么多人被分成一波一波的,统统叫做东窝棚,而像武师傅这样的看守就住在东十蓬的小房子里。 至于西窝棚,是相对于东窝棚而言的。那里也有一些干活的人们,却从来不见他们出来的,吃的喝的都是看守着送进去,就和监狱里差不多的。至于那些人干些什么,外边谁也不知道的,东窝棚的人们虽然也好奇,可是又几个胆大窥视那边的人被鞭子狠狠的打了一顿,半个月下不了炕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去满足好奇心了。 听了桂花的介绍之后,云芳可以肯定,那个黑心的贺老板抓来的那些人肯定就关在那个所谓的西窝棚里,而张大年说的那些采石场掩藏着的秘密肯定也是在这个西窝棚里。 对于这个神秘的西窝棚,桂花是嘱咐了又嘱咐,千叮咛万嘱咐的让云芳不要因为好奇丢了小命。用两筷子猪头肉得了武师傅的提醒之后,桂花更加的小心,她紧紧的拉着云芳的袖子,一路向东,直奔明哥所在的东九棚。 桂花一路小跑着,拽着跌跌撞撞的云芳,直到来到东九棚,看到了熟悉的人影,她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脚步也慢了下来。 听到脚步声,一个正弯着腰的汉子抬起了头来,待看清了来人的脸之后,那人笑着招呼了起来,“贵发家的来了啊,这一回又带来了什么好吃的啊?” “是锁头大哥啊,”桂花也勉强笑了,眼神却四处寻找着,“我,我和表妹带来了一些猪头肉,来送给大家尝尝。” 锁头?云芳心头一动,揉了揉眼睛,眼前那个笑容可掬的汉子可不就是老熟人——李子沟菊大娘的邻居大锁头。 “大锁头大哥,”见到了熟人,云芳笑着招呼了起来,“真是巧啊,竟然这么快就找到你了?” “你,你是?”大锁头顺着云芳的声音扭过了头来,却摸着自己的后脑勺,困惑的说道,“你是桂花妹子的表妹,可,可我不认识你啊。就是听着声音有些耳熟。” 云芳这才想起来,她那次去李子沟换萝卜条的时候是带着大皮帽子的,大锁头对她确实是只闻声音,没见过人面的。 想到这里,云芳再次笑了,欣喜的说道,“大锁头哥哥能听出我的声音熟悉来?很不容易呢。” “那,那,那咱们在哪里见过么?”大锁头一边说,一边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的云芳,最后却还是困惑的摇了摇头,语气肯定的说到,“没,没,应该是没见过的。可是,为什么声音听着耳熟呢?” “呵呵,”云芳笑了,没有再卖关子,“大锁头哥哥没见过我的脸,可总听说过松坡屯有个丑丫头吧?” “哦,……”大锁头恍然大悟,他拖着长长的尾音,用手指着云芳说到,“我想起来了,那天晚上你们的马车带了我一段路,听说,你认了菊大娘做干娘?原来你还和贵发家的有亲戚啊,我还是第一听说这事呢。” “那回你们给我带来了特别好吃的萝卜条,我这里的兄弟们都说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萝卜呢。就连,……”大锁头猛然间见到熟人,连桂花都忘记了招呼,直接和云芳聊了起来,说了半天才想起了还有一个人在旁边呢,他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憨憨的说到,“就连贵发家的也说好吃呢,她可是做吃食的好手呢,是不是啊?” 大锁头憨厚的问了这么一句,不知道是想让桂花证明那萝卜条好吃还是承认自己是做吃食的好手。 上次大锁头带来的萝卜条,桂花也有幸尝到过的,只不是不是因为死了的高贵发的缘故,而是因为他的好兄弟明哥。大锁头厚道,把带来的萝卜条分给了一个窝棚里的兄弟,明哥尝了觉得好吃,巴巴的给桂花送了过去。 桂花虽然惊诧于眼前的丑丫头就是制作那么好吃的萝卜条的蓝家丫头,可是她心头藏着事呢,想起了萝卜条,她自然又想起了明哥对自己的种种好处,对于打听他的下落就更加急切了起来。 ~~~~~~~~~~~~~~~~~~~~~~~~~~~~~~~~ 这一张是补涨够了红票的加更。 明天,一个重要的人物就要出场了 ------------ 238 这么容易就想走? 有些敷衍的点了点头,桂花轻轻的说到,“是啊,当初那些萝卜条还是明哥节省出来带给我尝鲜的呢。” 说这话,桂花的眼神四处寻找了起来。 大锁头和高贵发、李明哥都是一个窝棚里干活的兄弟,对于他们和桂花之间的关系他也是清楚了。而且,高贵发刚死那会儿憨厚的大锁头也是起过小心思的,不过他没有李明哥和桂花投脾气,后来他家里又给他说了孙家的大丫头,他也就老老实实的等着回家娶媳妇,不再有其他想法了。 因为这么个一个不为人知的小秘密,大锁头对桂花和明哥的关系十分清楚,见了桂花的神色,他神色一黯,有些难过的摇了摇头,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劝到,“唉,我说,我说桂花妹子啊,你,你卖了这些猪头肉赶紧悄悄的回家去吧,别再打听李明哥的事了。” “啊,为,为什么?”桂花从大锁头的语气了听出了不好的意思,她再也顾不得矜持,颤着声音问道,“明,明哥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我已经又快一个月没有见到他了,请你行行好,告诉我实话吧。” “唉,”大锁头再次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大妹子啊,别问了,你还是别问了,这事不是你能打听的。” “求你了!”桂花双膝一软,毫无征兆的就跪倒在了大锁头的面前,泪水涌出了她的眼眶,她哀伤的说道,“求你告诉我吧。明,明哥他,他是不是因为我,被人害死了?” “你想到哪去了?!”大锁头一愣,赶紧使劲的拉起了桂花,“我告诉你就是了,你快点起来,别哭,别哭,别让别人看到你这样。” “好,好,好,”桂花连连点头,老实的站直了身子,努力的忍住了哭泣,轻声的恳求道,“我,我不哭,求你告诉我实情吧。” “是这样的,”大锁头警惕的四处看来几眼,待看到别人都在忙着干活,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边的时候,他才把声音压的低低的说道,“自从过了年,不光你桂花妹子,就连我们一个窝棚里的伙计都见到过了。其实,不只是明哥一个,别的窝棚里也有这样的,不声不响的人就不见了。而且啊,那些人都和明哥一样是无父无母、无亲无故的光棍汉子。” 桂花听了大锁头的话心头一喜又一忧,喜的是明哥不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才失踪的,他也不是死在采石场里。而她忧虑的是,明哥失踪的有些蹊跷,如果他是有事情离开来不及告诉自己的话,那么没有理由他们一个窝棚里干活的人都不知道他的行踪啊。 细细咂摸着大锁头说的话,桂花忍不住打了寒战,顺着大锁头的话茬说道,“他们都,都是无牵无挂的人,会不会是,……” 桂花没敢把自己的猜测说出声来,却眼神轻轻一转,向着遥远的西边扬了扬下巴。 都是在采石场混饭吃的,大锁头十分清楚桂花这个动作意味着什么,对于采石场里禁忌一般存在的西窝棚,他自然是不敢多说什么的,只是点了点头,隐晦的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大家都是怎么猜的,不过谁也不敢去问管事的,有一次三窝棚里有个嘴快的唠叨了一句,被管事的听到了,当场拘吊起来打了个半死,最后还被割了舌头。” 想着当时那副血淋淋的场面,饶是大锁头是个汉子也禁不住一阵哆嗦,而桂花也被这样的消息吓傻了,张着嘴巴发不出一点的声音来。 云芳本来是一直听着大锁头和桂花的对话的,可是听了大锁头说出这样的消息来,再联想到方才进来时那个武师傅带着刀时刻戒备的样子,一种不好的预感一下子升腾了起来。 现在,云芳才想起来害怕和后悔,害怕这么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大山把自己悄无声息的吞噬了,她后悔这么轻率的就和桂花一起进了贼窝了。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这种地方的势力都具备把个把人吃了,而绝对引不起半点波澜的实力。唉,是自己这段时间过的顺风顺水,太大意了! 云芳暗自埋怨了自己一句,然后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赶紧打跌起精神,离开这处恐怖的地方。 轻轻的一扯桂花的袖子,云芳低低的劝到,“桂花姐姐,这里有大锁头哥哥看着呢,咱们快点回去吧,有什么话咱们回去再商量。” 桂花也明白了眼前的情势,她轻轻的点头,把手里的食盒子往大锁头手里已送,含糊的嘱咐道,“谢谢你照应着,这些猪头肉你拿给大家分了吃吧,我们回家等着去,要是有需要缝缝补补的尽管去采石坝子找我。” “好,”听到她们要走,大锁头明显的松了口气,催促道,“我都记住了,你们快点回去吧,要是有消息,我会去找你的。” “嗯,我们走了。” 桂花对着大锁头拜托的福了福身,一转身就准备带着云芳顺着原路离开。不过,她们刚刚抬起腿,还没等落下呢,就听到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响了起来。 “走?这么容易就想走了?!” 云芳心头一寒,就像被什么猛兽紧紧盯住了一般,危险的气息让她浑身的汗毛都全炸开了。 识相的收住了脚步,云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努力的让自己冷静下来,脑子里快速的思索着应对之策。 很明显,这片采石场在表面的采石之下还隐藏着其他见不得人勾当,而自己却像无知的小白兔一样,莽莽撞撞的就进了狼窝,还正好碰上了狼凶性大发的时候,按照做这种事的人的惯常逻辑,肯定是要是封口的,而让一个人永远闭嘴的办法,没有比直接杀了更有效的了。 意识到了这一层,云芳更加不敢轻举妄动了,如今这一副局面,只有装无辜扮无知麻痹了他们,才可能有一线生机,决不能让他们知道她和桂花是为了打听明哥的消息进来的。 转瞬之间,云芳已经拿定了主意,她低低垂了头,看着不远处那些鹿皮靴子,抢在桂花开口之前,憨憨的说道,“咱们听说这里干活的人多,所以带了一些阿猪头肉来,想砖换点零花钱,现在肉卖下了,也没有别的事情,就不耽搁大家伙干活了。” 对方却并不接茬,云芳却感觉到两道毒蛇一样冰冷的目光在她身上肆无忌惮的来回审视着,似乎在考量着她言辞的可靠性。 一阵山风吹过,云芳禁不住一阵瑟缩,就在她以为对方不会开口的时候,那个阴恻恻的声音又居高临下的命令到,“抬起头来!” 有倒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样的情势下,云芳也只有乖乖的听命令的份,随着那个声音,云芳缓缓的竖起了自己脖子,瑟瑟的迎上了那毒蛇一样的目光。 只见一个獐头鼠目的中年男人正一眨不着的盯着自己,目光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仿佛随时准备进攻的毒蛇,要把她们连人带骨头的一起吞下去。 似乎是云芳脸上的瘤子出乎了那人的意料,那人禁不住眉梢跳了跳,目光一转,落在了一旁的桂花身上。 顿时,云芳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压力一松,禁不住大大的呼出了一口气来。不过,还没等她把提着的心放下去呢,那心马上紧紧的体了起来,直接到了嗓子眼了。 暗叫一声糟糕,云芳想起了关于这里的主人贺老板残忍好色的传言,桂花那张娇美的容颜,别说是在这山沟沟里不常见了,就是放到那里都不是普通人的水准哪。 在这样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还有自己这张丑脸反衬着,那个老色鬼能放过桂花么? 云芳心头大慌,不过还没得等她想到应对之策呢,那张獐头鼠目的脸上已经浮现了一种叫做惊艳的神色。 “武大,这就是你私自放进来的人?” 阴恻恻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过这一次却不是问云芳她们。 “是,是,是,贺老大圣明,”一个谦卑的声音赶紧应承到,“她,她们就是住在外面采石坝子的,经常,经常来咱们矿上卖点小吃食的。她男人叫高贵发,原先也是在咱们矿上干活的,去年的时候被大炮轰着见阎王去了,咱们,咱们……” 这个声音也是熟悉的,就是放云芳她们进来的那个武师傅的声音,只不过此刻他没有了方才的耀武扬威,而是满嘴的小心翼翼。 云芳用眼梢的余光悄悄打量着那个说话的武大,只见他左半天脸上肿的老高,嘴角上还带着血渍,似乎是被人狠狠的打了几个耳光。 听了那个武大不停的絮絮叨叨的解释,那个被叫做贺老大的人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淫|笑着说道,“行了,我还不知道你们这些人,放着一个这么美人怎么会不偷腥呢。老大我也不是不近人情的人,也不会要了她命的。不过呢,……” ~~~~~~~~~~~~~~~~~~~~~~~~~~~~~~~~~~~~~~~~~~~~ 今天一打开页面就看了满屏的捧场那,感动i g 嗯,咱的感动就是加油码字。 看了看积分,还差4、5条就够了加更条件了,所以,乃们懂的。。。。 大家给力的话,晚上就还有一章,嘎嘎。。。。。。 另外,迟要是说昨天预告的重要人物就是贺老大,乃们相信么???顶着锅盖遁走…… ------------ 239 王小明 贺老大一脸猥琐的说着,云芳的心却一直往下沉,往下沉,默默的替桂花感伤不已,怪不得明哥一出事,她就以为是被自己连累的呢,她这样的一幅容貌摆着呢,难免被人觊觎不已。 现在,看贺老大那样的神色,桂花分明已经入了他的心了,这可如何是好?云芳心头焦急不已,那边的武大心头也忐忑着呢。 虽然他平时也觉得这个桂花长的好看,可是想着自己家里温柔可人的新媳妇,他一时还没好意思动什么脑子。后来高贵发被大炮轰死了,这个桂花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这张脸会惹祸,已经很少来这里晃悠了,也就是在家里接一些洗洗涮涮的伙计,反倒是比她男人活着的时候还本分。时间久了,倒是让人品不咋地的武大生出了几分恻隐之心来,也就明里暗里的替她挡了不少。 现在听老板那话里话外的语气,就好像是自己贪了这个桂花的那幅好相貌,私自放了人进来的一样。虽然,他是明里暗里的护了她几回,可却是没有偷腥的猫,实实在在的被冤枉了。 被冤枉了这一点不要紧,要是让贺老大以为自己因为偷腥坏他的事就大大的不妙了。 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武大赶紧撇清般的说道,“贺老大明鉴,咱,咱和这个娘们半个大子的关系都没有,她来这里就是来卖猪头肉的。” “我不管你们之前和她有没有关系,今后都不许有了,”贺老大脸上的淫|笑越来越猥琐,他跨上前一步,一把托起了桂花的下巴,志得意满的说道,“因为,从今天去,她是我贺老大的人了!” “你妄想!”桂花猛的一甩头,甩开了那只肥腻腻的咸猪手,蹬蹬蹬的后退了几步,取出自己头上唯一的簪子,不顾满头的青丝如瀑般的散了开来,把簪子抵在了自己的咽喉上,决绝的说道,“我就是死了,也不会被你糟蹋的!” 原本心猿意马的贺老大,一个没注意让到手的美人给挣脱了,他不怒反笑,因为向来自诩风流的他不喜欢那些投怀送抱的羔羊,越是烈性的女子越让他有满足感,仿佛征服了一个女人就证明了他的雄风一般,越是难到手的女人越让他兴奋,桂花的举动不但没有让他放手,反到大大的激发了他的兴致。 不过,桂花接下来刚烈的用簪子抵喉的举动还是让贺老大呆了呆,他喜欢烈性女子不假,但那仅仅限于活着的,对于把自己捅个大窟窿活活杀死的女人他还是没兴趣的。 恨恨的跺了跺脚,贺老大让自己的脸色尽量的缓和了下来,甚至还带上了一丝讨好,“你别急,别着急吗,有话咱慢慢说,慢慢说嘛,你先把那玩意放下来,要是伤了细皮嫩肉的自己,我可是会心疼的啊。” “我跟你没有什么好说的!”桂花的手稳稳的握住了手里的簪子,任由泪水滑落嘴边,却丝毫不让,“你放了明哥,放了我们离开!” 听到桂花提起明哥,贺老大的神色一转,吊起的三角眼了蒙上了一层凛冽的杀机,方才的淫|荡嬉闹之色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云芳知道是桂花提起明哥让贺老大动了杀机,她赶紧把眼一闭装作害怕的大声哭了起来,“王小明哥哥啊,你在哪里啊,我和桂花姐姐来看你了,你快出来啊,再不出来,桂花姐姐就要急死了啊。” 云芳这么适时的一哭,贺老大又是一愣,眼神狐疑的在云芳和桂花以及不远处的的大锁头身上转了转几转,游弋不定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到底是来找谁的?” “王,王……”云芳装作抽泣又害怕的样子没有立即说下去,却在用眼梢的余光盯着不远处大锁头的神色,见他悄悄的冲着自己点了点头,云芳这才好像鼓起了勇气,清晰的说道,“我们是来找人的,找王小明哥哥。” 其实,方才云芳情急之下喊出了‘王小明’这个名字来,也是被逼的实在没有办法了,只能豁出去赌一把了。如果在她还是蓝丹溪的时代,叫王小明这样的名字的人简直是太多了,云芳不用赌,直接用就可以,这么大的采石场,肯定有人叫这个名字,根本不用这么提心掉胆的。 可惜,她们是在古代,大家起名字习惯用的字眼是拴啊锁的,明这个字用的还真是不多,尤其是在采石场这样的以卖苦力为主的地方。可是,桂花已经明明白白的说出了‘明哥’这两个字,云芳也只能按照现有的形势发挥了,至于王嘛,也是她找了一个最大的姓,增加蒙对的几率罢了。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小明’这个在现在满大街都是的名字,在古代也有一定的市场,经过了大锁头的肯定之后,云芳这才放下了一半的心来。 贺老大的神色虽然有了一丝的缓和,但是并没有完全的放松警惕,他一偏头,阴沉沉的目光落在了一旁大武大身上。 由于还有其他的营生,贺老大并不是不经常在采石场呆着,平日里看守这些苦力们事情都是交给他的打手们负责的。这个武大在这里呆的时间比较长了,对于采石场的人事情况是比较熟悉的。 看到贺老大的目光,武大的心一哆嗦,赶紧小心的说道,“老大,咱们这里确实有个叫王小明的。不过,去年冬天的时候就结了帐,离开了。” “嘿嘿,嘿嘿,……” “哈哈,哈哈,……” “嘎嘎,嘎嘎,……” “那小子啊,哈哈,哈哈,……” …… …… 伴随着武大小心翼翼的声音,其他的打手们则一个个的怪笑起来,连声的说着,“怪不得呢,怪不得呢。” 贺老大一瞪眼,吓得那些打手一个个的都讪讪的止住了猥琐的笑,但是看像云芳的眼神却一个比一个的怪异了起来。 “这到底是这么回事?!”贺老大不耐烦的喝问道。 ~~~~~~~~~~~~~~~~~~~~ 不好意思,今天有事,暂时先更新这些,晚点应该还有一章。 ------------ 240 巧合(加更) “嘿嘿,老大,是这么回事,”一个蜡黄脸的汉子扒来了那些哄笑的打手们,从人群的后面讨好的凑了上来,“那个王小明家里送信来说是给他说了房媳妇,结果王小明第二天就跟管事说要结算了工钱回家去。兄弟们还以为他是着急回家娶媳妇呢,谁知道他竟然说结了账,带着钱赶紧跑路,说是家里给他说的丑媳妇他实在受不了了,得趁着家里人再找上来之前,赶紧跑了,宁可打一辈子光棍,也不愿意娶那个丑八怪。” 黄脸汉子绘声绘色的说完,还冲着云芳的方向努了努嘴。 这一下,贺老大脸上的神色终于又完全的放松了下来,瞅了云芳一眼,笑骂了一句,“怪不得呢,怪不得那王小明要跑路呢,天天对着这么一个丑八怪还不得夜夜做噩梦啊?怪不得那小子跑呢,要是当初他不跑,就要被这个丑八怪缠上了哦,嘿嘿,嘿嘿,……赵老六啊,这么有意思的事情怎么不早说给爷听啊,嘿嘿,嘿嘿,……” 随着贺老大幸灾乐祸的笑声,云芳的心一松,头一次感觉到自己脸上瘤子竟然是如此的可爱。 心头一松,云芳采感觉到自己身上凉飕飕的,原来是不知不觉间她的冷汗已经湿了里衣。 “丑丫头倒是个痴心的,”最开始放了云芳他们进来的武大也是松了一口气,凑趣的说道,“不过,她长的这么丑,放谁身上不害怕啊,咱们也别让她再这里恶心人了,赶紧让她找她的明哥去吧。” “嗯?”听了武大的话,贺老大嬉闹的神色一紧,脸色阴晴不定的想了一会儿,挥手吩咐道,“赵老六啊,你把她们带下去去西边吧。让这个丑丫头一搅,爷今儿没了兴致。” 说完这话,贺老大又意味不明的的看了一眼还在攥着錾子的桂花,然后带着一帮子打手大踏步的离开了。 只有四个打手随着赵老六留下了,准备完成贺老大交待下来的任务。 看着贺老大远去的背影消失,赵老六上前了几步,大声的吆喝道,“咱们老大吩咐下来了,你们俩随我走吧。” 大声的说着话,赵老六却冲着云芳飞快的眨了眨眼,马上又偏过了头去,如果不是云芳正好抬头看了个正着,还以为自己眼花看走了眼呢。 虽然不知道这个赵老六是什么意思,可是他刚刚说了那么一番话,好巧不巧的正好替云芳把谎圆上了,现在又这么看了云芳一眼,让她的心头动了动,似乎有什么东西滑过了脑际,快得她一点也没有抓住。 如果说云芳情急之下喊出来的王小明名字还算是运气的话,那个有关王小明的故事就显得太巧合了,现在这个黄脸的赵老六又是这么一番作态,这让云芳的心又忐忑了起来,似乎在她没看到的地方,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云芳没有猜错,就在她和桂花被贺老大堵在东九窝棚的时候,在离着他们几百米远的一处隐蔽的大石堆后面,正有两个人悄悄的说着话。 两人都穿着粗布的灰蒙蒙的衣裳,一个年纪大一些有四十多岁快五十的样子,也是蜡黄着一张脸;另一个年纪小些,二十岁不到的样子,面色看起来也带着长期吃不饱的菜色,只是眼波流转间,那双眼里流露出的神采让人不敢逼视。 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年纪大的那个收回了警惕四处审视的目光,把声音压的低低的,“少东,城里的那一摊子事情告一段落了。” 稍稍一顿,他又补充着说道,“不迟不早,时间上刚刚好,和少东预料的一模一样。” “哦?”年轻的那个嘴角动了动,似乎早有预料一般,有些漫不经心的问道,“告一段落了?你抢先存下来的那些萝卜呢?你甘心扔在一旁发霉?” “嘿嘿,”年纪大的那个讪讪的笑了,“什么也瞒不过少东家的眼睛,那些萝卜虽然不值得什么钱,但要是就这么浪费了,怎么也觉得可惜不是?” “人家不吃你那一套?”年轻那个有些玩味的笑了,轻轻的似乎是自言自语的说道,“这家人还真有些意思。” “嗯,”年纪大的模棱两可点了点头,不知道是承认人家没吃他那一套,还是承认少东说的那家人有意思。不过,他眼波一转,立即又纳闷的低声问道,“可是,少东是如何知道的呢?” “因为我是少东啊。”年纪小的那个少东理所当然的说道,“要不然,我怎么敢让自己放心的呆在这呢。” 说着,还抽了抽眼角,做出了一个‘你是白痴啊’的眼神。 “嘿嘿,也是,也是,”年纪大的那个稍微想了一下,终于佩服的笑了,有些讨好的说道,“少东只身犯险,在狼巢里还能运筹帷幄千里之外,对咱们几大管事的脾气、性情都了如指掌,知道那些人不会放过了废物利用的机会。” “可是,”那个年纪大的还是有些想不通,继续问道,“少东能预料到那些大管事们怎么做,我还是能想明白,可是少东竟然能猜到那家人怎么做?李某实在是有些想不通啊。” “唉,这些并不难猜啊,”那个年轻的少东轻叹了一声,似乎还翻了个白眼,这才耐心的解释道,“这一次咱们能这么容易了让福详那边入瓮,这家不起眼的人家可是起了关键作用了。” “呃?”那个自称李某的年纪大人一下子愣住了,在他看来这一次巧妙的部署是少东运筹帷幄、各大管事通力合作的结果,怎么少东却说是那家没什么见识的山里人家起了主要作用呢。 “你啊,”年轻的少东又无力的翻了个白眼,然后竟然带着警告意味的说道,“启松啊,你不要以为福详现今那位当家的真的老了。有倒是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啊,能让百年的老铺越来越兴旺的人,可不是才六十岁就老糊涂了的。” ~~~~~~~~~~~~~~~~~~~~~~~~~ 这是涨够积分的加更 ------------ 241 布局 “少东教训的是。可是,可是,”李启松想了想,终于承认少东说得有道理,但还是有些不甘心的说道,“可是,六十岁的人了精神头总不如他年轻的时候足罢,更何况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咱们这一次能得手,……” “咱们这一次能得手确实找准了他打盹的时候,”年轻的少东接过了话茬,悠然说道,“不过不是你们以为的那样,以为现在的他老的失去了往日的机警,而是利用了他用人一时不察,提拔了张大年。虽然杂食铺子不是福详的强项,可是只要打着他福详的牌子,就给了咱们运作的机会。” 听到少东这么说,李启松彻底晕了,他知道自家少东选择杂食铺子作为迷惑福详的幌子,可是这更对方新提拔的大管事又什么关系呢,他左思右想不得要领,赶紧认输的不再插话,而是仰着那张蜡黄的脸,识趣的听着自家年轻又聪明的少东的解释。 那个少东也不再藏私,继续解释道,“那张大年新被提拔,正想着好好的办件漂亮事在东家面前露脸呢,好不容易发现了一个好机会,怎么会错过?他上钩之后,他立即发现了不对,但也只是猜到了有人背后捣鬼,聪明的他赶紧去了松坡屯安抚那蓝家,另一方面让人赶紧收购大白水萝卜。” “嗯,”李启松点了点头,客观的说道,“单丛这一点上看,那张大年还不笨,要不是咱们有心算无心,他也不至于那么被动。” “不错,”年轻的少东也认可到,“就是因为他还是有几分聪明,在发现有人先他一步收购了市面上所有的大白水萝卜之后,你们又刻意留出了一点破绽,他看出了一点端倪,完全以为咱们只是想夺他们的元宵节生意。这家伙也算有魄力的,竟然还是一个人扛着,舍弃了元宵节的生意,派出了所有的人手去山村里挨家挨户的收萝卜。” “是的,”李启松有些佩服的说道,“单丛这一点来看,这个张大年不愧是福详掌管一个铺子的大管事,壮士断腕,还是有些魄力的。” “他之所以有这份魄力,”年轻的少东接下来说道,“是因为蓝家的本分,不但答应了全力给他腌萝卜条,还答应了不再给别家供货!有力蓝家的这些通力合作,他心里才有底能渡过去眼前的难关,不会让福详的百年声誉受损。” “我明白了,”李启松能跟在这样的少东身边,自然不是十足的笨蛋,听自家少东说道这里,他哪里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想通了其中的关键,他一脸恍然的说道,“那山村蓝家给了张大年底气,他以为自己能应付的了这场风波,所以也就没在过年的这几天里把这事告诉老东家。” “对,”年轻的少东看着相通了属下,终于欣慰的点了点头,“有了他硬气的替咱们隐瞒了这几天,福详的老东家才没有在第一时间里发现咱们的企图,让咱们从容的布局,一步步的稳住了蒋家。” “这回属下明白了,说了归齐,还是那个不起眼的庄户人家帮了咱们的大忙。”李启松认真的说道,“也就是因为蓝家这段时间的表现,才让咱们苍记的大管事们上了心,想着要送他们一笔大银子啊。” “也就是你们说的废物利用?”年轻的少东又恢复了他懒散又促狭的眼神,“恐怕你们没有这么好的心吧?还不是气不过张大年还有几分骨头,想着在摆他一道?” “什么也瞒不过少东的眼睛,”张启松垂头丧气的叹息了一声,“唉,咱们费力的白忙活一场的事也让少东家猜着了吧?” “那是,”年轻的少东洋洋得意的说道,“那蓝家既然能那么答应了张大年,就不会马上就食言而肥。他是福详老铺的大管事,搭上了他这辆大车,他们多少钱赚不来啊,你们送去的萝卜虽多,可跟以后的细水长流比起来,人家肯定选择后者啊。你们啊,那些不值几个子的萝卜烂在哪里不是烂啊,你们还自以为聪明的给人家送过去,结果还不是烂在松坡屯而已,有什么区别啊?!” “少东家此言差矣,”看着一向聪明从无对手的少东家也猜错了一回,李启松竟然有些隐隐的得意,恶作剧般的说道,“那些萝卜烂在咱们的仓库里还进了蓝家的大瓷缸还是有一定区别的。” “哦?”事情竟然出乎了他的意料,年轻的少东脸上的表情一下子丰富了起来,没有了一直伪装着的苍白木讷,饶有兴致的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给我说说。” “是,”终于让少东失算了一回,李启松也有些洋洋得意,轻松的说道,“人家没要咱们送的萝卜,却是把扔了的萝卜都用了起来。不过,这一次,人家并没有按照原来那样腌成萝卜条快速的获利,而是晒成了萝卜干,听说是要小半年之后才能吃呢。” 想了想,李启松又补充了一句,“这家人似乎很会整治萝卜,除了腌萝卜条,还腌了整个萝卜,据说是三、四个月才能吃,这一次又晒了萝卜干,半年后也能卖钱,今年这一年啊,他们家能一直源源不断的卖萝卜呢。” “有意思,有意思,”年轻的少东有些怅然若失的笑了,“要不是这里到了关键时刻,我真想去会一会这家人啊。” “少东,你已经看到了,”李启松朝着远处的那群吵吵嚷嚷的人努了努嘴,小声的说道,“就在那呢。” “怎么回事?”年轻的少东看了一眼远处拿着錾子比着自己的脖子的那个年轻的妇人,蹙起了眉头,“事情到了关键时刻,贺老大不是把整个采石场都让人看起来了么?怎么还有人闯进来?蓝家人来这里干什么?” “那个不是蓝家人,”李启松顺着少东的目光把自己的目光落在了桂花的身上,轻轻的摇了摇头,“那是附近采石坝子上的寡妇,她男人去年的时候死在了这里,一个叫李明化的人对她很有意思,平时也很照顾她。她这一次不知道怎么说通了这里的打手武大,竟然就这么莽莽撞撞的闯了进来。而蓝家的丫头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说是她远房的表妹,也跟着一起进来了。” 李启松说着话,眼神一偏,落在了桂花旁观的丑丫头身上。 “这个就是你提起的那个蓝家丑丫头?”年轻少东的目光也随着下属的注视转到了云芳的身上,咂巴着嘴巴说到,“看起来挺标致的嘛。” “呃,”李启松一口气没上来,差点被自己呛到,好半天才回过了神来,结结巴巴的说道,“少,少东觉得那,那丫头漂亮?” 他们所处的位置很好,可以毫不费力的看清楚远处发生的事情,也能看清当事人的面貌。 只见那年轻的少东像是欣赏着什么稀世珍宝一样的打量着远处那个沉默着的丫头,似乎是喃喃自语的评价道,“面似芙蓉,眉如,眸含春水,肌肤如雪,真真是个美人,尤其是那双眼睛明亮的啊,啧,啧,我还是头一次在一个女人脸上看到呢。” “可,可她,”李启松艰难的咽了口吐沫,的说道,“她就是别的地方再好看,可脸上那个瘤子,总,总是碍眼的啊。” “嗯,”年轻少东似乎是赞同的点了点头,“要不是老天给了她这个护身符,让那些俗人都把她的美看了去,本少东还看什么啊?” “呃,”李启松在一次被自家少东奇特的审美观给呛到了,只得挫败的转了话题,“少东,她们这么闯了进来,倒是省的咱们试探了,姓贺的那厮果然狡诈,眼瞅着东西就要运出去了,把人都死死的看在了这里,咱们就是探知了他们运送的路线,怕是也不好把消息送出去啊。” “这不是有现成的人嘛!”年轻少东不以为意的抬了抬下巴,轻松的说道,“再也没有比她更合适的送信人了。” “她?”李启松额头一跳,终于还是把怀疑的目光投向了自家的少东,“少东,她,好像自身都要不保了吧?那个无知的妇人还以为自己的命能震慑了贺老大呢,竟然不怕死的说除了李明哥的名字。要知道别的还好说,李明哥他们几个可是孤儿被贺老大精心的挑选了出来,秘密的关着,准备这一次派大用场的啊?那厮虽然贪财好色,可是在这件事上他小心的狠,怎么会被一个妇人威胁了呢,你看看,……” “不,”年轻的少东打断了李启松的絮叨,自信的摇了摇头,冲着正在大哭着的云芳,自得的说到,“你看,她这不是正自救呢么?” 李启松凝神细听了一会儿,脸上也禁不住闪过了一丝佩服之色,“嗯,真没看出来,这丫头还是有些急智的嘛。这个王小明,……” ------------ 242 猥琐 “去年不是有个叫王小明的人离开了么?”年轻的少东神色一转,轻声地的吩咐道,“去,让人去给贺老大讲个故事去。怎么说,他也是给了咱这么多的好东西,咱也该逗他一个乐了。” “是,”李启松听出了少东玩笑言辞里语气里的郑重,赶紧答应了一声,冲着不远处的另一顿石堆悄悄的打出了一个手势。 接到了李管事的命令,一个顶着一张腊黄色面皮的打手模样的人悄无声息的闪了出来,三拐两拐的就靠近了那群嬉笑着的打手。很快的,他就不动声色的融了进去,又装作喜欢出风头的样子笑嘻嘻的凑到了贺老大的面前。 很快,贺老大就听到了一个为了逃避丑女的纠缠而离开采石场的王小明的好玩又好笑的故事,大笑过之后的贺老大觉得已经没有了杀人灭口的这个必要了。不过,他同时也突然没有了立即拥有美人的兴致,兴趣缺缺的大手一挥,让逗的他大笑的赵老六把那两个人押去西窝棚暂时看管起来。 一切都是分毫不差的按照那个年轻少东的预料进行的,他也就放心的挥了挥手,小声的吩咐,“走,咱们也回去吧,终于可以和那个有意思的丫头正面过过招了。” 声音里带着满满的兴奋和期待,眼眸璀璨如星,原本菜色木讷的脸上顿时鲜活了起来,让人不敢逼视。 李启松看着这样的少东,禁不住又艰难的滚动了下喉咙,却也不敢在争辩一二。毕竟,这里不是自家的铺子后院,而是群狼环伺的狼窝里。 李启松跟在了少东的身后,默默的向着西边走去。 两人看似不急不缓,步子也并不大,可是却迅速无不,不大一会儿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而这时候,黄脸的赵老六才带着其他四个打手,一路监视着云芳和桂花,晃晃悠悠的向着西边窝棚走去。 将将度过了一关的云芳心情并没有放松下来,她一边搀扶着有些虚脱的桂花跟着那些人向前走,一边悄悄的用眼梢的余光打量着这个光秃秃的,显得空旷又沉寂的采石场。 如果不是偶尔传入耳中的大炮轰石头的声音,云芳几乎会错误的以为这个采石场就是空山一座,根本没有大锁头说的那些工人在生死边缘采石劳作了。 云芳一路上都提高着警惕,希望能发现逃离这里的契机。可是,让云芳失望的是,别说发现契机了,就连一个人毛都没看到,她只要无奈的把目光再次投注在了前面领路的黄脸赵老六身上了。 不知道是不是那些押送人的刻意按怕,云芳和桂花几乎横穿了整个采石场,却再也没有见到活人,更不用说找到逃走的机会了。 既然这一条路走不通,云芳又把目光聚集在前面带路的那个黄脸赵老六身上,他虽然也是长着一张凶神恶煞一般的脸,但是他方才在贺老大面前讲的那个故事也太巧合了一点,巧合的让绝望后的云芳把希望都放在了他的身上。 不过,云芳观察了一路,却没有发现这个赵老六有什么异常,好像方才那样灵活的冲着云芳眨眼睛仅仅是云芳的一个错觉,而这个赵老六一直就是板着脸的打手一般。 云芳还没有想不明白其中的关键,她们却已经穿过了动窝棚区,进入了戒备森严的西窝棚。 见到赵老六带着两个女人过来,看守的人一语双关的问道,“你小子这是什么意思啊?咱们西边什么时候用过女人啊?” 那人一边说着,一边打量了几眼云芳和披头散发的桂花,不屑的瞥了撇嘴,挑剔的嘟囔道,“你小子就是想要弄亮女人来犒劳犒劳兄弟们,也找好点的货色来啊,弄这么两个,这不是让兄弟们倒胃口嘛?” “哈哈,吹了灯不都一样?”另一个带着刀的汉子也从一处隐蔽处转了出来,笑着说道,“周老三你小子知道什么啊?老子可是憋了好几月了,老大体恤兄弟,咱们就别挑了。” “何老四,瞧你小子这点出息?!”被叫做周老三的人横了那人一眼,训斥道,“真是有奶就是娘啊。” “可不就是!”何老四嘿嘿的淫|笑着凑了过来,暧|昧的说道,“要是你小子胸前多长了两坨肉,我夜夜给你暖被窝去!” “去,去,去,”周老三嫌弃的一甩手,“要你小子暖被窝,我还不如找这两个丑八怪呢,怎么说这也是女人,该有的东西一样也不少!” “就是嘛,兄弟就说嘛,吹了灯还不是都一样,嘿嘿,嘿嘿,……” “还是你小子聪明,到时候咱们哥几个一块玩个痛快,哈哈,哈哈……” …… …… 听着这些粗言秽语,云芳的心咯噔一下子,方才因为脸上的瘤子让贺老大厌弃了自己,难道刚出魔掌又要落入虎口么? 云芳心头慌乱,桂花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哆嗦着一扯云芳的袖子,把手里紧紧攥着的一个簪子塞到了云芳的手里,低低的嘱咐道,“妹子,这个东西你收好了,要是,要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给自己个痛快吧。” 云芳鼻头一酸,泪水一下子储满了眼眶。她知道,就在刚才,刚烈的桂花就是用这根錾子暂时逼退了贺老大的不轨,可是面对着这几个比贺老大更猥琐的打手,她却把自己护身的东西给了自己,她明白接下来可能要发生什么,却还是把这根可以保住自己清白的錾子给了自己。 云芳的身体里住着一个来自千年后的灵魂,她虽然也明白一个女人最到的灾难是什么,可是她相信凭着自己那颗来自千年后的现代的心以及她所接受的教育,,自己肯定能撑过去,撑到把这些杂碎都碎尸万段的时候。 而桂花则不同了,她是地地道道的古代女人,脑子里的条条框框太多,一旦她被那些畜牲糟蹋了,很可能就选择轻生。 轻轻的摇了摇头,云芳把那根带着桂花体温的錾子推了推,坚决的说道,“不,桂花姐姐,这个东西你自己留着。不过,不是用它伤害自己,是要用它来对付那些畜牲们,就是不能要了他们的命,也要狠狠的伤了他们,让他们为了自己的禽兽行为付出代价!” “妹子,姐姐不能听你的,”桂花又坚决的把錾子推了过来,“你还小,不知道那种痛苦,你,你还是干干净净的去了的好。是姐姐连累了你,带你来了这个鬼地方。现在,事情到了这个份上,我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么一点了。姐嫁过人了,这一辈子也算够本了,不,不管如何,我,我也能受下去。” “桂花姐姐,你别这么说,”云芳和桂花一起紧紧的攥住了那錾子,决绝的说道,“事情还没到最坏的时候呢,我不信老天真的没有眼!” “嗯,我也盼着呢,……” …… 云芳和桂花相互推辞着錾子,又相互打着气,却没有看到某个大石堆后面露出了小半张脸来,无声的吩咐着赵老六什么。 赵老六读明白了对方的唇语,郑重的点了点头,石头堆后面那人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之后,飞快的缩了回去,很快就消失不见了,就好像他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轻轻的咳嗽了几声,赵老六冲着那群越说越兴奋的打手们笑骂道,“周老三,何老四,你们这帮小子胡想到哪里去了?这可是老大交代下来看押的人,你小子也敢打歪主意?不怕老大把你们的卵黄子都一点点的挤出来喂狗?!” 那贺老大在采石场那是绝对的权威啊,赵老六这么一说,那些人都吓的缩了缩脖子,谁也不敢说话了。 赵老六说的粗鄙不堪,听在云芳的耳朵里却仿佛天籁之音一般,他从这粗鄙的言词里听出了保护的意味,并且是抬出了采石场里绝对权威的贺老大来。 轻轻的松了口气,云芳又想起了方才赵老六那个眨眼的动作,她没有看花眼,这个赵老六确实是一次又一次的帮助她化险为夷的人。 可是,他是谁?他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呢? 疑惑一个有一个的闪过了云芳的心头,但是她很快的就甩了甩头,她知道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赵老六只是为她们拖延了时间,离着真正的脱困还早着呢,她必须大跌起十二分的精神来,保护自己,保护桂花姐姐。 至于赵老六的动机她一时猜不到,也暂时不想花费精力去猜。现在的她只是封闭山村里的一个丑丫头,不再是现代那个颇有些呼风唤雨的蓝丹溪了。现在的她拥有的本来就不多,对方能算计中的也不多,无论如何总比让她此时落入那群畜牲手里要强。 不过,虽然不知道那赵老六的意思,云芳也能猜到他决不是因为同情才那么做的,这一步步的走来,他每每都是在自己快到了困兽边缘了才适时的出手,却也仅仅是替她拖延一点时间而已。 ------------ 243 恐吓 非不能,是不做也。 这不是能力问题,是立场问题。 就好像是一只看着耗子上蹿下跳的悠闲的猫,就等着耗子自己蹦跶,直到彻底的折服,猫儿才悠然自得的享用胜利的果实。 因此,云芳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对方肯定会找自己摊牌的。既然自己没有什么让人惦记的东西,到时候见机行事就得了,最坏也不过就是回到现在这样糟糕的状态下。 想的明白,云芳一扯还在紧紧戒备着的桂花,向着赵老六的身边又靠了靠。 看着云芳明白了自己的回护,赵老六竟然冲着她笑了笑,露出了一口白生生整齐的牙。这样云芳更加确认了自己的判断,神色一怔间,她也还给了对方一个了然的笑容。 赵老六没想到那个丑丫头在这个关头上竟然还能笑的出来,他的笑容就是一僵,不大自然的转过了头去。 转头面对着那群猥琐的打手的时候,赵老六以及收拾起了所有的情绪,换上了和那些人一样的猥琐的神态,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道,“哥几个忙着吧,老大的差事咱们可替不了。” 他们这些打手平时在一块讲黄段子、荤段子习惯了,听了赵老六的话,一个个都明白了他的话里的意思,别说是两个丑女人了,就是两个天仙在前面,他们也不敢有什么想法啊,给老大戴绿帽子的事,除非不要命了,谁敢去干啊? 见那些家伙们被自己震住了,赵老六也暗自松了口气,嬉笑着说道,“哥几个忙着吧,咱还得去办老大交代的差事呢。” 说完这些,赵老六冲着惊魂初定的云芳和桂花挥了挥手,带着她们就往后面走去。 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那个何老四有些色心不死的摸了摸鼻子,小声嘟囔道,“也不知道这个赵老六是不是扯谎骗咱们的?老大什么时候改了口味了,怎么稀罕起丑八怪来了?要是他老人家见了人腻歪了,会不会赏了咱们兄弟?” “你小子啊,早晚在女人身上栽跟头,”周老三笑骂道,“那赵老六可是老大身边的红人,就算不是老大留下的,是他赵老六自己留下的,你还敢去和争啊?真是个榆木脑袋!” “唉,你小子走眼了,”看着何老四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周老三小声的劝阻道,“那女人可不丑,尤其是那个披头散发的,小脸蛋标致着呢,你小子就别想好事了,老老实实的再熬上几天吧。老大不是说了,过了这几天,咱们的东西一出手,有了大把的银子,咱们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啊?何苦冒险跟自己的脑袋过不去啊?!” 听了周老三的话,何老四望着那几个远去的背影,使劲的咽了咽吐沫,还是听劝的缩回了暗处。 周老三和何老四的话虽然声音不大,但还是顺着风吹入了云芳和桂花她们的耳中,刚刚松了一口气桂花身子一紧,又把方才没有送出去的錾子朝着云芳的手里塞去。 不过,和桂花的紧张相反,云芳听了那两人的话之后,脸上却是升起了一丝希冀来,自己没有猜错,这个采石场的西窝棚真的藏着秘密呢,而且听那两人的口气,几天之内他们就要有大动作,而那个赵老六所图恐怕也与这些有关,那也就是说他不会沉默太久,很快就能找上来的。 云芳和桂花听了周老三和何老四的话各怀心思,赵老六却没有把他们的话话放在心上,他们知道的事情他都知道,他们不知道的事情他也知道,而基于他对那几个人的了解,他适时的抬出了贺老大来,那些人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胡来了,最多也就是嘴上抱怨自己罢了。 搞定了看守大门的那几个,赵老六把心思早就收了回去,一边往前走着,一边四处寻找着什么。 终于,当他们来到一排低矮的石头房子的时候,赵老六看到了他一直在寻找的人。他面上一喜,却在扫了一眼另外几个打手之后,飞快的收敛起了脸上的喜悦和恭敬。 重重的咳嗽了几声,赵老六用略显夸张的嚣张语气招呼道,“那个谁,你过来,过来。” “唉,唉,唉,”一脸蜡黄的李启松有些佝偻着迎了上来,讨好的说道,“赵爷,小的老李头,听您吩咐。” “嗯,”赵老六飞快的冲着李启松眨了眨眼,然后装模作样的点了点头,大大咧咧的吩咐道,“咱们老大说了,这两人关到西边来。找间结实的屋子,把人看好喽。” 稍稍一顿,赵老六又刻意的提高了嗓门,“还有,这是老大重点关照的人,你们都小心着点,别缺了吃食、少了头发!否则的话,老大怪罪下来,你们这些贱命都搭上也不够赔的!” “是,是,是,”李启松一边回着眼色,一边更加卑微的说道,“请赵爷放心,咱们就是得罪天皇老子,也没有胆子不听贺老大的话。这两个人保准看的死死的,任谁也动不了。” “嗯,你知道厉害就好。”赵老六一脸严肃的说完,扭身对着另外几个打手挥了挥手,脸色却是柔和了许多,“哥几个,差事办完了,咱们好好的喝几杯去,这鬼天气,眼看着出冬了,怎么又刮起小北风来了。” 那几个打手没有这个赵老六在贺老大面前吃香,平时就对他多有巴结的。这个赵老六也不是个小气人,对于大家的巴结他没有鼻孔朝天,还总是自己掏腰包请他们好吃好喝的。 在这些人眼里,没有贺老大在场的时候,赵老六的话就代表这贺老大的,对于这个赵老六的话还是言听计从的。现在听他又说喝酒,自然是他请客,他们把人送到了戒备森严的西窝棚的石头牢着,还有平常十分用心的老里头看着,是不会出了什么乱子的,也就乐得去松快松快了。 目送着赵老六带着人离开,李启松脸上闪过了一丝满意的笑容,一闪即逝,当他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又是那个十分谦卑的老李头了。 冲着远处另一个佝偻着的身影招了招手,李启松吩咐道,“小泉子啊,没听到几位爷吩咐么,还不快点把最西边的那个房子打开。” “唉,我知道了。” 那个被叫做小泉子的人答应着,蹬蹬蹬的跑了过去,那个声音很纯厚,分明就是个青年人的声音,与那佝偻的身影一点也不相符。这让一直在悄悄旁观的云芳心头闪过一丝诧异,直觉的这个人有些不对劲。 其实,若是云芳有那些江湖顶级侠客的耳力的话,听到了方才躲在大石堆后面的说话,她一定能听出这个被叫做‘小泉子’的人就是那个年轻又自负的少东,根本不会被他佝偻的背影迷惑了。 吩咐了小泉子开门,李启松冲着呆立着的云芳和桂花招了招手,意有所指的教育道,“你们过来吧,来了咱们矿上,违拗了老大那是没有一点好果子吃的,要是懂事的,就老老实实的呆着,别哭哭啼啼的吵人烦。那样是一点好处也没有的,还给你们自己、也给咱们惹麻烦!” 其实,云芳刚才的时候已经发现了赵老六和这个老李头的眉来眼去了,见他把自己和桂花交给了这个人,自己却放心的招呼着那些打手走了,她就已经明白他们肯定是一伙的,打着他们自己的小算盘的。 听了这个老李头警告她们别吵闹,云芳也就听话的点了点头,眼神却一眨不眨的盯着那个人,想从他身上看出点端倪来。 李启松看着眼前这双明亮有神的大眼睛,猛地想起了自家少东关于此女的评价来,微微的眯了眼睛细细的大量了一番,竟然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心中暗说:如果不是脸上那个多余的瘤子,此女也能当得上少东的评价了。 李启松的走神也就在瞬间,当他看到那个丫头眼神里闪过的那抹探究和了然之后,心下一紧,感激佯装咳嗽的转过了身去,带头向那间他自己指定的石头房子走去。 事情到了这一步,云芳心头越来越有底,自然不会节外生枝,她推了不知道再想些什么的桂花一把,拉着她跟上了李启松的脚步。 当她们走到那间石头房子前的时候,那个佝偻着身子的青年人已经打开了沉重的大木门,不知道这门多久没有被打开过了,从里面散发出一阵阵的霉潮的气息,让云芳想起了前一世影视作品里的私牢来,如果这时候从里面跑出什么老鼠啊蟑螂啊的什么来,她是一点也不会感到奇怪的。 有道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既然已经被人当成犯人押到这个地方,云芳知道关于住处她是没有讨价还价的立场的,也只得警惕的四下观察着,小心翼翼的迈进了那间潮湿阴冷的石头牢房。 一迈进那个潮湿发霉的牢房,云芳就下意识的抬手捂住了鼻子,不让屋子里那股子令人作呕的气息窜进来。 ~~~~~~~~~~~~~~~~~ 裸奔的日子更需要大家的支持啊。。。。。。 ------------ 244 手势 李启松和小泉子一边一个守在石门边上,看着云芳和桂花两个进了石牢,小泉子一探身,拉住了两扇大门的门环,随着‘咯吱吱’的钝响,缓缓的拉上了石牢的大门。 随着大门一点点的关闭,石牢里也渐渐的暗了下来,云芳的心也跟着暗了下来,她原本以为自己看透了这故弄玄虚的一老一少,以为他们费了心思把自己和桂花弄了这里来,肯定是有所图的,而赵老六带着那些打手离开之后,这里看起来已经没有别人了,他们也该和自己说些什么了吧。 可是,让云芳没有想到是,他们竟然一言不发的就关了大门,好像他们就是在严格的执行那个贺老大的指示,尽职尽责的把自己和桂花姐姐看管起来一样,根本就没有云芳猜想的什么交易。 听着石牢的大门‘咯吱吱’的钝响,云芳在越来越暗的石牢里转过了身来,怀着最后的希望抬头看去,果然在大门完全关闭的瞬间,就着最后的一缕阳光,云芳看到那个叫小泉子的驼背青年竟然举起了优势,伸出了食指和中指,形成一个情绪的‘V’字手势。 这个手势云芳太熟悉了,确切点说,是云芳体内的现代灵魂蓝丹溪,对于这样的手势太熟悉了。 这个代表着胜利的‘V’字手势起源于英语单词victo y,是这个英文单词的开头字母,这起源于第二次世界大战。 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西欧沦陷,许多人纷纷流亡英国。当时有个名叫维克多?德拉维利的比利时人,利用电台,每天从英国向比利时进行短波广播,号召同胞们奋起抗击德寇占领军。1940年末的一天晚上,他在广播里号召人们到处书写‘V’字,以表示对最后胜利的坚定信心。 几天之间,在比利时首都布鲁塞尔和其他城市的建筑物上,大街小巷的墙壁上、树干和电线杆上、影剧院里,‘V’字无处不在,甚至在德军重兵把守的兵营,岗楼和纳粹军官的住宅里,也出现了被视为不祥之物的‘V’字,搅得德国法西斯占领军心神不宁。后来,‘V’字不胫而走,传入欧洲各沦陷国。由于它形式简单明了,很快流传开来。朋友们见面,伸出食指和中指,打个‘V’字,代替其他一切招呼。 用这种无言的方式,表达自己的心愿,成为当时一种时尚。英国首相丘吉尔十分喜爱打这一手势,于是‘V’字更加出名。餐馆里,桌子上的刀叉被摆成‘V’字,其至钟表店里的时钟也被拨到11点5分。此风传到美国,妇女们纷纷佩戴起人造宝石嵌成的‘V’形胸针,成为一种时髦。据说当时一个用真钻石制成‘V’字胸针,售价高达5000美元。第二次世界大战过去已半个多世纪了,但是‘V’字如此深入人心,为人们所喜爱,以至于流传至今。 这个‘V’字手势传入中国之后,更是被聪明的过人发扬光大,还被引申为得意的意思,君不见一些著名的景点前,总能见到一些洋洋自得的做出这个姿势照相留念的人们嘛。 云芳见那个人摆出了这个‘V’字手势来,心跳一下子慢了半拍。 曾经,在郭家庄的时候,云芳听老师郭四爷说起前朝女皇的事迹,肯定了这个时空还是有穿越前辈存在的,而且是志向远大,混得风生水起的那种。 现在,她竟然在这样的状况下见到了这个熟悉的手势,这让一直以来独自承受着巨大秘密的云芳一下子有了找到了同道中人的感觉。 虽然,云芳知道现在自己的处境很狼狈也很被动,按照她以为的行事风格是应该静观其变,等着对方开出条件来才是稳妥之策。可是,面对这样的一个手势,面对着一个可能是穿越同志的人,她实在是太激动了,激动的一刻也不愿意等下去了。 长长的吸了一口气,云芳用略带颤抖的声音说道,“我想喝水,能麻烦这位小哥送一碗来么?” 听了云芳突然出声,门外两个有些佝偻着背的人相互看了一眼,眼神一错之后,多年的主仆形成的默契已经知道了对方的意思。 清了清嗓子,李启松刻意大声的说道,“既然赵爷传了大爷的话,让咱们不能缺了这两人的吃喝。小泉子啊,你就去给她们取两碗白开水来吧。” 两人已经用眼神商量过了,还是这个少东小泉子定了马上和里面的人接触下的意思呢,听了李启松这么说,他马上痛快的应到,“好嘞,我这就去忙,不劳您老费心的。” 随着说话声落,一阵噔噔噔的脚步声起,由近及远,似乎是那个青年听了老者的吩咐取水去了。 没有让云芳久等,那个小泉子很快就去而复返,又噔噔噔的跑了回来,取出钥匙打开了门锁,再次把满屋子的阳光送了进来。 看着端着水的青年,一向沉稳的云芳却有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心口嘭嘭嘭的乱跳着,双手的手心里也都是湿漉漉的汗水。 云芳心头的激动通过她的眼神泄露了出去,这让端着水进来的小泉子一愣,反手半掩上了牢门。 借着反手关门的动作,小泉子心头飞快的转动了起来。 当初的他觉察出了对手在采石场的布局,决定亲自过来瞧瞧,不想阴差阳错的在芦苇荡子里遇上了一个砍芦苇的山里青年,因为他刻意的挑|逗了那些人,却让那个青年处于了那些人的包围之中。 本来就犹豫着要不要深入狼穴的他,见此情景,终于下定了决心,将计就计的跟着那些人来看看,为了安抚那个满心愧疚的年轻人,他随手打出了自己家族的符号,如果那个青年足够聪明,或者说有一定的见识的话,应该可以猜出他的意思来。 不过,事情的发展却有些出乎了他的意料。 后来他设法与家里取得联系之后,并没有听人说有人给去家里送过信。他明白了那个青年就是个普通的山里青年,他没有那份见识能看透了他的用意,也就把这件事当作一个插曲,几乎忘记了自己还曾经遇到了那么一个青年。 后来,他们为了迷惑对手,借着福祥老铺新提拔的管事张大年发现了萝卜条的商机的机会,巧妙的摆了他一道,因为有了山里人家蓝家的纯朴厚道,张大年稳住了局势,却也是间接的帮了他的忙,让那福详的老东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他们的布局,让他们得以在精明的福详老东家的眼皮子底下从容布置。 因为好奇,他派人详细的查了那家人家,发现那家人家的儿子竟然就是在芦苇荡子里让他一念之间想出了深处虎穴这个连环计的青年。 对此,他曾经感叹命运的奇妙,感慨自己与那个青年的相遇的确不是无缘无故的,确实是有冥冥之中有种看不到的线给操控着,让人意想想不到。 不过,今天发生的事情更是奇妙。 就在他探得了贺老大运送那批东西的时间和路线之后,那个粗中有细的家伙竟然把整个采石场都给控制了起来,不许任何人进出。这样一来,他若是派人把消息送出去,就有可能打草惊蛇,不但这几个月以来的布置白费了,还可能引来杀身之祸。可若是这一次按兵不动,再想等到这样的一次机会怕是又得几个月之后了,他可以等得,家里的长辈怕是等不得了,到时候强硬的把自己招了回去,自己这一段时间的部署很可能大打折扣,甚至是功亏一篑。 正在他左右为难之际,老天竟然又给他送来了那个家人的小女儿,那个别人嘴里聪明的丑丫头。 早在见到她之前,他就听说了她的种种事迹,猜到了她才是蓝家真正的主心骨,是个聪慧异常的丫头,就在刚才他又得知了她竟然把自家管事们强扔在他们家门前的萝卜都晒成了干,既没有得罪张大年,又没有浪费那些萝卜,这让他更加的想和她较量一番了。 而且,他还发现,别人口口声声说的丑丫头根本就不丑,不但不丑还是个少见的美人呢,就是脸上多出来的瘤子让那些世俗的庸人、蠢人们遮住了双目,看不到她的美好罢了。 可他不是常人,他是人人夸奖的少年英才,他能看不到别人眼里看不到的东西,这其中就包括那个丫头的美与好。 看着她机智的利用明哥的名字编出了一个王小明来,他心头赞赏,让人过去替她把谎圆了,顺便带她来这里。这个西窝棚的石牢看似整个采石场看守最严的地方,却在他巧妙的经营下成了他最安全的安身立命之所,也是他的老巢所在。 门口那些混人的秉性他是了解的,让赵老六带她从那里进来,他是打着让那些人吓唬吓唬她的主意的,他到要看看那个小丫头能聪明到什么份上,看看她如何面对那些色中恶狼们的调笑。他相信只要是个女人,在经历了那么的场面的时候,心头都会慌乱,那么自己接下来抛出条件让她办事也就事半功倍了。 ------------ 245 鸡同鸭讲 可是,当他悄悄的看到她和那个桂花来回的推着那个簪子的时候,他突然心烦气躁了起来,几乎立时就改了主意,不等那些混人们有什么具体的举措,他就暗示赵老六草草收场,赶紧把人带进来,别再玩火了。 赵老六带着她们进来之后,立即按照他自己事先的吩咐好的带走了那些虎视眈眈的打手们。 原本,小泉子原本准备先把她关上几个时辰让她有时间冷静一下,他也再好好的想一想接下来也如何和她摊牌,该说些什么话让她既怀疑不到自己的身份,又能听话的把事情给他办了。 可是,看到她进入石牢时的小心翼翼和眼神里明显的嫌弃之色时,他又觉得这件事还是不要再多拖延的好,早一刻说服了她,也就早一刻把消息送出去,也就能让家里早一刻准备,从而多一份一击而中的把握。 小泉子如此的劝服了自己,根本没有了往日运筹帷幄的精明和狠辣,更不用说平时他最引以为傲的揣测人心和利用人性中的任何弱点的本事了。 当时的小泉子一边悄悄的关注着石牢的动静,一边飞快的决定了尽早谈判的事情。不过,如何开口说却又让他一时犯了难。 因为,按照原先的计划,他是准备在那些混人们试图羞辱她的时候再冲进来,扮演着恩人的角色,自然而然的开口的说事的。 可是,因为刚才的一时迷糊,他让赵老六过早的敲打了那些人,有了贺老大的威名在,就是再借给那些人几个胆子,他们也不敢擅自来这里胡闹啊。这样一来,之前的计划也就变的行不通了,要想说服聪明的她又不漏出什么破绽来,还必须要重新思量才行。 突然,小泉子灵机一动,想起了他那次在芦苇荡子的时候,临走前给那个青年比了一个自己家族的符号的事情,而直到现在蓝家人和那个丫头却根本就没有认出自己来。 那么,现在看来那个符号对于这个号称聪明的小丫头来说,她也没有认识到其真正的含义,只把它当成救他哥哥之人的随便一比了。 想明白了这一层,小泉子的眼神亮了起来。 真是一个天赐的好借口啊,不用用那些混人来胡闹,他同样也可以以她们家恩人的身份出现在她的面前,没有比这个身份更合适的了。 小泉子拿定了主意,赶在大门完全关闭之前,冲着有些失望的小丫头伸出了一个食指和一个中指,就像他在芦苇荡子里给她哥哥比划出来的手势一样。 果然,自己刚刚比出了那个特殊符号,那个聪明的小丫头立即就大声的提出了要水喝的要求,声音里还带着某种兴奋和期待,这让小泉子的心顿时变得无比的情动愉悦起来,自己的聪明急智连他自己都佩服了起来。 李启松从小就在铺子里他爷爷学本事,也是看着他一点点长大的,他们之间的交流根本无需言辞,眼神交流就足够了。 可是,当小泉子用眼神把自己的意思告诉了老李头之后,却引来来了对方的一阵又一阵的错讹,和难以置信的眼神。 面对李启松的不解,小泉子一怔,但还是霸道的一摆手,摆出了少东的架势来,告诉李启松,此事他决心已定,不容再议! 李启松想了想,又扫了一样黑乎乎的石牢里面,突然就以一种过来人的身份理解的笑了,特别好脾气的点了点头,按照小泉子吩咐去做了。 只不过,他走出了两步之后,又转过头来,揶揄的一笑。这一下,小泉子记竟然毫无征兆的耳根子一阵发热,摸不着头脑大他,只是无奈的冲着李启松的背影跺了跺脚。 李启松去准备后续的事宜,小泉字自己则颠颠的回去取了一碗白开水来。 不过,让小泉字没想到的是,只是短短的一盏茶的功夫,他再见到那个丫头时,她竟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不再是那么沉稳的谋定而后动,她的眼神里闪烁着兴奋又忐忑的光芒,晶亮的眼眸让他差点失手打了手里的水碗。 小泉子的失态落在了急于寻找同类的云芳的眼里自然又是另外一番理解了。她艰难的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的吐出了几个只属于蓝丹溪时代的名词来,“芯片?计算机?魔兽?” “心偏?鸡酸鸡?”小泉子一片茫然的低声嘟囔了一句,想了想又谨慎的说道,“咱,咱不是偏心的!也,也没见过鸡酸鸡,那个什么兽,咱们这一带也不多见的,你要是要想看的话,估摸着得去深山老林里去找了。”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热切的云芳差点把口水给喷出来。不过,看眼前这个人眼神毫不闪烁,说的也挺认真,看着不像是刻意伪装的。 作为一个有苦无处诉的穿越者,云芳知道那种孤独承受的苦楚,习惯了现代文明,回到了这个农耕时代,内心会有多么的抓狂她也十分清楚明白。她当初发现了这一个事实之后可是足足用了三个月的时间来平复自己和重新自己建设。后来,还是在花婆子欺上门来,蓝家一家人为了她都甘愿牺牲自己的情况下才最后下定了决心振作起来,慢慢的让自己融入这里的生活的。 如果对方也和自己一样是个穿越者,听了自己的试探之后,即使是为了安全起见不会立即表明身份的,也肯定会小心翼翼的试探回来的啊。 云芳如是想。 可是,怎么看,对方这个小泉子的神态一点也不像是在伪装哪?云芳心头敲起了小鼓,难道是自己多心了?人家不是穿越同类,是地地道道的土著居民?那个手势仅仅是凑巧的了无意识的摆出来的? 可是,这个手势是近代社会才兴起的,这里的人怎么会一次又一次的巧合摆出来呢?不!云芳固执的摇了摇头,孤独的内心和渴望倾诉的迫切让她不忍心放弃这个可能找到同类的机会。 再次摇了摇,云芳心头一亮,难道这位同类不是二十一世纪的新新人类,所以对她说的这些新玩意也一无所知?难道他是五六十年代的人? 心中闪烁着希冀的光芒,云芳挖空心思的想着那个时代代表性的事物,再次轻轻的吐出了几个词语来,“缝纫机,收音机,……” 疯人鸡?兽人鸡?这,这,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这一下小泉子彻底晕菜了,饶是他自负聪明绝顶,过目不忘,自小就翻阅了很多别人找不到的书籍,可是眼前这个丫头说的这些还是让他一点也摸不着头脑,面对着她热切和期望的目光,他只能茫然以对。 不过,他小泉子可不是轻易认输的人,他飞快的在自己的脑中搜索了一遍,确定自己真的没有听过这么奇奇怪怪的动物之后,马上就朝着另外的方向思索了起来。 在脑海里把蓝家人的情况都过了一遍,聪明的小泉子立即就找到了眼前这个丫头奇眼怪语的原因。 他曾经听属下回报过,这个神奇的蓝家小丫头拜了郭家庄的郭维刚为师。这个郭维纲他也曾人说起过,说那个是个聪明的,文能作文武能算帐。但是,这个聪明人却有另一点让人津津乐道——那就是他对于前朝女帝那些死而复生的野史传闻特别的着迷,并且对那些荒诞的传闻深信不疑,简直到了疯狂入魔的程度了。 有这样一位另类的师傅,他的学生嘴里能蹦出些奇言怪语来也就不那么让人难以理解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小泉子觉得自己肩头的担子重了起来。原因无它,他是个爱才的人哪,这样一个聪慧的丫头多么难得啊,跟着那个神神道道的郭维刚学学写字和算账就行,可千万不能学他那些疯狂到入魔的想法啊。 小泉子觉得自己非常有必要在这个关键的时刻棒喝一下,让这个丫头的人生别走上歧途去。不过,这些话他是不能直说的,因为如果点明了说,他就得解释他什么知道这些?解释他是谁?他为什么在这里? 而这一点,在这里的事情没有完全落听之前,他是不打算和任何人细说的。但是,为了这个丫头的将来,他还需要要说些什么! 这件事要怎么说,说多深?这让一向自诩聪明的小泉子陷入了沉思。 小泉子苦思冥想的思索着劝解之语,左思右想的都不得要领,脸上的神色就深深的纠结了起来。 小泉子左右为难的神色落在了忐忑等待的云芳的眼中,她就有些看不出眼前这个易了容的人的真实想法了,如果说他不是穿越来的,对于她说起的只属于那个时代的词语,应该是茫然再茫然,甚至是脱口反问哪,就像他方才的样子,绝对不该这么一副纠结为难的神色哪! 可如果他是五六十代穿越来的人,遇到了自己这个同类,不是应该两眼泪汪汪的相认么?怎么他看起来这么纠结为难的样子呢? ~~~~~~~~~~~~~~~~~~~~~~~~~~~~~~~~~~ 其实,其实红票和收藏都涨够了加更的标准,但是这两天有些忙,又是在这个对手戏的坎上,心不静的话,码出来自己都不满意,所以加更先欠着好,收藏到了1000个的时候,咱一天三更,嘎嘎 ------------ 246 劝诫 难道是,难道是他现在的处境实在是太凶险了?凶险到连这么珍贵的同类相认的机会都要放弃么?!难道是自己这一次太冒失了?选择了这样一个危险的时机,让自己唯一找到的同类为难了? 心头转了几转,云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或许自己不该这么急切,毕竟这里还是诡异非常的采石场,那个贺老大是个随时会要人命的主,或者,一切还是等离开了这里再说吧。 云芳想的明白,轻轻的咳嗽了一声,打破了尴尬的气氛,“这个,其实,这个是我不知所谓的随便说说的,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你不知道就不知道吧,谢谢你给我送水来。” 云芳这么一说,小泉子纠结的心顿时就如同三伏天里吃了个冰镇的西瓜,说不出的偎贴了起来,他赶紧顺着云芳的话茬,小心翼翼的劝到,“呵呵,随便说说不要紧,只是千万别认了真就好。我,我听老辈人们说啊,竟然有人信前朝女帝为了迷惑世人,命人撒播的那些死而复生的怪诞之语,实在是,实在是,实在是有些荒唐嘛。咱们,咱们遇到事情就解决事情,不能,不能,……” 小泉子这么磕磕巴巴的一劝解,云芳的心彻底的凉了。她明白眼前这个小泉子根本就不是什么自己的穿越同志,人家那是涵养好,没有当面斥责自己的胡言乱语,人家纠结是觉得自己走火入魔了,想着婉转的言词劝解呢。 不过,这人的劝解这么越听越是有所指呢,说相信什么前朝的女帝的野史,这,这不说再说自己的便宜师傅郭四爷么? 放弃了寻找穿越同类的幻想,云芳立即警惕了起来。 自己的便宜师傅郭四爷因为过于相信前朝女帝的野史,被世人笑为痴巅,以至于没有继续追求功名,也没有在大铺子做体面的帐房先生,而是回老家耕读为生。 可是,这都是十几二十年前的事情了,郭四爷引起的那些议论都已经被人们淡忘了,眼前这个人怎么会知道呢?看他的年纪也不过二十左右嘛?他能从自己的那几个他听不懂的名词上这么快就联想到这么多年前的旧事,他,他到底是什么人呢? 能这么快就联想到师傅郭四爷那里去的人,肯定是本人人,还得是那种住在消息相对通畅的县城里的人家,才可能从上一代的嘴里经常的听说郭四爷的事迹,以至于很快的就能联想到一块去。而能把这么多年前的郭四爷的事迹还挂在嘴边的人家肯定也不是那些食不果腹的普通人家,最起码也是那种衣食无忧的中等人家,还是要识文断字,对是非有一点辨识能力的人家。 那么,满足了以上的条件的人家的孩子怎么会孤身跑到芦苇荡子里等着被贺老大人抓壮丁呢?而他被抓了壮丁之后还能在贺老大戒备森严的西窝棚里用了自己的一席之地,不但不用干活,还能在短短几个月里谋上看押犯人的差事,更有诸如赵老六、老李头之类的人供他驱使! 想到了这些,云芳已经可以肯定,眼前这个人被贺老大抓来,绝不是被人算计,而是有所图谋,自己故意的自投罗网来了。 而能下这么大的本钱、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和贺老大对着干的人家,也肯定不是普通的人家,这也进一步印证了对面之人能这么快联想到郭四爷那么多年前的事迹的推测。 相通了对方的身份,却不打算点破,云芳心中也渐渐的有了一个主意,她轻轻的笑了笑,从善如流的说道,“这位,这位小哥说的是,我是进了这种地方吓坏了,才胡言乱语了几句,让你见笑了。只不过,……” 云芳适时的表态让小泉子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来,他一番口舌没有白费,终于打消了这丫头求神问鬼的想法。听着她怯怯的声音,他忍不住接口道,“你还有什么想不明白,咱们,咱们可以好好的说道说道。” “我,我们就是害怕嘛,”云芳瞥了一眼还有些发抖的桂花,回想着方才经历的那一幕幕,不用伪装,声音也有些颤抖了起来,“这,这样的地方太可怕了,简直、简直不是人呆的,我,我想回家!呜呜呜,……” 说着话,云芳双手抱了头,做出了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子该有的反应——恐慌又无措的哭了起来。 “回家,回家,咱们回家,”小泉子看着哭泣的云芳,心头没有来的一纠,赶紧认同的点了点头,哄小孩子一般的说道,“这种地方本来就不该是你,你们来的地方嘛,一定得回家去,回家去。” 芳一边干嚎着,一边从手指头缝隙了偷偷的观察着小泉子的神色,只见他神色认真,似乎是真的在为她们打算了。 云芳把眼一闭,忍着心头的恶寒,像小孩子撒娇耍赖一般的抽泣着说道,“那,那你,我,我,……” 她刚想趁热打铁的再赶紧忽悠上几句,让他说出救自己出去的办法来,却听到外面不合时宜的传来了几声咳嗽之声,让小泉子的神色一震,也把云芳没有说完的要求给噎了回去。 云芳心头一转,不但不再说话,连哭泣的声音都小了下去,却抖动着身子往桂花的身边靠了靠,再看向小泉子的时候,眼神里已经满是戒备。 原本,小泉子还沉浸在拯救迷途小丫头的自豪里,但是外面那些提醒似的咳嗽声却让他心头一震,想起了自己所处的危险境地,他回应似的轻咳了一下,原本挺拔的身子一佝偻,再次变成了一个神色木然、脸色蜡黄的小可怜。 转瞬之间,小泉子收敛了收审的锋芒,完成了身份形态的转换。可是,一抬头看到了云芳重新戒备起来的眼神,他心底莫名的就是一疼,手一颤就要伸出去,抹平她额间的焦虑。 不过,还没等小泉子动手呢,老李头不悦的声音就适时的传了进来,“小泉子啊,送给她们送碗开水的事怎么去了这么久啊?赵爷那边咬人去伺候呢,你还不快点,活的不耐烦了?!还想尝尝赵爷鞭子的厉害啊?” 小泉子听了老李头的话身子晃了晃,不了解实情的人看了还以为他是还怕了赵老六的虐待呢。可是一直用眼梢的余光盯着他的云芳却是从他一闪而逝的眼神里看到的不是恐惧,而是急切还有喜悦。 没错,就是喜悦。这让云芳更加肯定了这小泉子就是老李头和赵老六他们的主子,老李头如此装腔作势的呵斥,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 云芳这边把自己知道的有限的信息相互印证着,小泉子却没有在顾上管云芳那个的心思,他带着安抚的飞快的扫了一眼云芳,然后迅速转身,走出了潮湿阴暗的石牢,随着大门的关闭,再一次把阳光关在了门外,只给云芳和桂花留下了一室的黑暗。 随着眼前陷入一片黑暗,云芳努力让自己听着外面的动静,试图在听出点蛛丝马迹来,可是让她失望的是,自从小泉子‘噔噔噔’的脚步消失之后,她再也听不到任何动静,只得无力的叹息了一声,“哎!” 紧跟着云芳这声幽幽的叹息,一直沉默着的桂花突然开了口,她有些不大确定的问道,“蓝家妹子,你,你说这个小泉子能,能帮上咱们么?” “我也说不好,他们好像也是被关在这里的吧,……” 黑暗之中,云芳失神的摇了摇头。她不是那些内功高强的侠女,不知道这个老李头是不是一直在碗面偷听他们的谈话,但是他那几声咳嗽声响起的竟然是那么及时,就在那个小泉子迷迷糊糊的要松口的时候,他出声阻止了他。 而小泉子临走前看自己的那一眼,云芳实在对他营救自己不抱什么希望了,因为她不确定他谋求的是什么,也不知道老李头带来的让他喜悦有急切的消息是什么,而老李头的警告又是那么的明显,这一切都让云芳对小泉子接下来的行动没有半点的把握。 云芳有些颓然的想着心事,桂花却紧了紧自己右手,坚硬的錾子铬的她的掌心生疼,也给了她下决定的勇气,她决绝的说道,“蓝家妹子,你,你不用担心,大不了,大不了我去求那贺大,让他放了你出去。” “不行,”云芳摇晃着桂花的双肩,似乎想要靠这个动作把她脑子里那个疯狂的想法给摇晃出去,“桂花姐姐,你也知道那个贺大是什么样的人,你,你去求他,不是羊入虎口吗?!你,你想过那后果么?!” “我知道,我都知道,”桂花苦涩的说道,“是我自己倒霉碰上了那个恶霸,还连累了妹子你。我都想清楚了,他就是冲着我一个人来的,只要,只要我答应了他的要求,他会放了你走的。你出去之后赶紧回家去,一辈子也不要再来这个鬼地方,这样,我,我也就心安了。” ------------ 247 救明哥 “不,”云芳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了,她抱着桂花哭到,“我不让姐姐去找那个恶霸,我们一定还有办法,一定还有办法的。” “妹子,你别哭,别哭,听姐姐说,”黑暗中,桂花一边替云芳擦着怎么也擦不干净的眼泪,一边冷静的劝到,“自从贵发死后我就已经没有亲人了,我万念俱灰,觉得自己是个不祥的人。后来,是明哥把半死不活的我拉了回来,让我感觉到自己活着还有希望。可是,现在本来好好的明哥又下落不明,我,我再也承受不起了!就让我恕了给你造成的这罪孽吧,把你从这里救出去,将来,将来还有人记得有我桂花这个人。清明的时候,还能有人给我烧几个纸钱,能有这么一个下场,我,我也就知足了,我,……” 桂花说着哭倒在了云芳的身上,云芳被桂花说的心头更加悲切,轻轻的拍着她的脊背,一边极力的劝导,“不,桂花姐姐,不管你心里多么苦,你也不能这么糟塌自己,明哥现在只是下落不明,要是你想不开,他将来回来找你却找不到了,你,你让他如何面对自己?!” “他,他,……,要是他在这里多好啊,啊,……” “桂花姐姐,……” …… 就在云芳和桂花抱头痛哭的时候,石牢外面再次传来了两个人的脚步声。不过,却不是方才小泉子离开时候的那样‘噔噔噔’的急促,似乎是两人一边走一边还在商量着说着。 云芳赶紧晃了晃桂花,示意她别哭了听听外面的动静。桂花也被去而复返的脚步声重新勾起了一丝希望,努力的忍住了泪水,和云芳一起倾听了起来。 只听那脚步声轻轻的由远及近,两人说话的声音也渐渐的清晰了起来,虽然他们也是压低了声音说话,可是在石牢里努力倾听的的云芳和桂花,还是能听清他们说的是什么。 …… “……,那么你绝的他们说的是真的么?” “这个也说不好啊,今天他们喝了不少的酒,谁知道是真是假啊。” “你这话就不对的,俗话说酒后吐真言,越是罪的利害的啊,越不会说谎的。” “照你这么说,那刘瘸子说的话不会错了?” “我看八九不离十,你别看这刘瘸子平时挺凶的,可真要打那些矿工的时候,他还是知道轻重,没有下死手的。” “嗯,你说的也有道理,咱们矿上有不少矿工被他照顾过,私下里和他关系都不错呢,他能用心的替他们打听也是有可能的。” “太有可能了。尤其是那个李明哥,平时没少在刘瘸子身边说上几句好话,刘瘸子对李明哥还是有几分兄弟情分的。只不过这次的事太大了,这小子就是打听到了也不敢说啊,要不是今天喝多了啊,咱们哪能知道这些啊。” …… 原本,云芳和桂花还是抱着聊胜于无的心思听听。但是,让外面的老李头和小泉子提到李明哥的名字,桂花的身子一颤,紧张的双手都卧成了拳头,连手里的錾子扎破了掌心都没有觉察到。 云芳也被外面的说话声吸引了,不过让她感兴趣的不是他们提到了李明哥,而是在这个时候提到了李明哥,他们是打着什么主意? 云芳还没有想明白他们的意图,外面的人却好像已经快走到门口了,那个老李头的声音压的更低了,“……,这也该着李明哥他们几个倒霉啊,偏偏就是他们几个是这当地人,又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这贺老大不打他们几个的主意还谁的主意去啊?” “唉,”那个小泉子叹息了一声,带着惋惜说道,“如果没有人阻止的话,他们走这一趟可是必死无疑啊,他们知道了贺老大这秘密,能不灭口吗?” “谁说不是呢,”老李头也无奈的叹息了一声,“贺老大就是看准了他们孤儿的身份,没有人找,没有人理的,就是被灭口了,也不会有人在意的。” “可不是,”小泉子似乎是难过的吸了吸鼻子,“但凡是家里有点人的,自己的亲人找不到了,还不到处找啊,这话要是传到城里去,被那些大老爷们知道了,随随便便一句话的事,就能救了这么人的命哪。” “就是这么个话,……” 刚才,桂花听他们说起李明哥的时候已经是攥紧拳头,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了,现在明明白白的听了解决李明哥办法,怎么能不心潮澎湃?她顾不得石牢里阴暗潮湿了,甩开了云芳的手就跌跌撞撞的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了过去。 云芳一个没抓稳,让激动的桂花挣脱了,她怕桂花伤了自己,赶紧摸索着跟了上去。 但是,眼前一片黑暗的云芳还是慢了一步,耳边只听到‘嘭’的一声,桂花不知道撞到了什么东西上,一下子摔倒了。 “桂花姐姐,你没事吧?”云芳急的大喊了起来,双手挥舞着,四处寻找着桂花。 桂花这么一摔倒,外面的人也听到了里面的动静。随着‘咯吱吱’的声响,石牢的大门被打开了,明亮的阳光顿时照了进来,照到了摔了个四面朝天的桂花身上。 “桂花姐姐!” 云芳抬手遮住了突如其来的日光,冲着桂花飞快的奔了过去。没想到却是铺了一个空,桂花早已经一跃而起,扑在了老李头的脚边。 “求求您了,求求您行行好,救救明哥吧。”桂花说着就势跪倒在地上,‘砰砰砰’的磕起了头来。 “这,……”老李头为难的看着发了疯一样磕头的桂花,无奈的叹息了一声,“唉,不是我不肯帮你,咱,咱们也是被人看着的人哪,实在是,实在是有心使不上力哪。” 面对老李头的为难,铁了心的桂花却并气馁,她一边把头磕的‘砰砰砰’的响,一边继续哀求道,“求您老行行好吧,您老只要把那赵六爷请来,请他给、给、给贺老板传个话就成。” 桂花这话一说出口,石牢里的几个人都明白她想干什么了。老李头和小泉子对望了一眼,后者从前者眼里看到了一丝钦佩,而前者却没有计谋得逞的快慰,却是有些难受的摇了摇头,把怜惜和钦佩的目光投在了桂花的身上。 其实,早在桂花不顾性命的冲过去的时候,云芳已经猜到了她的意图。她已经不止一次的这云芳面前表现出心灰意冷、了无生趣的意思了,只不过还惦记着下落不明的明哥,不甘心就这么去了罢了。 现在,听到人说起了李明哥的消息,还听到了解救他的法子,她怎么能不激动?眼前这个形势之下,她能拥有的筹码只能自己而已,而巧合的是,她自觉毫无用处的身子在贺老大那里还算有点用场。 这样的情形之下,桂花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一点也不难猜。 可是,面对着这样的桂花,云芳还是心如刀绞,她一下子跌坐在了她的身边,一边流着泪,一边喃喃的说道,“桂花姐姐,你,你不能啊,……” ~~~~~~~~~~~~~~~~~~~~~~~~~~~~~~~ 下一更在下午 ------------ 248 劝说 云芳想着桂花可能的遭遇,眼泪沿着鬓角一串串的滚了下来,流到了她的嘴里,咸咸的,让她心酸涩不已,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相较于云芳的伤心和无力,拿定了主意的桂花却决绝的多,她抬手拉住了云芳的胳膊,“好妹妹,我知道你都是为了姐姐好。可是,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姐姐就算是豁出去自己的命,也要救了明哥出来。好妹妹,你不要哭,不要哭,下面的事情还需要妹妹你帮姐姐一把的。” 一口气说完这些,桂花对满脸泪花急于反驳的云芳摆了摆手,“好妹妹,我知道你想劝我什么,可是如果没有了明哥,我,我也是撑不下去的。现在能知道了他的消息,我还能为他做些什么,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 说着话,桂花挂满了泪珠的脸上真的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欣慰笑容来。 云芳看着这样的桂花,知道她已经拿定了主意,她根本说服不了她的。怜惜的叹息了一声,她紧紧的盯着她的眼睛问到,“唉,桂花姐姐,我听你的。但是,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桂花见云芳没有劝她,反到是提出了一个条件,她常常的松了一口气,痛快的应承到,“只要姐姐我能办到的,我一定都应了你。” “姐姐你的答应我,答应我必须活着,活着等明哥回来。”云芳盯着桂花的眼睛,郑重的说道。 “可是,”一抹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哀伤从桂花湮眸露了出来,她无力的瘫坐在了地上,喃喃的说道,“我,我还有什么脸活着,我还有什么脸去见他?我,我还有什么脸,……” “姐姐!”云芳双手搭在了桂花的肩膀上,用力的摇晃着她说道,“姐姐,你要活着,活着等到明哥回来,为了他,你也得活着等到明哥回来。如果不活着等他,那今天也就别用这个法子去救他了,要不然的话,他就是被救出来了,还不是要随着你去了?!你要是不答应我,我也不会答应你!” 听了云芳的话,桂花半晌无语。 过了大约半柱香的时辰,桂花终于艰难的点了点头,“好,我听妹子的劝,我,我不论如何也要活到着明哥回来的那一天。” 劝好了桂花,云芳才对着有些发愣的小泉子和李启松说道,“你们的话,咱们姐妹都听到了。桂花姐姐豁出去一切是为了救明哥的,你们觉得她能救的了明哥的命么?” 其实,云芳何尝不知道这一老一少是故意抛出明哥的消息来让桂花出头的呢,只不过现在这个时候,桂花救明哥心切,她也不好点破他们背后的算计。但是,她不是被哄晕了头的桂花,她必须要一个保证,如果他们紧紧是拿明哥做一个幌子,她是绝不会允许桂花白白牺牲的。 看了看哀伤又决绝的桂花,又瞅了瞅似乎已经窥探到一些什么的云芳,小泉子心头一动,竟然鬼使神差的说道,“桂花嫂子大仁大义,这样的忠烈女子,上苍也会眷顾的。如果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信带到县城里去,不但是李明哥会安然无恙,还有好几个和他一起的人也会平安的。” 小泉子的话一出口,他旁边的老李头就是一愣,少东的行事风格他了解,向来是言出必行的,如果答应了事情,肯定要做到,他既然这么说了,那几个矿工的命他是一定会保下来的了。 可是,他们这次和实力强大的对手博弈,本来就有智取,如果再为了几个矿工的性命畏首畏尾的话,到时候有可能会落了痕迹,让那幕后之人抓住了他们的把柄,日后算账的。 不过,李启松也知道,少东一旦决定了事情,别人劝是没用的,就是老东家出面,少东鲜有屈服的时候。更别说这样的情况下,别说老东家了,就是他也没办法直接说什么的。 李启松这边一走神,小泉子那边已经继续说了起来,“其实,明哥他们几个就关在离此不远的不处石牢里。待到天黑的时候,……” 小泉子本来想说等到天黑的时候带着桂花和云芳去看一眼,让她们明白自己并没有在蒙她们,是确实的知道明哥他们几个的下落的。 不过,还没等小泉子把这话说出口呢,就听到一阵‘噔噔噔’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跑了过来。 “李明哥他们几个,……”很快,带着一身酒气的赵老六就冲进了石牢,脸上带着明晃晃的着急,嘴里急切的说着。 不过,待赵老六反应过来石牢里还有两个外人的时候,他赶紧警惕的住了嘴,往小泉子和老李头的身边凑了凑,小声的说了起来。 听着赵老六带来的消息,老李头和小泉子两人的神色越来越凝重,都不由自主的攥了攥拳头。 方才听到了明哥名字的时候,桂花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她紧紧的盯着小泉子和老李头的神色,他们刚刚说完,桂花就迫不及待的颤声问道,“是不是,是不是明哥他有危险?” 小泉子和老李头相互看了一眼,摇了摇头,又点了点,缓缓的说道,“这个还说不好,他们几个被贺老大带走了,我们根本不知道他把他们带到哪里去了,也不知道他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桂花刚刚止住的泪又‘唰’的一下子掉了下来,双眼一闭,决绝的喊到,“求你们去告诉贺老大,我答应他,我什么都答应他,只要他能放了我的表妹,我什么都答应她!” 用力的吼出了这句话,桂花又一把拉住了云芳,“好妹妹,求你出去之后,赶紧赶到城里去,到官府里替姐姐敲鼓鸣冤,求大老爷赶紧带人来救明哥,我,我怕再耽搁下去就来不及了!” 云芳反手拉住了桂花,安抚的拍了拍,却朝着小泉子问道,“桂花说的这个办法可行?那县大老爷能听我,听我说这些么?” 小泉子却皱了皱眉,“你这么贸然闯了去,别说让县老爷带人来了,恐怕连老爷的面都见不着。” “那,那怎么办?”桂花一下子急了起来,她能豁出了自己换了云芳出去,可是县老爷那是多大的官啊,可不是她能左右的了的,如果云芳连人家的面都见不着,自己不是白牺牲了么? ~~~~~~~~~~~~~~~~~~~~~~ 晚上还又一更 ------------ 249 上头有人 听了云芳和桂花的问话,老李头咳嗽一声,刚想说些什么,小泉子却抢在了他前面,颇有些从容的说道,“其实,我在县城里还认识几个贵人的。虽然没有福气和县大老爷有交情,却认识一个在大老爷面前说的上话的人。” “既然你认识的有人,”云芳点了点头,她知道对方肯定不是无备而来,现在小泉子说他认识的有人,她也毫不奇怪,而是直接了当的说道,“这事,咱们就听你们的,你们说要去怎么办的。” 云芳竟然没有追问细节,直接就问办法,这让小泉子一愣,但还是简略的解释道,“是这样的,我祖上和名医李珍时有些渊源,如果你去找他,他肯定会帮这个忙的。李珍时是著名的神医,也是个怪医,县老爷也给他几分面子的,你只要把信带到了,他自然就知道这么办的。” 关于这个李珍时名医的名头,云芳也曾经听张大年说起过,说他的医术了得,脾气也怪的很,如果和他不投缘的人,给多少诊金他也是不会搭理你的。当然了,人家的医术实在是好,即使得罪了不少的权贵,但是大家也没把他怎么样,无非是大家都是吃五谷杂粮的,谁也不保不齐有生病的时候,要是彻底得罪了这个神医,有可能就是和自己的命过不去呢。 其实,云芳对于这个易了容的小泉子的身份曾经做过各种的猜测的,却也没想到他背后的人会是那个神医李珍时。不过,根据李珍时的那个怪脾气的人的猜测,他会趟这趟浑水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云芳禁不住对于小泉子的说法信了八分。 轻轻的点了点头,云芳干脆的说道,“既然如此,就请你们吩咐吧,要我带了什么信出去?” 云芳对于小泉子的解释并没有一点的质疑,反而十分配合的了这番话,这让小泉子心头一阵愧疚,但是他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贺老大突然改变计划,必须尽快把信送出去。 “你稍等一下。”小泉子压下心头的复杂情绪,变戏法一样的从身上取出了一张发黄纸和一只秃笔来,也不避讳众人,就在潮湿的石牢里的石壁上,唰唰唰的写了起来。 不大一会儿,小泉子就书写完毕的转过身来,把那张黄纸递到了云芳的面前,嘱咐道,“你收好这个,到时候把这个交给李珍时神医,其它的事情就不用管了,我保证他能救了明哥他们几个的性命。” 小泉子的这个举动,看的云芳有些目瞪口呆。 首先是无墨书写,接着是就这么随意的交过来,难道他不担心被贺老大的人发现了么? 带着满心的疑惑,云芳接过了小泉子递过来的那张发黄的草纸,一看之下更加惊奇呢,怪不得他无墨书写呢,原来是黄纸上根本没有留下什么字迹,那张猛普普通通的黄纸就和如厕用的纸没有什么区别,当然也就不怕贺老大的人发现了端倪了。 看着云芳惊诧的样子,小泉子一挑眉梢,指了指云芳手里的纸,又举了举自己手里的秃笔,有些得意的解释道,“这些都是李大夫的得意之作,原本是让我带上以防万一,方便咱们相互传信的,想不到今天道真的派上了用场。这李神医啊,都快赶上李神仙了。” 云芳禁不住也是佩服的点了点头,想不到这个山寨版的名医李时珍竟然还喜欢科学发明,云芳虽然是后世文明社会穿越来的,知道有这种经过了特殊化学处理能隐藏和显现字迹的物质。可她不是学化学的,只是知道有这种东西,却不知道其工作原理,自己也是无法炮制出来的。 尽管还不知道这个山寨版的名医的医术如何,可是他是一个富有钻研精神的科学家这一点却让云芳确认无疑。人的思维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一旦对一个人的某一方面认可了,那对这个人也就认可了,甚至于跟他相关的人都会一起认可了。 爱屋及乌,也是其中的表现之一。 由于对这个李珍时的佩服,云芳对眼前的小泉子的戒心也小了许多,同时心中对于李珍时的医术也信了大半,对于这个人也隐隐的期待了起来。因为哥哥大山的腿和自己脸上多余的瘤子,都是需要名医诊治的啊。 云芳一时间有些失神,小泉子自然不知道云芳想了些什么,但是对于自己露这一手震住了她还是很满意的。 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小泉子问到,“姑娘去送信还有什么担心的?提出来咱们一起商量下。” “没有了,”云芳摇了摇头,却把目光落回了一旁安静的桂花身上,“我现在就是担心桂花姐姐,听说那贺老大很残暴,我担心……” 云芳的话没有说完,但是在场的人都听明白了。 小泉子扫了老李头一眼,老李头点了点头,缓缓的说道,“我那里还藏着一坛子酒,保管了那贺老大喝了能睡上一天一夜,然后,然后……,然后就等着姑娘搬来的救兵吧。” “好妹妹,你不用担心我,你,你只要把信送出去,就算是帮了姐姐的大忙了,姐姐答应你的话我记着呢,我会让自己活着等到明哥回来的。”桂花紧紧的主抓住了云芳的手,坚定的说到。 “这里有咱们几个照应着呢,会尽力的护了桂花嫂子,”小泉子认真的说道,“倒是你,去神医馆送了信什么也不要做,赶紧回家,和谁都不要说起这事,不要再来这采石场查探消息。因为,这个贺老大好像背后还有人,一旦这里问题,让那些人嗅到什么风声,怕会对你不利。” 听小泉子说的郑重,云芳回想了她还是蓝丹溪的时候听说的那些有关黑道白道的事情,能为祸一方的都不知无根无基的人,都是‘上头有人’的,小泉子这么郑重其事的叮嘱,怕是已经查到了些什么吧。 听明白了这事的重要,云芳认真的点了点头,应承了下来。 几人商议妥当,还是让赵老六去各贺老大送信,说是经过了他们的一番连吓唬带蒙的,桂花一个妇道人家终于明白了贺老大的好,愿意伺候在贺老大身边,从此吃香的喝辣的。 只不过,桂花还有有个条件,那就是她和贺老大不能就这么无媒媾和,最起码要热热闹闹的办一场酒席,还要放了她的远房表妹回去送信,让她们家的亲戚都知道她桂花又嫁人了。 ~~~~~~~~~~~~~~~~~~~~~~~~~~~~~~~~~~ 债还完了,耶!!! ------------ 250 晚归 贺老大听了赵老六的话非常高兴,当场就赏了会办事的赵老六一大把铜子,并许诺说等这笔大买卖做成了,再重重的赏他。 对于桂花提出来的要求贺老大答应全部照办,吩咐人赶紧去准备酒席,至于桂花那个远房的表妹,吃了酒席就打发她回家送信去。 鉴于采石场的特殊情况,贺老大娶第十八房姨太太的酒席也就是仅限于他在采石场的这些爪牙来吃了。而贺老大还粗中有细的留了岗哨,说是明天再办一桌,让今天放哨的人好好的喝一场,今天他们必须打起精神来把这个采石场看好。 天色刚刚蒙蒙黑的时候,迫不及待的贺老大就都准备齐了,桂花也就被他的人拉去梳洗了一番,还不知道从哪里临时弄来了一身大红的衣衫,终于有那么一点嫁娶的意思了。 唯恐夜长梦多,云芳吃了几筷子饭菜就起身告辞,贺老大不大放心,喊来了他信的过的粗使婆子,把云芳全身上下搜了一遍,除了几张发黄的如厕纸之外,什么也没发现,他这才唤过了武大来,嘱咐他带着新姨太太的丑表妹出去,省得她不认识路,乱走。 武大跟着贺老大的时间长,也算得上是贺老大的心腹了,他虽然有些同情桂花的遭遇,可是还是没打折扣的执行了贺老大的命令,明着带路实则监视的直接把云芳给送出了采石场的大门。 趁着还没有完全黑下来的天色,云芳辨识了一下自己来时的方向,扭头深深的看了一眼看似平静的采石场,然后大踏步的向着采石坝子跑了起来。 那里有桂花的话,有一套健壮的车马,她必须要尽快的坐着马车进城去,去把消息送给李珍时,桂花和明哥等人还等着来人搭救呢。 随着天色越来越黑,云芳的双腿也像灌了铅一样的沉重起来。但是她咬牙坚持,坚持着,不停的告诫自己必须赶快,赶快再赶快,桂花姐姐和在贼窝里等着自己找人去搭救呢。 云芳一路给自己打着气,终于可以远远的看到一片灯火了。云芳知道那就是采石坝子,那里有自己的亲人和自家的马车,禁不住心头一松,连沉重的双腿也好像轻松了许多。 云芳这边刚刚松了一些心神,突然听到左边的山路上传了一阵细细簌簌的脚步声,云芳的头皮一麻,暂时停住了脚步,躲在了一块大石头后面,悄悄的观察了起来。 云芳刚刚藏好,就看到左边崎岖的山路上一闪一闪的闪出了一阵亮光来,那亮光还很有规律的晃动着,似乎是有人拎着灯笼走了过来。 那人一边走还一边自言自语的嘟囔着着什么。云芳肩担着大事,不敢造次,隐身在大石头后面,仔细的观察着。 只见那人越走越近,他的嘟囔声也若有若无的传到了云芳的耳朵里。 …… “嘿嘿,好看,好看,真是好看啊。” “遇到一次不叫缘分,连着遇到好几次才叫缘分呢,嘿嘿,嘿嘿,哈哈,哈哈,……” “我这是上辈子修了什么大功德了,竟然能入得了美人的眼,三生有幸,三生有幸啊。嘿嘿,嘿嘿,哈哈,哈哈,……” …… 随着声音越来越清晰,云芳心中终于放下了一块大石头,因为她听出了这是哥哥大山的声音,只是不知道他怎么这么晚才回去,手里还拿着灯笼,听他自言自语的口气,不像是出来寻找自己的呢。 听着那些‘美人’、‘好看’之类的絮叨,云芳脑中一闪,想起了上午在桂花家的时候,自家哥哥魂不守舍的追着一个绿衣裳的姑娘跑出去的,难道他才回来?还没有发现自己失踪了一个下午的事情? 听他那痴痴傻傻的憨笑声,明显就是落入了情网了吗。可是,桂花姐姐说过这个绿衣姑娘心机很深,而且就是她告诉桂花姐姐说李明哥死了,还劝她改嫁给她的哥哥的。 原本,云芳对于桂花关于那个绿衣姑娘的推断还不是完全相信的,但是亲身经历了在采石场的那场无妄之灾之后,再回过头来想想桂花当初说的那些话,云芳心的疑惑一个又一个的闪了起来。 虽然采石场的内部剑拔弩张的,但是在外面看来不过是增加了几个看守罢了,而且那些人还大多数藏在暗处的,也就是阻拦了进出的人,是不会把里面的情形泄露出来的,而那个外乡的绿衣姑娘怎么知道了李明哥的事情的呢?还拿着这事来讹诈桂花,让她没了指望的嫁给她的哥哥? 而且,她仅仅靠着一闪而过的侧影就让哥哥大山乱了心神,不管自己这个伤在桂花家的妹妹,就这么追了出去,不仅是直到现在才回来,还是乐的疯魔了一般的回来? 她到底是什么人?是不是已经摸清了蓝家的底细,刻意挖好了坑,等着血气方刚的哥哥跳进去的? 云芳心头疑窦重重,那个绿衣女子的身影就像鬼影子一样让她心头的恐慌一阵紧似一阵,而这一切的根源就在于自家的哥哥大山身上。 对于自家这个容易头脑发热的哥哥,云芳实在是有些挠头,他首先不是大奸大恶之徒,相反还挺仗义的,一腔热血保护这妹妹们;他也不是善恶不分、忠奸不辩的糊涂蛋,对于花婆子、老三炮、甚至是那个毛家的翠柔姑娘都是深恶痛绝的,不止一次地在公开场合用各种方式表面过他的观点。 可是,在大山看似大咧咧的外表下却有着一颗敏感又矛盾的心,尤其是在蓝家的日子一天好起来了,云芳和石头定了亲,成亲也是指日可待的时候,还没有定下亲事的哥哥就更加的敏感了起来,这就像个定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点爆了,发生让人无法预料的后果。 云芳的这些担心不是孔穴来风,比如过年前最后一个大阁沟大集上,哥哥就失态的盯上了一个姑娘,如果当时没有李永栓和他在一起,他还不定做出什么事情来呢,而这一次他独自去追那个心机深沉的绿衣姑娘,没有了外人在场,他果然是这么一副神魂颠倒的模样了。 偏偏这个绿衣姑娘还不简单,隐隐约约的还和这采石场有什么关联,这不得不让刚刚逃出狼穴的云芳心中警惕万分。 虽然惦记着去城里报信的时候,云芳还是不敢大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悄悄的从大石头后面挪了出来,装作才发现了大山的样子,大声的招呼了起来,“哥哥,你原来在这儿啊,让我这顿好找。” 听了云芳略带埋怨的语气,正想着美事的大山脚步一滞,这才想起来自己竟然和那姑娘玩了一个下午,把妹妹们都忘在耳朵后面了。 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头,讪讪的解释道,“我,我,我这不是回来了嘛?我一个大小伙子有什么好担心了,你们老老实实的等着就好了嘛。” 看着大山那闪烁的眼神,云芳装作天真烂漫的问道,“等着什么啊?等着娶嫂子进门呀?” “嘿嘿,”大山有些得意的笑了两声,马上有摆出了当哥哥的谱来,呵斥道,“你一个小丫头片子知道什么啊?这些、这些事都是爹娘做主哩。” “人家就是好奇嘛,”云芳使劲摇晃着大山的胳膊,装作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委屈的说到,“我还记得原来给哥哥说的那些亲事呢,人家都嫌弃我这个丑小姑碍眼,我,我是害怕拖累了哥哥嘛。” “柔儿善良、体贴,才不会的嫌弃你呢。”大山拍了拍胸脯,大度说到,“我跟你说啊,……” 听到云芳的担心,大山果然信誓旦旦的说起了自己心爱的姑娘。 原来,大山从桂花嘴里听说了那穿绿衣裳姑娘的还在附近,他当时脑子里一片空白,闪来闪去的都是那张娇美的容颜,再也顾不上别的事情,撒腿就往外面跑,大体上辨识了一下往采石场的路,就一路心急火燎的追了上去,心里还暗自祈祷着那姑娘可一定还在这一带啊。 可是,大山就是心里再着急,他残了的一条腿也跟不上正常人跑的快啊,他一直追出去了大约小半个时辰,也没看到那个绿衣姑娘的影子。 “唉!”大山禁不住无奈的长叹一声,颓然的依在了路边的一个大石头上,懊恼的锤着自己的伤腿,不住嘴的说到,“都是你没用,都是你这个残废没用啊,明明是这么好的机会,竟然让你这个没用的追丢了!” “老天不公啊,不公啊!”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让我伤了一条腿?” “老天的,你干脆收了我去吧,省得我这个残废活的人不人,鬼不鬼啊,老天啊,……” “老天啊,我蓝家一向积德行善,你为什么这么对待我啊?” …… 就在垂头丧气的大山锤打着自己的伤腿自怨自艾的时候,不远处的树林里突然传来的一生惊喜的招呼上,“咦,这不是蓝家的少东家吗?” ~~~~~~~~~~~~~~~~~~~~~~~~~~~~~~~~~~~~~~~ 下次三更要到收藏够了1500的时候啦,嘎嘎嘎~~~ ------------ 251 夸奖 大山听了这这话,停住了自己的动作,猛的一下子扭过了头去。 在这样的荒山野岭里竟然还有人认识自己,而且是用少东家来称呼他,这让大山的心头的阴霾散去了不少,感觉到一直堵在嗓子眼的东西一松,顿时舒坦了不少。 可是,当他的衍生穿过了那几棵大树,看清了招呼他的人什么样貌的时候,他喜的差点一下子跳起来,他赶紧双手合十,往上拱了拱,小声的说到,“谢谢老天爷,谢谢老天也,我再也不埋怨你了,你对我真好啊。” 就在大山一脸惊喜的暗自祷告虔诚酬谢上苍之时,一身嫩绿色衣裳的姑娘手里挽着一个藤条篮子缓缓的从一棵大树后面转了出来,看到大山闭着眼睛祷告上苍的动作,她薄薄的唇角轻轻的一扯,露出了一个胸有成竹的笑容来。 这样志得意满的笑容稍纵即逝,很快就被一脸崇拜仰慕的笑容代替,而大山祷告完毕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张姣好的满是仰慕的笑脸,而这张笑脸就是他朝思暮想的想了一个多月的容颜。 “你,你,真的是你么?”大山看着那张笑脸,手足无措了起来,结结巴巴的问了一句傻话。 那个姑娘似乎被大山这么没头没脑的话问的害羞了起来,轻轻的横了他一眼,柔柔的说到,“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啊,我当然是我。” 说着话,那姑娘‘噗哧’一笑,立即显出了一对可爱的酒窝,小声的嘟囔道,“她们的话果然不可信,还说什么蓝家的少东多么的威严,多么的不苟言笑,要我看啊,分明就是个说话没头没脑的呆子嘛。” 说完,那姑娘扯出了一块同颜色的嫩绿色拍子,捂着嘴巴吃吃的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还忽闪会说话的大眼睛扫上大山几眼。 大山登时就苏了半边身子,张大了嘴巴,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了。 “傻样。”那姑娘甩了甩帕子,又吃吃的笑了起来。 那姑娘的帕子上不知道撒了什么花香,馥郁的香气让大山头脑一震,禁不住结结巴巴的说到,“你,你,你也认识我?” “当然了,”那绿衣姑娘轻轻的收了笑,带着微微的崇拜口吻,理所当然的说道,“松坡屯蓝家的少东家,谁不认识啊?” “我,我,我,……”大山指着自己的鼻子,有些不敢置信的说道,“你,你说的是我蓝大山?我,我这么有名了?” “少东家还真是谦虚啊,”绿衣姑娘完全收起了笑容,但脸上的仰慕之色更重了,“我原先还以为松坡屯蓝家能搭上福详老铺赚了些钱不过是运气罢了,见了少东才知道是小女子想错了,有这么一位胸怀大志又谦虚好学的少东,蓝家赚钱那是应该应分的啊,大家说的都对呢。” 被自己心仪的女子这么一夸将,大山不由自主的挺了挺脊背。其实,自从蓝家利用秘密熬制的盐巴腌制萝卜条,家里渐渐的富裕起来,大山一直是兴奋的,可是他兴奋之余也不免有些失落,熬盐和腌萝卜都是云芳的主意,后来在卖萝卜条的过程中,会办事的小石头出的力也比自己多。 自从蓝家开始致富以来,大山觉得自己这个大哥做的有些窝囊,自己对家里的贡献比不上两个妹妹,甚至连外来的小石头也不如,这难免让他这个做大哥的有些挺不起腰杆子来,尽管,不论是爹娘还是妹妹们从来没有提过一句半句的,大山自己就是感觉到有些不自在。 可是,听这个姑娘的口吻,大家以为蓝家能走到这一步竟然是自己的功劳,好像还不是一个两个的人这么以为的呢,这让大山窃喜之余又有些不好意思。 扭捏的搓了搓手,大山还是诚恳的说道,“其实,其实不是大家说的那样,我们家,我们家能赚到点钱,是爹娘和芳丫头他们的主意,我,我只不过是跟着跑跑腿,干把子力气活罢了。” “唉呀,少东家真实仁义啊,”那绿衣姑娘仿佛重新认识了大山似的,惊喜又感佩的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大山半天,翕动着嘴唇,‘啧啧啧’有声,“啧,啧,啧,真是个谦谦君子啊,给家里立了这么一份大功劳,一点也不骄傲,还说是家里人的本事,啧,啧,啧,有这样少东家,蓝家能不发达,天理不容哪。” 大山被绿衣姑娘的这番话给说毛了,纠结的想了一番,实在是想不出自己曾经干过那姑娘说的那么伟大的事情,忍不住有些晕头转向的说道,“我,我真的没干什么,当,当不得姑娘这么说的,家里的事都是爹娘筹划的,腌萝卜条也是芳丫头的主意。” “当得,当得,你完全当得的”绿衣姑娘连连摆手,忽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解释道,“当年,可是你这个当大哥豁出了命去,采了深山的草药来救了妹妹一条命啊;你们家的那么萝卜条要不是你四处去吆喝着卖,谁能知道啊,还不是烂在你自家的缸里啊;还有啊,又是你这个当大哥的不愿意爹娘为难,给自己的大妹妹先定了亲,找了一个孤儿妹夫,这不是河入赘差不多的吗,这等于是把自己的财产分给了人家啊,……” 随着那张好看的小嘴叭叭叭的说出了一连串的例子,大山的脊背也越挺越直,心头的那丝不自在全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仿佛他蓝大山就是蓝家的第一顶梁柱,是带领蓝家发家致富的关键第一人,家里的其他人虽然也是出了力的,但是跟他蓝大山相比,那都是不足挂齿、微不足道的。 偷眼看着大山越拉越得意的神色,绿衣姑娘知道大山已经完全被自己说的自我膨胀了起来,她挑了跳眉梢,适时的住了嘴,静静的等待着愿意相信自己这些话的大山慢慢的把这些消化掉,并且转变成他骄傲的资本。 她猜的没有错,头一次意识到自己在蓝家重要性的大山越听越觉得这姑娘的话顺耳,越想越觉得她的话有道理。想象着自己以后带领着蓝家更近一步的事情,大山的脸上不知不觉的换成了一幅志得意满的神色。 大山越想越得意,那姑娘也聪明的没有在多言,两人就这么静静的呆着,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一只鸟儿蒲扇这翅膀飞过,大山才醒过了神来。 “姑娘真是了解我啊,”大山感慨的说了一句,感觉到自己站的有些麻了,稍稍的移动了一下,却没想到脚下正好有一根粗树枝子,他的伤腿一个站立不住,‘噗嗵’一声摔倒在地上。 “唉!”刚刚把自己想象成一个完美形象的大山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摔给摔懵了,他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发狠了拍打着自己的伤腿,说到,“那些事情做的再好有什么用,我,我这条腿,唉……” “少东家不必叹息,”绿衣姑娘善解人意的劝到,“俗话说,人无完人,少东家其它方面都这么优秀了,连老天都妒嫉你了,才让你有了这么一点的小缺憾的。可是啊,……” 绿衣姑娘说着,故意停了停,然后红着脸说到,“在那些姑娘们的眼里,这些都算不得什么呢,大家,大家,大家都说能嫁给少东家这样的,是一辈子修来的福气呢,只是不知道谁有这么大的福气,能进了蓝家,当了蓝家的媳妇,让那些人羡慕去呢。” 大山颓废的脸色随着那姑娘的话语渐渐的变了,眼神里也慢慢重新充满了神采,小心翼翼的问道,“那,那你呢?你也觉得给蓝家当媳妇好么?” “你,你,……”那姑娘的脸更红了,一下子跑开了好几步,娇嗔着说到,“这还用说吗?少东不但仁义聪明,还,还长的这么仪表堂堂的,要是我,要是我,……” 话没有说完,绿衣姑娘羞的再也呆不下去了,柳条篮子都顾不上不要了,一下子就闪到了一棵大树后面去了。 看了绿衣姑娘如此娇羞的神色,大山的心就像猫抓一样的痒痒了起来,他瞅着大树后面露出来的那角绿色的衣衫,嘿嘿嘿的傻笑了起来。 傻笑了一阵,大山缓缓的站起了身子,从地上捡起了那个柳条篮子,一步步的蹭了过去,“那个,那个,你,你,……” “什么你啊,我啊的啊,”那姑娘嗔怪的横了大山一眼,红着脸小声的说到,“人家有名字,叫柔儿。” “好,好,好,”大山脸上说话,不知道说是人好呢,还是说名字好,讷虐了半天,才问到,“我,我叫大山,那,那柔儿姑娘家在哪里啊?其实,我在阁沟大集上看到过你,你怎么来这里了呢?” “真的啊?”柔儿娇羞的脸上适时的又添上了一层欣喜,小声嘟囔了一句‘缘分’之类的,才又解释道,“我家就是阁沟大集附近的,这里我家的一个远亲,是一个猎户,我本来是来走亲戚的,可是亲戚打猎去了,我就想这今天反正也赶不回去了,就在附近挖些野菜吃算了。” ------------ 252 柔儿的说辞 说完了那些话,柔儿的神色转了转,马上又柔柔的问道,“大山哥,你呢?你怎么也大老远的跑到这里来了呢?” 大山想也没想的就把自己兄妹几人为什么来了这里的原因一古脑的说了出来,“……,石头和云华去看舅姥爷了,芳丫头在那户人家里歇脚,我,我看到你的影子,就赶紧追了出来。” 听到大山说完这些,绿衣的柔儿久久不语。 看着这样的柔儿,大山一皱眉,陪着小心问道,“柔,柔儿姑娘,我,我说的有什么不对么?” “哼,”柔儿突然把手里的柳条筐狠狠的掷了出去,气呼呼的说到,“你好好意思问我有什么不对?你都是马上要订亲的人了,为什么不告诉我,还哄着我跟你牵扯不清?” “订,订亲?”大山一下子愣住了,不管不顾的抓住了柔儿的胳膊,“你说谁订亲啊?我,我的亲事一直还没着落呢,怎么会订亲呢?” “你真的不知道?”柔儿使劲抽了抽胳膊,没有抽动,也就无可奈何的任由大山拽着,大声的说到,“那我来问你,你可敢照实回答?” “好,”大山一脸的真诚,“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如果欺骗了柔儿姑娘,就,九让我打一辈子光棍!” 大山的信誓旦旦让柔儿的脸色缓和了许多,无力的靠在了身后的大树干上,有些幽怨的说到,“大山哥哥,你,你别怪我胡思乱想,实在是,实在是你们家这一次真的准备给你订亲了。而我,我不忍心你眼睁睁的被人骗了,我,我才那么说的,你,你不会怪我吧?” 大山的心早就被柔儿幽怨的神态和语气搅的生疼生疼的,但是对于她的话却是一句也没听懂。 张了张手,大山大胆的把娇弱的柔儿搂在了怀里,用下巴蹭着她带着皂角香味的头发,安抚的说到,“我不怪你,我不怪你,有什么话你尽管说,你,你到底在担心什么呢?你说出来,一切都有我呢。” 似乎是被大山的保证打动了,起初还有些僵硬的柔儿的身子一点点的软了下来,缓缓的偎在了大山的怀里,声音也柔的能掐出水来,“大山哥哥,你难道还不明白你们家的意思么?” “我们家的意思?”大山软玉温香在怀,脑子里更晕乎了,喃喃的重复了一句,轻轻的皱起了眉头,“我家里人还没见你呢,能有什么意思啊?” 柔儿听大山还是这么迷惑,干脆一咬牙,点明了说道,“我,我是说那个桂花!” “桂花?”大山面上的神色更迷茫了,想了半天才想起这个桂花是谁来,却更加迷惑的说道,“这又关桂花什么事啊?我真是越听越糊涂了。” “傻样!”柔儿转过身来,垫着脚尖戳了戳大山的额头,问道,“你们家这么多人,大老远的跑到这里来干嘛啊?还不是看上了那桂花长的好看,要给你说亲的啊?” “这,……”大山怔了怔,摇着头说,“不能吧?说亲不是要媒婆说和吗?再不济也是爹娘出面啊,哪里会让我们几个来说这事的啊?” “你们家和花婆子闹了那么一场,哪个媒婆还自讨没趣的上你们家啊,”柔儿冲着大山娇嗔的翻了个白眼,继续说道,“而这个桂花也不是常人,不让她见到你本人,怎么会乐意呢?要是你爹娘跟着一起来,不就是显的太刻意了么?大山哥哥也不会这么招摇的吧?” “你,你的意思是说,……”大山回想着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有些后知后觉的说道,“你的意思是说不管石头来看舅姥爷还是芳丫头拜访大锁头,这,这些都是借口?” “大山哥哥真聪明,”柔儿笑吟吟的夸了一句,心里却长长的松了口气,暗说自己说了这么多这个白痴终于明白了,和他说话真费尽啊。 暗自吐槽了一句,柔儿赶紧进一步解释道,“你想想看啊,你们是区采石场看人的,在路上又已经吃过了午饭了,干吗还要去采石坝子里耽搁时候啊?像我这样没有吃过东西才该去那吃饭的呢。” “听你这么说,好像是这么回事啊,”大山一脸认同的点了点头,突然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补充道,“其实,其实,我也不是没发现他们行为的异常,不过我是当大哥的,不想驳了妹妹们的心意罢了。” “我猜是大山哥哥见那桂花长的漂亮,也动心了吧?”柔儿小嘴一撇,有些酸溜溜的说道,“也难怪,像桂花那样的女人,可不就是专门勾搭男人的么?大山哥哥看上了她也是正常的。” “谁,谁看上了她啊?你,你别瞎说啊。”大山当着眼前的小美人当然要赶紧撇清这一点啊,但是想着刚才另外一张娇美的容颜,撇清的总有那么一点不理直气壮的。 想了想,大山赶紧稍稍转移了话题,问道,“你说她专门勾搭男人,是怎么回事啊?我刚才匆匆的看了她一眼,穿着挺普通的啊?” 柔儿等的就是大山这一问,她不屑的冷冷哼了一声,“哼,大山哥哥你是被她迷惑了而已。这个女人是最有心机、手段的了。她的男人去年就死了,不管多少人给她说媒,她却死守着采石坝子不肯走。这采石坝子有什么好的啊,还不是因为有个采石场,有那么多的男人嘛?” 说道这里,柔似乎意识到自己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说这些有些粗鲁,赶紧撇清到,“大山哥哥,不是我在背后说她的闲话,我也是到了这里才听到人家都这么议论她,又听了你来这里的经过,怕你,怕你上了那个女人的当,一着急才不管不顾的说了这些的,大山哥哥,你不会不高兴吧?” “不会的,不会的,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大山摇了摇头,却显的有些心不在焉,喃喃的说道,“可是,这样的一个女人,爹娘和大山、华儿、芳儿他们为什么不提前打听清楚了,还撺掇着我来相看呢?” 看着鲍思不得其解大山,柔儿的的神色转了转了,又不着痕迹的把自己的身子往大山的怀里靠了靠,状似无意识的嘟囔道,“唉,人心隔肚皮呢。这要是娶了个上不得台面的嫂子,小姑子们可不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在娘家当家作主了、说了算了么?” “你混说什么啊?!”迷糊中的大山突然一把推开了柔儿,怒气冲冲的说道,“别人家的我不知道,也管不着,我们蓝家的人我是知道的。华丫头和芳丫头都是一心为了我好的,绝对不会害我的!” 柔儿大急,赶紧压下了心头的惊涛骇浪,收拾起了脸上的鄙夷,小心翼翼的说道,“我当然知道你们蓝家一家人和和睦睦的啊,要不然怎么大家都说你蓝大山胸怀宽广,最有男人味呢。要不然,人家也,也不会……” 话没有说完,柔儿就羞的低下了头去。 大山看着这样惹人怜爱的柔儿,疼惜的连连搓手,方才的火气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他赶紧陪着不是,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你,你别往心里去,我不是说你呢,你,你要是和华儿、芳儿熟悉了,了解了她们的为人就不会那么说她们了,她们,她们真的是很好的人。” “大山哥哥,我,我不是说华妹妹和芳妹妹呢,……”柔儿赶紧顺着大山的话头说了下去,她很后悔自己方才急躁了,也有些贪心了,以为让大山厌弃了那个桂花,还想顺便给蓝家那两个丫头上上眼药,却错估了大山对两个妹妹的感情,弄得现在他疑了自己,真是偷鸡不成蚀了把米啊。 柔儿借着垂头的动作,飞快的权衡着利弊得失,但是她也知道不能耽搁的太久,大山虽然看中了她的容貌,但是和他两个妹妹却是关着亲情呢,如果她不趁早解除了大山的疑虑,后续的事情就不好办了。 “是这样的,”柔儿缓缓的抬起了头来,真挚的说道,“我是打听过蓝家的家风的,你们兄妹三个最是相亲相爱,华妹妹和芳妹妹为了你这个当哥哥的婚事也是四处奔波,她们一着急,可能就被人家骗了,这里离着你们松坡屯这么远呢,就是有什么事也传不过去啊。” “嗯,”大山连连点头,终于认可了柔儿的说道,“你这么说到是很有可能的,别看那俩丫头平时不怎么体,可我知道她俩为了我的事着急着呢。这一次啊,肯定是没有打听清楚,有些莽撞了。” 柔儿赶紧点头,她稍稍犹豫了一下,想说一说小石头这个中间引荐人的不是,可是想到大山刚才炸了毛着急的样子,她又压下来话头,附和着说道,“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呢,华妹妹和芳妹妹都是心底善良的姑娘,肯定不会坑你这个嫡亲的大哥的。” ~~~~~~~~~~~~~~~~~~~~~~~~~~~~~~~~~~~~~~~~~~ 郁闷啊。。。。。。。。。。。。。。。 ------------ 253 兄妹情深 “是啊,她们两个人的好啊,外人是不知道啊,尤其是芳丫头,”大山想着自己的小云芳为了家里做的那些事,又想起了当初毛家的姑娘嫌弃她的那些话,他忍不住提高了嗓门,愤愤的说道,“哼,可恨有那尖酸刻薄的嫌弃她是我的累赘,还没进门呢,就想着怎么打发了她。那些人真是瞎了眼、黑了心!我蓝大山就是一辈子打光棍也不会娶那样的人的,我自己的妹妹,我一定要一护到底!只要有我在,我看看谁能嫌弃她?!” 大山说的慷慨激昂,虽然没有点名道姓的,但是对于花了功夫琢磨了了蓝家的那些事情的柔儿来说,她知道大山说的是谁,禁不住一阵心虚,借着垂下头的动作,稳了稳心头怦怦的乱跳,暂时收拾起心头的小打算,先把这个男人稳稳的攥到手里再说,而他除了在意父母,对两个妹妹也是格外的在乎,少不得要先从这个角度入手了。 柔儿再抬起头来时已经打定了主意,她揣摩着大山的心思赞叹道,“大山哥哥真实一个好兄长啊,我真是羡慕华妹妹和芳妹妹,有这样的哥哥护着,一辈子都吃不了亏的。你这当哥哥的一番心意,两个妹妹必定是很明白的,要是有那善良、识礼的新嫂子进门,姑嫂之间肯定相处得宜,一家子人和和美美的。” “就是这话,就是这话,”大山激动了起来,眼神越来越热切,盯着柔儿的眼睛,有些紧张的问到,“你,你曾经见过芳丫头么?你,你不会嫌弃芳丫头的是吧?” “当然不会了,”柔儿笑吟吟的说道,“我去果子王走亲戚的时候看到过她的,其实她脸上的瘤子也就是乍一看上去有些难看,其实看常了也就感觉不到什么了。我早就听说芳儿妹妹聪慧无比,她又是大山哥哥的亲妹妹,我还想着找机会好好的亲近亲近呢。” 柔儿的一番话说的大山特别的偎贴,听她夸云芳比听她夸自己还舒服呢。因为,在大山的心里,这个小妹妹是要跟着自己一起生活的,如果将来娶的女人嫌弃她,他是决对不会答应的。 现在,这个漂亮、温柔又善良的柔儿姑娘不但是袭击心仪的姑娘,她还仰慕自己,不仅如此,还因为自己的缘故,连云芳都喜欢,一点也不像那些只看相貌识人的家伙们一样。 这就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吧。大山得意的想着,温柔的拉起了柔儿的手,感慨的说到,“柔儿,你,你真好,真好。我蓝大山这辈子能遇上你,真是,真是三世修来的福分啊。” “我,我也是。”柔儿眼里全是柔情,再一次软软的偎依在了大山还算宽阔的怀里。 大山轻轻的搂着怀里的软玉温香,满足的直想叹息。 柔儿知道自己用对了方法,自然也不再其他的话题来横生枝节,只是围绕着大山感兴趣的话题陪着他闲聊起来。 相恋的人不觉时光的飞逝,等大山惊觉太阳之经下山的时候,他才恋恋不舍的说道,“唉呀,这么快就天黑了呢。芳儿她们肯定等的着急了,咱们快点回去吧。” “这,……”柔儿有些为难的说道,“咱们一块回去恐怕不好吧?要是让人家看到传出什么闲言碎语来,……”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想的太简单了。”大山连连道歉,又着急的说道,“可是这里荒山野岭的,天又马上黑了,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回去嘛。” “没关系的,”柔儿抬手指了指密林的深处,“那里有我亲戚打猎时住的小木屋,里面的东西都齐全着呢,我晚上就住在那里就好。” “可是,……”大山四处打量着荒凉无人的大山,有些担忧的说道,“这里连个人影都看不到,你一个人住在这里我不放心,你,你还是跟我回去吧,我,我就说咱们是刚刚在路上碰到的,不会有人说闲话的。” “不,”柔儿少有的坚持到,“大山哥哥,你不担心,这里很安全的,我昨天已经在这里住了一晚上了。倒是你,天马上就黑了,路上不好走。这样吧,我给你找个灯笼去,也让你看看我住的地方,这样总可以了吧?” 柔儿既然这么坚持,大山也就不好再说别的了,随着她去了那猎人打猎时住的小屋。 只见里面虽然有些简陋,但是该有的东西都有,还有一个老式的猎枪呢,一旦有人或者兽靠近,自保确实没有问题,大山这才放下了心来。 两人约定了下次在阁沟大集上那个他们第一次见面的猪肉摊子附近再见,然后柔儿就把一盏灯笼塞到了大山的手里,红着脸把恋恋不舍的大山推出了门外,还拴死了门闩,自己却从窗户里深情款款的看着他,说是要目送他离开。 带着万般不舍和满腔的柔情,大山举着灯笼走出了密林,拐上了山路,又沿路向着采石坝子赶去。 满心欢喜的大山走出了一段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忘记了最重要的一件事情,竟然没有问柔儿家住哪里,姓什么,没有这些,他可怎么央了人去她们家提亲呢? 大山的第一反应就是赶回去赶紧问清楚,可是回头看看黑黝黝的山路,他又有些犹豫了,想起了两人约好了在阁沟大集上再相见的约定,大山的心又踏实了下来,先让柔儿回家把这事和家里透透底,自己这边再求了媒人上门也不迟嘛。 这么一想,大山也就没有赶回去,而是举着灯笼,顺着山路往回走了。一边走还一边想着柔儿的温言软玉,想着她的一举一动,禁不住再次痴了起来。 其实,幸亏大山没有回去。如果他没有劝服自己赶回去询问的话,肯定会使扑了个空的。因为,在打法了大山回去之后,那个号称会在这个小猎物里过夜的柔儿姑娘找出了另一盏灯笼出门了,却是和大山相反的方向。 大山没有赶回去,也就错过了知晓这件事的机会,他一路有些神魂颠倒的往采石坝子赶,在快到的时候,却被运芳跳出来吓了一大跳。 在云芳一番刻意的询问之后,兴高采烈的大山终于还是说了起来,从去年他们一家人去阁沟赶集遇到了一个好看的姑娘说去,说到在桂花家门外看到的那个熟悉的姑娘侧脸,说到他满怀希望的追了出去,老天爷可怜他一片诚心,终于追上了那个天山少有,地上绝无的好姑娘,只不过他们遇上之后的情形,大山却没有再说。 听到大山这么说,再看看他高兴的样子,云芳知道自家的哥哥这是陷入了情网里了,桂花姐姐说起的那些话是万万不能直接说给他的。 轻轻的一蹙眉,云芳缓缓的说道,“听哥哥这么说,你和那位柔儿姑娘确实有缘呢,听你的意思她也是咱们那一带的人,是哪个村子里的啊?怎么跑到到这里来了呢?还一个人上了山?” 云芳这么正常的一问,却让大山闭了嘴,他方才只顾着和柔儿卿卿我我了,竟然没有顾上问她家的事情,稍稍一顿,大山只得硬着头皮说道说道,“柔儿她,她也是过来走亲戚的,只不过她家的亲戚是个猎户,正好去深山打猎了,她只好一个人在他家里住着,这几天就准备回家呢。” 看着大山这么涨红着脸急着替人家解释的样子,云芳再次皱了皱眉,说出来的话却更加随意,“噢,原来是这样啊,想不到在这里还能遇上熟人呢。哥哥的魅力真是大,竟然和人家聊了一下午,把人家姑娘迷住了吧?” “瞎,瞎说什么啊?”大山支支吾吾的说道,“人家,人家是正经人家的姑娘,也,也就是有缘分遇上了,闲聊了几句。” 稍微一顿,大山又不放心的嘱咐道,“你,你可别瞎说,也,也别和云华和石头说啊,爹娘那里也别胡说。” “连爹娘也不说?”云芳转了转眼珠,压低了声音,有些神秘的问道,“难道是那个姑娘有什么不能见人的么?” “才不是呢!”大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的跳了起来,“她,她是清清白白的姑娘,是,是我忘记了问她家住哪里了,等我打听清楚了,自然会跟爹娘说的。” 听了大山的话,云芳心中警铃大作,这个叫柔儿的姑娘真是神秘啊,到桂花姐姐家说亲不说自己的底细,拉着哥哥说了一大下午的话,说的哥哥这么神魂颠倒的了,还是没说清楚自己的来历,这也太神秘了吧?难道这人真的和贺老大那一伙人有什么牵连? 云芳心中思绪完全,一时没有说话。大山却一下慌了神,扯着云芳的胳膊说道,“芳儿,我说的话你都听到了没有,暂时不要和爹娘说,也不要和云华、石头说,知不知道啊?” “哥哥有什么好事要瞒着我们啊?说出来大家也高兴高兴不好么?” ------------ 254 钥匙 就在大山着急的叮嘱云芳的时候,云华的声音在不远处响了起来。 原来是云华和小石头在采石场那里吃了闭门羹,没能进入采石场去找石头的舅姥爷,只好返回了采石坝子。可是让他们意外的事,桂花家的大门紧锁,却不见了云芳和大山。 小石头趴在桂花家的大门上,从门缝里看到蓝家的车马拴在了桂花的院子里,断定云芳和大山去的远不了,干脆就坐在门口等了起来。 可是,云华和小石头左等右等都不见云芳和大山回来,一直到太阳完全落了山,天色都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了,还不见他们回来。 云华急的团团乱转,可是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他们也不敢到处乱走,就在云华急的要不管不顾上冲上山去找人的时候,就看到远处一闪一闪的传来了亮光,紧跟着两个人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侧耳细听,正是大山和云芳的声音。云华喜出望外,顾不得脚下山路就迎了过去,别的没听到,却把大山叮嘱云芳不得泄露柔儿姑娘的话听了个正着。因为大山没有点名道姓,云华自然的联想到桂花身上去了,顾不得追问他们一个下午去了哪里,直接喜滋滋的问起来好事来。 大山神色一僵,然后狠命的冲着云芳使眼色,让她不要泄露。云芳摊了摊手,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你们都听到了啊,哥哥嘱咐我不让和你说的,你们别问我。” “好,我不问你,”云华大方的说道,用眼神找着另外一个人,但是找了一圈却发现只有云芳和大山两个,禁不住奇怪的‘咦’了一声,“咦,怎么就你们两个回来啊?桂花姐姐呢?没和你们在一起么?” “是啊,”小石头也不解说道,“桂花家的大门锁着,咱们的车和马都在她家的院子里,她的人呢?难道是下午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情么?” 想起了决绝的桂花姐姐的遭遇,云芳一阵心酸,可是先知道了哥哥遇上那个所谓的柔儿姑娘的事情,她心头疑云重重,自然不会贸然的把桂花的事情说出来的,就是只当着自家的人也不行,谁知道会不会隔墙有耳啊? 知情的云芳没有说话,大山却看着都眼巴巴看着自己的云华和小石头说道,“你们看着我干什么啊?那种女人在哪我怎么知道啊?谁知道她和哪个男人鬼混去了啊?” “哥哥?你在说什么啊?!”云芳很不高兴的喊了一声。 小石头也不乐意了。桂花这件事情归根结底也算是由他而起的,成与不成在当事人双方,可是大山这样的态度却是有问题,他这口口声声都是在指责桂花不守妇道、简直就跟个妓|女没有区别嘛。这,这就是说他石头办事不利,竟然给自己未来的舅兄介绍乱七八糟的女人啊!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小石头也沉声劝道,“大山哥,你,你怎么能这么说别人呢?要是让周围的人听到,桂花姐可怎么做人呢?” “哼!”大山冷冷的哼了一声。 方才,柔儿和他说起桂花的种种不堪,说他们家里人准备把这样的女人给他娶回家去是别有用心的话,大山当时虽然跳着脚的说自己的妹妹不会害自己,但是心里面对这个桂花却是打从心底深处厌弃了的。 现在听到小石头替她说好话,大山的心头一震,联想到柔儿的那番阴谋论,自己的两个妹妹是好的,他能确信着一点,可是外人呢?外人会不会眼热蓝家这些钱,起了歪心眼子啊? 越想越觉着照顾小石头可疑,大山终于忍不住发作了起来,一迭声的质问道,“你们拉了我来这里,是不是打着让我娶这个寡妇的主义?让我把这么一个女人娶,是不是打算让我一辈子抬不起头来?我,我是蓝家的男丁,你们,你们一个个的都打的是什么主意?!” 大山这么满腔愤怒的连声质问,不但小石头脸上挂不住了,就是最初提起这件事的云华也脸上一阵阵的发烧,她一把扯住了大山的胳膊,直言道,“不错,当初是我见了桂花,觉得她不管长相和人品都不错,才撺掇着哥哥你来看看的。可是,不管哥哥你看不看得上,都是你自己作主的事情,咱们没有别的话说。可是,你现在口口声声的诬蔑人家桂花的人品,说咱们是别用用心,我不能同意!就算哥哥不领咱们的情,可是人家桂花没有招你,没有惹你的,你不能这么埋汰人家!” “赫赫,赫赫,……”大山怪笑了几声,把云华扒拉到一边,对着小石头粗嘎着嗓子问到,“照这么说,你们认为我就该找桂花这样的?你们认为我和她很般配了?!” “哥哥,你……” 云华脸上带着泪,还想再争辩些什么,却被小石头轻轻的拉到了一边,他自己对上了愤怒的大山,清晰的说道,“大山哥,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为什么把桂花姐姐说的这么一无是处,可是云华她是真的在为你着想,请你冷静一点,不要这么说她。” “我自己的妹妹什么秉性,我知道,”大山气呼呼的说道,“我是担心有别有用心的人在背后挑唆了她什么,让她蒙了她的心眼!” 如果说方才大山还没有明着指责小石头的话,现在就是在指着鼻子再说他了,饶是小小石头再好的脾气,也受不了了,他一下子涨红了脸,大声的说道,“你,你凭什么说桂花她不是好女人?难道就因为她是个寡妇么?” 小石头问出了症结的所在,他们之所以要撺掇着大山来看看,就是基于桂花是个合适的好女人的这个基础之上了,他们才是好心办好事。但是,现在这个基础被否决了,大山口口声声的说桂花是个难不住寂寞,四处鬼混的女人,也从而人为他们来这里,纯粹是给他挖坑,是害他!他的妹妹们是好人,那这个坏人自己也就是他这个外姓人了啊! 小石头想到了这一点,云芳也想到了这一点。关于桂花的品性,她比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有发言权,只不过因为涉及秘辛,而且是事关重大,云芳不能说出来罢了。 可是,云芳不能当众明说桂花的人品,并不阻挡她心中暗自揣测哥哥的消息来源,哥哥一个下午都和那个把他迷的神魂颠倒的所谓柔姑娘在一起,他对桂花的印象无疑都是从她嘴里听来的。 稍稍的整理了一下思路,云芳走到了大山和小石头中间,一手一个扯了他们,劝到,“咱们进去再说,好不好?进去之后,我一定给你们解释清楚了这里面的误会。” “进去?!”大山瞅了瞅眼前铁将军把门的木门,顾不上再和小石头吵架,惊奇的问道,“人家锁了门,咱们怎么进去啊?” 云芳变戏法一样的从怀里取出了一把铜钥匙,晃了晃,说到,“咱们有钥匙,自然可以进去啊。” “钥,钥匙?”大山更加摸不着头脑了,才有些后知后觉的问道,“人,人家的钥匙怎么会在你手里呢?难,难道,你一个下午就是和那种女人呆在一块了?” 云芳本就不喜欢那个藏头露尾、神秘兮兮的所谓柔儿姑娘,见自家哥哥听了她的话左一个那种女人、右一个那种女人称呼桂花姐姐,她终于忍无可忍的说道,“哥哥,你好像还没正眼看过桂花姐姐吧?为什么总是这么诬蔑人家呢?咱蓝家从来都是忠厚人呢。” 说着,首先气呼呼的进了桂花家的院子,推开了她家的正屋。 一向好脾气的云华也对着自己的哥哥翻了一个白眼,紧跟着云芳的身后进了里屋,就着灯笼的光,找到了桂花家的油灯,点着了。 “唉呀,芳丫头、华丫头你们小丫头家家爱的,是不知道啊,”大山不屑一顾的冲着云芳和云华挥了挥手,大声的辩解到,“我可是听,听人家说了,这个桂花花啊,她,她男人死了,却死活不改嫁,就是舍不得这一采石场的男人呢!” 大山一边跟着进了里屋,一边极其不屑的说到。 待看清了桂花家里几乎是家徒四壁的时候,神色转了转,有点难以置信那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招惹了这么多的男人,却没给自己攒下点东西。但是,一想到温柔善良的柔儿姑娘说起桂花时候的那样的瞧不起的神色,他马上就压下了自己的疑惑,只是觉着这桂花行事更加奇怪了而已。 “哥哥!”云华气的连连跺脚,“你,你这么说的乱七八糟的话啊?是谁嘴巴这么臭,满嘴的胡说八道啊?不怕老天爷打雷被劈了吗?” “你,你给我住嘴!”大山一下子急红了眼,哆嗦着说道,“你,你这个丫头怎么能这么说话?!柔儿姑娘是天底下最善良的姑娘了,我,我不许你这么说她!” ~~~~~~~~~~~~~~~~~~~~~~~~ 介个,大家不要憋气,早晚有一天大山会醒悟滴~ ------------ 255 争执 云华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家哥哥的这幅决然的神色,几乎到了不管不顾的地步,她愣了好大一会儿,才克制住自己的颤抖,冷冷的说到,“柔儿?姑娘?善良?善良的柔儿姑娘就是这么说桂花姐姐?” “什么桂花姐姐?!她也配么?”大山狠狠的淬了一口,还不解气,气呼呼的宣布道,“你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心里是怎么想的。我实话告诉你吧,少动了其它的脑子吧,我蓝大山喜欢的是柔儿,她将会是你们的大嫂!” “哥哥!”云华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委屈的大声问道,“你,你今天这是怎么了?这么像着了魔一样啊?到底是在么个‘善良’的姑娘一个下午就让哥哥你变成了这样啊?” “我变成了什么样啊?”大山丝毫不想让的说到,“我说的都是实话!我看啊,是你变了!,亏得柔儿还那么看好你们,说,说你们识大体呢,没想到,没想到啊,……” 大山痛心疾首的一甩头,却也没有把更伤感情的话说出口来。 云华原本在眼窝窝里打转的眼泪扑簌扑簌的掉了下来,有些哽咽着说到,“我,我不需要这样‘善良’的人看好我,我……” “姐姐,你先别着急,”云芳关门回来,适时的截住了云华的话头,又拉过了哥哥,认真的说道,“哥哥、姐姐,我不知道你们都是从什么人的嘴里听说了桂花姐姐的事情,可是我却是亲身看到了桂花姐姐是怎么行事做人的。” “你们不是好奇我的钥匙是哪里来的么?”云芳强拉着大山和云华坐下,继续说道,“这钥匙是桂花姐姐给我的,让我带了钥匙来她们家里带上些吃食,稍微休息一下,赶紧逃命去的!” “逃命?!”云华和大山终于顾不上再争执,齐齐的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芳儿你快说清楚了!” 成功的转移了哥哥和姐姐的注意力,云芳吐了吐舌头,故作轻松的解释道,“你们别担心,也不是逃命啦,就是让我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稍稍的解释了一句‘逃命’的事情,云芳马上就转了话题,摇了摇哥哥的手臂,说到,“哥哥,我首先要跟你道个歉,是我的某些行为让你误会了姐姐和石头哥哥。” “咱们兄妹说什么道歉不道歉的话啊!”大山摆了摆手,紧张的说道,“芳儿,你还是说说逃命的事啊。今天,我,我一时贪玩,把你一个人扔在了这里,这说起来也是哥哥不好。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什么误会?” “这事怪我啊!唉,……”云芳长长的叹息了一声,缓缓的说道,“当初我听说了采石场有这么多劳力的时候,一下子想到了咱们腌的整萝卜,城里人嫌弃不好吃,村里的人吃饭将就,一文钱买东西也不舍得,我就想到了采石场,这里的人们干苦力赚钱,需要力气,可能会买咱们腌的整萝卜的。所以,家里一杀完了猪,我就撺掇着你们跟我一块来了。” 大山点了点头,对云芳的说法表示认可。不过,他回想着柔儿说过的话,忍不住问道,“那,咱们就该直奔采石场啊,为什么要停在这小小的采石坝子呢?非要停在这简陋的茶食铺子呢?咱们都已经在路上吃过了饭啊?” 云芳闭了闭眼,顺畅的解释道,“哥哥,我开始就说了啊,我是想给咱们这萝卜找下家的啊。所以,看到这采石场附近的小食铺子,当然要停下来打听打听了啊。” “嗯。”大山这一回没有了疑问,讪讪的说到,“是我想岔了,错怪了石头和云华,我也像你们道个歉。芳丫头继续说吧。” “好的,”云芳悄悄的给云华和石头一个眼色,让他们不要再提起他们来此的初衷,然后才有继续说道,“后来,姐姐何石头哥哥去拜访亲戚,哥哥,哥哥又出去找人了,我为了打听情况,只好和桂花姐姐闲聊起来了啊。” 听到云芳含糊的替自己遮掩了当时那副急迫的样子,大山感激的冲着云芳连连眨眼,却也知道安静的听云芳继续说下去。 “这桂花姐姐命苦啊,”云芳的神色越来越黯淡了下来,“早几年父母双亡,好不容易遇上了一个好心的高贵发,她以为跟着他嫁过来就能踏踏实实的过日子了,可是没想到高贵发去年竟然死在了采石场里。后来,幸亏遇到了实在的李明哥,帮助她走出了伤痛,桂花姐姐准备改嫁的时候,李明哥又失踪了。桂花姐姐不相信李明哥扔下她走了,顶着流言蜚语等他回来。可是,总有些人上门来提亲,尤其是一个叫柔儿的,三番五次的上门来,非要桂花姐姐嫁给她的傻哥哥。” 云芳说到这里,有意识的停了停,借着喘口气的当口,偷偷的观察着自家哥哥的神色。 果然看到了大山若有所思的纠结神色,喃喃的说道,“那,那柔儿不是来这里吃饭,是来这里给她哥哥说亲的?来的还不是一次了?可是,她明明说桂花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啊,为什么还要给她哥哥说亲呢?难道,难道是那桂花故意骗人?” 云芳苦笑着摇了摇头,但是想起了哥哥方才不顾一切维护那个柔儿的情形,她没有无谓的和大山争执到底是桂花还是柔儿撒谎的问题,而是客观的说到,“这件事情上,到底是谁在撒谎我也不知道。不过,桂花姐姐担心明哥的安危,所以决定再去采石场问问情况,我当时想着了解那里的情况,也就央求她带着我一起去了。” “你们进去采石场了?”虽然已经猜到了部分事实,云华还是问了出来,“你们是怎么进去的?我和石头想进去找舅姥爷的时候,那有人凶巴巴的拦着我们不让进呢!说是随意进出的人,他们不客气呢,还拿出刀来赶我们走呢。” “是的,”云芳点头承认了姐姐说的情况,继续说道,“可是桂花急于知道那个李明哥的情形,所以不顾那些人的刀枪,用吃食贿赂了看门的,还是带着我进去了。” “这么严重?”大山皱了皱眉,似乎是自言自语的说道,“那个桂花为了没明没份的一个男人,就这么闯进去了?连刀枪都不怕了?这么说起来,也算是个有情有义的女人啊?” 云芳没有明着接大山的话茬,而是继续说道,“开始,我们很顺利的进去了,还意外的遇到了一个熟人,就是李子沟的大锁头,他是和高贵发、李明哥在一个窝棚里干活的,对于他们几个人的关系很了解,知道桂花心里的苦,大锁头和她说了说明哥的情况,似乎是遇上了什么麻烦了。” “你,你们遇到了大锁头?”大山的脸色阴晴不定了起来,有些艰难的问到,“你所他知道这个桂花的苦,他也认为她不是一个坏女人?” “是啊,”云芳点了点头,想着当时的情形,连猜带蒙的说道,“大锁头说要不是他家里给他定了亲,他都准备求了媒人来说亲了呢。” “原来是这样啊,是有不少媒人来求娶桂花啊,”大山一连的恍然,喃喃的说道,“想来是柔儿不大熟悉这一带的情形,听岔了。” 听了自家哥哥这话,云芳差点把鼻子气歪了。刚才明明是他听了那个‘善良’的柔儿姑娘有心的挑唆,对桂花姐姐的评价低到了极点,还为了这事和姐姐云华吵架,还话里话外的怀疑小石头的居心。结果,听了这么多的事实之后,竟然就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听岔了’就完了? 云芳气呼呼的没有说话,大山也意识到了自己方才说话太急了,他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看云华,赶紧催着云芳说道,“那,那后来呢?你为什么自己拿着她的钥匙回来了,还说什么逃命?” “后来啊,”云芳长长的吐了一口浊气,强忍住自己的冲动,简单的说道,“后来,采石场的老板来了看中了桂花姐姐的美貌,就把我们都给扣了下来。桂花姐姐说是她带我进去的,她为了不连累我,含着血泪答应了那个人的要求,同意给他做姨太太,这才让我脱了身,桂花姐节嘱咐说,这个采石场和往常不大一样,让我不要多做停留,在她家稍微休息一下,赶紧离开这里。” 云芳刻意没有说采石场的老板姓贺,有了柔儿这么一搅合,云芳对自己的哥哥竟然下意识的有了一丝戒心,她不想把所有的事情都和盘托出,尤其是不想说起那个小泉子,那个有着太多秘密,让她看不透的那个人。 云芳简单的说完,云华含着泪说道,“没想到,桂花姐姐她,她为了李明哥敢闯虎穴,为了不相干的人,也能做到这一步,实在,实在让人敬佩啊。芳儿能平安的回来,幸亏是遇到这样的人啊!” ------------ 256 连夜赶路 云华这边感慨万千,大山却是另一种想法,他刚刚好转的脸色又有些阴晴不定了起来,低声的嘟囔道,“原来是这样子的啊,那采石场的老板肯定比干苦力的有钱有权又有势多了,就是嫁过去做小老婆也比跟着一个哭哈哈的苦力强啊,我看哪,……” “哥哥,……”云华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哥哥,她实在想不通向来敦厚善良的哥哥怎么变得这么面目全非了!竟然,竟然像那些喜欢嚼舌根的妇人一样,眼睛里看到的都是别人的龌龊,哪怕是人家的好在这些人的眼睛里也是坏的,就好像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善一样。 听着云华异样的喊声,看着她好像看怪物一样的眼神,大山的眉头一蹙,竟然有些心虚的说道,“我,我也,也就是个猜测,人心隔肚皮,谁也说不好的事嘛。” “可是,……”云华努力的让自己平复了火气,求证一般的问道,“难道芳儿的亲身经历你不信?却相信一个见面还不到一天的人道听途说么?而且,那个人还是要求了桂花做嫂子的人?” 虽然云华没有提及柔儿的名字,但是她一声声强压着怒火的询问,还是让大山的心头一跳,有些无力的辩驳道,“咱们,咱们不都是对这个桂花不熟悉嘛,多,多听听别人的说法,总比瞎猜的强吧?何况,柔儿那么善良,她怎么会胡说呢?即使是她说的有些和事实不符,也肯定是那个桂花做了什么事情,让大家都产生误会了。” “你,……”云华被大山堵的一阵心口疼,“哥哥,你还记得舅舅和舅母的事情么?舅母,舅母她是如何对待咱娘的?” “这事我当然记得,”大山立即高声的说道,随即神色一转,似乎才明白过来云华的潜台词,急的红了眼睛,“华丫头,你什么意思,你说这话什么意思?你哥哥我能和软弱可欺的舅舅一样么?!柔儿,柔儿也是个善良、识大体的,更是比四六不分的李玉珍强上千倍、万辈!” “强?!墙挡着!”云华刚刚止住眼泪又一下子就流了出来,变着声儿的说道,“哥哥,你自己也说人心隔肚皮啊,对一个才认识不到一天的人,哥哥怎么会,怎么会,……” “我就是知道!”大山强硬的打断了云华的话,自信满满的说道,“因为,柔儿说了,她仰慕我的气度,看重咱们家的忠厚,喜欢妹妹们的懂事,她说了咱们这样的人家是她做梦都想嫁进来的人家,只要她能嫁给我,她就什么事都听我的,不让爹娘操心,不让妹妹们受委屈,一定会是一个好媳妇的!” 仰慕大山的气度?是喜欢你的耳根子软吧? 看重蓝家的忠厚?是看重了蓝家家底的丰厚吧? 喜欢妹妹们的懂?是看出了妹妹们都敬重哥哥,到时候起了冲突,都不想你左右为难吧? 说什么让爹娘操心,不让妹妹们受委屈?分明就是要抢了爹娘的掌家权,把小姑们都压在自己的手下,仰仗她的鼻息啊! 一开始就如此鬼鬼祟祟、两面三刀的姑娘分明就是哄大山这个情窦初开的唛头小子呢,人还没进蓝家呢,就开始挑唆上了,还说自己会是个好媳妇呢,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啊。 也就是一头撞进情网里的大山听不出她话里有话的强硬,听不出她绵里藏针的狠毒吧。 不过,她这一番花言巧语里倒是有一句是说了真话的,就是蓝家这样的人家是她做梦都想嫁进来的人家,是她觉得自己能够攥在手心里的一家子,是一头壮硕的肥羊,是让她一辈子不劳而获的架梯! 云芳在心里把哥哥转述的柔儿的话分解了一遍,那边云华也琢磨出了问道来了,她紧紧的攥起了拳头,红肿着一双眼睛,撕心裂肺的喊道,“哥哥,你醒醒啊,你醒醒啊!” 云华一边说着,一边又松开双手,抓住了大山,连连的摇晃着,似乎时想通过这种方式把大山唤醒。 云芳却悄悄的扯了扯姐姐的衣角,她虽然明白眼前的哥哥已经有些为了那个所谓‘善良’的柔儿姑娘走火入魔了,但是她也明白就是这么争吵下去,根本解决不了事情,甚至会让哥哥更加的执拗,认为是妹妹们偏激,阻碍他的幸福,她知道此时需要一个好的法子从侧面劝一劝大山。 可是,她担负着搭救桂花已经明哥等人的重任,根本不能再有多余的时间来慢慢的化解哥哥心中的执念。而且,事情总有个轻重缓急的,虽然桂花落入贺老大的手里,云芳没有直接的责任,但是当初桂花去采石场也有云芳撺掇的成分在的,后来桂花又为了明哥以及她的安危答应了那样奇耻大辱样的要求,这让云芳心中充满了愧疚。 因此,云芳必须要马上行动起来。抬头看了看窗外黑黝黝的一片,云芳沉吟着说到,“哥哥、姐姐,你们先别吵了,我还有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和你们商量。” “什么事?”还有些愤愤的云华转过了身来,关切的说道,“芳丫头是不是说咱们要连夜离开这里?是桂花姐姐嘱咐你的?” “哼,”大山的神色一紧,有些不屑的哼了一声,看着外面黑黝黝的天说道,“外面这么黑,咱们怎么走啊?人家采石老板就是娶个姨太太罢了,又不是要杀人,咱们有必要吓得连夜逃走嘛?” “不,”云芳暗自摇了摇头,缓缓的说道,“我的事是关于我脸上的伤的,有人说城里的名医李珍时能治的了我这个病,我打算连夜就走。” “嗯,”云华点了点头,“张管事也说起过这个神医的,今天你又听人家说起,是该去看看了。这事是越快越好,咱们这就连夜赶过去。” “连夜就走?”大山脸上一阵纠结,有些犹豫的说道,“那神医就在城里,反正也跑不了,何苦要夜里赶路呢?这黑等瞎火的,路上可不好走。” 云芳知道哥哥的心思,但是她身上担着天大的干系呢,今天必须连夜就走,之所以刚才没有着急立即就走,也是因为她知道夜里城门关闭了,就是凌晨赶到了,也进不去城的。现在,知道了哥哥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必须得走了,必须得赶在城门大开之前赶到城门口,第一时间把消息送出去。 可是,这些话云芳是不能直接说明的,尤其是知道了哥哥和那个所谓善良的柔儿姑娘的关系以及哥哥强硬的态度之后,云芳更是不会把这些事情说出来了。稍稍的想了一下,云芳大定了主意,此时只得要搬出来名医古怪的脾气来了。 轻轻嘘了一口气,云芳缓缓的说道,“哥哥有所不知,我听人家说那个李神医脾气特别的古怪,入不了他的眼的病人他是不肯医治的,我一个什么也不懂的乡下小丫头,还是老老实实的多吃点苦头,赶在城门前第一个进城去,希望李神医能看在我这么虔诚求医的份上,能给我看上一看,我也就知足了。” 其实,云芳方才说起那个李神医的时候大山也有些心动的,毕竟他的腿不是天生的残疾,只是后天被摔伤而以,如果能得了神医的青眼,替他看上一看,或许能有希望复原呢。不过,大山心里还惦记着柔儿,想着明天早上还能在早早的赶过去见她一面,所以对于云芳提出的连夜赶路的事情有些抵触。 可是,现在听了云芳的解释,大山又有些拿不定主意了,眉间拧成了一个川字,久久的没有作声。 云芳知道自己再也耽搁不得了,她笑着说到,“哥哥,姐姐,爹娘不知道我连夜要去城里求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赶回家去,在家里肯定着急。所以,我想请石头哥哥驾车陪我一起去,你们天明之后回去和爹娘说一声。” “我,……”云华刚想说自己也陪着一起去,但是想起哥哥方才的反常,她眉头一竖,接受了云芳的安排,点了点头,“也好,让石头带你去县城,我核哥哥走回家去。等你们河李神医熟悉了,也能请他为哥哥也瞧瞧。” 对于妹妹们的安排,大山是千万个愿意的,可是,他是哥哥,是这几个里面最大的,却因为自己小小的私心,让石头陪着云芳先去探路,总感觉有些不大好意思,有些讪讪的说道,“要,要不,还是我驾车带芳丫头去?” 大山说完,偷偷的看了一眼云芳,在他的心理认知里,那个小丫头最是鬼机灵的,他深埋在心底的心思,怕是瞒不过去的。 “不可如此,”面对有些言不由衷的哥哥,云芳没有点穿他,而是坚决的摆了摆手,说出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姐姐和石头哥哥还没有成亲呢,咱们怎么能舍下了他们两个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呢?要是传扬出去,让那些闲的没事的长舌妇们不定说成什么样呢?花婆子给咱们的教训不能忘了啊。” ~~~~~~~~~~~~~~~~~~~~~~~~~~~~~~~~~~~ 关于大山,大家议论的很多,看法也不大一样,介个,迟只能说大山本质是好的哈,再说了还有聪明的芳儿呢。再重申一次哈,迟是亲妈,亲妈。。。。。。 ------------ 257 小石头的态度 “是,是,我怎么忘了这个茬了,”大山赶紧拍了拍脑袋,大义凛然的说到,“还是芳丫头考虑的周到,就让石头辛苦一趟,明天天亮之后我带着华丫头回家去吧。” 商议妥当,云芳不再耽搁,紧着喝了几口温水之后就出了桂花的屋子。大山则殷勤的套好了车马,送出了大门之外,然后对着小石头深深的一躬,“石头啊,辛苦你了,我,我这个当大哥的替爹娘谢谢你。” “爹娘从来没有把我当成外人,”小石头摇了摇头,自然的说道,“大山哥哥这么说就是见外了。再说了,咱们这么安排也是替云华的名声着想,我感激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觉的辛苦呢?” “好,好,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爹娘也会放心的。” 大山说的有些如释重负,他还记得就在刚才自己还几乎是指着人家小石头的鼻子说人家是个挑唆的外姓人呢。现在,因为自己的小私心,让人家替自己连夜跑这么一趟,他大山不是那种良心被狗吃了的老三炮,怎么能不在心里打鼓呢,心虚的很呢。 不过,小石头也真是个大度的,自己那么骂了人家,人家还这么任劳任怨的,在这一点上,大山承认自己比不上人家石头,方才心底的那些埋怨和猜忌一下子小了很多。 小石头虽然不知道大山具体想了些什么,可是他能从方才那样剑拔弩张的气愤里转变成如今的和风细雨,在了解大山脾气的小石头看来,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 因此,面对着大山稍微有些心虚的语气,小石头接过了大山手里的灯笼,更加自然的说道,“大山哥既然这么说了,你们也就快点回屋吧,我会保护好芳儿丫头,不让让你们失望的。” 说着话,小石头脚下用力,跳上了车辕,然后轻抖缰绳,驱动了马车。靠着灯笼发出的橘黄色的光芒,马车顺着进城的山路疾驰了起来。 云芳自然已经坐在了马车里了,她看着还没有来得及推销的那些整萝卜、卤猪头和藕夹子等吃食,想着采石场里苦苦煎熬着的桂花姐姐,想着那个有些看不透的小泉子和老李头,脑子里一团纷乱,走马灯似的掠过了很多的情景,让她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担忧。 马蹄踏在了石头山路上发出了清脆的‘得得得’声,在寂静的暗夜里,显的特别的清脆悦耳。 不知道跑出去了多久,一直沉默着的小石头突然问了一句,“芳丫头啊,你今天晚上支开了大山哥,是不是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情没有告诉我们?” “呃,什么?”沉思中的云芳一怔,本能的说道,“没有啊?能有什么事情呢?是我着急找李神医看病,又不想让别人说姐姐的闲话,才辛苦石头哥哥驾车送我的。” “不对,这件事不大对头,”小石头微微的蹙了眉,沉稳的分析到,“芳丫头也从张管事那听说了那个神医的名头了,却一点也没有着急找他的意思,现在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着急了呢?连家都顾不上回,非要大半夜的在外面赶路?至于你说得云华名声的事情,也有问题,这里对我们来说本来就是陌生的地方,谁也不知道我们的底细,也就没有什么闲话这一说了。你这么要求,明摆着就着不想让大山哥跟着嘛。” “这,……” 面对着聪明又沉稳的准姐夫,云芳一时有些词穷。小石头不是大山,三言两语的就能敷衍过去的,他看出了云芳这个借口里的所有漏洞,当着哥哥的面的时候却一声没吭,等到了跑出来这么远了,才单独问自己。就冲着他的这份沉稳,云芳也不忍心全部瞒着他。 可是,给神医送信这件事,关乎着这么大的一个采石场,关乎着桂花的命运,关乎着李明哥等人的性命,甚至也关乎着小泉子、老李头这些人的谋划,云芳不敢随意的说出口。 略一沉吟,云芳缓缓的说道,“石头哥哥,你猜的不错,我确实有事瞒着哥哥。方才的情形你也看到了,哥哥他现在的心思都在那个所谓‘善良’的柔儿姑娘身上,为了她不知道哪里听来的几句闲话,竟然怀疑起自家的亲人来了,我和姐姐是他嫡亲的妹子,被他冤枉也就冤枉了,可是石头哥哥一心一意的对待哥哥竟然也被他如此对待,实在是让人寒心,我在这里替他给你赔罪了。” 云芳实话实说了有事相瞒,但是立即借着替哥哥道歉的话口,巧妙的扯开了这个话题,并没有说是瞒了什么事,这让小石头也不好追问,而且对于云芳实实在在的道歉,小石头也不好置之不理的,去追问其他的。 “芳丫头这话就见外了,”小石头摇了摇头,再次真挚的说道,“爹娘从来没把我当成外人,连那些那足以坐牢杀头的事情都没有瞒着我。有爹娘对我的这份情,这份心,小石头已经知足了,怎么还会和大山哥哥计较呢。” 小石头这话说明了蓝家父母对自己的恩情和态度,更是点明了自己的态度,他都参与到私自熬盐这样足以杀头坐牢的事情里面了,早就和蓝家的命运休戚相关,是万万分不开的一家人了。 小石头这么一说,反倒让云芳有些踌躇了起来。自己拉上小石头跑这一趟,人家明明看出了其中的蹊跷之处,还是一声不吭的驾车送自己来了,自己这么敷衍他,似乎是,似乎是有些不大厚道啊。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云芳没再绕圈子,而是带着歉意的说道,“石头哥哥,对不起,是我说话孟浪了,你现在就是咱们蓝家的人,我不该说那样的话。” “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也不好再隐瞒你了,”寂静的夜里,云芳缓缓的斟酌着说道,“我的确是瞒了你们一些事情,因为桂花姐姐用那种方式救了我出来,我,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就这么落入了火坑里。但是,我的能力有限,对抗不了整个采石场,所以想求助那位脾气古怪的神医。我也不知道事情最后会如何,只不过尽自己的一份力罢了。我知道,这件事情可能会有危险,我不想张扬的人人皆知,所以……” “我明白的,”小石头适时的截住了云芳的话头,果断的说道,“芳丫头能这么想,还能和我说这么多,我很欣慰,也明白你的苦心。你放心吧,我石头不是大嘴巴的人,咱们这一趟就是给你求医问药的,只不过李神医脾气古怪,咱们才不得已连夜赶路的。” 听了小石头的话,云芳的神色一松,心头也很是欣慰,她没有看错小石头,爹娘也没有看错小石头,她当时选择把熬盐的事情和他和盘托出,就是赌他的人品和脾气,是个知道轻重缓急、识大体又自知的人。当然了,爹娘和她也是首先看中了他对云华的情谊,又信得着他的品性,才会如此行事的。 果然,小石头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在这一次大山被人挑唆着昏了头的胡闹中,他不但没有失去理智的抗辩,还默默的看清了事实,等到离开了大山的眼之后,才悄悄的询问自己,这份心胸和沉稳比起大山来可是强了不止一倍啊。 而且,再听了云芳的苦衷之后,他果断的不再大厅具体的内幕,而是承诺会保守这次宁县之行的秘密,不会让云芳为难的,这份担当和信任让云芳心头感激,也暗自替自己的姐姐高兴。 虽然脑中想了许多,可是也就是一瞬间的时间,云芳郑重的说道,“石头哥哥,谢谢你。” 言辞不多,也并不华丽,但是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欣慰、信任和感激的态度却是表露无疑。 “芳丫头言重了,”小石头带着一丝颤音说到,马上又转了话题,“离着城里还不远的路呢,你盖上被子眯一会儿吧,等到了城里,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去做呢。” “可是,”云芳有些担忧的摇了摇头,“可是,这大半夜的,要是没有人陪着聊着天,我担心你困急了,赶着车睡着了。” “不会的,”小石头的声音已经恢复了正常,笑着说道,“我原来也在夜里赶过车,我能撑的住的。等咱们到了城里,我就能找个小客栈睡上一觉,不会耽搁什么事的。” “好,”云芳被小石头说服了,放心的说到,“那就辛苦石头哥哥了,我先在车上睡一会儿了。” 在古代安安稳稳的生活了几个月,云芳的生物钟已经渐渐适应了这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方式,今天因为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她一直撑到了现在。如今,小石头已经让她放了心,她那强撑着的困意也就随之袭了上来。 扯过了大车上的薄被,云芳缩着身子用被子把自己裹粽子一样的裹了起来,不大一会儿的功夫,她的头就是一歪,昏沉沉的去会见了周公了。 ~~~~~~~~~~~~~~~~~~~~~~~~~~~~~ 昨天在园博会上,迟围观了一个特优雅的菇凉,原本景区人就多,吃饭的人就更多,一个吃饭的位置恨不能一拨人在吃两拨人再等着。迟当时就和是和一个五十多岁的阿姨一起围观了那个菇凉表演优雅,也就是吃六个包子喝碗粥的功夫,那菇凉愣是三次对着化妆镜整理姿容,两次用手机屏幕当镜子欣赏倩影,最后是拿出口红来美化娇颜哪,实在是优雅到家了! ------------ 258 看诊 不知道过了多久,云芳的耳边传来了低低的呼唤,“芳丫头,醒醒,醒醒,咱们准备进城了。” “芳丫头,醒醒,醒醒,可不能耽搁了大事啊。” “芳丫头,你快点醒醒了,城门马上就要大开了。” …… 声声的呼唤声忽远忽近,带着一丝丝的焦灼和催促。 仿佛听到了来自云端的召唤,云芳马上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小石头那张略显憔悴的脸就出现在了她模糊的视线里。 晃动了一下僵硬、酸涩的脖子,云芳四下看去。 只见,在她沉睡不觉中,黑黝黝的暗夜已经褪去了沉重的外衣,如今再一片轻盈的薄雾笼罩下,天光已经蒙蒙放亮了。就在她身前不远处,随着‘咯吱吱’的钝响,厚重的城门缓缓的打开了。 这时候,云芳才完全的清醒过来,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早春清新中又略带着一些湿润的空气,决绝的说到,“石头哥哥,咱们进城,把我送到位于草鞋庙旁边的李氏医馆附近,你就找个客栈好好的休息吧。” “好,”小石头见云芳已经彻底的清醒了,也没有再多罗索,他回身跃上了车辕,轻轻的一抖缰绳,驱动着马车奔向了城门,恰好在大门刚刚全部打开的时候赶到,成了第一辆进城的马车。 虽然这是小石头长这么大第一次进城,可是他对县城却不是两眼一摸黑,自从小柱子跟着张管事进城以后,他就对县城里的一切留了心,后来听张大年说去了神医李珍时后,他更是刻意的打听了一下这个神医的事情,知道他的李氏医馆在草鞋庙街附近,位于宁县的西南面。如果是想去请他看病,不用打听,进了西大门之后,顺着大路往前走,跟着那些面带病色的人群走就是了。 自从昨天云芳说起要进城来请李珍时看病,小石头就把自己打听来的信息过了一遍,做到了心中有数。 因此,小石头驾驶着马车进了宁县县城之后并没有慌乱,看了看方向和街面上稀稀疏疏的人群就扬起了鞭子,催着马车向前奔去。 对于小石头这番看似胸有成竹的表现,云芳一时诧异,待她看清了通行的人们多有病色之后,立即释然了,禁不住暗暗佩服起小石头的观察细致入微来。 虽然云芳和小石头是第一个入城的,可是人们城里的人们也有不少早起求医的,在黎明的薄雾里,从县城的四面八方出来,朝着草鞋庙附近的李氏医馆奔了过去。 等待小石头驾车赶到李氏医馆的时候,那里已经排起了几十人的长队。 看着前面这么多求医的人们,云芳的眉头轻轻的一皱,小石头也有些担心的小声问到,“芳儿啊,这么多的人,你,你一个人行么?” 早在入城之前,云芳就和小石头商量好了,小石头驾车把云芳送到李氏医馆之后,他就就近找个客栈去休息一下,让云芳自己去‘求医’。 可是,看到前面已经排了这么长的队伍了,小石头担心云芳一个人不好应付,又有些犹豫了起来。 云芳在心中想着临行前小泉子教给自己的办法,轻轻的点了点头,明白的说道,“虽然神医不好见,但是他的弟子却不难见到,石头哥哥尽管去休息,这里我能应付。” 小石头看着云芳成竹在胸的样子,又看了看缓缓打开的医馆大门里走出来的几个青衣小帽的医童,小石头心下一松,放心的牵着这马车离开,拐进了不远处的那个小客栈里。 云芳说的不错,虽然有名的神医脾气古怪,等闲人是见不到的,但是他门下的弟子们却一个个的勤奋又和蔼,对于医馆前排起的人墙,不厌其烦的望闻问切,几个人相互商量着开出药方,只有极少数的求医之人被请进内堂去,有万分的荣幸请李神医亲自医治。 云芳没有敢贸然的上前询问,静静的排在队伍里观察着那些被请进内堂的病人们,发现能进去的那几个病人都是经过了几个医童反复的问诊之后,大家都毫无办法或者意见分歧很大的时候,才把人请入后堂的。 云芳看了一会儿,心中也就大体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这个李珍时脾气卷框、等闲不对脾气的人不给医治的传言恐怕是不尽不实的谣传了。看那些医童们的架势,分明是他们看不了等的病患才送到老师那里去的,而大多数普通的患者,他们就能处置的了得,也就无需麻烦神医亲自出手了。 至于,那些说理真实性情古怪的传言恐怕是那些有些鸡毛蒜皮的毛病粉要神医亲自看诊,结果被拒绝的人们给传出来的。 当然了,李珍时敢于这么行事,恐怕也不怕那些捕风捉影的诽谤传言,有了那些人传出去的名头,他就可以腾出手来,专心的医治那些疑难杂症,让弟子们为一般的病人看诊开药,一举两得了。 看明白了这一层,云芳前面那些病人也已经被那些医童看的七七八八了,很快的她就被叫到一个医童的面前。 “小姑娘,你,……”医童一边号着她的脉一边抬起了头来,待看清了她的脸之后,嘴里的话头一转,有些拿不准的问道,“小姑娘,你脸上的瘤子是怎么回事?” 这时候这个医童旁边的另一个医童刚刚送走了一个病人,听到了这边的动静扭过了头来,盯着云芳的脸看了一会儿,抬手抄起了云芳的另一只胳膊,摸着她的寸关三脉,问道,“小丫头,你脸上的伤是后天所得,还是先天如此的?嗯,不用你说,让我先看看。” 显然,头一个医童的医术没有后一个医童的医术高,他听了师兄的询问,他不再说话,反倒是放开了自己手,静静的听了起来。 后一个医童,自然的抬手捉住了云芳的另一手腕,搭上了自己的食指和中指,闭着眼睛思量了一会儿,然后轻轻的摇了摇头,惋惜的长叹了一口气,“唉,小丫头,你来的太晚了啊。” 云芳心头一喜一忧,喜的是这个神医的徒弟靠着把脉就基本上了解了自己脸上的瘤子是怎么回事,忧的是听他的口气,似乎没有让她进去请神医亲自诊治的意思。 心里惦记着桂花姐姐,云芳不等医童收回号脉的手指,就反手扯着他的袖子哭了起来,“求求你了,让我去见神医吧,神医一定能治好我的病的,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唉,你别哭,你先别哭,”那个医童无措的看了几眼另外几个医童,小声的劝到,“小姑娘,你的病虽然也属于疑难杂杂症了,可是并不是马上就要命的急症,你,我劝你还是过几天再来吧。” “是啊,小姑娘,”开始第一个接待云芳的医童也劝到,“咱们师傅最近,最近不大好,每天强撑着也才能看几个人而已,你,你还是过几天再来吧。” “呜呜呜,呜呜呜,我大老远的跑了一夜的路,”云芳一边捂了脸哭着,一边从指头缝里观察着那几个医童的神色,“我家在大山里,从大西边的那一大片的芦苇荡子穿过来,好不容易才赶到城里,……” 云芳没有说自己来自松坡屯,也没有提起采石场,却说去了那片特大的芦苇荡子,那里不但是他们那一带进城的必经之路,还是当初小泉子被人抓走的地方,如果这个李氏医馆真的是他的大后方的话,这几个医童应该不会对那片意义重大的芦苇荡子无动于衷的。 可是,让云芳失望的,听到她提起了那片芦苇荡子,那几个医童却真的是无动于衷,那个老成稳重些的医童继续劝她,“小姑娘,不是咱们不请师傅给你医治,实在是,实在是师傅他老家人这几日精神头不济,……” “元敬师兄,师傅请这个小姑娘进来医治。” 这位叫元敬的人话还没有说完,内堂里传来了一声清脆的招呼声,一下子打断了元敬的话,外面有些喧闹的人群也顿时安静了下来,大家终于看到了入的了神医法眼的人了,这些小徒弟们还没求情呢,里面的老神医竟然自己发话,打发了小童子来请人了。 云芳心头大喜,却不是因为那些人猜测的原因,她相信是里面的老神医听她说了芦苇荡子的话茬才吩咐人来喊她的。如果她猜测不错的话,那个小泉子就没有骗她,那名医李珍时就真的是他的大后方,那桂花姐姐和李明哥他们也就有救了。 云芳心头高兴,起身就往里走,嘴里还大声的说道,“谢谢神医,谢谢神医,我来了,我来了。” 看着这么急切的仿佛进了自己家里的小姑娘,那几个医童都有些面面相觑,他们为了师傅的身体着想,本来想拦着她不要进去的,可是没想到师傅竟然亲自打发了小师弟出来唤她进去,难道真的是她对了师傅的脾气? ~~~~~~~~~~~~~~~~~~~~~~~~~~~~~~ 又是裸奔的一周啊。。。。。 ------------ 259 古怪 在大家纷纷羡慕和猜测的眼神中,云芳随着那个小童子迈进了内堂。 “小丫头,你是从芦苇荡子那边连夜赶来的?” 一个沧桑的声音响了起来,里面还带着它的主人都没有意识到的急切,虽然有些中气不足,但是依旧响亮的回荡在了内堂,似乎没有他的弟子们所说的精力很不济的样子。 不过,那丝掩藏不住的急切倒是让云芳安了心,她站住身形,不经意的举起了右手,在老神医目力所及的地方伸出了食指和中指,比出了一个在她原来的世界里代表着胜利和得意的‘V’字手势。 这个让云芳误会了自己找到穿越同辈的手势就是临行前小泉子交待给云芳的,让她见到神医李珍时之后,比出这个手势,老神医就自然会信了她的话,不会把她拒之门外的。 “回老神医的话,小丫头是从那一带连夜赶过来的,”云芳举着那个手势又往前走了两步,声音却越来越低了下去,“我有急事要找您老人家。” “快说,快说,”须发皆白的老神医李珍时激动的说完,又略带歉意的扫过了云芳的脸,解释着说道,“咱们先说完了这事,我再给你治病。你这病不是生死攸关,耽搁一刻也没有什么大妨碍的。” “是的,”云芳认同的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音说道,“我脸上的伤都已经是十多年前的旧伤了,不在乎这么一时半刻的。可是,有的人却等不得了。” “他,他伤的很重?”老神医变了脸色,再也顾不上藏着掖着,急急的说到,“丫头,你是怎么见到他的?他让你来找我,可还说了什么?唉,这个孩子就是太冒险了,怎么,怎么能自己就这么摸不去呢,要是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让我,让我,……” 老神医的声音有些哽咽了起来,云芳看的出来他对于这个手势的主人的那份关心是多么的强烈,她不忍心老人再着急伤心,赶紧快速的说道,“老神医放心,他没有受伤的,我说的救人是别人。” “哦?”老神医的神色果然一松,但还是紧跟着问道,“是谁受伤了?人在哪里?” 听着老神医基本上是围绕着受伤医治这个范畴询问,似乎没有意识到采石场里其他的危险,这让云芳的心头一动,难道是小泉子没有和老神医说实话?那样的话,老神医怎么会帮助解救李明哥他们呢? 见云芳有些怔怔的,老神医拍了拍自己的头,似乎才想起了什么来,问道,“是不是,他让你带来了什么信来?” “是的,”云芳虽然心头有些疑惑,但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她自己的力量太薄弱,能依赖或者说能相信的也只有这个素有名望的老神医了,云芳心头飞快的转动着,从怀里掏出了那张看色普通的粗糙黄纸来,双手捧了递到了老神医的面前,“这是小泉子托我给您带来的信,请您老发发慈悲,救救李明哥他们几个人吧。” ‘噗哧’一声,旁边伺候着的那个小童子笑出了声来,小声的嘟囔道,“小泉子,小泉子,怎么听着这么像小太监的名字啊。” 云芳不是没有想到过小泉子用的是化名,可是她没想到的是他用的化名连李珍时身边伺候的小童子竟然也不知道,这,有些蹊跷啊。 不过,没等云芳把疑问问出口来,老神医已经快速的接过了云芳手里的黄纸,然后变戏法一样的从袖子里取出了一个小瓷瓶来,认真的泼洒在了黄纸上,然后低声的吩咐,“元修,去点了灯来。” 老神医那郑重其事的模样,让那个叫做元修的小童子也赶紧收起了嬉闹之色,规规矩矩的退了下去,不大一会儿就举着一盏油灯送了过来,轻手轻脚的放在了老神医面前的桌子上,他自己则转身出去,守在了门边。 这时,老神医才就着那摇曳的灯光把那张泼了他自己药水的黄纸凑到了灯前,稳稳的拿住了黄纸的两角,把它放在了跳跃的灯火上方。 这个时候,云芳也摒住了呼吸,因为随着那跳跃的火苗,那张不起眼的粗糙的黄纸上显出了字来,虽然云芳只能看到背面上似红非红的字迹,不知道那上面具体写了些什么,可是这一点也不耽搁老神医李珍时的脸色随着上面字迹的显现而变得有些古怪了起来。 老神医的胡子一敲,脸上的神色也似嗔似喜起来,嘴里喃喃的自言自语,“这小子,这小子啊,……” 难道有什么不对么?云芳的心也随着李珍时的神色起起落落了起来,实在是忍不住的低声问道,“老神医,有什么不对么?您,您有办法救他们的吧?” “哦,……”李珍时似乎才反应过来屋里还有个忐忑的小女娃呢,他面带难色的‘哦’了一声,正在思量着如何回答呢,突然‘咝’的一声吸了口凉气,一下子蹦了起来。原来是他一个没留神,手里的黄纸离着灯火太近,竟然燃烧了起来,不但黄纸迅速的化为了灰烬,还烧找了李珍时的手,引得他跳脚不止。 一个须发皆白颇有些仙风道骨的老头子竟然因为被烧到了手而像一个经部的任何事的小孩子一样的跳脚,真是让人啼笑皆非啊。不过,云芳看着跳脚的老神医除了感觉到滑稽之外,还直觉到他是有着一丝刻意的成分,她噙着一抹宽容大度的笑容,没有吱声,那目光就好像看着一个宠溺的孩子一般。 李珍时卖力的表演了一番,直到他手里的黄纸完全的燃为了灰烬,他才好像察觉到什么一般,讪讪的住了脚,摸着自己的鼻子坐会了椅子上,冲着外面招呼道,“元修去喊了你元宿师兄来,我有事情吩咐他去做。” “是,师傅。” 外面守门的小童子答应了一声,‘踢踢踏踏’的去了,嘴里似乎还嘟嘟囔囔的说着‘豪门’、‘古怪’、‘死板’之类的话,让云芳的心里更加的打起了小鼓来。 “老神医,你,你这是什么意思?那些人能不能被救呢?”云芳只得再次小心翼翼的询问道。 “唉,”老神医长长的叹息了一声,眼神里却没有多少的忧虑,反倒是看好戏的戏虐之色一闪而过,嘴里却是可怜巴巴的说道,“小丫头,你也看到了,我就是一个古怪的老头子,哪有本事救人啊。” “不过,”李珍时摆手打断了急于询问的云芳,继续说道,“不过,老头子在宁县多少还有些薄名,这种事只有求助那些大老爷们了。” 李珍时说的可怜,可是云芳却清楚的知道他可不是仅仅有些‘薄名’而已,她之所以抱着很大的希望来找这个传言中脾气古怪的怪老头,就是寄希望于他的名声以及他在宁县城里的人脉的。现在,他主动提了出来,这反倒让云芳放心了不少。 只不过,那张被李珍时点着的黄纸,怎么看都让人觉得刻意,这这云芳觉得又有些不安,似乎是自己被人隐瞒了什么,有些事情明明在她眼皮子底下发生了,她却什么也没有意识到一样。 这种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感觉,很糟糕! 还没等云芳理清心头的疑问呢,就听到‘咯吱’一声,紧闭的屋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小童子去而复返,身后还跟着一个不苟言笑的医童,看上去也就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却是老气横秋的板着一张国字脸,正对的上方才小童子元修说的那些‘古怪’、‘死板’之类的形容词了。 云芳这边暗自打量着这个被叫做元宿的人,人家却目不斜视的从她身边径自越了过去,对着李珍时一本正经的躬身行礼,“师傅,您老人家找我?” “嗯,”面对着这个弟子,李珍时的神色也正经了许多,他温和的问道,“快到了你出诊的时候了吧?” “是,”元宿点了点头,“有几家行动不便的老人家,需要弟子亲自上门,师傅有什么叮嘱的么?” “嗯,”说起专业问题,李珍时终于也严肃了起来,如数家珍的吩咐道,“庞家大婶先天的脾胃弱,用药要温和,……,苍家的老太太虽然年岁不少了,但是她平时饮食滋补不少,可酌情加重用量。另外,……” 说道这里,李珍时顿住了,久久不语,似乎在想着接下来的吩咐如何说,眼神还不经过的扫了扫一旁的云芳。 一本正经元宿竟然等的不耐烦了起来,有些急促的催促道,“师傅,要您没有别的吩咐,弟子这就复诊去了啊。” “等一等,”李珍时拦住了性急的元宿,对着他招了招手,待他上前之后,他刻意放低了声音,在他耳边如此这般的吩咐了起来。 云芳只是模模糊糊的听李珍时说起了什么苍记,其他的就什么也听不到了,不过从李珍时贺元宿时不时投过来的眼神猜测,估摸着师徒两个是说云芳求助的事情呢。 云芳没有听清楚别的什么话,但是这个苍记却让她心头一动。她对于县城的情况所知不多,她那些有限的认知基本上都是从小柱子和张管事的嘴里听来的。不过,就是这有限的信息里恰好有这么一家‘苍记’的,似乎就是他们家和福祥老铺因为他们蓝家的萝卜条掐起来了,最后还给他们送了那么多的蔫巴萝卜,现在都还在他们小院的大缸里呢。 ------------ 260 求医 云芳的脑中迅速的转着各种念头,从听到的这对古怪的师徒只言片语的对话里,她想到了很多,想到了自家和福祥老铺杂事铺子大管事张大年的生意,想到了那些来历不明的蔫巴萝卜,…… 如今,看这个李珍时的意思,难道是他想拜托这苍家帮忙呢?云芳的心头一跳,没由来的就感觉到有些不对劲,禁不住喃喃的说道,“竟,竟然是是要苍家的人来帮忙?怎,怎么是他们家呢?……” 就在云芳有些神游太虚的自言自语的时候,那个一脸古板的元宿已经停了师傅的嘱咐出门去了。 老神医李珍时目送着自己的弟子出门,对着有些走神的云芳古怪的摇了摇头,却在她还没有醒过神来的时候,又换成了一幅无可奈何的神色,的说道,“哎呀,我一个无权无势的老头子,要想办成个事,可不的请那些有钱有势的人家帮忙嘛?难不成我老头子还扛着自己的这把老骨头打过去啊?” “呃?”云芳被李珍时说的脸上闪起了一丝不自在,喃喃的说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了。只是,毕竟是人命关关的事情,我还以为老神医……” “哦,”李珍时似乎是才恍然大悟,打断了云芳的话茬,自己继续说道,“你这个小丫头以为我老头子会带着你去衙门里找县老爷敲鼓鸣冤去哪?!” “那,那也不是的,不是的。”云芳有些讪讪的否认道。 她想说的是看你这么无动于衷的样子,仅仅是派一个小弟子出门,根本就不重视哪,这事靠不靠谱啊?怎么让人这么没底呢?尤其是还涉及了什么苍记,更加让人觉得玄乎了。 这些话,云芳都没有说出口,可是李珍时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一般,高深莫测的说了一句,“你这个丫头啊,就踏实的把心放回肚子里去吧,这信传到苍家去,比去找县太爷还好使呢。” “老神医的意思是?你是说,……”云芳顾不上再想其他的,眉梢一跳,心头欢喜了起来。 她不是懵懂无知的乡村少女,她明白官商勾结或者说官商一体的那些事情。从小泉子那么笃定的让她来找李珍时,到李珍时有些故弄玄虚的打发了弟子送信,自己却是和风细雨的不急不躁,分明就是一幅胸有成竹的模样,自己真是当局者迷啊,太关心了反倒看不清楚了。 “我什么意思啊,我可什么也没有说!”李珍时似乎是说漏了嘴一般,连连摆手否认到,“你小丫头可别瞎猜。” 李珍时这强调了一下,反而是给人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云芳得到了这个答复,轻松的笑了起来,“呵呵,不管老神医用了什么法子,我都是承您来的情的,将来那些人获救之后,也是要来给您老磕头谢恩的。” “好说,好说,”李珍时撵着自己的胡子笑了,松下了一口气来,不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却指了指自己旁边的小矮凳子,“丫头,来坐下吧。” “啊,呃,……”云芳一愣,有些不明所以的问道,“您,您老这是什么意思啊?” “什么意思?”李珍时气的吹了吹胡子,没好气的说道,“别人的事情办完了,也该办你自己的事情了。” 说完这些,李珍时又摇着头嘟囔的一句,“也真是的,老头子的医术在这方圆几百里也算数得着的了,可从来都是人家上赶着求我医治。今儿这还是头一次,我老头子求着人呢。” 李珍时这么一嘟囔,云芳这才反应了过来,她欣喜的起身挪到了李珍时指定的位置上,毕恭毕敬的说道,“老神医,求您发发慈悲,发发善心,治了丫头脸上的瘤子吧。” “哼,”李珍时气呼呼的哼了一声,伸出食指来敲了敲面前那个小诊枕,翻着白眼说到,“放过来吧。” “哎,”云芳乖巧的答应着,把自己右臂伸了出来,轻巧的放在了李珍时指定的地方,“请您老费心了。” “唔,”李珍时应了一声,伸出了中指和食指搭在了云芳的寸腕之上。随着他的手指落在了云芳的腕上,他方才那些嬉笑怒骂的神色统统都收了起来,她的心神全部贯注在了自己的指端,终于显出了他作为一代神医的专著和敬业来。 此时的云芳也收敛了心头杂七杂八的念头,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李珍时的神色,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他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忐忑的等待着他的宣判。 李珍时微微的眯缝了双眼,全神贯注的把着脉,足足有一刻钟的时候,他才缓缓的张开了眼睛,却一言不发的提笔开了起了药方来。 饶是云芳向来镇定从容,可是现在事关她的容貌,她的心禁不住嘭嘭嘭的乱跳了起来,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云芳紧张的问道,“老,老神医,我,我,我脸上的东西能去掉么?” 这边,李珍时‘刷刷刷’的开好了方子,这才抬头傲然的说到,“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老夫哪里会给你开方子?!要是你信不着我,那你现在就出去领情高明吧!” 说完这话,他抬手把药方拿了起来,就要当场撕了,同时还愤愤的翻了一个白眼,一下子把他方才的那股子仙风道骨的神医气质破坏抬手把无遗,又回复老顽童一样的顽劣狡黠。 “呃,……”云芳一时没有适应李珍时这么快的角色转变,猛不丁的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百变神医,只得小心翼翼的说到,“丫头自然是相信您来的医术的。只不过,我这伤已经十几年了,怕是……” “啰嗦!”李珍时再次愤愤的打断了云芳的话,却没在搭理她,径直对着一旁的小童子元修招了招手,气呼呼的吩咐,“你带着她去前面抓药吧,先给她抓上一个月的。” 李珍时胸有成竹,云芳心里踏实了下来。不过,她心头一转,还是小心翼翼的说了一句,“等等,我还有一件事情要求老神医帮忙。” “你你放心,我老头子不但会给你除了脸上的瘤子,还顺带着给你调理了其它的小毛病,不用你再特意啰嗦,”李珍时一拧眉头子,瞅了瞅门外,吹着胡子呵斥道,“外边还有不少人等着我去诊治呢,你以为就是你的病是病,别人的病不是病啊?!” 云芳暗自翻了个白眼,老头子净是吓唬人,他们这的诊治流程她可是看的很清楚了,一般的病患外面那几个医童就处置了,只有他们拿不准的疑难杂症才会送到后堂来的,即使是后堂有人再诊治,那个叫元修的小童子也会先安置了病人,悄悄的报与李珍时知道的。 可是,云芳在这里呆了这么半天却没有看到元修禀告这事,也没见到他出去安置病人,也就是说明外面根本就没有什么急着等待老神医亲自出手的病人,这个古怪的老头子这么说,分明就是要赶自己走,难道是怕自己呆久了,他一不小心说漏了什么? 不过,这一次李珍时却是算错了云芳的意图的。因为,她已经决定信任李珍时,信任他处理自己带信求救这件事的方法,不会在多言了。她之所以还不想离开,是想起了另外的事情。 “老神医误会了,”还有求于这个性情古怪的老神医,云芳不敢让他误会了她还有什么小心思,赶紧说到,“我现在不担心自己的病,是还有其它的病患请老神医帮忙的,十几年前我被毒蛇咬伤了,我哥哥为了给我上山采药摔伤了腿,直到现在还一瘸一怪的呢,他……” “你哥这病不难治,”李珍时再次打断了云芳的话,朝着外面努了努嘴,自信的说道,“要是他和你一道来了,让外面那几个看诊的随便那个看看,先调理上一段时间,到时候老头子再亲自为他正一次骨就行了。” 说完这话,李珍时一扭头,显然是不准备搭理云芳了。 可是,云芳却还是硬着头皮说到,“我有一个乡亲的孩子,还不到三岁呢,从小长的慢,还越长越傻,胳膊腿的长的也比别的孩子粗,……” 云芳快速的把兵娃子的情况说了一遍,李珍时的眉头也慢慢的皱了起来,待到云芳说完,他思量了一下,有些艰难的喃喃自语道,“真是造孽啊,这孩子怕是重子痨了啊。” “现在这孩子人在哪里?”李珍时似乎才反应过来什么,他的神色一下子急了起来,着急的说道,“重子痨此病难医治,更不容易去根,是万万拖延不得,拖延不得啊,尤其是娘胎里带来的这病,必须要尽早,要是拖过了三岁,就是神仙来了也束手无策了!” “你这丫头真是的,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不早说?!”李珍时浑然忘记了是自己一个劲的催着云芳赶紧走人的时候了,他一边絮絮叨叨的埋怨着,一边收拾着药箱子,“真是的,真是的,咱们赶紧走,耽搁不得,耽搁不得啊。” ~~~~~~~~~~~~~~~~~~~~~~~~~~~~~~~~ 感谢大家的捧场,鞠躬 ------------ 261 赵老伯 云芳连连点头,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呢,内堂的门却被人用力的撞开了,小童子元修带着元敬慌慌张张的闯了进来,“师傅,来了一个重症患者,请您老出手救人一命吧。” 随着小元修急的变了音的呼叫,几个人哭喊着抬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闯了进来。 来了这样一个半刻也等不得的急诊,李珍时暂时也顾不上那个重子痨病患了,他扫了一眼有些无措的云芳,急急的吩咐了一句,“去外面找个地方等着,明天一早我和你回去!” “好。” 云芳干脆的回了一个字,转身离开了内堂,这里正在挽救生病,她帮不上什么忙,也不能添乱。 云芳出了李氏医馆的内堂,看着外面求医问诊的人还是排着那么长长的队伍,而那几个医童依旧是一丝不苟的忙碌着,只是那个最稳重的元敬不见了,想来是留在了内堂帮忙了。 云芳抬头看了看已经到了头顶的日头,悄悄的出了院子。 这边云芳刚刚出了李氏医馆,耳边就传来了小石头欣喜的招呼,“芳丫头,我在这呢。” 云芳顺着声音抬眼望去,果然看到不远处的一个小饭馆前,小石头正满面笑容的冲着她招手呢。 云芳紧走了几步赶了过去,看着笑容满面的小石头,也笑着问道,“石头哥哥,你这么快就休息好了啊?” “是啊,”小石头精神抖擞的说完,又瞅了瞅云芳的脸色,警惕的四下看了一眼,见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他这才略略放低了声音问道,“芳丫头,你,你见到老神医了?你的病?” 看着小石头警惕的样子,云芳知道他不仅仅是关心着她的病,还担心着她求老神医办的事。她轻轻的点了点头,“石头哥哥放心,一切都很顺利。” “我这病老神医说是可以治的,”云芳继续笑吟吟的说道,“不但我的病能治好,就连哥哥的病在老神医那也不是什么大事的。” “这就好,这就好啊。”小石头神色一下子更加舒展了起来,不过他看了看两手空空的云芳,接着问道,“可是,你们的病都不需要吃药么?” “这这里当然是要吃药的啊,”云芳理所当然的说道,心里却紧跟着补充了一句,外科手术那种直接的方式,还得再过上千年才能出现呢,现在可不只有吃药一种办法嘛。 “可是,”小石头脸上的疑惑更加重了,“可是,老神医既然说能治你们的病,给你开的药呢?” “哦,我们的药啊,”云芳这才反应过来小石头为何疑惑,高兴的解释道,“是这样的,我不但自己看了病,还把兵娃子的情况和老神医说了,老神医仁心仁德,知道兵娃子的病拖延不得,愿意去咱们村里给他看病。只不过,现在他那里有一个急症患者,他让我在附近等着他,明天一大清早和咱们一起回去。” “太好了,太好了,这一下子病娃子的病有救了啊!”小石头由衷的替兵娃子高兴了起来,“唉呀,要是秋嫂子两口子听了这个消息,不定多么高兴呢,芳丫头啊,你可真是帮了他们大忙了。” “石小哥,这个就是你刚才说起的妹妹吧?”突然,小饭馆的门帘一挑,出现了一张敦厚的笑脸。 “是啊,这就是我刚才说起的妹妹,”小石头闻言回过了头去,熟捻的招呼道,“赵大伯,你里面忙活完了?” “忙活的差不多了,”那个赵大伯自然的说道,“其实,也不用我忙活啥,菜团子是老伴一早就蒸好的,我不过是到了饭点上烧好几大锅的开水,给那些卖苦力的人们喝点热乎的,让他们借着我这个地方歇歇脚罢了。” “不过啊,”赵大伯说着高兴了起来,“今天托了你石小哥的福,他们这些人能吃上点咸菜,小佬儿也能多赚几个大子了。” “哪里,哪里,我一个外来的小子能这么快就把萝卜卖出去,还不时托了您老的福嘛。”小石头客气又亲切的说道,“更何况啊,我还在您这白吃白喝了一顿哪。” “不就是两个菜团子,几碗开水的事嘛,你这孩子总体这个茬,就是太外道了。再说了,”赵老伯假装生气的瞪了瞪眼,“再说了,我你让我喝老伴吃了你们的猪头肉呢,跟福祥杂食铺子里卖的是一个味,真好吃啊!” …… 看着小石头和赵老伯这么一唱一和的说的热闹,云芳却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她实在是想不出小石头怎么在短短的半天的时间内和这个老伯这么熟悉了起来。 正在说话的赵老伯发现了云芳的异常,赶紧笑着打住了话头,撩起了自己身后的门帘子,招呼道,“……,瞧我这记性,光顾着说话了,怎么让你们这么站着呢,来,来,快进来坐下歇歇脚。” “芳丫头,进来吧,”小石头跟在赵老伯身后,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这事我还没顾得上和你细说呢,进来吧,我和你慢慢的说。” 既然小石头都这么说了,云芳也不好再坚持的说些什么,她点了点头,跟在了他们的身后进了这家门脸不大的小饭馆。 现在正是饭点呢,里面果然如那个赵老伯自己说的那样,或坐或蹲着一些苦力,这些人嘻嘻哈哈的围在一张张的桌子前,手里都拿着菜团子,桌上摆着热水碗,还有一蝶子萝卜咸菜。 云芳见了那些熟悉的萝卜咸菜,心头一动,有些想明白了眼前是怎么回事了,她心中暗自佩服小石头的本事,脚下不停的跟着赵老伯他们穿过前厅,进入了小饭馆的后堂。 关上了通往前厅的大门,也就把那些嘈杂声关在了门外,赵老伯指着屋子里的椅子和桌子上的热饭热菜,笑眯眯的说道,“你们兄妹坐下歇歇,好好说说话吧,我再去前面招呼招呼去。” “您老去忙吧。”小石头熟捻的说道,“咱们兄妹自己招呼自己就行。” 赵老伯点了点头,“好,你们先吃着,回头咱们再说话。” 目送着赵老伯离开,云芳才笑眯眯的开口,“石头哥哥好本事啊,这么半天的功夫就给咱家最不值钱的萝卜找到了买家哪。” “你看出来了?”小石头并不吃惊,而是自然的说道,“也不是我有什么本事,不过恰巧遇上了而已。” “嘿嘿,石头哥哥就别谦虚了,”云芳笑吟吟的坐在了椅子上,一边喝着热水一边说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总可以告诉我了吧。” “其实真的没什么的。”小石头也一屁股坐下,慢慢的说起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小石头把云芳送到了李氏医馆之后,就像他和云芳说起起过的那样把马车赶进了附近一家简陋的小客栈里,请伙计帮忙喂上马儿,他自己则要了一间下房呼呼大睡了一觉。 小石头是自己饿醒的,原本他们在采石坝子的时候就没有好好的吃过饭,又连夜赶路一夜的夜路,早上也没有吃饭。所以,睡了还不到两个时辰呢,小石头就捂着咕咕乱叫的肚子睁开了眼睛。 小石头找到了小伙计,想让他给自己弄点吃的来,小伙计却哭着一张脸告诉他,他们客栈简陋,是不给客人准备吃食的,而且闲杂已经过了早饭时间,午饭时候也没到,给小伙计么做饭的那个师傅也没在店里,实在没处给他找吃的东西去。不过,小伙计给小石头出主意说离他们客栈不远就有一个赵家饭馆,让小石头去饭馆里找东西吃。 无奈之下,小石头结算了店前,赶着马车出来了。 小伙计没有说错,小石头赶着马车没走多远就看到了一间简陋的小门脸,门口就是正在晒太阳的赵老伯两口子。 不过,听了小石头的要求之后,赵老伯两口子也犯了难。他们倒不是因为小石头来的时辰不对,而是他们这个小饭馆门脸小,他们的客人多是那些做苦力的人们,那些人买不起菜,也就是在他们这买些玉米面的菜团子吃。 赵老伯苦着脸告诉小石头,他要是只买些主食,喝些热水的话,他马上就能办到,老伴一早起来蒸的玉米面的菜团子还热乎着呢。可是,要是小石头要吃菜的话,就等转过两条街去离这最近的那条街上找杂食铺子买了,福祥的也行,李记也可以,街尾上的苍记也行的。 小石头抚摸着咕咕乱叫的肚子,把目光撇到了自己的大车上,上面不但还有一些猪头肉,还有一些整个的大萝卜呢,本来是打算在采石场试着卖的,结果事与愿违,采石场根本进不去,全部带来了城里。 饿的前心贴后心的小石头几乎立即就做出了决定,他一口气买了三个玉米面的菜团子,然后又借用了赵老伯家的锅灶,热了热自己带来的猪头肉,又取出了一根腌好的大萝卜来,用刀切下了一小块,又小心的切成了萝卜丝。 ------------ 262 小石头做生意 小石头在松坡屯的时候也是经常帮忙做饭的,这一切做起来相当熟练,不大一会儿就准备停当了。 很快由于不是饭点上,小饭馆里根本没有客人,就是小石头一个就着猪头肉和萝卜丝狼吞虎咽的吃起了玉米面的菜团子。 两个大菜团子下肚,小石头的肚子里终于不再唱空城计了,赵老伯端着热水凑了过来,小石头感激的接过来热水,咕咚咕咚的喝下了肚子,然后才顾上感激的招呼赵老伯两口子尝尝他带来的猪头肉和萝卜丝。 赵老伯两口子也是实在人,也就和小石头一快做了下来,赵大娘对小石头带来的猪头肉赞不绝口,直说和福祥老铺的杂食铺子里卖的一样好吃。而赵老伯除了赞扬这猪头肉之外,还对小石头的萝卜丝感起了兴趣。 小石头也是天生有生意头脑的,看到赵老伯对这种被腌成黑红色的萝卜感兴趣,不动声色的介绍起了这种萝卜丝的好处来,那就是它禁放啊。由于,腌制萝这种萝卜就是放了盐,除此之外没有放任何的调料,这样被腌制出来萝卜放上个几个月都不成问题。 赵老伯马上又极大兴致的问起了这种萝卜的价格,小石头思量着在家里的时候和家人商量的策略,说是一整个萝卜只需要两文钱。 听了小石头的价格,赵老伯思量了一下,立即高兴的说要把小石头带来的萝卜都买下来。因为,他这里的客人都是些卖苦力的穷人,吃菜是吃不起的,可是要是有了这种廉价的萝卜,他们就能吃的起了,一根这样的萝卜切成丝怎么也够二十个人吃一顿的啊。 当然了,赵老伯是开门做生意的,他不可能一点也不赚钱,可是就算他把价钱翻上一番的话,二十个人拿出四文钱来也是很便宜的价钱了。有了这样的廉价萝卜条,赵老伯的小饭馆也就比其他的小饭馆更有优势,生意也会更火爆的。 当然了,这些都是小石头的猜测,赵老伯没说,小石头也就没问,他只要考虑自己的萝卜能卖出去就可以。 就这样,赵老伯就把小石头带来的十几根大萝卜都给买了下来,等到中午的时候,那些苦力们陆陆续续的赶过来买菜团子的时候,赵老伯两口子就端出了切好的萝卜丝,只要一个菜团子的钱,就能给上一大筷头子。 那些吃不起菜的苦力们尝了这样的萝卜丝之后,果然都纷纷的多花了一个玉米面菜团子的钱给自己要上了一筷头子萝卜丝,兴高采烈的吃了起来。 第一波苦力这么吃完了离开之后,告诉了同样穷的同伴,很快又有更多的苦力涌了进来,多花上一点的钱吃上咸菜了,大家都说虽然没钱买福祥杂食铺子里的萝卜条,但是能吃上这么便宜的萝卜丝也很知足了。 赵老伯的小饭馆热闹了起来,原本准备卖一天的菜团子,一个中午就快卖完了。 小石头快速的说完这些,感慨的说到,“没想到,咱们的萝卜这么受欢饮,早知道的话,就多带点来了。” “不用懊恼,”云芳笑着说道,“石头哥哥找了这么好的一条销路,咱们家里的那些萝卜就不用愁销路了。” 云芳这边话音刚落,赵老伯就推门进来了,他赶紧笑呵呵的接口说到,“蓝家丫头说的对,你们家的萝卜确实不用发愁了,我老赵头全包圆了。” “咱们家可是有满满的一大缸呢。”云芳笑着说道,“赵老伯啊,您这儿能卖的了这么多么?” “嘿,”赵老伯笑了,拍着胸脯说到,“小丫头别小瞧了咱这个小门脸,在周围那些苦力吧们里面咱还是算的上一号的,你们尽管把萝卜送过来就成,我老头子决不会赖账的。” “呵呵,”云芳笑了,她笑自己有些打眼了,这个赵老伯的小饭馆再不济也是看在城里的,人家大小是个老板,这生意人的眼光和精明自然也是有的,这么合适的萝卜丝,他怎么会不想这全要了呢,即使他这个小饭馆卖不完,倒手出去也是利润哪。 赵老伯看着云芳的笑容,没由来的一阵心虚,有些小心翼翼的说到,“方才听石小哥说,这些事情你丫头就能做主的,你,你不会是嫌弃了咱们门脸小,不肯把东西卖给咱吧?” “小姑娘,我跟你说啊,”赵老伯生怕云芳不答应,马上又继续说道,“虽说咱们这小门脸不在那些繁华的街道上,可是咱们挨着李氏医馆呢,咱们做的又都是穷人的生意,咱们这个位置是顶合适的了。你别听人家说宁县有名的杂食铺子在武侯祠街上,可是和那些大铺子打交道可是麻烦的很呢,人家那些里面的道道啊,可不是咱们普通人能看不明白的。” “远的不说,咱就说前段时候福祥杂食铺子里卖的那些好吃爽脆的萝卜条吧,”赵老伯说着,警惕的私下打量了一眼,声音不自觉的低了下来,“我听老朋友们说啊,为了那个萝卜条的事情,惊动了好几家大铺子的东家呢。就连原本不大入流的李家杂货铺也跟着沾了光呢。” “李家杂货铺?”云芳神色一转,喃喃的重复了一声,又自言自语的问到,“可是东家叫李明化的李家杂货铺。” “是啊,我说的就是他们家呢,”赵老伯的声音不大,可是那里面的羡慕情绪却一览无余,“这个李明化平时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这一次怎么这么好的手段和运气呢?” 关于自家腌制的萝卜条在宁县引起了不大不小的震动这事,云芳已经听说了不少流言,也猜到了一些幕后的事情,可是她怎么想都没想到这怎么又和李家扯上了关系。 难道?云芳的眼神蓦的一寒!难道是自己看错了李锦容,他一方面跑到自己面前来说不会泄露秘密,扭头又过来搞了小动作,利用这次事情替他们家的铺子获得了什么好处? 云芳这边脸色有些阴晴不定的,知道大部分内情的小石头也是有些茫然,他接过了话头,小心的问道,“赵老伯啊,这李家铺子得了什么好处了?” “人家和张管事攀上了关系了!搭上了福祥大管事的路子,他们李家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铺子可是要做起来喽。”赵老伯有些神秘的说完,马上又郑重的嘱咐道,“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我看你们不是咱们城里的,也就和你们说了,你们可不要到处宣扬去啊,我老赵头人微言轻的,可得罪不起那些大铺子啊。” “您老放心,您老放心,”小石头连忙承诺到,“我们是不会出去乱说的,咱就只当是听了个笑话罢了。” “这就好,这就好,”赵老伯拍着自己的胸脯,有些后怕的说完,马上又继续说道,“咱们不说别人的闲话了,说说咱们的生意吧,人家那些大铺子的事情啊,咱们弄不清,也没必要弄清楚。” 赵老伯说完,眼巴巴的看着有些心不在焉的云芳,生怕这个看起来有些喜怒无常的小丫头再说出别的来。 “呃,啊,”感受到赵老伯有些炙热的目光,云芳掩饰的轻轻咳嗽了几声,很快的回过了神来,轻轻的说道,“赵老伯,您的意思我明白了,还是和您这样的实诚人做买卖,才能让人放心呢。” 赵老伯被云芳这样一个小丫头直接的点明了心思,一时间间老脸上有些挂不住,红着脸说到,“老头子,老头子是实话实了,实话实说了。你们远在乡下,哪里知道这城里面的道道呢。不过,要是你们肯跟我做这笔买卖,别的咱不说,这货款我绝对不压你们的,绝对是一手交货,一手交钱的。” 听着赵老伯这么急切的保证,小石头也扭头说到,“芳丫头啊,赵老伯确实是个实在人,咱们,……” “是啊,石头哥哥说的很对呢。”云芳轻轻的点头,认同了小石头的话,也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 其实,如果从一个生意人角度来说,赵老伯确实是个实在的了。他方才的种种言辞虽然有些急切了些,但是也没有什么坏心,无非是想说明下自家的优势,把这些腌萝卜的货源踏踏实实的拿在手里罢了。 这边云芳稍一思量的功夫,赵老伯已经喜滋滋的开了口,“这么说来,咱们这笔生意算是谈定了?” 赵老伯话音刚落,云芳还没来及表态呢,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紧跟着一道熟悉的声音传了进来,“赵老板谈了什么生意啊?” 竟然是李锦容的声音。 云芳和小石头对方了一眼,小石头轻轻的摇了摇头,云芳的眉头就微微的皱了起来。 赵老伯一愣,脸上显出了一丝紧张和愤怒来。不过,他很快就调整了自己的情绪,打开了虚掩的房门,笑着迎了出去,“原来是李家少东啊,上午的时候你们家的伙计永拴刚刚给我这儿送来了好几大袋子玉米面,您这是,……” ------------ 263 解释 面对着赵老伯笑眯眯的询问,李锦容飞快的扫了一眼里屋的众人,当他的眼神在云芳的脸上掠过时,立即就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来,很显然李家少东此来不是为了什么玉米面,而是另有目的。 李锦荣见他找的人还在,心头大定,这才对着赵老伯不慌不忙的直言说到,“赵老板,我这次来不是为了咱们之间的生意,我听永拴说起我们的几位乡亲来了城里,是特意赶过来见见的。” 稍稍一顿,李锦荣才又继续说道,却是自然而然的转了话题,“刚才我一进门,就听到赵老板这边谈了什么生意,我这里先道声恭喜了。” “呵呵,原来李少东认识石小哥?”赵老伯脸上的笑容僵了僵,马上又恢复了正常,略过了生意,却问起了他们是否相识的事情。而他隐在袖子里的手微微的抖动着,泄露了他此时的紧张。 稍稍一顿,赵老伯见他们双方都没有接腔,又小心的提议了一句,“要不,你们聊着,我带着蓝丫头去别处喝茶去?” “我就是来找蓝家家姑娘的,”李锦容笑容不改,温和的说到,“我和石头哥哥也是早就相识了,我感谢赵老板有成人之美,让我们几个乡亲能清静的聊聊天。” “呃,”赵老伯一愣,有了一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懊恼,石头已经告诉过他了,在蓝家能做得了主的是那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芳丫头,他害怕这个李少东抢了他的生意,想着赶紧带着主事的人去谈妥当了,没想到这个李少东也不是个省油的灯,竟然利用他的话,让他这个主人退出去,让给他们来谈。他们原本就是乡里乡亲的,要是让他们再以密探,自己这一单生意不就泡汤了么? 赵老伯越想心惊,禁不住回头求助一般的向着云芳望了过去,讷诺着说道,“蓝,蓝丫头,你,你的意思呢?” “赵老伯,这位确实是我们的熟人,”云芳并没有否认李锦容的话,而是安抚的说道,“您先去前头忙活吧,咱们刚才说的事情就算定下来了,呆会儿咱们在具体商量细节。” “哎,哎,哎,”赵老伯高兴的差点落下泪来,他高兴的有些无措的应着,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才平复了心情,“蓝丫头,我,我听你的,我去前边了,到时候你们忙完了招呼我一声。” 赵老伯高兴的都有些忘记自己是这里的主人,乐颠颠的就出门去了,甚至忘记了和李锦容打个招呼。 看着赵老伯的身影消失,李锦容收回了若有所思的眼神,扫了一眼桌上的萝卜丝,慢悠悠的说道,“恭喜蓝姑娘又谈成了一笔好生意啊。” “李少东抬举了,咱们也就是有些自己家的东西,哪里算的什么生意啊。”云芳脸上带着看不出喜怒的笑容,抬手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像主人一样的招呼道,“李少东请坐吧。” “多谢,”李锦容客气的道谢,坐到了椅子上,这才就着云芳的话茬说到,“我知道蓝姑娘不会让自家的东西埋没了,这一次好不容易见到了你,就是想和你讨句实在话来了。” “实在话?”云芳轻轻的重复着李锦容的话,眼睛里的笑容玩味了起来,“不知道李少东要听什么样的实在话呢?” “哼,”一旁的小石头气呼呼的哼了一声,按捺不住的说道,“李少东要听咱们的实在话干嘛?再去敲诈哪家的大管事吗?!你还当我们是什么也不知道的小孩子,想着一再的欺骗我们?!” 此时的小石头有点大山那种不管不顾的往前冲的架势,这是有原因的。那次,李锦容拦住了蓝家的马车诚挚的道歉,小石头并没有在现场,可是后云华和他学说了这件事情,小石头对于李锦容这个人的看法好了很多。 在小石头看来,在李锦容和蓝家这样的关系下,他能在掌握了蓝家这样的秘密之后,不但没有落井下石,还巴巴的跑去为了他娘的胡闹道歉,这的确是一个堂堂正正的君子所为,是一个值得交往的人。 因此,不管蓝家的其他人对于李锦容是个什么态度,小石头却没有是对他抱着好感的,他也曾设想过,如果李锦容来求娶云芳,他会投上赞成的一票的。 可是,今天听了赵老伯那么一番话,小石头感觉自己被骗了,这个李锦容假惺惺的骗取了蓝家人的好感,回头就拿这事去敲诈张大年,这个人如此行事实在是太可恶了。 所以,小石头才像是被点着的爆竹一样,对李锦容恶言恶语了起来。 李锦容不知道小石头为什么突然发怒,可是把他的话琢磨了几个个,他想明白了事情的关键,禁不住苦笑了一下,直白的问道,“你们是不是已经听说了我们家的铺子和福祥老铺合作的事情吧?” “是,让你失望了,咱们听说了这事。”小石头气呼呼的说完,又扯着嘴角问道,“你不会说那些都是谣传,是有人诬蔑你们吧?” “不,”李锦荣坦然的摇了摇头,苦笑着说,“我们和福祥铺子合作的事情是确有其事,但是决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 “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小石头口气不善的逼问道,“难道还是张大年脑子抽筋了,突然就想起了和你们家这样的铺子合作的?” “那倒也不是的,”李锦容苦笑着连连摇头,他的目光越过了小石头,落在了云芳的脸上,认真的解释道,“我们家与张大年管事本就有远亲,去年底我表哥赵永安成亲的时候,我们都是去喝喜酒去的。” “当然,仅仅是这么一层并不亲近的亲戚关系,还不足以让张管事和我们家的铺子合作,”李锦容摆手打断了想要插嘴说话的小石头,继续苦笑着解释道,“不错,张管事和我们家的铺子合作确实跟你们家的萝卜条有关系。赵家喜宴那天,我在赵家庄当众出丑,张管事是看在眼里的,后来你们和他合作,他为了保密,自己找到了我们家,说是要和我们合作的。” “说了半天,你们能和福祥合作,还不是因为这件事嘛?!”小石头有些不依不饶的翻了翻白眼,“不管是谁找的谁,还不都是一样的?” “唉,”李锦容看着有些钻牛角尖的小石头,有些无奈的叹息了一声,直到继续苦笑着解释,“虽然福祥和我们铺子的合作不是因为我的威胁或者压迫大成的,但是这事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我知道你们蓝家腌萝卜条这件事导致的。我承认,我是有私心,我不能抵|制和福祥那样的百年老铺合作的诱惑,要是从这个角度上来说,我,我确实违背了当初的诺言,还请你原谅。” 李锦容说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在了云芳的脸上,仿佛在等待着她的裁决一样。 其实,早在李锦容大大方方的承认了他们家和福祥铺子有合作的时候,聪明的云芳已经想明白了事情的关键。 张大年能坐上百年老铺福祥的一个大管事,行事做派自然是稳妥周到的,他曾经目睹了李锦容在赵家庄丢脸,对于他知道蓝家腌制萝卜条这件事自然是能想到的,他主动出击,给李家铺子一些合作的机会用来堵住李锦容的嘴,这本就是很自然的事情。 不过,看着小石头不依不饶的样子,想明白了的云芳并没有出言阻拦他,原因也是很简单,她不想和这个李锦容有什么瓜葛,要是小石头能恶声恶气的把他赶走的话,她也就省的再和他废话了。 但是,看着李锦容一步步的扒开了自己的内心,不惜承认自己的那一点子小私心也要把这件事情解释清楚,她心头一动,也就放弃了方才直接让小石头赶他走的念头。 轻轻的咳嗽了一声,云芳对着小石头说道,“石头哥哥,既然这件事情还有内情,咱们这些外人不好多说什么的。” 云芳的话给了小石头一个台阶,他不是莽撞的大山,听了李锦容的解释之后也已经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只不过他自己方才那么肯定的说李锦容违背诺言,现在一时不好改口罢了,听了云芳的话,他也就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咕咚咕咚的喝起了热水来。 摆平了小石头,李锦容定定的望着云芳说到,“我刚才在外面的时候,看到了那些人吃的那些萝卜丝,也打听清了是你们带来给赵老板的。你们刚才就是在谈这笔生意吧?” “嗯,”这本就是瞒不住的事,既然李锦容都已经打听过了,云芳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她痛快的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我们是打算把那些腌制的整萝卜卖给这家饭馆的老板,事情都谈的差不多了。” 李锦容脸上就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笑容来,随即又黯然的叹息了一声,“唉,蓝姑娘连这些萝卜都卖了,也该考虑那些红花种子了吧?” ------------ 264 李锦容的拷问 至此,云芳已经完全明白了这个李家少东来找她的意图。当初,云芳看着漫山遍野的野山茶种子,知道它们都是炼油的好材料,本着不想浪费的原则,她用一部分萝卜条换了孩子们采来的山茶种子,在当地也被人叫做红花种子的东西。 只不过,云芳虽然知道这种种子能榨油,她也曾经收集过相关的资料,只不过她的资料多是涉及这种野生山茶籽油的营养价值、受众人群等等,在蓝丹溪所处的时代,工业水平已经很发达了,根本不需要特别关注榨油机器这类事情的,在加上蓝丹溪又不是学习机械原理的理工科学生,所以一时还不能自己造一台出来。 后来,蓝家腌制的萝卜条意外的火了起来,惹来了福祥老铺还有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苍记,在加上赊欠的那些大肥猪腌成火腿的一系列事情,云芳的心思根本就没放在红花种子上,反正那些种子不像猪肉和萝卜那样不马上处理就要坏掉的。 直到李锦容这么直白的问上门来,一直忙忙碌碌的没顾上考虑那茬的云芳这才意识到,那些红花种子不仅仅是自己一家人有,当时的李锦容怀着别样的目的和她抢购来着,而且依李家铺子的实力,李锦容抢购的红花种子可比蓝家拿到手的多多了。 不过,对不起的很,李家的库存压力不再蓝家的考虑范围内,蓝家自己一大堆的事还忙不过来呢,李锦容当初就是自己愿意抢购的,所谓做生意本就是有赔有赚的,他们多了这么点库存的压力,又不会伤筋动骨的,云芳也就乐得装傻充愣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云芳虽然心头带着些微的歉意,但是脸上却是从容的一笑,“李少东说的是,说起这些红花种子,我还想找个时间上门去请教请教你们呢,你们收购了这么多的红花种子,又在城里有铺子,人脉广,地头熟的肯定是有销路的吧?咱们蓝家还等着跟着你们家后面沾沾光呢。” “什么?!你,你是什么意思啊?”李锦容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不可思议的问道,“你,你,不是你最先开始收购那些红花种子的么?” “是啊,”云芳毫不避讳的点了点头,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原本我是想着带几篓回家去当柴禾烧的。可是,后来看到你李少东很感兴趣的样子,我以为你有更好的销路,所以也赶紧多收了一些,想跟着你们赚一笔钱呢。” “你,你,……”李锦容苦笑了起来,摇着头喃喃的说道,“竟然是这样,竟然是这样,你,你是跟着我收的,你是跟着我收的,这,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你们李家在县城里开铺子,又和福祥老铺合作了,你们的办法自然比我们多啊。”小石头悠悠的插进了话来,他的语调平静,听不出是讽刺还是真心的替李锦容出主意。 李锦容却并不理会小石头的话,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云芳,一字一句的问道,“你真的没有办法吗?不许骗我!” 对于李锦容这句如此直白的于拷问,云芳本来应该是笑着嗤之以鼻的。可是,云芳却没有笑出来。 云芳是应该幸灾乐祸的,自从她还没有见到李锦容这个人的时候,李家和蓝家就因为他们两个儿女的事情结下怨了,后来她去李子沟卖萝卜条,又被他娘那么防贼一样的防着她,而李锦容本人更是打上了蓝家萝卜条秘方的主意,后来又看着她换购红花种子的时候和她抢生意,最后竟然堵在了蓝家的门口高价收购红花种子。 可是,这个李锦容就像是个打不死的小强一样,每一次从云芳这里吃了憋回去,又再接再厉的扑了过来,一次次的帮助蓝家完成了最初的资本积累。 尤其是后来李锦容的娘拦住了蓝家的马车当众撒泼怒骂侮辱云芳被菊大娘给打了之后,李锦容没有仗着财势报复菊大娘,后来更是悄悄的来给蓝家道歉,并承诺替蓝家保守萝卜条的秘密,这一系列的举动都表现的很有诚意,也算的上一个磊落之人了。 云芳虽然不想和他有什么感情上的瓜葛,但是却也觉得这个人不是个势利小人,因此面对着他这么直愣愣率直的逼问,反倒是不好嘲笑和敷衍他了,只不过她对于那些红花种子的用途也仅仅是种设想,具体实施她还没有顾上呢,对于李锦容的问题,她实在是不好作答。 云芳情绪的变化,落在了李锦容的眼里,禁不住就燃起来希冀的光芒,不仅仅是对那些堆积着的红花种子的,还有他心底上蠢蠢欲动的某种隐秘的渴望。 李锦容眼神晶亮的瞅着云芳,只见她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盖在了大眼睛上,挺扩的小鼻子微微的皱着,小巧的嘴巴嫣红一片,似乎里面有着无穷尽的妙语,可以解开他所有的烦忧。 此时的李锦容已经忘却了自己身在何方,忘记了自己的目的,对于云芳脸上的瘤子也似而不见了,活脱脱的就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郎看到了心爱的姑娘时候的欢喜和渴望。 沉思中的云芳感受到了灼热的目光,禁不住一抬头,正好落在了李锦容那火辣辣的目光了,她的心猛地就是一沉,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轻轻的咳嗽了一声,缓缓的说道,“李少东说笑了,我就是一个山野小丫头,论见识哪里比的上少东,我实话实说,当初就是打着借你们李家的光,用红花种子换些钱而已,实在是不会骗你的。” “唉!”李锦容颓然的长长叹息了一声,眼神一点点的黯淡了下去,摇摇晃晃的站起了身来,失魂落魄的向着门外走去,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的喃喃有声,“她还是不信我,她还是不肯信我,……” 李锦容突然的失态暴走,这让云芳和小石头一时间都有些面面相觑。 云芳愕然间,心头一跳,明白了李锦容如此做派其中的蹊跷,虽然他收了不少的红花种子,可是以李家的财力来看,这些东西根本就不值多少,动摇不了李家的根本,更不会让李锦容如此失态的。联想到方才他那**裸的爱慕的眼神,云芳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咽下了差点冲口而出的劝慰,暗暗的告诫自己不可一味的心软,给自己惹下无穷无尽的麻烦。 小石头冷眼旁观了这么久,怔愣了一会儿之后,也多少明白了李锦容的心思。不过,他不是大山,更不是云华,他的身份仅仅是蓝家的准女婿,对于未来小姨子的婚姻大事不好太多的置掾,尤其是在事情没有挑明前不好直接多言的。 瞅了瞅云芳逐渐坚毅起来的神色,小石头有些惋惜的摇了摇头,看着李锦容踉跄着出门而去,选择了沉默。 云芳和小石头都没有说话,李永拴的声音却突然响了起来,“少东,你,你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嘿嘿,嘿嘿,你问我怎么了?怎么了?”李锦容似哭又似笑的说道,“我,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了?” “少东,少东,你没事吧?”李永拴赶紧扶住了李锦容的胳膊,还伸出手来摸了摸他的额头,疑惑的说道,“奇怪,没有发烧啊。” 李永拴冰凉的手一碰到李锦容的额头,他心头一震,慢慢的恢复了一丝理智,他缓缓的回过了头去,狠狠的望了一眼屋内那个默不作声的女子,然后一般甩开了李永拴的搀扶,低声说道,“我没事了,咱们走吧!” 说完这话,李锦容不再管李永拴,径直大踏步的向外走去。 李永拴随着李锦容的目光,看到了屋内神色各异的小石头和云芳,他的脚步踌躇了一下,竟然鬼使神差的向着里屋走来。 其实,李永拴上午的时候是看到过小石头的。 赵老伯饭馆里的玉米面都是从李家杂货铺子里进的货,李氏杂货铺子为了笼络住这些老主顾,都是采用定时送货的策略的,自从李永拴跟着李锦容来了这李氏杂货铺子做活计起,踏实肯干又不多嘴的他就成了到处给老主顾送货的不二人选。 今天上午,是李永拴按照惯例给赵老伯送玉米面的日子,竟然意外的遇到了小石头。李永拴和大山关系好,和小石头关系确实一般般,最多就算是认识的熟人吧,因此他只是简单的打了个招呼,就回到李氏杂货铺子继续忙活了。 李永拴遇到了小石头没有当回事,当作一句闲话无意间说给了李锦容听,没想到李锦容听了之后,竟然放下了手中才算了一半的账册,急急忙忙的就出门去了,而且到了吃饭的点上都没有回去。 李明化夫妇着急了,再三询问之下才知道自家儿子是听了李永拴的一句闲话后出去的,虽然不明白儿子这是怎么了,还是打发了李永拴赶紧去那个小饭馆里找找。 ------------ 265 李永拴寻人 李永拴忙活了大半天呢,刚刚坐下喘了口气,就被李明化夫妇给打发出来,他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一路迷糊的来了赵家的小饭馆,没想到真的在小饭馆的后院看到了失魂落魄的李锦容,这让李永拴更迷惑了。 可是,接下来李锦容的举动让李永拴多少也看明白了一点,因为他顺着李锦容的目光发现了云芳,她竟然也跟着小石头一块来城里了。 话说,李永拴来到李氏杂货铺子之后对什么都很满意,尤其是少东家李锦容真的兑现了诺言,指点着他去了那些花红柳绿的地方,也见识了一些浓妆艳抹的女子。最初,山村里来的李永拴还是感到很惊艳的,可是那些需要大把的银子才能捞得着一见的艳丽女子们很快就让李永拴赶到了厌烦和吃不消,心底深处反倒时不时的冒出一张长着瘤子的脸来。 随着那张脸越来越频繁的出现在他的梦里,李永拴也渐渐的有点明白了那天进城的时候李锦容和他闲扯了一路的那些话之外的一些意思,对于李锦容的心思也就摸到了几分。 今天,猛不丁的看到李锦容暴走,而那张时不时搅乱了他的梦的脸就在屋内,这让李永拴下意识的就选择了进入里屋。 面对着走了进来的李永拴,云芳眉梢一转,抬眼向小石头望去,小石头冲着她点了点头,自然的迎了上去,招呼道,“是永拴兄弟啊,快点进来吧。” “石头兄弟好,”李永拴说完这句话,却不知道如何接下去了,他的眼神扫了一圈,扫过了云芳之后,福灵心至的说道,“怎么没看到大山哥啊,他没和你们一起来么?” “大山哥还有别的事情,”小石头实话实说到,“这一次,是我带着芳丫头来看病的。” “看病?”李永拴的神色一转,忍不住还是扫了一眼云芳的脸,带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喜气问道,“是找的李神医么?他一定有办法帮助云方妹妹的吧?真是,真是,真是太好了。” 李永拴说着,眼前自然就浮现出了云芳脸上的瘤子被去掉的模样,那有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的眉眼,真是比他前几天花了不少的钱才看到一眼的栖红阁的媚姑娘还要精致呢。 云芳不知道李永拴竟然拿她和什么乱七八糟的姑娘相比,可是他就那么直眉瞪眼的盯着自己,自己要是一声不吭,就有些太刻意了,将来见到干娘,在她面前也不好交差呢。 神色转了转,云芳大方的说道,“谢谢永拴哥,我也相信李神医的医术。你在城里还好吧?有什么信要带给干娘的么?” “呃,啊,……”李永拴这才反应过来,脸色有些不自然的红了起来,别扭的转过来头来,嘟囔道,“带信,我娘,我娘,带信,对,我是要带信给我娘,还有,我,我发了一个月的工钱了,也要给我娘带回去,还有,还有贵人赏的一块花布也要给娘带回去,……” 看着李永拴从开始的语无伦次,慢慢的有条理了起来,云芳这才笑着说道,“好的,我知道了。我们明天一大早的赶回去,永拴哥也回去准备准备吧,晚些时候,……” 云芳说着话,眼神询问的向小石头撇了过去,她见到小石头以后一直忙着各种事情,还没来得及和他商议晚上住宿的问题呢。 “这事好办,”赵老伯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返了回来,笑呵呵的说道,“今天你们兄妹就在这儿歇着吧,后院就我和老婆子住,还有好几间空屋子呢。李小哥收拾好了,尽管送到这儿来就可以。” “好,好,好的。”李永拴应承着,再次撇了云芳一眼,然后忙不迭的转身出去,生怕再逗留下去,自己又会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来。 打发走了李锦容和李永拴,赵老伯笑眯眯的坐了下来,有些明知故问的说道,“这李家铺子的少东家和伙计一个个都跑过来,咱们小饭馆这个小庙啥时候这么招人待见了啊?还要多谢蓝丫头哦,以后还请小丫头多多关照。” “打扰赵老伯了,”云芳听出了赵老伯口气里的调侃,她神色一转,却是一本正经的说道,“其实,咱们兄妹可以住到旁边的小客栈里去的。” 赵老伯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孟浪了,他们也不过才刚刚认识而已,自己就这么开一个小姑娘的玩笑,确实是有些不大妥当的,他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诚心的挽留到,“老头子说话随意惯了,蓝丫头别介意,咱们生意的细节还没商量好了,你们干吗这么着急走呢。” 说着这话,赵老伯求助似的扯了扯小石头的后衣襟,“石小哥,你了解老头子的脾气,你说话句啊。” “赵老伯你先别着急,”小石头安抚的对着赵老伯说了一句,这才劝到,“芳丫头啊,赵老伯也是一片好心,咱们今晚还是打搅他们吧,也好好好的商量下咱们腌萝卜的事。” 其实,云芳方才是故意这么不给赵老伯面子的,倒不是赵老伯得罪了她,实在是她不想和李锦容或者李永拴传出什么绯闻去。 赵老伯是在这一带开小饭馆的,招呼多是些喜欢说东家长李家短的最下层的人们,他又是个爱开玩笑的性格,如果不警告他一下,万一他无意间说出了什么话去,这里可不比松坡屯,流言的传播速度要快上许多的,云芳觉得她没必要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那么敲打一下赵老伯就是必须的了。 看着有些尴尬却还是没有太往心里去的赵老伯,云芳轻轻的叹息了一声,指着自己的脸更加直白的说道,“赵老伯,丫头我因为这张脸已经惹了太多的议论了,实在是不想再多生事端了,还起赵老伯能体谅一二。” “可是,”赵老伯脸上显出了一片迷茫之色,喃喃的说道,“我看,我看那李家的少东和伙计,他们两个好像,好像都不介意的样子啊,我,我,我还以为,……” “你个老东西以为啥啊,”这个时候赵大娘走了进来,点着自己的捞伴数落到,“蓝丫头才是十几岁的小丫头,她为了她脸上的伤不定吃了多少苦头呢,你呀,这个嘴碎的老头子知道什么啊。” 说着话,赵大娘上前亲热的挽过来云芳的胳膊,安抚的说道,“丫头啊,你放心,凡是有我呢,决不会让这个老家伙乱说什么的。那李家铺子的少东和伙计是来咱们这里结账和送货的,和你没什么相干的。走,你累了这么大半天了,跟大娘回屋歇歇去。” 赵大娘短短的几句话,云芳知道她已经完全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还大包大揽的接下了管住自己老头嘴巴的任务,让云芳心头一热,顿时对这个才认识不久的赵大娘另眼相看起来。 就着赵大娘的手,云芳离开了位置,嘴里感激的说道,“多谢赵大娘体恤和关照,我真是累了呢,借您家的热炕头歇息歇息。” “蓝,蓝丫头,”赵老伯被自家的老婆子一顿抢白,本来是不敢吭声的,可是眼看着云芳这个主事的要离开,禁不住着急了起来,“老头子再也不胡咧咧了,你别走啊,咱们的事还没谈利索呢。” “石头哥哥会和您具体谈的,”云芳的脸色好了很多,毕竟她并不讨要赵老伯两口子,也是打算和他们做生意的,在表明了自己对李锦容和李永拴过来的态度之后,她立即摆正了心态,和颜悦色的说道,“咱们家这些萝卜的情况,石头哥哥都很清楚的。” “呃,我?”小石头没想到云芳这么轻易的就把这件事交给了自己,他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张着大嘴巴说到,“芳丫头你说让我谈?” “是啊,”云芳鼓励的笑了笑,“石头哥哥来谈这件事最合适啊,你和赵老伯谈的来,你们一定能谈好的。” 小石头感觉到了云芳的信任和鼓励,他郑重的点了点头,“芳丫头尽管去好好休息一下吧,我会仔细的和赵老伯商量这件事的。” 赵大娘也狠狠的瞪了赵老伯一眼,嘱咐道,“老头子啊,你和石小哥要好好的商量,嘴上也要装个把门的,不要胡乱开玩笑,商量正事要紧。” “哎,我知道了。”赵老伯似乎对自家的老婆子有一种天然的畏惧,他老老实实的应承完,还讨好的说道,“老婆子放心好了,你就尽管带着蓝家丫头去休息,然后你自己也好好的睡一觉,你可是咱们家的大梁,咱家的大事小情的都还指望着你呢。” “又贫上了!”赵大娘呵斥了自家老头子一句,脸上的神色却好了许多,对着云芳不好意思的说道,“蓝丫头啊,让你看笑话了,那个老头子就是这么个嘴贫的人,我不省心啊,事事都得自己操心,那些嚼舌头根的人还说我把着家里的一切,真是没处说理去啊。” ------------ 266 干亲 “呵呵,赵大娘您说笑了,”云芳笑了,她已经看出了这赵家的老口子是个怎么相处模式了,对于赵大娘方才的保证更加的放心,善意的打趣道,“您和赵老伯自己过的舒心就好,管那些人说什么呢。” “你这丫头说的对,”赵大娘一边引着云芳往外走,一边爽朗的笑了起来,“哈哈,你这个小丫头啊真是眼明心亮,老婆子喜欢!” “我也喜欢大娘您啊。”云芳跟着赵大娘笑了起来,“您的性格和我干娘有些相像呢,都是这么爽快。” “小丫头嘴巴还挺甜啊,……” …… 云芳和赵大娘说说笑笑的离开了正屋,赵大娘引着云芳向一旁的厢房走去,那里她已经收拾好了被褥了。 目送着云芳的背影消失,小石头明知道云芳已经看不到也听不到了,还是郑重的说道,“芳丫头,谢谢你!我石头是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云芳把这件事完全的托付给小石头,绝不是一时的兴起,她已经观察了小石头这个人很久了,他有着和小柱子一样的聪明劲,却因为年纪上大了几岁而闭小柱子更加的沉稳。同时,小石头这个人也不仅仅是有着聪明劲,大栓子身上的踏实肯干的劲头也是存在的。 因为他身上的这种特质,让他在跟着菊大娘去了李子沟之后,马上发现了可疑用萝卜条换萝卜的商机,也是他在这次进城之后和赵老伯熟识了起来,再一次敏锐的给腌萝卜找到了销路。 偏偏这个人还是自己的姐夫,是姐姐云华全身心的信赖的人,是不自家哥哥大山稍微远那么一点点的亲人,也是蓝家的自家人。 可信任的自家人有这个经商天赋,云芳自然乐得给予机会。毕竟,蓝家以后这种买来卖去的事情很多,云芳双拳难敌四手,还是需要信的着的自己人群策群力的帮衬着的。 云芳放心的把这件事情交给了小石头,神经一松,终于撑不住的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在赵大娘给准备好的舒适的大炕上,心满意足的去会见周公了。 云芳经过了昨天白天的一场惊心动魄、昨天傍晚得知哥哥大山遇到那个柔儿姑娘的心力交瘁、昨天一夜在马车上的颠簸、今天中午在李氏医馆里的殚精竭虑和今天中午遇到李锦容和李永拴的劳心劳神之后,云芳把事情都一一处置妥当,最后一桩也放心的交给了小石头,她终于昏天黑地的睡了过去。 等到云芳被赵大娘喊醒的时候,屋子里已经掌上了油灯,她一骨碌爬了起来,揉着自己惺忪的眼睛,有些茫然的望着周围的摆设,足足半盏茶的功夫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方。 赵大娘并不着急,等到云芳略显茫然的眼神里渐渐聚拢了神采,她才笑呵呵说到,“还没睡好?不要紧的,咱们吃了晚饭接着睡。” 云芳脸上一红,赶紧手忙脚乱的下了炕,“让赵大娘费心了。现在外面有不少人在吃饭吧?您不用管我,直管去招呼着就行。” “没事的的,没事的,”赵大娘笑着摆了摆手,“晚上吃饭的人比中午少,有老头子招呼着呢。还有小石头也是个能干的,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就能上手了,我今天晚上啊,可算是清闲了哦。” “真的么?”云芳欣喜的眼神亮了亮,的说道,“石头哥哥竟然这么能干?要是我姐姐知道了,不定要多高兴呢。” “是啊,”赵大娘认同的点了点头,“小石头真是个好样的,你姐姐许给他啊,以后肯定受不了委屈。要是啊,还是你爹娘有眼光,我听石小哥说啊,他可是个从小就无父无母的孤儿呢,家里就事有间破草棚子,是你爹娘不嫌弃他家里穷,把自己的好姑娘许给了他的。” 看着赵大娘一幅与有荣焉的说着蓝家的事情,云芳才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刚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原来是仅仅一个下午的时间,赵大娘就从‘石小哥’换成了‘小石头’,这短短的一个下午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看着云芳转动着的大眼睛,赵大娘呵呵的笑了,径直说道,“小石头说的真对啊,蓝丫头冰雪聪明,什么事情都瞒不了你啊。你也别猜了,大娘实话告诉了你,我和老头子啊这大黄土埋到脖颈子上了,可就是没有一年半女的。” “原本啊,我们都认命了,可是老天偏偏让小石头来到了咱们小饭馆里,我们老两个啊是怎么看怎么喜欢,就想着认个干亲。”赵大娘爽快的说道,“可是,石头这孩子说啊,这事他得回去和你爹娘商量一下去,在他心里啊,你蓝家的爹娘啊就和他亲爹娘一个样,他必须要征得二老同意了才行。” “好孩子,好孩子,真是个好孩子啊。”赵大娘一连声的感慨着,鼻头一酸,眼睛里禁不住就范出了泪花来。 赵大娘带来的消息让云芳有点懵,她只不过是睡了一觉而已,原本以为小石头和赵老伯也就是相谈甚欢,愉快的商量妥当了那些腌制的整萝卜的事情。没想到他们不仅仅是相谈甚欢,连认干亲的事的都提出来了。 赵老伯两口子认干儿子和菊大娘认干女儿的性质不同,目的也不尽相同。菊大娘有三个儿子,而且孙子和孙女都有了,她收下云芳这个干女儿,一方面是心里确实喜欢云芳,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她的小儿子李永栓打算的。 可是,赵老伯两口子就不同了,他们一直无儿无女的,认下了干儿子肯定会一心一意的对待他。虽然也是指望着老的动弹不动的时候能有人在身边照顾一下,但是,相应的他们两口子一辈子攒下的家底也多半会留给干儿子的。 小石头从小就是个孤儿,而且是个穷的叮当响的孤儿,如果能认下赵老伯两口子这样的干娘,几乎算的上是天上掉馅饼的事。 这样的时候,就看出小石头的难能可贵来了,他原来一直口口声声的说云华的父母就是他的父母,云华东兄妹就是他的兄妹。可是,他这么说的前提是蓝家一直在帮衬着他的时候,还没有什么时候是小石头富贵了反过来照应蓝家呢。现在,情况就不同了,赵老伯夫妇在城里开了这么一个小饭馆,虽然门脸不大,招呼的客人们也多是苦力,但是他们也要比蓝家的家底厚实多了。 面对这样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小石头没有轻了二两骨头,他如同自己说过的那样,时时以云华的父母为自己的父母,一切要等问过了蓝家父母再应承。殊不知,小石头越是这样,赵大娘对他就越满意,现在都感慨的掉下眼泪来了。 云芳反过手来拍了拍赵大娘的手背,客观的说到,“赵大娘说的话,我石头哥哥确实是好人,我爹娘常说,把我姐姐许给了他,很放心呢。” “你们一家人都是好人,”赵大娘抬起了一张笑脸来,“不知道你姐姐会是怎么个通情达理的女孩子呢,值得咱们小石头这么相待。” “如果您真这么好奇的话,”云芳的眼神晶亮,笑着建议道,“我们明天一大早回去,您可以和我们一起去啊,我姐姐一定会喜欢您呢。” “这个,……”赵大娘也是个女人,也具有八卦的精神,她听了云芳的提议,颇有些意动,不过一想到家里一刻也离不得人的小饭馆,她又不得不歇下了心思,笑着说道,“不急在这一时,要是认了干亲,还愁没有见面的机会嘛。不用看你姐姐了,就看你这个妹妹和小石头,我也知道你姐姐差不了。” …… 云芳和赵大娘聊了几句闲话的功夫,赵老伯的声音透过窗户传了进来,“老婆子,老婆子,蓝丫头醒了没有?该起来吃饭了。” “哎,来了,来了,”云芳和赵大娘携手走出了屋子,赵大娘嗔怪的说道,“老头子啊,你嚎什么啊?谁还不知道吃饭哪。” “其实,其实,还有个事的,”赵老伯在赵大娘面前没什么脾气,有些小心翼翼的说道,“那个李家的伙计又来了,说是要给他娘带些东西回去,我,我这不是,……” “这不是什么啊,”赵大娘横了自家老头子一样,“李家伙计来了,前头不是有石头了么,蓝丫头好好的在后院休息,你咋咋呼呼什么啊?!” “我,我,……”赵老伯跺了跺脚,却也把到嘴边的话给憋了回去,“得,我不管了,去前面招呼着去。” 赵老伯转过身子还没迈脚呢,小石头从房檐阴影里转了出来,自然的说道,“老伯,你们最后两个菜团子被人买走了,前面没有客人了。” “合适,正合适,咱们正好关门吃饭。”赵老伯很快就忘记了在自家老婆子这里吃的那顿排揎,他往前谈了谈身子,压低了声音问道,“咦,对了,那个李家铺子的伙计呢?也走了?” ------------ 267 谢谢你 “嗯,”小石头没有听到赵老伯和赵大娘之间的那段插曲,他点了点头,平静的说道,“永拴兄弟说就是把他的工钱还有一些贵客赏的东西给他娘带回去,跟家里人说他过的挺好的,一有时间就回去看他们。他也没有其它别的事了,留下东西和带的话就回去了。” 其实,小石头这次并没有完全的说了实话,当时的李永拴支支吾吾的是想找云芳说话的。但是,小石头明白云芳的心思,不管是李锦荣还是李永栓都是不想招惹的,虽然在小石头看来这两个人都还是有不少的可取之处的。所以,小石头不动声色的三言两语就打发了李永拴,替云芳挡了驾。 小石头当着赵老伯和赵大娘的面,隐瞒下了李永拴的种种异样,但是他不打算瞒着云芳,毕竟这事关云芳本人,她又是个聪明通透的小姑娘,他觉得这事还是让她知道的好。 略一沉吟,小石头找到了一个借口,“芳丫头啊,娘让你带城里来的东西,你还带着呢吧?” 云芳稍稍一愣,马上配合的说道,“应该是带着呢,你跟我去里屋内找找看吧。” “你们带了什么好东西啊?”赵老伯一下子来了兴致,高兴的说,“我跟你们一块去找去。” “老头子!”赵大娘生气的喊了一声,再次剜了他一眼,果断的说道,“你跟我去准备晚饭去,让他们兄妹自己去找吧。” “晚饭不是已经……”赵老伯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杀猪一样‘嗷嗷’的嚎叫了起来,原来是赵大娘一把揪住了他的耳朵,拉扯着他像前边走去。 看着这么离去的赵老伯和赵大娘,云芳的眼睛里闪出了一种羡慕来。这两口子风风雨雨的共同走了这么久,还能如此恩爱,实在是难得啊。尤其是他们膝下还没有孩子,更显示出了两人相濡以沫的珍贵来。 表面看起来,是赵大娘个彪悍,赵老伯懦弱。可是,这何尝不是赵老伯表达爱意的方式呢,在一个没有孩子的家庭里,通常来说是女人承受的压力大于男人,这在现代的社会里都是不可避免的,更不用说在这样的古代社会了。 云芳怔怔的有些出神,小石头看出了她眼睛里的羡慕,轻声的说道,“赵老伯对待赵大娘是极好的,我,我也会对云华好的。” 小石头的声音很轻,但是那里面的决绝却丝毫也不含糊。 “我知道,”云芳点了点头,也慢慢的说道,“你和姐姐的感情,我们都看在了眼里,爹娘和我们都相信你的。你单独找我有什么事么?” 云芳一边说着,一边向里屋走去。毕竟他们是假托找东西把赵大娘和赵老伯支走的,总不能连样子也不做的。 小石头对于云芳能猜到他的意图一点也不奇怪,以云芳的聪明猜不着才奇怪呢。可是,经过了方才那个小插曲,小石头对于婚姻和感情又有了更深一层的体悟,想起了自己方才想要劝云芳的话,感觉又有些不大合适了。 原本,小石头是觉得李锦容和李永拴都有可取之处的,只不过李锦容有一个那样的娘,他又是家中的独子,所以会让嫁给他的人头疼的;而李永拴的娘是云芳的干娘,对于云芳那可以说是真心喜欢和心疼地,李永栓本身又是个憨厚老实的,虽然不喜云芳的容貌,但是有他爹娘看着呢,一个本质不坏的人对云芳也查不到哪里去。 尤其是,李永栓刚才来送东西的时候,那幅支支吾吾的模样,小石头是过来人,知道李永栓对于云芳也不是毫不感觉的。因此,他虽然三言两语的打发了他回去,还是准备背后劝一劝云芳的。 可是,看了赵老伯和赵大娘的那样的相处模式之后,小石头犹豫了。李永栓对云芳这样,如果两人太平无事,一切顺顺利利的,也可能会安稳一辈子。但是。要是他们一旦遇上点沟沟坎坎呢。 推己及人,小石头觉得话不能乱说,还是谨慎点好。 想的明白,小石头快步跟上了云芳的脚步,言简意赅的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李永栓刚才来的时候,还问起你了,我说你累了一天了在后院休息,就把他打发走了,就是跟你说一声这事。” “哦,”云芳顿住了脚步,回过头来,极其认真的说道,“石头哥哥,谢谢你。” 谢什么呢?谢小石头替她挡住了李永栓,还是谢小石头没有在她面前替李永栓说话?云芳没有明说。 小石头一愣,慢慢的脸上显出了一份郑重来,“你是云华的宝贝妹妹,我真心希望你能过的好。” “嗯,我都明白的。”云芳笑着点了点头,转移了话题,“咱们还带的有些藕夹子呢,找出来给赵大娘他们尝尝吧。两位老人和咱们非亲非故的,能这么照顾咱们,真是不容易呢。” 云芳并没有问小石头何赵老伯具体商谈的怎么样,也没有提及赵大娘说起的要认小石头做干儿子的话茬,更加没有继续方才关于李永栓的话题,而是说起了看似毫不相关的藕夹子来。 云芳如此跳跃,小石头又是一愣。不过,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径直说道,“赵老伯和赵大娘是不错,今天我们商量的很顺当,两位老人家对我也特别的好。走,咱们回屋,我跟你细说说去。” 就着屋子里跳跃的灯火,小石头把他和赵老伯商议好的事情说了出来。小石头自己已经提前估算了下家里那些整个腌起来的萝卜,大约在一千根左右的。赵老伯也说了他们今天一天就卖出去了整整五根切成丝的萝卜呢,这还是第一天,以后大家听说了会来吃的人更多,一天怎么也要十根菜够呢。 小石头就和赵老伯商议,他们以后每半个月送来一百根萝卜。这样也能捱到秋萝卜下种了,等到新一茬的萝卜下来,基本上就能持续供应了。 赵老伯虽然觉得半个月一百根有些少,但是听了小石头的分析也只能有些无奈的认可这种办法,毕竟他也听说了今年市面上的那些萝卜就像一天之间从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看不到踪迹了,蓝家就是想再腌萝卜,也找不到原料了。 听了小柱子的话,云芳赞许的笑了,“石头哥哥聪明,你这是为咱们那些萝卜干打着埋伏呢吧?” “嘿嘿,谁聪明也聪明不过芳丫头啊,”小石头笑的一脸惬意,“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我是这么想的,赵老伯看到了人们对咱们这些萝卜的稀罕,才一下子说咱们的整萝卜他全要的。可是,他没亲眼看到咱们家的萝卜干呢,咱们慢慢的供给他整萝卜,渐渐的掺一些萝卜干来,等人们认识到那种萝卜干的好,咱们也就可以放心大胆的拿出来卖了。” “石头哥哥没有尝过那种新制的萝卜干,倒是一点也不担心不好吃呢?”云芳有些哑然失笑,“要是人们不认可那种萝卜干,这个计划就要泡汤了。” “怎么会呢?芳丫头做出来的东西还能不好吃?”小石头却被云芳这个创始人更加的自信,他一昂头胸有成竹的说完,又轻声的解释道,“咱们那些萝卜干费了多少功夫、多沙盐才腌出来的,咱们买的价钱这么便宜,人们怎么会不认可呢?” 云芳再一次哑然失笑,这件事确实是是自己属于蓝丹溪的那一部分思维在作怪。是的,这个时代是不同于蓝丹溪的时代,食盐是官府里控制着的紧俏又奢侈的物资,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就能用便宜的价格买到的。 他们不管是腌整萝卜还是做成萝卜干,都是和以前那种爽脆可口的萝卜条不同。理论上来讲,舍得买那些萝卜条回去的人家都是相对富裕的人家,那些人才讲究口味,也舍得为了口味多花钱呢。 而这些纯粹用盐腌出来的萝卜们面对的消费人群就是那些穷苦人们,他们是在温饱线上挣扎的,能吃到身体必须的盐是主要的,至于口味就不是他们能关心的起的了,而廉价又好吃的东西对他们来说不过是捡了一个大便宜,要是没有好口味也不影响什么的。 至于蓝家,他们与其说是再卖萝卜,还不如说是再卖盐更接近事实,因为官府对盐的控制,使得蓝家是不得已才采用了萝卜这个便宜的载体罢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云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认真的说道,“这事还是石头哥哥考虑的周详,确实是这么个理。” “不,”小石头并没有骄傲,反而是认真的说道,“我当时之所以和赵老伯这么谈,除了我知道咱们的萝卜干能卖出去之外,还是想着赵老伯他,他不会真的拒绝了我的提议罢了。” “哦?”云芳的眼神闪了闪,略略的一顿,故意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问道,“石头哥哥为什么这么说啊?” ------------ 268 传授手艺 “这事,……”小石头稍微想了想,才回答道,“这事我原本打算回家先和爹娘商量一下的。不过,现在既然把话说到了这里,我先跟你说说也行。是这样的,赵老伯合赵大娘看重我,想收我做他们的干儿子,他们,他们自己没有孩子,这个,这个干儿子跟你拜菊大娘做干娘又有些不一样。所以,……” “这是好事啊,”云芳大方的笑了起来,“赵老伯和赵大娘都是热心肠的好人,难得又和你投脾气,这样的干亲多合适哪,真是皆大欢喜呢。” “真的?”小石头的眼神亮了亮,欣喜的说道,“芳丫头真的认为这是一件好事?” “当然是好事了,”云芳笑的弯了眼,“不但我认为是好事,爹娘知道了也会说是好事,要替你高兴的!要是被姐姐知道了这事啊,她还不的高兴的晕过去啊?” “哪有这么夸张?”小石头讪讪的说道,脑海里情不自禁的想象出了云华高兴晕倒的画面,嘴唇一弯,满足的说道,“华儿她是真的全心全意替我着想的,我一早就知道的。” “咳,咳,……”云芳看着明显心不在焉陷入了情网里的小石头,故意大声的咳嗽了几声,提醒道,“石头哥哥,咱们还没吃晚饭呢,该出去吃饭了。” “哦,哦,……”小石头一下子涨红脸,抄起了旁边放着的藕夹子扭头就往跑,一边跑一边嘴里嘟囔着,“这藕夹子也是罕见的好吃呢,赵老伯和赵大娘一准的喜欢,我这就拿去给他们尝尝去。” 云芳微笑着摇了摇头,一脸的宠溺。她现在虽然是在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身体里住着,可是她的灵魂已经二十多岁快三十了,而且自己一个人挑起了一个大企业,经历过了不少的风风雨雨。小石头虽然聪慧又沉稳,可是毕竟还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年郎,在云芳的眼里还是一个孩子呢,充其量是一个早熟一点,懂事的好孩子罢了。 小石头已经跑的几乎看不到身影了,云芳这才不慌不忙的吹熄了屋子里的油灯,摸着黑蹭到了门边,抬脚迈过了门槛,出了厢房,直奔赵家的饭厅。 等云芳赶到赵家位于后院饭厅的时候,小石头已经摆好了藕夹子,脸上也恢复了正常,没有了方才羞怯难当的模样,只是隐于耳后的那圈淡淡的尚未褪去的粉红,泄漏了他曾经的少年怀春的情怀。 见到云芳进来,赵大娘首先忍不住的开了口,大声的问道,“蓝丫头啊,听说这好吃的东西叫藕夹子,是你琢磨出来的?” “也不是我一个人琢磨出来的,”云芳既然决定了把藕夹子拿出来,就没准备藏私,她大方的说道,“这个是年前的时候一个乡亲说要炸丸子,我家家里正好有藕和新鲜的猪肉,我和娘、姐姐,还有桂枝婶子就尝试了一下,没想到味道还可以,所以后来又赶着做了一些出来。走亲串友的带上一些,也算吃个新鲜,不过在您开饭馆的面前,咱们可不敢造次啊。” “你随便造次,随便造次啊,”赵老伯把嘴里的藕夹子咽了下去,咂巴着滋味说道,“没看出来,你这个小丫头还没有这样的绝活呢。你能不能……” “老头子啊,”赵大娘赶紧抢过了赵老伯的话茬,嘱咐道,“老头子啊,你快去灶上看看,看我的粥熬好了没有,要是好了,你就喊一嗓子,咱们该吃饭了。” “哦,好,”赵老伯被噎回了后半句话,嘴里小声的嘟囔了一句不知道什么,还是起身向外走去。 云芳知道赵大娘的意思,她是生怕最快的赵老伯说出让云芳传授手艺的话来,毕竟对于一个开饭馆的人来说,能做出别处买不到的好吃的东西来,那是很不容易的事情,是足以让赵老伯动心思的事情。 可是,云芳也知道赵大娘是因为小石头的缘故,不想他在夹在中间为难,才阻止了自家老头子到了嘴边的询问的。 不过,赵大娘却猜错了一件事情,云芳既然把这个藕夹子拿出来,就没准备藏私的。她轻轻的一笑,对着赵老伯的背影说到,“老伯,不知道你们店里有新鲜的藕和猪肉不?” “呃,有,有,有,”赵老伯愣了一下之后,马上转过了头来,喜滋滋的一迭声的说道,“虽然来咱们小饭馆里吃饭的多是些穷人,但是一天里还是能来上几个富裕人的,所以咱们这菜啊、肉的也不能断了,今天早上我才买了些肉和菜呢,正好有藕。” 云芳点了点头,又问旁边的赵大娘,“咱们店里的面粉和各种调味料也是常备着的吧?” “嗯,这些都是要常年背着的,”赵大娘下意识的说完,脸上也露出了欣喜之色来,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蓝丫头,你,你的意思是?” “赵大娘你猜的没错,”云芳笑眯眯的说道,“我是想,晚上也没什么事,帮你们炸些藕夹子啊,让你们这儿的客人也尝尝咱们村里人的手艺。” “好,好,太好了,”没等赵大娘说话呢,赵老伯就高兴的连声叫好,“我这就去把藕和鲜肉拿来。” “回来,”赵大娘大声的喊住了兴奋的赵老伯,“你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还这么听风就是雨的毛躁啊。即使要做,也得等到吃了晚饭啊,你这么着急干吗啊?让孩子们看了笑话你。” “嘿嘿,嘿嘿,……”赵老伯还真的像一个孩子一样的笑了起来,一边笑海一边抹着自己的后脑勺,一幅做错了事手足无措的样子。 云芳面带羡慕的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是这样的,咱们做藕夹子也和眨丸子一样,需要提前活上面让它醒着呢。咱们吃饭前可以先和面,吃了饭再准备馅和藕,正好来得及。” “也好,也好,”赵大娘笑着说道,“你们先做一会儿,老头子去把粥盛出来,我去和面,炸丸子的面软,很快就能和好的。” 赵大娘去忙活着和面了,赵老伯就停了吩咐去忙活着盛粥,云芳和小石头哪能看着两个老人这么忙活,自己反倒是心安理得的坐着等啊,他们两个也赶紧齐起身,帮着赵老伯张罗着吃饭的事了。 不大一会儿,热腾腾的饭菜上了桌,赵大娘也和好了面,四个人像是一家人一样热热闹闹的吃了起来。 赵大娘看着大口吃饭的小石头,眼神里满满的都是母爱的光辉,但是当她摸了摸眼角,把目光投向赵老伯的时候,却又带上了无尽的愧疚和自责。 赵老伯和赵大娘生活了大半辈子了,哪能不明白老伴的心事和难受,他递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伸长胳膊夹了一大筷子她爱吃的肉末炒牛肉放到了她的碗里,低低的说道,“快吃吧。” “哎,”赵大娘再次摸了摸眼角,几乎把自己整张脸都埋在了饭碗里,没在多言。 略微有些小沉闷的吃过了晚饭,赵大娘也很快收敛了情绪,她拉着云芳一起去旁边的厨房里准备肉馅了。 对于做藕夹子,云芳已经很熟练了。 挑选挑七分瘦三分的猪肉,剁成肉馅,剥葱洗姜剁成碎末,把佐料拌入肉馅里,拌入了盐巴,撒上了烧酒,搅拌均匀了。这一系列的动作做下来,简直把赵大娘和赵老伯看了一个目瞪口呆。 这时候,小石头也已经洗好了白生生的胖藕节了,云芳取过已经清洗干净的藕节去皮,然后切成片,两片之间没有完全切断了,还连着一小部分。 云芳又取过了肉馅,把藕的两片之间夹上肉馅。云芳示范的做完了一个,然后抬手示意赵大娘也动手做一个。 赵大娘不愧是开饭馆的,在这个做吃食上就是有悟性,她很快就有样学样的做好一个,然后举在了手里,问道,“接下来要怎么办呢?” “接下来就是要炸了,”云芳抬手把手里的半成品放在了一个干净的大托盘上,然后说到,“家里有胡椒粉吧?” “有,有的,”赵老伯早已经心悦诚服,听到云芳问话,赶紧说到,不但如此,还伸手从不远处取出了装着胡椒粉的小细口瓶来。 云芳接过了胡椒粉,到出了一些撒在了已经差不多醒好的面糊糊里,然后说到,“下面就需要把油烧开了,然后把藕放在面糊糊里滚一滚,再放在热油锅里炸成金黄色,这里就和炸丸子差不多了。” “哦,哦,哦,”赵老伯答应着,转身出去抱了柴禾进来,手脚麻利的用勺子把乳白色已经凝固了猪油放在了锅里,然后生找了灶膛里的火,橘红色的火苗添这大铁锅,锅里的猪油慢慢的熔化了,渐渐的变成了淡黄色的油脂。 对于炸丸子,赵大娘并不陌生,知道了接下来的步骤,她的心里踏实了许多,手上也加快了不少。不大一会儿的工夫,她就按照云芳的指点,把大半的藕都切好了,而且夹上了肉馅。 ------------ 269 赵大娘的心思 云芳和赵大娘忙活的时候,赵老伯也已经把锅里的油烧的有八成热了,灶膛里的跳跃的火苗,油脂就冒出了微微的油烟来。 云芳用筷子夹着准备好的生藕夹子轻轻的在面糊糊里蘸了蘸,捞出来之后又轻轻的甩了甩,甩去了上面沾着的多余的面糊湖,最后才是小心翼翼的把放在了油锅里。 示范了一个之后,云芳就把锅头的位置让给了赵大娘,让她亲手来来操作剩下的事情。 赵大娘于做饭上的确有天赋,不需要云芳再多嘱咐,她就顺利的把接下来的时候都做好了,用了不到一个时辰,满满登登的一小簸箩的金黄色的藕夹子就全部做好了 看着忙活了这么久的劳动成果,赵老伯和赵大娘都有些微微的激动了起来,云芳适时的夹了两个黄橙橙的藕夹子,一人一个送到了赵大娘和赵老伯的面前,笑着说道,“您二老赶紧尝尝,这新鲜出锅的藕夹子比放过一段时间的要好吃一些呢。” “好,好,我尝尝,我尝尝。”赵老伯搓了搓手,首先接了过去,放在了嘴里,只听到‘咯吱’一声的脆响,赵老伯的脸上立即显出了一种飨足的满足和惬意来,“嗯,好吃,好吃,这新出锅的藕夹子确实比那些冷了再热过的藕夹子好吃,浓郁的肉香里面掺着馥郁清爽的藕香,真是好吃啊。” 赵大娘也吃完了一个热乎乎、脆生生的藕夹子,随着赵老伯的赞美之声,赵大娘也一脸认同的连连点头,“嗯,老头子说的对,芳丫头好手艺啊,我开饭馆这么多年了,也偷着去吃过不少的名菜,还是觉得新出锅的藕夹子最好吃。” 短短的一个时辰,赵大娘学会了炸藕夹子,她嘴里的蓝姑娘、蓝丫头也变成了芳丫头,显得亲昵又自然。 云芳心里高兴,揽过赵大娘的肩膀,有些撒娇的说道,“赵大娘夸奖了,咱们山里人自己琢磨出来的土吃食怎么能和那些大饭庄的厨艺相比呢。” “能比,能比,”赵大娘却认真的说道,“而且还能比过他们。这不是老婆子夸人,是确实如此!老头子,你说呢?” “老婆子说的是实话,”赵老伯又拿了一个藕夹子放到了嘴里,狼吞虎咽的吃完,说道,“那些所谓大馆子里的菜啊,翻来覆去的就那几样,总吃的话实在是吃腻了,哪有这藕夹子好吃啊。” “老伯这话说的在理,”云芳眨了眨眼,然后一本正经的说道,“咱们这藕夹子是吃着新鲜,可不敢和人家那些大厨比的,咱们可不能和整个县城里的大小饭馆子做对啊。” “哈哈,哈哈,……”赵大娘听了云芳的话,爽快的笑了起来,“瞧你这张小嘴啊,敢情你也不是觉得自己的藕夹子比不上那些大厨做的菜肴,是谦虚着不肯得罪人哪?!哈哈,哈哈……” 云芳的眼睛转了转,小声的嘟囔了一句,“大娘你也太厉害了,连这个都看出来了?” 听完云芳这话,赵老伯和小石头也忍俊不禁,跟着哈哈哈的大笑了起来。 足足笑了有小半盏茶的功夫,赵大娘慢慢止住了笑,揉了揉眼角笑出来的眼泪,轻轻的叹息了一声,低低的说道,“要是你们天天在这里就好了。” 赵大娘说的声音很低,云芳没有全部听清楚,但是她从张大娘微微失落的脸上还是猜出了她的心思,她用力的揽了揽赵大娘有些瘦弱的肩膀,看似漫不经心的说道,“大娘,我给你说啊,我姐姐也是个有意思的人呢,过几天石头哥哥来送萝卜的时候,让她跟着一起来,保准能让你们笑的肚子疼。” “好,好,”赵大娘脸上闪烁着希冀的光芒,高兴的说道,“咱们可说好了啊,下一次你们一定要带着你姐姐一起来,我可等着呢。” 赵大娘说着,还另有深意的撇了小石头一眼,满含着期待和憧憬。 “大娘,您就放心吧,”云芳一昂头,也一语双关的说道,“到时候肯定不会让您老是往的,说不定还另有惊喜呢!” 赵大娘已经从小石头的嘴里听说了关于云芳的一些事迹,也知道她虽然年纪是最小的,说出来的话却比哥哥姐姐们都管用。现在,听了云芳这么承诺,赵大娘心头一下子乐开了花,拉着云芳的手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小石头更加明白云芳这话的意思,虽然还没有和蓝家的爹娘商议,但是云芳这么旗帜鲜明的态度已经可以让他放了心,他知道自己认赵老伯两口子做干爹和干娘的事差不多已经是板上钉钉了,做了十几年孤儿的小石头心中暖流涌动,已经把赵老伯两口子当成干爹娘心疼了。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小石头把涌上来到湿意压了下去,轻声的说道,“老伯,大娘,你们忙活了这么一整天了,现在又炸了藕夹子,累坏了吧?不如早点去休息,明天不是还一大摊子事呢吗?” “哎,哎,”赵大娘看着体贴周到的小石头是越看越喜欢啊,她再也忍不住了,眼梢的泪水悄悄的顺着鬓角流出来。赵大娘赶紧微微的一侧绳,胡乱的擦着眼泪,应承到,“我听石头的,这就睡去,这就睡去。” 生性乐观豁达的赵老伯心头也是涩涩的,他用力拍了拍自家老伴的肩膀,蒙地转过了身去,一边大踏步的往外走,一边嘟囔着,“咱们都听石头这孩子的,赶紧去睡,我,我在找两床棉被出来,这天还有些凉呢,夜里一起风,别冻着孩子们。” 赵老伯大步的走了出去,脚步很急,甚至还带上了一丝的踉跄,泄露了他此时此刻的心绪。 云芳心中也是有些百味杂陈,但是她知道此刻不是言语能表达的时候,聪明得多选择了沉默,把静谧的时空都留给了赵大娘和小石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赵大娘的情绪平静了下来,赵老伯也转回了屋子,笑呵呵的招呼道,“好了,都准备妥当了,咱们都歇息吧,明天就把藕夹子摆在前面显眼的位置上,也让那些人看看,咱家这个小饭馆的镇馆之菜。” “好,好,就这么办。”赵大娘也转回了心思,招呼道,“走吧,走吧,逗去歇息去。” 赵大娘把云芳送回了她下午歇息的厢房,赵老伯则带着小石头去给他准备的屋子了。 赵大娘细心,非要等云芳收拾妥当,为她掖好了被角、吹熄了油灯,这才带着一脸笑容,轻手轻脚的出了屋子。 赵大娘转回了自己的房间,正好和从小石头屋子回来的赵老伯碰到了一起。赵大娘一把拉住了自家老伴,小声又兴奋的说道,“老头子啊,我看着这个芳丫头也喜欢,人聪明勤快,又心眼好,要不要,咱们把俩个孩子一起认下?一儿一女的多好!” “老婆子啊,”赵老伯有些伤感的叹息了一声,“唉,我知道你的心思。可是啊,老婆子,咱们不能贪心不足哪,这事你想的也太简单了,这两个孩子不是亲兄妹,他们中间还隔着一个叫云华的顾念呢。” “你说的也是,”赵大娘的神色黯淡了下来,喃喃的说道,“是我贪心了,是我贪心喽,都是我对不起你啊,对不起你啊,……” “你说这的这是什么话啊,”赵老伯摇了摇赵大娘的手,劝慰道,“老天爷让我遇到了你,咱们又碰到了石头这么好的孩子,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至于这个古灵精怪的芳丫头,我看她是个重情重性的孩子,只要咱们今后对石头好,对她姐姐好,对她好,不管有没有干亲的名义,她都会和咱们常来常往的,对咱们好的,这还不是和自己个的干闺女一个样嘛?!” “对,对,对,”赵大娘摸了摸眼角,慢慢的高兴了起来,“这一回,你倒是没有老糊涂了,咱们诚心待人,只要是个有心的,总会能感觉的到的。” “好了,这下踏实了吧,”赵老伯欣慰的拍了拍老伴的手背,“走吧,咱们也回屋歇息去吧。” “还不能睡,”赵大娘突然眼神一亮,兴奋的小声说道,“我看石头那孩子的脚和你差不多大,正好把给你做的那双鞋让他穿回去。那双鞋我还差几针就做好了,我得连夜赶出来。至于芳丫头和华丫头嘛,就送给她们一人一块花布好了,早两年你扯回来的花布我嫌颜色艳了没有做衣裳,正好给她们姐妹带回去。” 赵大娘说着,自顾自的拐进了邻近的厢房,点着了油灯,立即翻箱倒柜的找了起来。 赵老伯跟进了厢房里,看着兴头头的好像年轻了几岁的自家老伴,欣慰的摇了摇头,没有再劝阻,而是和她一起忙活着找了起来。 他们厢房里的油灯一直亮到了很晚,很晚。 微微跳动的暖暖灯光把赵老伯老两口忙碌又认真的身影都映照在了厢房窗户的宣纸。 ------------ 270 亲人 第二天,天色刚刚蒙蒙亮,云芳竟然破天荒的不用人喊就自己醒了过来,这倒不是她认床、换了地方就睡不踏实的原因,也不是她经过了这段时间的适应,已经习惯了早起的缘故,而是她惦记着和李珍时老神医的约定,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了。 云芳手脚麻利的穿戴整理,揉着还有些惺忪的眼睛推开了房门,却发现小石头早已经起来了,小石头一脸幸福的模样,正在和赵老伯一起忙活着套马车呢。 小石头格外的高兴,云芳扫了一圈,很容易的就看到了他高兴的原因,他的脚上穿着崭新的鞋子呢,不用猜也知道是谁送给他的了。 听到云芳这边房子的动静,赵大娘也从腾腾的往外冒热气的厨房里钻了出来,她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却还是精神抖擞的样子,笑着招呼到,“芳丫头起来了,快点来洗漱吧,都给你准备好了。” 云芳脸上一阵不好意思,她原本打算起个大早的,没想到还是最后一个起床的,好在谁也没有就这一点多说什么,她也就微微的红着脸随着赵大娘去了正屋,那里已经准备好了洗漱用的新汗巾和温热的开水。 把脸深深的埋在微微发烫的热水里,云芳的心也跟着舒坦了起来,仿佛整个人也都苏醒了过来一般。 趁着云芳洗漱的功夫,赵大娘转身回屋娶了两匹玫瑰红色的料子来,笑呵呵的送到了洗漱干净了的云芳眼前,“芳丫头啊,老婆子没有什么好东西,这是老婆子早年存下的衣裳料子,花色有些艳了,给你和华丫头带回去做衣裳穿吧,不用嫌弃啊。” “大娘,这怎么好意思呢,”云芳赶紧摆手,“我和石头哥哥在您这里又吃又住的,已经是很不好意思了,怎么还能再要您的东西呢?” “你这个孩子啊,”赵大娘笑着把布料硬塞入了云芳的手里,“你看看这料子的颜色,我老婆子留着有什么用?正改是你们小丫头穿的时候呢,你要是真为了你大娘好,回去就和你姐姐一人一件的做成了新衣裳,下回来一起穿给我看看,我才真的高兴呢。” 其实,云芳方才已经看到了小石头脚上那双新鞋了,现在赵大娘有拿出了两匹质地上乘的布料子,她稍稍的一转心思,多少也就明白了赵大娘的用意。虽然,云芳向来是个不喜欢欠别人人情债的人,但是赵大娘和赵老伯的这份心意,她还是决定领下来,只要老人能够高兴就好。 自然而然的,在云芳的心里已经把赵大娘和赵老伯两口子当作她的亲人了,也就淡化了她不欠人情债的心思,而是满门心思的让老人高兴了。 “那我就替姐姐一起谢谢大娘了。”云芳没在推辞,而是大方的收下了衣料,“下一次啊,让姐姐也来亲自给您道谢。” “好,好,好,”赵大娘的脸上乐成了一朵花,高兴的说道,“什么谢不谢的,你们都能来,我老婆子就高兴了。” “好了,”赵大娘抬头看了眼窗外,“时候也差不多了,老婆子不能罗嗦者耽搁了你们的正事,早饭都准备好了,快点来吃吧。” 云芳也看了眼窗外越来越亮的天色,摇了摇头,“大娘,你和老伯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我们不能在家里吃早饭了,得赶紧去神医门口等着去,他能答应去我们村里给那个可怜的孩子看病是很不容易的事,不能耽搁了。” “嗯,也好,我把干粮给你们包好了,你们就在他们门口边等边吃吧。”赵大娘他们的小饭馆离着李氏医馆很近,对于那个李珍时神医的脾气是听说过的,知道云芳说的都是实话,他们能请动神医亲自出诊确实是非常不容易的,自然不能让神医等他们的。 经过了云芳昨天教授藕夹子做法和今天赵大娘送布料之后,云芳和赵大娘的陌生感早就消除了,还因为小石头的关系,云芳已经把他们当成了亲人。因此,云芳说话直接了许多,听了赵大娘的话后,她马上就不客气的说道,“那就有劳大娘为我们筹备了,我去看看石头哥哥准备的怎么样了。” “好,你放心的去吧。”赵大娘挥了挥手,转身去厨房里为云芳和小石头准备路上的吃食去了。 云芳刚出了饭厅的屋门,正好看到小石头快步的赶了过来。 见到云芳收拾的利利落落的出来,小石头说道,“芳丫头,我都准备妥当了,咱们这就走吧。” “嗯,”云芳点了点头,爽快的说道,“我已经请赵大娘为我们准备路上的吃食去了,咱们不能在四平八稳的吃早饭了,神医的脾气不大好,咱们得提前去他们口等着去,别让他变了卦。” “嗯。”小石头点了点头,却跟加急切,“老伯已经和说说过这个神医的事迹了,他这次能亲自去给兵袜子看诊,的确实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这样吧,我先赶着车去医馆门口等着,我拿了吃食再赶过去。” “好了,好了,”小石头话音刚落,赵大就娘拎着一个大食子风风火火的跑了过来,“你们别担心了,吃食都准备好了,你们兄妹一块过去吧。” “谢谢大娘,咱们这就走吧。”小石头接过了食盒子转手交给了云芳,他自己则快步的向着马车走了过去。 赵老伯和赵大娘都是知道李神医的脾气的,不再虚留云芳和小石头,催促着他们出了自己的后院,然后目送着他们离开。赵老伯两口子却站在了自己的门口,远远望着他们的背影,不肯回去。 云芳也频频的回望着门口的赵老伯和赵大娘两位老人,用力的挥舞着手臂和他们告别。 直到再也看不到两人的影子了,云芳才坐回了车厢里,有些伤感的说道,“多么好的老人啊。” “是啊,”小石头也低沉着声音说道,“他们,他们对我很好,很好。” “我知道,你也会对他们好的,”云芳轻轻的说道,“他们开着小饭馆呢,生意虽然不是很好,可是小日子过的狠殷实,要是想领养个孩子的话,肯定也不是什么难事的。他们却一直没有领养,却一眼看中了你,这就是缘分哪。” “我都明白的,我都明白的。” …… 云芳和小石头说说话话间,很快就来带到了李氏医馆的门前。 由于还没到开城门的时间,医馆门前只有几个稀稀落落的本地病患在等着,而李氏医馆的大门却还没有打开。 云芳和小石头看到这样的情形,脸上一喜,赶紧把车马拴在一旁的拴马桩上,两人规规矩矩的等在了医馆门前。 云芳和小石头刚刚站好,就听到‘吱嘎’一声轻响,医馆的大门缓缓打开,伺候在李神医身边的小童子元修从里面探出了头来。 元修的小眼睛在门前候诊的人们身上一一扫过,当他看到云芳已经在等着的时候,小脸上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神情来。 元修的小眼珠一番,冲着医馆后门的方向努了努嘴,然后又装作没事人一样的,把大门完全打开,对那些侯诊的医患点了点头,轻声的说道,“大家不要着急,排好了对一个一个的进来请师兄们先看诊吧。” 大家听了小童子元修的话,纷纷点头,按照他的嘱咐依次进了医馆的院子。而云芳却一扯小石头的衣襟,悄悄的从人群里撤了出来,快步的向着自家的马车赶了过去。 小石头也看到小童子的暗示了,在扫一眼陆陆续续赶过来的求诊者,他立即明白了这李神医的意思,不等云芳开口,就快步的跟了过去,手脚麻利的解开马的缰绳,一扬鞭子向着医馆后门赶去。 当云芳和小石头的马车绕到医馆的后门的时候,看到已经有一辆带篷的马车在那里候着了,而马车旁边正站在精神矍铄的老神医李珍时,以及他贴身的小童子元修。 见到云芳他们过来,小元修一扬手里拎着的好几大包药材,扬声说道,“给,这是昨天师傅给你开的药,你自己带上吧。” “好,”云芳赶紧跳下了马车,恭敬的接过了药来,瞥了一眼上面标注的价格,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两银子递了过去。 小元修却撇着嘴摇了摇头,把云芳手里的银子又推了回去,小声的嘟囔道,“这个不用你管了,自然会有人替你付账。” “什么?”云芳没有听清小元修的嘟囔,却看清了他拒绝收药费的动作,不解说道,“看病花钱天经地义的,这药包上也写着价钱呢,为什么你不肯收我的钱呢?难道是担心分量不够?” “不是,不是嫌弃你的银子,”小元修闷闷的说道,“谁还能嫌弃银子扎手不成,是师傅,师傅他老人家说你的诊金和药费都记,记帐的。别问我,我也迷糊着呢,这还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呢。” ------------ 271 武侯庙街 云芳相信小元修说的是实话,看他那撅的可以挂油瓶的小嘴和刻意写在药包上的价钱,就能知道他对于诊金要药费的重视,由此也就能推断出他对于不收诊金和药费的做法是多么的不满。 想明白了这一层,云芳忍不住蹙了蹙眉头,她和这个号称是脾气古怪的老神医之前并没有任何的交集,他怎么会无怨故的免了自己的诊金和药费呢,不,或许不是免除了,而是记帐了,对,按照小元修的说法,是记帐了。 可是,云芳身上带着现钱呢,为什么要记帐呢?而且听小元修的意思,这脾气古怪的老神医之前也没有这么抽风过,这其中有什么玄机呢? 云芳越想越不解,忍不住向着不远处的李珍时望了过去。 似乎早就预料到云芳会询问一样,李珍时在接触到云芳询问的眼神之前,轻轻的一甩宽大的衣袍,转身上了自己的马车,还干脆的放下了车帘子,彻底的绝了云芳的询问之路。 小元修见了,不甘心的跺了跺脚,但还是没有胆子违背师傅的吩咐,直到撅着小嘴也跟着上了马车,却是坐在了车辕的位置上,对着赶车的车把式气呼呼的吩咐道,“走吧,师傅说了,从武侯祠街上过去,出南城门。” “好嘞。”车把式答应了一声,高高的扬起了马鞭子,吆喝着马车稳稳的小跑了起来。 云芳却一下子愣住了。 “武侯祠街?”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啊?云芳对县城不熟悉,对那些街道更是不了解了,可为什么她会觉的这个名字耳熟呢? “好像就是福祥杂食铺子和李家杂货铺子所在的那家街啊,”小石头一边熟练的把马车调头,一边头也不回的说道,“我听赵老伯说起过,离这这里两条街呢,好像那家著名的苍记也在那条街上。” 经过小石头这么一提醒,云芳也想了起来。当初,赵老伯为了揽下萝卜丝的生意,曾经说起过几家大铺子的水很深,还无意间说起了他们就在离这里两条街的武侯祠街上。 明白了这一点,云芳心头更加疑惑了。他们进城的时候明明直接顺着这条草鞋庙街过来的,根本没经过什么武侯祠街啊,而且他们是进的西门,也不是走的什么南门。这个老神医在搞什么鬼啊?难道是他不认识路? 这也不对啊,要是他不认识路,也应该询问他们,或者干脆让这辆马车带路的啊?而且,昨天她曾经为了试探他,还可以说起了那一大片的芦苇荡子,明明那个老神医还是很熟悉的样子,怎么会只过了一个晚上,他就忘光了呢? 云芳百思不得其解,可是那个带给她困惑的老神医却坐在马场上越走越远了。小石头不得已扯了扯云芳的袖子,催促道,“芳丫头,老神医都走了,咱们也快点吧,要不然呆会可就赶不上了。” “哦,”怔愣的云芳这才如梦初醒,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了马车旁边,一下子蹦了上去,嘴里还不停的催促道,“快,石头哥哥,咱们也快点追上去,要赶在武侯祠街追上他们。” “啊?”大山一愣,随即一扬鞭子催动了马车,嘴里却在不解的嘟囔道,“怎么又是这个武侯祠街,这里到底有什么名堂啊?” “就是因为不知道有什么名堂,咱们才要紧跟着去看看啊。”云芳理所当然的说道,“看看这个古怪的老神医,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老神医嘛,人家自然是卖的治病的药了。”小石头轻轻的说了一句,手下发力,驱赶着马车稳稳的跑了起来,紧紧的追着李神医的马车赶去。 太阳刚刚越出了东方的地平线,冬末早春的早上还有着阵阵寒气,街面上并没有多少的行人,即使在公认的最热闹的武侯庙街上也不例外。 街面上很宁静,两旁的店铺也都没有开门营业呢,李珍时和云芳他们这一前一后的两辆马车发出‘得得得’的声音,在清晨的暮色里一直传出去了好远,好远。 路上没有行人,店铺也没有开门,坐在敞篷车厢里的云芳眼睛一直一眨不眨的盯着前面的马车,想看看这个古怪的老神医到底要玩些什么花样。 可是,让云芳失望的是,眼看着就要到这条街的尽头了,前面那辆马车却还是没有丝毫的异常,仿佛吩咐车把式走武侯庙街仅仅是老神医的一时兴起,根本没有任何的涵义。 就在云芳心里暗自诽谤之机,眼神无疑是的一飘,禁不住就发出了‘咦’的一声,原来就在街尾处,有一家明显比其它铺子的铺面大一些的铺子的侧边的柱子上描绘着一只展翅欲飞的苍鹰,就和前段时间莫名其妙的给蓝家送去那些蔫巴萝卜的那些马车上的标志是一模一样的,连着色和用墨都分毫不差。 云芳发现了这只苍鹰的标志,赶车的小石头也发现了,他轻轻的嘟囔了一句,“原来这就是著名的苍记总铺啊。” “你确定这里就是苍记?”因为迎着朝阳,云芳没有看清楚这家铺子匾额上的招牌,所以好奇的追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的?” “是老伯告诉我的,”小石头清楚的说道,“他们这条武侯庙街上店铺林立,最大的位于街尾的苍记的总店了。虽然他们不是宁县最大的铺子,可是却是这条街上最大的,因为福祥和蒋家的总铺都没在这里。就是他们给咱们送了那些萝卜去吧?芳丫头,你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么?” “是有些奇怪,”云芳嘴里附和着小石头,心里却是在想着另外一件事情,她刚才之所以奇怪的‘咦’了一声,是因为她发现这个苍记的标志在朝阳的映衬下跟什么符号有些相像,可是她仔细的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就在小石头和云芳都有些心不在焉的时候,苍记的大门突然‘吱吱嘎嘎’的打开了,就在李珍时老神医的马车恰恰的经过的时候,里面有一个激灵的小伙计突然探出了头来。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还有些冷的早春大早上的,这个小伙计竟然满脑门子的汗,在红彤彤的朝阳映照下,显得格外的醒目。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没有动静的李珍时老神医也突然动了,跑的好好的马车突然毫无征兆的就停了下来。 可是,云芳和小石头的马车跟在他们后面还有一小段的距离,云芳远远的只见到前面的马车停了,并且车帘子被撩了起来,可是却看不到里面的老神医想要干些什么。 “咱们快点追过去。”云芳悄声的催促了一声,“去看看他到底要搞什么鬼把戏!” 小石头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他心中也对这个神秘的老神医越来越好奇了起来,不用云芳多说就已经扬起了鞭子,‘啪’的一声脆响,打在了离着马屁股上半尺远的地方,马儿有些受惊,也很快捷的明白了车手的意图,脚步明显的加快了起来。 坐在车厢里的云芳一个趔趄,她赶紧稳稳的抓住了车上的衡量,探着头向前面的那辆马车望去。 不过,云芳他们还是慢了一步,当他们的马车赶上去的时候,只看到了前面马场上老神仙一张高深莫测的笑脸,随即人家又撂下了帘子。 云芳的脸一阵扭曲,气的差点跳起来。 小元修虽然也没有弄明白师傅的意图,心里面也是好奇的要命。可是,看到这个样子的云芳之后,他心里平衡多了,小嘴一裂,差点笑出声来。 云芳狠狠的瞪了一眼这个幸灾乐祸的家伙,这才想起来向对面街上看去,老神医这边老神在在的,却也是和什么人联系无疑,他可以不动如山,但是对面总能看出些蛛丝马迹吧? 没想到云芳再一次失望了,街对面是一家挨着一家正在忙碌着开门营业的铺子,每一家小的伙计都全神贯注在自家的铺子上,没有人东张西望,哪怕是往他们这边看一眼的都没有一个。 真实岂有此理,云芳使劲的又往那个最大的苍记瞅去,希望能从那个最先开门的小伙计身上找出些什么来,毕竟,他在大早上的顶着那一脑门子的汗也算是不正常了。 可是,让云芳气的举起了老拳的是,苍记的活计们竟然都是穿的一样的衣裳,她从他们忙忙碌碌的身影上根本分辨不出刚才是哪个小伙计开的门,更不用说从人家身上发现些蛛丝马迹的秘密了。 就在云芳干着急瞪眼却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另一辆车上稳坐着的老神医却似乎有透视眼能看到云芳的焦急无头绪一般,悠然的说了一句,“别看了,你就放心吧,事情都已经办妥了。” 随着话音,人家的马车又慢悠悠的启动了,那个斗鸡一样的小元修茫然的瞅了瞅自己的车帘子,又看了看不远处的云芳,终于茫然又泄|气的垂下了头去。 ------------ 272 惊鸿一瞥 “呃,”云芳却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喃喃的重复一句,“办,办妥了?都办妥了?” 随着她自言自语的低喃,云芳心头一亮,仿佛是混沌中劈过了一道闪电,照亮了之前的无边暗夜。 云芳来县城的第一目的不是来看病的,看病不过是她对外说的托词而已。她心里头明镜一样的明白,她心急火燎的连夜赶过来,是为了传出采石场的信息,请人帮忙救桂花姐姐和明哥他们几个人的。 当时,云芳试探了老神医李珍时之后把求助的信函给了他,他也不负云芳的希望用火烛烤出了字迹,随即就派他那个不苟言笑的徒弟元宿去找人帮助了。云芳记得他们说起这个能帮助的人家就是苍记。 现在,老神医刻意绕到了这条武侯祠街上,还在苍记总店铺面前停了马车,随后又神秘兮兮的说了一句‘办妥了’。 这些前因后果联系在一起,云芳怎么会还能想不明白,老神医李珍时的那句看似没头没脑的话就是在告诉他她求的事情办好了呢? 想明白了这一点,云芳心头的大石头顿时一松,对于李珍时的装神弄鬼也不再在意了。毕竟,采石场那样藏污纳垢的地方,背后的实力盘根错节的,李珍时虽然是这一代的名医,可是要对抗这样的势力还是会很吃力的,他采用些手段也是很正常,甚至说是太正常了。 现在,只不过经过了半天一夜的时间,他就明确的给出了自己已经办妥了的信号,这样的效率让云芳佐舌不已,又感佩于他对于弱小的伸出搭救。如此一来,云芳心头对他的那么一点的怨气也一下子消失的干干净净了,就连那个臭屁挑衅不已的小元修,也让人觉得可爱了起来。 云芳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明朗,小石头却还是一头雾水呢。不过,关于云芳进城的真实目的,小石头虽然猜到了几分,却聪明的选择了没有深问,现在见到云芳这个样子,他按捺下自己的好奇心,高高的扬起了马鞭子,催促着马车跟上了前面的马车。 经过了这么一个小插曲,太阳已经高高的升了起来,当云芳他们的马车感到了城门口的时候,城门早已经打开了,城门口进进出出的人络绎不绝。 老神医李珍时的马车毫不犹豫的穿过了城门,小石头也赶着马车追了上去,不过却和一辆有着车帘子的马车正正的打了一个照面。 当马车将将错开的时候,对面马车的车帘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撩了起来,竟然露出了小柱子那张脸来,还是那样聪明伶俐的样子,只不过他眼梢处的倦怠泄露了主人的疲惫。 “石头哥哥?芳儿姐姐?”小柱子稍稍一愣之后,立即高兴的喊了起来,“是你们么?你们怎么进城来了?可是去铺子里没有找到我?” 由于在城门洞子里呢,两辆马车都没办法停下来,小柱子一连串的问话声越传越远,飘散在了早春的风中。 “我们是进城来找大夫的,”出了城门洞子,小石头这才停下了马车,对着小柱子他们的马车,大声的喊道,“就是上一次张管事说起来的那个神医,来给你芳儿姐姐治病。我们,……” 小石头原本还想解释几句他们没有去找小柱子,可是小柱子他们的马车根本就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小石头的话随风送出去,也就随风散了,只远远的看到了小柱子探出来的一张急切的脸,也只能看到他的嘴巴一张一合的,却听不到他到底说了什么。 小石头的神色一黯,有些伤感的说道,“小柱子看似风光,实际上是不自由啊。芳丫头昨天不让我去找他是对的,看他这个样子,就是他在铺子里,也没有时间和我搭话啊。他,他虽然是在大铺子里,恐怕还没有永拴兄弟自在呢。” 云芳默然的点了点头,其实她拦住小石头不要去看望小柱子,除了知道大铺子的规矩大之外,还有不想横生枝节的意思在里面。毕竟,他们这一次进城的首要目的是悄悄的托人去救人的。 云芳直觉的福祥这么大的百年老铺子,关系网肯定盘根错节的,怕是也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地方,即使这件事和他们没有关联,但是她还是不想让那里的人知道她在这个节骨眼上进了城的。 没想到,她千躲着万躲着的,还在在出城门的时候给碰上了。而且,按照方才那辆马车走的这么急来看,他们似乎也是遇上了什么事情,刚才马车一错而过的时候,云芳可是看到了里面坐着的张管事满脸的阴沉的好像能滴出水来了。 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云芳直觉的这事不太寻常,还隐隐的觉得还自己有着些莫名的联系,和采石场有些莫名的联系。 但是,这些话云芳不能和小石头说,一来是她自己还没有想明白,仅仅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说明不了什么问题。二来么,她知道这事一旦被她猜对,了,必定是牵连很广的,小石头不知道比知道了要好。 稍稍的一沉吟,云芳就着小石头的话头说到,“是啊,这就是大铺子和小铺子的区别了。小柱子看起来风光,实际上那其中的艰难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不过,现在艰难些也不打紧的,将来出师了,也就威风起来了,等闲的铺子里都能是个独挡一面的人物。” 小石头若有所思,过了好半天才艰难的点了点头,“芳丫头说的对,这就是有得有失吧。小柱子,小柱子他心中有执念,一心的想出人头地,这些苦楚怕是也甘之若素吧。” 云芳心头一动,小柱子心中的执念她也是有所察觉的。原本,云芳没有把这个当回事,对于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来说,有目标、肯吃苦总比整天浑浑噩噩的要强的多。 但是现在,小石头竟然说出了这番话来,他这个局外人也洞悉了小柱子的那份执念,这恐怕就有些麻烦了。如果小柱子的这份执念太过强烈,以至于钻了牛角尖的话,她也不敢想象会发生些什么。 见云芳一脸的纠结,小石头似乎明白了云芳的苦恼,他轻轻的劝到,“小柱子不是那不知道分寸的孩子,他心中还装着他的小侄子,装着他的哥哥和嫂子,他不会乱来的。” “嗯,”云芳有些无力的点了点头,有些心不在焉的说道,“是啊,小柱子心中装着他的亲人们呢,他是想好好的拼搏一把,能让他们都过上好日子。” 明知道小柱子的动力不是仅仅来自于他的亲人,但是小石头还是聪明的没有点破,而是附和着说道,“小柱子是个有心的孩子,咱们把他送到了福祥老铺利当伙计,是最正确不过的了。” “还磨蹭什么呢?!不想让我师傅救你们村里的那个小孩子了?” 就在云芳和小石头有些相对无言的时候,小药童元修好不客气的声音传了过来。 或许是云芳和小石头在门口耽搁的太久了,久的让李珍时都等的不耐烦了,这才派了小药童来提醒他们的。而这个小药童却因为云芳让他天人一般的师傅屡屡破例,心中对她早就是一肚子的火了,看到他们还这么好不自知的在闲聊,他的火气一下子就爆发了出来。 “呃,”云芳这才意识到自己在这里耽搁的有些久了,她好脾气的没有计较小元修的恶言恶语,而是径直解释道,“我们刚才看到了一个熟人,都是一个村子里的,所以耽搁了一下。” “熟人?那个冲着你们喊话的小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老神医李珍时已经把车帘子彻底的撩了起来,他有些自言自语的说着,似乎是没有期望云芳他们回答一般,“那好像是福祥铺子的马车啊,里面还坐着他们的一个管事?” “呃,”云芳再一次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这人的眼神也太好了吧,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还隔着车帘子呢,就看到人家车里坐着的人了?您老不但眼神好,认识的人也多啊,仅这么惊鸿一瞥,就准确的认出了车子里坐着的张大年? “怎么?丫头,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么?”老神医李珍时扫了一眼有些憋到内伤的云芳,继续一本正经的问道。 云芳赶紧掩饰的咳嗽了几声,也认真的解释道,“您老说的没错,刚才那是福祥杂事铺子大管事的马车。我的一个乡亲,也就是咱们要去看望的那个孩子的亲叔叔就是刚才和我们喊话的人,他是福祥里的小学徒。您老的大名就是他们告诉我的,我才紧赶着来求医的。” “原来是这样!”老神医眉头一皱,表情凝重的想了一会儿,却又什么也没说,用脚点了点头车厢底,平静的吩咐道,“走吧,希望能赶上吃午饭,我老头子老胳膊老腿的了,可不想在荒郊野外的吃饭。” ------------ 273 芦苇荡子 就这么完了?云芳悄悄的翻了个白眼,搞的这么隆重,问的这么详细,还仔细的想了这么半天,竟然就这么一句‘走吧’,这,这,这也太虎头蛇尾了吧?这个古怪的老头脑子的李到底装了些什么啊? 云芳有些闷闷的想着,而那个罪魁祸首李珍时却已经悠悠然的闭上了眼睛,仿佛他从来没有说过什么一般。 看得出来,李氏医馆的车把式是他们的老人了,对李珍时这个古怪的性子已经见怪不怪了,他低着头,脸上看不出半点的波澜,而是本分的挥动了马鞭,驱赶着马车顺着唯一的一条官道跑了起来。 经过了这样的一个插曲,小石头的心中更加迷糊了,他不明白明明看起来就是一次简单的偶遇事件,怎么引起了这么大的动静,又用如此的方式简单的掀了过去。 可是,小石头毕竟不是大山,他是个聪明的也是个能藏住话的人,建云芳都没有刨根问底的意思,他也就沉默的拿起了马鞭子,驱动马车紧紧的跟了上去。 伴随着冉冉升起的朝阳,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的离开了县城,顺着管道一直奔跑了起来。原本这是回松坡屯的,是该小石头驾车跑在前面的,可是李氏医馆的车却一直不快不慢的领先了小石头的车大约三丈的距离,引导着他的马车。 开始的时候他们还是走的官道,可是离开了县城大约五里地之后,李氏医馆的马车拐下了官道,竟然使入了一旁的山间小路上去了。 小石头手腕一抖,勒住了马的缰绳,蹙着眉头轻声的问道,“芳儿,咱们怎么办?也跟着?” “跟着。”云芳果断的说道。 经过了这么一系列的事情,云芳想明白了李神医之所以显得这么鬼鬼祟祟、神神秘秘的,恐怕还是和她来县城找他求求救有关,甚至于他破天荒的同意去松坡屯出诊,恐怕也不仅仅是因为牵挂着兵娃子的病。因为兵娃子的病虽然急需治疗,但是还没到不马上治疗就危及性命的地步,而老神医坐镇医馆,却可以随时救治重症的患者。 虽然之前云芳也曾怀疑过老神医此行的目的,但是经过了城门口那一幕,和医馆的马车不走官道专走小路这两件事来看,云芳几乎可以肯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测。 就是因为猜到了这一点,云芳才没有任何质询的就让小石头跟了上来,现在更是毫不迟疑的让他继续跟上。 小石头的嘴唇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要劝些什么,但是看到云芳那冷静又沉稳的眼神,他把自己的疑问统统都咽下了肚子里,稳稳的扬起了鞭子,驱赶着马车跟了上去。 李氏医馆的车把式似乎对这一代的路很熟,虽然离开了官道,但是行进的速度却不慢,除了路上颠簸一些之外,也没有什么不便了。 就这样七拐八拐的走了大约一个多时辰,云芳感觉到眼前一片豁然开朗,他们竟然穿出了山高林密的山路,来到了一大片低洼平整的开阔之地,眼前没有遮天蔽日的大树,而是一大片连天接地的的芦苇荡子。 经过了一个肃杀的冬季之后,随着水边的小草泛绿,芦苇好像在一夜之间就钻出了尖尖的小脑袋,那么的顽皮、可爱又生机勃勃。 在吹面不寒的杨柳风中,沉睡了整整一个冬天的芦苇塘热闹了起来,戏水的鸭子在旁边的水道里热热闹闹的嬉闹着,一棵棵芦苇害羞似的偷偷探着小脑袋。远远望去,大片大片的嫩绿中夹杂着几抹粉红,可是定睛细,又是大片大片的嫩绿,一根根芦苇尖像剑戟一样直刺云霄,开心而又快乐地生长着。 云芳被眼前的春意盎然所吸引,根本没有注意到前面李氏医馆的马车已经停了下来,直到听到小元修那充满了怨气的声音,她才微微的一愣,醒过了神来,“什,什么?你说什么?”“我说让你下来帮忙!”小元修没好气的重复了一遍,又非常不满的嘟囔道,“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连个最起码的眼力见儿都没有啊,真是枉费了师傅这么破例的照应你!” 随着小元修气呼呼的声音,云芳才发现老神医李珍时已经下了马车,而那个一路上沉默不语的车把式正忙着从车厢里放外搬着箱箱柜柜呢,从偶尔飘过来的气味中云芳知道了那些里面装的是晾晒好了的各式各样的中草药。 “这,这,这是怎么了?”饶是云芳对于老神医的古怪已经有些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但是看着眼前的架势,她还是惊奇的瞪圆的眼珠子,说话也有些结巴了起来。 “怎么了?你没长眼睛啊?”小元修翻了一个白眼,指着地上大大小小的药箱子说道,“这些,这些,都是能救人的宝贝!师傅大老远的给你们带了来,你们就偷着乐吧。现在,赶紧的,动手搬啊!” “呃,啊,……”云芳被这对古怪的师徒给闹迷糊了,给她抓的药不是早就已经给她了么?云芳给银子还没要。现在,这些药材又是怎么回事?再说了,这才到了大芦苇荡子,离着松坡屯还老远的呢,怎么现在就卸车了呢,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这都是神马跟神马么?! 劳神在在的李珍时这时才睁开了微眯着的眼睛,气定神闲的解释了一句,“医馆里的马车还有别的去处,我和元修搭你们的车赶回去。” 稍稍一顿,李珍时瞥了一眼还在石化状态的云芳,吹着胡子问了一句,“怎么,丫头,你不同意?!不欢迎?!” “不是,不是,”云芳连连摆手,心里却在敲起了小鼓。她想不明白李珍时为什么玩了这么一手,老头子虽然皮子古怪了点,但是也没有必要这么折腾着玩吧?他如此行事,并定是另有深意的,深得她暂时还看不明白。 转瞬之间,云芳想到了很多,嘴里欣喜的说道,“您老这么奔波劳累的,都是为了咱们松坡屯的乡亲们,我怎么会不欢迎呢,欢迎,欢迎之至。” 云芳态度鲜明的表达了欣喜之情,换来的却是小元修的一个大白眼,“光嘴巴上说欢迎有什么用啊?你倒是赶紧过来搭把手啊,这些药材可都是很珍贵的,防在这地上受了潮,你担当的起吗?!” 小鬼头!云芳在心里骂了一句,脸上却大度的笑了笑,和小石头一起把那些大大小小的药箱子一一搬上了自家的马车。 足足忙活了小半个时辰的工夫,才把医馆里那辆车里面的东西都清空了,搬上了蓝家的马车。 由于这么一耽搁,再赶回松坡屯去吃午饭就有些来不及了。好在赵大娘给他们准备了足够的食物和清水,还有他们昨天新炸的藕夹子呢。 大家忙活完,喘口气的时候,云芳取出了赵大娘给准备好的吃食和清水,一一的分给了了大家。 别扭的小元修起初还好像挺有骨气的不肯接云芳分配的主食和菜肴。可是,当小石头咬开了黄灿灿的藕夹子,香气四溢的时候,小元修馋的连续咽了几口唾沫,垂着头蔫蔫的自己又凑了过来。 小石头大度的一笑,抬手拿了几个藕夹子递到了小元修的手上,笑着说道,“你尝尝吧,昨天晚上我么在赵家小饭馆里刚炸的,很好吃呢。” “真的?”小元修的眼神亮了亮,确认般的问道,“这些不是你们家的东西,都是在赵家小饭馆里买来的?” “嗯,”小石头点了点头,瞅着又活过来了一般的小元修,又闲闲的补充了一句,“不过,也不算是买来的吧。因为,这藕夹子是芳儿教给赵老伯和赵大娘做的,也算是咱们自己家的东西了。” “啊,……”咬下了半个藕夹子的小元修脸上的表情精彩极了。他很想很有骨气的不吃那个丫头做的东西,可是那藕夹子实在太香了,让他有有些舍不得还回去,小元修内心挣扎、纠结不已,一时间没有了声音。 云芳扫了一眼纠结万分的小元修,闲闲的调开了目光,认真欣赏起这广袤的芦苇荡子风光来。 在和煦的春风里午餐,也算是踏青的春游了,尤其是对着一片生机盎然的芦苇荡子,云芳竟然生出了些许云高天地宽的豪情来。 简单的用罢了午饭,李珍时当仁不让的坐进了马车最舒服的位置上,才对着云芳和小元修招了招手,“来,你们也上来坐吧。” 云芳听话的点了点头,小元修却嘟着满是油光的小嘴说,“师傅,我想和石头哥哥一起坐车辕上。” 面对着小孩子心性的小元修,李珍时向一个寻常好脾气的长者一样笑眯眯的摆了摆手,“随你,随你,都随你!” “师傅还是心疼我的,哼,某些人不要打算了主意。”小元修眉开眼笑了起来,却还不忘得意洋洋撇了一眼不远处的云芳,颇有些耀武扬威的挑衅之色。可是,他那目光里却有着一种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出的好奇和欣赏。 ------------ 274 又遇到王老蔫了 真是个爱占高枝的小鬼头,云芳悄悄的翻了一个白眼,决定不和一个小臭屁的孩子一般计较。她快步的来到马车边,轻巧的一跳,跃上了马车。 小石头是负责赶车的,他一手稳稳的拢住了马的缰绳,等着李珍时和云芳都坐好了,他又冲着小元修友善的点了点,这才松开了右手,一抖缰绳,吆喝着马儿准备开始赶路了。 李氏医馆的车把式一直就像一个隐形人一样的默不作声,见老神医要走了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倒是李珍时似乎还有什么不放心,眼神复杂的瞅了他几眼,张了几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轻轻的挥了挥手,低低的说道,“去吧,一些小心。” “请您老放心。”车把式微微的躬身行了一个礼,稳稳的说了一句,似乎是胸有成竹的模样。 “好了,好了。”李珍时望着热闹的芦苇荡子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对着小石头吩咐到,“走吧。” 小石头听话的点了点头,手腕一转,轻轻的挥动了马鞭子,伴随着脆响的鞭子声,蓝家的马车再次启动了。 李氏医馆的车把式默默的目送着小石头驾车远去,直到看不到影子了,他木讷的目光变的犀利了起来。他一跃而起,跳上了自己的马车,驱动着马儿向着另一个方向狂奔了起来。 这个时候,如果小石头或者大山在场的话,他们一定能够认出那条路是通往采石场的路。 可是,大山没跟着一起来,小石头也没长千里眼,他们也就无从发现那个看似木讷普通的车把式竟然还有那么犀利的一面,而且是心急火燎的直奔着采石场去了。 不提那个奇怪的车把式,却说小石头赶着自己的大车,带着云芳和老神医师徒,一路‘得得得’的直奔松坡屯。 随着松坡屯越来越近,小石头脸上的神色也越来越轻快了起来,时不时的遇上些熟悉的乡亲们,都热情的打着招呼。 看着一拨又一拨的打招呼的人,李珍时的神色渐渐的有些古怪了起来,揶揄着说道,“看来,你们家的人缘还不错嘛。” “嗯,”云芳却好像没有看到李珍时的揶揄一般,轻轻的点了点头,一本正经的解释道,“咱爹和咱娘都是实在人,事事育人为善,人缘也就自然而然的很好了。” “嗯,……”李珍时撵着他的长胡子,似乎在认真思考着云芳的话,过了半晌才又继续说道,“这么说来,我这次跟你们来还真是来对了。” 云芳一愣,李珍时这话说的有些没头没尾的莫名其妙,他跟着他们回来和蓝家的人缘这八杆子打不着的两件事,怎么在他嘴里倒成了理所当然的因果关系了,这个老神医啊,怪不得被人家说脾气古怪,说出不来的话这么没头没脑的,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啊。 云芳一时无语,李珍时却劳神在在的没有任何的解释,似乎他说了一句在正常不过的话,大家都能明白什么意思一样。 就在云芳和李珍时两人相对无语之际,马车已经快要进入松坡屯了,远远的又一个熟人出现了。 “吆,这是小石头吗?你这是从哪赶回来啊?”王老蔫眨巴着小眼睛,眼神闪烁着打量着风尘仆仆的一行人,大声的问道。 “哦,是老蔫叔啊,”小石头礼貌的勒了勒手里的缰绳,让马儿跑的慢一点,笑着回答道,“我们去城里看大夫去了。你这是准备干嘛去啊?” “嘿,我还能干嘛啊,就是瞎溜达呗。”王老蔫紧了紧身上破旧的夹袄,小眼睛往云芳这边瞅了瞅,又死死的看了几眼须发皆白的李珍时,八卦的问道,“你们蓝家好本事啊,请了这么个老神仙一样的人物回来,是打算供菩萨么?” 王老蔫这话说的有些刁钻,他看了李珍时的外貌,以为是个骗吃骗和的无用老头子呢,他讽刺蓝家把个废物当成个宝贝给请回来。 小元修自从没有抵|制住喷香的藕夹子的诱惑,馋嘴战胜了意志之后,原本就在自己和自己赌气呢。现在听到一个粗鲁的汉子这么埋汰自家当成神一样的师傅,立即落下了脸子,不客气的喝斥道,“你这个蛮人说什么呢?咱师傅是有名的神医,比那些看不到摸不着的神仙菩萨可管用多了!” 王老蔫撇了撇嘴,小声的嘟囔道,“吹牛!要真是厉害的神医,怎么会跑到咱们这深山小村里来呢?还坐在咱村里的马车!” 小石头皱了皱,他是知道老神医的名头,也亲眼看到那些成群结队的去李氏医馆里求诊的的病患的,李珍时这个老神医的名头绝不是浪得虚名,自己封给自己的,小元修虽然别别扭扭的,但是他的话这次却是一点也没说错的。 可是,小石头也明白李珍时这次来松坡屯出诊也是有些蹊跷的,尤其是经过了城门口和芦苇荡子的两个插曲,用脚趾头想也能明白事情有些不大寻常哪,只不过小石头知道的太少,猜不到其中有什么紧要的机密罢了。 因此,谨慎的小石头没有贸然的开口,而是向车厢里的云芳投去了询问的眼神。 其实,小石头的担心也是云芳的担心,她也看出来这个李珍时不仅仅是为了兵娃子的病来的,他行事古怪、有悖常理,肯定是另有玄机。 云芳对着小石头摇了摇头,示意他先别急着说什么。她自己也紧闭了嘴巴,等着这个李珍时自己给自己解释了。 云芳和小石头这两个主人都没有帮腔,小元修更生气了,指着他们气呼呼的质问道,“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居心?这么大老远的把师傅请了来,难道就是为了让他听这些蛮人胡说的么?!” “你这个小子啊,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吧?”王老蔫见云芳和小石头没有说话,说话更加的没有顾及了起来,嘲笑道,“你们师徒都落魄到了咱们这大山里了,还这么吹牛啊?我告诉你吧,咱们这儿的人们才不会吃你们这一套呢,你们也就是遇上了石头和云芳吧,他们年轻又心善,被你们三言两语的给哄骗了,可是啊,咱们这儿的人们不会让他们吃亏的,蓝家对大家伙都不错,大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蓝家白吃白喝的白养着你们的。你们啊,……” “你住嘴!”小元修气的整张小脸都涨红了,浑身哆嗦着大喝了一声,委屈的眼睛里含上了眼泪,“你,你,你们太欺负人了,师傅,……” “不要再说了。”李珍时终于说话了,开口却是打算了小元修的含泪诉苦,深深的瞪了他一眼,喝斥道,“咱们师徒这一次就是投奔了蓝家来的,还得靠人家供吃供喝的照应着呢。你不要再无事生非了!” “师傅!”小元修委屈的眼泪噼里啪啦的掉了下来,“师傅,咱们明明,明明……” 在师傅稍有的严厉眼神下,小元修终于发现了什么不对劲,讷讷的住了嘴,只是气鼓鼓的狠狠剜了一样王老蔫,委屈的扭过了头去。 李珍时喝斥了小元修,却是小石头和云芳双双一愣。 这个思维古怪的老头子又在玩什么把戏?难道他要在蓝家长住下去?那城里的李氏医馆不管了? 似乎看出了云芳的疑惑,李珍时扫了一眼神色变换的云芳,低低的说了一句,“重子痨非比一般的病症,没有个三五天的观察是不是对症下药的。你既然请了我来给那个孩子治病,总不想敷衍了事吧?” “不,当然不是,咱们求诊的心最诚了。”云芳赶紧陪着笑摇了摇头,心中却是翻了一个白眼,暗自吐槽说:重子痨麻烦,你也大可以让把病人带到你的医馆里去嘛!这么巴巴的自己跑过来,怎么可能没鬼呢?也太显眼了吧!偏偏这个厚脸皮的还说的这么理所当然的。 云芳心中诽谤,嘴上却不敢得罪了他。这么一个古怪的人,万一一言不合他扭头就走,兵娃子的病指望谁去?自己和哥哥的伤又去指望谁去? 云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更加自然了起来。 李珍时吹了吹胡子,对于云芳的表现表示了一下满意,然后吩咐道,“既然如此,那就快走吧!老头子颠了一路,这身老骨头都要颠散架了。” 说这话,李珍时似乎是很疲倦的闭上了眼睛,开始养神了。 “哎,哎,快走,咱们快走。”小石头模模糊糊的听到了车厢内的对话,对着一脸莫名其妙的王老蔫笑了笑,又扬起了马鞭子。 王老蔫看着绝尘而去的蓝家马车,‘啪’的一声吐了口脓痰,自言自语的嘟囔道,“呸,什么玩意儿啊?老子的好心杯当成了驴肝肺,活该你们被人家骗吃骗喝!” 稍微顿了顿,王老蔫似乎想起了什么,才又对着远去的车影,扯着嗓子喊了一句,“你们赶紧回家吧,你爹和你娘都在村头上盼着你们呢。” ~~~~~~~~~~~~~~~~~~~~~~~~~~ 端午节快乐 ------------ 275 兄妹争吵 马车已经走了远了,王老蔫的声音飘忽着,也不知道云芳和小石头是不是听到了他的话。不过,蓝家的马车却是越跑越快,不大一会儿就不见了影子。 王老蔫说的不错,大山、云华和云芳、小石头几个去了采石场,第二天傍晚的时候却只有云华和心不在焉的大山回来了,而云芳和小石头连带着车马都不见了,这让爹和娘一下子着急了起来。 虽然,云华解释了云芳和小石头的去向,说他们听说了城里神医的事情,连夜赶了过去。可是,爹和娘不是满腹心思、心不在焉的大山,他们一下子就发现了事情的不对来。 关于那个神医,他们也是听张管事说起起过的,原本是打算着再仔细打听打听,然后再前去求医的。当时,云芳也并没有反对这样的提议,怎么才一转眼的工夫,她怎么就这么冒冒失失的连夜去了县城里?这里面肯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才让一直都行事稳妥的芳丫头这么急切的赶去了县城里。 只不过,云华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当时的她光顾着和哥哥大山赌气了,一时间并没有想到这么多,听了爹娘焦急的询问,她才懊恼的连连锤着自己的头,责怪自己太大意了,没有尽到一个做姐姐的责任。 云华自责懊恼,大山也是一肚子的不爽,他原本打算着架着马车接上柔儿一块回来的,一来可以和心爱的姑娘多亲近亲近,另一方面也动着小心思想着尽快的让爹和娘看到温柔懂事又漂亮的柔儿,早一点定下这桩天赐的好姻缘。 可是,大山一个没留神,竟然被云芳和小石头连夜驾着马车走了,他没有了强健的马车,就有些不原意拖着一条残废了的腿去找柔儿了。他喜欢柔儿,柔儿也崇拜和喜欢他,他怎么可能让柔儿在这个时候过多的关注到他伤的了一条腿呢?所以,没有了马车的大山也就提不起了去找柔儿的劲头。当然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因为这一念之差,错过了什么样的事情。 那天一大清早,草草的吃过了早饭之后,大山和云华就离开了桂花的家,一路走回了自家的松坡屯。 直到爹和娘有些埋怨云华没有问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让云芳和石头连夜去了县城,大山心头的不满也立即发作了出来,发了一大通的牢骚,主旨就是云芳不懂事,被人家撺掇着大夜里的就赶着马车跑了出去,实在太不象话了。 原本云华还不想和爹娘说在采石坝子里兄妹几个争执的事情,可是现在听到哥哥竟然如此颠倒黑白,话里话外的挤兑和埋怨小石头,一向好脾气的云华再心伤之余终于发怒了,她一边哭一边把那天晚上兄妹争执的事情原原本本、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请爹娘为小石头主持公道。 听了大山和云华兄妹二人几乎是各执一词、相互矛盾的叙述和指责,爹和娘的脸色都沉了下来,相互看了几眼,还是爹开口问道,“你们说的这个柔儿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姑娘啊?” “柔儿姑娘是最漂亮、最温柔、最懂事、最体贴,……”大山几乎把能想到的所有美好的词汇都说了出来。 云华的脸色变了几变,硬生生的压下来冲到了嘴边的那声冷哼来,硬邦邦的说道,“我们都只是见到了一个侧影。不过,芳儿听桂花姐姐说,那个柔儿去缠着她好几次了,非要她嫁给她的傻哥哥。” 听了云华的话,不等爹娘说什么呢,大山一下子暴怒了起来,大声的吼到,“桂花,桂花,你们整天就听那个什么桂花说的。她是什么人,你们知道吗?干吗这么听她的话?我说的话怎么半句也听不进去呢?!” “哥哥,你还不是也听了那个柔儿的一面之词么?!你不过是才见了她一面而已的一个陌生人,可是从昨天开始,你挤兑石头,怀疑我,怀疑芳丫头,你,你为了一个外人把我们这些亲人都当成什么了?!”云华也针锋相对的喊了起来,眼睛里的泪水一直打着转转。 “她不是什么陌生人,”大山喘着粗气吼道,“她是我蓝大山要娶的人,她是你的嫂子,她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她是这个家家里当家作主的人!” “什,什么?!”娘再也听不下去了,她上前一步,哆嗦着手指问道,“大山啊,你,你要干什么,你,你再说一遍!” “我,……”大山也意识到自己太急了,可是他又不想就此放弃,让柔儿在自己家人面前毁了形象。所以,大山干脆一梗脖子,继续硬气的说道,“我,我说我要娶柔儿,她,她,她会是华丫头和芳丫头大嫂,她们两个都得尊重她,不能随便的诬蔑她。” 大山鼓足了勇气,却再也不敢把‘让柔儿做家里的女人,在家里当家做主’的话给说出来了。但是,除去了女主人身份和当家作主的事情,大山还是强调了她对云华和云芳的管辖权的。 饶是大山自认为已经绕过了让爹娘生气的解释,娘的脸色还是阴沉的像水一样,她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脸红脖子粗的自家儿子,确认般的问到,“大山,你,你说要娶个女人回来管着你的两个妹妹?” “娘,……”大山拖着长长的尾音,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了。 娘被她的娘家兄弟媳妇给拿捏了十几年的事他不是不知道,很多事更是亲眼看到、亲眼看到过的,只不过他看着云华口口声声的指责善良的柔儿,心里气不过,赶紧一开始就给她们定下长幼规矩罢了。 可是,一心为了心爱的姑娘争取利益的大山一着急忘记了娘的忌讳,就这么大大咧咧的说了那么一番话来。现在,面对着娘伤心失望的眼神,他只得结结巴巴的解释道,“娘,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的意思是,柔,柔儿她,她毕竟是大嫂,华,华丫头怎么能那么说她呢?” “大山啊,……”娘干脆上前拉起了大山的手臂,使劲摇晃着说道,“云华鹤云芳两个丫头都是姓蓝的,她们都是你的嫡亲妹妹啊,你,你,……” 爹一把扶助了摇摇欲坠的娘,慢慢的拍着她的后背,让她缓过了气来,这才招手唤过了云华,吩咐道,“扶着你娘回里屋歇着,我和大山谈谈。” “他爹,你,你,……”娘眼泪在眼窝窝里打着转转,脸上一片悲戚和决绝,“我自己生的丫头,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们被人家欺负,他爹啊,你,你一定要,……” “我知道,我知道,”爹稳稳的挥了挥手,“你担心的那些事我都知道的,我会好好的处理的,你先进去歇息吧。” 娘和爹一起生活了半辈子了,已经习惯了他为自己遮风挡雨,现在面对着叛逆的让她心口绞痛的儿子,娘还是把希望交给了爹,希望他能说服儿子,别让他走上舅舅原先的那条歧途。 娘捂着心口,带着美好的希冀随着云华去里屋休息了。爹这才转过了头来,冲着大山招了招手,又指了指一旁的凳子,吩咐道,“来,大山,你坐下,咱们爷俩好好聊聊。” “嗯,”大山规矩的点了点头,抬眼看了一眼捂着心口离去的娘,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愧疚之色。 有些恍惚的在爹指点的位置上坐了下来,大山期期艾艾的解释道,“爹,我不是故意气娘的,我,我,其实,其实,柔儿她,……” “唉!”爹没有说话,而是有些艰难的叹息了一声,这一声含义复杂的叹息生让大家的解释显的那么无力,他讷讷着住了嘴,一脸愧疚和祈求的看着爹。 爹探身取过了自己的大烟袋,摸索着点着了,‘吧嗒’、‘吧嗒’的吸了几口,在一片烟雾缭绕之中,爹终于开了口,声音显得那么缥缈和沉重,“大山啊,我问你,你是不是铁了心的要娶那个叫柔儿的姑娘?” 大山郑重的点了点头,又急急的解释道,“爹,你听我说,柔儿她是个善良的好姑娘,……” “我只是问你,是不是铁了心的要娶那个叫柔儿的姑娘?”爹摇了摇头,重复了一遍自己方才的问题。 大山一楞,但还是坚定的点了点头,“是的,爹,我一定要娶柔儿的。” “好,”爹神色平静,“既然你是自己下了决心一定要娶的,我不拦着你,而且我还会说服你娘和你的妹妹们,让她们也不拦着你。” “谢谢爹,谢谢爹。”大山心头一阵狂喜,兴奋的双手直搓,“我就知道爹是最通情达理的,我就知道,……” “你先别忙着高兴,”爹的脸上并没有任何的喜色,他打断了兴奋的有些语无伦次的大山,清晰的说道,“我能答应你,也能让大家都答应你。不过,我也有两个条件需要你答应我。” “条,条件?”大山愣住了,讷讷的说道,“我,我要娶媳妇,还要答应什么条件呢?” ~~~~~~~~~~~~~~~~~~~~~~~~~~~~~~~~~~ 昨天另一个芳儿发威啊,嘎嘎嘎嘎。。。。。。 ------------ 276 父子谈话 “是的,是你要娶媳妇,”爹把那个‘你’字咬的很重,“是你看中的姑娘,但是我们都不了解那个姑娘,所以你一定要娶的话,就必须答应我的两个条件才行。” “这,……”大山终于有些明白了一点爹的意思,他的脸色一下子变的很难看了起来,试探着问到,“爹的意思是,是你不认可柔儿?” “谈不上认可不认可的,”爹的声调平淡,听不出太多的喜或者忧,“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姑娘,也没从别人嘴里听说过她的任何事情,对一个一无所知的陌生姑娘,我怎么说认可,不认可呢?” 大山自然听出了爹语气里的失望,他也明白一桩不被父母认可的婚姻会是怎样的一桩婚姻。大山心头大急,立即解释了起来,“可是,爹,柔,柔儿她真的是一个好姑娘,她,……” “可是,我们都没有见过她,”爹眉梢轻轻的一挑,继续说道,“华丫头好歹还见了那个姑娘半个侧脸,可是她那么好脾气的人竟然被气的哭成了那样。你娘多盼着你娶媳妇啊,可是你看看她现在成了什么样?” 大山细细的咂摸着爹的话,有些摸着了一些头脑了,他试探的说道,“爹,你,你的意思是说,柔儿,柔儿她不适合?可是,可是,她真的是一个善良的好姑娘啊,真的,……” 爹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他轻轻的拍了拍大山的脊背,慢慢的引导着他说道,“大山啊,你见过那个姑娘,你觉得她好。可是,咱们都没见过她,更不了解她,你要是这么着急的就要把她娶进门来,有了你救母李玉珍的例子在呢,你娘、你妹妹她们能不着急么,你说呢?” “爹,我明白了,”大山终于心悦诚服的低下了头去,“是我太着急了。可是,这都是我的错,跟柔儿没有关系,请你和娘好好的说说,让她别在心里记恨她,她们毕竟还要相处呢。” 爹心中对大山不能说不失望的,自从听了云华说的那些事情,他对于这个柔儿姑娘已经有了一点的概念了,这还没怎么样呢,就挑唆着大山和家里人作对了,这可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哪。可是大山是蓝家唯一的儿子,他摆明就是和护着这个姑娘到底了。如果他也像自家婆娘那样反应强烈的花,很可能激怒了大山,把事情弄的不可收拾。 好不容易引导着大山走出了一点牛角尖,爹怎么还会再刺激他呢。因此,爹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劝到,“大山啊,你放心,你娘不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的人,你只要给她时间和机会了解那个姑娘,我相信旧事为了你,你娘也会和她好好相处的。” “嗯,”大山又恢复了一点信欣,思量着说道,“这一次是我莽撞了,我没有问清楚柔儿家到底在哪个村里,没有办法让你们去打听她。不过,我和她约好了,我们会在阁沟大集的鲜肉摊子附近见面的,到时候我一定要问清楚的。” “不好,”爹摇了摇头,“大山啊,本来大家就对私定终身很有看法的,就是为了柔儿姑娘好,你也不应该自己单独去见她。” “那,那怎么办?”大山在一次着急了起来,摇着爹的手,问到,“爹,你说我应该怎么办?我,我怎么就没有顾上问问她家具体是哪个村的呢?!” “这事也不是没有办法,”爹淳淳善诱的说道,“其实,只要你不是四自去见她就好,你可以和你娘、你妹妹们一起去啊。” “对,对,对,”大山的心情就像过山车一样又高兴了起来,“爹这个主意好,娘出门的话就是大人们相看了,不但不会让人家说出什么去,也会让娘早一点看到柔儿,相信她一定也会喜欢她的。” “那样不是最好?!”爹顺着大山的话茬说了一句,又郑重的警告道,“但是,大山你可要记住了,你切不可私自去见她了,要不然你娘面前爹也不好说话啊!” “嗯。”大山心头有些不舍,可一想到被气得躺在床上的娘,他还是勉强的点了点头,“我都听爹的,不再冲动了。可是,爹,下一次阁沟大集,你,你能劝着娘跟我去见柔儿么?” “大山啊,”爹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耐着性子说到,“现在,芳丫头还没回来呢,你娘又趟在炕上,你自己说说,这个时候,你这个当儿子、当大哥的该想些什么?” “我,……”大山的脸再一次涨红了,羞愧的说道,“爹,我知道错了,是我太马虎了,我,我这就给娘道歉去。明天一大早,我就赶到城里去找云芳去,我是家里的长子,不能总指望着石头一个外人。” 爹张了张嘴,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放弃,抬手拍了拍大山的肩膀,“去吧,去看看你娘吧。” 其实,爹和大山在外间的谈话,娘躺在屋里的炕上都听到了,一旁照料着她的云华也听到了。娘听到大山说石头的那些话,云华自然也听到了,禁不住立即就红了眼圈。 娘抬手拉过了云华的手,冲着她摇了摇头,小声的说道,“华儿,你放心,娘心中有数,不是听谁随便说上几句就听风是雨的人,石头那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核你爹都是知道的。” “娘,”云华吸了吸鼻子,用力的抓住了娘的手,“娘,我,我替石头谢谢你。” “傻孩子,”娘笑着抬起另一手擦了擦云华流到了腮边的眼泪,“石头是我和你爹认定的女婿,我们不相信他不就是不相信自己的眼光么?其实,就是你哥哥说的那个柔儿,真要是个安分守己的好姑娘,娘和爹也一样像对待你和芳丫头那样对待她的。” “嗯,”云华用力的点了点头,“娘,是我错了,我不该和哥哥那样吵架,让娘伤心了。请娘放心,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冲动了,要是娘呵爹认可了那个柔儿,我一定也会尊重她的。” “好,好,好,”娘欣慰的笑了,“我就知道我的华丫头是最通情达理的,娘也请你放心,娘不会让你喝芳丫头走娘的老路,不会让你们有家不能回的,大山这个媳妇,我们一定会好好的相看的。” “我知道,”云华还带着泪花的脸一下子笑了,她轻声的说道,“还有一件事,我一直忘记说了,云芳让我悄悄的告诉你们,她这一次去城里求医,怕是不会很快回来,她让你们别担心,她不会有什么事的。” “云芳这个丫头啊,”娘的眼神一闪,里面有骄傲也有些伤感,喃喃的说道,“这个丫头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什么事到了她眼前都不叫事了,她出门啊,我不大担心,何况还有石头和她一起去的呢。可,可我这心里头就是惦记着呢,唉,老了,老了,……” “娘,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啊,”云华嗔怪的撒着娇,“芳儿是您的小闺女,你不惦记她还惦记谁去啊?这和年岁可没有关系!娘你说的对,芳儿人小鬼大,到哪里也不容易吃亏的。说不定她回来的时候,脸上的伤都能治好了呢。” “那敢情好啊,”娘的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憧憬着说道,“其实啊,要是她脸上没有了那个碍眼的瘤子啊,咱家的芳丫头也是个漂亮丫头呢!要是但论眉眼啊,怕是你这个当姐姐的都不如她精致些。” “是啊,是啊,”云华并没有被人贬低了的自觉,她也跟着憧憬了起来,“到时候,咱们娘三个一起去赶集,保管引得很多人后头看呢。” “你这个丫头啊!咱们……” 娘这边的话还没有说完,大山的声音就通过棉布帘子传了进来,“娘,你感觉好点了么?” “好多了,”娘就着云华的手半坐起了身子,“你进来吧。” 云华赶紧往娘的腰下边垫上了一个枕头,轻声的说道,“娘,我和哥哥说会话,我去做晚饭去。” “也好,”娘点了点头,吩咐到,“中午做的大米饭还有很多呢,你去热一热就好。” “华儿,你,你要走?”大山一掀门帘正好看到云华起身往外走,他愣了一愣,脱口而出,“你在生我的气?” “没有,”云华的笑容还是有些勉强,“我怎么会生哥哥的气呢,刚才娘已经说我了,咱们是嫡亲的兄妹,从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的,只要说开了就好,哪里会一直生闷气呢。” 听了云华的话,大山有些讪讪的,摸着自己的后脑勺说到,“还是华丫头大度,刚才爹也说我了,说我太着急了,没有给你们机会了解柔儿,就这么着急的让你们和我一样的喜欢她。我想啊,……” “大山,”娘打断了大山的絮叨,吩咐道,“你过来,陪着娘说说话,让华丫头去做晚饭去。” ------------ 277 大山求医 “好,好,”大山听话的走了过去,坐在了炕沿上,微微的垂了头,“娘,都是大山不好,让娘操心了。” “傻孩子啊,”娘慈爱的把大山往自己的身边拉了拉,苦笑着说到,“娘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哪能真的和你置气啊?你刚才在外面和你爹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娘不怪你。” “娘,”大山红着眼圈真诚的喊道,“娘,娘,娘……” “好了,好了,好了,”娘被大山这么喊的整个心都柔了起来,“娘答应你,等芳丫头回来,娘就开始忙活你的婚事,我啊,还等着早日抱孙子呢。” “我已经和爹说过了,”大山抬起了微微发红的脸来,眼神晶亮晶亮的,“我明天就进城去找芳丫头去,我一定会把她给找回来的。” “也不要这么着急,”娘想了想,缓缓的说道,“我听华儿说,芳去城里是为了找大夫看病的。据说是招那个有名的神医,那天张管事也说起来过的,好像她这次去采石场又听了什么人说起了这个神医,这才着急赶过去的。据说那神医有些脾气,不一定当天就能看上病呢。” “好像,……”大山紧锁着眉头,努力的回想着,在采石坝子的时候他的心思几乎都被那个叫柔儿的姑娘占据了,很多事情都没有在意也没有上心,至于云芳听了什么话赶去县城里看病,他一时之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憋了一个大红脸,大山只好愧疚的实话实说到,“娘,我,我,芳儿她,她,我也不知道她为了突然就这么着急着去县城里了,好像,好像是听到了什么那个神医的怪癖,有把握能看上病的。您说的对,咱们不着急,不着急。” 虽然爹娘、大山和云华都说不要着急着急的进城去找云芳,可是到了第二天,一家子却不约而同的赶去了村口,等在了从县城回来必经的那条路口上。 整整等了一个上午,云芳和小石头却一直没有踪影。回去之后匆匆吃过了午饭,大家又都回到了路口上。 不过,这一次大山还没有等到云芳呢,倒是发现了一个模糊的绿色的身影,从旁边的小山路上一闪而过,但是那身鲜亮的绿色衣裳,足以让大山认出那个人影是谁了。 大山立即就想追了过去,可是他这刚一抬腿,就听到爹重重的咳嗽了一声,大山明白了爹的警告,只得悻悻的收住了腿,但是眼神却一直向那个绿色身影飘过的地方瞟来瞟去,希望能再看一眼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身影。 就在大山心不在焉的这个时候,小石头驾着马车,带着云芳和老神医师徒回来了,大山频频的往那抹绿色身影闪现的地方瞅去,可惜却再也没有发现半点踪迹了。 和大山不同,爹娘和云华都在望眼欲穿的等着呢,远远的看到了他们回来,娘首先激动了起来,她就像个十几岁的孩子一样,迎着马车就奔上过去,嘴里还大声的喊着,“芳儿啊,石头啊,你们可回来了,……” 娘迎着马车赶了上去,跑的近了才发现马车上还坐着两个陌生人。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就带出了一丝疑惑来,“这,这,这两位是?” 这时候,小石头已经勒住了马儿,云芳跳了下来,指着李珍时解释道,“娘,这位就是张管事曾经说起过的那个城里的神医啊,神医医者父母心,亲自来这里给,给乡亲们瞧病来了。” “啊,啊,啊……”娘像一个孩子一样惊讶的有些说不出话来了,只是一个劲的挫搓着双手。 这个时候爹也快步的赶了上来,听到了云芳的话来,他脸上立即换上了恭敬的笑容,“原来是神医来了,您老不嫌弃咱这穷乡僻壤的,真是太好了。” 趁着览家人说话的功夫,小元修已经从车辕上跳了下来,扶住了自己的师傅,警惕的看着围上来的这几个陌生人,生恐他们惊扰了师傅。 李珍时却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扶着小元修的肩膀跳下了车来。他一边活动着有些发麻的手脚,一边把眼神放在了还是有些心不在焉、频频向后张望的大山的伤腿上。 神医就是神医啊,第一眼看到的永远是需要帮助的病患。云芳忍不住暗暗夸了一句,紧跟着解释道,“李神医,那个就是我哥哥,他的腿十几年前帮我采药的时候摔伤了。” “哦,”李珍时点了点头,表示听到了云芳的话,却没有对她的话给予置评,而是跳跃着问起了另一个问题,“你说的那个软骨的孩子呢,尽快带我去看看吧,那病耽搁不得。” “呃,……”饶是云芳思维敏捷,还是没有跟上李珍时这么跳跃的思维,一时间有些目瞪口呆。 这个时候,反应慢了半拍的大山才琢磨过味来,他赶紧赶到了李珍时的面前,满脸希冀的问道,“老神医,您,您说我这条腿还有治么?” 大山的问话一出口,蓝家众人都摒住了呼吸,大家都热切的目光投在了李珍时的脸上,就像等着他的宣判一样。 娘的手心里全是汗水,爹也紧紧的攥住了拳头。 和蓝家人的紧张不同,李珍时不甚在意的‘唔’了一声,“不过是个陈旧的摔伤,能有什么难治的。” “真,真的?”大山惊喜的张大了嘴巴,双手紧紧的抓住了李珍时的胳膊,使劲的摇晃着,欣喜万分的请求到,“请神医救我,请神医救我。” 小元修见惯了病患喜极而泣的疯狂,小小的脸上有些麻木,但是对于大山这么折腾师傅,心头却有些不高兴了,他撅着小嘴说到,“喂,你这个人真是的,你这又不是什么非得马上就救的急病,总要等师傅他老人家喘口气,喝口水啊,怎么能这么样呢。” “住嘴!医者父母心,你就是这么学的?!”李珍时严厉的扫了一眼小元修,再扭头对着大山时脸上好看了一些,却还是摇了摇头,“小伙子,你的伤不急,不急。” “怎么能不急呢?”大山颤抖着声音说道,“自从,自从他摔伤的那天起,我就宰盼望着能重新站稳了、站直了!老神医,我求求您了,您就帮帮我吧,我,我给您跪下了!” 说着话,大山双膝一软,‘噗嗵’一胜跪倒在了李珍时的脚边,哭着求到,“只要神医能治好我的腿,您让我干什么都行啊。” “唉,”李珍时微微的叹息了一声,带着怜惜说道,“孩子,你别这样。你的腿我一定会帮你治好的,不过却不是现在。” “为,为什么?”大山‘嚯’的一下子抬起了头来,“老神医为什么这么说?您,您要什么,请尽管开口!” “不是我要什么,”李珍时怜悯的摇了摇头,轻轻的解释道,“我之所现在不给你医治,原因在你自己身上。” “我?我怎么了?”大山满脸的疑惑,随后坚决的说道,“我都已经想好了,不管受什么样的苦,遭什么样的罪,只要能治好我这条腿,我都能接受!我不怕任何的要求。” “你有这份决心我就放心了!”李珍时抬手拍了拍大山的肩膀,缓缓的解释道,“你这条腿伤的伤并不难治,难的是小伙子你必须要心平气和的,不能动气、更不能动情,尤其是后者,一旦我开始医治,你必须要暂时忘记情爱,直到完全康复为止!否则的话,将前功尽弃,再无复原的可能!” “啊!”大山没有想到李珍时竟然提出了这样一个条件,他的脑子里立即闪现了那张俏丽的脸,那双柔情似水的双眸,一时间有些呆住了。 所谓母子连心,看着大山这个样子,娘怎么会不明白自己的儿子在想什么,她一把扯住了大山的肩膀,急的声音都嘶哑了,“大山啊,好孩子啊,你听神医的,你好好的治病,等你的腿治好了,你想干什么娘都不拦着你,你这个时候千万可不能犯糊涂啊!” “可是,娘,娘,……”大山流着泪说到,“娘,我,我怕我忘不了她,我怕她等不及了,我怕,……” 爹的脸色也有些难看,他恨铁不成钢的跺了跺脚,却也知道自家这个儿子有些一根筋,快二十岁了突然就动了情,可偏偏赶上了要医治腿伤必须要暂时断情绝爱,这对他来说也确实残忍了一点。 稍微的想了想,爹小心翼翼的问道,“敢问神医,要是这个逆子能做到心如止水,好好的配合您的治疗的话,大约需要多长的时间呢?” “这个么,……”李珍时探手捞过了大山的手腕,仔细的把了一会儿脉,才肯定的说道,“如果他能做到心如止水,大约半年就可以完全复原,最快三个月就能和正常人一样的行走了。” “太好了,”爹高兴的一躬到底,嘴里激动的说到,“谢谢老神医,谢谢老神医。” ~~~~~~~~~~~~~~~~~~~~~~~~~~~~~~~~~~~~~~~~~~~ 昨天编通知说,7月4号完美诛仙电台有个采访,迟很感激,也很忐忑。迟是一个在公众场合说话很发憷的人,担心到时候自己紧张,希望能有亲们的陪伴啊。如果大家有什么想聊的,咱们提前留言圈定话题,让迟有个准备,免得出糗啊,谢谢大家,迟等着大家。。。。 ------------ 278 探望兵娃子 “医者父母心,你也不用如此,”李珍时放开了大山的手腕,摆了摆手,吩咐道,“你们要多劝着他些,让他不要动气动情。这样吧,我是打算在你们这里呆上两、三天的,趁着这段时间,你们让他把该了的事情了了,再我离开之前,就开始给他的第一次接骨,之后只要安心调养,过段时间在进城去,我再调整一番就可以了。” “您放心,家里的事我会料理好,一定要让他能心平气和的开始治疗的,”爹认真的说着,“只要他这条腿能治,我一定会想办法的。” 说完这些,爹一把扯过了纠结的大山,郑重的说道,“大山啊,老神医的话你也听到了吧?为了你的腿,你能明白该怎么做的是吧?至于,那个柔儿姑娘那里,让你娘和芳丫头去说。我相信,她要是个通情达理的姑娘,一定能明白咱们的苦衷的。” “嗯,”大山也渐渐的下定了决心,有些决绝的说道,“爹,我听您的,听神医的,先治好了这条腿再说。明天就是阁沟大集,我亲自和柔儿说明白了!娘,娘和妹妹们也可以去给我做个见证,也让柔儿安心。” “唉,”爹轻轻的叹息了一声,似乎想劝些什么,最后却还是什么也没劝出口,点了点头说到,“好,爹同意,明天你就带着你娘和芳丫头赶集去!先把那姑娘安抚好,你也能安心。” 爹和大山爷俩个商量妥当,娘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浊气。 李珍时等蓝家的事情告一段落,这才扭头径直吩咐云芳,“丫头,赶紧带我去看看那个可怜的孩子吧。” 云芳已经多少摸到一点李珍时的脾气了,不管他行事多么的怪诞,但是一旦涉及到病患的事情,他立即会变的认真无不比的。 不顾小元修在一旁又挤眉又弄眼的暗示阻止,云芳应承到,“兵娃子就和我们在一个村子里,离着这里已经不远了。” “好,咱们这就走。”李珍时立即吩咐道,“元修啊,你带上咱们的小药箱,现在就跟我去那个孩子家。” “可是,……”小元修苦着一张脸嘟囔道,“可是,师傅,您老人家颠簸了快一天了。再说了,咱们还带着这么多的药呢,您要不先去他们家坐下歇口气,也看着我安置了这些药材,然后再去看病?” “不用了,”李珍时一皱雪白的眉头,坚决的说到,“我看石头就是个细心又妥当的,这些药材交给他带回去安置好,芳丫头带咱们去看看那个孩子。” 李珍时拍板了,小元修不敢再多嘴,小石头也赶紧过来说到,“老神医放心,我一定好好的照应着这些腌药材的。” “是啊,老神医尽管放心吧,”爹也赶了过来,恭敬的保证到,“我们一定小心伺弄着的。咱们没有老神医的医术,可是早年也进深山采过药,多少还是能懂一点这些的。” “那样最好了,”李珍时点了点头,说到,“有劳你们安置了,我得先去看看那孩子去。对了,你们回去后先把芳丫头的药熬上,石头知道是哪些的。” “好,好,好,”娘脸上带着感激的笑容,一迭声说道,“咱们都听神医的吩咐,咱们一切都听神医的吩咐。” 李珍时却不甚在意这些,他摆了摆手,已经抬腿往前走了。小元修早就取了师傅的小药箱,一看师傅动了,他扫了一样云芳,低低的说到,“这回你满意了?还不赶紧去带路?!” 云芳轻轻的摇了摇头,没有搭理小元修的挑衅,迈开了步子,向着李珍时追了过去,“老神医,您来这边请,这边请。” 当云芳带着老神医李珍时师徒赶到秋嫂子家时,秋嫂子正抱着柴禾准备做晚饭。听到门外的动静,她放了柴禾应了出来。 一见是云芳过来,秋嫂子疑惑的扫了一眼她旁边的遗老遗少,亲热的迎了上来,“是芳妹妹回来了啊,我听说你这几天出去串门子去了?这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快,快来屋里坐。” “秋嫂子,”云芳也笑着打招呼,“我不光是出门串门子,还去请大夫去了呢。” 说完这话,云芳郑重的介绍道,“这位就是我请来的名医李老神医,老神医丹心仁术,答应了在咱们这盘恒几天,替大家伙看看病呢。” 云芳这么一介绍,秋嫂子的眼神顿时亮了起来。云芳曾经和她说过,虽然兵娃子喝她们家腌萝卜的料水可以让他情况不至于恶化下去,可是要想让他和其他正常的孩子一样,还需要得请名医调理的。 原本,秋嫂子也没有多大的希望,他们这个穷乡僻壤的,别说请名医了,就是普通的大夫都没有,兵娃子能喝着料水不再恶化,她已经是谢添谢地谢菩萨了,哪里还敢指望着能请得到名医哪。 可是,让秋嫂子没想到的是,云芳是真的把兵娃子这病给放到心上了啊,她说日后想办法,不仅仅是个安慰人的托词而已,她是真的放在了心里,还落在了行动上,竟然真的请来了名医。 先不论这请大夫要花多少钱,就是能请得动名医亲自过来,就知道要费多少的心思啊。 ‘噗嗵’一声,秋嫂子跪倒在了云芳和李珍时的面前,泣不成声,“谢,谢谢,多谢,……” “秋嫂子别这样,你先别这样,”云芳用力的把秋嫂子拽了起来,“老神医颠簸了一天,连口气都没歇就先奔着兵娃子来了,还是先请老神医看看孩子吧。” “对,对,对,”秋嫂子抬起袖子胡乱的摸着脸上的泪水,感激又欢喜的说到,“兵,兵娃子他自个在屋里玩呢,我,我,神医请跟来,不,不,是我抱了孩子来给您看,我……” “不用了,”李珍时神色平静的阻止了有些语无伦次的秋嫂子,“先不要惊动孩子,我跟你悄悄的去屋里看看。” “这,……”秋嫂子似乎觉得让老神医这么过去,有些不大礼貌,但是又不知道如何表到,禁不住求助似的望向了一旁的云芳。 云芳已经多少摸到些李珍时的脾气了,知道他不是计较虚名、礼节之人,她对着焦急的秋嫂子摆了摆手,轻轻的说到,“咱们听老神医吩咐就是了,给兵娃子看病要紧。” “哎,哎,”秋嫂子讨到了主意,不再迟疑,转身就往一旁的厢房里走,走到门口的时候,想起了神医的吩咐,自觉的放轻了脚步,又轻轻的推开了房门,正好可以让外面的人看到里面的兵娃子。 此时的兵娃子正勾着脑袋不知道再看自己手指上的什么东西,根本没有发现外面来了这么多的陌生人。 已经喝了一段含碘的盐水的兵娃子的状况比起以前来好了许多,最起码他不用大人的扶持已经能自己坐起来了。虽然他的胳膊和小腿还是比正常的孩子短粗,但是眼神里有了一些焦距,比如现在他就能自己盯着自己的手指看,这在以前可是不可能的事啊。 秋嫂子感慨又心疼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又回过身去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老神医的神色,想从他的脸上看出点什么端倪来。 李珍时没有顾上到秋嫂子的打量,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在意,他的双眼一直在兵娃子的身上,仔细的观察着,似乎也在有些踌躇的考量着什么。 过了大约半柱香的时辰,随着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李珍时这才抬腿迈进了里屋,来到了兵娃子的面前。 兵娃子听到动静,摇摇晃晃的抬起了小脑袋瓜来,小眼珠有些茫然的转了转,从一个个陌生的脸上转到了他娘的脸上,这才后知后觉的‘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秋嫂子脸上一片心疼之色,却也知道这种时候不能擅自作主,眼泪汪汪的看着李珍时问道,用眼神询问着他的意思。 李珍时一抬手,吩咐道,“你去哄哄他吧。” “哎,”秋嫂子答应着,赶紧上前一把抱起了兵娃子,轻轻的哄着,“乖,不哭,兵娃子不哭,他们都是来给你治病的,只要你听话,以后就能和小岁头一起玩了,乖啊,乖……” 看着兵娃子在他娘的安抚小一点点的安静了下来,李珍时审视着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欣慰来,问道,“听说,你们从一个多月前开始就孩子喝一些料水,拿来给我看看。” 看到李珍时的神色,又听了他的话,云芳心头一松,知道自己擅自作主给兵娃子补充碘的做法是做对了。不等秋嫂子说话,云芳就一返身,熟捻的把旁边桌子上的兵娃子还没有喝完的料水取了过来。 一边把料水递给李珍时,云芳一边解释道,“我们也不知道做的对不对,只不过当时偶然发现兵娃子特别喜欢,而且喝了之后他的症状有了些好转,我们才一直给他喝的。” ------------ 279 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李珍时并没有急着答话,他沉思着接过了小瓷碗,用指甲挑了一点料水放在了自己的嘴里,细细的咂摸了一番,才赞许的点了点头,“嗯,不错,不错,这个法子确实不错,小丫头能想出这样巧妙的办法来,确实不错哪。。” “呃,”云芳一愣,怎么听李珍时这口气,他好像是之前从来没有想到过这样的办法,现在经过了云芳的实践才知道了的呢? 这,这似乎有些夸张了吧?她竟然无意中开了一个先河?她要如何解释这事?这样的念头一起,云芳心里刚冒头的那一丝得意又被忧虑给压了下去。 李珍时看着云芳惊讶、疑惑中又带着不知所措的眼神,他一吹胡子喝问道,“怎么?难道这个法子不是你想出来了?” 好家伙,这气势大有云芳说出一个‘不’字来,他就立即要压着她把想出这个办法的人找出来一般。 略微的一思量,云芳苦笑着说到,“老神医太抬举我了。我不过是偶然发现了兵娃子对腌出来的萝卜条特别钟爱,要是不控制着他吃,他一个晚上就能吃一碗呢。这才想着给他喝些腌萝卜的料水,瞎琢磨着应该比萝卜条管用。我们这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当不得您老这个神医这么夸的。” 李珍时被云芳说的胡子一翘一翘的,一脸的欣慰。一旁的小元修却是撇了撇嘴,小声的嘟囔道,“算你有自知之明,不过是碰上了而已。” 云芳装作没有听到小元修的嘟囔,小心的问道,“神医,您老看,兵娃子下一步需要,……” “别急,”李珍时说着伸出了她修长的手指搭在了兵娃子的小手腕上,闭目凝视,细细的号起了脉来。 反应迟缓的兵娃子似乎才注意到自己的胳膊被人捉住了,他撇了撇小嘴,似乎想哭,却马上又被李珍时脸上雪白的胡子吸引住了,忍不住好奇的伸出另外一小手来,试探着揪住了李珍时的白胡子。 李珍时眼皮一跳,缓缓的张开了眼睛,冲着有些惶恐的秋嫂子摇了摇头,秋嫂子会意,赶紧就收回了去捉兵娃子那知不安分的小手的动作。李珍时这才对着兵娃子友善的笑了笑,任由他抓着自己的胡子,自己继续专心的号起了脉来。 又等了足足有半柱香的时辰,李珍时终于松开了手指,同时也睁开了眼睛。小元修赶紧举着一方小小的汗巾在李珍时的额头上抹了抹,又对着云芳勾了勾手指,然后对着她的身后抬了抬下巴。 云芳一愣,顺着小元修的提示向后看去,这才看到身后的桌子上放着一个水碗,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赶回家来的大柱子给端来的。 云芳会意,没有计较小元修的傲慢,赶紧双手捧了水碗,恭恭敬敬的递到了李珍时的面前,“您老辛苦了。” “晤,”李珍时不客气的接了过来,并没有嫌弃农家水碗的粗陋,也没有嫌弃只是一碗白开水,他一手撩着胡子,另一只手举起了水碗就‘咕咚’、‘咕咚’的喝了下去。 痛快的喝完之后,李珍时把水碗随手递给了云芳,又从小元修手里接过了汗巾子,抹了抹胡子上、嘴角上沾的水渍,“痛快,还是这样喝水痛快啊。” “您不嫌弃咱这里粗陋就好,”秋嫂子小心翼翼的说道,“咱,咱们家什么也没有,让老神医受委屈了。兵娃子这孩子生在了我们这样的家里,也是,也是造孽啊。” 说着话,秋嫂子又红了眼圈。 “不委屈,不委屈,”李珍时豪气的摆了摆手,不知道是说自己不在意,还是在说兵娃子,“幸亏你们这些日子给他喝了这么多的这种料水,再治疗起来就事半功倍了!” “神医您,您的意思是?”秋嫂子惊喜的抱紧了怀里的兵娃子,“我的兵娃子,他,他的病能彻底治好?” “嗯,”李珍时认真的点了点头,“这孩子虽然先天不足,可是之前芳丫头想出了那样的法子,也算是一种很好的弥补了,我再给你开上个方子,先吃上两三个月,之后我再调整方子,不出一年,兵娃子就和别的孩子没什么两样了。” “真,真的?!”一直没有吱声的大柱子终于激动的喊了起来,他‘噗嗵’一声跪倒在了李珍时的面前,‘咚咚咚’的磕起了响头来,“谢谢神医,谢谢神医,谢谢神医……” “多谢神医,多谢神医,……”秋嫂子也把兵娃子放在了一边,跪在了大柱子身边一起磕起了头来。 “不用,不用的,”李珍时一俯身,一手一个拉住了大柱子和秋嫂子,“你们起来,点亮了油灯,我给你们开个方子。” “大柱子哥哥、秋嫂子你们就听老神医的话吧,”云芳也跟着劝到,“快别吓倒兵娃子了。” “哎,”大柱子和秋嫂子这才带着感激的泪水站起了身来,忙活着去点最亮的油灯了。 李珍时给兵娃子开好了药方,并叮嘱秋嫂子和大柱子继续给兵娃子喝原先的料水,明天一大早去蓝家取配制好的草药,却决口没有提诊金和药钱的事情。 在回蓝家走的路上,小元修终于忍不住了,小声的嘟囔道,“师傅,咱们医馆里的药材不是大风刮来的,那都是花钱买来的,您就这么随随便便的送了人情了?况且,那孩子不是吃一副、两副的,要吃上一年呢,咱们,咱们就这么白供着他们?每回啊,越是遇到这样的您老人家就越是不要钱,咱们的医馆都快成收容所了。” “是啊,”云芳没有计较小元修处处和她作对,而是也认同的说道,“老神医,元修说的对,你可怜他们给他们免了诊金,已经是仁至义尽了。那些药材你们也是要本钱买来的,怎么能也白送呢?” “唉,”李珍时轻轻的叹息了一声,悲悯的说道,“其实,刚才当着他们的面,我有些话没有说,那个孩子的病就是因为在娘胎里的时候,大人没有吃盐引起的,连盐都吃不起的人家能吃的起药吗?他们家现在的情形你们也看到了,几乎可以说是家徒四壁了,他们哪里还有钱买药?我没有遇到也就算了,既然让我遇上了,我就不能看着不管。损失些钱不算什么的。大不了,等我回去后去给那个蒋老太太看一看她的**病就是了,他们家不是一直嫌弃元宿木讷么,我去,只要他们给的诊金够兵娃子一年的药钱,我就去!” “嘿嘿,”小元修终于裂开小嘴笑了,有些狡黠的说道,“这可是师傅自己答应了的哦,到时候您可不要反悔哦。” “不反悔,不反悔!”李珍时的胡子一翘一翘的,没好气的说道,“让你这个小鬼头给惦记上了,我就是想反悔也不成啊,你还不天天在我耳朵边上唠叨,唠叨的我的耳朵起茧子啊?!” 小元修扮了个鬼脸,小声又得意的说道,“师傅知道就好,毕竟咱们也得吃饭的嘛。” “你,你呀!”李珍时抖着胡子扭过了头去。 看着这对有些另类的师徒,云芳差点没有乐出声来,她也理解了小元修为什么对她总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了,感情是把她也划归为去医馆白占便宜的那一类人了。 看李珍时这个样子啊,估摸着这种白看病白送药的事是经常干的,这个小元修为了医馆维持的大计,总是处处小抠门行径的管着师傅,这个孩子也是不得已为之啊。 这些一想,云芳心中对于小元修不多的那点芥蒂也烟消云散了,再看那个小鬼头,也顺眼了许多。 云芳这么一走神的功夫,师徒两个人又继续讨教还价了起来。 “……,元修啊,你看看,这里的人家都不富裕。咱们是不是?”方才还气鼓鼓的李珍时不知道什么时候脸上又恢复了笑容,颇有些小心翼翼的和自己的小徒弟打着商量。 “那可以免了诊金。”小元修板着小脸,认真的说道。 “那,那要是遇上特别困难的呢?”李珍时稍稍咽了口唾沫,更加小心的问道。 小元修咬了咬牙,突然扫了旁边的云芳一眼,眼神‘咻’的一下子亮了起来,“那就把药钱记在她的帐上好了。” 云芳的额角有些抽疼,虽说蓝家现在的家底子比以前是厚实了一些,他们兄妹延医吃药的已经可以负担的起了。可是要把周围乡亲们的药费都负担起来,他们蓝家好像没有这个实力哪。 云芳这边头疼的不知道该如何说好,那边李珍时稍稍想了想,竟然欣然点头,笑着说道,“这个主意好,这个主意好,咱们就这么说定了,今后几天在这里看病,分文不收,都记在芳丫头的帐上。” “呃,”云芳差点哭出来,原本还只是商量遇到家境特别困难的病患呢,她也准备咬着牙答应下来,回家好好的和爹商量下估计能行的通,毕竟是治病救人的事情,蓝家可以全当做是行善积德了。 ------------ 280 蓝家的萝卜条 可是,可是,怎么一转眼就变成了这几天全部免费了,这样的话,蓝家就算是砸锅卖铁也负担不起啊。 李珍时似乎明白云芳的顾虑一般,他老神在在的转过了头来,脸上露出了一个有些古怪的笑容来,云淡风轻的说道,“丫头,你放心,咱们就是记账,不会和你要现钱的。” 云芳瞅了瞅不像是开玩笑的李珍时,又向那个抠门的小元修望去,正好看到他小脸上若有所思,再感受到云芳的目光之后,他突然嘿嘿的一笑,“记账也行,到时候算上一成的利息就好了。” 看着这对古怪的师徒,一个个都那么的笃定的样子,一点也不担心蓝家的偿还能力,仿佛他们家不是穷乡僻壤的山里人家,而是城里看着大买卖铺子的巨富一样。 云芳直觉的有什么不对,可是又实在想不起来哪里不对了,眼神在李珍时和小元修之间扫来扫去的,想从他们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了。 “你,你们就不担心我们蓝家还不起么?”云芳终于还是把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 小元修似乎相通了什么,终于不再对云芳横眉冷对,笑嘻嘻的说道,“芳姐姐,我们债主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啊?咱们又不是让你们马上付账,等上三、五个月也是等得的。” “可,可是,……”云芳更糊涂了,他们蓝家的家底她知道,三、五个月内,火腿也才刚刚可以吃,这期间她也就是可以打打那些萝卜干的主意了。可就算是她把现有的那些萝卜干都出手了,也不定能付的了账啊。再说了,还有一成的利息呢。 “好了,好了,”李珍时混不在意的打了个哈欠,又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诉苦道,“我一个老人家,坐马车颠簸了一路了,一口气没顾上喘就去看病人了,现在是又累又饿的,你们就不能体谅一下老人家,让我吃口热乎的,再躺下歇息歇息么?” 明知道李珍时这是在胡搅蛮缠,可是看着他那须发皆白的模样,再想起了这一路上的颠簸,以及方才给兵娃子看病时的劳心劳神,云芳的心头还是闪过一丝愧疚,爽快的说道,“好,诊金和药费我们蓝家都出了,只要你们肯给我半年的时间筹措就行。现在,咱们不管别的,先回家吃饭去。” 李珍时的眼睛里像孩子一样的闪过了一丝计谋得逞后的狡黠,小元修也满意的一蹦三高,“好,咱们去吃饭,我要吃你们蓝家做的藕夹子,还要吃你们家的萝卜丝。” “没问题,没问题,”云芳应承到,“家里肯定都准备好了,咱们快点走吧,保准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云芳说的没错,蓝家的晚饭很丰盛,不但有小元修念念不忘的藕夹子,还有王一刀特制的猪头肉和红烧肉。不过,小元修惦记的萝卜丝没有了,而是换上了色泽鲜亮的萝卜条。 看着满满一大桌子的菜,尤其是桌上那碟萝卜条,小元修一下子瞪圆了眼睛,“你,你们家竟然买到了这种萝卜条?没想到,没想到啊,实在是没想到啊,你们在山里住着,竟然还有这通天的路子呢。好多城里人都买上半碗都买不到呢。这可是福祥的独一份哪。” 小元修过度的反应,让蓝家人都有些面面相觑,李珍时轻轻的咳嗽了几声,抬手给了小元修一个暴栗,摆出了师傅的架子呵斥道,“你小子知道什么啊,人家,人家这萝卜条是自己腌的,什么通天不通天的路子啊!” “呃,啊,师傅你实说,……”小元修指着桌上的萝卜条有些明白过味来了,大声的嚷嚷着,“这,这些萝卜条就是他们蓝家腌的?福祥就是从他们这里进的货?!” 小元修此话一出口,蓝家人的表情一下子丰富了起来。 蓝家给张管事独家供应萝卜条的事情,除了蓝家人自己也就是小柱子知道实情了,最多还有一个猜到了实情的李锦容。 这么隐秘的事情,怎么这个老神医一张口就给点破了呢?云芳脑中迅速的过着几天来的经历的所有的事情,总隐隐的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事情发生了,而他却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一个。 很多细节只要细想一想,总会感觉有些不大合理,就比如现在。 云芳当即立断,立即凑到李珍时面前,正经的问道,“老神医,你是怎么知道福祥的萝卜条是我们蓝家供货的呢?他们是开门做生意的,我们怎么就不能买到呢?” 其实云芳这话问的虽然急,却并不犀利。因为蓝家深处偏僻的山村里,进城一趟就要大半天的时间,而福祥公开卖萝卜条也就是才半天的时间,其他都是预定出去的,偏远的蓝家怎么会那么巧和的赶上呢? 可就是这么有着漏洞的质问,还是让李珍时的脸色变了变,想了想才理直气壮的说道,“那个兵娃子喝的料水不是你这个丫头给他的么?我料水我尝过,就和,就和福祥铺子里卖的萝卜条一个味,还有你们家桌上的!” 这样的解释云芳是不大相信的,尤其是当她仔细的观察了李珍时当时那种有些说漏嘴的神色之后,她心中已经猜到这件事情他肯定知道些什么。只不过,具体他从哪里知道的,又知道了多少,云芳猜不出来罢了。 可是,这个李珍时的头脑这么灵活,虽然是一开始露出了一点的破绽,可是随后的解释却是天衣无缝的,他是个大夫,而且是个神医,对于味道自然是天生敏感的,他说通过在秋嫂子家见到的料水猜出来的,云芳却也不好再反驳他什么了。 而且,经过了这次的打草惊蛇之后,李珍时肯定又加了小心,不会再让云芳抓住什么明显的漏洞,与其再挖空心思的试探,还不如静观其变的好。 想的明白,云芳只得认命的笑了笑,干脆大大方方的承认到,“是的,真人面前不说假话,老神医说的不错,这些是我们蓝家腌的萝卜干,确实也是卖到了城里去了。今天,神医肯颠簸了一路来给乡亲们治病,又为了我们兄妹这么劳心费神的,我们不敢欺瞒也不敢藏私。” 小元修没有意识到方才的那些凝重的气氛,听说确实是蓝家自己腌的萝卜条,他立即大声的笑了起来,“哈哈,哈哈,我这次终于可以吃个够了!” 娘看着这么欢托的小元修,笑着说道,“小神医尽管吃,尽管吃,不够了咱们坛子里还有呢。” 开始,福祥铺子里正式的卖的萝卜条之前,张大年夜派人给李氏医管送了一碗去让神医品鉴的,李珍时和徒弟们都很喜欢吃。第二天上午,等李珍师徒忙过了一段打发了小元修去福祥去买的时候,却只抢到了两碗。 人多萝卜条少,自然是吃抢食,大家也就吃的格外的香甜,感觉还没吃上几口呢,两碗萝卜条就见了底。 小元修吃的意犹未尽,可是却毫无办法,因为当他再跑回去打算预定一些的时候,铺子却关门歇业了,之后再也没见有这样的萝卜条出售,频频去看的小元修再也没有买到萝卜条,却顺手买回了一些猪头肉,味道也使不俗,吃的师傅和师兄们夸赞不已,唯独小元修还念念不忘那独特的萝卜条,惦念至今! 没想到,在这么一个偏僻的小山村里,他竟然见到了念念不忘的萝卜条,还是吃多少有多少,这让小元修顿时激动了起来,顾不得客套和矜持,一屁股就坐在了离着萝卜条最近的那个位置上,毫不客气的抓起了筷子。 李珍时笑着摇了摇头,也坐下了下来,却指着桌上的猪头肉、红烧肉和藕夹子对云芳说到,“丫头,这几样你都不能吃,喝草药要忌油腻和荤腥,你可要管住你自己的嘴啊。” 云芳认真的点了点头 一旁的大山抢先问了起来,“老神医,那我呢?我有什么药忌口的么?” “你么?暂时不用忌口,”李珍时扫了他一眼,语重心长的说道,“你现在最关键的就是忌心,那是一道坎啊,可比忌口困难多了。” 大山一咬牙,大声的保证到,“我都听您的!” 蓝家的院子不小,可是能住人的房间却不多,尤其是现在还是早春,夜里的小风劲着呢,蓝家严实不透风的屋子也就是三间而已。一间是爹娘住着,一间是云华和云芳两姐妹住着,最后一间住的是大山和小石头。 现在,来了老神医师徒两个,娘紧着把她和爹住的屋子又仔细的打扫了一番,换上了干净的被褥,让神医师徒居住,她把自己的被褥搬到了云芳和云华的房间,把爹的被褥搬去了大山和小石头屋子里。 吃过了晚饭之后,娘就安顿李珍时师徒去正屋里休息,李珍时年纪大了,又颠簸了这么一整天了,早就已经很累了,没有任何疑义的就去休息了。 ------------ 281 背负 安顿了客人,蓝家人却没有马上睡,一家人聚拢在了云华他们的屋子里,这几天发生了不少的事情,爹和娘有一肚子的话要问呢。 不过,当着大山和小石头的面,爹和娘默契的没有提起他们在采石场的那些事,而是径直越过了那一段,急急忙忙的问起了云芳和小石头去县城求医的经过来。 云芳明白爹娘的意思,也就含混的带过了在采石场里的具体遭遇,只是说偶然间是听人家说起神医的怪癖,所以连夜赶了过去。 对于她用那个古怪的手势和李珍时接上头、又给他带信的事更是略过不提,却对李珍时的仁心仁术着实的夸了一番,说他实际上不是脾气古怪刻意刁难人,实在是找他看病的病患太多,他一个人忙不过来,一般的病症就都交给徒弟去诊治了,根本不是每个人都必须他亲自看诊的。 见到云芳这样的病之后他亲自问诊并且开了药方,听云芳说起了哥哥和兵娃子的状况,当即决定跟他们来松坡屯的,他们原本是坐着医馆自己的车来的,后来因为那老神医另外吩咐了车把式去做别的事,才跟了他们的马车来的。 简单的说完求医的经过,云芳笑着说道,“咱们这一次进城啊,不但请到了名医,还做成了一桩生意,石头哥哥也遇上了贵人了呢。” “哦,”娘的神色一转,从云芳说的求医那件事情里转了出来,盯着小石头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听到云芳主动说起了这个话茬,小石头感激了一笑,轻轻的说了起来。小石头的事情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他从自己睡醒了找吃食开始,一直说道赵大娘给他做的新鞋,事无巨细统统都说了出来。 随着小石头叙说,云芳又取出了赵大娘给的那两匹玫瑰红的料子,塞到了姐姐云华的怀里,笑着说道,“看,沾了石头哥哥和姐姐的光,我也跟着蹭了一块好看的布料来呢。” “你这丫头啊,”云华被云芳说的有些不大好意思,嗔怪的说道,“明明是人家赵大娘喜欢你才送了布料的,怎么又扯到我身上来了?” “可不得扯你身上来,”云芳理所当然的说道,“人家赵老伯和赵大娘是想认石头哥哥做干儿子,你是石头哥哥的未婚妻,人家才送布料的啊。我哪有这么大的面子啊?” “嗯,”娘公道的点了点头,“我听明白了,这个赵大哥老两口啊确实是相中石头这个人了,华丫头也别太自谦了。石头这孩子我还是知道的,老实本分又厚道,也难快人家稀罕呢,人家看上他啊,是他的福分,咱们都替他高兴哪。你说呢,他爹?” “你说的在理,”爹‘吧嗒’一声抽了口大烟袋,吩咐道,“等忙过了这几天,石头带着华丫头一起进城去,认下这门干亲来。” 三言两语间,爹娘就这么同意了这件事,这让心里还一直有些不踏实的小石头彻底的放下了心头,哑着声音说道,“谢谢爹,谢谢娘,你们对石头的好我都记在心里呢。请你们放心,我就是认了干爹和干娘,也会一直把你们当成亲生的父母一样对待的,我发誓,如果我,……” “我们当然相信你,”爹抬手阻止了小石头的誓言,笑着拍了拍小石头的肩膀,“你从小就孤苦伶仃的,现在多出两个人来疼你,我核你娘都替你高兴哪,你也不要有什么顾虑,这人心换人心,人家对你我,你也要真心实意的对待人家,认干爹干娘就要当长辈孝敬这,不能马虎了。” 小石头红着眼圈,“爹,您的教导我都记住了,我会记住心里的。” “好了,好了,”爹一边磕灭了大烟袋,一边欣慰的说道,“你们忙活了好几天了,都累坏了,早点歇息吧,明天还有好多的事呢。” “爹,还有一件事,我得和您和娘说说,”云芳眼瞅着爹就要站起来,赶紧有些小心翼翼的说道,“你,你们听了可不要怪我啊。” 听了云芳的话,爹和娘都是一愣,大山脸上的神色有些古怪了起来,他觑着小石头的侧影小声的嘟囔到,“怎么认了一个干亲还不够,还有第二个?” 爹眉头拧成了一个大疙瘩,狠狠的剜了大山一眼,才对云芳说到,“傻丫头,到底是什么事情啊,让你这个丫头这么为难,你别担心,有爹和娘在呢,万事有我们顶着。” “是啊,”云华也上前拉住了云芳的手,轻轻的说道,“芳儿,这一屋子里都是你的至亲,你有什么难处尽管和大家说。” 大山被爹狠狠的一瞪之后才反应过来是云芳遇到难题了,他紧跟着一梗脖子,也大声的说道,“芳丫头,你有事和哥说,哥给你撑腰。” 娘虽然没有说话,可是那眼神里也满是疼惜,她不用说什么,云芳也明白娘会怎么做的。 看着满屋子信任和关切的目光,云芳鼻子一阵发酸,心头更加愧疚了起来。蓝家的日子刚刚有了些好转,偏偏碰上了李珍时那对有些变态的师徒。云芳不是没有同情心,也不是不原意给乡亲们出医药费,可是蓝家现在确实没有这个实力啊。 可是,自己脸上的瘤子和哥哥的伤腿以及兵娃子的病还都在这个古怪神医的一年之间呢。云芳衡量盘算了半天,还是咬着牙答应了他们的要求。 当时是情况特殊,云芳才擅自做主答应李珍时师徒,可是这么大的事呢,她无论如何也得和爹娘说的。 只不过,看着一张张关切的脸,云芳有些说不出口来,因为这笔债务会让刚刚起步的蓝家再次回到一穷二白的状态的。 使劲的咬了咬牙,云芳还是如同蚊子哼哼一样的说道,“那老神医要在咱么家住几天,这几天里给人看病的药费,要,要记在咱们家的帐上。” “什么?!” “这是真的?!” “你没有开玩笑吧?!” “怎么会这样?!” …… 云芳的话如同落入枯井了一块大石头块子,一下子把一家人都给震惊了。 “我,我,我也知道,”云芳艰难的咽了眼唾沫,小声的解释道,“我也知道咱们家现在的家底还不足以承担这些。可是,他们也答应了给咱们半年的时间的,我,我想着半年后咱们的萝卜干和火腿都可以卖了,事情也不是完全不可为的。” “可是,……”云华刚一张嘴,就被小石头悄悄的拉了一下,他轻声的说倒,“没有什么可是的。我觉得芳丫头做的对,这个老神医能医好大山哥和芳丫头的病,咱们多付出一些钱财怕什么的?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没有了咱们再去赚就是了,现在关键的是让神医高兴,能给他们治病,其它的都好说。” 大山听了小石头的话,缓缓的转过了头来,盯着小石头的脸仔细的瞅了半天,终于露出了一个神色复杂的笑容来,“石头能这么想,我这个当大哥的感到很惭愧,以前都是我误会你了,你别记住心上。” “哪能呢,”小石头赶紧谦虚的说道,“大山哥哥这话就外道了,咱们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开的呢。” “行,你石头够意思,我大山也不是孬种,今天这事我记住了。”大山冲这小石头重重的点了点头,“多余的话我也不说了,以后你就看我的行动吧。” 爹凝重的脸上泛起了一丝欣慰的笑容来,“你们兄弟两个能这样,我很高兴。石头为了大山和云芳的病能这么想,我更高兴。可是,还有一件事,你们不能忘记了,” “是啊,”娘接过了爹的话茬,幽幽的叹了口气,“唉,咱们可以用那些萝卜干和火腿肉还这笔债。可是,年底呢,咱们还欠着一般多头大肥猪钱没有给大家伙呢,人家信任咱,把猪提前给了咱,要是到了年底咱不能兑现诺言,大家会怎么想?那是人家辛苦了一年养起来的猪啊。” 其实,方才云华就想说这件事来着,却被小石头给阻止了。这就是小石头聪明和知道变通的地方了。他知道在这个敏感的时候,大山心里正窝着一肚子火呢,如果云华第一个提出来反对的话,大山难保不认为云华是为了阻挠给他治病而反对的,他不舍得对亲妹妹发脾气,他肯定会成为他发在|泄的对象,被他怀疑是他在背后指使呢。 就算云华不提出疑义,爹娘也会明白的,尤其是云芳那个聪明的丫头,既然她敢于答应了李珍时,肯定有她的打算,只不过事情还没有发生呢,依那那丫头的性子不会提前把话说满罢了。 小石头经过了这么多的事情以后,现在是对云芳充满了信心。可是,爹和娘不是这么认为的,他们虽然也在自觉不自觉的依赖着云芳这个小女儿,可是遇到了困难他们首先想到的是自己如何去解决,而不是一味的去指望着云芳。 ------------ 282 小石头的聪明 不管小石头的信任还是爹和娘的顾虑和勇于承担,这些都让云芳感动。对于如何渡过眼前这一关,云芳心头有一个模糊的想法,尤其是进了一趟城,见识了一番城里的各式各样的风土人情之后,云芳脑中那个想法更加强烈了。 只不过,云芳还没有把整个事情考虑成熟,就像小石头想的那样,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云芳是不习惯提前说大话的。 可是,现在情形又有不同了,猛不丁的冒出了李珍时要求他们垫付医药费的事情,看着大家尤其是爹娘愁眉苦脸的样子。云芳把心一横,说道,“爹,娘,你们也不要太担心了。反正还有半年的时间呢,到时候咱们好好的把火腿盘算盘,也不一定就不能堵上两边的窟窿呢。” 云芳的话一出口,小石头就露出了一个果然如此的笑容来,对着云华得意的挑了挑眉头。 与小石头放松了表情不同,娘却把眉头皱的更紧了,喃喃的嘟囔道,“好好的盘算盘算?怎么个盘算法啊?” 爹却是一幅若有所思的表情,他想起了以前曾经和云芳闲聊一般的说起的那些事情。现在,云芳进了一趟城回来,面对着钱财上的压力,竟然说出了这样一个模糊的办法来,爹的心头突突的跳着,年轻时候没有来得及实现的梦想再次清晰的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芳,芳丫头,你说说你是怎么打算的?”爹下意识的一手捂住了心口,颤声问道,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多么的紧张。 看着爹满怀希冀的样子,云芳稍稍一愣,立即明白了其中的缘由。当年,爹和李子沟的李明化是一对算得上惺惺相惜的朋友,如今十多年过去了,人家李明化已经把铺子开在了县城里,稳稳的站住了脚跟,而爹却因为儿女们的拖累一直没有机会实现自己的梦想。 现在,终于有机会可以一展抱负,爹怎么会不激动呢。 云芳理解爹的感受,她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的说道,“爹,那些城里的铺子也是人开起来的,他们开的咱们也开得。你看咱们家的萝卜条、萝卜丝和藕夹子都得到了那些人的认可,我相信那些萝卜干和火腿也会如此的。只不过,咱们现在对城里的情况不大了解,还需要细细的打听和筹备罢了。” “嗯,”爹的心头燃起了熊熊的斗志,一槌定音的说道,“就按照芳丫头说的,咱们应承下老神医的要求,咱们蓝家能负担得起这笔外债,咱们蓝家还是有能力为三里五村的人们做些事情的。” 商量妥当了大事,蓝家人又闲话了几句,也就歇下了。 第二天一大清早,爹就带着大山和小石头在院门口搭了一个简易遮阳的棚子,摆上了老神医看病的那些用具。 李珍时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块大白布,有毛笔在上面写上了出诊说迷宫,大体也就是介绍了他们师徒看病,分文不收,费用全部由蓝家人承担,希望周围的乡亲们有什么不舒服的,尽管放心大胆的来瞧病。 幌子才刚刚挂出去,周嫂子几个人就围了上来,她们不认识字,看不明白幌子上写了什么,可是她们却是早已经听说了秋嫂子家的兵娃子看病没要钱的事情,赶早起身过来一看,蓝家果然只开了摊子,又听那个小药童亲口说了不要钱的时候,立即一哄而散的去招呼亲朋了,根本不需要嘱咐。 山村里没有什么喇叭,可是人传人的速度一点也不慢,李珍时和小元修刚刚吃饱了早饭,周嫂子她们几个就都已经赶回来了。 爹出面招呼着大家伙,云华和小石头给李珍时师徒打着下手,很快的打家就排成了对,规规矩矩的等着神医问诊了。 看着问诊一切顺利的开始了,娘和大山、云芳这才换了干净的衣裳,套上大车往阁沟大集上赶了过去。 大山赶车,云芳和娘坐在车厢里。 扫了一眼前面车辕上有些急切的儿子,娘压低了声音说道,“芳丫头啊,那个什么柔儿姑娘你到底见到过没?” “没有,”云芳摇了摇头,眉梢不自觉的抖了抖,也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和姐姐一样只是看到了一个侧面,只不过是听人说了一些那姑娘的事。” 云芳听来的那些事云华都已经和娘说过了,她现在听到云芳再次提起来,忍不住蹙了蹙眉头,不大乐观的说道,“如果那个桂花没有说谎的话,这个柔儿不是个省油的灯啊。” 云芳当然百分百相信桂花姐姐的话,桂花能在那样紧要的关头把唯一可以保护自己不受污辱的簪子塞给云芳,又在得知了明哥的消息之后主动答应了贺老大的要求,以自己为诱饵和人质稳住贺老大,让云芳得以逃出生天,并且把消息带了出去。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可以说是生死与共的遭遇了,这些都让云芳看清了桂花的人品,她自然相信桂花的话,而且桂花也没有理由在柔儿的事情上骗她哪。 云芳很笃定,但是却不能解释给娘听,因为其中涉及了很多的隐秘,一旦泄露了半点,小小的蓝家可挡不住那些人的半分算计。 略微的想了想,云芳避重就轻的说道,“那个柔儿姑娘本来是咱们这一代的人,原本是和采石坝子的桂花应该没有什么关系的。可是,人家桂花哪能无缘无故的说那些话呢,我感觉啊,娘还是要仔细思量思量。” “嗯,”娘认同的点了点头,却说出了另一番担心来,“即使没有桂花说的那些话,我这心里也不大踏实。大山只和她在一块呆了半天,这话里话外的就都是她的好,一副非她不娶的架势,还怀疑这个怀疑那个的。就凭着她挑唆着大山这么闹腾,我这心里就不踏实。” 云芳默然,她也明白这一点,不光是她,家里所有的人都不看好这个柔儿,只是除了钻了牛角尖的大山之外。 偏偏大山还是那么一副听不进人劝的执拗性格,蓝家人也都是知道的,这一次幸亏有爹在第一时间安抚住了大山,李珍时又恰逢其时的赶到,为了他的腿,大山这才能忍下来,能答应爹的要求让娘和云芳跟她一起来见那个柔儿。 娘和云芳都明白,这一次的会面意义是多么的重大。对于一个铁定了要加入蓝家的新成员,对于一个只用了半天功夫就把大山迷的七魂少了三魄的姑娘,一个极其有心计的漂亮女人,母女二人心中都绷紧了一根弦啊。 娘和云芳悄悄的商议着,阁沟大集已经远远在望了。 由于是刚出了正月,阁沟大集没有了腊月底集市上的热闹,不但是赶集的人稀稀疏疏的,就连买东西的人们也提不起劲来,三三两两的分散着。 因为赶集的人们不多,主街上的人也是稀稀落落的,蓝家连马车都不用存放,就可以直接赶着从主街上穿过去的。 大山赶着车从集市东头卖针头线脑的摊子旁穿过,又路过了卖青菜鸡蛋的那些摊子,前面就是空荡荡的一片卖肉的摊子了。因为刚过了年的缘故,不但没有人买肉,就连卖肉的也就有一个出摊的,摊子上的肉还是那种不知道放了多久的陈肉,一点也不新鲜。 大山却顾不上看这些,自从进入集市以来他的心就一直嘭嘭嘭的跳着,他又太多的话要和柔儿说了,他想问问她那天分手之后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他想问问她是不是昨天找他去了?他想问问她…… 当然了,大山最急切的还是想和柔儿说他的腿有治了,想和她说为了他们的将来,让她耐心的等上些日子,还想嘱咐她说因为舅母的关系娘心里有根刺,让她多在娘和妹妹们面前表现表现,还想和她说…… 大山一肚子的话,直到看到那抹淡绿色的身影俏生生的站在那个他初次见到她的那个空荡荡的肉摊子上的时候,他却激动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手腕抖了几抖,大山勒住了马儿的缰绳,然后双手撑着车辕子,哆嗦着跳下了马车,把马车拴在了一旁的拴马桩子上。 这时候云芳和娘也跳下了车来,云芳眼尖,一早就发现了那个似曾相识的身影,她轻轻的一扯娘的袖子,朝着那边努了努嘴。 “是那个姑娘?”娘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背影,轻声的问道,“你那边看到就是她?” “嗯,”云芳点了点头,拉着娘的手快步来到了大山的身旁,刻意提高了声调问道,“哥哥,你们约的就是这里吧?” 大山见了那个身影之后,脑子里已经全部是她了,哪里还顾得上说话,他一边使劲的吞咽着唾沫,一边用力的连连点头,拔腿就要往前冲。 云芳手疾眼快的一把抓住了大山,笑吟吟的劝道,“哥哥,你忘了老神医的叮嘱了?有娘在呢,你什么都不用担心的。” ------------ 283 柔儿的算计 大山被云芳这么一提醒,也想到了李珍时的医嘱,想到了爹昨夜语重心长的嘱咐,让他不要冲动误事,一切都听娘的,一家人才能和和美美呢。 顿住了脚步,大山带着期盼和哀求向娘看了过去。 “你放心好了,”娘看着还能听进去劝的大山,心头略微一松,脸上就自然的露出了一个慈爱的笑容来,“娘会好好的柔儿聊聊的,想必她也是个懂事明理的姑娘,能体谅你现在治病要紧,暂时顾不上谈论婚事的。” 娘的一番话包含了好几层的意思。首先娘收起了她排斥的态度,表示会好好的和柔儿聊聊的,同时她也给柔儿扣了一个懂事的大帽子,希望她能乖乖的听话,配合着大山的治疗,暂时不要想别的。 大山的嘴巴张了张,似乎还想解释些什么。但是他想起了爹的劝导,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轻轻的说道,“全凭娘做主。” 听了大山的这句话,娘脸上欣慰的笑容就更深了,她拉过了云芳的手,对大山嘱咐道,“为了避免闲话,你就在这里等着吧,我和芳丫头过去就行了。” 娘这边有条不紊的安排着,那边的绿衣姑娘却有了动静。 其实,早在大山驾着马车赶来的时候,柔儿就察觉到了。她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却矜持的没有回头,只是不经意间碰到了自己衣领下的盘扣,而那个原本就没有扣结实的扣子就这么轻易的一松,白皙的锁骨就欲语还羞、若隐若现的露出了玲珑的风情来。 原本,柔儿心头是忐忑的。 这一次,她在采石坝子并没有像想象中的那样办成了事情,她不但没有找到采石场的那个朋友,竟然连桂花都不见了踪影,哥哥期望中的婚事又一次泡了汤。当时的她不能说是不沮丧的,可是一想到偶遇的蓝家大山,她的心情又雀跃了起来,哥哥的婚事没有办成,她自己的婚事却有了着落。 自从她懂事以来就一直在打算着,要找一个什么样的人家,既能舒心的过日子,又能帮陈了娘家哥哥,还能照顾了爹娘。 她知道,自己的长的好看,这是一个优势,是一个很大的优势,但同时也是一个麻烦,端看将来的婆婆怎么看了。 随着她的年纪越来越接近婚配的年纪,她就越来越意识到自己的这个优势和劣势。在爹替她打发了一拨又一拨的媒人的同时,她也通过那些保媒的人来仔细的分析着那些求娶她的人家优劣和心态。 直到爹看不得哥哥一直光棍,着急抱孙子,提出了要给他们兄妹换亲,她这才认真的考虑其嫁人的问题来。 后来,花婆子提出了和他们家兄妹的换亲人选是松坡屯的蓝家,她悄悄的打听了蓝家状况,经过认真的思量之后,她觉得这件事可行,唯一麻烦的就是蓝家那个丑丫头是个累赘。 不过,她仔细打听了蓝家人的性情之后,也就释然了。那个大山徒有一腔子热血,实际上却是个最好哄的,凭着她的姿色和心机,只要稍稍的给他假一辞色,他就会是自己手头一条忠犬,任凭使唤。 而蓝家又只有蓝大山这么一个香火儿子,只要控制住了蓝大山就等于控制住了蓝家,到时候那个小小的半死不活的丑丫头还不是任由她摆布么? 因此,思量了一番之后她同意了花婆子的提议,让她去蓝家提亲去。可是,花婆子带回的却是蓝云华的一个条件,说是要善待她的丑妹妹才行。 她当时听了差点没笑出声来,没想到那个一幅柔弱美人一般的蓝云华竟然也刚强了一回,和她叫起了板来了。柔儿一边笑着,一边敷衍了几句,她相信只要亲事成了,她牢牢的抓住了蓝大山,什么事都好商量,即使她承诺了会善待丑丫头,事实上却反悔了又如何,谁还能制的了她? 柔儿打的一幅好盘算,没想到却连连碰了壁。很快,她就从花婆子嘴里听到了蓝家拒婚的消息,出面的竟然是那个连门都不敢出的丑丫头,真是大大的出乎了她的预料啊。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是让柔儿气歪了鼻子,在她看来最没脑子的蓝大山竟然当众宣布就算是打光棍也不娶她毛翠柔!真是岂有此理,想她毛翠柔要长相有长相,要心机有心机,什么时候竟然轮到他个瘸子嫌弃了?! 毛翠柔一怒一下开始密切关注蓝家的动态,希望找准机会给他们点颜色瞧瞧,让那个瘸子知道知道她毛翠柔不是好惹的。当然了,在关注蓝家动静的时候,毛翠柔也没忘记和花婆子悄悄的合作,配合着花婆子的意思让蓝家的亲戚一个挨着一个的倒霉。 虽然配合花婆子成功的陷害了郭家,但是毛翠柔在观察着蓝家的时候,心态却渐渐的发生了变化。因为,蓝家竟然在短时间内迅速的富裕了起来,就是依靠着廉价的萝卜。 发现了这一点,毛翠柔不由得认真考虑起了另一个可能性来,那就是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把自负的蓝大山牢牢的抓在手里,也就是等于把富裕起来的蓝家牢牢的抓在了手里。至于那个丑丫头么,她现在可不是什么累赘了,而是蓝家赚钱的一把好手,有这么一个嫁不出又能赚钱的小姑子,也是一个不错的事情啊,只要自己控制得当的话,完全是有利无害的。 想到了这一点之后,毛翠柔立即就行动了起来。趁着腊月二十六阁沟最后一个大集的机会,毛翠柔想到了一个好的办法。那一天,她刻意的起了一个大早,赶到了集市口上等着。 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毛翠柔的苦苦等待是值得的,蓝家人一大家子来赶集了,同行的还有李子沟的菊大娘两母子。上天眷顾,进了集市之后,蓝大山和李永栓竟然和那些人分开了,他们要单独去逛。 躲在一旁的毛翠柔喜上眉梢,她立即悄悄的尾随了上去,故意有几次借着买东西和他们擦肩而过,终于在猪肉摊子上,成功的勾着蓝大山前来搭讪了。 成功了第一步,毛翠柔并没有立即和大山搭话,而是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扫了扫他之后,果断的离开了。 她对蓝大山这样一类的大男孩的心思摸的很透,越是这样朦朦胧胧的越能让他们一直记挂着,这种记挂渐渐的会成为一种习惯,在他不知不觉间会自己生根发芽,接出他根本无法拒绝的累累硕果来。 毛翠柔有这样的自信,因为她曾经配合着花婆子不止一次的验证了自己的魅力,也让花婆子甘心为了她哥哥的婚事四处奔走。 一计成功后的毛翠柔并不着急验收她的胜利果实,她聪明的懂得等待时机的重要性。因此,离开了集市之后,她没有着急实施第二步的计划,踏踏实实的过了年之后,她又一次去了采石坝子。 因为,她听人家说那里有一个年轻漂亮又没有根基的外地小寡妇,正适合给哥哥讨来做毛家的媳妇。 可是,这件事情并不顺利,毛翠柔多的是应对男人的本事,只是把自己的美貌稍加利用,给那些猴急的男人们露个笑脸,再小意的说几句模棱两可的话,就可以让他们乖乖的听话的,比如那个老三炮!但是遇到了同样美丽的女人桂花,毛翠柔就有些束手无策了。 她连着跑了几次采石坝子,结果不但一直没能让那个桂花松口,反而是关系越来越僵,几乎到了要被她扫地出门的地步了。 无奈之下,毛翠柔只好利用自己的优势,在采石场那些了解桂花这个人的那些男人们身上套取些有用的信息,看桂花如此坚持不肯改嫁的原因是什么。 这个是毛翠柔的强项,她很快就从采石场那些护卫们的嘴里打听到了桂花不肯改嫁的真正原因——她在等着一个李明哥的矿工来娶她。同时,她也打听到李明哥失踪了,从过了年就没有了影踪。 把打听来的各种信息稍稍的一整理,毛翠柔马上就想到了一个攻克桂花心防的办法,她真真假假的把贺老大的秉性和李明哥的失踪联系在了一起,然后痛快的告辞离去,让惊愕不已的桂花自己去想清楚。 毛翠柔办完了这关键的一件事,心情舒畅的出了桂花的家门,一错眼竟然看到了蓝家兄妹几个驾车赶来了。 毛翠柔知道自己等待的机会可能要到了,她再一次故伎重施,悄悄的躲了起来。 这一次,大山没有让毛翠柔久等,他很快的追了出来,在张望了一番之后,向着采石场那条路追了过去。 已经来过这里好几次的毛翠柔对于这一代的情况远比大山熟悉的多,她抄这小路去了那间小猎屋,那里还是她又一次闲逛偶然间发现的呢,小猎物的主人把东西准备的很齐全,却没有上锁,为了是方便同行的,没想到这一回竟让毛翠柔给利用了。 ------------ 284 有心算无心 有心算无心,傻乎乎的大山遇上了准备了许久了许久的毛翠柔,事情才变得看起来那么天衣无缝,大山落网也在情理之中了。 当毛翠柔把一切都准备好了,这才出了小猎屋,提着一个篮子装模作样的提前在大山必经的路上等着他。有些算无心,大山这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伙子自然不是毛翠柔这种纯熟的运用自身魅力的女人的对手。 毛翠柔没有完全的把控住大山之前,为了事情能够十拿九稳的不节外生枝,故意之说了自己的名字叫‘柔儿’,还说是住在李子沟附近的,没有提起自己的姓氏和具体住址。 经过了一番有心算无心的相处,毛翠柔终于彻底的摸清了蓝大山的底线,聪明的她一旦试探出大山对于两个妹妹的回护和信任之后,立即把矛头对准了蓝家唯一对外人小石头,不动声色的在大山的心里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毛翠柔打的好算盘,她针对小石头,目的是为了把订了婚的蓝云华和小石头赶出蓝家去,然后再腾出手来慢慢的拿捏丑丫头,让她多干活、少说话,成为她舒适生活的垫脚石。 把大山的性情摸了一个底掉,又牢牢的拴住了他的心,毛翠柔彻底的放了心,她和他约定了阁沟大集的肉摊子上再见面,然后心满意足的把大山打发着下了山,她自己则抄了另一条小路赶去了采石场。 她还想再继续打探些采石场的消息,争取下次一举把桂花拿下,顺顺利利的娶回家里去,也就了解了爹娘的一块心病,她也能踏实的嫁人了。 可是,事情总会有时候不尽如人意,当毛翠柔赶到采石场外的时候,她平日里相熟的那几个守卫竟然一个也不在,全部换上了凶神恶煞一样的人物。原本毛翠柔还想施展美人计套取点什么消息,可这一次那些人却像圣徒一样的六亲不认,不但不让毛翠柔进身,还用刀比划着,差点伤了她那张漂亮的脸蛋。 毛翠柔不敢再问,连滚带爬的跑回了小猎屋,天刚蒙蒙亮又悄悄的潜回了采石坝子,却发现桂花竟然一晚上都没回来,蓝云芳和小石头也不见了,桂花家里只剩下蓝大山和蓝云华兄妹二人了。 而且,蓝大山兄妹草草的吃了早饭之后,却像没事人一般的走了,却没看到他们来的时候赶的马车,这让毛翠柔着实摸不着头脑了。 毛翠柔不死心,但又不敢靠近采石场,于是就在桂花家附近躲了起来,一直等了整整一天也没等到桂花回来,毛翠柔直觉的感到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她不敢再在附近游荡下去,又惦记着和蓝大山的集市之约,所以也在第二天天刚亮的时候离开了采石坝子。 可是,过了芦苇荡子之后,毛翠柔却没有回家,却是鬼使神差的向着毛家屯的方向走了过去,她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却有一股子再见蓝大山的冲动,仿佛那个没有什么心眼的傻大个子能给她什么信心一样。 可是,当毛翠柔赶到松坡屯的时候,却看到蓝家一家人都在村口上等待着什么,虽然蓝大山看到了她的身影,可是竟然被他爹一声咳嗽就吓得没敢动弹,这让毛翠柔笃定的心头忽悠的翻了一个个,突然变得很不踏实了起来。毛翠柔是聪明的,心中没底的她没有轻举妄动,她躲在了一块大石头后面悄悄的等待着,等待着大山能找到机会主动过来找她。 可是,这一次毛翠柔注定要失望了。不等蓝大山找到机会开溜,蓝家的丑丫头就回来了,毛翠柔知道今天是没有机会了,这得悄悄的从大石头后面退了出去,回了自己的家里。 回去之后,毛翠柔先是把那个整天吵着要媳妇的傻哥哥给安抚了一番,答应他过了阁沟大集之后,就带上他一起去给他找媳妇,找一个漂亮的媳妇回来。 毛翠柔安抚了哥哥,她自己心底却有些没底了起来。原本她已经把蓝大山稳稳的握在了手里了,可是却错误的估计了蓝庆生对儿子的约束力,看他看得这么紧样子,难道是蓝大山那个没心眼子的泄露了什么?让蓝家人警惕了?可到底他说了什么呢?蓝家那些人又是什么态度呢? 她一趟趟的去找桂花的事情虽然做的比较隐蔽,可是蓝家那姐妹俩,尤其是那个丑丫头和桂花一起呆了这么长时间,桂花会不会像她说起自己,她会不会又和蓝家人说起呢? 虽然为了哥哥忙前忙后的张罗娶嫂子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可是她利用了自身魅力从那些采石场的守护那里打探消息蒙蔽桂花的事情要是被蓝家人知晓了,怕就算是蓝大山的心里也会长根刺的。 不行,必须要尽快的再见蓝大山一面,在蓝家人说什么之前提前巧妙的把这事遮掩了,绝不能让蓝大山在这个时候心中猜忌了! 翻来覆去的想了一夜,一直自信满满的毛翠柔心中竟然慌张了起来。天色刚麻麻亮,她就一骨碌的起了身,抱柴禾烧了满满一大锅热水,把自己从里到外的好好的洗漱了一番,又穿上了另一件翠绿色的衣衫,比之前那一件颜色更加的翠绿,质地更加柔软,只要风轻轻的一吹,衣衫就能随风飘舞,让她整个人看奇拉都是那些的柔美和娇弱。 收拾停当,毛翠柔甩开了傻哥哥,兴冲冲的赶去了阁沟大集上,在空荡荡的鲜肉摊子里找到了她和蓝大山一面之缘的那个案子,心中忐忑的等待了起来。 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就在毛翠柔等的越来越心浮气躁的时候,她终于听到了蓝家的马蹄声,听到了大山吆喝马儿的动静。 毛翠柔心中大喜,随意的松开了最顶上的一个盘扣之后,准备等着大山赶过来,让他目瞪口呆的惊艳一把。 可是,紧跟着传来的对话声却让毛翠柔心头一紧,竟然不是大山一个人拉赴约的,她娘还有那个丑丫头也来了。而且,听这可恶的母女俩的话音,还打算让蓝大山靠边站的。 这这么行?!毛翠柔今天就是冲着蓝大山来的,她修炼了这些年的本事都是要用在大山身上的,要是让他远远的避开了,她还怎么玩儿? 心中着急,毛翠柔再也顾不得装矜持,猛的转过身来,冲着蓝家一行人就快步的迎了迎了上去,“大山哥,你,你来了啊?” 大山的目光和毛翠柔一碰,眼睛里立即温柔的几乎滴出了水来。可是,当他微微一错眼,从毛翠柔敞开的那颗盘扣里隐隐约约的看到了一丝内里风情之后,呼吸立即变得粗重了起来。 大山的变化让一直在冷眼旁观的娘神色一紧,当她顺着大山的目光看到了毛翠柔若隐若现的锁骨的时候,娘的脸色就彻底的沉了下来。 大山和娘这么迥然的神色变化,毛翠柔立即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一个天大的错误。她赶紧一侧身,抬手就想扣上自己的扣子。可是,她一着急双手却偏偏不听使唤了起来,扣了几次才算皱皱巴巴的扣上,狼狈极了。 后知后觉的大山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举动是多么的不妥,他猛的吸了一口气,把身上的那一股子焦躁之气狠狠的压力下去,瞅了一样面沉似水的娘,赶紧结结巴巴的解释道,“娘,这,这天越来越热了,柔儿她,她肯定是在大太阳底下等的时间太长了,她,……” 大山不开口还好,他这一说话,娘心头的火藤的一下子上来,再也压不住了,她上前一步抬手就给了大山一个大嘴巴,声音也气的变了,带着浓浓的绝望,喝道,“我,我怎么就养了这么一个儿子啊?!” 娘伤心和愤怒之下,那一巴掌用了几乎八成的力气,大山一下子就被打懵了,双眼只冒着金星星。 他自从摔伤了腿以来,爹和娘还从来没有动过他一个手指头呢,这一次竟然打的这么狠,大山的眼圈一红,像一个受伤的野兽一样的嚎了一声,抱着头蹲在了地上。 云芳看了看顿在地上身子还直颤的大山又瞅了瞅脸色气的煞白的娘,请情感的叹息了一声,低声的劝到,“娘,您先别生气,哥哥他,哥哥他也是一时糊涂,您慢慢的教导他就是了。这大太阳底下这么热,您和哥哥都去那边的树荫底下凉快凉快吧。” 毛翠柔根本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一步,其实她要是早料到大山会带着他娘和他妹妹一起来,她也不会孟浪的解开自己的扣子的。只不过,她一直想装矜持,背对着他们,等听到说不让大山和她见面的话之后又太着急了,才一时忘了了扣子这回事,赶着迎上来的。 现在看到被打的蹲在地上的蓝大山和气的脸色煞白的大山娘,她的心也乱成了一团乱麻,赶紧微微的垂了眉梢,乖巧的劝到,“大娘,芳妹妹说的对,我扶着您过去歇歇吧。大山哥,你要来帮把手。” ------------ 285 继续说吧 毛翠柔这一番话说的不可谓不得体,乖巧大方、体恤长辈、爱护妹妹、帮衬这大山,单从这句话来看,这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儿媳妇人选。 如果没有方才的那一幕,娘听了毛翠柔这么得体的一番话,会很欣慰的。可是,发生了那样的事,娘在听到这个狐媚的女人这么假惺惺的说话,就像吃了个苍蝇一样的恶心。 但是,不同于娘的愤然,原本彷徨委屈的大山听了毛翠柔的话,就像大旱了许久的秧苗突然赶上了一场甘霖一样,顿时就有了精神,竟然缓缓的站起来身来,听话的就要过来搀扶娘。 看了自家儿子的举动,原本就又急又气的娘更是一下子气炸了肺,身子晃了晃,就朝前栽了过去。 “娘,”云芳大叫一声,再也顾不上毛翠柔和哥哥了神色了,赶紧手疾眼快的把娘抱在了怀里,“娘,您别急,别急,有什么话咱们慢慢的说。来,让哥哥扶您去荫凉地里去歇会,咱们慢慢商量。” 一边说这话,云芳冲着哥哥眨了眨眼,兄妹二人一边一个搀扶着娘往一旁的大槐树旁边走去。 这个时节,槐树枝条上也就是刚刚发出一点点的树芽来,也遮不了什么太阳,不过是借着大槐树旁边的一处屋檐下遮住了一片荫凉罢了。 大山和云芳扶着娘依着大槐树的树干坐好,毛翠柔想了想,还是没有敢径直跟了过去,磨磨蹭蹭的在离着他们五步远的位置上止住了脚步。 云芳扫了一眼止住了脚步的毛翠柔,用力的扯了扯娘的衣襟,小声的提醒道,“娘,您忘记了老神医的话了,哥哥现在他可激动不得,咱们今天也不是来吵架的啊。” “唉!”娘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无奈的说道,“是娘不好,都是娘不好啊,不怪你们,不怪你们,是娘没有教好儿子啊。” “娘,……”大山急切的喊了一声,又瞥了一阳光不远处的毛翠柔,神色复杂的垂下了头去。 “我知道了,”娘的声音还是有气无力的,懊恼又失望的捂住了自己的心口,过了好半天才无力的说道,“娘着身子骨不禁用啊,就让你妹妹代替了我找个清静的地方和,和那姑娘说开了吧,你陪着我在这儿歇会儿。” 说着话,娘死死的拽住了大山的手,另一只手却在云芳的手心里用力的掐了一把,然后才把她往毛翠柔所在的方向推了推。 随着娘的话音落地,大山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焦急,但因为他的手还被娘拉着呢,他也只得急的眼神乱转而已。 大山的急切落在了云芳眼里,她神色一转间,笑着对娘劝到,“娘,我看啊,也不用特别找地方了。既然柔儿姐姐是哥哥看重又信任的人,这件事又是事关哥哥的,咱们也就在这里当着大家伙的面都说开了,这样好不好?” 云芳一方面掐了掐娘的手心,一边给她使着眼色。 娘想了想,终于还是点了点头,“也好,就听芳丫头,当着大家的面说开了也好,省得惦记着了。” 娘这么一松口,大山的神色一下子轻松了起来,冲着娘‘嘿嘿’的笑了两声,终于踏实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毛翠柔是聪明的,因为一颗扣子的关系她和大山娘的第一次见面就落了一个下风。不过,她很快就收拾起了心头的惶恐,摆出了一幅听话安分的乖乖女模样,规规矩矩的站在了五步开外,既没有显得太见外,又给蓝家人留出了足够的商量空间。 就在蓝家一家三口商议着的时候,毛翠柔脸上一直带着谦恭的笑容,没有吱声,更没有擅自插话,就那么安静的在一旁等着,等待着招呼。 静静等待着的毛翠柔自然也把蓝家母子、母女三人的对话和动作都看在了眼里,原先她都是从侧面打听蓝家诸人的,这一次当面这么近距离的观察,她心中更加的有数了。 外面的传言一点也不虚,蓝大山这个娘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别看她被儿子气的心口疼,但是只要她儿子执撵起来,她还是不得不妥协的。倒是那个丑丫头蓝云芳,别人都说她聪明善良,可是在毛翠柔看来,这才是一个不好对付的丫头,她原本打算着用她的点子赚替自己赚钱的主意,怕是还要好好的思量一番。 毛翠柔这边一愣神的功夫,云芳已经缓缓的开了口,“柔儿姐姐,我能这么叫你吧?” “能,能,当然能了,”毛翠柔不敢再分神,赶紧打跌起了精神,笑着说道,“我听大山哥说了不少芳妹妹的事呢,我心里早就把你看成我嫡亲的妹子了,你能喊我声姐姐,我高兴还不及呢。” 还真是一张巧嘴啊!云芳微微一顿,没有被毛翠柔带着跑偏了本意,而是径直说道,“柔儿姐姐能一心对待咱们蓝家兄妹,我很感激,我们全家都很感激的。今天我们过来呢,是有一件事情喝柔儿姐姐你商量一下的。哥哥的腿伤了这些年了,最近好不容易遇上了一个神医,可以医治哥哥的病,但是要求他半年内不能动情,否则哥哥的腿就再无治愈的可能了。我知道,柔儿姐姐你是一心为了哥哥好,这件事,……” 云芳说到这里,故意顿了一顿,有些为难的看着眼前的柔儿姑娘。坐着在娘旁边的大山也是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柔儿的神色,倒是方才刚刚大发了一通脾气的娘现在却平静了下来,她没有管那个柔儿姑娘的神色,而是把慈爱的目光投在了儿子身上,发现了他的紧张之后,娘伸出手来安抚的拍了拍大山的脊背。 毛翠柔看着眼前笑吟吟的蓝云芳,又看了看眼巴巴的等着的蓝大山,心中迅速的盘算着。蓝家说请到神医看病这事估摸着不是假的。 昨天她曾经亲眼看到了蓝家臭丫头带着人来的,而从蓝大山那可怜巴巴的恳求模样看,这事也不像是假的。她毛翠柔对付女人可能还会有时候不大十拿九稳,可是蓝大山这样的她却是从来没有失手过。现在,蓝家的人敢当着蓝大山的面这么直说,就不会再这件事情上撒谎。 半年的时间不能动情么?也就是说让他们半年不能见面了。毛翠柔忍不住暗中咬了咬银牙,她筹备了近两个月,才与大山正式的在一块呆上半天,现在蓝家竟然提了半年的要求,在这儿半年的时间内事情会不会发生什么变故?现在蓝家如日中升,等大家都醒过味来,都想着法的把女儿嫁到蓝家去,蓝大山会不会看到那些人家的姑娘动了心思? 如果蓝家并没有提出半年不让见面的要求的话,毛翠柔是不会担心的,蓝大山那样的只要她恰到好处的轻轻撩拨一下,他就跑不出她的手掌心去。可恶的蓝家,提什么条件不少,偏偏是不准他们见面?这不是断了她的后路么? 毛翠柔有心让大山出头说上两句,哪怕是他们少见面也行啊,只要能见到面,她就有办法让蓝大山一直对她念念不忘。 为难的一皱眉,毛翠柔的眼睛里就储上了一层亮晶晶的泪花,声音也仿佛要哭出来一般,“大山哥,我,我,你,你,你不会忘记了我对你说过的话吧?我,我,我,我……” 当着蓝家母女的面呢,毛翠柔不但动作要规规矩矩的,连说话都不能说的过火,她现在无比的痛恨那个拦在她和蓝大山中间的丑丫头,让她谋划了这么久的事情一下子变的没有把握了起来。 毛翠柔说的有些含蓄,心头忐忑不已,大山却已经被毛翠柔那柔的能滴出水来的声音和言辞之外的绵绵情意感动的呼吸再次急促了起来。不过,有了方才惹的娘大发脾气的教训,他没敢冒然的行动,而是使劲的抓住了娘的胳膊,央求道,“娘,……” “我曾经答应过柔儿的,说会早点去她家提亲的,可是,”大山摇晃着娘的胳膊,“可是,现在冒出来这么一档子事来。娘,您看咱们是不是……” “哥哥,”云芳笑吟吟的打算了大山的话,自然的说道,“这事是咱们一家子盼了十好年的大好事了。爹和娘日夜发愁,就是咱们两个的病,为了这事啊,爹娘可是什么都豁的出去呢。我相信啊,柔儿姐姐也是同样的心情,她对你情比金坚,别说是半年了,就是三年、五年都肯等你的,你急什么哪,你要听柔儿姐姐把话说完嘛。” 云芳微微的有些嗔怪的扫了哥哥一样,然后一侧身,笑着说道,“柔儿姐姐,你继续说,继续说吧。” 说,说你个大头鬼啊!毛翠柔在心里恨恨的把丑丫头骂了一个狗血淋头,恨得牙跟直痒痒的,脸上却不敢带出来半分半毫来,她知道现在的蓝大山一心一意的以为自己对他仰慕的很呢,如果她出口驳斥了丑丫头的话,也就是等于否认了丑丫头说的事,这会让蓝大山怎么想? ~~~~~~~~~~~~~~~~~~~~~~~ 不好意思,今天更新晚了。 谢谢大家的捧场 ------------ 286 迂回 毛翠柔很想狠狠的剜一眼那个笑面虎丑丫头,可是当着大山娘的面,又在蓝大山一眨不眨的注视下,她只得把恨意隐藏在心底,脸上带着柔弱得体的笑,说道,“芳儿妹妹说的对,现在还有什么比治好大山哥的腿更重要的事情呢,反正只有半年的时间,我等着就是了,决不能因为我害的大山哥一辈子治不好腿伤的,多长时间我都等得起。” 毛翠柔说道最后,眼睛里又晶亮晶亮的闪起了泪花,似乎是在极力的隐忍着,只是用眼泪汪汪的小眼神死命的瞅着大山,希望他不会再半年之后忘了自己。 大山看着这样肯委屈她自己也成全自己的毛翠柔,心里就像猫抓了一样的洋洋难耐,却苦于当着娘和妹妹的面不好把那些话说出口来,只得一个劲的重复着,“你放心,你放心,你放心……” 这一刻,毛翠柔的心思都放在了大山身上,云芳看了看脸色不大好看的娘,轻轻的摇了摇头阻止了她说话她自己则好像没有看到毛翠柔和大山之间的眉来眼去一样,轻手轻脚的退回了娘的身边。 给大山和毛翠柔留出了足足有半盏茶的眼神交流的时间,娘这才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咳,咳,咳,时候不早了,咱们该回去了。” “呃,”大山这才醒过了神来,红着脸说,“是啊,是该回家了。柔儿,你家在哪儿?我,我们送你回家去。” “我,……”毛翠柔的话在舌尖上又咽了回去,她柔柔的一笑,推辞道,“不了,我还要去买些东西,下午去走亲戚,你们先回家吧,回去后好好的听神医的话好好治病,我会天天为你祈福的。” “我,……” 大山眉头一转,还想再坚持,娘却笑着打断了他的话,“大山啊,柔儿既然都已经打算好了,咱们就听她的吧,她是个有主意的姑娘,你就别跟着她去瞎捣乱了。” 毛翠柔心中有了其他的打算,又听了娘这么说,她也就顺势对着娘感激的一笑,得体的说道,“谢谢大娘夸奖,那柔儿就先告辞了。” 说完这话,毛翠柔再次深情的看了大山一眼,然后爽快的转身,向着那边人来人往的青菜、鸡蛋摊位走去。 不大一会儿,毛翠柔就走到了那边摊位的尽头,脚步一顿再次转过了身来,回头深深的看来一眼大山,然后毅然转身,决绝的离去。 看着毛翠柔那抹翠绿色的身影消失,蓝家三人都一时没有说话,大家各自都在想着自己的心事。 大山是不舍的柔儿,又对他肯为自己着想而感动,盘算着等自己的腿治好了之后,如何好好的补偿她。 娘看着那个消失的绿色身影却是很伤心,又很后悔,后悔自己只顾着生气,没有问清楚那个姑娘的姓名和来历,即使想私下打听下她的底细都不能够了,都怪自己太冲动了,见了那个‘狐狸精’只顾着生气,连正事也忘记了! 娘为了这事在懊恼自责,云芳却在庆幸。 正式的见过这个柔儿之后,她越发的觉得怀疑她的动机了,能让哥哥如此痴迷,在面对自己和娘的时候又肯及时收敛、很快的调整了情绪,面对自己的挤兑,也隐忍了下来,完全是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 如果不是她开始的时候没有预料到娘和自己跟来,做出了那样露骨的动作来,这个时候恐怕连娘都被她给迷惑住了呢。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人,如果处理不当,将会是蓝家的一场灾难,会让蓝家一家人的和睦一去不复返的! 她针对大山,或者说是针对蓝家是储谋已久,自己对她却还几乎是一无所着,这样太被动了。 可是,经过了今天这次会面,情况将不再一样了。娘因为生气而忘记了询问她的家世背景,自己也刻意没有提起这个话茬,她肯定很得意吧,以为蓝家人都不过如此,能完全的被她耍的团团乱转。 不过,不问不等于不想知道,也不等于不能知道。 所谓人过留痕、雁过留声。她上串下跳了这么久,怎么会没有留下痕迹呢。她三番四次的去采石场,也是有所图谋。只要顺着这个线索查下去,她的底细早晚会摆在蓝家人的眼前。 反正老神医说了哥哥半年内不能动情,半年的事情足够了!到时候哥哥的腿伤已经痊愈,她就再也没有什么顾忌的了! 就蓝家几人各自沉思的时候,又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在不远处响了起来,“唉呀,这不是芳丫头,老妹妹和大山嘛。” 是菊大娘。 云芳眉头一扬,暂时撂下了心事,快步的迎了过去,“干娘,您也来赶集了啊?我和娘还商量着从集上回去的时候,拐个弯去看您呢。” “算你这个丫头有良心,”菊大娘开心的笑了起来,“一个月没见你的人影了,真是想你啊。对了,你这个小丫头不是为了哄我高兴才说去看我的吧?” “老姐姐啊,”娘也迎来过来,“芳丫头说的都是实话,前两天她和石头去县城里求医去了,正好碰上了永拴,那孩子孝顺,给你们捎东西回来了,我们都带着呢,正准备给你送家去呢。” “真的?!那小子走了这么长时间一直没有音信回来,这次真的带了东西回来了?快让我看看,快让我看看。”菊大娘高兴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她一边说着,一边推开了云芳的手就往蓝家的大车那边扑去,想着早一点看到儿子带回来的东西。 可是,菊大娘刚走了两步就‘噗嗵’一声摔倒在了地上,豆大的汗珠子立即就从她的额头上冒了出来。 “干娘,您怎么了?”云芳赶紧赶了过去,蹲在了菊大娘的身前,一边给她擦着汗,一边关切的说道,“可摔到了哪里没有?” “不碍事,不碍事,”菊大娘的脸色蜡黄,却还是摆着说装作若无其事的说道,“我这是**病了,腿脚不利落,走的急了就容易跌跤。” “很疼吧?”云芳看着菊大娘的脸色,心疼的说道,“干娘,你也别硬撑着了,跟我们回家找老神医去瞧瞧吧。” “神医?你们松坡屯哪里来了神医了?”菊大娘笑着,双手撑地就要站起来,可是她撑了几撑,都没有成功,只好苦笑了一下,无奈的攀上了云芳胳膊。 “老姐姐啊,你就别在我们面前逞强了,”娘用力的拍了拍菊大娘的手臂,扭头招呼大山,“大山啊,来搭把手,把你菊大娘扶到咱们的车上,带她回去给老神医瞧瞧。” “哎,”大山答应着,恋恋不舍的收回了远眺的目光,赶了过来,“咦,菊大娘,您,您这是怎么了?” “瞧你这傻孩子!”娘哭笑不得摇了摇头,还是解释道,“你菊大娘腿脚不好,跌倒了,咱们带她回去请老神医看看。” 大山这才弄明白了眼前的事情,赶紧帮着一起把菊大娘抬上了马车。 蓝家原本就是来见柔儿的,现在事情总算是告一段落了,又遇上了菊大娘,也就赶紧往回赶了。 还是大山在前面车辕上坐着赶车,娘和云芳陪着菊大娘坐在车厢里,娘三个亲亲热热的聊了起来。 首先,娘先是细细的为菊大娘解释了那神医的来历,说他不但能治云芳脸上的伤,大山的腿伤也是能治好的,请菊大娘放心,她这个腿脚的**病了肯定难不住神医的。 说起了请神医的经过,自然不会绕开云芳和小石头在赵家的小饭馆里遇到李永栓的事情,云芳细细的学说了她看到李永栓的情形,又把李永栓托他们带回来的东西原封不动的拿给了菊大娘。 菊大娘欢喜又感慨的听完云芳母子的话,当场就打开了李永栓带回来的包袱,当她看到里面一匹粉红色的布料时,眼神一亮,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芳丫头啊,你看,这是永拴买给你的呢,他脸皮薄,肯定是不好意思当面拿给你,这是让我给你做衣裳哪。” 云芳眉梢一跳,想起了那天晚上小石头拿着东西过来时候的欲言又止,忍不住在心头哀嚎起来,李永栓啊你永拴你的节操呢?怎么这么快就屈服了呢?你不是一直看不上咱脸上的瘤子么?难道你进城才一个多月就眼睛近视了?对咱脸上这么大的瘤子都视而不见了? 云芳这边默默的哀嚎不已,娘已经笑着接过了菊大娘的话茬,“老姐姐,你这回可是错会了永拴那孩子的意思了,他这块布料啊指定是买给他的小侄女的,粉嘟嘟的小丫头穿上这鲜嫩的粉红色的,多么合适啊。永拴这孩子话不多,可是心真细呢,惦记着小侄女呢。” 听了娘的这番话,云芳暗暗佩服不已。娘的解释多么合情合理的,是自己自作多情了,一定是这样的!云芳在心里自我暗示了半天,才笑吟吟的开口,“是啊,当时我在小饭馆的后院里休息,永拴哥是把包袱给了石头哥哥的,当时还叮嘱说都是给家里人准备的东西。永拴哥哥真是打心眼里心疼小侄女呢,给她选的布料多好看哪。” ~~~~~~~~~~~~~~~~~~~~~~~~~~~~~~~~~~~~~ 这章做了修改,加了一些蓝家三母子的心理活动,为以后云芳在大山面前揭穿毛翠柔的真面目做了铺垫。 ------------ 287 隐瞒 菊大娘脸上的神采被云芳和娘打击了一点点的黯淡了下去。可是,当她听说云芳夸奖布料漂亮的时候,她眼神快速的转了一转,当即就又有了一个主意,她不管不顾的把那批粉红色的布料硬塞进云芳的手里,“芳丫头说的很好,你也觉得永拴那个闷葫芦选布料的眼光不错啊?我听人家老话说什么‘宝剑赠英雄,红粉赠佳人’,既然芳丫头也觉得这布料不错,干娘就做主给你了!” “这!”云芳有些为难的看了看娘,“娘,您看呢。这,这所不合适呀,这是永拴哥哥买给小妞子的呢。” “小妞子这么小,随便穿点什么不行啊,”菊大娘坚持的又把布料又往前送了送,“芳丫头这样的年纪啊,才是穿红挂绿的时候呢。在集市上的时候,我就看到有人穿了一身翠绿的衣衫,原本十分平常的人样子,被那衣裳衬托的成了大美人了呢。” 菊大娘说者无心,云芳却是听者有意。她的眼神异转间,似乎想起了什么,顾不上再和菊大娘推托那块布料子,而是扫了一样前面赶车的大山,然后凑到了菊大娘的眼前,小心翼翼的问道,“干娘,你说你在集市上看到了穿绿衣裳的姑娘,可是在肉摊子附近遇到的?” “是啊,我刚她打了个照面就看到你们几个了,”菊大娘点了点头,有些困惑的看着云芳,她实在想不明白这事有什么值得这么神秘的,“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云芳一把抓住了菊大娘的手,把声音压的更低了,“干娘,你说人家原本长的平常,你认识?” “嗯,”菊大娘还是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也没敢大声,“那么有名的人,干娘我当然认识了。” 听了菊大娘笃定的口气,云芳心里一动,难道这事不需要跑采石坝子,干娘就能清楚了他的底细?云芳的声音隐隐的在发抖,“干娘,您,您说她很有名?怎么个有名法啊?” “傻丫头,”菊大娘的声音虽然还是不大,但是脸上却荡漾起了看热闹的微笑来,“要说她出名啊,还多亏了你这个丫头呢。只不过啊,人家不会感激你的,只会埋怨你坏了人家的好事呢。” 菊大娘的这番说辞,已经让云芳肯定了心中的猜想,她禁不住蹙紧了眉头,死死的抓住了菊大娘的胳膊,嗓子一阵阵的发干,结结巴巴的说道,“干娘,你,你说的不会是东村里毛家的姑娘毛翠柔吧。” “是啊,”菊大娘点了点头,看着云芳这幅紧张的模样,她‘扑哧’一声笑出了声来,“你这个丫头到底仔害怕什么啊?你当初既然敢那么说、那么做,怎么会想不到人家能知道呢?再说了,她知道就知道了,你有什么好怕的,她自己做出了那样的事情来,要说怕,也该是她怕才是啊。你,……” 菊大娘的话没有说完,一旁的娘却捂着心口瘫坐在了车上,抬手胡乱的乱抓着,“老姐姐,老姐姐啊,我,我,……” “娘,娘,您别急,您别急,”云芳一侧身,挡在了娘的身前,也阻断了大山可能望过来的实现,她附在娘的耳边小声有急切的说道,“娘,这事先不能让哥哥知道,先得让他安心的治好了腿上的伤。” 云芳的话让娘一震,她的眼睛眨了眨。不过,还没等娘说话呢,前面赶车的大山发现了车厢内的动静,有些着急的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芳丫头,是不是娘又不舒服了?” “哦,不是,”娘强撑着坐了起来,她知道自己的脸色不好,借着云芳的身体挡了挡,大声的说道,“我刚才光顾着说话,一个不小心没坐稳,蹲了一下子,没什么大事,你继续赶车就行了。” “哦,芳丫头扶着娘点。”大山嘱咐了一声,听说车厢内没发生什么大事,他也就放了心,手腕一转,鞭子在空中甩出了一个响亮的鞭花,马车又‘得得得’的跑了起来。 见安抚住了大山,娘和云芳都松了口气。 菊大娘一直有些迷糊的看着蓝家这母子三个,却在云芳一再的眼色暗示下没有出声。现在,见大山又安心驾车了,她这才一脸八卦的凑了过来,“来,芳丫头,跟干娘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唉,”娘不等云芳说话就轻轻的叹息了一声,一把抓住了菊大娘的手,无奈又无助的说道,“老姐姐啊,我,我的命好苦啊。” 随着话音,娘的泪水无声的顺着鬓角流了下来。 云芳赶紧掏出帕子来,一边替娘擦着眼泪,一边代替娘说道,“干娘,我们今天之所以来赶集,是因为哥哥看上了一个姑娘,态度坚决的非要娶了人家。爹和娘拗不过他,才答应了来跟他来见那个姑娘的。那个……” 云芳说到这里,声音也有了微微的哽咽,暂时说不下去了。 可是,菊大娘却已经想明白了,她用力的抓住了娘和云芳的手,虽然心头震惊,但还是记得不能提高嗓门,问到,“这么说,大山看上的姑娘就是那个毛家崖头了?!” “是啊,”娘面色悲戚的点了点头,“开始我不知道那姑娘是谁的时候,单看她挑唆着大山这么闹腾,就很不喜欢她了。刚才在集市上的时候,我,我还看到她,她竟然那么的不顾廉耻,再想到之前传得那些沸沸扬扬的流言,我,我怎么放心让大山娶了她?我们蓝家哪还会有安稳日子啊?我,……” 娘的话没有说完,她最担心的是家里私自熬盐的事情,若是迎了那个不顾廉耻、不择手段、唯利是图的毛翠柔进门,万一熬盐的事情被她泄露出去,蓝家不仅仅是过不安稳,那可是灭门之祸啊。 娘使劲的纠着自己的心口,云芳赶紧轻轻的替她顺着气,急急又低声的劝到,“娘,您先别急,别急,事情还没到不可挽回的那一步呢,老神医替咱们争取了半年的时间,咱们再慢慢的想办法,一定可以想到合适的办法的。咱们一家人都不会看着好好的一个家被那个毛翠柔毁了的。” “毛翠柔的身份暂时不能让你哥哥知道了,”娘看了一眼前面赶车的大山,低低的嘱咐道,“咱们回去后就悄悄的告诉你爹,他自己的儿子,他得操心,这事他的拿主意。” “嗯,娘说的对,”云芳心中快速的盘算着,一边附和着娘的话,一边扶着娘在车厢内躺下,“爹肯会会有办法的,娘你就别担心了,可不能露出什么端倪让哥哥发现了什么不妥当,耽搁了哥哥治病,其他的事情都好说,会找到解决的办法的。” “芳丫头说的对,”菊大娘也在一旁劝到,“老妹妹你可不能伤了自己的身子,不能让孩子们担心。有芳儿这么个聪明的女儿,你还发什么愁啊?依我看啊,就算那毛家丫头再能折腾,遇上咱们的芳丫头啊,也只有乖乖听话的份。” ‘噗哧’一声,娘被菊大娘的话给逗笑了,她回想着方才见面的情形,芳儿也没见伶牙俐齿说什么,却一句顶一句的管用,让那个狐媚子的毛翠柔乖乖的出面替她们母女俩劝住了大山的。 暂时解开了娘的心结,娘和菊大娘有意的东拉西扯的拉着娘聊天,不让她的心思再转到那毛翠柔身上。 不知道娘是真想开了,还是不愿意让云芳再担心,她真的没有再提起关于毛翠柔的话题,惨白的脸色终于又渐渐的血色。 说说笑笑间,马车已经拐上了去松坡屯的那条小路。不过,云芳他们却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松坡屯这个村子不大,现在又还是冬末春初的时节,天气还有些微微的冷。平时这个时候村子外的这条路上来来往往的人并不多。可是,今天这条平日里冷冷清清的路上却很热闹,一点也不比赶去阁沟大集的那条路上的人少,有喜气洋洋的走过来的,更多的是带着希冀往松坡屯奔的人们。 随着马车奔驰,离着松坡屯越来越近,终于有人认出了赶车的蓝大山。 人们纷纷自觉的给蓝家的马车让出了路来,满脸感激的等在了路边,更有几个年纪大的跪倒在了地上,七嘴八舌的道起了谢来。 “好人家,好人家啊,行善积德的好人家啊。” “是啊,是啊,咱们这一代也出过一些富裕的大户,可是没有哪一家能这么替咱们这些好棺材瓤子免费看病的啊。” “老天爷啊,你一定可得好好的开开眼,保佑蓝家一家子平平安安、顺顺当当的啊。” “蓝家一家就是活菩萨哪。” “以后咱们上供的时候在祖宗旁边多添个派位哪” …… 大山被这些人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弄懵了,他傻愣愣的勒住了缰绳,看了看路边越跪越多的乡亲们,又把询问的目光向着车厢内的娘和云芳投了过去。 ~~~~~~~~~~~~~~~~~~~~~~~~~~~~~ 上一章做过调整,大家可以翻看一下 ------------ 288 震撼 开始的时候,云芳也没有预料到会是这样。不过,她很快就想明白了,肯定是蓝家请来了神医免费给大家看病的消息传开了,周围三里五村的人们都赶了过来,这些真心实意的感激着她们蓝家的一定是已经看过了病的乡亲们了。 云芳被大家这种纯朴的情怀感动了,心底深处那丝因为承诺了老神医把费用算在蓝家头上的不甘也彻底的消失不见了。 虽然蓝家因此会负担上一些债务,但是蓝家手里有满满一屋子的火腿,还有院子里那一缸又一缸的萝卜干,这样的债务他们是能应付的起的。可是,因为这些能让周围的乡亲们接触一些多年的病痛,能收获了他们的发自内心的信任,这是一笔无形的财富!是蓝家以后立足山村,腾达于县城的基础。因为,这个社会毕竟还属于农耕社会,有些这些土地人主们的支持,蓝家今后的道路将会平坦的多,脚步也会踏实的多。 云芳心头感概,娘心里更是五味杂陈,她没有云芳想的那么深远,但是蓝家从一个不起眼普通农户一下子能赢得了大家这样的爱戴她很高兴,也很惶恐,她攀着小女儿的胳膊坐直了身子。 看着感激的大家,娘红着眼圈说道,“大家快起来,快起来。我们家不过式想着给孩子们治病寻到了神医,神医慈悲,允许咱们先赊欠着诊金和药费,允许咱们家慢慢的还,实在是当不得大家这样的。” “当得,当得,你们家当得的!在咱们这一代你们家不是最富裕的,可是做出来的事却是那些为富不仁的人家都比不上的,你们当不得,谁家还当得?”一个老者激动的说道。 “是啊,年前,大肥猪便宜的没人要,不也是你们家替不少人家接了烦难吗?现在又出面帮大家请神医治病,蓝家大仁大义,大仁大义啊!”另一个老妇人也感慨的说。“蓝家这么仗义,咱们也不能看着他们一家背这么多的债啊。我提议啊,那些赊欠了大肥猪的钱,咱们不要了。” 这个说话的是果子王的王秋生,也就是三奶奶的女婿,他原本是一大清早的赶过来给三奶奶帮忙的,听说蓝家请来神医的消息,赶紧回家把自家瘫痪在床上的的老娘背了来。 原本,他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的,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老神医只是几个细细的银针扎下去,他老娘的腿就有了知觉,老神医又给他开了药方,叮嘱他按照这个方子喝上半个月的汤药,看情况再换方子。 王秋生拿了药却被告知不用付钱,老神医在松坡屯蓝家看病期间所有的费用都是蓝家负担,请大家放心大胆的来找老神医诊治就好。 带着满肚子的感激,王秋生又背着老娘准备回家去,正好碰上了蓝大山赶着马车回来,路边上跪了一地得了蓝家恩惠的乡亲们。听有人提起蓝家赊欠的大肥猪的事情,正不知道如何报答蓝家的王秋生才想起了这个茬来,立即大声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王秋生家里不算太穷,几头大肥猪的钱虽然不少,但是比起老娘的病来还是花的值的,再说了他们也不会因为少了这几头肥猪的钱就揭不开锅了。 王秋生这么一提议,一些蓝家赊欠了大肥猪钱的也正赶上也来看病的人家马上跟着附和了起来,“对,对,咱们别的忙也帮不上,那些大肥猪就抵了医药费了吧。” 说这话的是松坡屯的宋三,云芳知道他家的孩子自娘胎里带来一种不知道什么毛病,眼睛一直是眯眯着的,看不大清楚东西,还又一条小胳膊也总是软绵绵的,没有半点力气。为了孩子的病宋家没少四处求医问诊,家里几乎是家徒四壁了,他们家赊欠给蓝家的那头大肥猪的钱应该是他们家最大的一笔钱了。 宋家的情形,云芳是了解的,如果不是考虑到其他赊欠人家的情绪,云芳打算立即就给了他们家全款的。她原本是打算着一担火腿开卖,第一个就算给宋家结清欠款,让他们家的日子别那么紧巴着。 现在,他的孩子被老神医诊治之后,他竟然也随着王秋生说出了这样的话来,这让云芳感动之余更加的感慨,她站起身来,大声的说道,“医药费的事情大家不要担心,蓝家既然应承下了这件事情,就有能力负责到底。至于赊欠的大肥猪钱,大家不用推辞,蓝家不能做那种言而无信的事情。” 听了云芳的话,躲在人群里的王老蔫终于喘上了一口气来。他的婆娘也找老神医看过病,免费拿了药材的。如果大家都不肯要赊欠的大肥猪钱了,他自己怎么好意思开口说要?可要是让他放弃了那八十枚大子,他又心疼的不得了,心里暗自后悔不该让婆娘去占这个便宜,反正就是有些腿疼,又不耽搁什么,何苦为了这点事损失一头大肥猪钱哪? 王老蔫原本自己也顶着头疼的借口去偏些药来的,现在不但打消了这个念头,还在心里把提议的王秋生的祖宗八代问候了一个遍,不动声色的往人群外边溜,准备着随时离开,当作没听到这回事的。 现在,听了云芳的保证,王老蔫一下子放了心,顿时感觉自己的头又有些疼了起来,还是得去找神医看看的,反正是不花钱的嘛。 没有人注意到王老蔫心态的变化,宋三已经‘噗嗵’一声跪倒在地上,着急的说道,“咱们不能什么事情都让蓝家一家担着啊,咱们这么多人呢,总有能帮上忙的地方吧?就请你们尽管吩咐吧。” “是啊,需要咱们干什么的,直接吩咐就行,不然咱们心里不落忍哪!” “蓝家对咱们有大恩,咱们都听蓝家的,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对,蓝家让咱们干什么咱们就干什么!” …… 看着大家情真意切的恳求,云芳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大声的说道,“大家都有助人的心意,这很好。完全可以趁着现在农闲去深山里采些药材回来,即使是自己的家人用不上,别人也可能用的上哪。趁着现在老神医在呢,大家也不用担心采错了药采,老神医会替大家把关的。” 云芳的话音刚落,人们立即七嘴八舌的叫起了好来。 “这个办法好,咱们别的没有,可是有的是力气,不管什么草药,咱们统统都采回来就是了。” “就是,就是,往常咱们不认识,不敢乱采,现在有了老神医在呢,还担心什么啊?” “我把老娘背回家,马上就上山去。” “一块去,一块去,……” …… 大家群情激愤,很快就和蓝家人告辞,准备进山采药去了。 云芳欣慰的坐回了车厢内,娘也是一脸的感慨,紧紧的握住了菊大娘的手,谁也没有注意到前面赶车的大山已经是泪流满面。 今天这一幕简直是太震撼了。之前大山也曾经出过风头的,周嫂子家的小五柳出嫁的时候,不论是在松坡屯的点曲还是在邻村酒席宴上的慷慨激昂,大山都是自信满满的,也算是享受了众人瞩目的快感。 可是,那些时候和今天的场合一比又是很不一样了,简直可以说是小巫见大巫。那时候大家对于蓝大山可能是有些微微羡慕的仰望,今天的人们对于他简直就是顶礼膜拜了,连回家添上个牌位的事情说出来了。 不过,大山自己心里也明白了一件事,不管是以前还是今天,大家伙都不是冲着他蓝大山这个人,而是冲着他头顶上的这个‘蓝’姓,大家感激的是蓝家,是蓝家给大家带来的福祉。 经过了这一回的心灵震撼,面对着家族和姓氏的荣誉,大山对于柔儿的那点牵肠挂肚的小腻腻歪歪的心思也被冲淡了不少。对于蓝家来说,这也算是一种额外的福利了。 很快,大山再次扬起了马鞭子,马蹄声声踏在了石头路面上,蓝家的马车再次启动了。 没有多大一会儿,蓝家门前的那个简易的小看诊棚就远远在望了,那里还又不少的乡亲们还在等着老神医看诊,须发皆白的李珍时忙的连水都来不及喝一口,一个接一个认真的诊治着,小元修也是忙的团团转,充当着抓药的角色,还要兼顾着一旁的小药锅,给那些不大会熬药的病人家属讲解着熬药的要领。 就连爹、石头和云华也都在一旁的打着下手,听从小元修的指挥,一会儿添柴,一会儿加水的。 娘看了自家门前这番忙碌的情景,早早的下了马车,和云芳一起带着菊大娘悄悄的绕过了人群,打算不惊动大家的回家去,给大家伙准备些吃的。 可是,当云芳的一只脚迈进了大门,另一只脚还在门外的时候。正在给一个老妇人看诊的李珍时似乎脑袋瓜子后面还长着眼睛一样,头也不回的招呼道,“芳丫头回来了?我记得不是会写字的,过来帮着写药方吧,我老头子年纪大了,眼神不好。” ------------ 289 讨价还价 云芳能说什么?只能乖乖的走了过去,在李珍时的口述下,帮着一张张的写起了药方来,虽然她的字不怎么样,可是也算是替李珍时节省了一点点的时间了,让他看病的速度稍微快了一点。 云芳自从在李珍时的吩咐下拿起了笔来,就一直没能够放下,就连午饭都使娘端出来给他们吃的,然后又接着写方看病,一直忙到天色擦黑,看不清病人的脸色了,李珍时这才笑着对那些还在等待的乡亲们说让他们明天再来。 看着有些不甘,但还是听话的散去的乡亲们,云芳揉着有些酸疼的手腕自语一般的说道,“明天应该没有这么多人了吧?” 李珍时先拿起了水碗来‘咕咚咕咚’的灌了一大碗的凉白开,然后才笑着说道,“小丫头放心,咱们的账可以慢慢算,不会这么快就让你们拿现钱的。” “您想哪去了?”云芳想着乡亲们那一双双渴望又感激的眼神,嗔怪道,“老神医也请放心,咱们蓝家答应下来的事情不会推托的,我也不是担心乡亲们来这里看病,我,我想说的是另一件事。” “哦?你还有什么事?能比帮助相邻们解除病痛更要紧的呢?我记得今天上午已经去处理过私事了啊?”李珍时似笑非笑的盯着云芳问道。 “呃,”云芳在那双饱经沧桑看透了世情的眼神注视下,有些不大自在。可是,一想到桂花姐姐以自身做代价救了她出来,这都过去三天了,还是没有一点她的消息,她这心里就是一阵又一阵的起急,她恨不得立即就奔到那里去看个究竟,即使进不了采石场内部,在外面听听动静也行啊。 紧紧的攥了攥拳头,云芳鼓起勇气直说到,“我,我不放心桂花姐姐,我想明天早起去看一看。要是来看病的乡亲们不太多的话,您老也就不用我来写方子了吧?” 李珍时一愣,他没想到云芳说的这么直接。他让云芳帮他写药方也是有着他的小盘算的,稍微一愣之后,马上做出了一幅很不高兴的样子,耍起了无赖,“我老头子被颠簸的散了架赶来了你们松坡屯,连口水都顾不上喝的给你的乡亲们看病,就让你写写药方还推三阻四的,真没诚心。这话你怎么不当着刚才那些求医的乡亲们说啊?那个,什么桂花的,是你能救的了的吗?要是你能救她还等到现在么?我看分明就是偷懒耍滑!” 云芳一阵头疼,但是也不得不承认李珍时说的有几分道理,就凭她自己就连采石场都进不去,更不用说去救人了。只不过,她等得实在是心焦,总想着能去看一眼也比在家里傻等的强啊。 盯着李珍时看了半天,云芳才又冒出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来,“你不让我赶过去,你有把握那些人能保全了桂花姐姐么?” 佯装生气的李珍时胡子一敲,顿时噎住了。 既然他的把戏已经被眼前的小丫头戳穿了,也就不用再卖力的遮掩什么了,干脆一瞪眼,摆出了长者的架子来,肃然的说道,“他们能不能保全了那个姑娘我暂时还说不好,我只知道是,你去了却是一点用处也没有,还有可能给你们家招来灭门的惨祸!难道为了你的一时好奇,你连自己的爹娘和兄姐的性命都顾不上了?!” “灭门惨祸?这里面的水到底有多深?”云芳的眼珠飞快的转了转,她倒不是被这几个字眼吓到了,而是被李珍时说这番话的神色吓到了,难道这件事情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复杂?以至于让这个看起来什么也不在乎的老神医忌惮成这样?可是,他若是忌惮了,为什么还趟了这趟浑水呢? 云芳百思不得其解,李珍时却觑着云芳有些惨败的小脸改了口,“唉呀,也,要不是那么严重了。只是我觉得你去了也帮不上忙,而我年纪大了,眼睛不好使,你正好帮我写写药方,不是正好么?” 云芳看着警觉起来的李珍时,直到自己刚才一着急,已经打草惊蛇,不可能再从他的嘴里问出什么来了,只得闷闷的说道,“我,我只是担心桂花姐姐,实在放不下她。” 李珍时一时默然,因为就事态目前发展的态势来看,桂花只要在贺老大身边只要呆上一夜,她就算是被毁了,即使后后面被人所救,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恐怕也很难存活于世了。 李珍时想到了这一点,所以他什么也不敢保证,只有默然。云芳急着赶过去,也是想到了这一点,她和李珍时的看法有些不同,她不是土生土长的这个时代的人,在她的观念里,桂花姐姐这是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她得尽快赶过去劝导她,劝导她好好走好以后的人生道路,不能让她想不开做了傻事。 看着默然的李珍时,云芳又追问了一句,“老神医,您能给我一个准信,我什么时候能赶去采石场么?” 李珍时明白,云芳这个丫头是不死心的在变相的询问采石场那边什么时候收网了?看的出她对于那个桂花是真的在乎的。 仰着头想了想,李珍时伸出了两个手指头,“三天,你再替我写上三天的药方,到时候你想去哪里我都不再拦着你。” “好,”云芳的眼波闪了闪,痛快的说道,“咱们一言而定!” 云芳和李珍时悄悄的说了这么一会儿话的功夫,娘和姐姐云华已经忙活着做好了晚饭。饭桌上依然是蓝家的特色菜肴:萝卜条和藕夹子,还有猪头肉! 吃完了晚饭,李珍时又拖着疲惫的身子给菊大娘来诊和施针,然后又亲自指导着给小元修给大山和云芳兄妹熬药,一直忙到戌时已过,亥时过了一刻才忙完,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歇下。 第二天,周围村子里的人们都听到了蓝家请来了神医替大家免费瞧病的消息,很多人一大清早的就赶了过来,等在了蓝家的大门前。 结结实实的忙活了一天。 第三天,来看病的乡亲们终于少了一些,那些承诺了上山采药的人们也陆陆续续的采回了各式各样的药材,李珍时又带着小元修逐一辨识并且给大家讲解起了相关药材的知识以及采摘的要点。 等到终于送走了最后一位看病的乡亲之后,云芳终于憋不住的又凑到了李珍时的身边,低声的央求道,“老神医,今天已经是两天了,也就是还差一天,您看是不是可以通融一下,可不可以……” 李珍时没有回答云芳的问题,而是扭过了头去,期盼的向着村口张望着,似乎也是在等待着什么。 云芳心头疑惑,也暂时止住了话头,顺着李珍时的目光向着村口看去。 在两人一个焦急一个迷糊的目光中,一辆熟悉的马车出现在松坡屯的村口,直接向着蓝家门前这个简易的问诊棚而来,而赶车的还是那个在芦苇荡子和云芳他们分道扬镳的车把式。 眼看着自家的马车到了眼前,李珍时的眉头一松,转身笑呵呵的说道,“丫头啊,老头子说话向来是说一句算一句的,明天老头子就回自己的医馆去,再也不拘着你了,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 “呃,”云芳一愣,仔细打量着笑呵呵的李珍时,看他不像是赌气的样子,禁不住挽留道,“老神医,乡亲们需要您,您在多在这里呆上几天吧。大不了,大不了,我不提那个茬就是了。” “你小丫头想什么哪?!”李珍时胡子一敲,佯装生气的说道,“我老头子是那种和一个女娃子赌气的人嘛?你们松坡屯这一代能有多少病人啊?我呆了三天已经看的差不多了,县城里还又一大堆的病人等着我哪!再说了,你们这里离着县城也不远,要是有要紧的病人,大半天的时间也就赶过去了,什么也耽搁不了。” “可是,”云芳被李珍时堵的意识有些哑口无言,她一错眼看到了旁边防着的那些乡亲们踩来药材,才又继续说道,“可是乡亲们还在挖药材啊,他们都不认识的,你老人家走了,那些药材怎么办?” “这有什么难办的?”李珍时翻了个白眼,“你和你哥这病都需要随时看诊的,怎么也得半个月看一次,倒时候你们兄妹去城里的时候带上那些药材,让小元修分辨就是了,这还算什么大事啊。” “就是,”小元修也看到了自家的马车,赶过来正好听到了师傅的话,有些不以为然的训斥道,“咱们师傅是名医,很多人等着师傅妙手回春救命呢,能亲自来你们这样一带只是看些腿疼、腰疼的小毛病,已经很给你们面子了,你们别得寸进尺了!” “你!”云芳被小元修的言词挑拨起了一丝火气,事到如今她敢肯定老神医来他们送破屯一带不是纯粹来给乡亲们看病的,最起码不是单纯的为了给乡亲们看病才过来的,可这个小元修却什么也不知道,总感觉是自己耽搁了他们的宝贵时间,一次又一次的在言辞上打压她。 ~~~~~~~~~~~~~~~~~~~~~~~~~~~~~~~~~~ 咳咳咳,关于加更的问题,早就说过鸟,到了1500的收藏,就三更,嘎嘎嘎嘎~~~~~~~~~ ------------ 290 小滑头 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云芳对这个傲娇的小孔雀已经有些忍无可忍了。小屁孩什么也不知道呢,就知道一个劲的嫌弃这个,讽刺那个,挖苦他们,真是岂有此理?! 云芳气的一撸袖子,喝道,“你小孩家家的知道什么啊?” “哦,哦,哦,”小元修一撇嘴,叉着腰,反唇相讥,“我小孩子家家的?你好像也比我大不了几岁吧?我不知道?就你知道啊?你知道什么啊?” “我知道你们,你们……”云芳一张嘴,突然自己气笑了,确实,还说人家是小屁孩呢,自己差点就被一个小屁孩的激将法给激的说出内心的真实想法来,确实别人家也强不到哪去。 云芳和小元修斗嘴的功夫,李珍时已经和看似木讷的车把式交换了好几个眼神,还低声的耳语了几句,该知道的事情都知道了。 打发了疲劳至极的车把式跟着小石头去休息,老神医李珍时这才悠哉悠哉的踱到了云芳和小元修旁边,的笑到,“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孩子别斗嘴了,又什么好争的啊?我人都来了,而且明天就回城里去,你们不用争了。” 云芳一阵牙疼,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这个老神医明明是藏着一身的秘密,还总是摆出老资格来说这种幸灾乐祸的话,是她一直被小屁孩嫌弃好不好,是她一直把他当孩子让着他好不好?怎么到了他这个始作俑者嘴里,她反倒也成了小孩子胡闹了? 云芳没有意识到她的小嘴已经撅的老高了,还一直不甘不愿的喘着粗气。 李珍时瞪了有些幸灾乐祸的小元修一眼,温声的说到,“好了,好了,别生气了,明天一大清早你不是还要赶去采石坝子吗?早点吃饭,然后煎了汤药喝了,也好早起动身啊。” 姜到底还是姜老的辣,李珍时这么一提采石坝子,果然把云芳的心思都给吸引了过去,她心头一转,抬起头来恨恨的扫了一眼小元修,马上关切的问到,“是不是您老人家得到了什么消息?是哪位赶车的大叔稍来的?” 李珍时的眼睛眨巴了眨巴,无辜的说道,“不是你这个小丫头一直抱怨着,想要早一点去采石坝子找你的桂花姐姐么?我老人家如了你的愿了,你怎么反倒来问我了?你要是不想去,也可以啊,我是不会逼着你去的。” 看着像个泥鳅一样油滑的李珍时,狠狠的跺了跺脚,咬着牙说道,“好,小丫头谢谢您老人家的体恤,这就回屋吃饭去。” 说完这话,云芳不再搭理这一老一少,气呼呼的就往里屋走去。不过,在她转过身来背着李珍时师傅的时候,脸上的愤慨却一下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若有所思。 她刚才只是被元修这个小屁孩给气糊涂了,其实这件事情是不必询问别人,一点也不难猜的。 松皮屯是一个相对封闭的小山村,来来往往的都是周围十里八村的乡亲们,这几天来唯一和外界有接触的也就是这个刚刚进门的车把式了,李珍时看到的他的影子后立即就说他明天回去,还好心的提醒她明天一早赶去采石坝子,明显就是那个车把式给他带了什么消息了,她干嘛还傻乎乎的再去询问哪。 想明白这一点并不难,可是要想明白采石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里发生的事情和这个开起来糊涂实则是精明无比的老神医有大多关联,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既然不可能从他嘴里再问出什么来,那个小屁孩又什么也不知道,还不如养精蓄润,明天亲眼去看一看呢。 云芳拿定了主意,大踏步的往里屋走去。 “你这是什么态度啊?”小元修冲着云芳的背影气呼呼的高声喝道,“咱们这几天可是发出去不老少的药材了,银子我们可以暂时不要,但是账可得算清楚了,免得以后说不清楚,被你们抵赖了去!” “好了,”李珍时对着大喊大叫的小元修摇了摇头,“咱们也去吃饭吧,然后收拾收拾东西,明天回去。” “这还是一笔糊涂帐呢,”小元修不依不饶的连连跺脚,“师傅,咱们在走之前得把账算清楚,咱们这么多的药材像泼水一样的撒出去,不能没有个明确的说法啊。” “你小子放心吧,”李珍时像一个捡到了宝贝一样的小孩子一样得意的说道,“你师傅我别的事情就是再糊涂,这一回也绝对吃不了亏的。” 小元修明显不信的翻了个白眼,小声嘟囔道,“师傅你在这种事上吃的亏多了,医馆里有多少回免了病人的医药费啊,要不是还有那么几个大户惜命,肯听你忽悠,咱们医馆早就,……” 话说到一半,小元修突然住了嘴,似乎后知后觉的想到了什么,激动的大喊了一声,“师傅,是不是,是不是,……” 可是,这时候李珍时已经背着手快走进蓝家的里屋了,小元修赶紧小跑着追了过去。 其实,李珍时听到了小元修的大喊,也听到了他的嘟囔,当他听着他的脚步声赶上来的时候,他才猛的一回头,警告一般的小声说道,“为了你的银子,你最好闭嘴!” “呃,啊?!”小元修想到了那种可能性,特别听话的闭紧了嘴巴,还冲着李珍时连连眨眼,意思是他听明白了师傅的意思。 一直躲在窗户边偷看着李珍时和小元修师徒的云芳更加肯定了这师徒二人的古怪,而且那个傲娇的小屁孩似乎也猜到了什么。老滑头不好对付,只好从小屁孩身上想办法了,云芳的眼波一闪,想到了一个主意。 听着小元修老实乖巧的扶着师傅进了屋,云芳眉头一挑,掀起门帘子走了出来,装作愁眉苦脸的大大的叹息了一声,“唉,实在没想到只是三天的工夫,怎么用去了这么多的草药呢,我们家的钱怎么够呢?唉,这可如何是好?” 云芳一边长吁短叹的,一边用眼梢的余光悄悄的观察着小元修的神色。依照这几天相处下来的情形推算,一旦涉及到银钱的问题,这个小屁孩就会像是被烧了屁股的猴子一样窜起来的。 可是,任凭云芳把没钱的话说的这么露骨了,那个小屁孩却仅仅是给了她一个不屑的白眼,并没有像以前那样跳起来和她理论。 云芳没有激怒小元修,却引来了哥哥大山。 自从那边被周围的乡亲们感激之后,大山的心里一直有着一团火,他不但暂时放开了自己对柔儿的那片小心思,积极地配合老神医的治疗,还尽可能的协助老神医给乡亲们治病。 现在,竟然听到了妹妹说出了嫌弃费用太高的话来,他心中不悦,马上制止道,“芳丫头,这事是咱们一早就说好的,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教训完云芳,大山又对着李珍时和元修拱了拱手,“老神医,小神医,你们放心,咱们蓝家应承了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的,这几天的医药费,咱们蓝家不会赖账的。芳儿她年纪小不懂事,你们别怪她。” “哥哥!”云芳原本是想撩拨了小元修,探听点内情的,结果被大山这么一搅和,事情完全变了味,但是当着那狐狸一样的李珍时呢,她又不好解释什么,只气得连连跺脚。 看着云芳的样子,原本一本正经的李珍时‘噗哧’一声笑出了声来,眼珠子咕噜咕噜的,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那个小元修更是幸灾乐祸的冲着云芳扮了个鬼脸,然后扭头对大山脆声声的说道,“还是大山哥哥明白事理。咱们看在你的面子,是不会和有些小气鬼计较那么多的。” 这都是什么事啊?!云芳撇着嘴在心里气愤又无奈的哀嚎了起来。 这个时候,娘和云华正好端着菜和饭进来,看到屋子里有些诡异的气氛,疑惑的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么?” “娘,……”大山刚想解释一番,娘被人云芳一把扯住,“唉呀,真香,娘做的饭就是香,我都快要流出口水来了。” “那是因为你饿了,”娘顾不得在听大山说些什么,腾出一支手来宠溺的一点云芳的额头,“别光说好听的了,快点帮忙端菜去,咱们马上就吃饭。” “好咧。”云芳大声的答应着,扭头就往灶间跑去,赶紧离开了这个让她心里堵得慌却又不能解释的地方。 吃饭的时候,没看清门道的大山有好几次都想重新再提起这个话茬,却被云芳和李珍时默契的给叉开了,蓝家欠李氏医馆医药费的事情就成了一笔糊涂帐,直到第二天一大清早李珍时带着小元修坐着他们自己的马车离开,都没有算出个准确的数目来。 送走了老神医师徒,云芳这才跟娘说到,“娘,一会儿,我想再去一趟采石坝子。” “还去?”娘的眉头一皱,扫了一旁的大山一眼,含糊的说道,“采石坝子那儿也没什么事了,你还去干吗啊?而且还这么着急的马上就走,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 卷四【落定】 ------------ 291 秘密 因为事关重大,云芳没有和家里任何人细说她在采石场以及采石坝子的遭遇,娘自然也不知道桂花为了救明哥、为了救云芳而自愿嫁给那个贺老大的事情,也就没有办法解释她为什么这么着急的要再去采石坝子了。 面对着娘的疑问,云芳解释的话在舌尖上转了几转,还是给咽了回去,她还不知情采石场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现在又牵扯上了老神医师徒,这事她自己还是一团乱麻呢,又怎么和娘解释的清楚呢,即使说了也是徒增她的烦恼,让她白白担心而已。 转了转眼珠,云芳才勉强找到了一个理由,“上一次我们几个过去,本来是想去探望一下石头哥哥的亲戚的,结果着急去县城看大夫,就没见到舅姥爷,趁着现在还不是很忙,所以我就想着再去一趟嘛。” 小石头虽然不知道云芳这么着急赶去的原因,但是是他陪着云芳去的县城,多少也知道一点当时的状况。听到云芳提起他的舅姥爷,赶紧也说到,“是啊,芳丫头说的对,正好趁着地里的冰还没有完全化开的时候去一趟,一点也耽搁春种呢。” “也是这么个理,”爹想了想,赞同的说到,“你们四个再跑一趟吧,家里还有这些萝卜干和火腿肉呢,我和你娘有些走不开,你们几个代表我们俩就看望一下亲戚,也请亲戚有时间的时候来家里坐坐,亲戚嘛,常来常往的才像个亲戚样呢,要是不多走动、走动就生疏了。” 爹娘这么痛快的就答应了,这一点有点出乎了云芳的预料。而且,她只打算悄悄的去打听下桂花姐姐的事情,可是一大群人去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的,尤其是大山哥哥对桂花姐姐的那些看法,更是不适宜跟着一起过去了。 云芳正在琢磨着如何婉转的开口让哥哥留下呢,大山自己已经开了口,“爹,我想在家里把那些萝卜干和火腿都翻一遍,这些都是咱们蓝家的根本,我不能总让您一个人担着。” 像人家懂事的长子一样,大山认真的和爹说着话。 说完这话,大山有摆出了长兄的架势,对着小石头和云华说道,“石头,你也别多心,我不是不想去拜访你的舅姥爷,只不过我是长子,之前对家里的事情没怎么上心,现在得赶紧的补回来。等我忙过了这一段,我专程去拜访你的长辈去。” 大山能这么想、这么说,爹和娘都很欣慰,云芳和云华姐妹两个相互看了一眼,心里也都踏实了许多。 娘一把扯过了大山的胳膊,哽咽着说不出话来,爹也红了眼圈,连声的说,“好,好,好,你能这么说,我,我和你娘就放心了。就是华丫头和石头也不会怪你的。” “是啊,哥哥,我们不会多想的,你忙家里的事,我感激还来不及呢。”云华也是满心的感慨,附和着爹说完,又真心实意的道歉,“哥哥,之前都是我太计较,没有明白哥哥的心意,误会了哥哥,我,我向你道歉。” “别,华丫头你别这么说,”大山很不好意思的连连摆手,红着脸坦承到,“我之前的确做的不好,不配当你们的大哥,让你和石头还有芳丫头受委屈了。你们放心吧,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随着大山一句又一句的说出来,娘喜极而泣,终于拉着大山‘呜呜呜’的哭出了声来。 告别了欣慰的爹娘和突然明白了自己身上的责任的哥哥大山,云芳、云华和小石头离开了家门。 还是小石头赶车,云华和云芳坐在了车厢里。 马车走出去了好远了,云华这才发现有些不对劲来,她扯过了云芳的袖子,疑惑的说道,“我怎么感觉今天这事有些不对劲啊,芳丫头什么时候对那个没见过面的舅姥爷这么惦记着了。” “这个,……”云芳有些为难,一时不知道如何和姐姐解释。 云华对于妹妹还是很了解的,她双手抓住了云芳的胳膊,让她直视着自己的眼睛,“别这个、那个的,你就跟我实话实说就行。” “告诉姐姐也行的,”云芳郑重的说道,“只不过这事有些曲折,你听了可别嚷嚷,要沉住气才行!” “嗯,我沉住气,你说吧。”云华手下用力,认真的保证到。 “是这样的,”虽然周围没有什么人,云芳还是又往姐姐的身边挪了挪身子,压低了声音说道,“那天你们走了之后,我跟着桂花姐姐去了采石场,可却被采石场的主事的困在了里面,是桂花姐姐答应了给他做妾,我才逃出来的。桂花姐姐落在了那个牢笼里,我心里一直不安又不忍。我,……” “啊?!”饶是云华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被云芳说出来的话给吓得大叫出声,“竟然是这么危险,你为什么……” 云芳赶紧一把捂住了姐姐的嘴巴,盯着还瞪圆了眼睛的云华,继续小声的说道,“姐姐你别着急,听我把话说完嘛。” 云华被云芳捂住了嘴巴,发不出什么声音,只得拼命的点头。 得到了姐姐的保证,云芳这才继续说道,“采石场里不像咱们外人看起来的那样简单,里面还藏着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的。你还记得有一次哥哥在大芦苇荡子里差点被抓的事情吧?” “记得的,”云华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哥哥被一个不知名不知姓的人给救了,咱们家一直都在找那个救命恩人。难道,那人也和采石场有关?!” 云华再次瞪圆的眼睛,但是她知道事关重大,总算没有像刚才那样惊呼出声来。 “是的,”云芳肯定的点头,一口气说到,“那人不但和采石场有关,我还在里面见到他了。这一次我和桂花姐姐遇险,还是在他帮助下,我们才得以逃出了一个来的。” 一下子听到了这么多的秘密,云华连惊带吓的都快忘了呼吸了,连自己几乎抓破了云芳的胳膊都浑然未觉,嘶哑着嗓子说到,“快,快和我细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也没闹明白呢,”云芳略略一顿,低沉着声音说道,“我在那个救了哥哥的小泉子的帮助下逃了出来,按照他的指点连夜进城,找到了老神医李珍时,把信交给了他,他说会想办法帮忙的。所以……” “所以你那天急急忙忙的连夜走了?所以那个老神医亲自来家里给大家伙看病?那封信里到底都写了些什么?” 云芳点了点头,紧跟着又摇了摇,带着歉意说到,“因为事情太危险、太紧急了,我才没和你细说就连夜走了的。我送出去的那封信里写了些什么,我也不知道;至于老神医来咱们家看病,到时我求来的,我和哥哥还有兵娃子都需要找老神医看看的。” 云芳虽然说出了大部分的秘密,但是还有一些她自己的猜测没有说出来,比如那个小泉子的种种古怪,比如老神医来松坡屯时候的种种神秘,还有他一直借口写方子不允许云芳离开松坡屯,直到他家的车把式赶来却立即就收拾东西回医馆去了等等。 饶是如此,云华还是被惊呆了,张着大嘴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过了好久,云华才有了一丝反应,她紧紧的抓住了云芳的手,小心翼翼的问道,“这事牵连这么多,那个桂花姐姐会怎么样?咱们就这么冒冒失失的赶过去,会不会惹来什么麻烦?” “我也说不好,”想到了桂花姐姐,云芳的脸上一片哀戚,声音更加的低沉,“我和姐姐提前说这些,就是想提前和你们说明白了,咱们这一次就直接去找舅姥爷,一点也不要提到桂花姐姐。反正采石坝子的人家不多,咱们悄悄的打听也就是了。至于桂花姐姐,她用那样惨烈的方式救了我,无论如何我也得找到她,让她活下去!” “对!”云华纂紧了拳头,“这个桂花姐姐能这样对你,咱们蓝家不能有恩不报,找到了桂花姐姐咱们就把她悄悄的接到家里来,对外就说是咱们的远房亲戚好了,绝不能让她想不开做了傻事。” 姐妹二人商议妥当,云华又挪到车头上悄悄的和小石头如此这般的说了一番。小石头原本就对这事有一个大体的认识的,听了云华的嘱咐之后,心中更加有数,告诉云华放心,他不会多嘴出了岔子的。 小石头把马车赶的飞快,时辰还不到正午呢,他们就赶到了采石坝子的村口上,桂花家门前的茶棚子还在,但是大门却是紧紧锁着的。 云芳和姐姐相互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急切和担忧。赶车的小石头早已经从云华那里听说了他们的行动准则,他路过桂花家门前的时候仅仅事稍微放缓了速度,也就赶着马车向着村子里面赶去,一直把马车赶到了他舅姥爷家的门前。 这一次,石头的舅姥爷家倒是开着门呢,他们赶到时候他舅姥爷正准备出门呢,看到了小石头带着订了亲媳妇还有媳妇的妹妹一起来了,赶紧把他们迎进了门去。 ------------ 292 变故 云芳他们临出门的时候已经准备了足够的干粮和菜肴,石头拦住了想着另外做饭的舅姥爷,“舅姥爷,您别忙活了,您的情况咱们都知道,您一个月也回家不了一回的,家里的家伙式都不全乎吧,我们都带着现成的呢,有些热水就能开饭了,我就您这么一个亲人了,您可千万别跟我们客气。” “唉!”石头的舅姥爷长叹了一声,“石头啊,你这孩子既然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就不矫情了,我也就准备回来看一眼的,连饭都想着回去吃的,家里还真没什么准备。我,我这就去烧热水去。” “我帮您吧,”云芳跳下了马车,自来熟的说道,“我叫蓝云芳,我姐姐是云华,您是石头哥哥的舅姥爷,也就是我的舅姥爷,我帮您一起烧水去。” 云芳脸上虽然还带着一个大瘤子,可是她落落大方的这么一番介绍却一下子赢得了老人家的好感,他慈爱的笑了,“好,这个小丫头嘴巴这么甜,我很喜欢,咱们就一块烧水去,不用不动手,跟我说说你们的事就好。” “舅姥爷,我来帮您,”小石头拴好了马儿,几步赶了过来,就要随着舅姥爷和云芳一块去。 云华却一把扯住了小石头的后衣襟,大声的说道,“舅姥爷那有芳儿帮着就足够了,咱们两个去里屋饭厅里拾掇拾掇饭桌子吧。” 云华一边说着,一边冲着小石头连连眨眼。小石头立即明白了云华的意思,他笑着自己找了一个台阶,“也是,也是,咱们两个去收拾饭桌子去。” 云华拦住了小石头,云芳那边已经和舅姥爷攀谈上了。 …… “舅姥爷,上一回我们兄妹几个一起来看望您,可惜您不在家,那个采石场也不让我们进去,都没见着您老人家的面,这一次运气还不错,要是晚一点怕是又见不到了吧?”云芳闲聊一般的说道。 “唉呀,那是特殊时期嘛,”舅姥爷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以前也不是这样的,采石场随便大家进出的。就是这段时间以来也不知道犯了什么邪,竟然不允许大家随便出入了,唉,上一次竟然让你们几个大老远的白跑了一趟,不好意思哪。” “您太客气了,”云芳笑盈盈的说完,又装作随意的问到,“咱们是亲戚嘛。刚才您说采石场犯了邪门,现在呢?现在能随便出入了么?” “要不说这事邪门呢,”舅姥爷茫然的摇了摇头,“前几天看管的这么严,可是自从贺老大娶了姨太太之后,没过两天呢,那些人就全撤走了,就连西窝棚里关着的人都走的干干净净的。今天一大清早的就出来一个姓李的头,说是让大家该干嘛干嘛,工钱照发,饭照管,谁要是想回家看看的也随便回去,我就回家来了,正好遇上你们嘛。我说啊……” 舅姥爷还在说着他和石头姥姥一家的那些事,云芳的心里却‘砰砰砰’的乱跳开了。舅姥爷这一番话里透露了太多的消息了,有她最关心的桂花姐姐的,也有那个西窝棚里的小泉子和老李头的。只不过,舅姥爷只是采石场里普通的一个工人,他只能看到表象,内情不能知道罢了。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云芳稳住了心神,打断了舅姥爷的唠叨,拐着弯问到,“舅姥爷,您老人家天天吃采石场的饭还没有吃腻么?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怎么没想着换换口味呢?” “我也想啊,”舅姥爷无奈的答道,“可是咱们这一带太偏了啊,原先在村头上还有一家小食馆的,原指望着还能换换口味。可是,没想到桂花那闺女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她家的大门锁着,一直不见人影呢。” 云芳紧跟着舅姥爷的话梳理着自己需要的信息,舅姥爷这么说明显就是不知道那个贺老大娶的姨太太就是桂花姐姐了。他们这么几天内连同西窝棚的人都一起消失了,普通的矿工也准许回家了,看样子是老神医找的那些人起了作用,可是,西窝棚那些人去了哪里呢?桂花姐姐又去了哪里呢? 略略的想了一下,云芳又抱着最后一线希望继续问道,“舅姥爷,会不会是你们采石场能随便进出了,那个开食馆的人家去里面卖饭菜去了呢?” “没有,”舅姥爷几乎立即就否定了云芳的假设,“东窝棚的那些苦力们好不容易能回家了,都赶回家去了,采石场都走空了,她还能卖给谁吃食啊。采石场通往咱们采石坝子就是那么一条路,她要是赶过去,我也能看到她,肯定会劝她回去的。” 舅姥爷说的这么明白,明白的让云芳的心一下子沉入了谷底,贺老大一伙人不见了,西窝棚的人不见了,桂花姐姐也不见了! 她,她来晚了啊!云芳懊恼的直想捶自己的脑袋! 舅姥爷发现了云芳情绪的异常,纳闷的问道,“丫头,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说出来听听,舅姥爷也许能帮你呢。” “是这样的,”云芳看着在采石场呆了大半辈子的舅姥爷,怀着希冀说了起来,“我们村附近有个乡亲也在这采石场做功,我们临来的时候他家里人还托我们顺便来看看他的。可是,舅姥爷说采石场里面没人了,我有些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味。” 舅姥爷皱了皱眉,“不能吧,最近几天没听说塌方的事啊。会不会是你们的这个乡亲还没来得及回去呢?采石场这么大呢,我一时没看到里面还有个把人也是可能的。” “真的么?”云芳的眼神一闪,随即又问道,“那,舅姥爷您看到明哥了么?就是,就是那个经常去桂花姐姐那里买吃食,还总送衣裳过去找桂花姐姐缝补的那个人。” “哦,那个人啊,”舅姥爷点了点头,“你这么一问,我还真想起来了。李明哥是和桂花走的比较近,前段时间听说他不见了,昨天傍晚的时候,我好像又看到他了。不过,他好像摊上了什么大事,不但人都瘦的脱了人行,还恍恍惚惚的,谁喊他都不带搭理的,就像是疯了一样,就那么傻愣愣的走了。” “走了?!”云芳神色大变,差点大叫了起来。 她是知道明哥和桂花姐姐的感情的,明哥被救了出来,他应该是第一时间去找桂花的,怎么会疯了一般对自己走了呢? 难道是他知道桂花姐姐出了事?他见过桂花姐姐了?他知道桂花姐姐在哪里?! 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云芳再也坐不住了,她‘腾’的一下子站起了身来,“舅姥爷,您,您是说采石场里可能还有人?我这就去找去那个乡亲去。” 云芳转身就要往外跑,正好和兴头头冲进来的的小石头差点撞个满怀,“舅姥爷、芳丫头,饭菜都收拾好了,咱们可以吃饭了。” “不,来不及吃了,”云芳一闪身错开了小石头,着急的说道,“我得去趟采石场。” “现在去?”小石头愣住了,“可是,饭菜都热好了,咱们不能吃完了再去呢?” “就是啊,你这个小丫头急什么啊?”舅姥爷也直起了腰来,“咱们吃完了饭一起走,我也要赶回采石场去。” 云华也赶了过来,撇了一眼急匆匆的要冲出去的云芳,赶紧打着圆场,“舅姥爷,芳丫头就事这么个脾气,想起一出是一出的,您老别见怪,我去看看她。” 说完了这话,云华也追着云芳快步的冲向了门口。 小石头是了解云芳的脾气的,那个小丫头别看是小小的年纪,可性子最是沉稳,遇事最能沉的住气,绝非云华说的什么急脾气,想起一出是一出的。 一定她听说了什么事情,有了非走不可的理由,就像那一次他们连夜进城一样。 小石头想的明白,他安抚的拍了拍舅姥爷的背,匆匆的说道,“舅姥爷,您先吃,我去看看她们。” 说完这话,小石头又扭头,扬声说道,“你们两个等等,我赶了马车咱们一起走,要快一些。” “好,”云芳知道小石头说的对,四条腿的马肯定要比她两条的人跑的快的,也就从善如流的应了一声,“我先走了,你们赶着马车去追我。” 说完这话,云芳头也不回的就冲了出去。云华看了看心急火燎的妹妹,有看了看手忙脚乱的小石头,权衡了一下,还是赶过去帮着小石头去套车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其实,在云芳她们赶着马车来到采石坝子的时候,就被藏在密林中的一个人发现了,随着她们失望的路过了桂花家,来到了小石头舅姥爷家,那个人一直在悄悄的跟着他们。当他们进了院子之后,那个人就在不远处的一棵参天古树后面隐住了身形,悄悄的观察了起来。 不大一会儿,另一个人影儿步伐轻盈了跟了过来,声音却带着急切,“少东家,原来您在这里啊,孙掌柜他们来了,说……” ------------ 293 一辈子任你驱使 来人说的又急又快,似乎是有着十万火急的事情。 不过没等那人说完,先前那个人影却猛地转过了身来,一张蜡黄的痨病脸,赫然就是采石场里的小泉子。只不过,此时的他没有了在云芳面前时候的木讷和孱弱,眼波流转间,满是犀利和果决。 小泉子只是轻轻的一眼,后面赶来的李启松就是下意识的腿一抖,顿时住了嘴。 “我让你办的事办妥了?” 此时的小泉子的脸上虽然还顶着那张蜡黄的脸皮,但是闪着精光的眼神却明白无误的标明了他久居上位的事实,任谁也不会眼瞎到把他当成一个孱弱的普通少年。 李启松跟在这位杀伐果决的少东身边不少年了,他更是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家这个少东家的脾气,也一下子明白了他问得是哪一件事。 艰难的吞了一口唾沫,李启松有些结结巴巴的说道,“属下,属下都是按照少东吩咐的做的,得了那边的暗号之后,咱们的人就悄悄的冲了进来,放走了那些力巴,还引着李明哥去见了桂花。之后,听到有动静北边密林里有动静,属下担心少东有事,就赶紧悄悄的赶了过去。” “当属下再回来的时候,那个明哥和桂花都,都不见了。后来,属下赶紧让人去找,却始终没有找到桂花,只看到了傻子一样的李明哥,问他什么也不说,傻乎乎的就这么走了。” 小泉子的双眸一收,似乎是不经意的问道,“这么说,我吩咐你保护的那两个人就是一个也不见了?” 李启松却知道这是少东生气的表情,他抬手摸了把额头上的汗水,带着略微不甘辩解道,“属下疏忽了,可是,可是,当时贺老大那一伙人都已经被制服了,属下以为那桂花已经没有危险了,更何况属下还让人把李明哥引了过来。谁知道,谁知道后来他怎么好端端的就不见了啊。” 李启松有些委屈,更多的是不解。他不明他那做事向来不拘小节的少东,为什么为了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村妇动了这么大的肝火。 虽然,他得承认他们这次能这么顺利,确实是有桂花的功劳,是她挺身而出迷惑了贺老大,才让他们这么顺利的悄然得手,没有弄出任何动静来的。可是,等到东家论功行赏的时候,自然少不了她的那一份。 至于,她为什么悄悄的离开,他多少是能想明白是怎么回事的。可是这事不是他们强迫了她去做的,是她自愿为了救自己的男人去做的,她当时去做的时候就明白后果,也能想到后面的事情的。 这些都不是他们的错啊,怎么少东会发这么大的火呢。 小泉子似乎看透了李启松的心思,他一皱眉,冷声解释了一句,“人无信不立!” 言简意赅的一句,让李启松混沌的脑子顿时闪过了一道光,他明白了少东气恼的原因,肯定是因为那个丫头!不但如此,能让少东丢下了那么一摊子事跑来的这里的,恐怕也是那个丫头了。 李启松顺着少东的目光望去,果然看到了蓝家的马车。他不仅无声的苦笑了一声,尝试着劝到,“少东,家里还有一大堆的事情等着您呢,还有老东家为您担惊受怕的这么久,您……” “闭嘴!”小泉子眸光一闪,似乎有些恼羞成怒,“要不是你办砸了事情,我何至于,何至于……” 何至于什么呢?小泉子自己也愣住了。自己巴巴的等着人家来,就是为了跟她解释那个桂花和李明哥的事情么? 轻轻的摇了摇头,小泉子心里清楚,不是的。如果仅仅为了一个桂花,他才不会有这份闲工夫巴巴的等在这里呢?再说了,他已经信守承诺把李明哥和桂花的命都保住了,至于他们以后怎么样,也不该由他负责,他也无须负责了。 可是,这样一件他并没有多大过错的事情,他为什么还是要感到内疚,一直悄悄的跟着人家,却又不敢过去找人家呢? 小泉子还没有理清自己的思绪,就看到云芳从大门里急匆匆的冲了出来。他心头大急,顾不上再想自己的异常,脚步一动,整个人就冲了出去。 李启松急的直跺脚,还不敢大声的喊,“少东,……” “这里剩下的事情爷爷自会处理,”小泉子猛地回过了头来,低声吩咐,“我给你三天的时间,找到桂花和李明哥,否则家法处置!” 李启松抬了抬手,似乎想阻止小泉子,又似乎想再说些什么。但是,小泉子已经风一样的冲了出去,根本就没有再回头看他一样。 跺了跺脚,李启松只得悄悄的隐回了大树之后,却没有借着茂密的树林的掩护遁走,少东这次行事如此的不寻常,他总要看看他接下来要做什么,他这个忠心的下属才能好好的配合他啊。 正如李启松了解小泉子一样,小泉子对李启松也是十分的了解,他知道他的能力,并不担心把一旦摊子事都撩给他。更何况事情到了这一步,他在与不在已经没什么区别了,因为有爷爷,还有哥哥,以及哥哥背后的那个人。 或许,他就此抽身,爷爷是乐见其成的,因为这样对整个家族都好。因为,一旦人做上了那个至高之位,疑心会变的很重的。 小泉子飞身冲了出来,似乎是慌不择路一样的恰巧挡住了云芳的去路。 “你,是你?!”云芳发现了小泉子,一把就揪住了他的衣领子,一连串的问到,“你怎么在这里?你还好意思来这里?你记不记得,你曾经答应过我什么?现在,他们人呢?!你说话啊!” “我,……”小泉子被急红了眼的云芳一连串的质问问的一时语塞,原本的一肚子解释也统统都给憋了回去。 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给出的解释在急红了眼的云芳面前是那么的苍白和无力,事实上,他就是没有完成她的嘱咐,是他辜负了她的信任。 生平头一次,小泉子觉的自己有些抬不起头来,觉得自己做的事情不那么理直气壮,解释的是那么的无力,甚至有些诡辩。 他想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就像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非要等在这里,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这么不管不顾的直接冲了出来? 这不符合他一贯的作风,他一向是冷静的,超出了他的年纪的冷静,他一向是喜欢做黄雀,喜欢全局在握的感觉,冲动和迷茫这两中情绪可是从来和他没有任何关联的啊。 可是,为什么这么短短几天,他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做事情这么没头没脑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干什么就已经干了呢? 小泉子一时间有些出神,云芳却摇着他的肩膀,继续依据不依不饶的喝问着,“你说话啊,你到底把他们弄的哪里去了?要怎么样才能放过他们?!” “我,我也在找他们,”小泉子被云芳摇晃的醒过了神来,保证的话冲口而出,“请你放心,我一定找到他们,给你一个交代!” “保证?!放心?!”云芳讽刺的笑了,“现在,桂花姐姐失踪,明哥疯了,你让我怎么放心,让我怎么还能相信的你的保证?!” “之前都是我疏忽了。这一次,一定不会再让你失望了。”小泉子直视着云芳喷着怒火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否则,我……” “否则,你怎么样?!你又能怎么样?!”云芳也毫不退让的迎上了小泉子决绝的目光,鄙夷的问道。 “否则,我一辈子任你驱使!”小泉子望着云芳鄙夷的目光,心底深处一阵抽痛,大声的受说道。 “你省省吧,”云芳不以为然的笑了,“当我是白痴啊,我还能相信你这种人说的话么?你说过什么话恐怕连你自己都不记得吧?说的好像真事一样,真是好笑!” “你?!”小泉子顿时又急又气又羞又怒的涨红了脸,想他从会说话起就被爷爷教导‘人无信不立’,他也从来是吐口唾沫就是个钉的,什么时候被人这么不当回事的质疑过啊。 “哼,”云芳冷哼了一句,“看看,你自己看看吧,你这副吃人的样子,谁敢相信你的话啊?” “你如何才能信?”小泉子几乎是咬着牙问道。 “这个问题得问你,我说了不算,得问你如何才能让我信了你。”云芳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小泉子几眼,问道。 “我,……”小泉子双手握成了拳头,掷地有声,“再没有桂花的消息之前,我绝不离开你的视线一步,这回你总能相信了吧?” “一言为定!”云芳松开了小泉子的衣领子,大声的说道。 云芳等的就是小泉子的这句话,自从她去县城送信,到老神医来到松坡屯,很多微小的细节提醒着云芳小泉子这个人不简单。原本,云芳是不打算和他有太多的牵连的,她只想找到能舍命帮她的桂花姐姐,亲眼看到她平安,她也就能心安了。 可是,当她来到采石坝子后却得知桂花姐姐不见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而明哥也疯了,疯疯癫癫的跑了出去。 云芳知道,凭借着她自己的力量是不能找到桂花姐姐和明哥了,她只有借助别人的力量。正好这个时候,小泉子冲了出来,云芳初时的愤怒之后,还是决定利用这个神秘小泉子的力量寻找桂花姐姐和明哥。 稍稍的一番言辞挤兑,那个小泉子果然自己承诺了出来,这么痛快的承诺让云芳心头难免又有些忐忑了起来。 ~~~~~~~~~~~~~~~~~~~~~~~~~~~~~~~~ 男主真的这么不明显吗?迟已经很努力的给他机会了,嘎嘎嘎嘎~~~~~~~~~~~· ------------ 294 误会 再次扫了小泉子一眼,云芳缓和了语气,“你要是真的肯用心去找,我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你不必把自己当成人质的,你可以去忙自己的事情,只要你有心,把这件事情真正的当成一件事去做就可以了。” 其实,当小泉子冲口而出的说出要不离开云芳的视线的时候,他自己也是被自己的话吓了一跳的。可是,很快的他就给自己找到了解释,采石场里的东西事关重大,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商人能碰的起,他正想着如何抽身事外呢,这个丫头给了他这么一个绝好的借口,这不正是瞌睡了天上就掉枕头嘛。 小泉子恢复了理智,也拿定了主意。没想到对方却反悔了,一反方才气势汹汹的架势,竟然说不需要他跟着了,这怎么行呢? 小泉子瘪了瘪嘴,装出了一幅委屈的样子,“我说话向来是算数的,你这么说不是摆明了让我食言而肥么?你想抓住我的把柄,再回头大骂我言而无信是不是?” “你也不要这么说,”云芳耐下了性子劝到,“我既然说了相信你,就不会在回过头来骂你的,我的目的就是要找到桂花姐姐,只要她能平安,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呢。” “我也是希望桂花能平安啊。”反客为主的小泉子悠然说道,“所以,我才要跟在你身边,大家一起用心的找人啊。” “可是,”云芳半是为难半是试探的说道,“就凭着我们几个人的力量,怎么找到桂花姐姐?你说是三天内找到她,是不是信口开河?” “当然不是了,”小泉子似乎是很坦诚的说道,“我还是有几个有本事的朋友的,我会倾他们帮忙去找。不过,依照桂花的经历,恐怕我的朋友找到她也劝不了她,还是得请你即刻去见她的,换了别人可没有这个本事。” 小泉子的这句话真正的打动了云芳,桂花姐姐的遭遇她最清楚,按照这个时代的标准,她的心结根本无法解开的。只有她这个异世的灵魂才能客观的看待这件事情,才能从内心深处理解桂花,只有这样才能让桂花感受到温暖和希望,也才算是彻底的帮了她。 “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云芳终于点了头,“不过,我家里人,他们……” “我都明白的,”小泉子了解的点头,轻松的保证,“不会让你为难就是了。” 就在云芳和小泉子达成了协议的时候,云华和小石头也套好了马车,赶了出来。 “咦,这个人是谁啊?芳儿什么时候认识了新朋友啊?”云华有些奇怪的问道。 “哦,”云芳趁着转身的功夫已经想好了说辞,“是这样的,他叫小泉子,是我上一次来采石场的时候认识的,他在这里做了一段时间了,对这里的人和地形都很熟悉,我想请他帮忙找找桂花姐姐。” “是啊,云芳说的对。”小泉子很配合的说道,“我这里有些朋友的,我会请他们帮忙一起寻找的。” “你的朋友?”云华皱了皱眉头,四处找了一圈,却没有看到人影,禁不住问到,“你的朋友在哪呢?” 云芳暗自着急,这个家伙真是不靠谱啊,他有自己的势力的事情,他们两个心照不宣就好了,她已经暗示了他不要让自己家里人知道了,结果这刚一张嘴就露馅了,真是气人。 小泉子的笑容却一直没变,他抬手一指身后,“我的朋友怕热,在树荫里站着呢。” 随着小泉子的话音,佝偻着身子的李启松从隐身的大树后转了出来,“小泉子啊,你要帮朋友找人的事情,我都和工友们说了,请他们给四处留意着,你们就回去等消息吧,这里山高林密的,要是遇到野兽什么的就不好了。” 云芳知道这是他们真的答应了帮忙找人了,禁不住心头一松。 但是一想到刚才的虚惊一场,她还是警告似的悄悄的横了小泉子一眼,这才顺着李启松的话说到,“谢谢李伯肯帮忙找人,那我们就听你的话,回去等消息了。” “芳儿啊,”云华看的有些傻了眼,她一把扯过了云芳,悄悄的说道,“这里咱们也厄来过几趟了,哪里有什么野兽啊。我看这人说话有些着三不着两的,找桂花姐姐这事啊,咱们还得自己上心。” “我知道,”云芳安抚的拍了拍姐姐的手被,也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听说这里这几天不大太平,人家不方便直说,才说什么野兽的。既然有他们给帮忙找人,我看咱们还是回家吧,免得爹娘担心。” 云华对这个妹妹的话是听惯了的,她点了点头,“既然这里不大太平,咱们先回家也好,他们既然肯帮忙先给打听着,你也不要太着急了。” 姐妹二人商议妥当,携手上了马车。小石头接到云华的眼神暗示之后,没有多问,也一跃跳上了车辕。 小泉子见了,赶紧撇下了李启松,三步两步的冲了过来,自然而然的跳上了另一边的车辕子。 这一下,小石头愣了一下,他不解的看了看云华姐妹,又指着小泉子问道,“你,你这是要去哪啊?咱们是要回松坡屯的。” “是啊,我也要去松坡屯啊,”小泉子张口就说,“我在采石场累出了一身的毛病,芳丫头好心,说是你们那有一些常用的药材,可以先借给我调养下身子。她邀请了再三,我推托不过,才厚着脸皮跟你们去的。” 云芳听了真想一脚把那个睁眼说瞎话的家伙给踹下去,什么叫她邀请了再三,他推托不过,分明就是他自己欠了桂花的人情,自愿被她看着,抵押去她们家的好不好?! 云芳气的咬牙,却又因为牵涉太多不好解释,只能低着头、生着闷气任由那个家伙胡说八道。 可是,小泉子这番合情合理又熟捻的话听在了小石头耳中,就有了另外一番解读,他再次看了一眼车厢里低着头的云芳,了然的一笑,热情的说道,“欢迎你,欢迎你啊。咱们芳丫头最是善良、热心了,她能这么说,你就放心的跟着咱们回去就是了。” “可是,”小泉子仿佛还有些犹豫,不大好意思的说道,“可是我就这么跟你们弄回去,会不会太打扰家里人了?” “怎么会呢?”小石头侠促的眨了眨眼,“蓝家一家都是热心的人,再说了,你是芳丫头邀请回去的,爹娘啊肯定欢迎的很,才不会觉得被打搅呢。我叫石头,是云华的未婚夫,我跟你说啊,……” 小石头今天的话似乎特别的多,他一边熟练的赶着马车,一边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蓝家的趣事,尤其是云芳的种种机智表现。 坐在后车厢里的云芳却是一阵又一阵的发窘,看小石头的这个架势,哪里是接了一个陌生人回家,分明就是找到了一个同类嘛,把这云芳请回家去的人当成了她看中的人,当成了他未来的连襟。 更可恶的是那个小泉子,分明能听出小石头误会了他们的关系,竟然一点也不辩解,反而总是用些模棱两可的说辞让小石头越误会越深,就差亲热的直接喊他‘妹夫’了。 因为这件事情牵涉的有些多,云芳明知道小泉子目前的身份仅仅是一个伪装,可是为了借助他的力量寻找桂花姐姐,又不想让爹娘和姐姐哥哥知道太多那些幕后的事情,不想让蓝家被牵涉进她自己也无法预测、无法把握的事情里去,云芳才选择了默认小泉子伪装的这个身份的。 不仅如此,他们还心照不宣的约定了小泉子别泄露他的真实身份,由他自己来和蓝家说解释他身份和来历的问题。 可是,让运芳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可恶的小泉子竟然采用了这样的方法,首先向着蓝家唯一外姓的小石头下手了,同类的身份让并不冲动的小石头很快就接受了他,不仅如此,还处处以过来人的身份替他着想,竟然一一为他介绍起了蓝家人的脾气禀性来。 云芳顿时有了一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她很想冲上前去,大声的跟小石头直接说‘这个人不是你的妹夫,你没必要对他这么殷勤’的。 可是,云芳知道她不能,这么说了要不然她就被当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欲盖弥彰,更加坐实了小石头的参测;要不然她就得认真的解释她为什么非要‘死乞白赖’的拉着人家回家去。 前一种结局的话云芳还不如不出声解释呢,后一种的话就要牵涉出更多的事情来,她不想让蓝家全家子都牵涉进去的。 云芳这边生着闷气,还在权衡着自己该如何巧妙的提示小石头,旁边的云华也看出了端倪来了,她凑到云芳的耳边,有些迟疑的小声的问到,“芳丫头,你有事瞒着我吧,就算是他请工友帮忙寻找桂花姐姐,咱们也不一定非要带他回家啊。你就真的那么看好那个小泉子?我看他脸色不大好呢。” ------------ 295 坦白 听了姐姐云华的话,云芳忍住就想翻白眼。 那个人的脸色哪里是不大好,简直就是蜡黄的像个痨病鬼!云芳气的在心里吐嘈了一句。 不过,她隐约猜到了这个小泉子和老神医的关系,自然不会真的巴他当成一个痨病鬼了。只能说这个家伙的化妆异容的手法太高明了,把本来面目掩饰的滴水不漏,还一点也不影响脸部的各种表情。 云芳气呼呼的呼出了一口气,刚想和姐姐说道说道,却眼神一转,想到了一个更好的主意,她返身也凑到了姐姐耳边说到,“姐姐,我实话和你说吧。我之所以拉了他回家,就是看中了他那张脸呢。” “你,看中了他那张脸?”云华皱着眉头苦了脸,结结巴巴的问到,“芳丫头,你,你,你真的喜欢这样的?” “呃,”云芳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她赶紧深吸一口气,把方才想到的理由说来出来,“姐姐你还咱们家欠了老神医的医药费的事情?那个老神医是个医痴,咱们要是找了疑难杂症的病人给他送过去,说不定他一高兴能给咱们都医药费打折呢。” “还有这事?老神医真的有这样说过么?”云华有些半信半疑,“不过,我看他虽然脸色不大好,行动却一点也缓慢,又不像是重病的样子啊,你确定老神医会对他这样的感兴趣?” “这,……”云芳略一沉吟,为了不让姐姐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胡诌下去,“就是因为他行动上一点不像有病的,脸上却是蜡黄蜡黄的,这就是奇怪的地方啊。老神医就喜欢这样奇怪的病人,送他过去正合适。再说了,你看他伶牙俐齿的样子,就算老神医不是因为他的病关照他,也可能会被他哄的开心呢。” “也是,”云华终于点了头,“无论如何让他试试就知道了,咱们也就是管他几天饭的事情,也吃不了什么大亏的。不过啊,既然你不是那个意思,我得赶紧嘱咐石头几句,让他说话小心着点了。” “嗯,嗯,嗯,”云芳等着就是姐姐这句话,她高兴的连连点头,赶紧朝着前面大声的喊道,“石头哥哥,咱们喝口水歇歇脚再走吧。” 正在聊的起劲的小石头听到招呼,笑着回过了头来,大声的应到,“好,咱们喝点水,再吃点东西,赶了这么久的路有些饿了呢。” 小石头停住了马车,云华立即就跳了下来,不顾小石头忙着分发吃食,就拉着他去了一片小山坡的后面。 小泉子挑了挑眉,看着云华和小石头消失的背影,唇角一扯,闲闲的说道,“怎么?芳姑娘这是要你姐姐去给石头出主意去了?想要套我的话?你要想知道什么,不妨直接问我啊,哪里用得着拐弯抹角的这么麻烦哪。” 云芳被他噎的差点翻白眼。 他就是吃准了她既想利用他的势力,又不想让家里人知道他太多底细的心思,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威胁她的吧? 看着那张欠扁的笑脸,云芳眼波一转,迎了上小泉子揶揄的目光,轻笑着说道,“既然你这么坦诚那我也就不客气了。我想知道的是,你脸上到底涂了什么粉呢?不知道能否赐教呢,元泉?” “元泉?”小泉子的笑容顿时一僵,似乎还磨了磨牙,低低的嘟囔了一句,“到底是小的口风不紧?还是大的故意透的?” 小的?大的?难道是指小屁孩子元修和老顽童李珍时?云芳饶有兴致的一挑眉,也悠然的补了一句,“当然了,我也知道事关调制秘方,有些确实是不方便说出来的。但是,石头哥哥是个善良人,对于你这么一张蜡黄脸的病人肯定会特别关照的,他一片赤诚相待,你不要辜负了他的美意啊。” 说着话,云芳把他们带的干粮递了一块过来,“给,吃点吧,从这里到松坡屯的路还长着呢。” 小泉子接过了干粮,似乎是赌气一般的闷头吃了起来。 不大一会儿,云华和小石头也摸着嘴边的干粮屑转了出来。他们一边走一边还仔细的观察着小泉子的脸,云华有些怜悯的轻轻摇头,小石头脸上也是一脸的关切。 再次扬鞭上路之后,小石头果然谨慎了许多,不但不再主动说起蓝家的事情,对于小泉子的询问也不再是有问必答的,而是斟酌了又斟酌。不过,他果然像云芳说的那样,对小泉子的脸色留了心,小心翼翼、不伤人自尊的探寻着什么。 小泉子知道这是云华和他说过了什么了。他轻轻的一扯嘴角,不动声色的转开了话题,和小石头说起了县城里的趣事了。 自从上一次小石头陪着云芳去了一趟县城,竟然顺利的做成了一笔生意,又幸运的认了干亲,他的心眼就活泛了许多,拉着元修打听了不少县城里的事情。现在,又听小泉子说起了那些事,他禁不住收拾起了其他的心思,一心一意的打听起了县城的情况来。 蓝家的车马都来自福详老铺,脚力自然是好的。虽然大家各自都有着一些小心思,但是还算是没有冷场,一路说说笑笑的,在天色擦黑的时候终于赶回了松坡屯。 爹娘和大山都在等着他们呢。 见到车上多了一个陌生的小伙子,娘奇怪的问道,“咦,这个人是谁啊,看起来面生的很啊。” “娘,您没见过,当然觉得面生了。”云华抢在前面开口解释道,“他叫小泉子,是在采石场的干活的,结果累了一身病出来。咱们家不是有一些现成的草药么,就把他带回来了。” 小石头也配合着云华说到,“是啊,小泉子还懂些艺术呢,正好也能帮着大山哥和芳丫头他们两个熬熬药什么的,咱们也能放心不是。” “可是,……”娘看了看那个病秧子一样的小泉子,又瞅了瞅云华和小石头,还有有些想不通的摇了摇头,她知道自己的孩子不是莽撞孩子,不会因为自己家里有药,而人家又自称会医术就随随便便把一个陌生人带回家里来的。 云华看明白了娘的意思,她不等娘再问什么,上前两步拉了娘的手,嚷嚷着说道,“娘,我渴坏了,您快点帮我们弄些热水吧。” 说着话,云华不由分说的拉了娘的手,拽着她去了侧边的厢房。 有了长子、长兄觉悟的大山却仍然一脸警惕的盯着小泉子,沉声问道,“你真的精通药理?” “是啊,”小泉子一偏头,确认了大山区确实没有认出来自己之后,这才坦然的点了点头,“这个事情我在路上已经和石头哥聊过了,我曾经给一个医馆里帮过忙,偷学了。” “哦,”大山将信将疑的点头,紧跟着说道,“那你来帮忙分一下药材吧,今天我们把药材拿出来晒,有些弄混了,有劳了。” “没问题,这点事还难不倒我的。”小泉子笑了笑,还不忘冲着云芳偷偷的眨了眨眼。 大山瞅了一眼爹,一边往厢房里走,一边又扬声招呼了一句,“石头,你也一起来。” “好的。”小石头刚刚把马拴到了马圈里,听了大山的招呼,快步跟了过去,“咱们一起分。” 顿时,院子里只剩下了爹和云芳两个。 爹冲着她点了点头,转身进了正屋。云芳知道爹是有话要和她说,也乖巧的跟了进去。 爹点着了旱烟袋,‘啪’的嘬了一口,又把浓烟舒服的吐了出来,云雾缭绕中,爹的声音也飘忽了起来,“说说吧。” “爹,”云芳低低的喊了一声,她知道在爹的面前她不该隐瞒太多的事情,爹是一家之主,也是她心里的精神支柱,是可以商量的人。 深深吸了一口气,云芳把自己两次去采石场的事情都说了出来,除了隐瞒了她因为那个‘V’手势和小泉子鸡同鸭讲的那一段之外,她把一切都原原本本的坦白了出来。 爹听完之后,惊讶的连烟都忘了抽,后怕不已的说道,“你这个丫头,真是大胆!让人说什么好啊?!这事要是让你娘知道了,她不定多么担心呢,那采石场那么危险,你竟然敢进去,要是,要是真的出了点什么事,你让爹和娘这下半辈子怎么过?!你,你就怎么敢这样?!” “爹,芳儿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面对折担心不已的爹,云芳愧疚的垂下了头去,小声的哀求道,“爹,这事就算是过去了,您可以一定不要告诉娘啊,芳儿求求您了。” “你也知道害怕啊?”爹气呼呼的说道,“这事还用你嘱咐?你娘她最近总是心口疼,要是让她知道了这事,还不等于要了她的命啊?!” “是,是,是,芳儿都知道的。所以,所以,我才和爹一个人说嘛。”云芳微微带着撒娇的口吻说到,“我知道爹一定会为我保守秘密的,是不是?爹也不会真的怪我,是不是?” ------------ 296 解释 “你呀,”爹有些哭笑不得磕了磕烟袋,“事情到了这一步,怪你又有什么用?这件事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你知道要瞒了你娘,也不算是太糊涂了。至于那个小泉子,他之前救过大山,又和老神医有些莫大的瓜葛,以老神医的脾气秉性,他也不会坏到哪里去的。好了,你也不要太担心了,不管出了什么事都有爹在呢。” “嗯,”云芳感激的点头,“我也是想着老神医那样的脾气,大奸大恶之徒肯定入不了他的眼。不过,这个人背后牵涉了什么样的人、牵涉了什么样的势力,我都不知道,就这么贸然的把人领了回来,只是希望不给家里惹了麻烦。” “这件事情啊,除了你这个丫头太大胆之外,细算下来你也算没有做错,”爹狠狠的抽了一口烟袋,“当初你为了寻找救了你哥哥的人才撺掇着那个桂花进了采石场的。后来,人家也算是为了救你才落到了那样的境地,总不能怕担风险,明知道有办法救她,也不去做啊。” “我就知道爹爹是最通情达理的了,”云芳认真的说道,“我已经和小泉子约定了三天的时候,如果三天后还没有消息,我会立即让那小泉子走的,不管他背后有多么大的势力,咱们不稀罕。” “咱们是不稀罕沾光,可是他毕竟也救了大山一回,咱们都要对人家客气一点。虽然人家出于一些原因不想提起这事,可咱们既然知道,就不能无动于衷,要尽量对恩人客气一点。”爹又细细的嘱咐到,“这件事情,就是咱们父女两个知道,你尤其要善待恩人。” “我知道了,爹。”云芳又恢复了笑嘻嘻的模样,“爹是忠厚人,不肯薄待了又恩的人么,我怎么会不明白爹的苦心呢。” “好了,好了,”爹也笑了起来,“这事说到这里打住吧。现在你总可以告诉你编了什么瞎话让华丫头帮你了吧?” “也不全是瞎话了,”云芳清了清嗓子,理直气壮的说道,“只不过是没有把事情全说出来罢了。这个小泉子的确和老神医有瓜葛,也很有可能替咱们减免一些医药费的啊。爹,恁就放心吧,我虽然没和姐姐他们说实话,但是姐姐那么善良的人,也不会亏待了这个恩人的。” “你这个丫头,人小鬼大的,倒是把什么事都想清楚了。”爹早就没有了方才气呼呼的样子,他抬手抚摸了一下云芳的头,带着感慨和自豪的说道。 云芳和爹商量妥当了出了正屋,娘和云华也有说有笑的进来了,娘一见到云芳就笑着夸道,“芳丫头真是想的好办法,有了这个小泉子,即使那个小元修不肯减免那些医药费,肯定也不会催的那么急了。” “娘你不用担心的,”大山豪爽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随着他的声音,他带着小泉子和小石头一起走了进来,“咱们欠了李氏医馆医药费的事情,我已经跟泉子兄弟、小石头一起商量过了,这事就包在我们几个身上。” 顿时,爹娘还有云华、云芳都傻了眼。 这才多大会儿的功夫啊,大山就已经和小泉子称兄道弟了?难道是小泉子和大山说了芦苇荡子里发生的事情?似乎有不大像,如果他说了的话,依照大山的性格,肯定要恩人长、恩人短的喊了,怎么会像现在一样平静呢? 看他看着小泉子的眼神,虽然也有感佩,但是更多的是欣赏和信服,根本不像是看着一个恩人。而他们身边的小石头,也是一脸的平静,不像是知道了什么秘密的样子。 云芳和爹相互看了一眼,都有些想不明白的摇了摇头,娘因为不知道那么多的事情,反而没有什么顾忌,她笑着问道,“你们几个商量好了?你们怎么商量的?说出来也让娘听听。” 云华扫了一眼小泉子,也凑趣的说道,“你们是打算去求了老神医减免呢?还是打那些猪肉的主意?难道想让人家医馆里给咱们代卖猪肉么?” “当然不是了,”大山把头摇的拨浪鼓一般,“泉子兄弟说的对,我是家里的长子,是华丫头和芳丫头的大哥,既然我说了由我出面处理这事,肯定要靠去我的能力去做啊。泉子兄弟说了,他可以帮我去求老神医,让他宽限我一些时日,同时呢,我抓紧时间编制一些芦苇篮子、苇席什么的,泉子兄弟说了他有知道有个铺子专门收这些的。泉子兄弟说了……” 大山张口闭口的都是‘泉子兄弟说了’,一副信心满满的神情,仿佛这个泉子兄弟是他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而不是一个才见面不足半个时辰的人。 这一下,不仅是爹和云芳,就连不知旧里的娘也疑惑了起来,劝到,“大山啊,小泉子肯帮助咱们,娘很感激的。可是,这件事情是急不来的。” “是啊,”爹也赶了上来,沉声说到,“你娘说的对,你目前最主要的是要按时吃药,到时候请老神医帮你医治你的旧伤。医药费的事情有爹和娘呢,暂时还不需要你们担心。” “可是,……”大山急的直皱眉,眼神不自觉的就飘向了一旁的小泉子,“可是,我是长子,又是大哥,我,……” “大山哥,”小泉子亲昵的抬手拍了拍大山的肩膀,有条不紊的说到,“伯父、伯母考虑的很周全,你现在治伤要紧,赚钱还账的事情咱们也不急在一时的,治好了你的旧伤咱们再打算也可以的。老神医那里,咱们可以再和他商量的。我方才看了你们的药草,有一些珍贵的,想必老神医看在那些药材的份上,会同意咱们的要求的呢。” 大山终于安静了下来,反手拍着小泉子的肩膀说到,“嗯,泉子兄弟说的好,我听你的,先安心治伤,治好了伤,我再努力赚钱还账。” “是啊,是啊,”娘连连点头,对小泉子满意的说到,“小泉子真是个贴心的孩子啊。” 没有点破他救命恩人的身份,小泉子也这么轻松的就获得了大山和娘的信任,就像他早前一段时间很快就取得了小石头的好感和信任一样。 “那当然了,泉子兄弟没话说啊。”大山竖起了大拇哥。 “嗯,泉子兄弟是好样的。”小石头也真心实意的说到。 “不错,不错啊。”娘一脸的赞赏。 云华没有说话,可是她的脸上也是写满了满意。 爹瞅了瞅眼前的家人,神色一动,也禁不住点了点头,似乎也起了一些别的心思。 云芳看着眼前其乐融融的情景,却是心头一沉,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寒颤,一个念头突然就冒了出来。 即使他善揣人心、八面玲珑,可并不是大家肚子里的蛔虫,很难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看透了大家的心思,准确的猜中他们心头所想,对证下药的一举获得了他们的好感啊。 难道是他很了解自己一家人?这才能够这么精准的猜中蓝家人的心思,很快和大家打成一片的?曾经,毛翠柔也花心思了解了大山哥哥,弄的他神魂颠倒的几乎和家里人反目。现在,又有人这么了解他,不,不光是大山哥一个人,还有蓝家所有的人,他们意欲何为? 这个念头一起,云芳顿时变体生凉,蓝家只是深山里一户普通的人家,小泉子为什么要这么花心思的了解自己一家?难道他们有什么针对蓝家的阴谋?难道是他们私自熬盐的事情走漏了口风? 那,他借着她的口住进了蓝家,又这么快的获得了家人的信任,具体想要怎么做?她这一次分明就是引狼入室啊! 不行,她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她必须得做些什么。可是,她能做什么呢?她要是有什么行动,会不会是适得其反的打草惊蛇呢? 云芳心头犹豫着,一时拿不定主意。可是,娘和大山那边却已经热情张罗起了晚饭,把小泉子当一家人一般的亲热的招呼了起来。 一顿饭,云芳吃的有些食不知味,小泉子却吃的眉开眼笑,不时的和大山他们说笑着,仿佛他就是蓝家的一分子一般。 是夜,云芳辗转反侧,破天荒的一大清早就爬了起来。 有些恍惚的起了床,云芳刚刚推开自己的屋门,就看到院子的大门口处人影一闪,是小泉子鬼鬼祟祟的出了大门。 云芳心头一震,浑沌的头脑立即变的清醒无比,快步跟了出去。 心头着着急,云芳脚步飞快,生怕自己稍微晚了一步,就错过了什么。可是,当她刚一拐出自家的,耳边就传来一声闲适的招呼声。 “早啊,芳丫头。” 是小泉子! 他没有去鬼鬼祟祟的去办什么事,却像是特意引了她出来一般。 再一次被他耍了,云芳心头忍不住火起,厉声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要玩什么花样?” ~~~~~~~~~~~~~~~~~~~~~~~~~~~~~~~~~~~~~~~~~~~~~~~~~~~~~ 今天又两件事要说: 首先呢,就是今天晚上的电台采访,阿迟等着大家哦。还有啊,方便的亲也请帮忙录下音啦。 第二呢,就是上架的事情,其实这件事阿迟也很纠结,很忐忑啦,在纵横写文一年多了,一直没有上架,不知道上架会怎么样呢?下周一上架,谢谢大家的支持啦 ------------ 297 讨好 “奇怪了,”小泉子似乎很迷惑,还带着丝丝的委屈,“我都是按照你说的去做的啊,有什么不对的?” “按我说的去做的?!”云芳气的手一抖,立即又抓住了小泉子的衣领子,声音都变了,“我让你做什么了?我,我……” 云芳很想痛快的质问,质问他自己什么时候让他这么调查蓝家了?可是,在话出口的那一瞬间,她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她必须要保持冷静,不可以忙中生乱的再让他套出什么话来。 云芳的眼睛快速的转动着,松了自己手,“我让你来是为了寻找桂花姐姐的事情,什么时候让你撺掇着我哥哥去还债的?” 小泉子神色闪了闪,对于云芳这么快收敛了脾气,似乎有些出乎意料。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继续解释道,“是你不希望你家里人知道桂花的事情,要我自己想办法解释的啊。小石头原本对我很友善的,结果只是停车喝点水的功夫,他马上就像变了个人一样,看来是有人在背后又悄悄解释过了。为了避免我再一次被你的家里人当成个怪物,我只好自己想办法了哦。” 明明知道这个家伙说的不是真的,云芳却一时无法反驳回去,只气的呼呼的喘着粗气。 小泉子笑的更加开怀,他轻轻的一甩手,径直向着远处的那片山坡走去。 “喂!”云芳气的直跺脚,鼓着腮帮子,冲着小泉子的背影大声的喊道,“你就这么走了?!” “不然呢?”小泉子悠然的转过了身来,笑着问道,“我约了大山哥一起去训练那个小马驹子,你要不要一起来?” “你,……”云芳再次跺了跺脚,“你,你有什么花样尽管冲着我来,一切都是因为而起,和我家里人无关!” “放心,我没有恶意的,只不过是想履行自己的承诺罢了。”小泉子极其认真的说了这么一句,他的神色突然正经了起来,双眸一挑,如同繁星闪耀,和他那张蜡黄的显的极不相称,但是却有一种让人无法置疑绝然。 云芳一愣,有片刻的闪神。 再抬头时,小泉子已经悠然,轻松肆意声音远远的漂了过来,“小元修贪财,从他嘴里打听点什么并不难。” “呃,”刚刚换过神来的云芳又是一怔,他这是在解释他为什么这么了解蓝家个人的脾气秉性么?纠结了一个晚上,却仍然没有拿定主意是否当面质问他这个问题的时候? 如果事情这么简单,自己之前是不是想的太多了?这个人就是和李氏医馆、和老神医、和小元修关系亲近,并没有其他更复杂的背景?就像他自己说的,他来这里不过想想履行自己的承诺,找到桂花姐姐而已? 三天,他们曾经约定了三天的时间,他帮她找到桂花姐姐,践行他自己的承诺的。 好,就等他三天好了。如果三天内他的人真的找到了桂花姐姐,她就信他一回,要是没有,她也不再顾虑,直接把他赶走!这一次,一定要和他把话说清楚,不能再这样遮遮掩掩的了。 拿定了主意,云芳再次抬头,可是她的眼前早就没有了小泉的身影。只有山坡那一片大山哥哥的畅快的欢呼声,“……,好,好,很好,泉子兄弟,你还真有一手啊,这下马驹子真的听话多了啊。” “这马驹子就得这么赶紧训,再过几个月啊,它就更不听话了,一些坏毛病就会一直扳不过来,这么好的马驹子就废了啊。”小泉子也颇为专业的解释着,早已经没有了他面对云芳时候的吊儿郎当。 “好,咱们再来。” “再来,走。” …… 两个兴奋的声音越来越远,似乎是吆喝着小马驹子跑去了后山。 云芳的脚下却像生了根,不知道自己该迈向哪里。 就在这个时候,爹低沉的声音在云芳的背后响起,“芳儿,别担心了。我也不觉得这个小泉子是个坏人,昨天晚上他一直开导大山来着,字字句句都是为了大山好,为了咱们这个家好。” “唉,”爹轻轻的叹息了一声,“这段时间以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大山的情绪一直不大稳定,这样对他治伤很不利啊。可是,这个小泉子一来,大山就像变了个人一样,你听他笑的多畅快啊。就算是为了大山,咱们也该谢谢人家的,不是么?” “爹说的是,”云芳缓缓的回过了头来,也附和的说道,“当初,宰芦苇荡子的时候他救了哥哥一命,现在又肯花心思开导哥哥,确实不像是有什么恶意的,也许是我想的太多了。” “爹知道,你这个丫头虽然是几个孩子里最小的一个,可是经历的磨难最多,是三兄妹俩面心思最细,想事情最全面的一个,尤其是最近半年多来,咱们蓝家一步步走到今天,都是你这个丫头的功劳。” 稍微一顿,爹欣慰又心疼的说道,“可是,芳儿啊,你还不到十五岁呢,爹不能把家里的担子都压在你的肩膀上啊。现在,你既然把事情都告诉了爹,以后就让爹来担着这件事情,你好好的歇息几天,好不好?” “嗯,”云芳被爹说的心头一酸,眼泪一下子储满了眼眶,“爹,我知道了,我都听您的。” 这时候,出了抱柴禾的云华也闻声也走了过来,“是啊,芳儿这段时间太累了,是该好好的休息几天了。我和石头都商量过了,后天该去赵家小饭馆给赵大娘他们都萝卜丝了,这一次我和他一起就可以了,在顺便把这几天乡亲们挖来的草药给老神医送过去。” “好,你跟着石头一快去,挺好,”爹满意的点头,“石头从小是个孤儿,难得赵家老俩口肯真心对待他,你们去了之后就让石头正式的拜了干爹和干娘,你也要对两位老家好,别让老人家寒了心。” “我知道,爹。”云华说着红了脸,声音也低了下去,“我听爹娘的话,会像对待公公婆婆一样,孝顺赵大娘他们的。” “这样最好。”爹满意的笑了,“咱们蓝家的姑娘最明白事理,我和你娘很放心的。” 事情商议好了之后,小石头和云华一直商量着进城的事情,云华更是放下了手头所有的事情,按照石头描述的赵大娘和赵老伯的身量赶着做鞋,希望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能让两位老人家欢喜。 之前,听说了小石头认干爹、干娘的事情之后,她已经在悄悄的着手准备了,这一次定下了赶去城里的日子,她立即继续赶做了起来。 云芳本来就重新认可了三天的约定,又被爹给劝说了一番,也就没再和小泉子有什么言辞的冲突,只是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他。而小泉子也似乎忘记了曾经那样和云芳针锋相对过,只是一心一意的陪着大山训练小马驹子,陪着他一块疯,陪着他一块笑。 小泉子在和大山打闹成一片的时候,也没有忽略了小石头,只不过他和小石头说的不再是什么训练小马驹子的事情,而是一些城里的见闻,以及一些做生意的诀窍,小石头虽然没有和他们一起笑闹,但是对于蜡黄脸的小泉子也越来越看重了。 小泉子很快就获得了大山和小石头的友谊,就连忙着做鞋的云华也对他赞不绝口,悄悄的和娘说到,“还真没看出来,那个小泉子对于鞋样子都有研究,听他跟石头说啊,做生意就得心细,什么都要上心,不定什么东西就能成为商机呢,平时就得多看多记的。” “可不是嘛,”娘十分认同的连连点头,“怪不得这个孩子什么都知道呢,就连看我做玉米茬子饭都能说出点道道来,我原来还以为他只是个细心的孩子呢,没想到人家竟然有这么一番见地。” “这个孩子啊,就是脸色不大好看,不知道身上带着什么怪病,”娘惋惜的直摇头,“可惜了,可惜了。难得他和大山、和石头这么投脾气,对我和你爹又尊重,更难得的是,他看芳丫头的眼神,没有半点的嫌弃,真是可惜了,可惜了啊,……” “娘,”云华抬起了头来,斟酌着说道,“你也不用太灰心,有老神医在呢,老神医能治的了芳儿的脸,能治的了哥哥的腿,还能治的了兵娃子的怪病,在老神医那里,什么病治不好啊。” “对啊,”娘的眼神顿时就是一亮,兴奋的说道,“这一次你和石头进城去的时候,见到老神医仔细的问问他,要是他能治的了这毛病的话,可真是太好了,我这心里啊……” “娘,”云华打断了娘的话,悄悄的说道,“我看这事啊,您先别起劲,得先问问芳丫头的意思,你忘了上一次菊大娘的意思了?” “也对,也对,”娘终于暂时消停了下来,“这事也就是咱们娘俩个私下里说说,等你问过老神医之后,咱们再慢慢的探探芳丫头的口风。你回来之前啊,娘不会乱说话的。” ~~~~~~~~~~~~~~~~~~~~~~~~~~~~~~~~~~~~~~~~~~~~~ 昨天刚说了上架的事情,就掉收藏哪,呜呜呜~~~~~~~~~ 一边哭一边说,夏如啊,昨天的采访你听到最后了没有,来读者群报道了群号95399469 ------------ 298 大山起疑 “我知道,娘只会追着人家问人家家里情况的嘛,怎么算是乱说话呢?”云华笑着揶揄道。 “问这个又不犯法,”娘理直气壮的说道,“大家闲聊家常嘛,聊什么不是聊啊?多了解一些,有备无患的嘛。” 云华抿着嘴笑了,轻轻的推了娘一把,“是,是,是,娘说的对,娘赶紧跟人家闲聊准备去吧,我也要做针线了。” “你这个丫头怎么跟芳丫头一样伶牙俐齿了?”娘就势站起了身来,“好了,娘不打搅你讨好人家的干爹、干娘了。娘出去准备做饭去。” 娘带着一脸的笑,出了里屋。 小泉子很快就获得了蓝家上下的好感,就连已经听云芳说了所有事情的爹也越看越觉得这个小伙子顺眼,只有云芳一个人还保持着戒备之心。 不过,一连几天不动生色的观察下来,云芳没有什么其他的发现,只是眼瞅着小泥鳅一样的小泉子和蓝家人的关系越来越亲近。 三天的约定很快就到了。 即是云芳和小泉子的约定,也是小石头和赵老伯的约定时间。小石头曾经答应了他们,再次送萝卜的时候要带着订了婚的媳妇去看他们的。 这一天的一大清早,大家早早的起了身,匆匆的吃了早饭。小石头从缸里取出了几十个腌好的萝卜,用干净的背篓装好了,放在了马车的车厢里。又把这几天乡亲们采来的草药也一并放在了车厢里。 云华因为赶着做鞋,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小石头看了有些心疼,忍不住埋怨道,“赵老伯和赵大娘都是很好的人,你就是什么也不带去,他们也不会嫌弃的,要是让他们知道你紧着给他们做鞋熬红了眼,两位老人家肯定要埋怨我,埋怨我不知道心疼人了。” “这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啊?”云华带着丝丝甜蜜的横了小石头一眼,固执的说道,“这是我对两位老人家的一点心意,我自己会和老人家说的,不会怪到你的身上。” 说话间,云华上了车,小石头也跳上了车辕,轻轻的一甩马鞭,马儿‘得得得’的跑了起来。 看着马车载着小石头和云华离开,娘还不忘冲着他们的背影大声的嘱咐,“华丫头,别忘了咱们说好的事啊,你可得问仔细喽!” 一边喊着,还用手悄悄的指了指云芳,又冲着小泉子努了努嘴。 “娘,我记着呢,我一直都记着呢,您就放心吧。”云华了然的连连点头,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同样大声的应和着。 云芳却没有注意到娘和姐姐之间言辞之外的小动作,她心里还记挂着桂花姐姐,记挂着她和小泉子之间的三天之约呢,这已经是最后一天了,如果他不能像他承诺的那样找到桂花姐姐的话,她一定要把他赶走,不管家里人是多么喜欢他,都不能把这样一个摸不清底细的人留在家里。 云芳这边还在发着狠,小泉子却和没事人一般,又搭上了大山的肩膀,“大山哥,咱们走啊。” “走,”大山立即笑着回应道,“那个小马驹子这几天已经被训的有些样子了呢,咱们趁热打铁,在继续训上几天,我估摸着啊,它下个月就能拉车干活了呢。” 说到这里,大山一扭头,问道,“爹,您不是说咱们自己也要去打辆大车么?我看啊,您得抓紧了,咱们的小马驹子马上就能用了呢。” “这还用你说啊,”提起了进步神速的小马驹子来,爹的笑容也很是自豪,“我早就和王木匠说好了,正准备这几天去看看呢,如果顺利的话,很快就能把新大车拉回来了。” “真的?真的啊?”大山两眼里放着光,“这么说咱们家很快就能有第二套马车了?泉子兄弟说的好,咱们不能总在家里等着人家上门买东西,得自己也主动走出去看看,看看外面人家做的生意,咱们才不会那么被动。现在好了,咱们又多了一套车马,出门更方便了。” “说的也是,”娘越听越高兴,眼神里全是满意,“他爹,你今天就跑一趟,看看那个王木匠做的怎么样了,也当去催催他。” “今天啊?”爹的眉头微微的一皱,他还记得云芳和他说的那个三日之约的事情,今天是最后的一天了,他想亲自盯着这件事情。 小泉子看出了爹的犹豫,他扫了一眼云芳,突然插嘴道,“要不然,咱们一起牵着小马驹过去,也当时让它认认路了。” “好啊。”大山立即拍手赞成,基本上对于小泉子的提议,他一向是觉得正确无不的。 “不行!”云芳想也没想的就大声的否决了。搞什么飞机?明明是约定的最后一天了,还想找借口溜?! 大山和云芳兄妹俩人截然不同的意见,气氛顿时尴尬了起来。 小泉子看了看被浇了一头冷水的大山,安抚的笑了笑,又转头对云芳说到,“芳丫头,你听我说,……” 云芳看着哥哥那么言听计从的样子,火气一下子蹿了上来,她冷冷的打断了小泉子的话,“我听你说的已经不少了!我现在,……” 云芳的话还没说完,也被另一个人给打算了,不是不是在场的某一个人,而是疾步跑过来的老李头。 “小泉子,云芳姑娘,咱们找到桂花和明哥的下落了。” 老李头原本佝偻着的腰板似乎挺拔了许多,他一边说着,一边飞快的来到了大家的面前,冲着小泉子点了点头。 “什么?你们打听到桂花姐姐的下落了?”云芳高兴的几乎要跳起来了,她顾不得再和小泉子斗嘴,对这老李头一迭声的说道,“太好了,太好了,桂花姐姐在哪?她是和明哥在一起么?他们都还好吧?……” 面对云芳一连串的问题,老李头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斟酌的说道,“他,他们的情况似乎不大好。” “怎么回事?他们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情况会不大好呢?”云芳一着急,几乎凑到了老李头的脸上。 “呃,”老李头下意识的一闪身,习惯性的就向着一旁的小泉子看了过去,却被小泉子身边的大山给接过了话茬,“这位老伯,您别介意,我妹妹,我妹妹虽然脸上长了个东西,可是她脾气很好的,她不是坏人,……” 大山的解释让老李头脸上的神色更加纠结了起来,他根本就不是害怕云芳脸上的瘤子,他躲开完全是因为小泉子的缘故,而且在他没有发话之前,他也拿不准是不是要把实情都告诉蓝家人。 小泉子看了看心急火燎的云芳,又看了看急于解释的大山,轻轻的咳嗽了一声,首先对大山说道,“大山哥,你别误会,老李叔和芳丫头早就认识了,他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大家先不要激动,咱们现在先让他把话说完好不好?” 小泉子的这最后一句却是对着云芳说的了。 云芳终于耐下了性子,自觉的退后了两步,眼睛却一直盯住了了老李头的眼睛,生怕他说出什么不尽不实的话来。 安抚了大家,小泉子这才对着老李头郑重的说到,“大家都在关注着桂花的情形,既然咱们有工友知道她的下落,老李叔你就别卖关子了,赶紧和大家实话实说吧。” 爹已经从云芳的嘴里听说了所有的事情,当然也包括了桂花的事情,对于那个在那样的时候用那样的方式救了云芳的女子,他心中充满了感激,对于她的近况也十分的关注。而娘是从云华的嘴里听说这件事的,作为女人,她更能了解桂花的处境,对于那个素未谋面的女子既感激又同情,更为她的将来担着心。 只有大山,他对桂花的印象还停留在那天喝了人家半碗水的阶段。对于桂花,大山没有什么好印象,还因为她和妹妹们大吵了一架,在大山的认知里,那是一个满嘴谎话的女人,跟是一个不安分守己的女人。 他有些想不通了,为什么妹妹云芳这么紧张这个女人,爹娘这么关注这个女人,就连他十分佩服的泉子兄弟也对她十分的上心,还拜托了工友打听她的消息。那个女人不好好的在采石坝子呆着,乱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老李头没有理会大山的疑惑,他接到小泉子的暗示之后,清了清嗓子,说了起来,“那天小泉子托付我请工友们帮忙寻找桂花和明哥下落。咱们很多人都去附近去找,却都没有找到桂花的下落,只是打听到失魂落魄的明哥一路向这一带来了,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工友们打听到,之前曾经有人给桂花提亲,提的就是这一代的一个傻子。而且啊,就在,就在那天乱糟糟的时候,有人看到了那个给桂花提亲的人出现过,还是赶着一个大车离开的,有人猜测是她带走了桂花。” “因为明哥和桂花的关系,咱们猜测明哥也是顺着这条线追人的。所以,咱们几个工友赶紧赶了过来,一路打听着去了东村,听那里的人们说,毛家的傻小子不知道再哪里找到了一个媳妇,正准备成亲呢。人们还说啊,那个媳妇无亲无故的,只有一个远房的表哥找了来,实在是有些寒酸啊。人们……” ~~~~~~~~~~~~~~~~~~~~~~~~~~ 好像大家还不知道读者群号哪,迟再正式的公布一下,读者群95399469欢迎大家 ------------ 299 警告 老李头的话还没有说完,大山就嘟囔了起来,“东村的毛家?不是曾经想和我们换亲的那个傻子?那样的人家也有人肯嫁?尤其是他们家那个丫头,最是个搅货经,之前他们想打华丫头的主意,还想欺负芳儿,后来又在跟花婆子合伙忽悠老三炮,一起陷害舅舅一家,还一家又一家的许了这么多人人家?” “哦,难道,难道,……”大山数落的一顿毛家的,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情,两道浓眉紧紧的拧到了一起,有些迷惑的说道,“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之前那个桂花说的被人提亲的事情是真的了?如果她没有撒谎的话,那,真的是柔儿没有说清楚了?” “不行,我必须要去问清楚!”大山突然大声的喊了一句,拖着伤腿就往东村的方向赶去。 娘看着急匆匆赶去的大山,顿时着急了起来,她冲大山的背影大声的喊道,“大山,你回来,你回来啊,你现在最主要的是治疗旧伤,其它的事情咱们以后再说,你回来,回来啊,……” “娘,我必须把这件事情弄清楚,必须要弄清楚。”大山脚下不停,一边走,一边决绝的大声回到。 “芳丫头啊,”娘急的跺了跺脚,扯着云芳的袖子就追了过去,嘴里还说着,“芳丫头你是知道的,决不能让大山过去啊,万一,……” “伯母,您先别着急,”小泉子也跟了过来,“有些事情耳听不如眼见,长痛不如短痛的,大山哥心里搁着是,也是不利于他康复的。” 小泉子嘴里是劝着娘,但是眼神却直扫着云芳,似乎他说的‘耳听不如眼见,长痛不如短痛’的话还有着另外的含义。 云芳也在琢磨着他几话的意思,不得不承认,对于目前大山和毛翠柔的关系来说,的确是如此。尤其是,在一家人都不看好毛翠柔,都不希望她嫁到蓝家人的时候,让哥哥早一天认清了她真面目,早一点死心,是最明智的选择。 不过,云芳和娘一样,她也担心的是这件事对大山刺激太大,影响了他治伤,这样的话就需要好好的衡量一下了。宁可暂时不拔出毛翠柔这个毒瘤,也要先替大山治伤的。 看出来云芳的犹豫,小泉子又笃定的加了一句,“放心,别忘了我另一个名字,早一点解决了这个事情大山哥的病情更有利的。” 另一个名字?云芳眼神一亮,他还叫‘元泉’的,和元修和元宿他们一样,都是‘元’字辈的,是老神医的学生,他现在给出的是专业意见呢。 想通了这一点,云芳也坚定的说道,“娘,毛翠柔这件事早晚哥哥也会知道的,毛家女不会那么老老实实的等着的。现在趁着老神医还没有动刀,早一点让哥哥知道了也好,大不了请老神医推迟动刀的时间了。” “你们说的也有道理,咱们今天就由着大山去吧,早一天死心,早一点踏实。”爹也快步的跟了上来。 “娘,你看爹也这么说,你放心的回去吧。有我们几个跟着哥哥过去,不会出什么事的。”云芳扯住娘的胳膊,她担心娘的身体,因为她控制不了接下来的场面,不想让娘跟着一起担惊受怕。 爹也明白了云芳的意思,帮腔到,“是啊,家里没有人了,你就在家看家吧,我们会看着大山的,你就放心吧。” 娘看了看大山匆匆而去的背影,又扭头看了看没有来得及关上的自家大门,想着家里那些萝卜和腌猪肉,她为难的拧紧了眉头,不放心的说到,“你们可一定要看好了他,他的脾气执拗,容易认死理,这一次事情这么复杂,我担心他一时想不开啊,我……” “娘,你就放心吧,”云芳一把扯过了小泉子的袖子,“有小泉子跟我们一起去呢,哥哥有多么相信他的话,娘你也是知道的。有他在呢,娘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嗯,”娘终于点了头,竟然撇开了爹和云芳手,直接对小泉子说道,“有你在大山身边劝这他,我就放心了。唉,大山那个可怜的孩子啊,他,他的命真是苦啊,幸好他还有你这个信得着的朋友能在他身边开解他。” “伯母您就放心好了,有我在,不会让大山哥出事的。” 小泉子说的自然又真诚,落在云芳的耳中却有些别扭,她抬眼看了一眼已经知道内情的爹,却发现爹竟然也点着头,似乎是很认同娘的想法,她禁不住心头大急。 她还没有摸清人家的底细呢,人家却不但把蓝家的底细摸清了门清,还轻松的拉拢了蓝家除她之外的所有人,即使连知道内情的爹都不例外。 在大山哥这样危急的关头,娘最指望的竟然是他,一个不知道底细的外人! 云芳心头警铃大作,但是现在桂花姐姐危在旦夕,大山哥哥也横冲直撞,这些都是刻不容缓、耽搁不得的事情,她必须马上去处理的。 狠狠的剜了一眼小泉子,云芳果断的说道,“娘,你现在放心了,回家等着我们吧,我们去去就回。” 说完这话,云芳顾不得再去看小泉子的表情,冲着大山离去的背影就全力的追了过去。 虽然大山的腿脚不利落,但是他心中藏着一个解不开的谜团,让他的心像在火上炙烤着一般的难受,这样的炙烤支撑着他,让他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一点一不比腿脚正常的人跑的慢。 饶是云芳用尽了力气追赶,她也就是仅仅缀在大山身后不被他落下太远而已,却不能追上他。 而爹和小泉子简单的聊了几句之后,竟然再次被小泉子说服,先把情绪不稳的娘送回家去了,随后在赶去东村。 只开了所有的人,小泉子这才低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既然找到了人,为什么不直接带来?” “唉,”老李头李启松叹了口气,“我的少东家啊,我也想带人走的啊,这样多简单啊。可是,也得人家愿意跟咱走才行啊,那蓝家丫头那么紧张桂花,要是咱们用强,被蓝家丫头知道了,岂不是坏了少东的事?少东家花了这么的功夫和心血,属下可不敢乱来的。” “什么坏了我的事啊?”小泉子喝问了一句,却有些底气不足,而耳根上也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粉红。 “唉呀,我的少东家哦,”李启松揶揄的笑了,“属下跟在你身边这些年了,对少东家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可是有一样,少东家就比不上属下。属下这把年纪了,于那些事上是过来人啦。少东家你虽然聪颖能干,可毕竟头一次动情嘛,所以,嘿嘿……”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小泉子眼神躲闪的侧过来头去,“我问你那个桂花和明哥的事情呢,你东拉西扯的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啊。你真的这么闲么?爷爷那里不用帮忙的啊?” 好像偷懒躲清闲的是掉入情网里的少东家你吧?李启松在心里偷偷的说了一句,但是却不敢说出声来,一旦少东家恼羞成怒,倒霉的还不是多嘴多舌的他自己?!少东家在情事上有些懵懂,但是整治人的本事却是一流的。 李启松了解自己这位天纵英才的少东家,所以赶紧恭顺的说说,“是,少东家说的是,咱们得赶紧跟着蓝家兄妹去东村,那毛家丫头不是善茬,要是咱们去晚了,他们可能要吃亏的。” 小泉子眉梢一挑,终于顾不得再和李启松斗嘴,拔腿就朝着蓝家兄妹的背影追了过去,一边追一边还不忘吩咐,“招呼了人暗中跟上,但是没有我的吩咐,不要妄动。还有,我来蓝家是另有要事,不许瞎嚼舌根!” “是,少东家,不会办砸了。”李启松恭敬的应了一声,却发现他的少东家已经奔出去好远了,他轻轻的嘟囔了一句,“都这样了,还说自己另有要事,真是煮熟的鸭子嘴硬啊。” 李启松嘴上嘟囔着,却不敢大声,他对这侧后边的小山包一挥手,然后也赶紧疾步追了上去。 东村离着松坡屯很近,认真跑起来也就是一刻钟的时辰。 在小泉子和老李头说话的那么一会儿功夫里,大山和云芳兄妹已经跑出去了很远,远远的可以看到东村前的那道山梁了。 尽管小泉子和李启松用了全力,他们也在爬上山梁的时候才追上累的气喘吁吁的云芳。眼瞅着追上蓝家兄妹之际,老李头刻意放慢了自己的脚步,把自己当成一个隐形人,不远不近的缀在了他们后边。 感觉到后面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云芳回过了头来,红着眼睛警告道,“我不管你打什么主意,但是桂花姐姐吃了这么多苦,受了这么多的罪,我一定不会让人在欺负她,你休想在利用她给你办事!” “呃,我,……”小泉子很想说他没有,可是当他看到云芳那充满了红血色的眼睛之后,突然就不那么理直气壮了起来。 ------------ 300 明哥死了 小泉子突然莫名的有些心虚,想到在采石场地牢时,他的那些小算计,虽然也是经过了桂花本人的同意,但是却也是用了一些小手段的。 之前,他在生意场上行走,这样无伤大雅的小手段也曾用过不少,他从来都是一笑置之,因为他奉行一啄一饮皆有报、为了获取总要付出的准则。就比如桂花为了救明哥,自愿去给贺老大做小一样。 可是,自从得知桂花失踪、明哥疯癫,小泉子对于自己一直以来奉行的原则产生的怀疑,对于桂花的付出和她的得到深思不已。现在,面对着云芳的伤心的质问,他才不那么理直气壮的。 云芳看着目光有些犹疑的小泉子,错会了他的意思,急的一下子变了声,“怎么?你真的还打着什么主意?说,你还想干什么?你还觉得桂花姐姐不够惨么?你还想利用她干什么?你说啊!” “我,我,……”小泉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终于大声的吼了起来,“我没想着利用她什么,我只想帮帮忙,看她需要什么!” “好,记住你自己说过的话!”云芳用手指着小泉子鼻尖认真的说道,“要是再被我发现你暗中捣鬼,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不管你身边带了多少人,你背后是什么样的势力,我也绝不放过你!” 说着话,云芳还故意警告一般的扫了一眼不远处缀着的李启松。 尽量让自己隐形的李启松突然一哆嗦,随意他又疑惑了起来,他虽然装扮成了一个佝偻老儿,可实际是确实掌管着那么大生意的大管事,是个咳嗽一声就拿那个让那些小伙计们吓的发抖的角色。现在,竟然被一个小丫头的目光吓住了?!这只有在老东家和少东家才会有的动作,怎么会在一个下小丫头面前这么怂了呢? 带着疑惑,李启松再次向这那个目光的主人看去。只见她穿着山里女娃常穿的粗布夹衣,头上顶着两个包包头,除了脸上带着个瘤子,眼神比一般的村姑清亮之后,她丝毫没有什么特别凶残之处啊?!难道仅仅因为少东家对她有了小心思,他就怕了她? 他李启松向来只佩服真正的强者,什么时候变成了害怕人家脑袋顶上的头衔了?别说她还不是东家少奶奶,就算她真的入的了老东家眼,成了名正言顺的少奶奶,他李启松除了应有的尊重,也不应该怕她啊! 就在李启松内心纠结不已的时候,云芳却已经转开来目光,她明白老李头只是个听命办事的,有权发号施令的还是眼前蜡黄着脸的小泉子。 小泉子面对着发了狠的云芳,突然心头一动,暂时收起了心头对桂花的愧疚,悠然的问道,“哦?不知道芳姑娘打算如何惩罚我呢?不妨先说出来听听,是不是真的那么可怕?” “你,……”云芳气的小手指一抽,抬起手来就不管不顾的冲着那张可恶的笑脸招呼了过去。 可是,没等云芳的巴掌落在实处呢,就听到一声惊恐的大叫声。 “啊!啊!啊!吓死人了,吓死人了,快来人啊!……” 随着惊恐的大叫声,有个人跌跌撞撞的从一片乱石后面转了出来,慌不择路之下,一下子和急匆匆的大山撞了个满怀。 “慢点,慢点,”大山赶紧伸手扶住了他,“你嚷嚷什么啊?你们村的毛家傻子今天不是娶媳妇嘛,你带我去看看吧。” “娶媳妇?”那人大口的喘息着,突然大声喊了起来,“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那人就是毛家媳妇的远房表哥,毛家人说他来不及喝喜酒就走了,可是,可是,他怎么死在这里了?太吓人了,太吓人了?” “死,死人了?”大山顿时愣住了,暂时顾不上去毛家找毛翠柔和桂花对质的事情了,“你说这里有死人?” “可不是嘛,”那人哆哆嗦嗦的转过了身去,指着那一大堆的乱石说道,结结巴巴的说道,“就,就在那后面,有,有几个野狗正在刨呢。” 这个时候云芳也顾不得再和小泉子理论了,她几步奔了过来,颤着声音问道,“这位老伯,你说,说明哥他死了?” “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那人还是惊魂未定的样子,的说道,“就,就是昨天后半晌的时后在毛家见过他,说是新媳妇的远房表哥,可是今天早上又听说他家里有急事,赶不及喝喜酒就走了。我,我着急来山上砍柴,就没留意听他叫什么名字。” 云芳听了,扯着小泉子的袖子就往乱石堆那边走,一边走还一边说着,“我没见过明哥长什么样,你是见过的,你来认一下,看到底是不是?这事有些蹊跷,咱们不能弄错了。我们……” “你,你在这里等着吧,我们过去看一眼确认是不是就行了。”小泉子却反手一扯的袖子,低低的劝到,“死人没什么好看的啊。” “你又想耍什么花样?”云芳一下子瞪圆了眼睛,充满防备的沉声质问道,“难道这事你们也有份?” “怎么可能?!”小泉子想都没想的立即反驳道,“你,你满脑子都在想些什么啊?!” 气愤的说完了这句,小泉子赌气一般的扯着云芳的袖子往前就走,一边走走,还一边气呼呼说道,“好心没好报,你愿意看就去看个够吧!” “你的好心我也不敢领,”云芳被小泉子拉了一个踉跄,她努力稳住身子,一边加快了步子跟上小泉子的步伐,还不甘示弱的回敬道,“别以为咱们蓝家都是傻瓜,听了你几句甜言蜜语就任由你摆布。我告诉你啊,你……” 云芳的话还没有说完,却嘎然而止。 因为她的眼前出现了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不但四肢和身上被野狗撕扯的没有一块完成的肉了,肚子里的东西几乎也都被掏空了,带着斑斑血迹的肠子散落一地。 云芳只扫了一眼,就再也支撑不住了,‘哇’的一声吐了出来,不但把早上吃的东西都吐了出来,连黄绿色的苦水也都吐了出来。 小泉子不动生色的挡在了云芳的身前,一边安抚似的拍打着她的脊背,一边缓缓的说道,“这的确是李明哥,咱们赶紧去毛家问问是怎么回事吧。” “你,你怎么能确认?”云芳强忍着马上爆走而去的冲动,执着了说道,“他,他都被咬成这样了,他,……” 话没说完,云芳又一次‘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苦水,身子一晃,软软的依在了小泉子的腿上。 “你,你还好吧?”小泉子轻轻的搀扶起了云芳,背着她就外走,一边走部忘记给他解释,“我能确定这就是明哥,咱们先离开这里,你要是想听我的解释,咱们去那边再说,你再在这里呆下去啊,非得吐死了不可。” 云芳浑身无力,连斗嘴都没有了力气,只得任由着小泉子把她背回来山路上,而这时候大山也赶了回来,正和李子沟的大锁头说着什么。 “……,可怜的明哥他,他就这么走了,他脚上穿的那双鞋还是我们一起买来的呢,还有他脖子上挂的那枚古钱,据说是他爷爷的爷爷那一辈传下来的,说是能保平安。可是,唉,他还是惨死在了这里。” 大锁头说着擦了擦眼泪,“我听人家说他来了这里,就知道怕是要出事,还想着劝劝他别为了一个女人置气,劝他和我一起回次采石场呢,没想到,却,却看到他惨死在了这里。” “锁头大哥你先别伤心了,”大山一边扶着伤心的大锁头坐在一旁的大石头上,一边试探着问到,“你说这个明哥为了一个女人置气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喝毛家傻子要娶的媳妇有关?” “可不就是那个桂花!”大锁头‘嚯’的一下子抬起了脸来,气呼呼的说道,“原本桂花的男人死后,李明哥一直很照顾她,我们大家都以为他们两个会顺理成章的走道一起的,尤其是前段时间明哥失踪的时候,那个桂花还假模假样的四处找他,原来都是骗人的,骗人的。” “之前,我也听说了毛家傻子的妹妹亲自跑了好几趟采石坝子,说是要把桂花说给她的傻哥哥,那个桂花也装模作样的拒绝了,我们都以为她对明哥是真心的,没想到她把所有人都骗了,也不知道她看中了毛家那一点了,竟然真的要嫁给一个傻子,也不肯嫁给明哥,现在,又害的明哥这么不明不白的丧了命,她,她怎么可以这么狠心啊,她……” 大锁头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桂花的狠心,大山的脑子里却一直在回荡着另外一句话: “毛家傻子的妹妹亲自跑了好几趟采石坝子,说是要把桂花说给她的傻哥哥,那个桂花也装模作样的拒绝了,” “毛家傻子的妹妹亲自跑了好几趟采石坝子,说是要把桂花说给她的傻哥哥,那个桂花也装模作样的拒绝了,” …… ------------ 301 毛家娶亲 大山的心乱如麻,曾经为了桂花和柔儿到底是谁在说谎的事情,他和妹妹大吵了一架,他不相信柔儿会说谎,一直以为那个桂花说的什么提亲的事情是假的,是小石头为了达到他的小目的编造出来的,是他们有意的针对柔儿。 可是,现在他听到的消息都显示是他错了,那个桂花没有说谎。不但是那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老李头这么说,现在连他认识的大锁头也这么说。那,如果桂花没有说谎,就是柔儿在撒谎,是她骗他了! 不仅如此,如果按照大锁头的说法,去采石坝子提亲是毛家傻子的妹妹,那就是毛翠柔本人了!柔儿,柔儿,很可能就是毛翠柔,那个曾经讽刺蓝家、曾经打云华的主意,曾经伙同花婆子忽悠老三炮,对付舅舅一家的恶毒女人! 可是,他见到的柔儿是那么的善解人意,那么的柔弱体贴,怎么会是一个恶毒的女人呢?这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 大山越想头越疼,他顾不上再听大锁头诉苦,‘腾’的一下字站直了身子,嘱咐道,“锁头兄弟,你先在这里等一会儿,等我弄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再回来帮你安葬你的兄弟。” 说完这话,大山踉踉跄跄的冲下了山梁,直奔下面的东村而去。 离开了那个让她窒息的地方,云芳终于缓过了一口气来,她不懂声色的推开了小泉子的搀扶,竖起耳朵听起了大锁头的话来。 当她听大锁头说起毛家傻子的妹妹亲自上门求娶桂花的时候,就特别留意起了哥哥大山的动静。 果然,大山的脸色越来越差,渐渐的没有了血色。后来,更是受不了的直接冲下来山梁。云芳来不及细想,追着哥哥就冲了下去。 云芳一直留意着哥哥的神色,而小泉子则一直留意着她的动静,当看到蓝家兄妹先后冲下去之后,小泉子也给李启松使了个眼色,然后跟在云芳后边冲了下去。 由于在山梁上这么一耽搁,当大山、云芳和小泉子冲到了东村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了,东村里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不但是他们本村的人,就附近村子里的人们也都赶了过来,大家都很好奇毛家的傻子娶了什么样的媳妇。 新郎官是个傻子,他爹毛老憨也是个迷糊的,娶亲的事情前前后后都是毛翠柔在张罗着。 她还真是能干,一个人担起了这么大摊子事情也处置的井井有条,为了弥补新娘子没有娘家送亲的缺憾,她还特地借了村尾的哑婆婆的家,作为新娘子上花轿的娘家,吉时之后花轿从哑婆婆家出发,在村子里转了一个圈,再稳稳当当的抬去毛家。 大山和云芳、小泉子以及老李头赶到的时候,毛家新媳妇的花轿正好到了毛家的门外,那个傻子穿着大红的新郎官衣衫,裂开了大嘴巴笑着,口水都淌了出来。 大山顾不上看新郎和花轿,他进了东村,立即四出逑寻了起来,他在找那抹熟悉的身影,又怕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心情极度矛盾的大山大体了看了一遍,一无所获,他终于悄悄的松了口气。他仿佛怕遇到什么一让他不能接受的事情一般,悄悄的躲进了人群里,想看看情形再说。 云芳看了一眼自己的哥哥,却顾不上拆穿毛翠柔的身份,她对着花轿大声的喊道,“桂花姐姐我知道你在里面,你不能嫁去毛家!” 大山的东张西望只是引起了几个人的侧目,大家的目光马上就集中在了云芳的身上。对于云芳的‘挑衅’,毛家傻子第一个不乐意了,他马上就冲着云芳就嚷嚷了起来,“哪里来的丑八怪啊,你也想拦着我娶漂亮媳妇?我,我连你也一块杀了!” “我阻止你的话,就也要杀我?”云芳的血往上涌,她推开了小泉子阻拦的,迎着傻子走了过去,盯着他的眼睛,大声的喝问道,“昨天,李明哥劝归桂花姐姐跟他走,也是你杀了他?” 似乎是‘李明哥’这几个字让傻子想起了什么人的嘱咐,他一边往后退着,一边连连的摆手,“不,不是,我,我没有杀他,我没有杀他,我没有……” “你没有?!”云芳紧跟着上前逼了几步,一字一句的说道,“你杀了他!把他埋在了山梁上的乱石堆旁边,他的尸体被野狗刨了出来,他浑身的肉都被野狗给咬烂了,他的肠子流了一地,他晚上会回来找你报仇的!” “别,别找我,”傻子吓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双手死死的抓住了门框,‘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嘴里还语无伦次的说着,“别找我,不关我的事,不是我让野狗去刨你的,我没让它们咬你,不要找我啊,柔儿,柔儿,我怕,我怕,鬼来了,鬼来了,别找我啊,别找我啊,……” 随着傻子的哭声,又是‘咣当’一声,一身大红嫁衣的新娘子从花轿里滚了出来,尖声的嚎叫着,“明哥死了?你们说要好好的送他离开的,让他以为我负心就行了,为什么他好端端的又死了?还被野狗刨着吃了?你们怎么这么狠心,我都答应你们嫁进来了,你们为什么还要杀了明哥,为什么,为什么啊?!……” “媳,媳妇,”满脸带泪的傻子爬了过来,结结巴巴的说道,“媳妇,你,你别哭,柔儿说,说她会保护我们的,不会让那个明哥来找我们,你……” “谁是你媳妇啊?!”桂花抬手甩开了傻子,踉踉跄跄的就往人群外边冲,“明哥,明哥,是我害了你啊,我真是太傻了,竟然相信了他们的话,我真是傻啊,……” “媳妇,媳妇……”傻子也爬起了身来,一把扯住了桂花的衣襟,“媳妇,你不要走,不要走啊,柔儿,柔儿,你在哪?美人媳妇要走了,你快出来,快出来拦着她啊,……” “我不是你的媳妇,你放开啊,”桂花伤心又难过的大声喊道,“你们害了明哥,你们一家子都是骗子,一家子都是凶手,我才不要做你们家的媳妇,我要去找明哥,你让开!你放开我!” “嫂子,你想去哪里啊?!”毛翠柔终于从院子里快步走了出来,手里擎着一份文书,拦在了桂花的面前,“今天是你和我哥哥成亲的大好日子,那些无关紧要的人、无关紧要的事,还是暂时放一放吧。” “你骗子!凶手!”桂花又急又气,红着眼凄厉的喝道,“是我瞎了眼、盲了心,才会被你们骗的签了什么狗屁的婚书,结果,结果你们竟然这么黑心的杀了明哥!” 说着话,桂花一伸手就要去抢毛翠柔手里的那份文书,却被毛翠柔一闪身给避开了。 “怎么?签过的东西,你还想抢回去?”毛翠柔唇角带着一丝冷笑,嘲讽的说道,“怎么,你忘记了当初半死不活的时候,自己说过的话了?现在你这么闹,给毛家难堪,是你说话不算,欺骗在先吧?” “我欺骗?”桂花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当初咱们明明说好了,我签了这份婚书,你出面让明哥死心,,让他去过他自己的日子。可是,现在呢?明哥他死了,死了!……” “生老病死本就是听天由命的是事,”毛翠柔气势汹汹的说道,“再说了,咱们当初的条件是我出面让李明哥死心,我做到了啊,他是死心了啊。至于,他之后的生老病死可不归我管,我没那份责任。而你,作为毛家的媳妇,该操心的事是毛家的事,一个外人的死活不该是你管的!” “毛家的媳妇,哈哈,毛家的媳妇,……”桂花突然疯狂的大笑了起来,“明哥死了,他被你们杀死了,你觉得我还会苟且偷生么?毛家的媳妇?!哈哈,你能得到的只有一个尸体罢了!” 说完了这话,桂花不再执著那纸文书,猛地一个转身,向着旁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就撞了过去。 “桂花姐姐!” 云芳大喊着,扑了过去,却还是晚了一步,只听到‘嘭’的一声,桂花的头撞在了坚硬的石头上,随着桂花的身子软软的倒下,鲜红的血液顿时从她的额角流了下来。 “桂花姐姐,你怎么这么傻啊,”云芳哭着扑了过去,把桂花的身子揽在了自己的怀里,眼泪‘噼里啪啦’的掉了下来,“桂花姐姐,我带你回家,家里有药,咱们好好的养伤,不能再让你出事了!” 云芳说着,一扭身准备招呼小泉子这个神医的徒弟来看一看桂花的伤势,却看到毛翠柔晃着那张文书挡在了她的面前。 估计是看在了她是蓝家女儿的份上,毛翠柔虽然脸色不大好看,但是说出来的话也算婉转,“芳妹妹,今儿是我哥哥和嫂子大喜的日子,新人要拜堂,拜祖先,拜长辈的,她怎么能随便离开呢。” “桂花姐姐流了这么多的血,她还怎么拜堂?”云芳双目通红,大声的驳斥道,“难道你们就准备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她血尽人亡?!” ------------ 302 小泉子施救 “这是我毛家的家事,”毛翠柔眼中寒光一闪,晃着手里的文书,几乎是在咬牙切齿了,“我再说一遍,她是我毛家的人,生是我毛家的人,死也是我毛家鬼,与旁人统统无干的,今天谁也别想带走她!” 毛翠柔的话音刚刚落地,就听到身后一声嘶哑的声音,“这么说,你宁可桂花变成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也不肯让我们给她医治了?”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毛翠柔的脸色顿时就有些难看了起来,擎着文书的手一跟着一抖。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毛翠柔艰难的回过了身去,结结巴巴的说道,“大山哥我,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可是,你也看到了,我们家今天是办喜事,没有了新娘子会被人家笑话的啊。” 说着话,毛翠柔眼睛一眨,眼泪顿时就流了下来,从方才面对云芳和桂花时的气势汹汹变成了大山面前的柔弱小姑娘,还没有半盏茶的功夫呢。 “唉,”大山铁青的脸色微微一动,轻轻的叹息了一声,痛心疾首的说道,“为了怕人家的笑话,你连她的命都不顾了?你,你,枉我还一直以为你是一个善良的姑娘,我,我为了你怀疑小石头,和妹妹吵架,把娘都气病了,没想到你,你……” 大山越说脸色越难看,气息不由自主的就粗重了起来。 “大山,你先不要着急,”大山一旁的小泉子安慰的拍了拍大山的肩膀,扫了一眼满面含泪的毛翠柔,意有所指的说道,“我看这位姑娘也不像是铁石心肠的,你们有话慢慢的说,我先去看看那位姑娘,在任由她继续流血,怕是真的会有性命之忧了。” “也对。”大山点了点头,“泉子兄弟你先懂些医术,就先去看看那个桂花吧,我,我有些事情要慢慢的问清楚!” 在大山红着眼睛的注视下,毛翠柔终于不情不愿的闪开了身子。 小泉子再次拍了拍大山的肩膀,然后几步抢了过去,来到了云芳和桂花的面前。 云芳正在手忙脚乱的给桂花擦着额头上的鲜血呢,只不过她越擦那血越流,一点也没有停的意思,而桂花在已经失去了意识,软软的毫无生机的靠在云芳的怀里,随时就要断气的样子。 感觉到身边有人过来,云芳没有回头,却毫不怀疑是小泉子过来了,她强忍住了眼泪,哀求道,“小泉子,你说怎么办?桂花姐姐她不能死,她不能死啊,我不让她死,我求求你,我……” “别急,先让我看看,”小泉子沉声说道,“这种时候最不能慌乱了,只要咱们不慌,就一定会有办法的。” 小泉子的声音仿佛带着丝丝的魔力,让云芳内疚、自责又慌乱不已的心奇迹般的平复了不少。 云芳抬手抹了一把眼泪,放心的把桂花交到了小泉子手里,自己扎着手,急急的说道,“需要我做什么,你说,只要能救得了桂花姐姐,我都听你的。” “把那边的那棵草帮我采来吧,”小泉子没有客气,自然的吩咐道,“就是那颗顶着小紫花,叶子上有毛毛刺的那种。” “好,好,好的。” 云芳连声答应着,跨开了一步,按照小泉子的指点,连着采了好几颗那样小紫花的野菜,然后小心翼翼的捧了转了回来。 此时,小泉子正熟悉的用小石块捣碎了一种不知道什么的野菜,把汁轻轻的抹在了桂花伤处的周围。 听到云芳的动静,小泉子抬头对着她安抚的笑了笑,说到,“来搭把手,扶一下她。” “好,好的。”云芳听话了把野菜给了小泉子,腾出了双手来稳稳的扶住了桂花的头。 小泉子接过了那些野菜,扯下了那些碧绿的叶子,放在掌心里用力的揉了几下,然后小心的把粘稠的汁液滴在了桂花的额头的伤口处,直到汁液滴尽,他又把剩下的那些残渣敷在了她的伤处。 做完了这一切,小泉子终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云芳看着桂花额头上的血真的就没有在往外流了,她充满感激的说到,“谢谢你,谢谢你肯出手相助。” 可是,来自上一世的知识告诉云芳,桂花这一撞,除了外伤之外,还有可能伤了脑子,最容易留下后遗症了。 心头着急,云芳禁不住再次担心的问道,“可是,这样就可以了么?那桂花姐姐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呢?” 小泉子摇了摇头,“这里药材不全,我只是暂时帮她止血,要想救醒她,还得回去熬药喝才行啊。” “好,咱们马上回家!” 云芳‘嚯’的一下子站起了身来,却发现不远处哥哥大山正和毛翠柔说着什么。毛翠柔收起了方才的凶狠,一幅梨花带雨的楚楚可怜样,而大山则涨的满脸通红,一副将信将疑的模样。 “……,大山哥哥,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是有苦衷的,我爹她,他不大擅长交际,哥哥又这样,这个家里里里外外的都靠我一个撑着,我撑的好累,好辛苦。之前,我不知道大山哥哥是这么好的人,又听了那个花婆子的挑唆,才说了让妹妹们不高兴的话的。” “至于那个老三炮,我更是没有见过他的人影。大山哥哥,你要相信我,不要听人家胡说啊,我,我连了血都怕,怎么会杀人呢,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啊,我,我……” 毛翠头说着,身子一晃,软软的哭倒在了大山的怀里。 云芳攥了攥了拳头,看了一眼还在昏迷不醒的桂花,大踏步的走了过去,接着毛翠柔的话茬说到,“既然之前的事情都是咱们误会了你,你是个善良的好姑娘,那该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桂花姐姐就这么昏死在这的,是不是?” “柔儿,芳丫头说的也对,”大山扶起了软面条一样的毛翠柔,用商量的口口吻说道,“不管之前是不是大家误会了你,现在人命关天的事情,你别那么固执了,先救命好不好?” “可是,可是,……”柔儿的眼泪再次流了出来,可怜巴巴的说道,“大山哥,你看,现在这么多人都在看着毛家娶媳妇呢,要是没有了新娘子,我不就成了十里八村的笑柄了么?何况,我嫂子只是擦破了一点的皮,找人给她止了血不就可以了么?求求你了,大山哥,求求你了,……” “这,……”大山有些为难,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抉择了。 这个时候,小泉子的声音幽幽的传了过来,“大山哥,这人撑不了多久了,你们商量妥当了没有啊?” “撑不了多久了?她不是只擦破了一点皮么?怎么就撑不了多久了呢?”大山的眉头一拧,一把推开了毛翠柔,急声劝到,“柔儿啊,泉子兄弟说了桂花伤的很重,你逼闹了,让我们带她回去医治,婚事可以延后再办嘛。” “大山哥,你,还是不信我?”毛翠柔看似弱不经风的,可是她的行动却一点也没受影响,她一把扯住了大山袖子,纠缠着说道,“你,宁可信那个人,也不相信我说的话了?” “哥哥,你也知道小泉子的,他怎么会无缘无故的骗你呢,”云芳盯着看着纠缠不清的哥哥和毛翠柔,心头一阵阵的火气,但还是耐下来性子,说道,“听柔儿这么说,是宁可喜事变丧事,也不肯让哥哥去救人了?你就这么没有一点点的同情、怜悯心了?” 大山被云芳说的眉心一拧,急声说道,“柔儿,你说,你告诉芳妹妹,你不是这么想的,你告诉她啊。” “我,……”毛翠柔恨不能把云芳盯出一个窟窿来,但是当着大山的面,尤其是她已经给大山‘解释’清楚了自己的苦衷之后,她怎么会再傻傻的承认自己是冷血的没有同情心的呢。 毛翠柔攥紧了手里的婚书,冲着大山展颜一笑,“瞧大山哥哥说的,我自然不想芳妹妹误会了。况且那里躺着的是我嫂子,是我们毛家的媳妇,我怎么会不心疼呢,既然你的兄弟说她伤的挺重,那就有劳他帮忙给看看好了。” “这样最好,这样最好。”大山紧绷着的心终于松了下来,他高兴的对云芳说道,“芳儿,你看到了吧,我就说柔儿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你看她多么通情达理啊,之前咱们都误会了她,等有时间了我在好好的解释给你听,……” 大山说着话,已经赶到了小泉子身边,又忙着招呼道,“泉子兄弟,走,都商量好了,咱们带着桂花回去医治去。” “好,”小泉子着,眼神扫了一圈,然后手上用力竟然把桂花抱了起来,“事不宜迟,救人要紧,咱们这就走吧,咱们……” 小泉子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耳后一阵风声,他下意识的脚下一滑,堪堪躲开了一根长长的扁担,但是整个人却有些立足未稳,踉踉跄跄的滑出去了好几步,幸亏手疾眼快的老李头搭了把手,才没有摔倒在地上,而他怀里抱着的桂花也被云芳接了过去。 ------------ 303 主场 “谁?是谁?!”大山大喊着,猛地一侧身,正好看到毛家的傻子抡着扁担再次冲了上来。 “谁也不能带走我媳妇,谁也不能带走美人媳妇,……”傻子一边疯狂的大喊着,一边浑挥舞着扁担冲了过来,“谁要带走我的媳妇我就打谁,打死你,打死你!……” “柔儿,快来帮忙啊,你去拿那个铁锹去,咱们昨天就是这么赶坏人的,打死那些坏人就没有人根本抢媳妇了,打死他们,统统埋到乱石堆了里去,你只要像昨天一样帮我打死了坏人,我就山梁上刨坑,咱们把坏人埋了,通通都埋了,就不会有人来抢美人媳妇了,……” 傻子的话让全场都鸦雀无声。 大山再次涨红了脸,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楚楚可怜的毛翠柔。 毛翠柔眼神一闪,躲开大山的注视,冲着自己的傻哥哥怒吼了一声,“住嘴!你这都是说的什么疯话啊?!那是你媳妇,谁也抢不走,大家是要帮她治病呢,你别发疯了。” “不对,”傻子回过了头来,竟然认真的说道,“柔儿你说昨天不是这么说的,你说只有杀了抢媳妇的坏人,媳妇才是我一个人的。你还帮我杀了他,今天你怎么不帮我了呢?我要媳妇啊!柔儿你帮我杀了他们啊,咱们一起去埋了他们,你帮我啊,你……” “你别说疯话了,桂花是自己签了婚书的,谁也抢不走,咱们不会杀人,”毛翠柔觑着大山的神色,对傻子安抚的解释道,“咱们昨天没有杀人,今天也不会杀人,咱们……” “够了!”大山突然爆喝了一声,“毛翠柔,你不要演戏了!我蓝大山真是瞎了眼,被你骗了一次又一次,为了信你这个冷血杀人凶手,尽然怀疑自己的至亲,真是瞎了眼!” 大山愤然的说完,一把从毛翠柔的手里抢过了那张文书,“还有这什么的狗屁婚书,分明就是你们趁人之危逼着人家签下的,根本做不得数的,你还想用它来害人吗?” 说着话,大山双手用力,三下两下的把文书撕的稀巴烂,就好像他手里撕的不是什么文书,而是那个欺骗了他的毛翠柔一样,那个骗子害的他和家人反目,还得他娘被气病,害得原本和和美美的蓝家一团糟糕,害的…… 大山越想越生气,他气毛翠柔,更生气自己,竟然为了这么一个人是非不分、颠倒黑白,他真是猪头啊!大山痛苦的仰天长啸,把手里的碎纸屑子狠狠的抛了出去,纸屑飘飘洒洒的落在了毛翠柔的脸上。 方才,随着大山一句又一句的诛心之语出口之际,毛翠柔的脸色就一分分的白了下去,当大山愤然的从她的手里夺过了文书,又不管不顾的撕成了碎片,还扔到了她的脸上的时候,她知道自己之前的种种努力都白费了,她彻底的失去了大山的信任,彻底的失去了嫁入蓝家的希望。 毛翠柔心中一片冰凉,她知道在装柔弱也不会挽回大山的心了,干脆一挺脊背,拦在了大山他们面前,冷冷的说道,“蓝大山,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只不过是我手攥在心里一条狗而已。说你两句好话,你就真自己是判官县太爷啊?凭什么你说做不得数就做不得数,现在这么多的乡亲们给我们作证,桂花就是毛家的媳妇,就是死了也是我毛家的鬼,谁也别想把她带走!” “你!……”大山气的直打哆嗦,云芳却稳稳的站在了哥哥的身边,沉声劝到,“哥哥,不值当的为了这种人生气的,就当是被疯狗咬了一口,咱们记住这只疯狗,下一次远远的饶开它就是了。” “可是,娘和云华她们……”大山被云芳劝的转了心思,不再在意毛翠柔的挑衅,却想起了自己为了这个疯狗一样的柔儿气娘和妹妹的事情,他心头一阵内疚,紧紧的抓住了云芳的手,悔的恨不能去抠自己的肠子。 “哥哥,娘和姐姐是什么人啊,那是你的家人啊,家里人哪里会真的怪你呢,要是她们知道了你今天能认清了一些人的真面目,不知道该多么高兴呢。”云芳放软了声音,贴心的劝解道。 “也是,”大山的神色终于好了许多,紧紧的抓了妹妹的手,用力的说道,“芳儿,你就放心吧,经历了这次事情,我以后一定不再鲁莽的识人,不再让人家给欺骗和利用了。” “我知道哥哥能想通的。”云芳脸上带着开心的笑,轻声轻语的说着,仿佛忘记了正面对着气的快要冒烟的毛翠柔一般,“哥哥,咱们回家吧,回家把这个消息告诉爹娘去。” “你们简直欺人太甚!”毛翠柔尖声高叫着,“你们别忘了这里不是松坡屯,这里是东村,是毛家的地盘,你们这几个外人大闹了我哥哥的婚礼,伤了我的嫂子,又毁了我哥哥的婚书,还想轻松松松的离开么?” “东村是最团结的村子,老少爷们们都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你们这些外人欺上门来撒野的!今天,就让你们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让你们明白明白东村人的血性!” 看着疯狂的毛翠柔,看着她红着眼煽动着大家的情绪,老李头凑到了小泉子身边,低声的请示到,“少东,咱们要不要,……” “不要,”小泉子悄悄的摆了摆手,立即打断了老李头的话,轻轻的吩咐道,“你让人回去拿些药材来即可,桂花这一撞伤的不轻,再加上她之前郁结于心,怕是没有那么容易调理。” “这,……”老李头没想到在这个紧要的关头,少东吩咐的竟然是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事情,一下子愣住了,一时失去了自己的声音。 “放心,”小泉子好心的解释道,“那个丫头不是莽撞之人,她既然有胆子在这里这么做,肯定考虑过后果,也一定有应对之策的,咱们何必多此一举,让她小看了呢。” “少东,这里不是在松坡屯,属下也是担心蓝家人嘛。”老李头喃喃的说道,“还有少东,毕竟双拳难地四手,要是那些不管不顾的冲上来,属下,属下担心……” “不用担心,”小泉子却自信满满的笑了,“咱们就当看场好戏好了,这里是松坡屯附近,是在蓝家的地盘上,蓝家人自然有办法搞定的。” “少东这话,属下就有些不大明白了。这里,这里,……”老李头皱着眉头说道,“这里,这里明明是东村,松坡屯的人虽然也有来看热闹的,毕竟是少数,怎么么会,……” 老李头的话还没有说完,人群里就有了反应,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了起来。 “喂,毛家丫头,你还好意思说东村人的血性!?” “就是,你也不瞅瞅你们家干的那些事,你还好意思说是东村人,我们都替你害臊啊。” “可不是,咱们东家人一向最厚道,怎么出了毛家这样的人家啊。” “她自己不知道廉耻,干的那些见不得人勾当,还想扯上咱们东村的大旗,真是给东村抹黑啊。” “可不是嘛,咱们村一直都是和和气气的,怎么就出了毛家这么一家人啊,她骗什么人不好,偏偏去勾搭蓝家的大山。” “是啊,蓝家人心地厚道,过年的时候大家的大肥猪卖不出去,他们就给收下了,前段时间更是请来了神医,不但方便大家伙看病,还连钱都不收,听说都是他们一家在背着呢。” “还有,还有啊,咱们山坡上那些红花年年开,年年败的,谁也没拿那些东西当回事,蓝家就肯用红花种子换萝卜条呢。咱们这一带的人谁没用那没用的红花种子换了蓝家的萝卜条吃?” “大家说的都对,咱们可不能被猪油蒙了心,帮着到处坑拐骗的毛家丫头陷害大仁大义的蓝家。” “对,咱们不能这么是非不分。” “咱们要站在道义的一边。” …… …… 看热闹的人们纷纷都围了上来,不过不是像毛翠柔想象的那样站在她们兄妹这一边,而是都自发的站到了蓝家兄妹的背后,虎视眈眈的注视着她,仿佛只要她在多说一句对蓝家不敬的话,他们就立即动手一般。 毛翠柔看着乡亲们一个个的都站到了自己的对立面,她的气焰一滞,脸色渐渐的灰白了起来,色厉内荏的大喊道,“好,好,好,你们蓝家能煽动的了这么多人帮你,我就不信连官府都不分青红皂白的帮助你们。你们在我们毛家的娶亲的时候非要带走咱们的新娘子,我就不信你们能这么无法无天,我,我一定要去里正那里告你们,有本事你们就别跑,给我等着,你们……” 毛翠柔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人群自动的分出了一条到来,几个穿着官衣的差役带着佩刀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官威十足的问道,“谁是毛老憨,谁是翠柔?谁是毛大傻?” ------------ 304 抵罪 见了那几个来势汹汹的官差,小泉子一愣,扫了一样老李头,老李头冲着他摇了摇头,低声说道,“不是我们的人惊动的。现在怎么办?” “嗯,”小泉子点了点头,低声吩咐,“不要妄动,看看情势再说,千万不可暴露了。” “是。”老李头答应着,冲着不远处的那片树林子打了一个手势。树林子后面人影频闪,似乎又不少的人悄悄的离开了。 这些差役的出现也出乎了云芳和大山的预料。不过,云芳眼尖,扫到了跟在差役后边的那个人影的时候,她一下子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云芳轻轻的拍了拍大山的胳膊,小声的说到,“这次不关我们的事,咱们仔一边看着就好。” 大山看了一眼悄悄隐入了人群里的小泉子和老李头,又看了看沉稳的妹妹,他了然的点了点头,拉着云芳也闪到了一边。 大家都停止了喧哗,并且悄悄的后退着,把毛家人给显了出来。 毛翠柔的双腿一抖,她也很想退入人群里。可是,还没等她行动呢,一道熟悉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差官大人,她就是毛翠柔,就是她杀了那个人的,你抓了她回去准没错。” 是老三炮,那个让她耍的团团转的老三炮,那个在她面前像一条哈叭狗一样的老三炮,竟然一声不吭的带着官差来抓她了! 毛翠柔恨的咬紧了牙,她的傻哥哥却一下子冲了出来,死死的抱住了毛翠柔,语无伦次的大喊道,“柔儿,他们是什么人?我怕啊,怕……” “什么人?”老三炮一脸狞笑的走了过来,得意的说到,“这几位是官差老爷,来抓杀人凶手的,毛翠柔不但到处祸害人,现在又杀了人,她再也跑不掉了,官老爷要把她抓走,杀人偿命啊!” “杀,杀人偿命,是,是什么意思?”傻子抱进了毛翠柔的胳膊,结结巴巴的问道。 “杀人偿命什么意思?哈哈,哈哈,……”老三炮仰天大笑,“杀人偿命就是吊死她,让她再也不能祸害人了!” “不要啊,”傻子浑身都哆嗦了起来,他使劲的抱紧毛翠柔,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脖子也涨的老粗,扯着嗓子嚎叫了起来,“不要啊,不要吊死妹妹,不要啊,……” “不要?!哼,”老三炮不屑的哼了一声,凑到了傻子眼前,吓唬道,“官老爷再此,你一个傻子说不要就不要?闪一边去,不要妨碍了官老爷办差,小心连你也一起抓啊!” “抓,抓我?”傻子突然松开了毛翠柔,竟然哆嗦着挡在了她的面前,“抓,抓我,就不抓柔儿了?是不是?” 傻子的举动出乎了在场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尤其是毛翠柔,转瞬之间她的脸色转了好几转,却没有吱声。 老三炮也是一愣,随即讽刺的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真是个傻子啊!官老爷是来抓杀人凶手的,就是来抓毛翠柔的,你要是愿意跟着的话,官老爷也不介意多带你一个,是不是啊,官老爷?” 老三炮讨好的问道。 “你懂什么?!”官差横了老三炮一眼,官威十足的说道,“我们是禀公执法,按律法抓人,只管重犯!” 听了官差的话,傻子仿佛突然开窍了一般,一下子甩开了老三炮向着官差扑了过来,“老爷,我,我不要媳妇了,不要抓柔儿,是我杀了那个抢媳妇的坏人,你们不要抓柔儿啊。抓我吧,……” 傻子突然来了这么一手,再一次震撼了全场,大家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在了毛翠柔的脸上。 毛翠柔的脸色煞白,身子也摇摇欲坠的晃了几晃,双腿轻轻的动了一动,似乎要冲过去,最后却又收住了腿,紧紧的咬住了嘴唇,一个字也没有说,什么事情都没有做! 官差看了看一言不发毛翠柔,又瞅了瞅哭喊着的傻子,又确认般的问道,“我最后再问一遍,山梁上的那个人是谁杀的?!” 毛翠柔的嘴角渗出了血丝,眼巴巴的看着傻子哥哥,却还是一声不吭。傻子眷恋的再回首望了一眼妹妹,大声的说道,“是我杀了抢媳妇的坏人,是我杀的,不关柔儿的事,不关柔儿的事啊!” “真的是你一个人杀的?”官差扫了一眼沉默无语的毛翠柔,再次问道,“你可要想清楚了,杀人偿命,这可是死罪!”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柔儿救我,柔儿救我,……”傻子身子一哆嗦,放声大哭了起来。 随着官差的话和傻子的哭声,毛翠柔身子晃了晃,脸色又白了几分,衬着她嘴角的血渍更加明显。 傻子的哭声、毛翠柔的沉默让官差脸上出现了不忍之色,他俯低身子,再次确认到,“你确实是你一个人杀的人?” “我,我,……”结结巴巴的说不去了。 他回身看着一直护着他的妹妹,眼神复杂,有绝望、有眷恋、有祈求还带着丝丝的不解,复杂的几乎让人分不清他是不是真的是一个傻子了。 “傻子,傻子,爹的傻儿子啊,”毛老憨哭着扑了过来,却被脚下的小石块一拌,跌倒在傻子的脚边,“你这个傻子也懂事了,你知道维护妹妹了,你,……” “爹!”毛翠柔终于动了,她踉踉跄跄的跑了过来,安抚的把傻哥哥抱在了怀里,却是哭着对她爹说到,“爹,你也不要太难过了。虽然说杀人是大罪,可是哥哥神志不清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什么的,说不定县老爷能从轻发落呢。咱们不要阻扰官差办案,就让哥哥安心的跟着官差去吧,咱们,咱们再家等着他回来,哥哥不在,我会好好的孝顺你、照顾你的。” 听了毛翠柔的话,他爹抬起了头来,有些不敢置信的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长叹了一声,没再说话,只是‘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毛翠柔这才又安抚的对傻子哥哥说到,“哥哥,你,你为这个家,为妹妹做的事情我都记得,会一直记得的,你乖乖的随着官差去吧,柔儿、柔儿会想办法再给你娶个漂亮媳妇的,你就放心吧。” “我不要媳妇,我再也不要媳妇了,我只要柔儿,只要柔儿好好的,……”傻子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哥哥,哥哥,……”毛翠柔松了一口气,也抱着傻子哭做了一团。 官差看着痛哭的毛家三人,眼神里闪过了一丝不屑,极其不耐烦的说到,“好了,好了,既然有人承认杀人,我们就先带回去收监了,等到仵作验尸之后,老爷自会明断,给你们一个交代的。” 说着话,这个领头的官差一挥手,立即有几个官差上来,有些粗暴的推开了毛老憨和毛翠柔,用铁链子锁了毛傻子,拉着他就外走。 “官,官爷,”老三炮立即追了上去,讨好的说道,“官爷,您来一趟不容易,怎么能只锁拿一个傻子呢。您听我说,这个毛翠柔才是主谋呢,她不但主谋杀人,还到处骗人,骗人说要嫁给人家,实际上却只是想骗些好处,不信您问问,我们周围十里把村的,哪个村里没有被她骗过的,您……” “好了,”官差突然烦躁了起来,他毫不客气的一挥手,把没有防备的老三炮给推了一个趔趄,“我们锁拿犯人,不是你们闲杂人等讨价还价的买菜秤肉,我们只管重犯,鸡毛蒜皮的事没空搭理,这些小事都去找你们乡老、里正去,去,去,去,别妨碍咱们办差。” 说着话,官差拉着哭泣不已的傻子走出了人群,老三炮只得怏怏的爬了起来,冲着瘫坐在地上的毛翠柔啐了一口,“我呸,骗你那个傻子哥哥出去顶罪算什么本事?你就不怕半夜睡不着,鬼叫门么!你这个……” “都是你!”毛翠柔突然一跃而起,‘啪’的一声扇了老三炮一个耳光,“都是你这个小人陷害我们,引来了官差抓了我哥哥,你给我好好的记住,你欠我的我一定会找你讨回来的,我一定会的。” 毛翠柔一边说着,一边撕扯着老三炮,老三炮猝不及防下不但挨了一巴掌,脸上还被她划出了好几道血手印子。 “你这个疯婆子还敢打我?!”老三炮红了眼,反手把毛翠柔压在了身下,雨点般的拳头就招呼了下去,“你这个小贱蹄子,你害了多少人了啊,今天还敢打我?!我今天就替民出气,好好的让你明白明白,我今天要是不好好的教训教训你,我就不是老三炮!” “出人命了,出人命了!”反映过来的毛老憨也扑了过来,一把扯住了老三炮的大腿,和他扭打在了一起。 老三炮正值壮年,不管是身为女子的毛翠柔还是上了年纪的毛老憨都不是他的对手,可是毛家父女刚刚失去了毛傻子,正是一腔怒火的时候,父女二人合力倒是也没有吃亏,三个人身上都挂了彩,难分难解的滚打在了一起。 ------------ 305 娘的夸奖 老三炮不是蓝大山,他没有蓝家的人缘和威信,而且他这次引来了官差,虽然挂着大义的名头,但是公报私仇的动机很明显,这一点让乡亲们很不齿。 虽然对毛家的兄妹没有什么好印象,但是大家对老三炮的做法同样也不认同。所以,原本在旁观的乡亲们终于看不下去了,纷纷的涌了上来,呼喊着拉起了架来。 东村里乱成了一团,云芳看着脸色还不怎么好看的哥哥,试探着问到,“哥哥,咱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大山呼出了一口浊气,气哼哼的说道,“咱们还有病人等着处理呢,当然是回家治病救人啊,难道还能在这里看热闹啊?” 说完这话,大山一转身,向着松坡屯的方向赶了过去。 云芳看着哥哥丝毫没有犹豫的步伐,终于长长的松了口气。 小泉子目睹了大山和云芳兄妹二人的对话,随着云芳欣慰,他也是展颜一笑,从老李头怀里接过了还在昏迷着的桂花,低声吩咐道,“赶紧回去取救命的药草,另外去库房里取一直百年的老参混入其中。” “是。”老李头交出了桂花,稍一犹豫,还是答应了一声,闪身没入了不远处的丛林里,没有惊动任何人。 小泉子这才抱着桂花追了上去,轻声的说道,“大山哥都已经想开了,咱们也回去吧。” 大山在前,云芳和小泉子抱着桂花跟在后面,几个人悄无声息的离开了东村混乱的人群,向着松坡屯的方向赶去。 当他们爬上山梁,经过那片乱石堆的时候,小泉子和云芳不约而同的停住了脚步,抱着依旧昏迷着的桂花走了过去。 那里,明哥被野狗撕扯的不成样子的尸体已经被官差带走了,只留下了一滩暗红色的血迹。 小泉子明白云芳的心意,他让桂花轻轻的依在一棵大树干上,悄无声息的退开了几步,让空间留给了难过的云芳。 云芳紧紧的揽住了桂花的头,虽然知道她听不到,她还是轻轻的说道,“桂花姐姐,你要坚强,明哥就是不想你自暴自弃才追了你过来的,是不是?现在他已经走了,你也要坚强的活下去,让他在走的安心,是不是?” 云芳轻轻的拢了一下桂花的头发,就像她能能听到一般的说到,“现在,咱们看过了明哥曾经睡过的地方,你改跟我回家了。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姐姐,让我好好的照顾你,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你也要答应我,要坚强一点,好不好?不管别人如何,咱们蓝家人,” “咱们蓝家人都会把你当成一家人,”大山突然接过了云芳的话茬,虽然语气还有些闷闷的,但是还是能听出他的认真,“泉子兄弟都告诉我了,你之所以能搞成这样,也是因为为了能让芳丫头脱身,我,我之前被蛇蝎心肠的人蒙了心,才对你有误会的,现在我向你道歉,你会接受的吧?” “哪,你要是不肯接受我的道歉呢,你就醒过来亲自跟我说,”大山微微的垂了头,“大不了,我再重新道歉另加道谢好了。” 听了哥哥的话,云芳惊喜的抬起了头来,眼睛里含着泪,微微有些哽咽的说道,“哥哥,来,咱们一起带桂花姐姐回家吧。” “好,”大山咧开嘴笑了,“咱们一起带桂花回家,来,我们一起抬着她。” “不用了,不用你们费力的抬了,”小泉子笑着插嘴说到,“蓝伯父驾着马车来接我们了。” 闻言,大山和云芳双双回头,果然看到爹正赶着马车奔了过来,马上就要冲上这道山梁了。 “爹,你怎么知道赶着马车来接我们啊?你怎么知道我们需要马车啊?”大山奇怪的问答。 “我当然是自己看到的了,”爹一边勒住马车,一边说道,“刚才我赶了过来,就看到桂花撞晕了,和小泉子商量了,才回去借了马车赶紧赶了过来的,你还以为我能掐会算啊?” 又是这个小泉子,方才哥哥能回过头来跟桂花说那样的话是他的劝说和提点,爹回去准备马车也是他的授意,他在不动声色间做了这么多的事情,到底想干什么呢? 云芳心头存着疑,猛地一抬头,正好和小泉子的目光碰在了一处。小泉子一挑眉梢,无声的做了一个‘元泉’的嘴型,又冲着昏迷的桂花一努嘴,然后才悠然的抱了双臂,扭过来头去。 云芳一阵气馁,小泉子还叫‘元泉’,是老神医的徒弟,昏迷的桂花还需要他医治,他还是一个必须的存在,她还不能赶他走。 压下了心头的憋气,云芳带着昏迷桂花上了马车,小泉子作为一个医者,也自然的跟了上来。 这一次是爹亲自赶车,马车又快又稳,很快就回到了松坡屯的蓝家小院里。 娘已经知道桂花受伤的事情了,她早早的烧好了热水,铺好了被褥,云芳他们带着昏迷的桂花一回来,就把她妥当的安置在了厢房里。 忙碌的娘没有忘记早先的时候,大山那样火急火燎的疯魔一般跑出去的劲头,可是看到他跟着大家一起回来,神色如常,不但没有生气、愤怒和愁眉苦脸,反而是一副没事人一般的跟着忙进忙出。 娘心中奇怪,趁着小泉子带着大山给桂花熬草药的功夫,娘把云芳扯到了一边,悄悄的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哥哥发现那个毛家丫头没有?他们说什么了?为什么大山这么平静呢?” “娘,事情都解决了,”云芳笑着把东村里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最后感慨的说道,“哥哥不但彻底的认清了毛翠柔的真面目,还为了这事向桂花姐姐道歉呢,说他冤枉了她。我知道,哥哥明着是向桂花姐姐道歉,实际上是说给我听呢,前段时间他和大家吵架,他不好意思了呢。” “菩萨保佑啊,”娘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后怕的说道,“为了那个毛家丫头的事情我这几天一直吃不好睡不好的,生怕哪天大山知道了受不了。幸亏有小泉子在啊,咱们蓝家这一次才能这么容易的过关,要不然啊,依大山那个钻牛角尖的脾气还不定闹腾成什么样呢。” “娘,分明就是大哥自己争气,看到那个毛翠柔干的那些事,自己明白过来的,有别人什么事啊。” 云芳有些气闷的说着,心里却也有些认可娘的看法。她和娘都了解哥哥的脾气,所以当她们从菊大娘的嘴里知道了那个所谓的‘柔儿’就是毛翠柔的时候,才一直担着心,小心翼翼的隐瞒了这件事情,不想让大山知道。 因为,她们都了解大山,了解他对‘柔儿’的感情的执著,怕他知道了她的真实面目之后接受不了,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来。 可是,就在今天,大山不但知道了‘柔儿’的真实身份,还亲眼看到了被杀的李明哥,看到了毛翠柔为了自己脱罪哄了傻子哥哥出去替她顶罪。如果不是他最信任的小泉子兄弟在场适时的引导,云芳不敢想象大山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 可是,事情的结局却有些皆大欢喜,大山不但没有为了毛翠柔那样的人发疯、发狂,就在看到老三炮动手打她的时候,他还能做到心平气和的转身走开,就像是看一个陌生人一般,这不能不让云芳欣慰哪。 云芳一时间想的有些入神,娘却揶揄着摇了摇她的肩膀,“来,芳丫头你告诉娘,你到底是怎么认识小泉子的啊?他就像是天上掉下来,专门帮咱们蓝家的一样啊。娘觉得啊,小泉子和咱们家的人都处的来,对你也尽心,……” “娘,……”云芳拖着长长的尾音打断了娘的话,虽然她很想问清楚那个不知道打着什么心思的家伙到底是怎么对她尽心了,可是她不敢和娘讨论这个话题,真要是引出娘其他的话来,她就是有嘴也说不清了,那才是麻烦呢。 心头一转,云芳按捺心头莫名的躁动,刻意的转了话题,“娘,你看桂花姐姐还昏迷着呢,晚上可不能让她一个人在屋子里呆着。” 娘抿着嘴笑了,却也不再提起方才的话题,而是顺着云芳的话茬说到,“是啊,晚上是不能让她一个人,万一有什么事情连个送信的也没有。这样吧,今晚我陪着她,你就放心吧。” “娘,还是我陪着桂花姐姐吧,她弄成这样,也有我的原因,陪着她我心里才踏实点。”云芳坚持的说道。 “你还小呢,你姐姐今天还不定能赶回来,”娘不放心的说道,“娘这么放心你一个人陪着她呢。这样吧,今天咱们娘俩个一起陪着她。” 娘和云芳这边商量妥当,小泉子和大山他们也已经为桂花熬好了药,并且安置她喝了下去。 忙活了大半天,天色已经渐渐的黑了下来。云华和小石头在落日的余晖中返回了松坡屯,喜气洋洋的两人不但带回了赵老伯夫妻两个的问候,还从李氏医馆里那带回了一些药材。 按照小元修的说法,这些都是些普通的药材,是带给他们应付常见的一些头疼脑热的病症的。 元修在蓝家呆过几天,不管是云华还是小石头都多少了解些他爱财的秉性,可是看他拿出那些药材时那眉开眼笑的样子,似乎不是他在送给他们药材,而是通过了这件事情他得了什么大的好处一样。 ------------ 306 默契 云华和小石头猜不透其中的奥秘,可是和云华一说她立即就朝着小泉子那边看过,虽然没有什么证据,可是她就是有一种直觉,直觉这件事情和小泉子有关,尤其是和那个不声不响的离开的老李头有关。 不过,小泉子似乎注意到云芳的注视一般,他坦然的和小石头说笑着,还随意的拨拉着他们带回来的草药,一派坦然。 就在小泉子这么看似随意的扒拉中,他很快就挑出了他需要的药草,并没有什么方子,他自己挑了药材,又亲自动手熬好了伺候桂花喝下去。 整个动作看似随意,却是一丝不苟,让云芳质问的话一直憋在心头,一直没有问出口来。 云华和小石头带回的药似乎效果很好,桂花喝下去不久脸色就渐渐的有了变化,惨白的脸上有了些许的红晕,而她的呼吸声也渐渐的平稳有规律起来。 云芳虽然心头还是存了疑,但是看着桂花在小泉子的照应下一点点的好转,她也就暂时放下了自己的成见,专心的照顾起桂花姐姐来。 在大家的精心照料下,第二天桂花就悠悠的醒了过来。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云芳正用一块温热的帕子给她擦拭着额角的细汗。 “为什么要救我回来?”桂花望着惊喜的云芳,眼泪无声的流了下来,摇着头说道,“明哥他已经不再了,都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这个灾星,我,我活着只会害人,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桂花姐姐,你别这样,”云芳轻轻的替桂花拭去了泪水,“桂花姐姐,你还有我呢,今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有我陪着你呢。现在,你不要胡思乱想了,安心把身子调理好,好不好?” “妹妹,”桂花的眼泪流的更凶了吗,“我这样的人还有以后么?我不管到了哪里都只会带来灾祸。我已经害了我那个那死鬼,又害了明哥,那毛家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家,可是,可是他们为了我也算是丢尽了丑了吧?你们就这么救了我回来,可是得罪了他们?” 桂花和毛翠柔大吵后撞石自伤,撞破了头后昏迷不醒,她不知道毛家后来发生的事情,她所顾虑的还是毛家在众人面前丢丑而已。 桂花的话让云芳心酸不已,桂花姐姐真是太善良了,她虽然恨毛家兄妹伤害了明哥,但是还考虑到他们为了她的事情而丢丑,认为是自己伤害了他们。更是担心着蓝家救了她之后得罪毛家。 “桂花姐姐,你别这么说,”云芳轻轻的揽过了桂花瘦削的肩头,并没有细说后来发生的事情,而是感慨的说道,“那毛家行事不端,不管什么后果都是他们咎由自取,桂花姐姐你这么善良,你救了我们一家人哪,我得好好的谢谢你才对。” “我?救人?”桂花迷茫的重复了一句,苦笑着垂下了头去,无力的说道,“我什么时候救人了?我这种人只会给人家带来灾祸,什么时候能救热了?芳儿妹妹你不要哄我开心了。” “我说的是真的,”云芳扶着桂花的肩膀,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认真说道,“桂花姐姐,你还记不记得当初咱们头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提醒我注意毛翠柔,说她心机深沉,别让我哥哥上了她的当?” “我记得啊,”桂花点了点头,马上又自嘲的说道,“我还提醒你们,可是最后我自己还不是被她说的走错了路,最后害了明哥?可是,芳儿妹妹为什么说起这件事情呢?” “善良的桂花姐姐啊,就是因为你的提醒,咱们才留意到那个毛翠柔的阴谋的啊,”云芳摇了摇桂花的肩膀,感概的说道,“我哥哥大山为了她迷失了本性,如果不是桂花姐姐你的提醒,咱们蓝家一家人还都被她蒙在鼓里,被她耍的团团乱转呢,为了她哥哥不但和姐姐、姐夫大吵、还气的我娘犯了心口疼,要不是桂花姐姐提前提醒,咱们全家人一起反对,说不定那个毛翠柔都进了我们蓝家的家门了呢。” “毛翠柔的人品,你最清楚了,如果让她进了咱们蓝家的大门,蓝家还不得天天鸡飞狗跳的永无宁日啊。”云芳带着后怕和感激说道,“这件事情多亏了桂花姐姐了,你不但在采石场救了我,又救了我们全家,桂花姐姐就是咱们家的大恩人啊。” “我,我也能帮助人?”桂花绝望的脸上终于浮现了一丝生机,随机又布满了愁云,担忧的说道,“可是,这男女之事有些微妙,有时候大家越是劝说,当事人越容易钻牛角尖,你们,你们还的小心的劝说你哥哥,不要太直接才好,万一他想不开的话,……” “桂花姐姐不但善良,还这么通透聪明,”云芳撒娇的摇晃着桂花的胳膊,隐瞒了大山悔悟的事实,顺势说道,“这件事情啊,咱们全家都是着急又操心,可是又都是干着急啊。可是,桂花姐姐你不一样啊,你是一个外人,还是亲自吃过毛家苦头的,你要是能帮忙劝说我哥哥的话,情况肯定不一样的。” “桂花姐姐,这件事情只能拜托你了,”云芳故意愁眉苦脸的说道,“咱们一家把话都说尽了,什么办法也都想了,可是结果都不尽如意。如今,桂花姐姐你来了,事情就好办多了。你是咱们蓝家的大恩人,这件大事还得麻烦你多帮帮忙啊。” “只要能帮的了的,我一定帮,”桂花人认真的说道,“我活着这些年,除了给人带来不幸,还没能帮上别人什么忙呢。如果能劝说的了你哥哥,也算是我没有白来世上这一遭了。” “桂花姐姐别说这丧气话了,你这么善良,自己生着病还想着帮人,老天爷都看着呢。以后啊,你就等着过好日子吧。”云芳笑嘻嘻的说道。 “就你这个丫头嘴甜,”桂花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催促道,“咱们还是快点去找你哥哥吧,这事啊,可不能让他一个人闷的太久了。哎,我知道那种不被人认同的滋味,如果不尽快开解,很容易越想越深的啊。” 说这话,桂花伸手一撩被子,就要下炕去找大山。 “桂花姐姐,你也太急性子了,”云芳笑着按住了桂花的手,劝到,“我哥的事情虽然麻烦,可是也不急在这一时。现在你的病还没养好呢,要是贸贸然的出去找他说这事,怕是效果也不大好呢。” “还是芳儿妹妹考虑的周到,我白白长了你这么多岁,做事还没你有计较呢,”桂花不好意思的笑了,“这事是不能急,也不能直说的,我和你哥哥还不熟悉呢,更不能随随便便就说这种事情,是要慢慢来的。” “瞧,桂花姐姐设想的多周到啊,”云芳悄悄的松了一口气,“咱们是要慢慢的来,桂花姐姐先好好的养病,然后再慢慢的帮我劝哥哥,我可等着你的好消息呢。”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桂花用力的说道。 “好,咱们拉勾。”云芳像一个真正的十几岁小姑娘一样,兴冲冲的伸出了自己手指。 桂花像一个十几岁的少女一样,脸上闪着亮光,认真的伸出了手指头,“好,咱们拉勾。” “桂花姐姐,你真好。” “桂花姐姐遇上了芳儿妹妹,才最幸运呢。” …… 桂花和云芳笑语嫣然的又聊了起来,而窗外的大山却皱起了眉头,他看着我拉了他过来的小泉子,有些埋怨的说道,“泉子兄弟,你看我这个妹妹,她怎么能这样呢?” “怎么?大山哥怪芳丫头揭了你的伤疤了?”小泉子了然的笑了,挑着眉头的问道。 “也,也不是怪她,”大山的脸一红,有些结结巴巴的说道,“只不过,被人欺骗了、还和家里人吵架,这种事总归不是件什么光彩的事情,我想过去就过去了,不想总被人提起来嘛。泉子兄弟,这,这也不算是没有担当吧?” “当然不是了,”小泉子否定的摇了摇头,马上又煞有介事的说道,“只不过,真正强大的人从来不会刻意隐瞒自己犯过的错误,并且经常的那错误反思自己,更不会介意用来激励他人的。” 听了小泉子的话,大山的神色渐渐郑重了起来。 过了大约半盏茶的功夫,大山豁然开朗,他拍着小泉子的肩膀,说道,“谢谢你泉子兄弟,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云芳她做的对,桂花确实是对我们蓝家有恩,更是让我彻底的看清毛家人的真面目,我应该谢谢她,陪着她聊聊这件事也没什么的,本来就是我犯傻的一件事,要是能让她感觉自己有用,我还有什么好介意的呢,谢谢你,泉子兄弟,谢谢你提醒,我才想通了这件事情。” “大山哥说的这是什么话啊,这事可不关我的事,”小泉子用力的回拍着大山的肩膀,赞赏的说道,“大山哥你勇敢又善良,肯为了救人一命,拿自己糗事出来自揭伤疤,兄弟我佩服你!” ------------ 307 养伤 大山被夸的有些不大好意思起来,“泉子兄弟,我哪有你说的这么好,不过是投桃报李的,不想看着一个帮过蓝家的人继续消沉下去罢了。” “况且,人家还这么热心的想要帮助你,大山哥不想输给一个女子,是不是?”小泉子唇角一扯,揶揄的接了一句。 “本来就是嘛,”大山有些豁出去了,涨红着脸说道,“我是一个堂堂的男子汉,就应该胸襟开阔,不能被一个女人比下去嘛。” 略微顿了一顿,大山脸上似有所悟,指着小泉子笑道,“这件事情,泉子兄弟和芳丫头你们一人劝一个,配合的这么默契,是不是?……” “是什么啊?”小泉子微微测开了目光,声音也不自觉的低了下去,“我不过是路过了偷听了里面的说话而已,既然大山哥介意这事,我还是走吧,去给桂花调配草药去。” 说完这话,小泉子不等大山的回答,转身就走,匆匆的向着放着草药的厢房赶去,似乎他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赶他一样。 大山看了看几乎是落荒而逃的小泉子,又满意的瞅了瞅屋内,裂开嘴巴满意的笑了,喃喃的说到,“这事有意思啊。” 云芳陪着桂花聊了半天,暂时解开了她的心结,又陪着她聊了一会儿,才劝她睡下。云芳轻手轻脚的离开了里屋,刚一出门就看到大山一个人站在窗户跟下傻乐呢,嘴里还在念念有词的样子。 “哥哥?”云芳凑了上来,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半天,然后扯着他的袖子离开了窗户跟,这才狐疑的问道,“哥哥,你笑什么啊?我刚才和桂花姐姐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吧?” “听到了啊,”大山点了点头,随意的说道,“我不但听到了,还明白了你的苦心,会配合你的这个主意的。” “真的?”云芳再次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大山一番,“就为了这事,让哥哥乐成这样?你不怪我自主主张?” 大山故意把脸一板,痛心疾首的说道,“芳儿就这么看扁了你大哥?人家帮了咱们蓝家这么大的忙,救了你,点醒了我,我就不能帮助人家?” 云芳眼珠一转,马上笑吟吟的说道,“哥哥你勇敢又善良,肯为了救人一命,拿自己糗事出来自揭伤疤,妹妹我佩服你!别说是桂花姐姐对蓝家有恩了,就是一个普通人,哥哥也不会袖手旁观的了。” 这一下,大山笑的更欢实了,却不是像以往那样被夸的飘飘然,而是一种发现了某种秘密一样的兴奋,“哈,果然是默契啊,连夸人的话都说的一模一样,真是……” 云芳恍然大悟,神色转了转几转,急急的打断了大山的话,“好了,既然哥哥肯帮忙,妹妹我也就放心了,我不放心桂花姐姐的药,我去看看。” “哈哈,哈哈,哈哈,……”大山畅快又笃定的大笑了起来,冲着云芳的背影说道,“一个、两个的都是这样,连找的借口都一模一样的。” 大山的笑声惊动了正在喂牲口的爹,他看着畅快大笑的大山,欣慰的赶了过来,“大山啊,什么事情这么高兴啊?” “当然高兴了,”大山兴奋的拉住了爹的袖子,把方才发生的事情都说聊了一遍,最后真诚的说道,“爹,我也知道自己以前犯浑了,让您和娘操心,让妹妹们和石头受委屈,这一次我能看清了毛家女的真面目,也多亏了桂花,这件事是我欠了人家的,于情于理,我都应该陪着她走出伤心难过的这断时间。” “不过啊,”大山认错之后,马上又兴奋的说道,“通过这次的事情,我发现了一个秘密,我发现泉子兄弟和芳丫头两个人做事特别有默契,一个在里面劝说桂花,一个拉了我来听事情的始末,他们两个不但说的话一样,就被我打趣的时候,逃离的借口都一样。” “爹,你说,他们两个这个默契,是不是就是有缘呢?”大山兴奋的双眼发亮,“云华找到了小石头,小石头做事沉稳、对家里人都好。可是,他要是和小泉子比起来啊,还是差了一点点的灵活,要是小泉子也能成了咱们蓝家的女婿的话,咱们啊……” “别胡说!”爹低喝一声,打断了大山的话,他回想着云芳和他说的那些时候,掂量着说道,“芳儿的情况和华儿不大一样,小泉子也不是小石头,你别自作主张,先管好自己的事情再说!” “是,”大山一下子蔫了下来,他想起了自己迷恋那个毛家丫头的事情,给家里人带来了那么大困扰,就是在云华和小石头没有挑明心意的时候,他也没有发现小石头的种种好处,他在这方面的确有些草率、缺乏一些识人之明,胡乱的说话,真的有可能会害了芳儿的。 可是,大山仔细的回想一边他和小泉子交往的点点滴滴,还是有些不死心的说道,“爹,我知道我可能有些草率。可是,可是小泉子真的挺好的,你也要多留意一下他嘛,咱们虽然应该谨慎,但也不能吧所有人都给推出去啊,毕竟芳儿过了年就十五岁了,咱们不能不考虑啊。” “我自有分寸,”爹郑重的嘱咐道,“这件事情我和你娘都会留心的。不过,在我没有拿定主意之前,你千万不要不分场合的乱说话,能记住吧?!” “能,”大山看着严肃的爹,也郑重的点头,“爹,你放心吧。我以后再也不会莽莽撞撞的乱说话了,什么事情都听你们的吩咐。” “你明白就好,”爹缓和了脸色,再次叮嘱道,“桂花这件事情,你妹妹做的对,这段时间你就多操心这事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何况人家还帮了咱们蓝家的忙呢。” “我明白的。” 大山郑重的答应了爹,也是这么认真的做的。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大山和桂花都抱着为了对方好的心思,小心翼翼谈起毛翠柔的事情,却又没有说的很透,就是在外围绕着圈子。通过桂花的切身感受,大山更加了解了毛翠柔这个人,而桂花在劝说大山的过程中,也渐渐的开朗了起来,渐渐的淡忘了明哥离开的伤痛,平复了她曾经的那些噩梦般的遭遇带来的绝望和自卑。 桂花打开了心胸,在加上小泉子用加了料的草药为她精心的调理,她慢慢的下了炕,开始只是在院子里走走,后来又走出了院子,可以去外面散步了。慢慢的,当大山他们训练小马驹的时候,她也会跟着他们一起出去。偶尔,她爽快的笑声也能飘荡在松坡屯的上空。 转眼间,桂花来到松坡屯已经一个月了,渐渐的适应了蓝家的生活,打开了心胸的桂花和蓝家一家人相处的很好,尤其是大山,仿佛有着说不完的话,恍惚间她似乎又回到了二八年华待嫁的日子。 而作为桂花的‘主治医生’的小泉子也自然而然的留了下来,再也没见到什么人来找他,仿佛他真的就是一个被掠去采石场的一个孤儿一般,遇到了投缘的蓝家一家,认真的打算长住下来。 云芳一直在暗中观察着他,可是她越观察越发现小泉子和蓝家人相处的诚心,一点也没有发现像是有什么企图的样子。 看着这么老实的小泉子,云芳心头也有些拿不准了。难道她之前的猜测都错了?他背后没有什么特别的背景和势力?他就是老神医的一个徒弟,去采石场纯粹就是因为看不惯贺老大的所作所为,纯粹是打抱不平去了? 这件事情,背后的主使是古道热肠的老神医李珍时?小泉子不过是打头阵的,是李珍时利用他的人脉摆平了这件事情?事情真的这么简单? 云芳心头犹豫不定,小泉子却越发的自在,每天除了替大山、云芳和桂花熬熬草药,就是和大山一起训练小马驹子,和小石头聊一聊做生意的看法,要是娘和云华有兴致和时间,他也能和她们一起聊些鞋样子的话题。 小泉子在蓝家人眼里越来越像是自家人了。 云芳却越来越迷茫了。 这一天,又是和赵老伯约定的送萝卜的日子。 小石头一边套着车,一边随意的问道,“泉子兄弟,看你整天给他们几个熬药,咱们不给自己也熬一些呢?我看你的脸色也不大好呢。” “哎,”小泉子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有道是医者不自医,我也发愁啊。眼瞅着他们几个喝了药都有好转,偏偏我自己却没有什么办法。” “要不,你跟着我们一起去城里,让老神医给你看看得了,我听说老神医最喜欢各种奇怪的病了,”小石头随意的说着,突然眉头一皱,“不过,很奇怪,我们上一次和老神医说起你这个毛病的时候,他好像不大在意呢。” “或者需要我自己去求他吧,”小泉子眼珠一转说道,“要不然,这一次我和你们一起进城吧,顺便在和老神医讨一些药来。 ------------ 308 两全其美 “也好,也好,”小石头高兴的说道,“每次见到那个小元修啊,他总要问起你呢,你和我去一趟也好。” 商量妥当,小泉子把云芳、大山和桂花的药都交代清楚之后,跟着小石头和云华一起回了宁夏县城。 有了小泉子去李氏医馆里交涉,小石头和云华就放心的直接去了赵家的小饭馆。 如今的赵家小饭馆因为有了价廉的萝卜丝,又有了美味的藕夹子,客人越来越多,已经不仅仅是那些下苦力的人们了。又因为挨着李氏医馆,赵家的小饭人来人往的,越莱越兴旺了起来。 小石头和云华两个是来惯了这里的,熟门熟路的径直去了后院,卸下了马车后就跟着忙活了起来,云华帮着赵大娘在后厨准备吃食,小石头则帮着赵老伯在前堂招呼客人。 一直忙到未时过半,过了吃午饭的时辰,客人们陆陆续续的离开,赵老伯和小石头他们才喘了口气,有空说话。 “干爹,饭馆里的生意越来越好了,”小石头笑着说道,“我们每次来都能看到比以前的生意好呢。” 云华却有些心疼的说道,“小饭馆的生意是好了,可是你们两个却累瘦了,你瞧,干娘的衣衫都松垮了呢。” “好儿,也有好儿媳啊,”赵大娘欣慰的一手一个拦住了云华和小石头,眼里含着泪说道,“你们两个孩子真是老天爷给我们送来的啊。” “干娘,……”云华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去。 小石头也红了脸,却还是不忘嘱咐,“你们两个可不要太劳累了,我看啊还是请几个人回来帮帮工,你们就清闲的收收账就好了。” “请个放心的人哪那么容易啊?”赵老伯埋怨的说道,“你要是真心疼我们啊,就早点搬过来,帮把手。我上一次就和你说了,你到底和蓝家兄弟商量了没有啊?” “这,……”小石头有些为难,“干爹,我跟您说过了啊,蓝家最近发生了不少的事情,家里还有几个病人呢,我,……” “石头是个好孩子,老头子,你就别难为孩子了。”赵大娘嗔怪的扫了赵老伯一眼,“石头是个仁义孩子,蓝家也是忠厚人家,咱们怎么能光考虑自己,让他们为难呢?” “哎,我知道啊,”赵老伯长长的叹了口气,“我就是盼着芳丫头他们几个的病早点治好了,说起来,那个鬼机灵的丫头也让人疼呢。现在啊,我也知道不是时候,不过是白说说罢了,哎,……” 就在赵老伯长吁短叹的时候,另一个声音适时的传了进来,“赵老伯不要叹气,总会有两全其美的办法的。” 随着声音,小泉子顶着一张蜡黄的脸,悠然的走了进来。 “这位小哥,你说谁,你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赵老伯看着眼前陌生的小伙子,还是带着希望问道。 小石头却两步赶了过去,兴奋的问道,“泉子兄弟,你这么早就办完事情了?是不是老神医有什么特别的嘱咐?” “石头兄弟真是聪明,”小泉子赞赏的说道,“我过来找你们,确实是老神医的吩咐,他说云芳和大山的伤调理了这一段时间也差不多了,他准备让他们来城里,他要正式的为他们医治了。” “真的?!”云华惊喜了喊了起来,一边喊着一边冲了过来,语无伦次的说道,“老神医真的这么说的?我,我这就回去,赶紧让他们赶过来,我们家盼这一天盼了很久了,我,我得马上赶回去,……” “云华,你先别着急,”小石头虽然也很兴奋,但还是一把扯住了云华,问道,“泉子兄弟,老神医还交代了什么,咱们需要准备什么?” “老神医说,他们的病由来已久,一旦开始正式治疗,在两个月内必须一直呆在他的身边,尤其是大山哥,他不但必须呆在老神医身边,还得卧床休息,不能随意走动。老神医不能离开李氏医馆太久,只能是蓝家兄妹来这里,还得有人照应着他们。” “两个月?要,这么久啊,”云华顿时有些慌了,为难的说道,“可是,可是咱们……” “没什么好可是的,”赵大娘笑着赶了过来,拍着云华的手说道,“这确实是一件两全其美的事情呢,咱们这个小饭馆后院够大,离着医馆又近,你们就一起搬过来好了,正好替他们兄妹治病,我还能看看看到你们几个,真是个两全其美的好事呢。” “是啊,”赵老伯也兴高采烈的说道,“这样一来,就既不耽搁给他们兄妹治病,你们也能多在饭馆里帮帮忙了,这个小饭馆啊看着不大,实际上事情不少呢,你们得尽快的熟悉起来才行啊。” 赵老伯话里有话,似乎是在等着交接一样,小石头听了赶紧一摆手,刚想说些什么,却被小泉子抢先了一步,“赵老伯、赵大娘真是高义啊,有你们肯帮忙这件事情就好办多了。” 说完,小泉子又对小石头劝诫一般的说道,“最主要的是要大家开心,有些事情暂时不需要计较的。俗话说,日久见人心,事情总要分个轻重缓急,我相信石头兄弟也明白这个道理的。” 是的,最主要的是先治好了大山和云芳的伤,至于赵家两夫妇的心意,他小石头以后加倍孝顺他们也就是了。 想的清楚,小石头终于没在推辞,高兴的说道,“就听干爹和干娘的安排,咱们这赶紧把这个好消息送回去。泉子兄弟,你呢?” “我啊,这一次老神医要动刀,不是小事,怎么也需要人帮忙打点的,这件事情我责无旁贷嘛。另外啊,”小泉子指着自己蜡黄的脸说道,“也是该治治我这张脸时候了,趁着老神医还没有给他们兄妹医治,还有点时间,今晚我就留在他老人家身边,求他帮帮我了。,” “也好,”云华点头,“你为了咱们蓝家的事忙忙前忙后的忙了这么长时间了,是该求着神医帮帮你了。” “谢谢你肯这么想,希望你们家里人都会这么想哦。”小泉子的语气一沉,似乎是带上了某种埋怨,然后还隐隐的叹息了一声,“哎,不管做什么,也得人家领情才算哪。” 云华知道小泉子这是在抱怨云芳了。自从小泉子住进了蓝家,一家人都很喜欢他,唯独把他带回来的芳丫头,对他始终是不冷不热,仿佛在防备着什么,每每让小泉子有些下不来台。 不过,作为芳丫头的姐姐,云华却多少能明白妹妹的心思,因为她脸上的瘤子,她没少受别人的奚落和埋汰,还一度不肯说话、不肯出门,甚至是投河自尽,小小年纪的她承受的痛苦,作为她的姐姐,云华很能明白。 虽然,这段时间以来,云芳开朗了许多,不但敢走出家门,还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的行事,但是她脸上的瘤子始终是她的一个阴影。之前,菊大娘不嫌弃她,有些撮合她和李永栓,却被李永栓用沉默给拒绝了。 后来,还那个李锦荣,他倒是没说什么直接伤害云芳的话,可是他那个娘说的那些话却一句比一句的伤人心,别说是云芳了,就是她这个做姐姐的听了都觉得心如刀绞。 试想,一次又一次的被人伤害,云芳怎么会不介意,不心生抗拒呢?至于那个小泉子,虽说看起来人是不错,对于云芳也没有什么偏见。但是,他来了蓝家毕竟时日还短,想让云芳彻底放下戒心,怕是一时难以办到啊。 云华明白妹妹的伤,所以对于小泉子的抱怨,微微一笑,半是玩笑半是劝诫的说道,“要是真心为一个人好呢,只求她过的开心就好,至于她是不是专门领了什么情,都是次要的。小泉子你这么聪明,相信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吧。” 没想到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云华也有这么伶牙俐齿的时候,小泉子故作丧气的扶额长叹,“哎,今天真是说的多,错的多啊。云华姐姐的教训,我记住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别,”云华笑着摆手,“你年纪比我大呢,我可当不得你这一声姐姐的,这要是让芳丫头知道了,肯定要笑话我胡乱攀认了,你要找姐姐啊,别处找去,可别连累我。” “石头兄弟,你看,你看,”小泉子一把扯住了小石头的袖子,“你看在咱们往日的交情人,帮帮兄弟吧。” “哈哈。哈哈,……”小石头大笑了起来,“没想到平时什么都懂,什么也怕的泉子兄弟也有求人的时候啊,真是太新鲜了。” “石头兄弟此言差异啊,”小泉子吐突然竖起了食指来摇了摇,“兄弟我这是替你未雨绸缪呢,免得你将来娶进门去,吃了大亏后再找兄弟们哭诉哪,那就什么都晚了啊,……” “住嘴!” “住嘴!” 这一下,云华和小石头都红脸,一个娇斥一声躲回了赵大娘的身边,另一个则涨红着脸冲了上了。 “好了,好了,怕了你了。”小泉子却好像早有预料一般的,几个箭步就躲到了一边去了。 顿时,小饭馆里笑闹成了一团。赵大娘和赵老伯的脸上都笑成了一朵花。 ------------ 309 愿赌服输 笑闹了一会儿,几个人商议妥当,小泉子回了医馆,赵老伯和赵大娘欢欢喜喜的送走了小石头和云华,然后赶紧去后院收拾屋子去了。 小石头把马车赶的飞快,终于在天色大黑之前赶回了松坡屯。 看着急急忙忙赶回来的小石头和云华,大山第一个就急了,“怎么就你们两个回来了?泉子兄弟呢?” “现在桂花姐姐的伤好的差不多了,人家也该留在医馆里呢,怎么还会在回来呢。”云芳立即说道。 她虽然是在说着小泉子离开的合理性,但是那急切的语气却让似乎在表达着另一种情绪,带着连她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失落和抱怨。 云华脸上飞快的闪过一丝若有所思,觑着云华的脸色解释道,“你们都猜错了,小泉子这一次留在城里,是提前帮着老神医打点呢。因为啊,老神医这一次压迫动刀子,马虎不得呢。” “动刀子?!”爹和娘同时欣喜的喊了起来,“这么说,老神医这是要准备给他们兄妹治病了?!” “是啊,”云华连连点头,眼中含着泪小泉子交代的事情以及赵老伯和赵大娘的话叙述了一遍,最后说道,“这一次多亏了有他们老人家肯帮忙,哥哥和芳儿才能安心的去治病的。” “这是石头结下的善缘,”娘感慨的说道,“人家这么肯帮咱们,你以后要好好的孝顺人家啊。” “娘,我知道的,”云华有些扭捏的说道,“这一次,哥哥和芳儿要治病,我得好好的照顾他们两个,等过了这一段时间啊,我会好好的孝敬他们两位老人家的。” “其实,我可以帮忙照顾大山和芳妹妹的,”一直沉默着的桂花突然说道,“这一次,我能捡回了一条命来,多亏了你们一家。我没有别的本事,但是照料一下病人还是能做好的,你们就给我一个机会报答你们吧。” “这,……” 娘一时犹豫,云芳却拍手叫好起来,“桂花姐姐最细心了,姐姐你就安心的帮助赵大娘他们照顾小饭馆吧,哥哥有桂花姐姐照顾,保准出不了差错。” “芳儿别胡闹,”大山大声的喊道,竟然微微的红了脸,“桂,桂花她的身子还没有好利落呢,怎么能老劳累的照顾人?我看,要是大家忙不过来,那我过段时间再正式的开始治病好了。” “那怎么行?”第一个出声反对的竟然是桂花,不过她话一出口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不妥,赶紧小声的解释道,“好不容一才盼来了这么个机会,再拖延下去不定出什么事呢,这事耽搁不得。” 爹和娘相互看了一眼,又同时点了点头,娘拍板到,“桂花说的对,咱们是不能错过这样难得的好机会。我看这样吧,就麻烦桂花替我们照顾他们兄妹两个,云华和小石头给赵家小饭馆帮帮忙。家里这一摊事,我们两个老的在家盯着就行了。大家说,好不好?” “好,我同意,”云芳拍着手说到,“家里要是忙不过来的话,就请大栓子来帮忙吧,他做事沉稳,又肯用功,是一个好帮手。” 大山也补充到,“这段时间,小马驹子也训练出来了,配上咱们新买的大车,爹进出的也能方便点。” “好,挺好,就这么定了。”爹笑着嘱咐道,“家里的事不用你们担心。你们进了城要小心,有事多商量,不要冲动、鲁莽,小泉子那孩子也是个心细的,多和他商量着点。” “知道了,爹!”大山回答的格外敞亮。 家里诸事有爹和娘做主,云芳他们几个第二天一大清早的起身吃过了早饭,还是由小石头赶车,一路疾行的赶回了城里。 云芳看着路边那些熟悉的景物,有一些感慨。 她上一次进城还是在寒风嗖嗖的冬末,在那样一个急迫的状况下,带着近乎绝望的心情,赶去求助的。仅仅凭着一封古怪的信,去求一个素未谋面的人。 想不到过了短短几个月,不仅天起暖和了不少,早已经再是肃杀的冬末春初,而是变成了凉风习习的春末夏初,她的境遇和心情也和这天气一样变化了很多。这一次,她是带着确定的希望,还带着已经安全了的桂花姐姐,带着不再被心机女迷惑的哥哥。 而她的前路不再是一片未知,而是有一个人在提前为他们打点,虽然她依旧不能看透那个人以及他背后的势力,可是她的心却因为有他的打点儿安定了下来,这是连她自己都不曾明确的意识到的。 带着截然不同的心境,云芳再一次踏入了宁县县城,掀开了她人生的另一端崭新的篇章。 多次的往来,小石头也不再是那个不认路的小石头了,进了城门之后,他熟门熟路的穿过武侯祠街,径直来到了草鞋庙附近的李氏医馆。 “石头哥哥,咱们去后门吧。”云芳看着医馆前熙熙攘攘的求医者,轻声的说道。 因为已经预约好了,他们的到来是需要李珍时老神医亲自看诊的。虽然不是他们有意插队,但是落在了那些辛苦排队的人们眼里,难免会让他们不舒服。大家都是病患,能体谅的时候还是尽量体谅一下吧。 小石头一愣之后,看着那些求医者戒备的眼神,也明白了云芳的意思,他轻轻的一抖手腕,调转马头,赶着马车去了医馆的后门。 云芳体恤那些着急的病患,坐车去了医馆后门,就已经做好了去医馆后门叫门的准备的。可是,当他们的马车赶到后门的时候,却意外的发现后门竟然是敞开的,不但如次,门口还站着两个人。 看到他们的马车过来,小元修的小脸一沉,不高兴的嘟囔道,“这也能被你猜到,真是没天理了。” “愿赌服输,”另一个身材修长的年轻人笑着说了一句,“既然咱们赌了,还是你输了,就别想着赖账哦。” 虽然面生的很,但是声音却很熟悉,正是在蓝家赖着住了一个多月小泉子,也是小元修的师兄元泉。 “从来没有赢过,以后再也不和你赌了,”小元修气呼呼的说了一句,扭头就会跑去,一边跑一边不甘不愿的说着,“我元修愿赌服输,不会理会你的烂事的,你就放心好了。” 大山却顾不上理会去气呼呼的跑走的小元修,对着那个‘陌生’的青年,惊喜的问道,“你是泉子兄弟?你的病这么快就治好了?” “是我,”小泉子坦然的抬起了头来,脸上早已经没有了那种病态的蜡黄,深邃眉眼、挺直的鼻梁,带着一种生机勃勃的英气,“老神医出手,我这点小毛病算什么啊,自然是手到擒来拉来啊。” 云芳无端的就想到了那封神奇的信来,上次小泉子当着她的面写的信,李珍时也是当着她的面拆的信,可是她这个送信的却至始至终都没有看到信中的内容,不是他们用封口的办法瞒了她,而是那封信在她看来就是一张白纸,一个字也没有的,只有他们用他们特殊的方式让字迹显现的。 因此,对于小泉子天天盯着一张蜡黄的脸在她面前晃悠,脸上的表情也一点不显得僵硬,但是云芳就是笃定的知道这是他的伪装,就像那封信一样,只要他们愿意,随时就可以去了那层蜡黄的。 云芳对于小泉子去掉易容早有心理准备,但是看着眼前这张帅气的脸他,她还是有一瞬间的愣神。 不过,云芳很快就调整了过来,有些生硬的问道,“元修怎么了?怎么被气成那样?” 小泉子当然没有错过云芳眼中一闪而逝的惊艳,他得意的弯了弯唇角,也是很快就回复了神色,装模做样的把早就准备好的说辞说了出来,“我说赌你们会从后门进来,小元修不信。非要和我打赌,结果赌输了,脸皮薄,自己跑回去哭鼻子去了。” 这到真像是小元修的行事风格,小屁孩子像个傲娇的小孔雀一样,要是打赌输了,肯定会不好意思的。 云芳想着小元修窘迫的模样,忍不住‘噗嗤’一声乐出了声来。 大山却想到了在前门时是云芳提议来走后门的,想起了自己说过的关于云芳和小泉子默契的话,他的眼神在云芳和小泉子脸上来回的逡巡了几番,笑着说道,“果真是默契。” 云芳不等大家再继续这个话题,赶紧问道,“小元修和你打赌,你们用什么下注的啊?方才看他气成那样,也没听清他的嘟囔。” “哦,他当然会气了,”小泉子眼波一闪,冲着大山笑了笑,解释道,“我跟他打赌,如果他赢了,你们马上把欠他们的医药费给他,要是他输了,那他就不能再提你们的医药费,等你们什么时候有了钱再说,他不准主动提起来。” 云芳一撇嘴,“你倒是大方,反正输赢都不关你的事。” “哪里,是我有信心才是。”小泉子眨了眨眼,意有所指。 “懒得和你废话。”云芳率先跳下了马车,也不等大家,自己就噔噔噔的往里边跑去。 ------------ 310 医治 云芳跑在了最前面,在快进后堂到时候,正好遇到了迎出来的的小元修。 小元修虽然气鼓鼓的鼓着腮帮子,但是眼神却没有像云芳想像中的像刀子一般,而是带着一股子审视和衡量。 云芳知道小屁孩是个财迷,要是他因为一个赌失了财,他不是应该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么,怎么会是这样的眼神呢? 那个家伙又信口开河的骗她! 云芳禁不住咬了咬牙,他是让小元修输了赌不错,但肯定不是拿他们的医药费做的赌注! 云芳还在思量如何打探一番,小元修却好像早就有防备一般,远远的退开了两步,简短的说道,“师父在里面等你们呢,不过,只准病人进去,你自己决定是你还是你哥哥先吧。” 完全是一副公事公办口吻,似乎从来没和她斗过嘴一般,抿紧了小嘴唇,不肯多说一句。 云芳一皱眉,这更是坐实了云芳的的猜测,根本不像是小财迷失财后的表现哪! 云芳一愣神的功夫,老神医李珍时的声音就传了出来,“赶到了吧?不管谁先,赶紧进来吧。” “让哥哥先治。”云芳赶紧应了一声,自己规规矩矩的站在了门外。 这时候,小泉子带着大山、云华、小石头、桂花等人也赶到了。看了一眼等在门外的云芳,小泉子一拉大山的袖子,“大山哥,咱们进去吧。” 放了小泉子和大山进去,经绷着一张小脸的元修马上拦住了云华等人,硬邦邦的吩咐,“师父动刀,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说完这话,小元修转身进去,‘砰’的一声关紧了房门,把云芳等人关在了门外。 在另个时空的时候,云芳也经常看到在人家医院动手术的,看到那些病人家属们在手术室外焦急等待的样子,只不过她上一世的亲人都健健康康的,她没有受过那种等待的煎熬。 而这一次,做手术的是她的哥哥,还不是在医疗设备先进又齐全的现代医院里,她甚至不知道老神医采用什么样的法子才大山动手术,云芳的心简直纠成了一团,虽然不敢出声,但是却在心里暗暗的祈祷起来,祈祷着哥哥一切顺利,就算她脸上的伤无法医治,也要哥哥能顺利平安。 忐忑的等待了一个多时辰,那扇大门终于再次被打开,一头大汗的小泉子再次走了出来。 “怎么样?我哥哥他怎么样了?”云芳赶紧迎了上去,双手使劲的抓住了小泉子的手腕,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小泉子身子晃了晃,抬起另一只手来抹了把额上的汗水,“很顺利,大山哥的病治的很顺利。现在,师父正在里面做最后的收尾,呆会他就能出来了。不过,……” 云芳看到累的满头大汗的小泉子原本是充满感激的,听了她说一切顺利,刚刚松下一口气来,就听到了他大喘气一般的说什么‘不过’,云芳耳中一片轰鸣,眼前一片模糊了起来。 小泉子顾不上再擦汗了,赶紧双手扶住了云芳摇摇欲坠的身子,小声的埋怨说道,“傻丫头,还没听说说完就急成这样,平时的沉稳劲哪里去了?” “什,什么?”云芳没有听清小泉子的嘟囔,但是却感受到了他手上传来的温暖又强劲的扶持之力,她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决绝的问道,“哥哥到低怎么样了,你尽管直说。” “大山哥很好,师父说他最多三个月就能和正常人一样走路、爬山了。”小泉子对着云芳的眼睛,认真的说道,“我出来,是要和你说你自己的事情的。” “哦,那就好,”云芳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来,“哥哥顺利就好,哥哥顺利就好。” “真是个小傻瓜,”小泉子带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宠溺和心疼,“你只关心你哥哥的腿,就不关心你自己的脸?” “我自己?哦,对了,我也要请老神医帮忙医治的,”云芳这才想起来自己也个求医者呢,“你是不是告诉我说,今天老神医累了,要我改天再治?” “你怎么知道老神医累了?难道你有透视眼不成?”小泉子眼波一转,有些奇怪的问道。 “想也能想的到啊,”云芳很想说她看了那么多的影视作品,医生做手术的场面哪个不是好几个小护士在一旁随时给擦汗啊,而大山的腿伤了十多年了,治疗起来肯定更加费劲,主刀大夫不累才怪呢。 不过,云芳也只是在心里想想,因为这些事情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该知道的,也不是她一个小小的山村丫头能说出来的。 看着小泉子额上没有擦干净的汗水,云芳立即有了一个说辞,“看着你累的满头大汗,当然能想到那么大年纪的老神医肯定很累啊。” “哦,原来是这样啊,”小泉子仿佛是如释重负一般的笑了,轻松的说道,“师父他老人家是累了一点,不过师父也说了,你脸上的东西也拖了这么长时间了,反正今天动了刀,索性一并给你做了,我现在就是来让你做准备的。” “准备,准备什么?”云芳愣愣的问道,“需要我做什么,尽管直说。” “不需要你做其他的准备,把这碗药喝了就好。”小元修不知道什么时候端着一个药碗冒了出来。 “喝药就可以了?”云芳狐疑是看着小泉子,但还是还不犹豫的接过了药碗来。 “别怕,”小泉子却以为云芳是害怕,他放柔了声音安抚道,“你只要乖乖的喝了这碗药汁,其他的事情就放心的交给我师父吧,不会让你难受的。” 听了小泉子的解释,云芳恍然大悟,她明白了这是一碗什么药了,应该就是这个时代的麻醉药,她之前因为好奇曾经查过,好像是叫什么‘麻沸散’的。 据说这要的原创是三国名医华佗,他给给病人动刀的时候。这‘麻沸散’就是起了神奇的效果的。后来明代的名医李时珍又把这种神奇的药方做了改良,使其效果更佳。只是不不知道这个时空了和李时珍名字相似的山寨名医李珍时的本事是不是也和人家原主一样的本事。 云芳一分神的功夫,小泉子再次柔声的劝到,“你放心吧,师父是不会害你的。你看大山哥的腿也是动刀的,你可曾听到他疼的大喊大叫了?此药很是神奇,你只管放心就是了。” 这就坐实了云芳的猜测,哥哥一声不吭,不是他和关羽一样硬骨头,是他被‘麻沸散’麻醉了吧,这么看来这个山寨的名医似乎医术一点也不山寨呢,说不定这反而是个正版的呢。 云芳一边想着,一边下意识的抬起了手来。‘咕咚咕咚’的一口气喝了下去。 云芳猜的不错,这种改良过的‘麻沸散’效用的确不一般,云芳刚刚喝了下去,立即就感觉到头重脚轻了起来。 云芳竟然这么痛快的就喝了药,这让小泉子脸上浮现了一片欣慰,他一手拿过了云芳手里的药碗,另一只手牢牢的扶住了她的肩膀,在她耳边低声的安抚道,“别担心,一切有我在呢。” 不知道是‘麻沸散’的效用奇强,还是小泉子的安抚起了作用,云芳双眼皮一阵发沉,放心的整个人都依在了小泉子的身上,昏沉沉的昏睡了过去。 从小泉子出来送信,到云芳喝了也不过半刻钟的功夫,快的云华、小石头和桂花都没有来的及反应过来,云芳就被带进了屋子里。 当云芳再次恢复了意识,她艰难的抬起了沉重的眼皮,发现云华、小石头和桂花、小泉子几个人都围在了她的身边,就连赵老伯和赵大娘也都是一脸关切的看着她。 云芳一皱眉,却发现脸上紧绷绷的,自己根本动不了,她心头着急,却也只能徒劳的眨巴了眨巴眼睛。 看到云芳睁开眼睛,桂花第一个低喊了起来,“谢天谢地,芳儿妹妹终于醒了,我这就去告诉大山去,他动弹不了,不知道急成什么样呢。” 说着话,桂花‘噔噔噔’就跑了出去。 云华一把揽过了云芳的头,喜极而泣,“芳儿,太好了,太好了,你,你以后再也不会被人家叫‘烂丑女’了。” 云芳心头一亮,才慢慢的明白过味来。她这样是已经做完了手术刚刚清醒吧?至于她动不了,估计是麻醉药劲还没有完全过去。可能‘麻沸散’的效果还没有后世是麻醉药那么精确,不能局部麻醉,也不能控制了手术完成后立即恢复如常的吧。 明白了这一点,云芳的心突然就安静了下来,不管手术效果如何,她还活着,还和关心她的家人在一起,这一点已经足够了,至于结果,尽人事听天命,她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方才,听桂花临走前说的话,她也猜到了哥哥的情形,大家都在围着她,哥哥也在着急的等她的消息,那哥哥的手术肯定是很顺利了。只要哥哥的腿能好,云芳心底的歉疚才会彻底的消失,她费心的求助老神医之事就能算是功德圆满了。求仁得仁,她该知足的。 云芳心头打定,一转眼珠,正好看到小泉子冲着她点头,虽然他没有说话,但是那目光中的肯定和激励,让云芳的心更加的安定了下来。 ------------ 311 镜子 云芳眼睛转了转去,云华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她胡乱的抹了把自己的眼泪,笑着说道,“你别担心,哥哥很好,神医说他最多百日就能和正常人一样了,你脸上的瘤子也顺当的拿下去了,只要每隔上七天去换一次药,你也很快就能好了。爹娘要是知道了,不定多么高兴呢。” “这么大的喜事,得赶紧去告诉爹和娘啊,”小石头接过了话茬,“现在芳儿醒了,我这就回去给他们送信去。” “是啊,是啊,”云华连连点头,“他们在家里不定怎么盼着呢,得不到咱们的消息,他们怕是连个安稳觉都睡不好,你连夜回去吧。” “石头啊,你赶紧去吧,现在应该还赶得及出城,”赵老伯拍了拍着胸口,嘱咐道,“怪不得当初老神医千叮咛万嘱咐的嘱咐不要他们给跟着过来,要是他们跟着来了,看着两个孩子都昏睡着,不定急成什么样呢,反倒不如事后再跟他们说的好。” “可不是嘛,别说是他们的亲生父母,我一开始看到你们把兄妹两个就这么直挺挺的送了过来,都吓的手脚冰凉。”赵大娘也后怕的说道,“也就是神医敢这样治病,换了别人谁敢这么大胆啊,万幸啊,他们兄妹都醒过来了。” “好了,好了,”小泉子终于缓缓的开口了,却是以一个医者的口吻,“现在他们兄妹都清醒过来了,先让他们好好的休息一下,咱们大家可以出去吃点东西了。” 此时此刻,神医的弟子小泉子就是神医的代言人,他说的话大家都没有反驳,悄悄的都退了出去。小泉子走在了最后,他冲着云芳鼓励的点了点头,然后轻轻的关上了房门,给云芳留除下了一片静谧的时空。 屋子点着油灯,灯光摇曳,安然又静谧。 不过,云芳转动着眼珠,把屋子里的摆设都看了一遍,也没有发现铜镜子,不知道是大家刻意为之,还是一时疏忽忘记准备了。 云芳眨巴了眨巴眼睛,此刻的她无比的希望身边能有一面镜子的,她就可以不用这样瞎猜,直接看一看自己手术后是个什么样子了。 虽然,作为一个爱美的女孩子,云芳也希望自己的脸也能喝别人一样的光滑如镜,可是顶着那个瘤子这么久,她明白了一个道理。一张漂亮的脸固然是值得庆幸,但是漂亮的脸蛋并不能代表了全部生活。 比如那个毛翠柔,因为生的有几分姿色,结果总想着利用自己的姿色惑人,忘记了做人的本分,结果弄了一个鸡飞蛋打的结局。 想着毛翠柔被老三炮扭打的样子,云芳的心更加的平静。这一次,她的脸能恢复了常人的模样固然是好事,可是如果没有办法复原,她也不会怨天与人,她带着那样的一个丑陋的瘤子,她依然可以用自己的智慧为蓝家带来财富、为家人遮风挡雨。 虽然,有人因为她的脸而嘲笑她、轻视她,可是她不是为了那些只注重外表的肤浅的外人活着的,有真心的关心着她的家人给予她的力量,她才不怕那些闲言碎语呢,她关住的只有那些肯关心她的人而已。 《圣经》说:“当上帝关了这扇门,一定会为你打开另一扇门。”,云芳不担心手术的结果,她介意的是家人小心翼翼的态度,她不想他们因为自己而担心,即使她的脸无法复原,她也希望自己能第一个知道。 这样,她才能及时的准备好一张笑脸,去劝慰家人的沮丧,而不是看着他们小心翼翼的生怕刺激了她,那样对大家来说都是煎熬。 ‘唉’,云芳轻轻的叹息了一声,既然屋子里没有镜子,她也只有学那‘瞎子摸象’了,缓缓的抬起了胳膊,云芳把手缓缓放在了原本长着瘤子的脸颊上,触手之后,却禁不住哑然失笑。 她笑自己的傻里傻气。 因为,刚刚做了手术的脸上敷着草药,缠着纱布呢,根本什么也摸不到就是了。 不过,云芳却不喜欢这样遮遮掩掩的等待感觉,即使脸上留下了疤痕,她早一天知道了早一天面对就是了,这样等待宣判的感觉只会让她感觉到烦躁,尤其是屋子里还被刻意的收起了镜子,更让她有股子想砸墙的冲动 就在云芳心头一阵阵的气闷之际,屋子的木门人被轻轻的推开了,小泉子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 “有事?”云芳压下了心头的不舒服,若无其事的放平了自己的胳膊,轻轻的问道。 “也没什么大事,”小泉子笑着走了过来,藏在背后的手一伸,把一个小东西送了过来,“只是你需要静养,我怕你一个闷,给你送了个小玩意来。” 是一面小小的铜镜,不是很精巧,却是云芳方才一直在寻找的。 “你,送一面铜镜给我?”云芳眼波一转,有些意外的问道,“你特意送来的?” “当然,”小泉子一挑英挺的剑眉,加重了口气,“当然是我特意送来的,因为这个东西被人特意拿走了。” “既然知道是被人特意拿走了,你还送过来?为什么?”云芳眉眼里带上了笑,毫不客气的问道。 “一个顶着那也样的脸也敢到处跑的人,需要别人特意收起镜子么?”小泉子的目光不退反进,紧紧盯着云芳的眼睛反道。 “你倒是直接,”云芳微微一侧眼,有些自嘲的笑了笑,竟然解释一般的说道,“既然已经成了那样子,如果连自己都介意的话,别人更会指指点点的了。” “我就知道蓝家小丫头不需要这样的遮掩,”小泉子赞赏的说道,“区区的一面小铜镜了算的了什么,给。” 小泉子一伸手,把小铜镜放在了云芳的手边,“好了,你好好休息吧,我出去做事了。” 说完这话,小泉子真的不再停留,转身出门,倒是让云芳张大了嘴巴怔住了,把一肚子的话都憋回了肚子里。 望着小泉子的背影消失,云芳楞了半天,才缓缓的拿过了那个小铜镜子。 云芳在这个时代还没看到过玻璃,更没有见到像后世一样清晰的玻璃镜子了,就是她手里的那面小铜镜也不是随便就都能买的起的。 云芳面对着小铜镜,镜子里出现了一张有些模糊的脸,这张脸上包裹着厚厚的纱布。云芳的目光落在了平日里那个瘤子长着的地方,那里虽然包裹着白纱布,但是看起来还算平滑,不像是有什么东西鼓着的样子,看来大家没有骗她,瘤子的确是被拿掉了。 挺好的! 云芳松了口气。 拿掉了瘤子就算是成功了,即使是瘤子的位置上留下了疤痕,总不会比一个瘤子更加的显眼。 这样的话,对于爹娘和关系着她的人们还说总算是一个交代了。 放下了一桩心事,云芳终于放心的进入了梦乡。 姐姐照顾着云芳,桂花照顾着大山,小泉子在他们兄妹的屋子里进进出出,适是时的讲着笑话,七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这一次,老神医没有让云芳他们再去他的‘手术室’,而是让小元修带着小药箱子来了赵家的小饭馆后院。 大山伤在腿上,老神医很快就给他换完了药。当他来到云芳的身边的时候,神色却有些凝重。 李珍时把闲杂等人都赶了出去,甚至连小泉子和元修都没有留。他先没有替云芳换药,而是扫了一眼她身旁不远处的小铜镜子,对着她认真的问道,“丫头,你怕?” “嗯,”云芳看着特别认真的李珍时,也非常认真的点了点头,“我怕坏了您老神医的名头,那可就是罪过了。” ‘噗嗤’一声,李珍时笑出了声来,方才的严肃一扫而空,他指着云芳的鼻子大笑着,说道,“你这丫头啊,这种时候了还有心思打趣老夫。不错,不错,不错啊。怪不得……” 李珍时的话戛然而止,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差点说漏了嘴一般,快速的转移了话题,“来,把这药喝了,咱们就可以开始换药了。” 说着,李珍时收起了脸上的嬉闹之色,从桌上端过了大半碗的药来。 转瞬之间,老顽童变成了一丝不苟的专业人士,云芳本想趁机询问些什么的心思也被他那严肃的深情给压了下来,她只是奇怪的问道,“还喝?还是让我睡觉的药?” “当然了,”李珍时严肃的点了点头,“此时换药如同再掀皮肉,当然还要喝药啊,不然你如何承受的起?” 云芳自认没有关云长的硬骨头,可以一边刮骨疗毒,一边喝茶下棋。所以,她没有废话,老实的接过了药碗,‘咕咚咕咚’的喝了下来。 “好,很好,”李珍时满意的点头,“蓝丫头你就放心吧,老夫是不会让你有机会坏了我‘神医’的名头,也不会输给那个小子的。” 李珍时的最后一句明显是有玄机的,只可惜喝了药的云芳脑子里一片浆糊,很快就昏睡了过去,根本就没有机会问清楚。 ------------ 312 报应不爽 换过了一次药之后,云芳脸上的纱布少了不少,她也能下炕走动了。打发了姐姐去帮赵大娘的忙,云芳自己溜达着去了哥哥的屋里。 再一次见到哥哥大山,云芳感觉他整个人似乎都有些不一样了,虽然他的腿上还是裹着厚厚的不知道什么的药物,可是他的脸上洋溢着一种叫做安宁的神色,这是之前很难在他脸上看到的神情。 见到云芳进来,大山笑着招手,“芳儿来,过来坐。你这几天感觉如何啊?我腿脚不方便,没能过去看你。” “我挺好的,老神医嘱咐我可以下炕活动了,我这才敢出门,”云芳乖巧的坐到了哥哥旁边,眼睛扫了一圈,奇怪的问道,“咦,桂花姐姐呢,她不是一直在照顾哥哥你的么?” “她今天出去办事了,”说起了这个话题,大山的脸上浮现了意思不忍,“明哥无亲无故,被人杀害之后尸身还被差官带回衙门们验尸了,听说最后是被烧成了骨灰存在义庄里了,最后也没能入土为安。前几天桂花打听到了这件事,经过了官差允许,她准备去给李明哥立个碑。” “哎呀,没听桂花姐姐说起这事啊,”云芳是知道桂花对明哥的感情的,她会这么做,云芳一点也不奇怪,却有些奇怪她怎么没和她说这件事。云芳有些着急的说道,“她一个人在城里人身地不熟的,再加上伤心难过,怎么也得有人陪着她啊。” 当时,桂花受伤昏迷,不知道后来发生的事情,云芳是在他们来城里不久前才告诉她那天发生的具体事情的。当时的桂花听了毛家只是推出了一个傻子来抵罪,当时就要去官府里再次鸣冤清楚,还是大山好说歹说的劝了她回来的呢,劝她不要激动,见官需要证据,不是红口白牙的说了就能行的,毛家做下的伤天害理的事情会有别的方式收拾了他们。 因此,桂花之余明哥的感情,大家都很清楚,云芳明白,大山也是知道的。云芳听了桂花去给明哥立碑才会这么着急的。 “别担心,”大山却安抚的拍了拍云芳的手,“这事本来该是我陪着她去的,只不过我的腿还没有好,就请泉子兄弟陪着桂花去一趟了。你放心吧,泉子兄弟办事妥当,不会出了什么岔子的。” 云芳点头,怪不得她一大清早的就没看到小泉子晃悠呢,之前他可是最活跃的人了,到处都能看到他是身影。 大山看着愣神的云芳,突然笑了,揶揄着问道,“芳丫头,是不是没看到泉子兄弟有些不习惯啊?” “我还巴不得没有他在一边鸹噪呢。”云芳像被踩了尾巴的毛一样,立即反驳道,“那个人整天无所事事的来小饭馆里逛游,也就是老神医允许他这么混吃混喝吧。” “混吃混喝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混的上的,也得有本事才行啊,”大山笑着说道,“我看泉子兄弟啊,他,……” “哥哥,”云芳赶紧打断了大山的话,转守为攻,“我记得你之前可是看桂花姐姐很不顺眼的啊,怎么现在……” 云芳眼珠转了转,没有把话直说下了。 大山却是坦荡的点了点头,感慨的说道,“是,我之前不了解她,是说了一些难听的话。可是,哥哥我经一事长一智,看人的眼光啊,比之前可是强了不少,这看人啊,不能只看外表,也不能道听途说的听别人说,得自己亲自了解了才能算呢。我之前就是太浮躁了,误人误己啊!桂花她很善良,……” 云芳知道,哥哥这不仅仅是在说桂花的事情,也是在感概他和毛翠柔之间的那些事情呢。 在耿直的大山看来,明哥虽然是被毛家兄妹害死的,可是他当时那么迷恋毛翠柔,好像害死明哥他也有一定的责任一样,尤其是毛翠柔推出了傻瓜哥哥抵罪,她主谋杀人却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这让大山对着桂花的时候,总会有些愧疚,不知不觉的对她也就格外宽容了起来。 就在大山侃侃而谈的时候,云华却急急忙忙的冲进了屋来,“芳儿你也在这儿呢,太好了,咱们一起商量商量。” “怎么了?”大山撑着炕沿,安抚道,“别着急,慢慢说。” “发生了什么事?”云芳直接迎了过去,抓住了姐姐的手,“前面店里出事了?” “是这样,”云华扶住了炕沿,着急的说道,“我听前面吃饭的人们说,新皇登基,大赦天下,毛家那个傻子原本被判的是秋后问斩的,这一次竟然捡了一条命,改成了流放宁可塔。” 云芳和大山双双变色,同时为桂花担心起来。 方才,他们还聊起了桂花因为杀死明哥的首恶不能伏诛而伤心,现在连那个傻子也从死刑变成了流放,这要是让桂花知道了,还不定多么伤心呢。 云华稍稍一顿,反手拉住云芳的手,“芳儿,你平时主意最多,你快点想个办法吧,桂花姐姐的身子刚刚调理的好了一点,不能再让她伤心了。” “让我想想啊,”云芳眉头一皱,却问了一个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是小泉子陪着桂花姐姐出去办事的?” “是啊,”大山有些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我是拜托了泉子兄弟陪着她去的,现在趁着她还没有回来,咱们得赶紧商量出一个好办法来,能瞒一时是一时啊,桂花她不容易,这一次咱们得帮帮她。” 就在大家一筹莫展之际,屋门再次被推开,桂花和小泉子两人走了进来。 “谢谢大家,我让大家担心了。你们放心好,我没事的,”桂花脸上不见愤然,反而是带着一种释然,“你们说的都对,毛家兄妹丧尽天良,即使我不收拾他们,老天爷也不会放过他们的。” 看着这样的桂花,蓝家三兄妹都是一头的雾水,都把询问的目光投向了和桂花一起进门的小泉子。 “桂花姐姐说的好,毛家兄妹杀了人,虽然赶上了大赦,但是毛家傻子却没命享受新皇的恩典了,”小泉子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容说到,“他被抓进牢里这些天,天天被同屋的犯人虐打,在十天前死在死囚牢房里了。这一次大赦他没机会享受了。” “原来是这样啊,”大山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这下咱们就放心了,那个傻子有份杀人,要是让他不用偿命,咱们还真是不甘心哪。” “毛家傻子罪有应得,可是这件事情的主谋却还逍遥法外呢。傻子一死,毛翠柔那个女人就高枕无忧了。”云华扫了一眼哥哥,想起了毛翠柔挑唆着哥哥和蓝家一家人作对的事情,脸上一片愤然。 “华儿妹妹不要着急,”最该生气的桂花却反过来劝说道,“之前啊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而已。毛家丫头机关算尽,还不惜杀人灭口,她怎么能有什么好下场呢。还是听泉子兄弟把咱们听来的消息告诉大家吧。” “哦,这事还没完?”云芳眼珠一转,定定的落在了小泉子的脸上,“你知道些什么啊,快点和大家说说吧。” “其实,这事我也是无意间听人家说的,”小泉子的目光似乎有些躲闪,让人觉得他不是无意间听说了什么,是特意打听过的,“那天老三炮打了毛翠柔一顿之后还不解气,竟然,竟然霸王硬上弓,非要和她无媒苟合。毛也怪那翠柔平时太阴损,这种时候竟然没人肯帮她出头。老三炮尝到了甜头之后,经常大半夜的摸到毛家去,这一来二去,毛翠柔就有了老三炮的骨肉了,老三炮也就动了娶她的心思。” “原本老三炮的爹娘是不肯同意毛翠柔进门的,可是看在她怀着郭家子嗣的份上,也就勉强的同意了。准备在这个月的十六草草的操办了婚事,赶在那个孩子显怀之前娶了毛翠柔进门。” 略略一顿,小泉子继续说道,“可是,毛家傻子在监狱里被人打死之后,官差就把尸首给他们毛家送了回去。当天夜里,毛翠柔就小产了,听村里人们说,她是被鬼就吓的,硬生生的自己把孩子给锤下来的。” “老三炮爹娘本来就不大愿意娶这么个名声不好的儿媳妇,听说她又弄没了孩子,立马就反悔了,坚决不肯同意毛翠柔进门。现在的毛翠柔已经疯了,连自己拉的屎都拿起来吃呢。” 听小泉子说了毛家兄妹后续的故事,屋子里久久无声,大家脸上都露出了不忍之色来。 尤其是大山,他虽然恨毛翠柔利用他,但是他毕竟曾经倾心爱恋过她的,现在听说她落到了如此的下场,难免有些唏嘘。 桂花轻轻的走过去,缓声的劝道,“善恶有报,很多事情不是咱们能左右的,大山,你心地淳厚,不要再为了那样的人伤心了。” “是啊,种什么因就结什么果,咱们大家都不该太过执着的。”大山太起了头来,喃喃是说道。 桂花脸上似有所悟,回应着大山,轻喃到,“一切都是命啊。” ------------ 313 小柱子求助 新皇登基,天下大赦,普天同庆。 宁县县城里也是一片喜气洋洋,简直比过节还要热闹。因为出了那些虚的‘普天同庆’的说辞之外,新皇还颁布圣旨,减税三成,这让宁县的人们都兴奋了起来,饭馆茶楼里比往常更加的热闹。 云芳已经不再需要云华的照顾,相反,她还能去后厨里帮着打打下手了。 经过了这一段时间的熟悉,小石头和云华渐渐的熟悉了小饭馆的运作模式,而赵老伯和赵大娘也一天天的放手。如今,小石头和云华已经能支撑起小饭馆的基本运转,赵老伯和赵大娘确实如他们希望的那样渐渐的清闲了下来。 渐渐上手的小石头,还把一些后来制作的萝卜干也拿了一些来,准备过两天就摆出来给大家尝尝,还有火腿肉,他也偷偷的带了一条来,打算和云芳商量着看如何烹饪呢。 这一天中午,云芳在后院收拾妥当之后赶去前面帮忙,而比平日里热闹的多小饭馆里的人们正在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宁县的大事。 “喂,听说了不,发生大事了。” “老薛你卖什么关子啊,新皇登基这么大的事谁没听说过啊,要不上皇上他老人家发善心减免了赋税,你还有闲钱来这里吃藕夹子么?恐怕只能吃萝卜丝吧?” “切,我说的不是这事。” “那你说的是什么啊?除了新皇登基,还能有什么大事发生啊?” “老郝,他说的肯定是蒋家的事,是不是啊?” “蒋家?咱们宁县三个家之一的蒋家?” “可不是就是他们家嘛,也不知道为了什么事,蒋家的铺子一夜之间全部关了门,东西被翻找的乱七八糟,值钱的东西都不翼而飞了。那些铺子啊,都归了那些管事们的了,整个全乱了套。” “这是真的么?谁这么大本事赶动蒋家?蒋家老太爷能善罢甘休?蒋家老妇人可是在京中王府里做过奶妈的,谁这么大胆敢惹他们啊?” “这事怪就怪在这里了,按说蒋家这么大势力,不该出这样的事才对啊。可偏偏就出了,不但是他们家的铺子乱了,就是蒋家大院也在一夜之间人去楼空,一个人也不见了。” “这倒是新鲜啊,怎么会出这样的事,官府也没有什么说法吗?” “有什么说法?蒋家的人一个也不见了,民不告官不究,能有什么说法?” “也是,也是啊。不过蒋家的铺子遍布整个宁县,真个宁县城里只有有两成的铺子是他们家的吧?这么一闹,那些位置好的铺面可是要抢疯了吧?” “唉,咱们就别瞎想了,铺面再好呃轮不上咱们。福祥老铺和苍记都在呢,谁还能越过他们得了好出去啊?” “怪事不常有,今年特别多啊。这一回的好处却是就有一般铺子的份。这一会,福祥老铺不但没有抢占好铺子,他们自己的铺子还打算关上几家呢。至于苍记,虽然没有传出什么事来,可是在这样的机会面前,却没有动弹,似乎没收到什么风声一样。” “对,对,他说的对。这一回确实是小铺子夸张的机会,听说那个主要卖玉米面、小面粉等的李记老板李记就一口**下拉两个铺子。” “李记?少东家叫锦容的那个李记?” “可不是就是他们家,他们李记原本多少小的铺子啊,抢了两个好铺面之后,怕是很快就能做成大铺子了。” “我看他们家能成,他们的少东是个有本事的。” “唉,福祥和苍记可惜了啊?难道咱们宁县的天要变了么?” “说道变天啊,灯笼坊好像新来了不少的姑娘,” “真的……” …… …… 大堂里的人们议论纷纷,让躲在门帘后的云华和云芳姐妹两个听了个面面相觑。 云华困惑的蹙起了眉头,自言自语的小声的嘟囔道,“这事也太奇怪了,那个蒋家家大业大的,怎么一夜间就突然倒了呢?” 云芳还在愣神,她无端的就想起了采石场,想起了困在了采石场西窝棚里的那些人们,好像也是一夜间就不见了的。 哦,不,不是全部,小泉子和老李头还在,尤其是小泉子,在那件事情之后几乎就是生活在她的身边的。 可是,关于采石场里发生的事情,似乎是两个人之间的禁忌一般,谁也不曾提起,就好像不曾发生过一样。 云芳不知道小泉子为什么不提,她不提是敢提,尤其是小泉子在他们身边呆的时间越长,云芳越是不敢深究,她生怕一旦揪出些什么来,不是她或者说小小的蓝家能承受的了的。 如今,采石场那边无声无息,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蒋家却突然出了这么大的变故,难道采石场的事情和蒋家有莫大的关联?事情大到,让宁县三大商家之一的蒋家一夜之间被连根拔起? 再联想到先皇急症猝死,新皇仓促登基,大赦天下,难道这些事之间有着什么关联不成? 云芳的思绪飘出去了很远,云华还在不解的嘟囔着,“……,这可是件大事,只是不知道对这间赵家小饭馆有什么影响,哎,怎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呢。” “是啊,太奇怪了,”小石头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凑了过来,他担心的确实另外一件事情,“听那些人说啊,福祥老铺也打算关上几家铺子,不知道小柱子会不会被影响到。咱们好不容易搭上了张管事那条线,现如今,……” 云华和小石头两人相互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了看出了浓浓的担忧,云华悄悄的一捅云芳,小声问道,“芳儿,你觉得呢?” “呃,”云芳眼波一闪,才回过了神来,有些不明所以的问道,“姐姐,你,你们说什么?” “哎呀,你刚才再想什么啊?”云华有些埋怨的说道,“你没听到刚才那些人的议论么?城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咱们要怎么办啊?” “怎么办?”云芳用力的甩了甩头,甩去了脑中那些不大着边际的联想,把心思转回到眼前的事情来,“这么好的时机,咱们当然要赶紧抓住啊。” “好机会?”小石头的眼神一亮,声音都兴奋的有些发抖,“芳儿的意思是,咱们,咱们自己开铺子?” “自己开铺子?”云华跟真重复了一句,“可是,咱们,咱们怎么能自己开铺子呢?” “走,咱们去后院好好的商量商量吧。”云芳笑的有些胸有成竹,一转身,大踏步的向着后院奔去。 小石头和云华对望了一样,用力的点点头,也快步的跟了上去。 他们几个刚刚走到后院,就看到小柱子正在后院的门口探头探脑的向里张望呢。 小石头一招手,招呼道,“别看了,进来吧。” “石头哥哥,”小柱子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有些委屈的喊道,“芳姐姐,华姐姐,能见到你们真是太好了。”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云华看着已经长的快和她一般高的小柱子,原本想像原先那样伸手抚摸他脑袋的动作一滞,有些讪讪的缩回了手来。 小柱子没有注意到云华的尴尬,他的全副注意力都在云芳的脸上,虽然云芳的右脸颊上还包着纱布,但是她眼神还是那么明亮,让小柱子充满了希望。 “是,是这样的,”小柱子看着云芳,结结巴巴的说道,“不知道什么原因,蒋家一夜之间不见了踪影,蒋家的铺子乱了套。咱们,咱们福祥的老东家也,也说要关几家铺子,我,我害怕,我……” 小柱子说着话,眼神一转,正好落在了云芳如有所思的眼神里,他禁不住艰难的吞了一下唾沫,不大自然的错开了目光。 云芳却轻轻的笑了,笃定的问道,“是张管事打发你来的吧?” “呃,”小柱子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小脸‘腾’的一下子涨的通红,语无伦次的解释道,“是,是张管事想让我来,不过,我,我自己也想的,就是没有张管事,我也,……,芳儿姐姐,你,你的脸快好了,我,我,你,你,……,你要相信我,我,我,……” “好了,别着急,”云芳了然的笑了笑,轻轻推开了哥哥的房门,“来,进屋慢慢说,有事情咱们一起商量。” “出了什么事情了?”大山把手里的水碗交回了桂花的手上,有些诧异的看着一起涌进来的小柱子等人,“咦,小柱子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我了?” “大山哥哥好,我,是张管事打发我来的。”小柱子少少一顿,还是说了实话,然后不好意思的垂下了头去,不知道是因为方才的扯谎而懊恼,还是因为他一直没有进来看望他们而自责。 “你来了就好,”大山却大度的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笑着替小柱子圆场到,“来,坐吧,还是说正事要紧。” “是这样的,”小柱子这才微微的抬起了头来,“自从上一次张管事自主主张的买了萝卜条之后,老东家好像不大高兴,一直不怎么待见张管事。这一次,东家放出风来说是要关几家铺子,张管事觉得我们杂事铺子怕是其中一家,所以,……” ------------ 314 揣测 小柱子有些艰难的住了嘴,因为张大年打发他来找蓝家兄妹并没有具体的交代什么,小柱子自己也想了一路了,他们就算是被东家裁撤了,以蓝家目前的实力怕是也干预不了,他不知道张管事派他过来也求什么?蓝家在这件事情上又能帮的了什么。 小柱子没有说明白,云芳却揣测到了张大年的意思,她笑吟吟的替小柱子接了下去,“所以,张管事打发你来,给我们送个信?” “嗯!”小柱子重重的点头,眼神却满是不解,不大好意思的说道,“张管事只是说让我把事告诉芳儿姐姐,其他的什么也没交代,我,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什么也帮不上,真是没用。” “你做的很好,谢谢你带了这个消息来,”云芳鼓励的笑了,“这件事情非常重要,你回去告诉张管事,说我们这几天就去拜访福祥的老掌柜,请他稍安勿躁,先不要乱了阵脚。” “呃,”小柱子一愣,他之前没有弄明白张管事的意思,现在又没明白云芳姐姐的意思,他是在是糊涂了,结结巴巴的问道,“芳儿,芳儿姐姐你要去拜访老掌柜?可,可是为什么呢?” 小柱子跟在张大年身边历练了这些日子,说话办事已经很沉稳了,才把话问的很含蓄,没有问出更加直白的话来。 其实,不怪小柱子如此惊讶,大家谁都知道蓝家和福祥老东家离的实在是太远了。一个是深山里一个普通庄户人家,一个是县城里数一数二的大户,他们之间根本没有什么可说的才是啊。 云芳这么笃定的说要拜访福祥的老东家,话里话外的还要和他商量什么似的,这怎么可能?别说是商量事情了,福祥的老东家肯不肯见她还不一定呢。 看着小柱子惊诧的表情,云芳却没有给他太多的解释,只是继续笑着说道,“这件事情有些复杂,张管事既然派了你来了,消息也送到了,你的差事就算完成了大半,你把我的原话带给他就好,他会明白的。” 云芳虽然没有解释为什么,可是却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小柱子纵然有太多的疑问,也只好一一的咽了回去,垂着头说道,“是,芳儿姐姐,我这就回去送信,谢谢你。” “去吧,路上小心点。”云芳干脆的说道。 “再见。” 小柱子忐忑的赶了来,又一肚子糊涂的赶了回去。 在临出门的时候,小柱子再次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送他到门口的云芳姐姐,心中无比的失落了起来。 云芳姐姐依旧是云芳姐姐,一直是他仰视的存在。即使他跟在了张管事的身边学习到了很多的东西,见识到了很大的世面,他在云华姐姐眼里一直是一个小孩子,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无法达到她的高度,她说的话、她办的事,是他永远也理解不了的,只有乖乖的听吩咐的份。 云芳姐姐永远是为他引路的云芳姐姐,这个身份永远不会改变。 带着这样的认知,深深的失落之后,小柱子又重新握紧了拳头,他小柱子即使在云芳姐姐面前只是一个孩子,他也要做最有用的孩子,早晚有一天他会让芳儿姐姐看到他的努力的! 打发走了心思复杂的小柱子,大山再也憋不住了,一连串的问道,“芳儿啊,你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啊?咱们和人家福祥的老东家八竿子打不着啊?人家能见你嘛?你,不要想那些咱们够不着的啊!” “是啊,”云华也急了起来,“芳儿啊,咱们离人家福祥太远,咱够不着人家啊。就是你想开铺子,咱们,咱么也可以从小铺子做起,与其去求人家自寻其辱,还不如想想办法,利用好小饭馆的便利呢。” “你们先别着急嘛,”一直沉默着的桂花,突然笑吟吟的开了口,“芳儿不是鲁莽人,她既然这么说了,肯定是有一定的把握,你们先别着急呀。” “桂花姐姐说的对,”小石头也一脸沉思的说道,“我也相信芳儿不是心口开河的,咱们听听她怎么说吧。” 看着眼前或着急,或劝慰的姐姐、哥哥们,云芳没在卖关子,挑着眉头说道,“不是我想高攀福祥老铺,是张管事觉得咱们有这个机会,甚至是福祥的东家也在试探咱们呢。” “啊?!这是怎么回事?!如果张管事有什么意思的话,他为什么自己不来呢?” 大山、云华、小石头和桂花几个人一个个的都惊讶的长大了嘴巴。 “你们不要这样嘛,怕了你们了,”云芳作势的拍乐拍胸,才认真的解释道,“张管事虽然看好咱们,但是他自己却没来,就像你们说的那样,他也知道咱们蓝家和福祥老铺差的远,他想要投效咱们,可是也需要咱们拿出本事,让他看到咱们的诚心才行啊。” “至于福祥老铺的东家的意思嘛,”云芳抬手打断了大家的询问,继续解释道,“现在我还只是猜测,猜是他故意给了张管事那样的错觉,让他以为他负责的铺子要关门了,敦促他联系咱们,看看咱们下一步的举动呢。” “可,可是为什么?”大山满脸上写的都是问号。 云芳也想知道为什么福祥老铺要收缩经营,就像她想知道为什么蒋家一夜之间失踪了一样,还有采石场西窝棚的秘密,甚至是先皇突然驾崩、新皇仓促登基的秘密,她都得想知道的。 不过,那只是她无法满足的好奇心,因为信息的极度不对称,她无法参详出其中的秘密,自然也就无法知道当事人为什么要这么做了。 而福祥老铺的经营调整,也是属于云芳无法参透的一种,是她只有被动的接受结果,无法窥探原因的事情。 不过,虽然不知道福祥老铺为什么调整,但是福祥的老东家能找上他们蓝家,云芳还是能推测一二的。 蓝家和福祥老铺原本是风马牛不相及的,是张大年参加了一场远房亲戚的婚礼,无意间发现了蓝家腌的萝卜条,蓝家才和福祥老铺有了交集的。 蓝家借着这一次契机,迅速的把那些原本滞销的新奇萝卜条销售一空,不但一跃摆脱了贫困,在周围乡亲们眼里成了可信的人,还趁机积极的赊欠大肥猪,储备了打量的火腿肉。 当然了,这些仅仅是从蓝家的角度上来看的这件请。如果从福祥老铺的角度上来看的话,一个小小的蓝家摆脱贫困而已,根本不会入的了福祥东家的眼的。他能看到的是蓝家白捡的那些蔫吧萝卜。 是的,云芳一直相信那些萝卜不是无缘无故的被送去他们蓝家的,虽然她不知道具体的细节,但是那么大批量的萝卜,肯定是涉及大手笔的商战之争的。只不过,她蓝云芳不是普通村姑,她敏锐的发现了这一点,及时劝阻了家人,没有参与到那些大佬们的商战里面去,而是小心的把那些蔫吧萝卜晒成了萝卜干,老老实实的压在了蓝家小院的大水缸里。 这才让蓝家及时的抽身,没有被牵涉进那些大佬的角力里面去。 虽然,云芳没又让蓝家在那个时候成为棋子,显然还是让福祥的东家给记住了,这一次放出了这样的风声来,怕是想抻一抻蓝家的底吧? 虽然对方依然是为了试探,带着考较的意思。但是已经有了充分准本的云芳却不打算像上一次一样及时抽身,她大胆的想要会一会那个福祥东家,一来是解释蓝家本就是一个普通庄户人家事实,另一方面也想在这次的混乱中替蓝家寻一个安身立命之地。 转瞬之间,云芳想到了很多。可是,很多事情却仅仅是依靠她混迹商场的经验、靠直觉推断出来的,她不大好和大家解释清楚的。 眼波转了转,云芳试着解释到,“人家要见咱,我想是因为咱们腌的萝卜条好吃吧,我记得听小柱子说起过,张管事拿了咱们的萝卜条给福祥的老东家去尝,他们家的小孙子很爱吃呢。” “是有这么回事,”大山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自动的联想到,“或许他还想看看咱们还没有其他好吃的呢?” “真要是这样的话,就好办多了,”云华笑着说道,“咱们还有萝卜干,还有火腿呢,保准让他们满意的。” “就是啊,都是芳儿想出来的好办法,肯定一样好吃的。”小石头也兴奋了起来,“说不准啊,那老东家听说咱们还有好东西,立马就让他的铺子收了呢,这样咱们就不用发愁喽。” 看着乐观的大家,云芳的信心又增长了几分,她大声的说道,“既然大家都这么相信咱们的东西好吃,我明天就去见一见那个福祥老东家,用咱们家的好东西说服他!” “好,明天我和你一起去。”大山也豪情万丈的说道。 “明天不行,”一直沉默着的桂花突然出声反对到,“明天是老神医给你们换药的日子,你们哪里也不能去。为了这一次换药,小泉子今天就回医馆帮着准备了,你们没发现他一直没在么?” ------------ 315 面具 云芳其实是早就发现小泉子没这里了。 只不过她对他的身份始终有着一些疑惑,总感觉他这个医馆弟子的身份也是一种隐瞒的身份。可是这种直觉的东西,云芳没有任何的证据,又不能找他直接质问,可她对小泉子却始终不能完全的放下戒心来。 就因为这个不放心,云芳不想他参与到这样的家庭会议中,发现他没在之后,她说话才少了一层顾忌。 只是,云芳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次小泉子没在,不是出去干什么见不得光的勾当,而是去准备换药的事宜了。 随着天气越来越热,小石头渐渐担起了小饭馆的重担之后,大山的腿也一条好似一天,在老神医的允许下,他每天早上都能在院子里走上一圈了,当然了,每天都是桂花陪着他。 而云芳的脸经过了几次换药之后,先前的刺痛、麻痒的感觉也渐渐的消失,如果不是有人提起,云芳甚至有时候的都忘记了自己脸颊上还缠着纱布了。 这一次,老神医对于换药特别的重视,小泉子也提前跑回去帮忙,云芳隐隐约约觉得,这怕是最后一次换药了,结果如何很快就可以揭晓了。 云芳猜的不错,老神医给大山认真的查了伤势之后,郑重的宣布,“大山已经完全好了,不需要再敷草药了。” 在大家的欢呼声中,去掉了腿上的夹板的大山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又兴奋的蹦了几个高,终于喜极而泣,“我好了,我的腿好了,真的好了,谢谢,谢谢神医,谢谢……” “很好,很好,”李珍时也满意的捻着自己的胡子,“药祖慈悲,又显灵了一次啊。” “老神医,我的腿完全好了,芳儿的脸也会全好的,是吧?”兴奋的大山一把扯住了李珍时的袖子,“谢谢,谢谢您,谢谢你救了我们兄妹啊,您……” “先不要忙着说谢,”严谨的李珍时拦住了大山,严肃的说道,“芳丫头的脸和你的腿不同,带我看过之后,才能有定论。你们都出去吧,我要开始给她换药了。” “好。” 尽管大家都十分期待看到云芳脸上拿掉纱布的样子,但是老神医发了话,大家谁也不敢违背,一个个都悄悄的退出了出去。 小泉子走在了最后,在关上房门的一刹那,他对着云芳比了熟悉的手势——‘V’来,云芳一愣之后,心中竟然是十分的熨帖。 因为这个手势,云芳曾经误会了小泉子和她是穿越的同类,可经过了一番鸡同鸭讲之后,云芳最终失望的发现,那个手势只是小泉子和老神医之间的联络暗号,跟她所熟知的‘胜利’或者‘加油’根本就是风马牛不相及。 不过,后来小泉子在松坡屯住下来之后,他曾经不止一次的问起云芳对于这个手势的看法,云芳绕不过她,只得又搬出了郭四爷来,说是他教给自己的,这个手势是鼓励人的意思。 后来,小泉子没在提起,云芳自己也几乎忘记了这一茬。没想到小泉子竟然还记得,而且在这样的关口摆了出来,给她鼓励。 李珍时是背对着门口的,他没有看到小泉子的手势,却看清了云芳眼神的变化,他抬手拍了拍云芳的后背,慈爱的说道,“小丫头你放心好了,小泉子这个人我还是了解的,不是那种只看外表的人。” “您说什么啊?他是什么人跟我有什么关系?”云芳飞快的收起了方才的心思,嗔怪的说道,“再说了,我没觉得自己这样有什么不好。有时候啊,还能省不少的麻烦呢。” 李珍时的眼波一闪,戏谑的问道,“小丫头,你真这么想?” “是的,是这么想的,”云芳点了点头,突然郑重的说道,“老神医,我想求您一件事。” “哦?什么事?”李珍时好像一点也不意外一样,“你还有什么事情要求我啊?” “是这样的,”云芳拉着老神医坐下,把自己想了一夜的打算轻轻的说了出来,“我不知道我的脸最终会是什么样子的,但是现在蓝家遇到了一个大的机遇,我不想因为我的脸分心从而出了什么差池,所以想恳请老神医能去了我脸上的纱布,给我一个普通的面具吧。” “面具?”李珍时笑了,“难道你想顶着一张僵硬的脸去见福祥的老东家么?你不担心他说你不够尊重?” 云芳并不奇怪老神医知道她要去求见福祥老东家的事情,以小泉子和大山、石头他们的交情,云芳也不指望这事能隐瞒的了他们师徒。 而云芳想要一个面具的想法,自从昨天定下了要去拜访福祥老东家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她计算了时日,这脸上的纱布到了该去掉的时候了,但是她是不想在这个时候因为他的脸有什么其他的插曲的。 毕竟,大家已经知道了她是蓝家的丑姑娘,这个时候,她以一副丑颜出现是最合适的了。 之前,小泉子顶着一张蜡黄的脸的时候,云芳曾经暗中仔细的留意过,他脸上的表情丰富,不像是带着普通面具的,可若说他是天生的那么一副痨病相,云芳是不想相信的。 那天,小泉子留在了城中,再见面时他已经恢复了唇白齿红、剑眉朗目的骚包样子了,再联想到她曾经给他们传递的那封奇怪的信,云芳就更加肯定了他们师徒手里有不同于一把面具的神秘武器了。 所以,云芳才开口相求,看起来贸然,实则是知道老神医手里确实有她需要的东西。 云芳迎上了李珍时审视的目光,认真的说道,“我只是不想蓝家错过了这次机会,情老神医成全。” 过了足足有半盏茶的功夫,李珍时再次开口,“你真的不想看看你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样了么?” “想!”云芳老实的说道,“我很想看看我的脸去了瘤子之后是什么样子,可是,可是,我又不想拿蓝家的机会冒险。您有什么两全的法子么?” “如果你肯在等上七天的话,就可以先看看自己的脸再决定是不是要带特殊的面具了,”李珍时并没有否认他又特殊面具的事情,而是缓缓的问道,“你肯等么?” “机会稍纵即逝,我不能等。”听云芳十分认真的说完,又反问道,“特殊的面具除了能不影响人的面部表情之外,还有更特殊的佩戴方式吧?” “是的。”李珍时点头,“为了做到逼真,这种面具不管是戴上还是摘下来的时候,都会感觉到很不舒服,需要服食麻沸药。而且,你脸上的伤势还没有完全的康复,一旦戴上这种面具,至少要戴足半年才能取下来。” 听了李珍时的话,云芳的神色一松,痛快的请求道,“原来只是多等上半年的时间而已,我等的起,还请老神医成全,给我一张留着淡疤的脸吧。” “小丫头果然有气魄,”李珍时说着取过了桌子上的药碗,“来,把这碗药喝了吧,老头子会让你满意的。” “谢谢老神医!”云芳说着话,坦然的接过了药碗,一样脖子‘咕咚咕咚’的喝了下去。 像往常一样,喝了药的云芳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不过,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感觉到脸颊上一片冰冰凉凉的很舒服,完全没有了之前的那种被束缚着的感觉。 云芳心头大喜,眼睛还没睁开呢,就抬手摸索了起来。前段时间小泉子送来的小镜子就被她放在了手边,很方便摸到的地方的。 可是,这一次云芳却摸了一个空,她的小镜子被人收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姐姐温暖的手。 姐姐的手温暖如昔,记得当初蓝丹溪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一心想着弄死了自己赶紧回去的她,每天就是被这样的一双手紧紧的牵扯着的,这双手牵着她走过了最黑暗的日子,一路走到了现在。 云芳突然鼻子一阵酸涩,泪水顿时就涌满眼眶。 她有些后悔,后悔自己的擅自做主,没有顾忌到姐姐和家人们的感受,执意的让老神医为她戴上了带着疤痕的面具,让姐姐误以为她的脸上最终还是留下了疤痕,她让他们伤心了。 “不哭,芳儿不哭,”云华用力的握紧了云芳的手,“姐姐在你身边,姐姐会一直在你身边,咱们再去找别的大夫,一定还有办法的,一定……” “华儿,你别着急,会让芳儿误会的,”大山抢忍着伤心,打断了云华的话,“老神医不是说了么,芳儿的脸和我的腿不痛,疤痕是要慢慢的才能消下去的。他老人家不是说了么,说芳儿的脸一定能好的,你就别胡说吓唬妹妹了。” “对,对,对,”云华赶紧点头,略带夸张是到说,“是我胡说八道,是我胡说八道了,老神医谁能治好就一定能治好的,咱不担心,不担心。芳儿,你还感觉有什么不妥当么?你饿不饿,你渴不渴?” 听着姐姐和哥哥带着心疼的声音,云芳赶紧张开了眼睛,也有些夸张的喊了起来,“哇,好轻松啊,很多年没有这么轻松过了。姐姐,哥哥,你们难道不替我高兴么?” ------------ 316 姐妹斗嘴 “高兴,高兴,我们当然高兴了,”云华的眼泪‘啪嗒’一声落在了云芳的手背上,“只要芳儿觉得开心,我,我就觉的开心。” “是啊,只要芳儿高兴,咱们就跟着高兴。”桂花姐姐也跟着说了起来,“一家人在一起开心就好,要我说啊,……” 桂花的声音突然嘎然而止,她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红着脸站了起来,慌张的说道,“芳儿睡了好几个时辰了,肯定是饿坏了,厨房里有新炸出来的藕夹子,我去拿些来去。” 说完这些,桂花抬腿就往外走,一个不小心踢在了旁边凳子腿上,身子一歪想着桌子角就到了下去。 “小心!”腿脚灵活的大山一下子就蹦了过去,一把扶住了桂花,着急的说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你的头刚好了没多久,这要是再撞一下子还了得?怎么样,你的头晕不晕?你,……” “没,没事的,”桂花的耳朵根上一阵发烫,有些生硬的甩开了大山的手,“我,我去拿藕夹子了,你们聊,你们先聊着。” 看着桂花仓皇而去的背影,大山一愣神,被甩开的手竟然也忘记了要收回来。 看着这样的桂花和大山,方才有些悲伤的气氛一扫而空,云华和云芳姐妹两个默契的一笑,一起说到,“哥哥,桂花姐姐都说是一家人了,你还不赶紧去帮着拿藕夹子?她的头刚好了没多久,可得小心着点呢。” 大山没有回头,可是他的耳朵根上却飘起来一片可以的粉红,他跺了跺脚,干涩的说道,“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我去找泉子兄弟了,他去送老神医,也该回来了!” 撂下了这么一句,大山‘噔噔噔’的跑了出去。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 云华和云芳姐妹两个畅快的大笑了起来。 “姐姐,跟你们在一起真好。”云芳使劲的抓住了云华的手,感慨说道,“不管脸上是不是有疤,只要有你们在身边,我就知足了。” “傻丫头啊,”云华把云芳的头揽在了自己的怀里,“是有你在身边,咱们就知足了。这个家里你是最小的,可是家里的事几乎都是你在操心,咱们蓝家能有今日,都是你的功劳啊。” “姐姐别这么说,”云芳舒服的在姐姐怀里拱了拱,窝心的说道,“咱们家能有今天,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只要咱们一家人和和睦睦的,劲往一处使,我相信咱们蓝家自己的铺子肯定能开起来,而且会是红红火火的。” “你有多大的把握?真的能说服的了那福祥老东家么?”云华还是有一点点的担心,“要不要把咱们家那些宝贝都都带上给他尝尝呢?” “不用,”说起了正事,云芳缓缓的坐直了身子,“咱们这一次可不是想让他们买了咱们的东西,是咱们想和他合伙做生意。到时候,只带着些蒸火腿去作为礼物就可以了。” “按照你说的办法,石头正在收拾那些火腿呢,”云华紧跟着说道,“真的只要用大火蒸一蒸就可以么?” “咱们的火腿不是只有一种做法,”云芳胸有成竹的说道,“只不过,这次去福祥老东家那里,不事宜做出太多的花样来,只要蒸一蒸,原汁原味的就好。” “嗯,”云华点了点头,被云芳带着转了思路,“现在的天儿这么热,摊子上根本就没有买猪肉的,咱们的送些腌好的火腿去啊,就算是去福祥老铺那样的人家,这份礼也能拿的出手去了。” “就是啊,”云芳眼神发亮,“姐姐说的对,我明天上午就带着咱们的猪肉去福祥老宅,绝不会丢了咱们蓝家的脸的。” “就你一个人去,行么?”云华还是一有些不大放心,“要不,还是咱们几个一起去吧。” “又不是去打架,去这么多人干什么?”云芳一挑眉,轻松的反问道,“难道还想都去人家蹭饭去啊?” “瞧你这张嘴啊,”云华不依的点了一下云华的额头,脸色渐渐的正经了下来,认真的建议到,“我们几个不去就不去了,我们有什么本事还都是清楚的,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不过,有一个人,芳儿你倒是真的要考虑一下啊。” “你说的是小泉子?”云芳看着认真的姐姐,也认真的说道,“姐姐,你觉得他在这件事上能帮上什么忙呢?” “也不能说是具体的什么忙,”云华皱着眉头认真的想了想,斟酌真说道,“小泉子这个人很聪明,几乎什么都懂,什么人都能聊的来,什么场合都能应付的了,有他在你身边,事情一定能办成的。” “姐姐对小泉子的评价竟然这么高?” 云芳眉梢一扬,似笑非笑,没有了那个碍眼的瘤子,她的眉眼看上去也精致了许多,至于脸颊上那个淡淡的疤痕,根本遮不住她的神采。 “姐姐这么说,不怕石头哥哥心里不痛快么?” “你这个小妮子,想到哪里去了?!”云华一抬手,作势就要拧云芳的嘴,“这样的话你也敢说,看来我今天非要好好的教训教训你不可了。” “饶命啊,”云芳一拧身,从姐姐的胳膊下钻了出去,躲在了炕头的另一边,大声的辩解道,“这怎么能怪我呢。就姐姐这话,任谁听了会不认为是在夸自己想小女婿呢?” “是啊,我就是在夸小泉子,”云华见一时抓不住云芳,干脆双手叉了腰,半开玩笑半当真的说道,“不过啊,不是夸我自己的女婿,我是再夸我将来的妹夫呢!” “姐姐!”云芳大惊,并没有通常女孩子说起这个话题的羞涩,而是正经了脸色,飞快的靠近了过来,“姐姐,饭可以随便吃,话,可不能乱说的!” “唉,”云华心疼的叹息了一声,伸手拉住了云芳的手,也认真的说道,“姐姐不是乱说,我真的认为小泉子可以做我的妹夫的。” “为什么呢?”云芳大胆的直视着云华的眼睛,“难道姐姐忘记了李子沟的事情了?” “没有,我没有忘,”云华拉着云芳的手坐在了自己身边,一一的分析说,“之前因为菊大娘对你发自真心的疼爱,娘曾经动过把你许给李永栓的心思,姐姐看清了李永栓不言不语的抗拒,才帮着你劝说了娘,让她打消了这个心思,也慢慢的劝说了菊大娘死心的。” “后来,那个李锦荣拦了咱们的马车,”云华脸上没有半分的玩闹之色,认真的回忆道,“说的那些话也算是情真意切,而他也确实做到了他自己的承诺。可是,李锦荣虽然不错,他娘却是个泼妇,姐姐不想你将来被婆婆刁难,也没有过多的撺掇着你有什么表示的。” 看着一心为自己考虑的姐姐,云芳也有些动容,她紧紧的抓住了姐姐的手,认真的问道,“既然姐姐这么明白我的心思,替我拦住了干娘的逼亲,又看明白了李锦容母子。为什么对这个小泉子又这么推崇呢,他嘴巴是甜了一点,处事也很有分寸,可是现在咱们只看到了他一个人,对于他家里却一点也不了解,姐姐为什么肯这么草率的替他说话呢?” “这么说,芳儿你也不讨厌他这个人了?”云华的眼睛笑成了一弯月牙,“我就知道咱们姐妹同心,眼光一致,我的妹妹不会对一个这么合适的一个人视而不见的。” “姐姐!”云芳急的直摇云华的手臂,云芳刻意隐瞒了一些事情,姐姐对小泉子的底细了解的不清楚,她才会这么想的吧,云芳再次强调,“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李锦容你不赞成,却对一个不知道底细的小泉子这么热心呢?” “妹妹这么聪明,还需要我多嘴么?”云华开了一句玩笑之后,慢慢的正经了神色,还是说出了自己的观点,“李锦容虽然也是个不错的,但是他家的爹娘却不是善茬,我当然不想你去受委屈了。” 稍稍一顿,云华继续说道,“可是,这小泉子就明显不同了。虽然他不一定像他宣称的那样一个被神医收留的孤儿,可是他绝对是一个能自己做的了自己的主的人,不管他家里人如何,只要他认定了人,必定不会委屈了的。” 云芳一下子愣住了,喃喃地说道,“姐姐,你,你这么看?” “这不是我一个人的看法,”云华又轻轻的补充道,“娘、哥哥、石头、桂花姐姐也都是这么看的,只不过大家都怕你脸皮薄,没有说破罢了。” “那,那爹呢?”云芳追问道,爹是知道她所有顾虑的人,云芳很想知道爹的看法。 “爹么,”云华回忆着说道,“上一次我们回去拿萝卜的时候,也和爹说起了这个人的,爹虽然也担心小泉子背后可能会有一大堆的麻烦。但也是看好他这个人的,认为他是一个能遮风挡雨的人,就算是遇到再大的麻烦,也绝不会委屈自己的女人的。” ------------ 317 拜访 连知道内情的爹都这么说,云芳有些失神,喃喃的说道,“你们都是这么想的?” “是啊,小泉子的所作所为,大家都看在了眼里了,”云华继续说道,“他这个人啊,让人安心,咱们大家都放心的。” 安心?放心?这是一种感觉,最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也是最难让人产生的依赖情绪了,不是刻意的做上什么事情就能达到的。 可是,明明是一身谜团的小泉子却给了蓝家所有人这样的感觉?!云芳禁不住反思,是自己先入为主的给他贴上了‘危险’的标签,所以才一直看他是别有用心的么?是自己想多了么? 云芳一时陷入了沉思,连姐姐是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云芳有些理不清自己的思绪了,一个晚上都没有睡好。 她在认真的想着姐姐的话,一遍又一遍的回想着和小泉子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仔细的揣测着他每一句话、每一动作的含义。 回想了一遍,云芳不得不承认,除了最初在石牢的时候小泉子带着目的让桂花姐姐以身犯险之外,之后他所做的每一件事似乎都没有其他的目的。尤其是他开导哥哥、救治桂花姐姐,都是在一心一意的为了蓝家的好。 直到他们来到了县城里,小泉子虽然要是李氏医馆里帮忙,但是一天里总用半天是在小饭馆里晃悠的,这么长时间以来,她一点也没发现他有什么图谋的样子。反倒是让蓝家一家人都安心,不仅仅是爹娘和哥哥姐姐们,就连云芳自己也在不知不觉的有了一丝这样的意识。 这一次她决定去会一会福祥老铺的东家,于蓝家来说是一个机会,对她也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如果能有他陪在自己身边的话,或许,她能更加勇敢去面对吧。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云芳终于拿定了主意,这一次让小泉子陪着她一起去见福祥的老东家,尝试着给人家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主意拿定,云芳才安心的进入了梦乡。 可是,事情却没有像云芳想象中的发生、发展。 因为,小泉子一夜未归。 一大清早的小元修送了信来,说是老神医要去看一个特殊的病人,小泉子求医心切,也跟着老神医去了,今天就赶不回来了。 知道了小元修送来的口信,云芳不就有些失笑,为自己昨夜的辗转难眠而有些不值,原来人家根本就无意和她一起进退,她始终还是要自己面对。 云华更是沉了一张俏脸,恨恨的直磨牙,“这个小泉子真是的,他,他怎么能这样,学习医术什么时候去不成,他不知道今天对芳儿来说很重要么,他,他竟然就这么走了,他……” “姐姐,”云芳笑着喊了一声,脸上早就恢复了她一贯的淡定从容,“说到底,这件事情是咱们蓝家自己的事情,就应该咱们自己解决的,如此大事怎么能依靠一个外人呢。这样的事情以后都不要再提了。” 看着云芳严肃的脸,云华惋惜的摇了摇,她多少体会到了云芳的心思,终于没在多说什么。 大山是和小泉子感情最好的,小泉子这一次的缺席,他也是最难受的一个,但是啊看着两个妹妹的脸色,越来越沉稳的大山也只是重重的叹息了一声。 桂花本就是一个安静的人,最近几天又是频频被大家打趣,她等闲是不会随便开口的,尤其是涉及到去和福祥老东家这样的大事,她更是本本分分的三缄其口了。 可是,看着因为小泉子的缺席而让蓝家三兄妹冷下来的脸,桂花还是轻轻的说道,“芳儿妹妹说的对,去见福祥老东家是大事,其他的事情可以慢慢商量,给人家准备的见面礼马虎不得的,我再去灶上看看。” “对,大家说的对多,”大山感激的看了一眼桂花,挺直了胸膛,大声的说道,“不管别人怎么做,咱们蓝家自己的事情就得自己尽力。芳儿啊,今天就让咱们兄妹一起去会一会这个大人物。” “好,哥哥,咱们一起去。”云芳心头激荡,也大声的说道。 收拾妥当,大山和云芳兄妹就出发了。 大山赶车,云芳坐在车厢里,旁边放着一个食盒子,里面装着大火蒸过的火腿肉。 福祥老铺是百年的老铺了,东家孙吉盛老爷更是宁县数一数二的乡绅,孙家的百年老宅就位于武侯祠街不远的富贵巷,这是全宁县的人都知道的事情,根本不需要刻意打听。 大山驾着马车,很快就来到了位于富贵巷的气派的孙家老宅子门前。 门口的老伯,一身管家的打扮,似乎早就被吩咐过,见了蓝家的马车并没有阻拦,而是上前自然接过了马儿的缰绳,随手交给了一个小厮,然后和善的对蓝家兄妹说道,“老爷正等着你们呢,跟我来吧。” “谢谢,有劳了。” 云芳不卑不亢的道谢,然后拎着自己带来的食盒子,跟在老伯身后进了孙家的大门,规规矩矩的路过了影壁,穿过了抄手游廊,一直进了孙家的正厅。 一个须发皆白,精神矍铄的老人已经坐在了主人位上。 领着云芳他们进来的老伯轻声的嘟囊到,“奇怪,老爷很少会等人的。今天这是怎么了?对两个小鬼头这么有待,真是少见啊。” 说着话,老伯又悄悄的打量了云芳和大山几眼,和煦的脸上竟然带出了一丝丝的恭敬。 云芳听到了管家老伯的嘟囔,也感受到了他眼神的变化,心中也跟着嘀咕了起来。 他们兄妹能进的了孙家的大门已经算是高攀了,至于让主人家高看一眼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而那个管家老伯的嘟囔更是让云芳有些受宠若惊。 对,是有些受惊,而不是欣喜。 因为,云芳知道,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孙老东家如此另眼相看,未必就是什么好事,肯定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这就意味着有秘密,意味着变数,而云芳最不喜欢的就是自己无法掌控的事情了,那种在人家砧板上的滋味,她不想去尝。 可是,不管云芳喜不喜欢,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就这么在她眼前发生了,孙老东家不但在客厅里等着他们兄妹,还笑着主动打了招呼,“蓝家的少东家来了啊?请入座,上茶!” 云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堪堪的压下心头的不安和忐忑,拉着哥哥规规矩矩的行礼,不卑不亢的说道,“蓝云芳和哥哥蓝大山见过孙老东家。咱们蓝家小门小户的,没有什么好东西,只有些自己动手做的,别处买不到的吃食,是咱们兄妹的一点心意,请老东家赏脸品鉴一二。” “哦?”孙老东家一挑眉,上下打量了云芳几眼,脸上露出了几分满意和赞赏来,扬声吩咐道,“去把蓝家的好东西装碟呈上来,另外也给贵客送一碟子去,老头子现在就想尝尝,上一次你们蓝家腌的萝卜条可是轰动了咱们整个宁县哪。” “老东家说笑了,”云芳一边把手里的食盒子替给我了管家老伯,一边客气的说道,“咱们蓝家就是山里的普通庄户,就算是做的萝卜条再好吃,若是没有了福祥老铺这个金字招牌在,怕是也没有人肯问津呢。” “哈哈,哈哈,……”孙老东家仰天大笑了起来,“不错,不错,小丫头不错。坐,坐下,咱们坐着等你们带来的好东西。” “谢老东家不嫌弃咱们山里人家东西的粗鄙,”云芳谦虚的笑着,和哥哥大山一起,听话的坐在了一旁的客位上。 孙家人有着百年底蕴,下人们做事很有章程,不大一会儿,蓝家的蒸火腿就被装进了白瓷小蝶里送了进来,摆在了孙老东家的面前。 昨晚,大山已经尝过了这种神奇的腌制猪肉了,已经被它味道鲜甜、肉质红嫩细腻的独特风味所征服,所以他才有勇气和信心带着这些火腿来孙家的。 现在,看着摆在了孙老东家面前的蒸火腿,大山忍不住有些失仪的咽了口唾沫。 而此时的孙老东家已经顾不上管蓝家兄妹了,他看着眼前玫瑰色的奇特猪肉,伸手在那些火腿肉上扇了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陶醉的闭上了眼睛。 过了大约半盏茶的功夫,孙老东家才缓缓的张开眼睛,用竹质的筷子挑起了一片肥瘦相间,红白相称的火腿肉,轻轻的放进了嘴里。 孙老东家是行家,他并没有上来就动筷子,而是先观其形,闻其香,最后才是品其味呢。 当然了,就是品其味也不是像牛嚼牡丹一样的甩开腮帮子囫囵吞枣的。 “嗯,好,好,很好,”孙老东家享受的点了点头,缓缓的点评道,“肉质滋嫩、油而不腻、香味浓郁、香嫩甜口、咸香回甜,堪称一绝啊。” 云芳紧绷着的心弦猛的一松,兴奋的说道,“咱们蓝家的火腿能得美食大家孙老东家如此称赞,小女子受宠若惊,谢谢,谢谢您!” ------------ 318 刁钻的问题 “东西是不错。不过,”孙老东家刚刚放下了筷子,脸色就慢慢的严肃了起来,“不过,这东西虽然是风味独特,十分的好吃,想要换我福祥的一间铺子却还是分量不够的。” “什,什么?”大山首先失声惊叫了起来,“咱,咱们没有,没有这么想,咱们只是,……” 大山被孙老东家的话吓了一大跳。 他很着急,可是越着急越结巴,他原本以为芳儿来这里见孙老东家是给张大年和小柱子求情来的。可是,后来他发现自己的妹妹似乎不单单是求情,而孙老东家似乎也没有提起他们的意思。 大山有些弄不明白眼前的形势了。可是,他又不想因为自己乱说话破坏了妹妹的计划,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孙老东家适时的却抬手打断了大山的语无伦次,目光定定的落在了云芳的脸上,“小丫头,你说呢?” 刚刚松了一口气的云芳额头上顿时又冒了冷汗。 孙老东家不是一般人,他上一秒还在陶醉于美食,可是下一秒中却能马上又恢复了冷静,恢复了一个作为商人的敏锐和冷静。 这个问题很刁钻,他什么也没有问,可是又什么都说了。 云芳心里明白,他们兄妹之所以有机会进了孙家的大门,不是因为他们的火腿,也不是因为他们曾经腌了好吃的萝卜条,如果仅仅是这些的话,蓝家充其量只能算是一家好的供货商,孙老东家只要派出诸如张大年那样的管事去联系接洽就足够了。 他们之所以能进的了孙家大门,还受到了老东家特别的礼遇,是因为那些蔫吧萝卜,那些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他们蓝家门外的那大批量的蔫吧萝卜。孙老东家在乎的是那背后之人。 可是。云芳对这件事情确实是一无所知,她也不想借着人家的虎皮唱自己的大戏,她只想凭借着蓝家自己的实力,踏踏实实的从里头开始做起。 这也是为什么那些大缸里萝卜干在味道上不逊于曾经的萝卜条,她也没有带来,只是带了火腿进孙家拜访的原因。 云芳对自己腌的火腿很有信心,也曾经以为用美味投了孙老东家的癖好,让他真正的看到蓝家的努力,从而接受她的建议,给她们一个立足的机会。 可是,孙老东家不愧是百年铺子的掌门人,云芳只猜对了开头,却没有猜到结局。孙老东家承认了火腿的美味不假,却没有被美味影响了理智。他连筷子还没放下呢,马上就提出这么刁钻的问题来了。 这就是要逼着云芳亮出底牌了。 想想也是,福祥有着百年的底蕴,想要和他们合作,不亮亮底牌怎么行呢。云芳深深的吸了一口,也拿定了主意,决定开诚布公,“老东家明鉴。咱们蓝家除了有这些美味的火腿之外,还有不少的萝卜干,同样的风味独特,丝毫不亚于咱们之前腌制的萝卜条和现在的火腿。不过,……” 孙老东家没有说话,而是微笑着点了点头,示意云芳继续说下去。 云芳一咬牙,艰难的说道,“不过,那些萝卜干不是咱们蓝家自己的实力赚来的,是不知道什么人给送来的。蓝家今年虽然可以用那些萝卜干换的了一时的生意红火,但是却不能保证明年还有这样的运气。所以,……” “所以,你没有拿那些可以完全掌控在自己手里的萝卜干来?”孙老东家笑眯眯的把云芳的话接了下去,“你是不想借助不属于自己的力量欺骗我?还是担心我问你那些萝卜的来历?” ‘啪嗒’一声,云芳的冷汗滴在了孙家光滑如镜的青石地砖上。 “老东家不愧是老东家,晚辈的任何小心思都瞒不过您老的眼睛去,”云芳站起了身来,冲着孙老东家深深的行了一礼,“晚辈不敢再有欺瞒,那些萝卜本就不属于蓝家,蓝家也不知道那些萝卜为什么会出现在我们家。捡了那些萝卜,蓝家心头不安,实在是不敢在拿了出来让老东家误会咱们的家底了。 “而且,小女子也知道,”云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不管蓝家是不是知情,那些罗比最终还是落在了我们手里,这,这事蓝家说不清,可确实不是我们在弄鬼,还请老东家明鉴。” “好了,说不清就说不清吧。”孙老东家轻轻的扫了侧后边的屏风一眼,突然变的很好脾气起来,“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有很多事情说不清的,咱们也就不去说它了,就说说你能说清楚的吧。” “能说清楚的?”云芳一愣,她还准备着继续接受老东家的责难呢,没想到竟然轻轻松松的就揭了过去,她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除了那些萝卜,请老东家尽管问,小女子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那我问你,”孙老东家收起了方才的咄咄逼人,而是和蔼的问道,“如果老头子把几间杂食铺子都盘给了你们,没有了咱们福祥的百年招牌,你这个小丫头准备怎么打开局面哪?” “呃?”云芳再次大惊,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这,这变脸变的也太快了吧?快的都赶上演川剧了,明明刚才还在精明的盘根问底,现在马上就谈到具体经营的事情,这一大步也跨的太大了一点。 看着云芳惊讶的样子,孙老东家再次和蔼的笑了,有些侠促的问道,“怎么?别告诉老头子你还没有盘算过哦。”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云芳深吸一口气,赶紧说道,“既然来求您,小女子是盘算过以后的经营了。只不过,咱们怎么做,还取决了老东家您,取决于您想要占多少的股份。” “哈哈,哈哈,哈哈,……,小丫头不错,不错,反应的够快,”孙老东家再次少了侧后边的屏风一眼,撵着自己的胡子说道,“老头子年纪大了,不想啊操太多的心,只想拿些现成的享清福喽。那几间铺子,我只要两成的股份,现有的货和伙计都归你管。不过啊,牌子得换成你们自己的。” “谢谢老东家,”云芳再次恭敬的行礼,兴奋的说道,“换招牌是应该的,有了老东家留下了这些管事的、伙计们和货品,我就有办法让铺继续红红火火下去。” 云芳知道老东家不是想听她的大话,而是想听听她的做法的。略略一顿之后,她马上又继续说了下去,“咱们蓝家现在手头有的就是风味独特,别无分号的萝卜干和火腿,还可以有藕夹子,甚至是猪头肉,货源都不是问题。目前,蓝家缺的是银子支付管事和伙计们的薪俸。” “对,”老东家点头,认真的说道,“需不需要老头子这个股东拆借给你一些啊?” “谢谢您的好意。蓝家不能再欠银子了,”云芳摇了摇头,同样认真的说道,“至于那些管事和伙计们半年的薪俸,我相信他们会愿意折合成一份股金,和铺子一起发展的。” “你打算给管事和伙计们一成的股份?”一直笑咪咪的孙老东家终于动容,“小丫头有魄力,有魄力啊。” “我头子终于相信了,相信了啊,”说着话,孙老东家再次扫了一眼侧后的屏风,大声的说法,“有你小丫头坐镇,铺子里的事情我终于可以完全放手了,其他的事情你不必和我说了,尽管放手去做好儿。” 孙老东家高兴的像一个孩子,扬声吩咐,“来人啊,准备午宴,老爷我要和蓝家少东把酒言欢,救着极品女儿红,好好的品一品这腌火腿啊。” “谢谢孙老东家,”云芳却站起身来,她也扫了一眼那个大屏风,识趣的说道,“孙老东家的好意,咱们兄妹心领了。不过,最近外面的传言很多,铺子里的管事和伙计们难免人心惶惶的。咱们既然已经说定了,我想先去铺子里面看一看,请老东家体谅。” “好,好,这样也好啊。”孙老东家也站起了身来,吩咐道,“云伯啊,你带着他们去铺子,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不要耽搁了蓝家的大事。” “是,老爷。”管家云伯恭敬的应承到。 孙家的宴席自然是好宴席,但是云芳和大山是知道分寸的人,识趣的告辞之后,跟着管家云伯直接去了福祥的杂货铺子。 云伯是孙老东家身边最得力的管家,福祥老铺子的管事和伙计们都是很熟悉的了,有了他出面,云芳很顺利的就把福祥所属的三家杂事铺子的管事都约在了一起,走在最最前面的张大年进了云芳和大山兄妹熟稔又不失恭敬的点头致意。云芳回了他一个了然的微笑。 云伯首先把孙老东家转让铺子的意思说完,云芳又说了一成股份的事情,然后看着三大管事震惊的难以置信的深情,云芳并没有马上要他们表态,只是嘱咐他们回去之后仔细的想清楚。 如果做好了和铺子同进退的准备,就在明天下午同一个时辰,去赵家小饭馆后院去找她,商量铺子的具体事宜。如果,对蓝家接手新铺子没什么信心,也可以递上辞呈,半个月后来取三个月的薪俸,然后和铺子再无瓜葛。 ------------ 319 收服张大年 办完了事情,大山再次赶着马车回到了赵家的小饭馆。 云华、桂花和小石头,还有赵老伯和赵大娘都在门口等着他们呢。见到他们兄妹回来,立即‘胡啦’一声围了过来。 云芳下意识的扫了一样空荡荡的院子,依旧没有看到那个让她防备着又不自觉的依靠着的背影,忍不住再一次有些怅然若失。 大山把马车交给了小石头,立即绘声绘色的给大家说起了在孙家发生的事情了。 一边说,大家一边进了里屋,大山喝了好几盏茶才说完了云芳和那些管事们的约定。 听完了大山的叙述,云华第一个跳了起来,“这么说,咱们蓝家有三个铺子了?就这么容易?这,这太让人无法相信了!” “容易?”大山一下子瞪起了眼珠子,“你说的到轻巧!你要是觉得容易你去谈了看看?我,我就是在一旁听着,冷汗就出了好几身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云华被哥哥说的很不自在,她揪着自己的衣襟解释道,“我,我是没想到,实在是没想到,我……” “姐姐,”云芳拉过了云华的手,也感慨的说道,“其实,今天能谈成这样,我自己也没想到呢。这件事啊,完全是孙老东家肯帮我们,我们也要努力做好铺子,不让人家失望才行啊。” 云芳的一番话,果然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引到了铺子今后的发展上去了。 大山亲历了整件事情的全过程,他首先发言,“我觉得之前张管事卖萝卜条的办法就挺好,先给那些富贵人家送去尝一尝,只要他们尝了咱们的火腿和萝卜干,保准像之前那样疯抢的。” 大家昨天都是亲口尝过美味的火腿的,听了大山的话纷纷点头,“说的在理,这个火腿比萝卜条好吃,现在又是缺猪肉的时节,只要让他们尝了咱们的东西,没有不来抢的。” “是啊,”赵老伯也回忆着当初大家抢萝卜条时候的盛况,说道,“当时,大家都以能抢到福祥老铺里的萝卜条为荣啊。不少人家抢了萝卜条不舍得自己吃,还分成几小份送给亲朋好友呢。谁家过年的时候要是收到了几根萝卜条,可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这事啊,听起来都有些邪乎,”赵大娘也感慨的说道,“可是啊,人们就是这么疯抢,那会子啊,大家伙都想吃了什么药一样,千方百计的去抢你们腌的萝卜条啊。” “我吃过萝卜条,也吃过萝卜干,昨天又尝了火腿肉,”桂花思量着说道,“要是萝卜条能抢成那样的话,火腿更会疯抢了。” …… 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着火腿和萝卜干被人疯抢的情形。云芳却一个人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们想要重现当初萝卜条被疯抢的盛况,显然是想不通的,因为那时候的萝卜条不再单纯是萝卜条,而是几大商家角力的一个工具。一碗看似简单的萝卜条,背后不知道有多少推手在推动着呢。 为了他们各自的利益,萝卜条这件事不知道被他们用来掩饰了多少暗地里的事情。别的不说,单说蓝家墙外堆着的小山一样的蔫吧萝卜就是其中的副产品之一。 这种事情不是常态,是不可复制的。 蓝家这一次是想在宁县开铺子站住脚跟,并不是想浑水摸鱼、赚一票就撤退的,必须要稳扎稳打,不能用那些旁门左道的伎俩。 这事啊,必须从长计议! 云芳主意拿定,突然站起了身来,“这事不能太想当然来,咱们得和张管事好好的合计合计,他毕竟掌管了铺子这么长时间,怎么做最好,咱们要先听听他的意见。” 云芳本就是大家的主心骨,尤其是她又刚刚从福祥老铺的东家手里盘下了三个铺子,她大家的心目中简直就是神一样的存在了。 因此,云芳的话一出口,大家都停止了议论,大山更是立即站起了身来,毫不犹豫的说道,“我陪你一起去,现在就去套车。” 大山说着就往外走,不过他刚刚拉开了里屋的木门,就听到小柱子的声音从大门口传了进来,“芳儿姐姐,您在家么?张大年管事求见。” “他们的正好。”手还没有离开木门的大山一愣,随即高兴了起来,招呼道,“正有事想找你们呢,你们来的正好,快进来,快进来吧。” “哪能让东家跑呢,又是吩咐一声就是了。”张大年一边快步的赶了进来,嘴里还在谦逊的说着,早已经没有当初那副大管事的矜持模样。 云芳还在稳稳的端坐着,笑着问道,“张管事来的好快啊,伙计们都安顿好了?宋管事拿定主意了?” “呃,”张大年一愣,脑门中立即就冒了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子来,原本准备好的一番说辞立即卡在了嗓子眼里,结结巴巴的问道,“少,少东家怎么知道老宋的心思?” “呵呵,”云芳轻松的笑了,“我不但知道宋管事的犹豫,我还知道王管事已经拿定主意离开了。你这么快就赶了过来,看来是已经说服了他的副管事了,铺子平稳过渡,我为你记上一功!” 张大年彻底的服了。 原本他听到风声,说福祥的老东家打算关了几间铺子,张大年知道自己的这间杂食铺子怕是首当其冲了。 因为福祥虽然是百年老铺了,几乎是什么行业都会有孙家的铺子,但是杂食铺子一直做的不大景气,而他又因为买萝卜条的事情莫名其妙的就堕入了人家的毂中,害的福祥的百年声誉差点受损,虽然他也曾奋力的补救,但终归还是让老东家冷淡了他。 当然了,知道福祥估计要把杂食铺子关了的除了他张大年,还有另外两家杂食铺子的管事宋钱发和王贵仁。宋钱发年纪大了,没有了拼劲和魄力,一直有些消极的等待着,可是王贵仁和张大年都是刚升到管事的位置上不久,正是想着大展拳脚的时候呢。 因为,听到福祥东家放出风声来之后,他们两个都行动了起来。原本张大年的人脉没有王贵仁广,处处被他压一头,这一次杂食铺子的危机也是一个机会,张大年打算抓住这次机会,让王贵仁也知道知道他的本事。 既然想要压过王贵仁,张大年知道不能再循规蹈矩,只能另辟蹊径才能压住人脉和资历都比他广的往贵仁的。 所以,张大年想到了松坡屯的蓝家。不过,他虽然知道蓝家老爹和蓝家丫头都足够聪明,可他们毕竟没有在商场里打过滚,他也不知道他们蓝家能不能帮上他的忙,所以才打发了小柱子送了一个模棱两可的消息来。 没想到,蓝家丫头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聪明,不但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还当机立断说是要拜访福祥的老东家。 张大年知道这个消息之后,既高兴又有点担忧。高兴的是他没有看错蓝家的丫头,担忧的是她一个小丫头就这么贸然的求见孙老东家,会不会适得其反?她应该先来找他通过信息才是啊。 就在张大年心有参半的忐忑中,孙老东家最信任的管家云伯带着蓝家兄妹来了,宣布了一个让大家都震撼的消息,福祥老铺的三家杂事铺子都盘给了名不见金的蓝家,孙家只占两成的股份,把现有的存货以及管事、伙计们统统都留给新东家处置。 而小小的蓝家丫头一点也没怯场,紧跟着就宣布了再愿意留下的管事、伙计们下半年的薪俸不发,统统都充作铺子的一成股份,年年分红。 宣布完这个爆炸性的消息,蓝家兄妹并没有停留,也没有和大家再做解释,只是让大家认真的考虑,明天再去赵家小院子里告诉她结果。 张大年看到王贵仁的脸当时就变了,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他一方面很快的安抚了伙计们,跟他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最后大家都高兴的接受了用薪俸换股份的条件,纷纷表示愿意留下来。 另一方面,张大年又去和宋钱发进行了一番密谈,把自己和蓝家打交道的过程都详细的说给了王管事听,终于劝说了宋管事和他站在一起,安抚自己铺子的伙计,准备和新东家一起大干一场。 同时,同过宋钱发,张大年又找到了他的同乡宋大海,也就是王贵仁的帮手,得知了王贵仁决然的准备离开的消息。 张大年让宋钱发协助宋大海尽量的安抚他们的伙计,他自己则马上赶来了赵家的小饭馆,准备把这些事情都和蓝家兄妹好好的说道说道,好好的表一表自己的功,在新东家面前树立自己的威信。 可是,让张大年没有想到的是,才刚一见面,云芳就一语点破了他的心思似乎他做的那一切她都亲眼看到了一般,这样张大年心头一颤,赶紧收起了自己的小心思 轻轻的咳嗽了几声,张大年把自己的所作所为都老老实实的说了一遍。最后才谦虚的说道,“拖少东家的福,张大年没辱使命,铺子里一切都还安稳。宋管事和宋副管事在铺子里盯着呢,属下来听少东家示下。” ------------ 320 定价 “坐,坐下说,”云芳笑着指了指张大年身边的座位,“铺子里能一切安稳,辛苦你了。我知道为了今天的局面你花了不少的心思,今后还需要张管事继续费心,把咱们自己的铺子打理好。” 原本张大年被云芳点破了心思,有些心灰意懒,但是听到了‘自己的铺子’几个字,他心头又蠢蠢欲动了起来。 是啊,现在东家拿出了一成的股份要分给他们,铺子也有他们的一份了,东家虽然看到了他的小心思,但还是肯重用他,比起那个不知道要去哪里找饭吃的王贵仁来他不知道要强上多少倍呢,他这一次总算是把那个眼高于顶的家伙踩在了脚底下,他应该高兴才是啊。 这么一想,张大年又高兴了起来。他规矩的坐在了凳子上,斟酌着说道,“铺子里的伙计们都安稳了下来,可是这要换牌匾,一些老客怕是不大肯认呢,不知道东家还有什么好东西,能吸引了他们不?” “好东西当然有了,你也听说了吧,咱们蓝家的腌火腿被孙老东家称赞不已呢,”云芳并没有卖关子,直接说道,“另外,咱们还有一些风味独特的萝卜干,也是别处没有的。” “太好了,”张大年有些激动的站了起来,“当初铺子里的萝卜条造成了宁县轰动,如果咱们再继续推出萝卜干,我相信一定可以再吸引了人们上门抢购的。” “你真的这么想的?”云芳笑吟吟的反问了一句,“你是不是还打算继续采用原来的办法,先给那些大户们品尝呢?” “呃,”张大年一下子没有了词,被云芳这么一反问,他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个办法不可行。 当初,他们是打着福祥老铺的招牌送了萝卜条出去的,而且那时候马上就要过年了,家家户户都会图个新鲜。 现在,虽然还是那些伙计,福祥的老招牌却要换成新铺子,那些大户们能不能买面子是一方面,就算他们还肯让他们上门,这不年不节的,怕是也没有多少人回头来买的。 再说了,当初造成了那么大的轰动,也不仅仅是一般的人家抢购的,作为那件事情的亲历着,张大年比谁都清楚那次所谓的抢购罗萝卜条背后是怎么回事,抢购的人们其中有多少是被人家花钱雇来捣乱的。 如今,没有了老招牌的便利,没有了年节的天时,他也希望有人前来捣乱。那照搬当初的办法肯定就是行不通的了。 张大年被浇了一大瓢的冷水,有些气馁的抬起了头来,“这个法子确实不能照搬,属下愚笨,还请少东家示下。” 其实不但是张大年,大山、云华和小石头、桂花几个也愣住了。大山直愣愣的问道,“那个办法不行,咱们能怎么办呢?” “哥哥别急,”云芳安抚的对着大山笑了笑,才问张大年,“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当初你们卖萝卜条,每碗卖多少钱了吧?” “当然,当然,”张大年的喉咙有些发干,汗水又冒了出来。 当初他是每碗两文钱买的蓝家的萝卜干,原本是卖十几、二十文一碗的,可是后来萝卜条越强越凶,抢到后面都不是再买萝卜条而是在买一个面子了。 商家最是能把握机会的,张大年也不例外,他一路提高着售价,最后都卖到了五十文一碗了。 可是,张大年一路的飙高萝卜条的价格,但是在蓝家人那里却一直是两文钱一碗去收的。原本,在商言商,张大年还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不对的,可是现在的蓝家成了他的大东家,却有些理亏的忐忑了起来。 其实,即使张大年不说,云芳也曾经自己打听过。但是,现在既然是大家一起合作,她还是希望从一开始就开诚布公的,不想张大年在心里有什么包袱。 看着张大年为难的样子,云芳笑着说道,“张管事尽可直言,大家开门做生意,无非是和气生财罢了。当初,咱们蓝家一文钱买二十斤谁萝卜,大家照样买开心,因为那些水萝卜蓝家不买,很可能就烂在了乡亲们手里了,蓝家收购的价钱不高,但还是让大家把水萝卜换成了大子了。” 说到这里,云芳话锋一转,更加直接的说道,“同样的,当初要不是你眼光如炬的发现了咱们蓝家的萝卜条,咱们两文钱一碗都不一定能卖的出去呢。” “是,是,少东家说的是,属下受教了,”张大年感激的看了云芳一眼,这才把当初他们怎么一步步的抬高价格的事情详细的说了出来。 最后,张大年总结道,“属下以为那些花上三、四十文买萝卜条的纯粹就是为了斗气了,咱们的萝卜条就是再新奇,花上个二、三十文买个新鲜也就是了,再多的话就不理智了。” “嗯,”云芳点头,“张管事这话实诚,当初是你一手经办了这事。如果咱们再摆出同样的萝卜条来,你认为卖多少大家才会再买?” “同样的萝卜条啊,”张大年思量着说道,“属下估摸着,要是二、三十文的话那些大户人家不会介意,一般的小门小户的恐怕就会嫌贵了,要是十五文的话,大家还是会买的。” “好,咱们的萝卜干就定在十五文一碗,”云芳果断的吩咐到,“你回去就让人挂出告示牌子去,在铺子正式换牌匾的那一天,铺子里同时出售另一种蓝家萝卜干。” “而且,铺子正式开张的十天之内,每一铺子里卖出的前五十碗萝卜干,搭送一碟腌火腿;前二百碗萝卜干,每两碗送一碟火腿,前五百碗,每三碗搭送一碟腌火腿。之后,萝卜干和火腿都卖十五文,再无搭售。” 云芳一边说,张大年一边记,一旁的小柱子也在用心的记着云芳说的每一句话。自从那天,小柱子发现云芳姐姐永远是他仰视的存在以后,他反而渐渐的安下心来,抛开了心中的杂念,用心的学习做生意之道,希望在不久的将来可以帮上云芳姐姐,做她身边最能干的弟弟。 而这一次,张管事能这么顺利的安抚了伙计们,小柱子就没少帮忙。张管事带着他来见蓝家兄妹,充当着他得力的助手,一方面固然是考虑到他们的乡亲关系上。另一方面,也是小柱子自己肯争气的缘故。 云芳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早已经心服口服的张大年认真的记了下来,最后才问道,“少东家,咱们的铺子什么时候换招牌,正式开门呢?” 一直都是自己拿主意的云芳这一次却把目光转向了大山,温和的说道,“哥哥,这个日子得你来定。” “我?”大山一愣,但是看着云芳鼓励的目光,他还是挺直了脊背,思量着说道,“今天是六月二十九,咱们要回家做准备,我看开业的日子就定在七月初七好了,大家说呢?” 大山问着大家,但是询问的眼神却落在了云芳的脸上,看着那种笑脸,大山才能充满勇气,勇敢的迎接蓝家接下来的巨变。 “好,这一天很好啊,”云芳肯定的点头,“咱们就定七月初七开业好了。” 定下了开业的日子,又商议了铺子的招牌,定下了‘蓝氏杂货’这个简单朴实的名字,张大年就带着小柱子回去准备了,这一连串的换东家、换牌匾的等事情不少呢,云芳统统都交给了张大年张罗。 送走了踌躇满志的张大年和小柱子,蓝家兄妹几个又商议了一番,最好还是决定让大山和云芳兄妹两人赶车回去取萝卜干和火腿。 大山的腿已经完全好了,云芳的脸上虽然还带着疤痕,但是那个碍眼的瘤子却拿下去了,兄妹两人去掉伤病之后,还没有来得及让爹娘看看呢,这一次回去也算是一举两得了。 第二天一大清早,早早的出了早饭,大山和云芳就赶着马车出发了,出了赵家小饭馆的后院,拐上武侯祠大街,马车一路欢快的出了宁县的城门,直奔松坡屯。 一路上,‘得得得’的马蹄声就像为蓝家兄妹唱着欢快的歌谣一般,还没到午饭的时候,松坡屯就已经出现在他们的眼前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有灵犀,大山和云芳的马车还没到进村子呢,爹和娘就好像知道他们丫回来一般的,双双出了小院的大门,向着他们来的方向张望了起来。 “爹,娘,……” “娘,爹……” 大山合云芳都忍不住大声呼喊了起来,大山更是使劲的一鞭子抽到在马屁股上,马儿吃痛,几乎是飞一般的狂奔了起来,眨眼间就跑到了蓝家小院门前。 大山扔了缰绳,利落的跳下马车,三步两步啊的就跑到了爹娘的面前,带着泪喊道,“爹、娘,大山回来了,大山治好了病回来了。” “好,好,好啊,”娘流着泪,一会儿看看完好如初的大山,一会儿又看看去掉了瘤子的云芳,欢喜的泣不成声。 没有进家门呢,一家四口就欢喜的哭做了一团。 ------------ 321 爹的感慨 整整一个下午,云芳和大山都在轮流的说着他们治病的情形,听得爹和娘一会儿哭,一会儿又笑。虽然大部分事情,他们已经从云华和小石头的嘴里听说了,但还是要求他们兄妹两个亲口再说上一遍,再重温一遍当时的喜悦。 直到吃过了晚饭,大山合云芳才有机会把他们盘下了福祥老铺的三处杂食铺子的事情说了出来。 刚刚听了兄妹两个治病康复的喜悦过程,又听了这么一段惊心动魄的天大好事,娘的嘴巴张的大大的,半天也合不拢。 开铺子也是爹多年的夙愿,这样的念头最近这半年更是被他经常想起,可是猛不定的,他知道自家竟然盘下了百年老铺福祥的铺子,也是一下子蒙了,眼框子一湿,泪水顺着他花白的鬓角就流了下来。 “他爹,他爹,你,你这是欢喜傻了啊,”娘首先反应了过来,摇晃着爹的肩膀说道,“孩子们办成了这么一件大事,咱们不哭,咱们要想着怎么把蓝家的铺子办的红红火火才是啊。” “对,对,对,你说的是,”爹猛的一下子站起了身来,“我,我这就去挑最还的火腿,挑最好的萝卜干去,一定要让铺子来了个开门红。” “爹,”云芳笑着拉住了爹的手,“爹,咱们的铺子又不是明天就开,不用这么着急的,咱们明天再挑也来的及。你们跑了一天了,先去休息,我一个人就准备就行。” “这事可等不得,”爹却少有固执起来,像一个一心讨要心爱的玩具一样的小孩子一样,“做生意得用心,哪能拖拖拉拉的呢。” 云芳还想再劝两句,却被娘一把给拉住了,娘冲着她使了个眼色,“你爹说的对,既然咱们盘下了铺子,就要好好的用心做,用心的准备吃食,哪能随便呢,这事啊,得你爹亲自来做。” 云芳顿时明白了爹的执着,也明白了娘的苦心,她听话的闭了嘴,看着爹兴头头的转身出去,她鼻子一酸,眼泪也簌簌的流了下来。 “傻孩子,你哭什么啊,”娘一边抹着越来越多的眼泪,一边欣慰的说道,“你爹他想这事想了十多年了,你们小的时候他就和李明乐一起商量过这个事情的。只不过,……” 娘没有说下去,云芳却完全明白了。当时的爹和李锦容的爹是好朋友,肯定会一起商量开铺子的事情。只不过,当小小年纪的云芳被蛇咬伤了之后,大山紧跟着为了采药也摔伤了腿,蓝家发生了如此大的巨变,当时所有的积蓄和精力都用来给他们两个治病了,根本没钱没心思去做别的事情,更不用说开铺子做生意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爹的好朋友却像他们曾经商量过的那样,开了自己的铺子,用了十多年的时间,在县城里站稳了脚跟,老家李子沟也是修宅子置地的,俨然成了当地的首付。 爹看着昔日的好朋友一步步的走到了今天,恐怕除了替他高兴,更多的是酸楚和不甘心吧。只不过,爹是家里的顶梁柱,他把所有的心事都藏在了心里,默默的承受着,面对家人时永远是一副笑脸。 如今,大山的腿治好了,云芳的脸也算是治好了,而蓝家也机缘巧合的盘下了福祥百年老铺的铺子,爹怎么能不激动呢?怎么能不感慨呢? 只不过,爹是一个男人,是一家之主,他宣泄情绪的方式不是那么直接罢了。娘和爹相濡以沫了多年,她很了解爹的喜怒哀乐,所以及时拦阻了云芳,给了爹一个尽情宣泄的独立空间。 想明白了爹和娘的意思,云芳乖巧的说道,“娘,我听您的,我这就去睡了,你,你们也不要忙的太晚哦。” “你就放心吧,娘心里有数的。”娘欣慰的拍了拍云芳的手,望着厢房里亮起来的灯,也怔怔的出起来神来。 大山和云芳都各自回房休息了,蓝家小院厢房里的灯的却一直亮到了很晚、很晚。 第二天,云芳刚起身,盯着黑眼圈的爹就兴奋的冲过了进来,“好了,好了,开铺子用的那些萝卜干和火腿都准备好了,火腿也都切出来了,省的到时候手忙脚乱的了。” “爹,”云芳看着兴奋的爹,鼻子又是一阵发酸,颤着声音说到,“爹,谢谢你,咱们蓝家有您在,什么事情都耽搁不了。咱们今天就赶回城里去,您亲自盯着他们准备,到时候来一个开门满堂红!” 爹布满了红血丝的眼睛亮了起来,不过他很快就稳定了自己的情绪,语重心长的说道,“家里这一摊事还离不开我,你们既然能盘下三家大铺子,爹相信你们一定能办的红火的,我就在家里给你们准备好萝卜干和火腿就好了。” “爹!”云芳哽咽着扑进了爹的怀里,“爹,您是蓝家的一家之主,蓝氏杂货铺子开张,您怎么能不在场呢?” “有你们就行了,爹要谢谢你,谢谢你这个丫头啊,”爹欣慰的拍打着云芳的脊背,“我听说开张的日子是大山的定下来的,你能这么做,爹就放心了,真的,爹放心了。” 稍稍一顿,爹又嘱咐道,“家里有我和你娘在,你就放心吧,不肯定不会出了岔子的。这眼瞅着就到了种萝卜的节气了,我把咱们家的地里都种上萝卜,我再收上一些别人家的水萝卜备用着,到了年底的时候啊,咱们就又能腌萝卜条,铺子里就不会断了货了。” 听爹说起了这事,云芳也抬起了挂满了泪珠的小脸来,“爹,一旦咱们开了铺子,需要的水萝卜就不是一车两车的了。爹您就留意下咱们周围十里八村的能种萝卜的人家,等咱们铺子里赚了第一笔钱,咱们就能找上他们,挨个的和他们谈了。” “你的意思爹明白,”爹欣慰的笑了,说道,“爹的芳丫头考虑事情一向是很周到的,你让爹做什么爹都听你的,你要是让我现在就去找王一刀,我也会马上就去的。” “爹,芳儿的心思怎么能瞒了您呢,”云芳认真的说道,“王一刀做的猪头肉还有猪下水都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您一早就打上他的主意了,姜还是老的辣,有您在家里坐镇,咱们的铺子啊,肯定能红红火火的。” “你这个小丫头先不要耍贫嘴,”爹点了点云芳的额头,“爹是想到了年底腌萝卜、腌火腿的事。可是啊,咱们还欠着乡亲们的大肥猪钱呢,咱们可不能说了不算哪,否则咱们就再也不能再这里买到任何东西了。” “我记住,爹。”云芳笑着说道,“蓝家向来是守信诺的,我怎么敢违背了家规呢,您就放心吧。爹您在家里也不要太劳累了,大栓子是个实诚肯干的,您有什么事情可以请他过来帮忙,还有大伯家的金峰哥,毕竟也是咱们蓝家的人,您也可以请他搭手的,……” “知道了,知道了,”爹笑着直点头,“还有你舅舅,能拉一把的时候,爹也不会什么也不做的。你那个舅母啊,现在可是老实多了,一心一意的和你舅舅带着几个孩子过日子呢。” “有人能帮上忙,爹只管动动嘴就好,千万别太累了自己。” “好,好,我就知道我的女儿啊最能干,最能明白爹的心思了。” “还不是爹教的好,我啊……” …… 云芳和爹说了很久,娘也拉住大山的手嘱咐了半天,一家人一直说到日头升到了头顶上。 吃了过午饭,在爹和娘殷殷的叮嘱声中,大山合云芳再次踏上了返程的路。只不过,来的时候他们是赶着空马车,回去的时候却是带了满满一大车的货物,占地方的是萝卜干,而爹连夜切好的十块大火腿片则码放在了一个个干净的食盒子里,整整齐齐在车厢的一角。 马儿他在青石铺就的山路上,发出‘得得得’的一连串的脆响,而大山和云芳却在这样颇有韵律的马蹄声里沉默着,默默的想着爹和娘的嘱咐,想着他们身上肩负的担子。 尤其是大山,他回想着爹和娘的坚持,回想着他们宁肯守在蓝家的小院里也不肯去宁县看着铺子开,他禁不住挺了挺脊背,腰板挺的笔直,就好像他虔诚的正在进行着某种特别的仪式一般。 而此时,马车已经跑进了大片芦苇荡子之中,微风拂过翠绿的芦苇叶,发出‘沙沙’的轻响,迎合着清脆的马蹄声,特别的和谐。 就在这时,一望无垠的芦苇荡子的一角突然像两边一分,一个人影悄悄的转了出来,静静的等在了蓝家的马车必经的路上。。 正在冥思的大山突然一抬头,发现了那个人影,他眉头一皱,手中的辫子就狠狠的扬了起来。 ‘啪’的一声,大山把鞭子甩在了马屁股上,马儿吃痛,疯了一般的狂奔了起来,撞翻了那个突然冒出来的人影,而大山始终目视着前方,仿佛这里之后他们兄妹二人和一套车马之外,再无别人。 马儿飞奔而过,云芳用眼梢的余光扫了一眼那个踉跄着退回了芦苇荡子里的翠绿色身影,轻轻的摇了摇头,发出了一个无声的叹息。 ------------ 322 开张 七月流火,蓝氏的三家杂食铺子正式开张了。 蒋家的铺子四分五裂,还在一片混乱之中。苍家的铺子都按部就班,不见什么特别的动静,福祥新转出起的三个铺子就成了人们的焦点。 张大年也是个能干的,利用了人们爱看热闹的心理,把铺子开业前的气氛做的足足的,关于铺子开业前十天有买有送的消息早已经在宁县都传遍了。 宁县的人们几乎都知道了‘蓝氏杂食铺子正式开张的十天之内,每一铺子里卖出的前五十碗萝卜干,搭送一碟腌火腿;前二百碗萝卜干,每两碗送一碟火腿,前五百碗,每三碗搭送一碟腌火腿。之后,萝卜干和火腿都卖十五文,再无搭售。’的消息。 热热闹南的到了七月初七,一大清早的蓝家铺子门口就人头攒动,大家守在了门口,等着铺子下板,把抢在那前五十名之内。 蓝家的铺子言出必行,各个铺子的管事们都亲自守在前堂,认真的执行着新东家制定的销售策略。 仅仅用了三天,蓝家承诺的每个铺子送的二百二十五碟火腿就全被送了出去,相应到他们每个铺子也收到了七千多个大子,折合银子二十五两。 张大年欣喜的捧着三家铺子收来的七十五两白花花的银子,虔诚的送到了蓝家兄妹的面前,他在福祥的铺子里呆了多年,清楚的知道这三天二十五两银子的销售意味着什么。 即使像福祥这样的百年老铺子,在没有过年过节的日子里,能有这样的销售都不不常见到的,而换了招牌的蓝家杂食铺子竟然做到了,这让他彻底的知道了自己的选择没有错,跟着蓝家铺子,他张大年会大展拳脚的。而这一次谁也轻易的就赶走他,因为这个铺子也有他的一份! 早在生意火爆的第二天,小石头又赶车回了一趟松坡屯,除了给爹娘送回这个好消息之外,又带了一批萝卜干和火腿回来,确保了铺子里的货源能源源不断的供应。 随着买萝卜干送火腿肉的活动结束,品尝到了萝卜干和火腿肉美味的人们又陆续的回到了蓝家的杂食铺子,单独购买萝卜干或者是火腿肉,而火腿肉尤其受大家的欢迎。 这个时候,蓝家杂食铺子门口又架起了大锅,云芳又带着云华和桂花亲自给大家示范火腿的各种做法。 除了可以直接蒸了吃之外,火腿还可以做汤或者炒菜,可以用辣椒、大蒜、青葱等炒着吃,也可以用沙锅煮熟,汤色清亮、味道鲜甜,肉质红嫩细腻,与蒸着吃相比,又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风味。 蓝氏杂食铺子门前再次排起了长队来。 蓝氏杂食铺子就这么在宁县家喻户晓了起来。 这一天,云芳打发人用五十两银子换了一万五千个大子,然后和哥哥大山、姐姐云华兄妹三人一起又回了松坡屯。 因为,在那里有他们欠的乡亲们的钱,他们赊欠的大肥猪如今已经成了美味的腌火腿,有一些甚至已经被吃进了人们的肚子里。 爹正在家里等着他们呢,赊欠猪肉的事用的是蓝家信誉,现在他们的火腿卖了钱,是该到了还钱的时候,也到了维护蓝家的信誉的时候了。 当时,云芳曾经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本子,上面记录了当初赊欠以及宰杀大肥猪的情形,爹也在脑子里记住了所有赊欠给他们大肥猪的人家。 当时的时候他们每一头大肥猪付了二十文钱的定金,还欠了八十文钱,说好了是过年前付清的。 在爹的带领下,大山、云华和云芳几个带着大子,挨家挨户的把钱送到了人们的手里,一共一百八十四头大肥猪,涉及了八十七户人家,蓝家人足足送了一天,才算把赊欠大肥猪的钱都还给了大家。 蓝家人提前半年就还上了赊欠大肥猪的钱,同时和大家预定了今天喂养的大肥猪,只要大家愿意,他们承诺愿意用每头一百五十文的价格收购大家的大肥猪,并且不再是赊欠,而是付现钱。 同时,蓝家人还承诺,今年会大量的收购水萝卜,两斤就给一文钱,都快关上往前猪肉的价钱了。这一下,不用别人在说,大家就在自家合适的地里种上了水萝卜。而此时,正是种萝卜的好时节,蓝家的承诺不迟不早,刚刚好。 一时间,松松坡屯一带,人家说起的最多的就是蓝家了,在加上之前蓝家请来了老神医免费为大家治病的事情,在大家的眼里、口里和心里,蓝家就是这一带最仁义、带最受尊敬的人家了。至于李子沟的小地主早就被人们排到了蓝家的后面,尽管他们家的钱也许比蓝家还要多。 有了大家的拥护,爹看在眼里,喜在心头,脸走路都轻快了许多。他拍着胸脯,自豪的说道,“你们尽管去城里打拼,家里的一切有我呢,就是我一个人忙不过来,还有这么多乡亲们呢。现在啊,只要爹我招呼一声,就没有办不成的事,你们就尽管放心吧。” 爹很自豪,也还满足,蓝家三兄妹心头也是乐滋滋的,他们相信爹的话,相信乡亲们淳朴的报恩心思,相信这一片他们三兄妹一起长大的土地。 还清了赊欠肥猪的欠款,预定了年底的肥猪,又及时的把蓝家收水萝卜的消息放出去,云芳终于松了一口气,安心的返回了县城的铺子里。 张大年很能干,云芳也很信任他,他几乎成了三家铺子的总管事的,一应账务往来的事宜也都打理的妥妥帖帖的。 八月七日,蓝氏杂食铺子开业一个月了。 张大年认真、仔细的盘点了三个铺子的账目,然后恭恭敬敬的回到了铺子的后院,来到了住云芳兄妹几人居住的正房里。 自从铺子开张之后,云芳、大山和桂花都搬了过来,只要小石头和云华还依旧留在赵家的小饭馆里,帮助赵老伯和赵大娘打理饭馆的生意。 而小泉子,原本是在医馆和小饭馆之间来回来跑的,可是自从云芳上一次去见福祥的老东家,而他却选择随老神医去出诊之后,他好像特别忙了起来,几乎所有的时间都留在了医馆里,甚至蓝家的杂食铺子开业的时候,他也仅仅是象征性的到场祝贺了一句,就匆匆的离开了。 而原本就小心翼翼的云芳好不容易打算当下心防,试着相信他一次,可是等到了却是小泉子舍她而去,这样她松动的心防再次紧紧的关了起来。大山和云华等人看不清小泉子的心思,也都选择了继续观望。 小泉子曾经那么强势又自然的融入了蓝家,又这么莫名其妙的淡了出去,就好像他只是一个匆匆的过客,在蓝家借住了一段时间之后,又继续他自己的旅程去了。 当然了,张大年只是蓝家铺子的掌事,他和小泉子原本就不熟悉,自然也不会关住他的行踪,他关心的是铺子,关心的是少东家的心思。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张大年叩响了正屋的大门,“少东家,属下把这一个月的账送来了。” “是张管事啊,请进来吧。”屋子里传来了云芳稳稳的声音。 “是。”张大年答应了一声,伸手推开了虚掩着的木门。 张大年站在了蓝家兄妹面前,“东家,咱们的蓝氏杂货铺开业一个月了,属下盘点了所有的账目,三个铺子一共收入银子三百六十三两,花去了一百零三两,净赚二百六十两。” 张大年的声音兴奋的微微发颤,这一个月来的业绩说明了一切,蓝家铺子不是一般的小铺子,它是从福祥老铺盘过来的,从一开始就注定不会平凡,如今终终于向世人证实他的判断,也证实了他当初选择蓝家是多么的有先见之明,比起那个不知道猫在那个小铺子里的王贵仁来,他可是风光的太多了。 云芳也很高兴,铺子头一个月能做到这样,张大年、小柱子等一批她信任的人都是能干、得力的,铺子走上了正轨,她终于能松一口气了。 “很好,这一个月来辛苦大家了,尤其是你们几个管事,忙里忙外的,功不可没。”云芳笑着说道,“不用等年底分红了,留下下个月需要的银子,红利就给大家分了吧。” “少东家!”张大年激动的一下子抬起了头来,“咱们真的头一个月九分红利?” “是啊,大家辛苦了这么久,也该见到了些红利了。”云芳笑容不变,“而且,原本就是大家伙用半年的薪俸入的股,难免家里钱财上会紧张,分了红利大家也好安心的做事啊。” “谢谢少东家,谢谢少东家,”张大年激动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起了转转,“我代替铺子里所有的伙计们谢谢少东家了。大家伙,大家伙都会记得少东家的恩典,都会,……” “好了,这是大家该得的,”云芳抬手打断了张大年的感恩戴地,“张管事还是盘算下铺子下个月的花费,看看该留下多少?” ------------ 323 小柱子的变化 激动的张大年过了大约半柱香的功夫才算是恢复了平静,算盘也打的顺畅了起来。 ‘噼里啪啦’的扒拉一阵算盘,张大年终于抬起了头来,认真的说道,“回少的少东家的话,按照上一个月的花销估算,有八十多两银子就差不多了。不过,咱们开门做生意,总会有些这样或者那样的意外。所以,属下建议多留下一些,不被不时之需,请少东家参详。” “很好,”云芳并没有细问张大年如何算出的这个帐,而是从善如流的说道,“那我们就留下一百一十两银子铺子里使用,你拿了十五两银子给大家伙分了,剩下的银子给我兑换成两张银票,一张三十两,一张九十两。” “是,少东家!”张大年欣喜的退了出去。 一个时辰之后,,张大年去而复返,什么也没说,就‘噗通’一声跪倒在蓝家兄妹面前,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少东家,铺子里伙计们谢谢少东家。铺子里还有客人,伙计们不敢擅自离开,大家请我一定给少东家磕个头,表示他们的心意。” “不必如此,”云芳上前扶起了张大年,“铺子本来就是大家的铺子,赚了钱就该分给大家,你回去告诉大家,只要大家肯用心,年底分红不会少了大家伙的。” “大家都明白,都不会偷懒的。”张大年站起身来,从袖子里掏出了两张银票,“这是少东家刚才吩咐的,属下从通德银柜上新换来的,全国通兑的。” “谢谢你,”云芳收了银票,吩咐道,“铺子里还有不少的事情,你去打点着吧,咱们铺子新开,又如此红火,难免会有宵小眼红暗中使扳绊子,让大家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不要出了什么差错。” “是,少东家,属下都记住了。” 打发走了张大年,云芳把那张三十两的银票子放到了哥哥大山的手里,“这是孙老东家的分红,还是哥哥亲自送过去比较好。” “我?我一个人?”大山一下子跳了起来,手里的银票子像是烫了他的手一般,飞快的塞回了云芳的手里,“这,这事还是芳儿,你,你去比较好,这事一直是你张罗的,孙老东家,他,他……” “孙老东家不会吃人的,”云芳笑眯眯的又把银票子塞回了哥哥的手里,“还记得爹和娘为什么不肯来城里么?” 大山当然记得爹的嘱咐,也明白爹的苦心。爹虽然一辈子都想着能自己开铺子,可是为了家里那些存货,为了守护那个不能说的秘密,爹选择继续留在松破屯,而把蓝家的铺子交给了他们兄妹,尤其是他这个长子,也是蓝家唯一的儿子,爹的期望很高,很高。 大山想起了爹的殷殷嘱咐,他禁不住挺了挺脊背,大声的说道,“我明白爹的意思。不过,爹把铺子交给了咱们兄妹,这铺子又是你出谋划策的张罗起来的,哥哥我愿意做你的车夫,送你去孙家。” “哥哥,”云芳再次把银票塞回了大山手里,“我明白哥哥的意思,可是芳儿还有芳儿的事情要做,咱们兄妹要分头办事了。” “还有什么事情需要你亲自去办的?”大山疑惑的张大了眼睛,“难道还有比孙老东家更重要的人,更重要的事?” “不是比孙老东家更重要,而是这件事情比给孙老东家送红利更重要,”云芳说着扬了扬手里两外一张九十两的银票,“咱们还欠着老神医的医药费呢,现在咱们有了钱,可不能赖账啊。” “对,对,我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呢,”大山懊恼的直拍自己的额头,“欠账不还不是咱们蓝家所为。不过,咱们当初用了老神医不少的药材,老神医治好了乡亲们的多年顽疾,这些银子怕是,怕是,……” 大山担心的是那个财迷小元修,他们当初并没有算好医药费是多少,虽然老神医不大在乎,可是那个掉进钱眼里的小元修却不是个好缠的。而且,他们和小泉子有些莫名其妙的疏远了,没有了他在一旁帮衬着,大山实在是有些担心,担心和医馆的关系也弄僵了,不管怎么说,他们兄妹的病都是老神医给治好的,他们不能忘恩负义。 云芳明白哥哥的担心,她笑着拍了拍大山的手背,“哥哥放心,虽然小元修胡闹了些,但是有老神医在呢,不会出什么大事的,我知道分寸的。我这一次去呢,就是要把事情谈清楚,就算浙西银子不够,咱们还有下个月、下下个月的分红呢,只要有个数字,咱们总会有还清的一天。” “嗯,”大山用力的点了点头,“芳儿办事向来周全,我不担心了。咱们兄妹就分头办事,我去孙家,也会小心应对,不会让爹娘和妹妹失望的。” “好,咱们一言为定!”云芳抬手用力的击在了大山的手掌上,大声的说,“咱们兄妹一起努力!” 云芳和大山商量妥当,大山带着三十两银票独自去了富贵巷的孙家老宅,而云芳才吩咐人套车,准备赶去草鞋庙附近的李氏医馆。 云芳从铺子里出来,坐上了马车,小柱子过来,殷勤的跳上了车辕,他的神色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加认真,清澈眼里全是恭敬和钦佩,再无半分杂质。 小柱子如此,铺子里所有的伙计也都是如此,以往他们只把这个带着淡疤的少女看做是一般的少东家,在得知了铺子才开张一个月就可以拿分红的消息之后,大家伙的心态顿时起了变化,对于眼前的少女更加的感激了,甚至快要赶上他们对多年老东家孙老东家的恭敬了。 云芳明白大家的心思,她就是明白人心都是肉长的这个道理,才体贴的让张大年提前分红的。 不过,相较于伙计们的感激,云芳更欣喜小柱子的变化。 她是眼看着小柱子一步步的走到今天的,从他在秋嫂子的淫威下艰难的讨生活,卑微的只求一口饭吃,到后来他成了松坡屯孩子们的头领,再后来他刻意的表现,努力的争取到了来福祥铺子里做伙计的机会,直到现在他俨然成了张大年的左膀右臂,这其中的辛苦,云芳能明白。 不过,每每看到小柱子眼神里那层隐晦的透出喜欢她的意思时,云芳更多是担心,她担心聪明的小柱子会走上极端,她不忍心看着他做错事。可是,对于他的渴求,她又是没有办法回应的,只想着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好好的和他谈一谈,让他的心思都用到合适的地方去。 云芳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却惊喜的发现了小柱子的变化,他那清澈的眼神让云芳欣喜,欣喜的确定她不会伤害了他,欣慰的确定小柱子将会成为她一个很好的助手。 云芳对着重生了一般的小柱子轻轻的点头,吩咐道,“铺子里事情不少,你不必亲自赶车送我去的。” “少东家明鉴,”小柱子恭敬的说道,“小柱子这一次要请少东家允许放肆一次。老神医治好了兵娃子的病,小柱子一直没有机会当面道谢,这一次沾少东家光,也想去给老神医磕个头的。” “原来是这样啊,”云芳恍然的点头,称赞到,“你想的很周到,兵娃子现在和正常的孩子没有什么两样了,确实是要谢谢老神医的,你是他的亲叔叔,去当面道谢是应该的,咱们这就去吧。” 被云芳认可了,小柱子的脸上露出了一个骄傲的笑容来,就像当初他被孩子王欺负,云芳突然出现给他解围又撑腰,还夸奖他的时候一样,小柱子感觉到特别的自豪,笑容一直挂在了他的脸上,一路上都没有褪下去。 小柱子赶车又快又稳,很快他们就来到了位于草鞋庙附近的李氏医馆。 医馆还是和往常一样,门口排满了等待神医看诊的人们,而云芳也同样让小柱子把马车赶到了医馆的后门。 不过,让云芳没有想到的是,他们这次并没有打招呼,但是医馆的后门前,小元修依然在等着他们了。 不同的是,小元修不再是像上次那样臭着脸怪他们害他输了赌局,而是一脸笑吟吟的说道,“蓝少东家来了啊,师父和师兄都在等着你呢,请您自己过去呢。” 小元修就像换了个人一样,头一次对云芳殷勤的笑脸相迎,云芳反倒有些不大习惯了,她狐疑的上下打量了小元修一番,不敢置信的说道,“你这是专门在这里等我呢?” “是啊,是啊,蓝少东家,”小元修仿佛不记得自己以前的那些不满和抱怨了,他笑的很狗腿,殷勤的说道,“咱就是奉了的师父的命,专门在这里的等着蓝少东的,您请,您请!” 云芳有些哑然,她摇了摇头,一边熟门熟路的往里走,一边轻轻的嘟囔了一句,“少见,真是少见啊。” 小元修却好像没有听到云芳的嘟囔一般,又笑着对小柱子说道,“这位小哥,跟我来吧,咱们可以把马车赶到咱们的马槽里,草料都是现场的。” 安置了小柱子,元修才满足了叹息了一声,对着云芳的背景,愉悦的嘟囔道,“我当然要对你好了,以后咱们医馆亏的银子还要着落在你身上呢。” ------------ 324 一成股份 自行去了里屋的云芳没有听到小元修的这句嘟囔,也不知道这个小财迷打着什么样的主意,她的心思都转在了迎出门来的小泉子身上。 几天不见,小泉子好像憔悴了不少,往常神采奕奕的脸上蒙上了一层疲惫,好像不眠不休的连忙了好几天的样子。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云芳轻轻的一蹙眉,立即又在心里埋怨起了自己多管闲事来,现在铺子里一大堆的事情就够她操心的,哪里有闲工夫管一个外人是不是熬夜劳累了啊。 云芳没有说话,小泉子一挑眉,掩了满眼的疲惫,却依旧熟稔的招呼了起来,“芳丫头来了啊,几天不见,你,你们都好吧?” 云芳抬起头,坦然的迎上小泉子关切的目光,轻轻的一扯嘴角,露出了一个客套的笑容,笑意却未达眼底,“多谢挂念,大家都挺好的。” 小泉子一愣,随即又恢复了正常,毫无芥蒂的招呼,“快进来吧,师父他老人家正在等着你呢。” “有劳了。” 云芳毫不失礼,但是脸上客套又敷衍的笑容却无不表示着她的疏离,让一向伶牙俐齿的小泉子讪讪的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芳丫头到了吧,怎么还不进来啊?” 就在这时,老神医的声音传了出来,打破了这微妙的尴尬,也解了小泉子的尴尬,他微微的一弯腰,带着一丝无奈的苦笑,也客气的说道,“请进。” “瞧你们两个娃娃,怎么变的这么客气起来了啊?”李珍时满脸红光,随意的说道,“这眼看着就要朝夕相对了,这个样子可不行啊。” “老神医,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啊?!”云芳大惊,瞥了一眼神色有些复杂的小泉子,疾步冲到了李珍时的面前,鼓着小腮帮子的说道,“您老人家这是什么意思啊?元泉是您的高足,咱们蓝家铺子可聘不起他呢。” “小丫头,先别急嘛,”李珍时撇了一眼跟进来的小泉子,冲着他眨了眨眼,才对云芳继续解释道,“今天呢,我老头子是想请你帮个忙,有事情和你打个商量的。” “老神医能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呢?”云芳警惕的皱了皱眉,又看了一眼微垂了头的小泉子,提前说到,“您不但治好了咱们兄妹的**病,还给松坡屯附近的乡亲们解除了不少的病痛。咱们蓝家既然承诺了会承担这部分的医药费,就不会失言的,咱们铺子这一个月赚了一些银子,我今天把分红都带来了,一共九十两,我知道这银子不多,可是咱们手里就有这些了,我们以后……” “小丫头别急,别着急嘛,”老神医笑眯眯的打断了云芳的话,“咱们医馆是不大富裕,可是还没到现在就要逼着你们还银子的份上。不过呢,我今天要和你商量的也确实是这笔医药费的事情。” 听了李珍时的话,云芳松了一口气,商量什么都好,只要不要再把她和小泉子扯到一块就好。要知道,李珍时治好了他们兄妹的病,还间接的救了桂花的命,是她很尊重的一位长者,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她不会违逆了他的吩咐的。 可是,要是老神医想要把她和小泉子扯到一起,她就算是拼着惹他不高兴也不能应承的。只不过,云芳很尊重李珍时,实在是不想到了那个份上罢了。 现在,听他说医药费的事情,云芳长出了一口气,笑着说道,“这件事情,丫头都听您的,您想怎么样,直接说就是了。” “是这样的,”老神医肃了肃神色,带着一丝丝的不好意思说道,“芳丫头这么聪明,想必已经知道咱们医馆的状况了,小元修虽然抠门了一些,那也是被我这个不会过日子的师父给逼的。如今,听说你们家蓝家开了铺子,生意还很红火,我老头子是想呢,就用那些医药费入股你们家的铺子,不知道你丫头意下如何呢?” “这,……”云芳略一沉吟,马上就笑了起来,“这个办法好啊,老神医您不是不会过日子,是看不得没钱的病人受苦,小元修也不是抠门,他也是一心为了医馆着想罢了。如今咱蓝家的铺子新开张,虽然不如那些财大气粗的铺子赚钱多,但是能给医馆尽一份力也是应该的。” “好,好,好,我就知道蓝也丫头不是那目光短浅的人,”老神医撵着胡须笑了起来,“咱们也不多要,就用当初的医药费换你们一成的股份。而且啊,咱们也不会白拿股份不出力的,我每天都会让人按照节气熬了常用的药汤拿过铺子里面卖,这事就让小泉子负责好了。” “呃,”云芳看着老神医的笑容又一种被算计了的感觉。事情饶了一个圈,还是把小泉子给绕了进来。 不管那些医药费换蓝家一成的股份是谁占了便宜,但是有了老神医这么一吩咐,小泉子从此就真的要和她‘朝夕相对’,名正言顺的和她一起经营铺子了。老神医突然来这么一手,是真的想要蓝家铺子的股份呢?还是单纯为了小泉子? 云芳心头狐疑不已,小泉子却马上就进入了角色,“师父,芳丫头,我合计过了,现在正是盛夏,人们最易中暑,咱们医馆里还有一些金银花、菊花、淡竹叶,正好可以熬了汤药送到铺子里面去,等下我就安排人去做这件事情,让来杂食铺子里的人们都带着安心回家。” 平心而论,李珍时和小泉子的办法可谓是一举两得。对于医馆而言,这些颇常见的药材花不了什么钱,他们的药童熬药的时候,顺便也就熬出来了,也额外花不了多少的功夫;可是这样针对时令的药汤放在了杂食铺子里就不一样了,进门的客人们多花不了几分大子,就能买一个方便,又极为有用,确实是一个很不错的点子。 李珍时和小泉子师徒人家师徒一唱一和的,把所有的事情都考虑到了,云芳出了点头说是,根本就没机会说其他的,她手里攥着的那九十两银票根本就没有机会送出去。 蓝家赊欠了李氏医馆医药费的事情就这么戏剧化的解决了,简简单单的又是一个共赢的局面。除了云芳直觉的小泉子有些什么阴谋之外,这件事情可以说是解决的相当圆满,又皆大欢喜。 敲定了这件大事,云芳才说了小柱子的意思。 李珍时是远近闻名的老神医,遇到这样病患家属感谢的事情太多次了,他也没有矫情的推诿,而是直接把小柱子唤了进来,让他替他的兄嫂和侄子,恭恭敬敬的磕了头,也算安了心,然后又拿出了一些后续草药来,嘱咐他找人带回家去,随时观察着兵娃子的状况,一旦病情反复,及时再来找他。 诸事皆妥,云芳起身告辞,而小泉子也自然的跟着一起出门,一起上了马车。 云芳看着小泉子刻意讨好的笑容,无端的就想起了自己辗转难眠的那一夜。他之前讨好了蓝家多有的人,让大家,包括云芳自己在内,都觉得他小泉子是个一个刻意信赖的人,可是在蓝家的紧要的关头他却选择了舍她而去。如今,他再次刻意的讨好,甚至还可能是串通了老神医重新合理的出现在她的身边,他想干什么?当她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可怜虫么? 云芳越想越气,干脆闭上了眼睛,不想在对着那张笑脸。 马车‘得得’的驶出了医馆后门的胡同,一直识趣的小泉子却突然吩咐到,“咱们从武侯祠街的东头回去吧。” “东头?”小柱子有些不解的说道,“咱们的铺子明明靠近了武侯祠街的西头,为什么要绕远从东头走呢?” “因为武侯祠在东头啊,咱们从东头走,就可以顺路看看武侯祠了嘛。”小泉子不急不缓的说道。 云芳闭着眼也知道他是在着借口,这不年不节的,根本不需要去什么武侯祠上香,而他是宁县本地人,也没必要大夏天的去武侯祠观光。 云芳刚想开口驳斥了小泉子的提议,突然心头一动,想起了一件事情来。当初她连夜赶进县城的李氏医馆求助,最后却得了老神医的应允和她一起回松坡屯去。她记得当时也是总的武侯祠街,在快到武侯祠街东头的时候看到了苍家的大铺子。 看着苍家铺子牌匾上的标记,云芳认出了就是他们给蓝家送去了了那些堆积如山的萝卜条,从而猜到了在那一场关于萝卜条的商战里,苍家也是参与了其中的,并且在暗中做的事情不会少,甚至隐隐约约的云芳还觉得他们和采石场的事情也有着某种关联。 可是,这一次蒋家无端消失,福祥老铺也在收缩经营,苍家却巍然不动,眼睁睁的看着宁县的大大小小的铺子重新洗牌,却一直不见任何动作。 云芳一直想不明白,苍家到底想干什么?这一次,小泉子好端端的提起了什么武侯祠,云芳也突然来了兴致,想去苍家的铺子走一圈看看了。 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云芳吩咐道,“就从武侯祠街的东头走吧,说起来我也没好好的看过武侯祠街呢。” “是,少东家。”小柱子这才欣然应了一声,熟练的吆喝着马儿,拐上了另一条岔路口。 李氏医馆离着武侯祠街并不太远,即便是他们绕了远,还是很快就拐到了武侯祠街上。 因为云芳说了她也想看一看武侯祠,心细的小柱子特意收拢了缰绳,让马车走的很慢,好让云芳坐在马车上也能看到武侯祠。 云芳心中关注的却是离着武侯祠不远的苍家铺子,自从马车驶上武侯祠街,她的目光就一直落在了那个气派的铺面上。 也许是夏天的缘故,苍家主营冬装的这家铺子客人并不多,小伙计们也有些昏昏欲睡的,根本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来。 ------------ 325 闻记油坊 铺子里越是这样平常,云芳心头的疑惑就越大,目光一滑,禁不住仔细的打量起沿街大大小小的铺子来。 李锦容家的铺子离着苍家的铺子不远,云芳目光略略一搜寻,很自然的就看到了翻修一新的李家铺子。 传言不虚,李家的确在这一次的大动荡中抢占了先机,连旁边的一个铺子也并了过来,重新翻修了整个门脸,气派的几乎都要赶上苍家的那间铺子了,估计在不久的将来,李家铺子不在是籍籍无名,很快就能在宁县排上号了。 云芳心中微微有些感慨,不经意的一抬头,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李家的铺子里溜达了出来,正是刚刚在她这里辞工不久的王大管事——王贵仁。 难道王贵仁新换的东家是李家?云芳心头一转间,目光不自觉的就追着王贵仁的身影向着不远处的另一间铺子望去。 那间铺子在李家铺子的斜对面,和李家的铺面也就是隔着三个铺子。而那里离着蓝家的铺子也就是四个铺面而已。 那是一间新开的铺子,云芳记得那里原本是一家卖针头线脑的小铺子,在蓝家铺子开业的时候,哪家铺子的掌柜的还过去道贺来着。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这里竟然悄悄的换了门脸,没有大肆的装修,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开业了。 因为蓝家铺子离着武侯祠西头近,每次云芳出门都是直接走西头,再加上人家刻意的低调,云芳根本就没留意到自己铺子不远处的这间铺子竟然换了营生,变成了一间油坊——闻记油坊。 新铺子开张竟然这么不声不响的,这也太奇怪了点啊,云芳禁不住在心中悄悄的画了一个问号。 猛然间发现了这一点,云芳禁不住像这一旁默不作声的小泉子看了过去。要知道,她之所以发现了这间奇怪的铺子,全是因为他刚才一个看起来无聊的提议,他们的马车才走了这条街的东头,她也才得以发现这家铺子的。 面对着云芳审视的目光,小泉子对她无辜的笑了笑,似乎一切都和他无关一样。 云芳磨了磨牙,压下心中的种种猜测,自己开口问道,“听说过这家闻记油坊么?” “有个耳闻,”小泉子倒是没在隐瞒,缓缓的说道,“前几日听石头说起过,他们做饭馆的,总要买油的嘛。” “嗯,”云芳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心中很快就有了一个主意,“你说的对,姐姐他们做饭馆的,确实需要买油,倒是我疏忽了。” 说完这话,云芳不再说话,慢慢的想起了自己的心事来。而小泉子也好像被街上的景致吸引,把注意力抓了过去,似乎刚才他们的一问一答,纯粹只是闲聊一般。 不过,当小泉子把脸转到了云芳看不到的角度上时,他的嘴角一扯,露出了一个会心的微笑来。 马车慢慢的驶进了蓝家的铺子,大山高兴的迎了过来,看到了车上的小泉子,他愣了一下,马上就热情的招呼,“泉子兄弟今天有空过来了?想要吃点什么直接去铺子里拿。” “大山哥,”小泉子跳下了马车,亲昵的锤了一下大山的肩膀,解释道,“前段时间跟着师父料理了一下医馆的事情。现在终于忙忘了,奉师父的差遣,来蓝氏铺子里帮忙来了。” 小泉子一边和大山往屋子里走,一边又解释了一遍李珍时用蓝家欠下的医疗费用入股,以及他们打算熬些应时的汤药来铺子里卖是事情。 大山听了喜笑颜开,他反手一把锤在了小泉子的肩膀上,毫无芥蒂的说到,“这样好,这样很好,这样咱们兄弟几个就能经常在一起了。正好,今天石头也过来了,咱们几个好好的喝上几盅。” “石头兄弟也来了?”小泉子眼珠一转,声音不由的就提高了几分,“现在大家都忙,他过来肯定是有事情的,咱们先被顾着喝酒,正事要紧。” “泉子兄弟说的对,”大山一愣,脸色也渐渐的正经了起来,“现在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咱们,咱们都有正事了啊。我这一次去孙家啊,总算见识了人家百年大家的风范,我啊……” 大山兴高采烈的和小泉子说起了他在孙家的见闻来。云芳却一拐弯,直接去找小石头了,他现在前面接手了小饭馆,专程跑过来一趟肯定是有事情商量的,而她也想着找他商量一件事情。 屋子里的小石头听说云芳回来了,他也急匆匆的赶了出来,“芳丫头,你可回来了,要是早知道你去李氏医馆,我就去那门口等你了。” “发生了什么事?”云芳迎着小石头进了屋子,“这么急着找我,有什么事情么?” “我好想看到毛翠柔了,”小石头说着,四下看了一圈,下意识到压低了声音,“虽然说她们一家弄成现在这副样子跟咱们没什么关系,可是毕竟她曾经挖空心思的想要迷惑着大山哥,我担心她来城里,会对咱们不利。不过,这事我还没和云华、大山他们说过了,先和你商量一下。我跟他们说是来找你商量添置上卖藕夹子的事情的。” “嗯,”云芳的神色认真了起来,“石头哥哥的担心是对的,当时我和哥哥回家换赊欠大肥猪的钱款的时候,回来的时候路过芦苇荡子,好像也看到了她,很明显她是冲着哥哥去的,只不过哥哥当时一鞭子就快冲了过来,没有搭理她。如果她在城里出现,怕是冲着我们来的。” 小石头却是松了一口气,“既然大山哥已经不想搭理她了,她还能玩出什么妖蛾子啊?她再做什么都是白费心机而已。” “咱们也不能太掉以轻心了,”云芳面色凝重的摇了摇头,“毛翠柔是个心狠的,什么也豁得出来,我担心她狗急跳墙,她在暗处,咱们在明处,不得不防啊。而且,现在咱们的铺子这么红火,暗中不定有多少双眼红的眼睛盯着咱们呢,咱们不能掉以轻心哪。” “你说的也有道理,”小石头点头,却有些苦恼的说道,“就像你说的那样,她在暗处,咱们在明处,怕是防不胜防啊。” “总会有些蛛丝马迹的,”云芳认真的思量着说道,“宁县不是东村,毛翠柔想要兴风作浪,必须得找到好帮手才行的。我担心的是一心要报复咱们的毛翠柔会被暗中的什么势力给利用了。” “哦?”小石头‘嚯’的一下子抬起了头来,“听你这么说,是不是有什么眉目了?” “还说不准,”云芳锁紧了眉头,“只是有件事情比较奇怪。石头哥要是不过来,我也打算今天晚些时候找你们核实一下呢。” “什么事?”小石头的脸色紧张了起来,急急的问道,“你快说说,咱们一起合计合计。” “是这样的,”云芳轻轻的说道,“今天我从李氏医馆回来的时候,因为想看一看武侯祠,特意从街东头绕了回来的。这一么一绕却发现了一个油坊,他们比蓝氏杂食铺子开的晚,离的这里只有四、五个铺面,我竟然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开业的。” “确实有些奇怪,”小石头也立即发现了异常,思量着说道,“按理说,一个新铺子开张,都是大肆宣扬的,好让大家伙都知道了,今后才好打开门做生意的,哪有新铺子这么无声无息的开业的。” “我也是觉得很奇怪,”云芳紧跟着说道,“因为是间油坊,才想着找你和姐姐打听打听的,你们是做饭馆的,对油坊的了解要多一些。” “不错,”小石头点头,“我们饭馆新添了热菜系类,藕夹子买的也好,每天用不少的油呢,和油坊打交道不少。你说的这间油坊叫什么名字?” “闻记油坊,你听说过么?”云芳问道。 “有耳闻,”小石头几乎是立即说道,“我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开业的,不过我找另一个饭馆的伙计过打听过,他说他们东家找到了一间油坊,进货的价格要比原来的油坊低不少呢,名字好像就叫闻记,我最近正想打听着也去他们家进一批货呢。” “太好了,”云芳的眼神一亮,立即说道,“我陪你一起去,正好去探一探他们的虚实,没有和你一起去进货更合适的理由了。” ------------ 326 打草惊蛇 云芳和小石头商量妥当,说动就动。 虽然闻记离着蓝家杂食铺子不远,但是为了不让对方生疑,小石头还是套了马车,准备从后门出去,然后再从街口转过来,直奔闻记。 另一件屋子里,大山正在和小泉子兴头头的说着在孙家的见闻。小泉子一边和大山聊着天,另一边却支楞着耳朵听着院子里的动静。 听到云芳和小石头出来,小泉子也装作小解走出了屋子,路过云芳身边的时候,状似无意的叮嘱道,“万事不可强求的看一时的结果,打草惊蛇即可。” 如果说之前云芳还只是怀疑小泉子早先的举动是无心之举,云芳是自己碰巧发现了那间油坊的话,现在听了小泉子的话,云芳百分百的确定了他是故意的,故意引着她去‘打草惊蛇’的。 可是,为了什么呢? 云芳轻轻的皱眉,小泉子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他发现了什么?为什么采用这样隐晦的手段引着她出面呢?他在担心什么?云芳脑子里的问号一个接着一个,她很想拉住他问个清楚。 可是,就在云芳一愣神的功夫,小泉子却没事人一般又返回了屋子,继续和大山说笑了起来。 云芳赌气的一跺脚,压下了心头万般的疑问,转身上了马车。 小石头赶着马车出了蓝氏杂食铺子的后门,绕到了武侯祠街的街口,然后大摇大摆的的驾着马车,径直赶到了闻记油坊铺面前。 闻记是门帘一动,似乎是有个人影飞快的缩了回去。紧跟着一个机灵的小伙,快步迎了出来,大声又殷勤的说道,“蓝东家,石东家大驾莅临,咱们小铺子蓬荜生辉呢。” 云芳一愣,这家铺子开的低调,却熟知宁县各路人等,她是蓝氏杂食的少东家,铺子离得他们近,他们能认识她也算不得奇怪,可是小石头一直没怎么在杂食铺子里的露面,赵家饭馆又是一个极不起眼的小饭馆,他们也能一眼就认出来他来,这就有些不大寻常了。 云芳心头奇怪,小石头却已经问出了口来,“咦,你们竟然认识我?” “那是自然,”小伙计得意的笑了,身子却有些不大识趣的堵在了门口,啰嗦着说道,“瞧您这话说的,咱们就是做油料生意的,石东家的饭馆在宁县也算是很有特色呢,咱们怎么能不认识您呢。” 小伙计嘴上说的殷勤,可是却没有殷勤的迎了他们进去,反倒是堵在门口耍起了嘴皮子,这让云芳心头更加奇怪了。 脑中飞快的一转,云芳悄悄的侧身,透过了小伙计的阻拦,向铺子里面望去,好巧不巧的,正好看到了一角翠绿色的衣衫一闪,闪到了内堂去了。 这时候,笑容满面的王贵仁亲自从内堂大踏步的迎了出来,“蓝少东、石东家真是稀客,稀客啊,快请进,快请进。” 随着王贵仁的出现,那个啰嗦的小伙计终于悄悄的侧身滑开了半步,把门口给让了出来。 王贵仁却好像什么也没发现一般,依旧热情的招呼道,“,……,特别是蓝少东家能大驾光临,实在是让王某惶恐、惶恐啊。” “王管事太客气了,”云芳和小石头悄悄的对望了一眼,被点名了云芳迎了上去,“虽然咱们这次不能合作共事,但是两家的铺子离的这么近,也算是近邻了,应该常来常往的啊。不过,今天啊,我是陪着姐夫来关顾你们铺子的呢。” “欢迎,欢迎,”王贵仁这才把目光转到了小石头身上,恭维的说道,“上门都是客,何况是老板又是开饭馆的,更是咱们的财神爷呢,里面请,两位里面请。” 说着话,王贵仁带着云芳和小石头去了铺子的后堂,吩咐了小伙计沏了清香的龙井茶来。 尽管制刀具对方已经有所提防,云芳还是仔细的留了心,希望能在看到了那个翠绿色身影,坐实自己心中的猜想。 可是,王贵仁貌似坦荡的带着他们从一路外堂进了内室,那个翠绿色的身影却再也没有看到,如果不是云芳一开始就刻意留了心,她肯定会觉得方才只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云芳心中有些懊恼,早知道如此方才就应该拼着被小伙计起疑心也先冲进来,那样肯定来得及看清那个翠路色身影的主人真容的。想起了自己临来前小泉子神神叨叨的说什么‘打草惊蛇’的话来,云芳更是后悔自己方才太谨慎了。 错失了那一次的机会,云芳只得大迭起十二分的精神,凝神细听王贵仁和小石头的谈话,希望能从他们的对话里,找到些什么蛛丝马迹来。 王贵仁也是精明人,他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香茗,试探着说道,“蓝家铺子卖猪肉,量还不少,猪油肯定不少了。石东家还能登我闻记一个新铺子的门,实在是让王某有些受宠若惊呢。” 王贵仁说完,笑吟吟的等着云芳和小石头的关系,他没有隐瞒,也没有顾忌的当面就把这层疑问问了出来。你们自家家里有油,却还要登他的门买油,是社么居心啊? “王管事误会了,”小石头马上自然的说道,“蓝家虽然卖猪肉制成的火腿,却并没有猪油,咱们小饭馆里每天卖出不少的藕夹子,可是实实在在的需要猪油呢。不瞒王管事的说,也也是特意打听了好几天,才知道你们闻记的油和独特,价钱又很公道,所以特意赶了过来的。” 一旁的云芳听了小石头的话,心头一动,闻记的油风味独特?这是小石头随口的恭维,还是他们家的油确实独特呢?都怪方才来的太匆忙,一些话没有来得及说透呢。 云芳略一怔忪,王贵仁审视的目光却飞快在她身上转了一圈,立即又装作不经意的划开,斟酌的问道,“石东家既然已经提前打听过了,想必是想买咱们铺子的清油了?” 清油?那是什么呢?云芳还是头一次听说这样的名字呢,不自觉的就把疑惑的目光转向了小石头。 小石头不愧是做这一行的,他显得明白王贵仁的意思,不慌不忙对着云芳点了点头,接着王贵仁的话说道,“据说你们的清油比咱们常用的油能便宜上两成,咱们做生意的,谁能不心动呢,不过你们的清油能不能真的代替的了咱们的油,咱们还得亲眼看过才行。” 小石头说的很自然,要求也是合情合理,王贵仁却有些踌躇了起来,他审视的目光在有些茫然和期待的云芳脸上转了几个转,终于说道,“石东家说的是,眼见为实嘛,还请蓝少东家喝着茶稍后片刻,容王某带着石东家去看一看咱们的清油,来人啊,给蓝少东家换盏毛尖。” “王管事太客气了,”云芳却抢先站起了身来,笑着说道,“我本来就是陪着姐夫来看油的,而且藕夹子我也会做,随着你们一起去看看就是了。” “这样啊,”王贵仁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勉强解释道,“油库里不如内室干净,我原本还担心蓝少东家受不得那种腌臜油气呢。” “云芳本就是山野长大的,哪里有这么娇贵呢。”云芳轻松的笑道,“况且你们闻记是新开张的铺子,哪里会有那些陈旧油坊的腌臜油气呢。” “蓝少东家说笑了,既然蓝少东不在乎,那我也就不客气了。”王贵仁看着执意要跟着去的云芳,冲着外面招呼到,“来人啊,拿一桶清油来,让两位东家过过眼。” “是。” 外头伺候着的小伙计听了吩咐,快步的去了。 不大一会儿,随着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小伙计小心翼翼的捧着一个半大的油罐子走了进来。 随着油罐子上的盖被打开,云芳立即就闻到了一股子清新的芬芳之气,不是她这几月已经吃惯了了猪油,而是她上一世里的常吃的植物油!不过,闻记的这食物油比起云芳熟悉的那些花生油、大豆油和菜籽油来,气味更加清香,更类似于她曾经好不容易淘换来的野山茶花油! 顿时,云芳心头猛地一动,她想起了方才看到王贵仁从李家的铺子里走出来,想起了李锦容为了和自己赌气而抢着收的那些红花种子,想起了李家突然间收购的铺面,以及他们大肆装修的铺面。 难道这闻记的油就是用李锦容收的那些红花种子榨出来的不成? 云芳有些急切的凑了上去,仔细的观察着那些所谓的‘清油’,果然看到了那一汪色泽清亮的野茶花油,淡淡的透出了一种透明的金黄色来。 这一下子,云芳就全明白了,明白了李家突然有钱盘铺子又又重新装修门面的钱从哪里来的了。 只不过,这个闻记油坊的东家如此的大手笔,行事又异常的低调,会是哪一方的势力呢?原本的宁县三个商家,蒋家无故连根拔起,孙家收缩经营,苍家巍然不动,这个闻记就这么突然的冒了出来,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 327 不知道 云芳和小石头去闻记油坊,原本就是试探虚实的。云芳见到了一个模糊的翠绿色身影,又见到了自己一直没有来得及制作的野山茶花油。 走了一趟闻记油坊,云芳明白了一些事情,但是又有另外的疑惑涌上了她的心头。 不过,云芳也明白,她这一次贸然造访已经引起了王贵仁的惊觉,实在是不宜继续刨根问底下去了。 因此,在小石头满意的买下了两罐所谓的‘清油’之后,云芳就随着他一起出了闻记油坊。 因为王贵仁早就得知了赵家饭馆和蓝氏杂食铺子的关系,他们也就无需在躲躲闪闪,索性带着东西大方的直接回了蓝家的铺子。 铺子里,小泉子正在指挥着小伙子们安置信送来的防暑药汤,看待云芳和小石头回来,他交代了几句,也跟着一起回了后院。 听到了后面的脚步声,云芳脚步不停,也没有回头,却用肯定的语气问道,“你早就知道?” 小泉子加快了脚步,几乎和云芳并肩,熟稔的推开了屋子的木门,随意的问道,“知道什么?” “打赌堵住了小元修的嘴,劝说老神医用蓝家的医药费入股蓝家的铺子,趁机让老神医说要你来铺子里帮忙,故意说要走武侯祠街东头,……”云芳盯住了小泉子那张神采飞扬的眼睛,一桩桩一件件的点给了他听,最后再次问道,“你绕着弯做了这一切,又巧妙的提醒了我那间闻记铺子的存在,能不知道那间铺子的秘密?” “我确实不知道。”小泉子坦然的摇了摇头,坦然的迎上了云芳的注视,不怕死说道,“我确实不知道那间铺子有什么秘密,真的就是凑巧发现了新开了这么一间铺子,又想到了赵家饭馆里需要买油,随口提了一句而已。” “你,……”云芳气的很想抬手给那个嘴硬的家伙一巴掌,可是看着他轻轻抖动的唇角,她又恨恨的攥紧了拳头,耐着性子问道,“那你方才说的‘打草惊蛇’是什么意思?” “哦,你问打草惊蛇啊,”小泉子轻轻的一耸肩,“就是说打草前先用棍子搅动一下,让藏在里面的蛇啊鼠的什么的,赶紧跑到别处去,别在这里捣乱嘛。这样一来呢,打草的时候就踏实多了,不会再被蛇伤了;二来呢,咱们看见了蛇跑,知道它跑哪去了,以后走路就会小心,这样才会一直不被蛇咬伤了嘛。” 原本怒气冲冲的云芳听了小泉子这么一套看似胡乱解释的话之后,突然就消了气。 他们蓝家铺子在这多短的时间内异军突起,肯定会引来各方的觊觎的,其中也不乏很有实力的,就像那个闻记油坊幕后的东家一样。但是,以蓝家目前的实力来看,他们根本没有能力去深究人家,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告诉对方,我盯上你了,你要是耍什么花招小心点。 这样,有些不按常理出牌的虚张声势,却也不失是目前一个合适的破局之道,云芳在小泉子看似无赖一般的胡乱解释中,云芳突然就想通了,也理解了小泉子的苦心。 一旁的大山和小石头却听的有些一头雾水,齐齐问道,“泉子兄弟,你和芳阿姨头再打什么哑谜啊,我们都没听明白哪。” “我们在探讨一个成语故事呢。”小泉子笑嘻嘻的转过了身去,一本正经是说道,“话说南唐时候,当涂县的县令叫王鲁。这个县令啊,……” 看着小泉子那副一本正经的样子,云芳笑着摇了摇头,一转身就要往外走。 “等等,”小泉子就好像是背后长了眼一样,几步就跨了过来,拦在了云芳的面前,低低的哀求道,“李家铺子那里,能不能带我一起去?” “我是去谈正事的,”云芳笑了,一字一句的说道,“一个什么也不知道的人,还是好好的和哥哥他们研究小什么南唐县令的故事吧。” “呃,我……”小泉子一时语赛,顿时有了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英气勃勃的脸上慢慢的涨红了起来。 云芳看着这样的小泉子,心头大爽,一直以来被小泉子装糊涂被憋住了的一口恶气终于狠狠的还了回去,浑身舒坦。 云芳不再搭理呆若木鸡的小泉子,脚步轻快的出了正屋,去前面唤了一个小伙子,如此这般的吩咐了一番,这才施施然的回了自己的屋子。 把自己扔在收拾的舒适的床榻上,云芳的思绪才又重新转回到了闻记铺子的事情上来。 小泉子说的对,他们目前没有精力,也没有能力深挖对方的底细,只能虚张声势的让他们不敢随意的轻举妄动。但是,这并不代表云芳彻底的放弃了打听他们的底细。 既然他们榨油的红花种子很可能是花了大价钱从李家铺子里买来的,那李锦容作为李家的少东家,或许多少也能知道一点他们的底细呢。 小泉子明明知道些什么,却遮遮掩掩的不肯直言,那她去找李锦容打听消息当然也不想让他跟着了,就算让他尝尝被蒙在鼓里的着急滋味也好啊。 李锦容那人虽然有些别扭,但是也不失是一个坦荡之人,上一次他明明知道张大年是从蓝家买的萝卜条,但还是为蓝家保守了秘密。这一次,即使从他嘴里得到有用的消息,但是她相信他也不会出卖了她的。 只不过,李锦荣他娘是个小气的,又爱疑心,既然自己能猜到他们母子的心思,也不打算和李锦容有些什么,更不打算和他娘开战,那么这一次的见面能避开闲杂人等的话还是要尽量避开的好,这件事情啊,越少人知道越好。 渐渐的,云芳陷入的冥思之中。 而不远处李家铺子里的李锦容,在接到了蓝家铺子小伙计送来的口信之后,足足半柱香的时间连手指都没有动一动,完全的忘记了自己是谁。 李锦容被巨大的幸福包围着。 自从他第一次听到那个声音,听着她侃侃而谈的说服乡亲们用即将没用的水萝卜换成美味的萝卜条,明明是她最希望是大家用水萝卜换,一开始却没有直言,而是提出了玉米、大米的,让大家自己对比着想明白了。 那时候,他就觉得她是个有意思的人,赶紧回家喊了娘来,当时的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为什么一定要喊了娘亲来买萝卜条,而不是自己出面。可是,就是他这么一个下意识的举动,却让他一直后悔到现在。 娘认出了她是李家旧相识,他们家和李家有一段爹娘都不愿意提起的公案,娘坚决反对他去接触她们姐妹。但是,李锦容还是忍不住把自家的灯笼借给了她们。 后来,灯笼被还回来了,但是他却没有看到她。当他得知了舅舅家因为娶新媳妇要买她们家的萝卜条时,他自告奋勇的赶去了松坡屯,原本想着用高价买回她们的萝卜条还有她们腌萝卜条的料水和粗瓷缸,没想到心思被人家一眼看穿,不但损失了一吊钱,还差点搅合了舅舅家的大好婚宴。 他当然不服去,看到她用萝卜条换红花种子,他抢先一步用高价收了红花种子,虽然他不知打那些红花种子到底有什么用处,可是他就是凭着意气收了下来,他就是要用着这种方式让她记住他。 他的举动终于引起了娘的惊觉,娘拦住了她们家的马车,用特别难听的话把他们一家人都狠狠的骂了一顿,却被打抱不平的乡亲们给打了一顿。他心疼娘被人家打,也有些埋怨娘不肯给人家留半点颜面。 因此,他特意在她们家的马车必经之路上拦住她,他为了娘的鲁莽向她道歉,也请她放心,他虽然知道福祥老铺子里萝卜条的来历,也知道城里有人在打听这些萝卜条的出处,但是他不会多嘴,他会为她保守这个秘密。 当然了,他不仅仅会默默的为她保守秘密,还积极的带走了李永栓,把他拘在自己家的铺子里,不让他有太多的机会接触到她,不让他再有机会发现了她的特殊。 再后来,他听说她来了县城,为了她脸上的瘤子来找老神医求医,他赶紧找了一个合适的借口跑了来,他们都存的有红花种子呢,总要想办法卖出去啊,蓝家欠了别人大肥猪的钱,现在又要请大夫看病,哪一样不需要钱哪? 李锦容相信凭着她的聪明,蓝家这点事难不倒她,那些红花种子肯定要被她派上大用场了。可是,让他失望的是,她说不知道,分明就是不信任她,不肯告诉他实话嘛。而且,当他回去之后,他娘再次耳提面命,不允许他在偷偷的去见蓝家的丑丫头,否则的话,她就算去死,不也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娶了那个又穷有丑的丫头进门。 李锦容很绝望,以为事情就会这么无疾而终,那份没有来得及说出口的情愫会永远的被他埋在心里,成为暮年时拿出来缅怀的一段记忆罢了。 ------------ 328 李永栓的机会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回请让李锦容目不暇接,先是老神医治好了云芳脸上的瘤子,只是在远处留下了淡淡的疤痕罢了,紧跟着蓝家也奇迹般的盘下了原来福祥老铺的杂食铺子,风风光光的做起了生意来。 不但如此,李家小铺子也走了大运,他曾经为了赌气买下的大批红花种子竟然派上了用场,被人家高价给收了去,这让因为判了铺子手头紧张的李家再次缓了过来,不但偿还了欠款,还有钱重新整修铺面,让李家铺子气派了起来,在整个武侯祠街甚至是整个宁县上也算数的上号了。 李锦容终于又扬眉吐气起来了。娘说不准他娶又穷有丑的丫头,现在蓝家自己也开了铺子,云芳脸上的瘤子也被拿下去了,那她就不再是又穷又丑的了,而且,他因为她而收购的那批红花种子也换了大钱,帮了李家大忙,娘应该不会再反对他娶他了吧? 李锦容重新又有了自信,他正打算着找个合适的机会和娘好好的说一说,请娘出面去蓝家提亲呢,就接到了蓝家铺子小伙计的传话:云芳要见他,约他明天上午去泰和茶楼喝茶。 李锦容顿时就雀跃了起来,他们这也算是心有灵犀吧?他正准备央求了娘上门提亲呢,她就派人来约他见面了,而且是约了上午去泰和茶楼,正适合清清净净的说说话呢。 兴奋的李锦容一个晚上都没有睡好,第二天一大清早就起了身,换了三套衣裳才最终选中了一套月白色长衫,兴高采烈的出了门。 李锦容的兴奋落在了他娘的眼里,不由得就皱了眉头,轻轻的嘟囔了一句,“至于嘛,不就是个丑丫头嘛,竟然把我好端端的儿子给勾搭成这样了。这不是要反了天?咱们李家是什么人家啊,就她那样的,娶成二房就算是很体面了。真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李锦容没有听到他娘的话,在一旁打扫的李永栓却一字不漏的听进了耳朵里,他心头杂乱如麻,结结巴巴的问道,“老板娘,您,您的意思是,是同意帮少东家求亲了?” “这个也说不好,,”李锦容他娘一抬眼,冲着蓝家铺子的方向傲然的说道,“就算是咱们蓉儿能看上她,也得她自己肯规规矩矩的守本分,能做到孝老顺夫尊大房才行呢,咱们李家的门哪是这么容易进的?要不是看在荣儿对她还有几分上心的份上,我才懒得搭理她们那样的呢,一家子眼尖嘴利的泼皮!” 说完这些,李锦容他娘突然意识到什么一般,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大栓子一番,突然就笑了起来,“我说永栓啊,我可是听人家说你娘有意让你娶那个丑丫头呢,是你嫌弃她丑,死活不愿意。今天,你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事来了?难道你也看上了那个丑丫头?” “没,没有。”李永栓耳朵根子一阵发烫,急的双手乱摇,“我,我,你,你不要听那些人胡说,我,我……” “好了,”李锦容的娘笑的特别的和煦起来,仿佛一下子解决了一个困扰多年的难题一般,“我知道你脸皮薄,这种事不好意思当面说的。这样吧,忙过了这几天,我做主放你几天大假,让你回家好好的和你爹娘商量、商量,说起来你也该到了说亲的年纪了呢,咱们都是一个村的,我不能光顾着铺子的生意,耽搁了你的终身大事啊。你呀,……” 听了老板娘的话,李永栓的心砰砰的跳了起来,喜悦一点点的淹没了他。 是的,他开始是嫌弃蓝家丫头丑,可是不知道怎么的,她脸上的那个瘤子看长了也不觉的怎么碍眼了。尤其是进了城之后,他竟然有好几次做梦都梦到了她,梦到了和她成亲呢。 后来,她找到了李神医拿下了脸上的瘤子,终于露出了精致的眉眼,脸颊上那淡淡的疤痕,一边也不影响她的美丽呢。当初,他曾经感慨过她姐姐的美丽,如今的她比她姐姐一点也不逊色呢。 有好几次,李永栓故意从蓝家的铺子前走过,就是为了想看她一眼,只能远远的看上她一眼,她原本可能成为她的新娘,而如今在却也没有机会了。 其实,那次从赵家的小饭馆回来,他就多少明白了自己心意,直到她拿掉了脸上的瘤子,虽然那个位置上还带着疤痕,但是他还是看清了她的美丽,也彻底的看清了自己的心意。 因此,李永栓打算请假回家去和娘说一说,说他愿意娶蓝家的小女儿,求娘再去蓝家求亲的。 可是,李锦容却以铺子里的事情太多,暂时不能放他离开为由阻止了他。不仅如此,他还话里话外的告诫他不要打她的主意,说他配不上她。 李永栓还没找到机会回家呢,蓝家的铺子就红红火火的开了起来,而带着淡疤的她也越老越美丽,美丽的让李永栓不敢直视。他这才明白了李锦荣的话,他配不上她,他跟李李少东相比差的太远了,有他珠玉在前,他李永栓就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草芥,他根本配不上她了! 原本,李永栓打算这份懊悔深埋起来,不再提起。没想到,李锦容他娘的话。又让他的心活了过来。因为有李锦容和他抢,他才彻底的打消了求亲的念头的。可是,如今李锦荣他娘却说她进他们家做二房姨太太都勉强,这简直是在侮辱人嘛,他能堂堂正正的娶了她,他要堂堂正正的娶了她。 拿定了主意,李永栓认真的抬起了头来,“谢谢老板娘的成全。只不过,少东家他不肯放我回去,这事有些难办。” “这事不难办,”李锦容他娘却胸有成竹的说道,“过了八月,天就渐渐的转凉了,我的厚衣裳都在李子沟家里呢,到时候我就吩咐你回去替我拿衣裳,荣儿他也说不出什么的,你只管考虑尽快的说服了你娘,让她替你讨了蓝家丫头进门吧,也能帮我一个大忙了。” “老板娘说的是,”李永栓憨厚的笑了,“我一定好好的和我娘合计合计,尽快的把这件事情办妥了,您也就不用烦心了。” “嗯,”李锦容他娘满意的点了点头,“平时看你小子木头木脑的,没想到脑子不是那么笨嘛。只要你能帮我解决了这件事,我就和当家的说,让你做个小管事。” “哦,我忘了,你要是办成了这事啊,你就是蓝家铺子的半个主人了,也不稀罕咱们李家铺子的小管事了吧。不过,你放心好了,就算你不再咱们李家做了,我不会亏待了你的,要不然等你们成亲的时候,我送你们一个大大的封红好了,保管让你满意的。” “谢谢老板娘好意,”李永栓听的有些刺耳,他恭顺的说了一句,“永栓只想凭着本心做事,老板娘不用太放在心上的,要是您没什么别的事情,我要去前面帮忙了。” “嗯,去吧,”志得意满的李锦容他娘并没有留意到李永栓神色的变化,她随意的挥了挥手,吩咐道,“你去忙吧,记住出了这个月我会吩咐你去做的。” 李家的铺子里,李锦容他娘和李永栓达成了协议,而一无所知的李锦容却兴致勃勃的上了泰和茶楼。 与此同时,云芳也收拾妥当了准备出门了。小泉子在院子了打了好几个转之后,还是敲开了云芳的房门,第二十三次问,“真的不用我驾车送你去么?” 云芳似笑非笑的一挑眉,第二十三次的拒绝,“不需要。” 不过,这一次拒绝之后,云芳又多说了一句,“我也知道,有些人在宁县长大,地头熟的很,想知道什么就能知道什么,想不知道什么就不知道什么。不过呢,我这一次是有私事要见李家的少东,还请有些人能放我一马,即使知道了也装作不知道吧,谢谢啦。” 云芳拖着长长的尾音说完,她的人已经走到了院内,根本就没有回头看一眼她口口声声道谢的那一个人。 而小泉子则被云芳这么光明长大的的要求他别去听墙角的嚣张给惊的呆在了原地。 明明就是她自己实力不够,不能有效的防范了被偷听,却这么嚣张的要求别人自觉,这,这是哪门子的道理啊? “地头熟怎么了?难道地头熟也是罪过了?”小泉子看着云芳越来越远的背影,愤愤的嘟囔了一句。不过,他英气的眉头一挑,立即又毫不顾忌形象的加了一句,“我还就是去偷听了,有本事你找到我,把我赶出来啊。泰和楼又不是你开的,为什么你能去的,我就去不得啊?” 说完这话,小泉子也一溜烟的追着云芳跑了出去,似乎也去‘光明正大’的去喝茶去了。 一个、两个都是这样,这让一直躲在一旁的大山看了个目瞪口呆,怔怔的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的方向,出起了神来。 ------------ 329 花好月圆 云芳坐着的马车刚刚停在安静的泰和茶楼门口,早早赶到了的李锦容就笑着迎了出来,声音微微发抖的说道,“你,你来了啊,我在二楼定了雅间,随我上来吧。” “有劳了,”云芳落落大方的点了点头,“咱们进去说吧。” “好,好,好,”李锦容细心的挑起了帘子,等云芳进门之后,又紧走几步,赶上了前去,带着她赶往他一早就定下的雅间——花好月圆。 云芳的目光在翠绿色的‘花好月圆’四个字上掠过,清冷的说道,“李少东是个雅致人,不过我这一次是为了铺子里的事而来来,咱们都是生意人,在商言商,‘招财进宝’那间似乎更贴切一些。” “这,……”李锦容面上一红,张了张嘴,还是好脾气的解释道,“咱们来这里谈些事情,本来就是图个清静,能够好好的说说话,何苦为了一个名头非要巴巴的去那间‘招财进宝’呢,我知道,云,云芳你不是那些俗人,才自主主张定下了这一间的。要是你实在不喜欢,我马上去换了它?” 不在乎雅间的名头?这么多雅间呢,为什么非要找这一间很容易让人误会的‘花好月圆’?这话是糊弄傻子的吧?云芳轻轻的一蹙眉,却没有再继续纠缠这个话题,而是轻轻的摆了摆手,“李少东说的也是,我就想清净的和你们铺子谈一笔生意,确实不该在乎什么雅间的名字。” 说完这话,云芳轻轻的一抬腿,带头进了雅间。落在了她身后半步的李锦容脸上神色一松,露出了一个会心的微笑来。 “其实,这一次约了里少东来有些冒昧,”云芳端坐着了在了水梨木的椅子上,缓缓的的说道,“不过,因为涉及一些不方便大肆宣扬的事情,还请李少东见谅了。” “明白,明白,我都明白的,”李锦容连声说着,脸上的笑容更加志得意满了起来。 云芳却轻轻的摇了摇头,眼前的这个少年嘴里说着明白,实际上却是一团浆糊的陷入了自我的幻想里吧? 云芳和李锦容这么约的见面时迫不得已,她是不想让他有什么误会的。 轻轻的咳嗽了一声,云芳没有点破李锦容的心思,而是直接的说明了来意,“我今天是为了闻记油坊而来。” “闻记油坊?”正沉浸在一片旖旎遐思里的李锦容顿时就是一愣,喃喃的重复道,“这又关闻记油坊什么事啊?” “哦,我知道了,”李锦容神色一整,似乎才想通其中的关联,他练练拍打着自己的难道,自责的说道,“瞧我这记性,瞧我着记性,我都差点忘记了你们家也有一些红花种子了。你放心好了,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一定会替你们卖一个好价钱的。” “这件事不急,”云芳摇了摇头,“我是只想见一见打听一下肯花大价钱买红花种子的人。不过,这事不宜张扬,所以才特意约了你一大早的来这里聊一聊的。” “就是为了这件事?”李锦容脸上显了一丝失望,随机又高兴了起来,“嗯,你能想到找我打听这事,很好,很好。” “我就知道找你没错的,”云芳点头,“这件事情我只想悄悄的打听一下,不想让人察觉到我在打听什么的,我知道你能替我保守秘密。” “嗯,”李锦容用力的点头,认真的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明白你的意思的。” “不过,”李锦容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不过,我我也没见过那个有钱的金主,一切事情都很王贵仁管事经手的。” “他?他一个人?”云芳眉头一挑,想着从张大年那里得到了有关王贵仁的资料。 此人曾经是福祥老铺子的管事,有野心,有能力,人脉也算广,但是财力不足,不能独立经营那闻记油坊的,背后肯定有人。只不过,王贵仁背后的人特别低调,不,不是低调,更像是刻意隐藏什么似的。 云芳还在迟疑,李锦容又回忆着继续说了下去,“我也有些奇怪呢,这个王贵仁我之前也认识的,却不知道他消息这么灵通,门路这么广。连咱们囤了很多红花种子的事情都知道的一清二楚的,不但花大价钱买了咱的红花种子,还找来了能弄出来油来的机器,愣是用那些红花种子变成了清凉的清油,比起猪油来一点也不差呢。” “要说这个王贵仁啊,不但路子广,还特别会揣测人心,”李锦容一边回忆着当时情形,一边不大好意思的说道,“原本他那么冒冒失的找上门来,我是不大愿意卖给他的。可是,可是他不但给出了大价钱,还说,还说我要是能早你一步把这些红花种子弄出些名堂来,不但爹娘再也没有理由反对,反对我,你,你也会对我另眼相看的。” 云芳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她不是被李锦容话里话外表达出的情意所震惊,而是这个王贵仁对于李锦容心态的把握,或者说他对于蓝家和李家两家复杂关系的把握! 是谁这么看的起蓝家?肯花这么大功夫来琢磨他们家的人和事?要知道,蓝家在宁县才是刚刚崭露头角,甚至于,这背后之人开始调查蓝家的事情的时候,她们在宁县连铺子都没有开呢。 云芳莫名的就想到了毛翠柔! 她曾经为了迷惑住哥哥,对于哥哥、对于蓝家,她也曾经是花足了心思,花了大功夫的。所以她一击而中,如果不是后来因为桂花姐姐的事情,哥哥也可能这么快的就发现了她的真面目,她很可能就要得逞了。 现在,又有人对蓝家的人和事花足了心思,而且这一次的人不是只有些小伎俩的毛翠柔,而是有着足够财力和耐心的神秘人,所图为何? 蓝家是有秘密的,蓝家是怕人惦记的! 蓝家被人盯上了!蓝家要有**烦了! 云芳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寒颤,顾不上在理会李锦容的震惊,抬腿就往外走。 李锦容完全的愣住了,他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的云芳,在他的印象里,云芳永远是笑容满面、永远是胸有成竹的,沉稳的她何曾有个这么惊慌失措的时候呢? 是自己说错了话?是自己吓到她了?李锦容懊恼不已,他后悔自己不该这么唐突的选了这个‘花好月圆’,不该那么直接的坦诚了她在自己心目中的位置,是他太着急了,都怪他,是他把事情办砸了! 婚姻大事自古都是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他怎么能这么沉不住气,自己就孟浪的全说出来了呢?这,这对于一个小姑娘来说太唐突了,她怎么会不吓的落荒而逃呢? 李锦容完全错会了云芳的意思,他自己在雅间里又怔怔的后悔了半天,才有些魂不守舍的出了泰和楼,向着武侯祠街的李家铺子赶回去。 而此时,心急火燎的云芳已经回铺子里和大山打了一个招呼,然后招呼了小柱子赶车,一路匆匆的往松坡屯赶去了。 这件事情不能等,也不能假手他人,必须她亲自回去一趟,把话和爹娘都说透了,亲眼看着没有任何纰漏,她才能安心。 一路赶回了松坡屯,云芳打发了小柱子回家探望兄嫂和小侄子,她自己则谨慎的关上了院子的大门。 爹和娘被云芳的举动吓坏了,娘一把抓住了云芳的胳膊,颤声问道,“芳儿,出了什么事情了?难道是铺子里出事了?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他们几个呢?” 看着爹娘被吓吓成了这样,云芳才意识到自己有些莽撞了,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尽量把声音缓和了下来,安抚的说道,“你们别着急,其实也没什么大事的,就是老神医不放心兵娃子的病,让小柱子回来看看,我也就回来看看你们,顺便再带些萝卜干回去。” “真的?”娘上上下下的打量云芳一番,“看你来的这么急,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呢。” “没有,没有,因为天气太热,路上就赶的急了一点。”云芳笑着解释完,突然苦了一张脸,“哎呀,这次来的有些匆忙,都没顾上吃东西呢,肚子都咕咕叫了。” “瞧你这孩子,”娘心疼的替云芳顺了顺鬓角的乱发,嗔怪着说道,“饿了还不早说,到家了还忍着干嘛啊,你等着,我这就给你弄饭去。” “对,你快去吧,给芳丫头熬个火腿丝瓜汤,他们在外边啊,肯定不愿意花功夫自己熬来喝。”爹笑着补充了一句。 “知道了,知道了,”娘一边往外边走,一边说道,“好像就你一个知道心疼女儿一样,我这个当娘的难道不心疼她们?” 看着娘风风火火的去弄柴禾做火腿汤了,爹这才正经了脸色,“你娘做火腿汤没这么快回来,有什么事情,你可以说了。” “爹,你先不要着急啊,”云芳也不再隐瞒,她警惕的扫了一眼小院子,压低了声音说道,“我觉得有人盯上咱们家了,咱们得万事小心。” ------------ 330 又是花好月圆 饶是有心理准备,爹还是被云芳的话吓的一个机灵,他向着熬盐的小耳房努了努嘴,颤声说道,“冲着那个来的?” “我也说不好,就是一种直觉。”云芳紧绷着脸,摇了摇头,接着把这段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都说了出来。 爹认真的听完云芳的话,也认同的点了点头,“你说的对,这是有人盯上咱们了。之前,咱们只是在松坡屯小打小闹的,还不打紧。现在,咱们再宁县城里开了铺子,盘下的还是福祥百年老铺的铺子,难免有人眼红。不过,能这么了解咱们蓝家的底细的,肯定花了不少的心思,怕不是一般的人物啊。” “是啊,”云芳很佩服爹的沉稳和看事情一针见血的老道,跟爹说话不用太浪费口舌,爹自然的就能抓住事情的关键,她继续说道,“所以,我赶紧赶了回来,又怕吓到了娘,幸亏爹说让你娘去做费事的火腿汤。” “你娘为了你们几个,为了蓝家操心受累不少了,有些事情还是别让她担心了,咱们蓝家的幸亏有你这个古灵精怪又聪颖沉稳的小丫头,”爹感慨的抚摸了一下子云芳的头,“现在,有你探知了这些是事情,咱们早就防备,肯定能闯过这一关的。现在,咱们铺子里有这些火腿和萝卜干卖着,不须要急着再添置什么新东西,家里不会轻举妄动的。” “我就是这么想的,”有了爹的安慰,云芳轻松了许多,她笑着说道,“爹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咱们啊,最好把那些熟土和各种家什都处理掉,以后如果需要,在重新添置。” “嗯,”爹点头,“你就放心吧,我会处理好那些东西的,而且啊,咱们家自己吃的盐,我也会去那些官办的铺子里去买的。” “好,”云芳刚说了一个‘好’字,眼梢的余光就看到娘端着一个大碗进来,她赶紧转了话题,“爹说的对,咱们家的萝卜干比火腿要多,买的时候啊,火腿得悠着点卖。” “是啊,”爹也发现了娘过来了,他配合的说道,“咱们这家家户户的都种上了大水萝卜,不出两个月啊就都长成了,咱们的萝卜啊缺不了。” “瞧你这当爹的,”娘嗔怪的声音紧跟着就响了起来,“芳丫头这刚家门,热饭还没吃上一口呢,你就拉着她说什么生意上的事干嘛啊?” “对,你说的对,都是我不好,”爹好脾气的承认错误,“芳儿快点吃饭吧,爹不说了,不说了。” “娘,”云芳赶紧迎了过去,挨着娘一起啊坐下,撒娇的说道,“这事不怪爹的,是我有些事拿不准,来请教爹的。你知道铺子里的事情特别多,我明天一大清早的还要赶回去呢,就赶紧和爹聊聊了啊。” “知道你忙,”娘把筷子递了过来,心疼的说道,“可是啊,你好不容易回家来一趟,就不要再想着铺子里的事情了,不是还有你哥哥、姐姐、石头、桂花他们嘛,对了,还有小泉子,小泉子帮忙看着呢,你就不要这么担心了。” 云芳的手一顿,小泉子啊,她真是越来越看不透他了。他那张笑嘻嘻的面皮下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心思呢? 按说,这一次云芳能发现了闻记油坊,进而察觉到有人十分的了解蓝家,是多亏了小泉子的提醒。可是,他明明是知道些什么的,嘴巴却闭的很紧,滑不溜秋的什么也不肯说,让云芳总感觉到不大踏实,不敢十分的信任他。 这样的小泉子,他用了心思挤进蓝家的铺子,到底要干什么呢? 云芳一边吃饭一边琢磨着小泉子,小泉子也在想着她,而且就在泰和楼的那家叫做‘花好月圆’的雅间里。 端着茶盏却迟迟没有送到嘴边,英气的眉眼上浮着一层复杂难辨的神色,似嗔似喜,让人猜不透。但是他周身散发出的凛冽之气却让人禁不住的打寒颤,任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去碰他的逆鳞。 李启松站在他身前不远处,承受着一种巨大的压力,不敢抬头。他比谁都了解眼前这位杀伐果决的少东家,知道在这样的时候,他最好还是当过隐形人才安全。 可是,想着老东家的千叮咛万嘱咐,李启松又不得不说话。 斟酌了许久,李启松才硬着头皮,小心翼翼的劝道,“少东,那李家不过是个新崛起的铺子,李锦荣也,也不是大奸大恶之人,咱们犯不上……” “你想到哪里去了?”小泉子突然笑了,这一笑他身上无形的气息顿时就散了,“你家少东是那种是非不分的人么?” 李启松抬起袖子擦了擦汗,他很想说,你不是是非不分的人,你分的特别清楚,要不是分不清楚,就不会呆在这个‘花好月圆’里这这么久了。 可是,就是因为李启松很清楚少东的这份‘分得清’,他才不敢在这件事情上造次,他没有回答少东的问话,而是恭敬的说道,“属下听少东吩咐。” “嗯,”小泉子并没有追究,而是似笑非笑的径直吩咐到,“派人去把李锦容请到这里来。” “少东!”李启松‘嚯’的一下子抬起头来,央求的说道,“少东,那李锦容他,他……” “他就是想要‘花好月圆’嘛,”小泉子一字一句的说道,“你放心,我会让他明白‘花好月圆’的真正含义的。让蓝家铺子的伙计去传话吧。” “是,属下这就去办。”李启松顿时松了一口气下来,他知道蓝家在少东心目中是个什么位置,既然少东吩咐动用蓝家铺子里的伙计,那事情就不会闹大,他也就不会在老东家哪里交不了差了。 李锦容是带着懊恼和自责回去的,他娘原本想问问他是不是去和蓝家丫头见面了,却被他神情恍惚的样子吓坏了,想劝他让蓝家丫头做二房的话在舌尖上打了一个转又咽了回去,只是吩咐人小心的伺候着少东家。 当蓝家铺子的伙计再次来李家铺子传信的时候,李锦容他娘没做阻拦的,让人把送信的伙计带去了少东家的房里。然后吩咐人唤了李永栓过来。 李锦容风风火火的奔了出去,李永栓也听了李锦容他娘的吩咐,悄悄的尾随了出去。 李锦容并不知道后面有人尾随,一路兴冲冲的直奔泰和楼。经过了这大半天的深思熟虑,他都想明白了,他这一次一定会和云芳好好的说,让她明白他不是存心轻薄,是真心的求娶,他会去央求他娘找媒人尽快的去蓝家提亲,他不要再等下去了。 可是,当李锦容进了‘花好月圆’雅间,发现里面坐着的不是云芳,而是总在蓝家铺子出出进进的小泉子的时候,他满肚子的话一下子都卡在了嗓子眼,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小泉子的嘴角一扯,弯出了一个完美的弧度,招呼道,“李家少东,既然来了,请入坐吧。” “怎,怎么是你?”李锦容这才稍稍反映了过来,结结巴巴的问道。 “那你以为是谁呢?”小泉子眉梢一挑,悠然的反问了一句,“你又期待是谁呢?” “我,我……”李锦容被问的一时语赛,他刚刚拿定了主意,打算央求他娘去正式提亲的,怎么能当着另一个男人的面说他以为会是云芳约他呢。 略略的一顿,李锦容才下意识大挺了挺脊背,“是蓝家铺子约了我谈事情的,我以为来的会是蓝家少东蓝大山呢。至于别的什么人么,似乎还没有代表蓝家铺子的资格!” “嗯,说的有道理,说的很有道理,”小泉子脸上的笑容不改,甚至是颇为认同的鼓起了掌来,“看来李少东的脑袋还没有完全坏掉么。” “你,……”李锦容气的一哆嗦,指着小泉子的鼻子说道,“你,你什么意思?!有话直说,何必像个小人一样逞口舌之快?!” “哈哈,哈哈,……”小泉子大笑了几声,他抬手拨开了李锦容的手,鄙夷的说道,“真是好笑,自己都做了小人了,还有脸这么理直气壮的职责别人?!” “你说谁做了小人了?”李锦容气的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你把话说清楚,是谁做小人了?!不要含沙射影的说这样模棱两可的话!” “含沙射影?模棱两可?不,”小泉子伸出右手的食指来摇了摇,“你做下了如此的小人行径,不需要含沙射影,也不需要模棱两可,我就是要当着的你面,啐到你的脸上的。” “你,……,你,血口喷人!”李锦容哆嗦了起来,“我李锦荣行得正、坐得直,不允许你如此污蔑!” “污蔑?!哼,”小泉子冷冷的哼了一声,扬声质问道,“你有脸打算吞并蓝家的铺子,还好意思说行得正、坐得直?!无耻!” “我从未想过要吞并蓝家的铺子!”李锦容上前了一步,冤枉的大声喊道,“你这话从何说起?今天必须要给我说清楚。” ------------ 331 入赘 “好,你既然喊冤,可敢和我对质?!”小泉子寸步不让,盯着李锦容的眼睛问道。 “有何不敢?你说!”李锦荣不退不让,高昂着头说道。 “你可打算求娶蓝氏云芳?”小泉子眉梢一挑,问道。 “是,我打算央了媒人,明媒正娶!”李锦容挺直了脊背,大声的回答。 “你可知道蓝家杂食铺子是蓝氏云芳一手操办?!”小泉子悄悄的攥紧了拳头,再次问道。 “有所耳闻!”李锦荣点头,骄傲的说道,“蓝氏云芳为人聪慧,操办了杂食铺子不足为奇!” “你若求娶了蓝氏云芳,打算置蓝家的铺子于何地?”小泉子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李锦容,问出了最关键的一个问题。 “这,……”李锦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被小泉子问的一时无言,后退了半步,半晌才喃喃的说道,“我,我没想要拿下蓝家的铺子,我,我娶了云芳,蓝家铺子自然是归大山哥掌管了。” “你想陷蓝大山于不义?!”小泉子欺身逼了上来,步步紧逼的质问道,“还是想看着蓝家兄妹为了此事反目?!” “我,我从来没这么想过。” “你却是打算这么干!” 李锦容的冷汗顿时就冒了出来,小泉子这样的指控太严重了,他有些承受不了。他发誓他从来没想过这些,可是诚如小泉子所说,如果她求娶云芳进门,作为蓝家铺子的创始人,云芳和蓝家铺子将会是怎么个关系呢? 蓝大山是蓝家唯一的儿子,按理说他就是蓝家铺子的少东家,可是他会忍心拿了看着妹妹一手创办的铺子么?可若是他要把铺子让妹妹带着,那蓝家铺子还是姓蓝的么? 不管这个铺子最后归了谁,蓝家几兄妹的关系肯定是会被影响的,这一点是毋庸置疑! 李锦容无力的跌坐在了椅子上,呐呐有声,“我,我没想过这些,我也不希望事情会变成这样,我只是,……” 小泉子居高临下的看着被完全的打消了气势李锦容,悠然的来了一句,“其实,这件事情,也不是毫无办法的。” “什么办法?”李锦容仿佛溺水的人好不容易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早就忘记眼前这个人曾经是多么的咄咄逼人,他一把抓住了小泉子的衣襟,带着祈求的意味问道,“你有什么办法能化解开这一局面?” “你肯听我的?”小泉子微微的一扯唇角,悠然的问道。 “只要能顺利的娶到云芳,还能不伤了蓝家一家人的和气,什么办法我都愿意尝试,还请,请你教我,我会记得你的恩情的。”李锦容急急的说道。 “办法很简单,就看你愿不愿意了,”小泉子气定神闲的坐了回去,笑吟吟的说道,“那就是入赘蓝家!” “入,入赘?!”李锦容一下子苦了脸,他也是李家的一棵独苗呢,怎么可能入赘呢?别说是他过不了他自己心里的那一关了,就是爹娘那里也是万万不会同意的啊。 “这事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么?”李锦容可怜巴巴的抓住了小泉子的衣角,仿佛他是一个有求必应的菩萨一样,“求求你,帮我想想办法吧。” “这么一点的牺牲你都做不到?”小泉子‘啧啧啧’的连连摇头,“那就没有办法了,想娶蓝氏云芳这样的奇女子,哪能像一般的妇人一样,只想着坐享其成,一点也不肯付出呢?太自私的人是配不上她的,即使像苍蝇一样的围着她转,也只会给她带来困扰而已。” “自私?是我太自私么?我,我配不上她么?我……” 李锦容六神无主的滑坐在了地上,再也没有了任何的斗志。 小泉子看着瘫在了地上的李锦容,悠然的站起了身来,弹了弹长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施施然的走了出去。 小泉子的人走出了好远,他的声音又悠然的传了回来,“好好想想吧,怎么样才是对她最好的,不要因为自己的自私,伤了她啊。” 小泉子扬长而去,李锦容却一直呆到了很晚,才魂不守舍的晃悠着出了泰和楼,连马车都没坐,就这么踉踉跄跄的走了出去。 毫无精气神的李锦容丢了魂一般的离开了泰和楼,而明明已经潇洒的离开的小泉子却又从泰和楼的背后转了出来,神色悠然,一副计谋得逞的模样。 “少东家,你说,这李锦容会放弃么?”李启松看了看自家少东心满意足的样子,又瞅了瞅不远处丢了魂一样的李锦容,喃喃的问了一句。 “就像你说的,他不是大奸大恶之人,相信他能明白这个道理的。”小泉子是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丝的钦佩,“只有他放弃了,对大家才是最好的。” “属下没想到少东家对他能如此的耐心,一件不大可能的事情也能说的让他信以为真,”李启松也颇为感慨,“属下佩服。” “不大可能的事?”小泉子转过了头来,“李锦容对蓝氏云芳也算是一片真心,我又如何能骗的了他,只有实话实说才能让他明白,才能让这件事情不再横生波折哪。” “没有骗他?”李启松有些震惊的抬起了头来,“那李锦容的两难岂不是,岂不是,岂不是也是少东家的两难?蓝家真的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么?” “你急什么?”小泉子却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这件事情我自有办法。倒是那个李永栓有些拎不清,要多费些手脚才是。” 李启松吞了吞唾沫,把到了嘴边的疑问又给吞了小区,老东家说的对,少东家永远都是不按理出牌的人,旁边的人啊白跟着他瞎操心,最后事情都会出人预料的解决掉的。 小泉子没有听到李启松的回答,有些意外的一抬眉,“怎么,李永栓那边出了什么岔子么?李锦容那个不省心的娘不是派他跟着李锦容么,你们把人支使到哪里去了?他是云芳干娘的小儿子,万不可伤了他。” “没有,没有,”李启松赶紧说道,“属下晓的轻重,怎么会伤了他呢。只不过啊,那小子啊,现在不定在哪里风流快活呢。” “怎么回事?”小泉子的神色一下子冷了下来,“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动他么?是谁把他引到那些地方去的?” “少东家息怒,”李启松赶紧分辩到,“这件事不关咱们人的事,是,是那小子自己走了桃花运了。咱们的人听了少东的吩咐,不会动他,也就在一旁看着呢啊。而且啊,李永栓遇到的是熟人,咱们的人更不敢轻举妄动了。” “熟人?”小泉子一挑眉,“毛翠柔这么快就不安分了?!” “少东家明鉴啊,”李启松佩服的竖起了大拇指,“自从蓝少东去闻记打草惊蛇了之后,闻记的人收敛了许多。估计是那个毛家丫头耐不住寂寞,才上街打野食吧。” “此女心机深沉,此举恐怕不是无意为之,”小泉子的神色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笑着说道,“不过,她这么一来,但是省了咱们不少事了呢。你吩咐下去,让咱们的人盯紧了,但是要小心行事,不要被他们发现了。” “是,属下这就去办。”李启松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不敢马虎,答应了一声,赶紧去办事了。 此时的李永栓喝的舌头都有些大了。 原本,李锦容他娘吩咐了他跟着李锦容,要偷偷的跟着他,看他去见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回去后一字不差的告诉她知道。 可是,让李永栓没想到的是,他跟着李锦容没走出去多远,就莫名其妙的遇到了一伙子打架的,紧跟着又稀里糊涂的被人拉进了一角小酒馆里。 其实,当时的李永栓惦记着老板娘的吩咐,是准备赶紧离开去继续跟踪李锦容的。可是,他还没有走出小酒馆呢,就遇上了一个乡亲,一个熟人——东村的毛翠柔。 一身翠绿的衣裳,一脸殷勤的笑意,浑身上下都散发这一种让男人挪不开眼的风韵。 虽然关于毛翠柔的种种传闻,李永栓不是没有听说过,可是不知道怎么鬼使神差的,他还是被她拉着坐到了小酒馆一角的僻静角落里。 毛翠柔殷殷相劝,李永栓频频举杯。不大一会儿,李永栓就飘飘然的接受了‘栓哥哥’这个肉麻兮兮的称呼,而他自己则是一边喊着‘柔儿妹妹’,手也自然的放在了她的柔软的腰肢上。 酒越喝越多,李永栓的嘴也就越来越没有了把门的:云芳约了李锦容私自会面,李锦容的有意求娶,李锦容他娘的种种盘算,……,只要是李永栓知道的事情,他都笑嘻嘻、晕乎乎的说了出来。 一个是说着无心,越喝越说;一个是听着有意,频频斟酒,直到李永栓已经开始颠三倒四的重复了,毛翠柔才柔柔的劝道,“栓哥哥,你喝的游戏哦而多了呢,我扶着你去后面歇一歇吧。” “不,你用,”李永栓大着舌头说到,“我没醉,我没醉,我跟你说啊,蓝家的事情我知道可清楚了,我……” ------------ 332 奸情 当李永栓头痛欲裂的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竟然不是在李家铺子的那间小耳房的床上。 稍稍的一转身,李永栓就碰上了一个软软的身子,他惊恐的一抬头,就看到了只穿着一件大红色的肚兜的毛翠柔正笑吟吟的望着他呢。 “怎,怎么回事?这,这里是哪里?我,我,你,你,咱们……”李永栓头上一片轰鸣,语无伦次的问了起来。 “你这个没良心的,”毛翠柔伸出白皙的食指来轻轻的点在了李永栓的胸口上,还柔柔的画了一个圈,“这还没起身呢,就想不认账了?昨天啊,是哪个没良心的抱着人家说,就是人家要月亮也给人家去摘了来?” 说完这话,毛翠柔‘吃吃吃’的笑了起来,虽然她身子微动,大红的肚兜偏到了一边,露出了白花花的一片春光来。 “呃,”李永栓顿时喉咙发紧,双手不自觉的就缠了上去,费力的说道,“我,我,我给你摘月亮,我给你摘月亮。” “傻瓜,”毛翠柔‘嘤咛’了一声,软软的瘫在了李永栓的怀里,“人家怎么舍得让你去摘月亮,人家只是想好好的和你过日子,让你,让你每天晚上都快快活活的。” “我的小心肝啊,”李永栓心里就像被猫抓了一样,呼吸顿时就变得急促了起来,“我什么都听你的,你,你,我,我,……” 李永栓说不下去了,翻身把毛翠柔压在了身下。 “傻瓜,瞧你猴急的,”毛翠柔却稍稍用力的地主了李永栓的胸口上,撅起了小嘴,“人家要和你说正事呢。” “什,什么事?”李永栓一只手撑着身子,另一只手扒拉着毛翠柔的胳膊,嘶哑的说道,“有什么事,咱们不能呆会再说?” “就是你答应了我去蓝家的铺子做管事的事啊。”毛翠柔的小嘴一张一合的,飞快的吐出了这么一串话来。 “什么?!”李永栓脑门一跳,‘噗通’一声滚着摔倒在了毛翠柔的身子边,再也没有了方才的亢奋。 毛翠柔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鄙夷,但是很快就收了起来。她重新戴换上了那抹娇羞的笑容,一只手撑着身子凑到了李永栓的眼前,“栓哥哥,你在担心什么呢?” “我,我,……”李永栓一把推开了毛翠柔,胡乱的把衣裳穿在了身上,懊恼的说道,“这事要是让我娘知道了,会打断我的腿的。” “你娘为什么要打断你的腿?”毛翠柔耐着性子说道,“有道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在李家的铺子里做了这么久的小伙计了,想换个铺子做管事有什么不对?以你们家和蓝家的交情,他们家开铺子,你过去帮忙,这事多合适啊?你担心什么呢?” “再说了,以后你可不是一个人了,”,毛翠柔说着,柔若无骨的手再次攀到了李永栓的胸口上,“咱们想法子多赚点钱,有什么不对的?” “可是,……”李永栓有些为难的说道,“可是,我娘她,她一直希望我能娶蓝家的小丫头,李锦容她娘也说了,只要我能娶了蓝家的小丫头,她,她也会让我做小管事的。” “蓝家的丑丫头能比我好?”毛翠柔佯装生气的一偏头,但是她的腿却极其不安分的攀上了李永栓的大腿跟上,“再说了,李家都是爷们当家,李锦容他娘的话能信么?” 李永栓的呼吸顿时一紧,声音再次嘶哑了起来,“你,你是最好的,你明明知道的,我怎么舍得你。不过,我娘那里,……” “其实,你娘现在估计早就死心了呢,蓝家如今今非昔比,以她那样的脾气,怎么会让求着蓝家娶他们家的姑娘呢?”毛翠柔的声音甜的能滴出密来,“再说了,要是咱们能让她老人家早点抱上孙子啊,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也是哦。”李永栓终于被毛翠柔说服了,他身子一番再次把她压在了自己,的身下,嘶哑的说道,“我全听你的,我去求娘,让她去和蓝家交涉,让我当管事的。现在啊,咱们得先生孙子要紧。” “傻瓜,咱们早该如此了。” 毛翠柔嘤咛着,腰身一软,和李永栓滚在了一起。 当李永栓离开那处僻静的小宅院的时候,太阳已经彤彤的不但升起来了,而且都快升到他的脑瓜顶了。他脚下打着晃,被小风一吹,顿时就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 他竟然是一夜未归! 李东家会怎么看他?伙计们会怎么想他?他要如何和大家解释呢? 李永栓一路忐忑的赶回了李家铺子,却发现自己的担心纯粹是多余的,因为大家都在悄悄的议论着少东家的婚事,谁也没有注意到他李永栓一个小伙计的行踪。 李永栓飞快的混在了人群里,仔细的听了一番,终于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李锦容昨天兴冲冲的出去之后,天快擦黑的时候才回来,而且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和上午那种忐忑不安完全的不同,似乎受到了莫大的打击,再也没有了生机一般。 他爹娘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又不敢贸然的去问他,只得悄悄的陪着他枯坐了一夜。 谁知道,天光放亮的时候,李锦容突然仰天长啸,然后去跟他娘说,他现在长大了,已经准备好娶妻生子,为李家传宗接代了,让他娘寻摸合适的姑娘,早点央了媒人去提亲,李家早点办喜事。 李锦容这么一说,他爹娘顿时就放了心,他娘更是拉着他的手把她打听到了好姑娘都一一介绍了起来,恨不能儿子明天就洞房。 这一次,李锦容特别孝顺,说是这事请爹娘做主,只要爹娘喜欢,他就会喜欢的。 听了李锦容的话,高兴的他娘当场就留下了泪来,没有了蓝家那个丫头扰乱她儿子的心智,她的儿子和媳妇一定会和和满满的,他们李家一家子也一定和和满满的,她这么一高兴,自然也就把答应了李永栓的事情放到了脑瓜子后面去了,每天就乐呵呵的见媒人,想着法的相看姑娘。 离开了毛翠柔的身子后,李永栓有些清醒了过来,他根本就不敢去见他娘,更不敢想什么辞了李家的工,去蓝家做管事的事情。现在,老板娘不提让他回松坡屯的事情,他也就得过且过的装傻充愣了。 一晃两个月过去了,炎热渐渐散去,秋风送来阵阵清爽,秋天来了。 这一天,实在躲不过去的李永栓出去送货,不出预料的被等在外面的毛翠柔逮了一个正着。 “你,你怎么在这儿啊?”李永栓没有底气的说道,“我,我最近太忙了,一直,一直没有顾上回家呢。现在,我的赶回铺子里去,东家还在等着我回去报账呢,有什么话咱们改天再说。” “你就这么狠心?”毛翠柔拦住了李永栓的退路,含着泪,问道,“你就这么狠心,扔下我们母子不管不顾么?” “什,什么?”李永栓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你,你有了孩子了?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那我也得能找到你啊。”毛翠柔含羞带喜的嗔了李永栓一眼,自然的挽住了他的胳膊,“再说了,人家也怕分了你的心嘛,毕竟你是一家之主,什么大主意都得你来拿,人家哪敢去打搅你啊。” “嘿嘿,嘿嘿,”李永栓不好意思的笑了,“其实,其实你也是个有主意的。既然我今天出来了,咱们回你那去,商量一下吧,毕竟现在是三个人了啊,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了。” “都听你的,你说回去,咱们就回去。” 毛翠柔小鸟依人一样的靠在了李永栓的肩膀上,两人一起回到了那个他们定情的小院子。 毛翠柔殷勤的伺候着李永栓洗了脚,柔柔的问道,“不知道栓哥哥进蓝家铺子的事情怎么样了?” “这事不急,”李永栓一弯腰把毛翠柔拉起来揽在了自己的怀里,“现在最要紧的事是要告诉娘你有了身孕的事情,咱们得先把婚事办了,其他的事情再慢慢商量。” “不行,”毛翠柔立即说道,随即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马上又放柔了声音劝道,“我想呢,咱们以后就在城里住了,到处都需要用钱,还是先把你当管事的事情办妥了,有了薪俸和分红,然后再商量成亲的事情。到时候,那事情办得热热闹闹的,咱们一辈子就这么一回的事,风风光光的才对得起自己嘛。” “你说的也是,”李永栓软玉在怀,脑子已经成了一团浆糊,他点着头说,“反正也就要从李家辞工了,我过两天就和东家说要回家一趟,让娘亲自来一趟县城,让她当面和云芳说我的事情,她们的关系那么好,这事一准能成的。” “我都听你的,”毛翠柔喜上眉梢,声音更软了,“不过,你先不要和婆婆说我们的事情吧,等你把铺子里的事情办妥当了,咱们在和婆婆说。要不然啊,我担心婆婆怪我耽搁你呢。” “好,都听你的。” “栓哥哥真好。” …… ------------ 333 菊大娘来了 没等到李永栓回李子沟,他娘菊大娘却早他一步赶到了宁县城里,她说是看到天气转凉了,是在担心李永栓没有添加秋衣,竟然亲自送了过来。 云芳听说干娘菊大娘来城里的消息之后,小跑着就去了李家的铺子,亲自把李永栓母子接回了蓝家的杂事铺子,吩咐小伙计们赶紧整治酒席,她要陪干娘好好的喝上一盅。 菊大娘看着去掉了瘤子的云芳,欢喜的直念佛,“真是老天爷长眼啊,让你们遇上了老神医,你瞅瞅着小模样,真是水灵啊。可着咱们整个宁县,都找不出比你更好看的小姑娘了。” “干娘,……”还带着面具的云芳不好意思的笑了,谦虚的说道,“瞧您说的,我都没脸见人了。虽然没有了瘤子,脸上还带着疤呢,要是您这话让外人听了去啊,肯定要笑掉大牙的呢。” “干娘说的可都是实话,当初啊,……”菊大娘说道这里,目光些复杂的扫向了自己那个呆头呆脑的儿子,轻轻的叹息一声。 是啊,当初她就看到了云芳的聪明、善良和瘤子下藏着的美丽,偏偏自家那个呆头鹅一般的儿子不识好歹,推三阻四的错过了两家接亲的好时机。 不过啊,现在回头再看看,当初没有结成亲反而不是什么坏事,蓝家一步一个脚印走到了今天这一步,芳丫头一手撑起了蓝氏杂食铺子。可是,在看看自己的儿子呢?还是那么一副浑浑噩噩的样子,根本就配不上聪明的芳丫头嘛。 而且啊,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儿子不但没有长进,还学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毛病。她这一次来城里其实不是向她对外说的那样是看到天气转凉了,要来给儿子送秋衣,而是她听说了一些关于自家儿子的风言风语,她是一探究竟来了。 如今,她不敢奢望再有云芳这个儿媳妇了,她只是希望蓝家能看在他们的交情上,能拉永栓一把,把他拉回正途,别让那些不三不四的女热给勾的回不了头了。 菊大娘心情复杂,李永栓也在心潮起伏,再一次和云芳面对面,仔细的看清了没有了瘤子的她,看清了那双清澈的眼睛,看清了那张灵动中透着英气的脸。,发现自己的心竟然跳的特别快,虽然他早已经领略了毛翠柔的风情万种,但是面对着当初的那份悸动,他还是难以自以。 但是,他知道自己没机会了,彻底的没机会了。他和她之间隔着万丈鸿沟呢,不仅仅是现如今蓝家的兴旺,也不仅仅是自己当初的嫌弃,还隔着毛翠柔,以及毛翠柔肚子里的孩子呢。 李永栓也无声的叹息了一声,在她娘责怪的目光中垂下了头去,在云芳的面前低下了头去,他知道这一辈子,他在她面前都没有再抬起来的那一天了。 看着这样的儿子,满腹埋怨的菊大娘禁不住又有些心疼,略微一沉,菊大娘还是硬着头皮说道,“芳丫头啊,干娘这次来呢,除了来看看你们,还是有事想要求你啊。” “什么事?”云芳扫了一眼低着头的李永栓,问道,“干娘您说吧。” “这事,哎!”菊大娘无奈的叹息了一声,“这事我实在是难以启齿啊。可是,我,我,……” “干娘,没关系的,”云芳抬手拍了拍菊大娘的脊背,缓缓的说道,“我是您的干闺女,您跟我之间,有什么不好说的呢,不管什么事情,您说出来,咱们一起商量就是了。” “哎,”菊大娘再次长长的叹息了一声,“还不是因为永栓那个不争气的,他,他在城里不学好,跟着不三不四的女人学坏了,我,我实在是放心不下啊,哎,他,他怎么就学坏了呢。” 菊大娘此话一出,云芳和李永栓都是呆住了。 云芳很意外,她虽然和李永栓接触不多,但是也知道他算是一个老实的,不像是去那种风花雪月的地方的人啊?而且就凭他那些薪俸,也不是能跑的起那些地方的啊? 再说了,蓝家的铺子和李家的铺子都在武侯祠街上,云芳平时也留心打听着,也没听到有什么风言风语的说李永栓去那些地方的传闻哪。干娘这么着急上火的,到低是为了什么呢? 云芳有些不解,无意中一抬头,却看到一旁的小泉子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他心头一转,及时收住了到了嘴边的疑问,而是把带着审视的目光投在了李永栓的身上。 李永栓也被他娘的话惊呆了,他自认为和毛翠柔的事情很隐秘,而且他和她同工也没见过几面,连同一间铺子里的伙计都没怎么起疑心,可是远在李子沟的娘是怎么知道的呢? 而且,娘一张嘴就说毛翠柔是个不三不四的女人。李永栓有些不大服气,虽然外界把柔儿传的很不堪,可是她是一个那么温柔如水的人儿,不但处处为他打算,现在又为他怀了孩子,娘怎么能那么说她呢? 李永栓皱起了眉头,刚想为毛翠柔辩解上两句,可是一抬头正好看到了云芳审视的目光,李永栓突然就泄了气。是啊,柔儿在温柔如水,他们之间无媒苟合在先,现在又有了孩子,就这一点他就无法替她辩白。 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凝滞。 一直沉默着的小泉子突然笑着打起了圆场,“大山哥本来就和永栓兄弟是好兄弟,前几天还念叨着要把他请过来帮忙呢。因为碍于李家铺子的面子,一直在发愁怎么去说这事呢。” 说到这里,小泉子用手轻轻一推大山,冲着他眨了眨眼,问道,“是不是,大山哥?” “呃,啊,”大山一愣之后终于反应了过来,赶紧接着说道,“是啊,是啊,我正发愁呢,正好菊大娘您来了,这事还是得您老做主啊。” 看着哥哥和小泉子的默契,云芳也随着点了点头,“是啊,干娘,现在咱们自己开了铺子,还是永栓哥过来帮忙吧,最起码他回家看望你也方便些。” “哎,我是想他来你们铺子做事,”菊大娘恨铁不成钢的剜了李永栓一眼,“不过,可不是让你们给他自由的,是想请你们替我看住了他,不许他他随便离开铺子一步,不许他出门跟不三不四的人来往的。” “这,……”云芳有些犯难,李永栓是个大活人,自己长的腿呢,别人就是有心看也看不住啊?难道还把他绑在院子里不成? 小泉子却抢着说道,“菊大娘你放心吧,永栓兄弟是大山哥的好兄弟,也就是我小泉子的好兄弟,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保准不会让您老人家再操心的。” “是啊,”大山这一次不用再提醒,马上帮腔说,“菊大娘,您就放心吧,就让永栓兄弟给我帮帮忙,我们兄弟在一块,我会劝着他的。” 云芳一阵气馁,哥哥都这么承诺了,她怎么好再跳出来驳了哥哥和干娘的面子呢?都是那个小泉子,跟着瞎捣乱,回头再找他算账。 云芳横了小泉子一眼,却也只好跟着说道,“干娘,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就让永栓哥和我哥哥他们一起吧,他们投脾气,什么事情都会有个照应的。” “你们肯帮忙就太好了,”菊大娘高兴了起来,“不过,有件事我的说到明处,永栓是个木讷的,做做伙计、做做粗活还成,你们可不要因为我的关系让他去管什么事。你们要是不肯答应我这一点,我宁可今天就把他带回家,不会再让他留在城里闯祸了。” “菊大娘放心吧,”小泉子再次大包大揽,“有大山哥在呢,他们兄弟会协商好的,不会让您老操心的。” 不知道怎么的,有了小泉子的保证,菊大娘竟然真的放下了心来,“只要不给你们添乱就好。现在水萝卜都开始收了,我知道你们又要开始忙了,我老婆子帮不上你们什么忙,就不耽搁你们了,我回去了。” 菊大娘就像一阵风,风风火火的来了,又雷厉风行的走了,唯一的改变就是把李永栓从李家铺子要出来送进了蓝家的铺子。 李永栓也松了一口气,他虽然没有像毛翠柔说的那样在蓝家铺子里混上一个名正言顺的管事,但是有了大山的和小泉子的关照,他也不在是最底层的,谁也可以呼来喝去的小伙计了,在毛翠柔面前总算能交代的过去了。 毛翠柔听到这个消息后很高兴,对李永栓更加的小意温存,温言软语的劝他要多和大山一起,跟着他学习,看看蓝家铺子什么时候再开始腌好吃的萝卜条,她说她现在最想吃的就是蓝家那种萝卜条呢。 李永栓很听话,几乎天天都跟在大山的屁股后面,时不时的就会问一问蓝家萝卜条的事情,大山记得云芳的嘱咐,每每都搪塞了过去。 李永栓有些气馁,小泉子就安慰他们说,蓝家的萝卜条呢就在老家用特定的秘方腌制的,这事是蓝家老东家说了算的,大山也不知道,只是不好意思和他直说罢了,让他安心的等着,蓝家总会再做萝卜条的。 ------------ 334 螳螂捕蝉 其实,关于要不要开始腌制萝卜条,云芳也在犹豫着。 自从上一次她得知有人暗中盯上了蓝家,火速的回家把私自熬盐的所有的痕迹都处理干净了之后,才算安心了一些。 眼瞅着两个月过去了,一切还算风平浪静,铺子的生意也在稳中有升,但是家中的存货却是一天比一天的少了下去。 如今,又到了水萝卜收获的季节,乡亲们种的打水萝卜会源源不断的送去蓝家,可是她却没有拿定主意,这腌萝卜的盐是自己家偷偷的熬呢,还是花大价钱从管家的铺子里买。 今年的蓝家不再去年的蓝家,去年蓝家还是名不见经传的山里庄户人家,今年的蓝家已经是宁县商界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他们的一举一动不知道被明里暗里多少人盯着呢。 可是要是放弃了自己免费熬盐,转而去买那些贵的有些离谱的盐,云芳又有些不甘心。而且这样一来,开铺子的成本还大大的增加了,实在是损失的有些大啊。 就在云芳左右为难的时候,整天围着李永栓转悠的小泉子却主动来找她了。 云芳看着小泉子那张让人看不透情绪的脸,警惕的问道,“你,你来干什么?你不是答应了我干娘,要帮忙照看李永栓嘛,找我做什么?” 云芳那天虽然发现了小泉子是故意留下李永栓的,但是却一直没有猜透他的心思,连着几天冷眼旁观下来,她确实发现小泉子几乎天天都和李永栓在一起,甚至和陪着他偷偷的溜出去,可是她却一直没有弄明白小泉子的真实意图。 其实,不单单是这一件事,很多事情云芳都没有弄明白,随着和小泉子相处的越久,她发现他身上的谜团越多,让她对他越来越警惕了起来。 看着云芳防备的样子,小泉子眼神一黯,心疼的哑声说道,“你,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们的。” “放心?”云芳气的一挑眉,“你觉得我能放的了心?” “我知道,”小泉子竟然没有油腔滑调的回避,而是有些愧疚的垂下了头,认真的说道,“请你再给我一个月的时间,到时候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会再有隐瞒的。” “一个月?”云芳眼波一转,依旧警惕的问道,“你还想干什么?是不是和干娘突然进城有关?还是你想利用李永栓?我告诉你,李永栓是我干娘的小儿子,我不允许你伤害他!” 见云芳这么快就将整件事情联系了起来,小泉子眼神一亮,脸上飞快的闪过一丝赞赏,不过眨眼间他又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只是认真的保证到,“我知道,我都知道的,我只不过是想利用他的嘴传递个消息罢了,绝不会害了他的。” 云芳想了想,扬声说到,“好,记住你自己说的话。说吧,你要一个月的时间,需要我做些什么?” “什么都不要做,”小泉子异常的认真,几乎是在告诫了,“你,铺子里,家里什么都不要做,一切维持现在的原样就好。不管外面有什么传言,都要维持原样!” “好,”云芳点头,“我就再相信你一次,希望你不要玩火!” 小泉子的眉梢一抬,不自觉的就带了他那股子久居上位者的气势,一掷千金,“你放心!” 云芳和小泉子达成了协议,云芳真的就静了下来,一直犹豫不决要不要熬盐的事情也决定暂时等一等,看看小泉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再说。 云芳又回了一趟松坡屯,把自己的想法都和爹商量了一番,父女二人都觉得小泉子这一次似乎不同于往次,即使为了稳妥起见,蓝家也暂时不要轻举妄动,乡亲们送来的大水萝卜暂时先埋在地里,静观其变。 云芳和爹商议妥当,又返回了宁县的铺子里,刚一回去就听到了一股子流言,说是大水萝卜上市,蓝家准备再次出手,腌制那种特别好吃爽脆的萝卜条了。流言传的有鼻子有眼的,还说蓝小东家这一次回老家就是准备去了。 就连大山哥也跑了过来,自动请命,“芳儿啊,这一回家里腌萝卜事情太多,就让我回家帮帮忙吧。” 竟然连哥哥都相信了那些流言?云芳眼波一转,似乎有些明白了小泉子之前的那些话,她略微一顿,模棱两可的说道,“家里的事情爹会安排好的,爹希望你能在铺子里盯着,他才能安心处理家里的事情。” “也是,”大山一扬眉,毫不怀疑的说道,“家里有爹做主呢,我也是昏了头,被永栓兄弟这么一撺掇就脑袋一热想回家帮忙了。 “永栓哥撺掇你的?”云芳眼波一转,不动声色的说道,“他对铺子里的事情还真挺上心的啊。” “也说不上吧,”大山回忆着说道,有些疑惑的说道,“最近我有些看不透他了,感觉他不再是以前那个永栓兄弟的,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一样。难道菊大娘说他结识了不三不四的人,是真的?” 这几乎是肯定的了,以前的李永栓哪里会积极的撺掇人哪,云芳心里暗自说了一句。不过,他看着哥哥迷茫的样子,却在想着小泉子说的话,说他想利用李永栓传个信的事情,她如果点了哥哥,会不会坏了小泉子的事呢? 略略的一顿,云芳还是决定不明说,含糊的说道,“人长大了总会有自己的秘密的,就是好兄弟也不是什么事情都会说的,哥哥和桂花姐姐的事情,难道会到处嚷嚷去嘛?” 大山‘腾’的一下子红了脸,支支吾吾的说道,“咱们说永栓兄弟呢,怎么好好的扯上桂花呢,算了,算了,我不和你说了,我出去忙了。” 说着话,大山一溜小跑的跑了出去,生怕一下子跑慢了,云芳再说出什么让他不好意思的话来。 李永栓和毛翠柔一番红浪翻飞之后,又被她耳提面命的细细叮嘱了一番,决定探听了蓝家何时腌萝卜条,他就要好好的表现一番,争取早一日被提拔成有名有实的管事,多拿了薪俸好风风光光的娶亲。 因此,李永栓撺掇了大山去向云芳核实消息,他就躲在不远处盯着,看到大山出来,李永栓赶紧迎了过去。 “大山哥,怎么样?”李永栓有些急切的问道,“外面的传言是不是真的,咱们铺子里要上那些好吃的萝卜条了么?需要我帮什么忙吗?” “芳儿说了,这些事情都有爹做主呢,萝卜条他带着人腌就好了,我只要看好铺子就行,”大山脸上的红潮还未褪尽,有些敷衍的问道,“对了,你刚才不是说呆会要去你娘买些布料么?趁着没什么事,你赶紧去吧。” “哦,”李永栓答应着,有些闷闷的离开了蓝家的铺子,不知不觉的就往他和毛翠柔幽会的那间小院子走去,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的身后有一个人一直不远不近的盯着他,知道他进了院子,那人影也轻巧的翻过院墙跟了进去。 毛翠柔并不稀罕李永栓是否能帮上蓝家的忙,是否能得到升迁,她需要的只是得到蓝家再次开始腌萝卜条的消息。这件事情,虽然外面传的纷纷扬扬的,但是她还是谨慎的希望能从内部得到确认。 听了李永栓略带歉疚的话,毛翠柔顿时心花怒放,连敷衍沮丧的李永栓都没有了耐心,借口自己还要去药铺子里买安胎药就匆匆的出了门,把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李永栓一个人扔在了院子了。 只不过,毛翠柔急着去送这个确定的消息,却不知到她做了捕蝉的螳螂,后面却还追着一个黄雀呢。 毛翠柔撇下了李永栓,一路摇摆着闪进了闻记油坊的后门,而她身后却有两个脚步轻盈的人缀了上来,直道看着她走进了闻记油坊,其中一个冲着另一个点了点头,两人才一个翻身跟了进去,另一个则像一阵青烟一样的,向着不远处另一座不起眼的小院子走去。 小院子的院门上落着蜘蛛网,似乎很久没有人住的样子。可是,那个人影却毫不迟疑,熟门熟路的径直翻|墙跳了进去。 而院子里正等着他的赫然就是一身玄色长衫的小泉子,一脸郑重的李启松大管事在一旁支应着。 “少东家。”那人趋步上前恭敬的行礼,“属下幸不辱命。” “很好,”小泉子点头,眼神如寒冰一样厉了起来,略一沉吟,侧眼吩咐李启松,“按照之前的吩咐,都部署下去吧。” “是,”李启松应承着,走了两步突然又停了,有些为难的说道,“可是,老东家那里,……” “爷爷那里,我会亲自去说的,”小泉子英气的眉梢一扬,断然吩咐,“这一次你们只管全力以赴,不准漏网,我要活口,!” “是,少东家,属下等明白了。”李启松终于俯身,冲着那人招了招手,两人联袂翻|墙而去。 小泉子掸了掸长衫,脚下轻移,也如同一只滑翔的大雁一般飞了出去。 ------------ 335 黄雀在后 小泉子出了小院子,没有回蓝氏杂食铺子,也没有去李氏医馆,而是脚步如风的直奔苍记的后门而去。 苍家的后院正厅里,一个须发皆白、精神矍铄的老人家正在怡然自得饮茶,听到动静,他缓缓的抬起了头来,笑着说道,“你小子竟然舍得回来了?” “爷爷,”小泉子身上早就没有了方才的凛冽,而是像一般孝顺的孙子一样,乖巧的绕到了老者的背后,轻轻的为他捶起了背来,“罪过,罪过,出去忙了这几天,没来得及来看望爷爷,是孙儿的错,请爷爷处罚。” “好了,少贫嘴了,”老者舒服的蜜蜂起了眼睛,笃定的说道,“说说正事吧。你这时候回来,是不是鱼儿咬饵了?” “爷爷,不愧是神机妙算,”小泉子转身转到了老者的身侧,给自己倒了一盏茶,有些狗腿的说道,“什么事都瞒不过您老的眼睛去。” “我老人家耳不背,眼不花的,”老者一抬眼皮,貌似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很快就恢复了方才慈爱的模样,“你为了这件事情忙活了这么久了,真当我不知道么?” “爷爷这么久都不拆穿我,那就是也支持我喽?”小泉子在老者的面前一点也没有脾气,反而是带着一点点的撒娇,“我就知道爷爷疼我,什么事都肯包容我的。” “你呀,你这个孩子啊,”老者却是心疼的摇了摇头,“既然把什么都算计好了,就和我这个老头唠叨唠叨吧。” “是,就是要您老给长长眼的,拿大主意的。”小泉子说着,开心的笑了起来。 “好了,好了,”老者摆了摆手手,脸色也渐渐的肃穆了起来,“这一次,你也不全算是忙自己的私事,咱们宁县在这个时候竟然冒出了出了这么一股子神秘的势力,老头子也想搞清楚。” “本来就没有什么私事嘛。”小泉子说的有一点点的心虚,“咱们爷孙既然选在宁县落脚,就有责任守护这一方平安,能避免的事情还是提前避免了嘛,就像蒋家那样,这也是爷爷常教导孙儿的嘛。” “蓝家和蒋家怎么能混为一谈,”老者被小泉子给气笑了,“蒋家那是逼不得已,但是最终也只是保住了他们嫡孙一脉而已。蓝家那点子事算什么啊?竟然让你比对蒋家跟家用心,几个月来连这个家都不回了,那个小丫头就真的有那么大的魔力?” “爷爷,您说什么呢?”小泉子的脸上一红,微微的地下了头去,不大敢直视老者的眼睛了,声音也不大自然的小了下去,“孙儿,孙儿还不都是为了那一股子藏头露尾的神秘势力嘛。” “那丫头不错,”老者却没有理小泉子的辩解,而是笑着说道,“福祥的孙仁风都快活成人精了,都对那丫头赞不绝口,爷爷我也看好她。” “真的?!”小泉子忘记了扭捏,双眼放光的说道,“爷爷,您,您真的看好她?” “我要是不看好她,怎么会允许我的宝贝孙子为了她费这么大的劲呢?”老者撩了小泉子一眼,“你当我真的舍的自己的孙子随便什么人都能使唤哪?” “谢谢爷爷,谢谢爷爷。”小泉子顿时雀跃了起来,殷勤的为老者点着了长长的旱烟袋。 “哎,”老者却作势的叹息了一声,感慨的说道,“人家都说女大不中留,我看啊,孙子大了也不中留啊。” “爷爷?!”小泉子擎着旱烟袋的手一顿,急急的喊了一声,瞪大了眼睛问道,“您,您连这事都知道的?” 老者那老狐狸一般的眼睛里再次闪过了一丝精光,悠然的说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你不是常说,宁县这个地方,什么事都瞒不了我的眼睛吗,难道只是说说的?” “是,是,是,”小泉子连声称是,小心翼翼的蹭了过来,巴巴的问道,“这么说,爷爷是准了我了?” “别问我,我说了可不算,”老者摇了摇拖,“这事啊,要看蓝家那个丫头怎么选了。” “她知道怎么选的,她会知道怎么选的,”小泉子乐的几乎蹦了起来,谢谢爷爷,谢谢爷爷。” “你去吧,”老者却佯装嫌弃的一推小泉子,吩咐道,“不要漏了风声,带着活口回来。” “是,爷爷,孙儿这就去了。”小泉子收拾起了脸上的兴奋,郑重的行了一个礼,然后脚下轻移,很快的没了踪影。 看着小泉子消失的背影,老者爱怜的轻叹了一声,“哎,是咱们徐家欠了你啊,你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个心仪的姑娘,爷爷怎么会不成全你呢。” 秋风送爽之后,就是一场秋雨一场寒,天气渐渐的由凉转寒,有了秋末冬初的萧瑟。 自从云芳和小泉子定了一个月的约定之后,云芳就老实的留在了铺子里,连松坡屯也没有回。 而李永栓却一天比一天的烦躁了起来,因为毛翠柔不见了,自从那天他告诉她蓝家腌萝卜条他帮不上忙,升管事也无望的消息之后,她匆匆的出门之后,她就不见了,一连好几天晚上,李永栓都守在了那个小院子里,希望能等到毛翠柔回来,可是他等到的却一直是失望。 不过,因为云芳的关照,蓝家铺子里有了这么一个心不在焉的伙计,并没有影响到铺子的正常运转,蓝氏杂食铺子的生意一如既往的好。 一切看起来毫无异常。 不过,在去松坡屯的必经之路——芦苇荡子里,却好像遭了大劫一样,有一半的芦苇都被烧光了,似乎这里经历一场惨烈的生死大战一样。 而苍记铺子后院那座假山下的地牢里也多了四个浑身是血的黑衣人。 小泉子陪着爷爷从假山地牢里一步步的走了出来,祖孙二人的脸色都很凝重,他们步履有些沉重的回到了内堂,挥手打发了闲杂人等。 确定了四周再无外人之后,小泉子首先开口,“爷爷,您怎么看?” 老者一皱眉,长长的的叹息了一声,带着后怕和伤感,说到,“唉,这一次幸亏你机警,要不然徐家怕是在劫难逃了啊。” “爷爷,”小泉子惊讶的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事情不至于如此吧。毕竟,毕竟,今上刚刚登基,咱们徐家可是立下了拥立大功的啊。在怎么说,也不能,也不能啊,……,虽然他们是皇家所属的血滴子,也可能是先皇的心腹呢?今上,今上不会的,……” “不,”老者肯定的摇了摇头,“先皇已去,就算是他的心腹也不该来这里的。今上登基,咱们徐家虽然是拥立大功,还在宁县找到了一大批铁矿,可是咱们徐家也是煊赫到了顶峰啊。” “咱们徐家原本就是跟着太祖打天下封了安国公的,后来太宗即位,徐家先祖又因为拥立大功,两子皆有封赏,一个承袭了安国公的爵位留在了陪都,另一个则新封定国公随着太宗到了京都,一直到了这一朝。” “当初你父亲决定暗中扶住还在晋王的当今天子的时候,就曾经料到了今日。徐家已经煊赫如此,皇家再无封赏,这才用一个老仆苍鸿的身份,让咱们爷两个来到了在宁县,以往不测。我原本就是徐家的一个外室生子,没命没分的也就罢了,可是你是正经的定国公的嫡子,却也没有上族谱,一出生就被送来了这里,连,连徐姓也不被夺了去啊。” “原本我以为咱们爷孙两个人是徐家最后的后手,只要徐家不出事,咱们会一辈子也没机会再见到徐家人呢。可谁知到,人算不如天算天算,竟然让你无意间发现了宁县的铁矿,而且还是宁王所有。为了晋王,咱们爷孙才被卷了进去,安稳的日子也结束了啊。” “如今,今上知道了咱们爷孙的存在,他深深的忌惮了徐家,为了咱们爷孙他竟然派了四个血滴子来宁县,要不是血滴子发现蓝家有私自熬盐的迹象,着手调查,行事略微招摇了一些,咱们还蒙在鼓励呢。” 说完了这番话,老者后怕的直拍胸脯,脸上冒出了汗来。 小泉子也有些泄气,抚着额头说道,“咱们知道了这些人的身份,事情反而更加棘手了,杀也杀不得,放又放不得,可如何是好?” “这件事还是一了百了的好,”老者沉思了一会儿,终于拿定了主意,抬手做了一个砍的动作,决绝的说道,“幸亏你们动手的时候没有惊动了地方,把这几个人干净的处理了,推到蒋家头上去好了,咱们给他来个死无对证!” “好,都听爷爷的。”小泉子的眼神也狠厉了起来,“这些人留着也是祸害,孙儿这就去料理了他们。” “慢着,”老者抬手拦住了小泉子,“这件事情想要圆满,暂时打消了今上对咱们徐家的疑虑,还需要蓝家配合才行。她们熬盐的秘方必须献出去!不过,不是她们去献,而是咱们徐家!” ------------ 336 苍记少东 “爷爷的意思是?”小泉子顿住了脚步,“我有些不大明白,这熬盐之法若是咱们徐家去献给皇帝的话,岂不是不打自招,怎么会反而能打消了皇上的疑虑呢?” “你以为皇帝对这里的私盐一无所知么?”老者面色沉重的摇了摇头,“血滴子在这一代活动了这么久,会什么也不回报么?这家事情必须徐家出面认了下来,把盐交给官府,才能消弭了这一场泼天的大祸。” 随着爷爷的话音落地,小泉子脸上闪过了意思恍然大悟来,认真的点了点头,“孙儿都明白了,我会说服云芳的,相信她也会想明白这其中的关键的。” “嗯,我相信你们。”老者欣慰的点了点头,随即脸上闪过了一丝赞赏,想起了自己躲在屏风后面看到的一切,禁不住笃定的说道,“我相信我的眼光,我不会看错那个丫头的。” “谢谢爷爷,一切就凭爷爷做主了。”小泉子说完,毅然的转身,再去转进了假山之中。 看着小泉子的背影,老者感慨的捻了捻自己胡子说道,“放心吧,你为了徐家做了这么多,这家事情之后,徐家应当放你自由,让你去过自己喜欢的自由自在的日子了。” 老者一边说着,一边坐到了那张大太师椅上,从背后的密格里抽出了一张特殊的信笺,低头‘唰唰唰’的写了起来。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小泉子再次从假山里转了出来,双手在脸上一抹,眉眼再次一变,变成了一个精于算计的少年模样。 “来人啊,”小泉子背着手走到了院子门口,大声的吩咐道,“派人去蓝氏杂食铺送信,约蓝氏云芳见面,就是苍记的少东家在泰和楼定了雅间,等着她大驾光临。” 接到苍记小伙计送来的消息的时候,云芳正在屋子里打着算盘。不过,她却有些心不在焉,手指在算盘上胡乱的扒拉着,心里却在想着和小泉子的那个一个月之约,这眼瞅着十一月都过了一半了,他也该有个交待了啊。 听了小伙计的传信,云芳的眼神一亮,脸上闪过了一丝恍然来。她把算盘推到了一边,痛快的吩咐道,“让人备车,我这就去赴约。” 云芳话音刚刚落地,听到消息的大山就急匆匆的闯了进来,阻拦道,“芳儿,你不能这么贸然的过去,万一那苍家小子不怀好意,就麻烦大了。我看啊,这事还是等小泉子回来之后,和他商量商量再定吧。” “小泉子么?”云芳笑着一挑眉,“这段时间他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谁知道他什么时候才回来,咱们不能让人家苍记少东总等着啊,人家可是和福祥齐名的大铺子呢。” “这,……”大山有些为难,他知道云芳说的有道理,“可是,可是,咱们和苍家从来就没有什么来往,我担心你嘛。” “哥哥,你不用要担心,”云芳满不在乎的笑了,一点没有即将见到大人物的紧张,“反正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的大活人,又在光天化日之下,有什么可怕的啊。” “你就一点也不害怕?”大山奇怪的反问了一句,又继续嘟囔道,“苍家啊,神秘的苍家啊,他找咱们能有什么事情呢?最近怎么求怪的事情这么多呢,一个两个的都这样,永栓兄弟也是神神叨叨的,啊……” 大山突然大叫了一声,似乎才想起来什么来,“我又有大半天没见到永栓兄弟了,他不会又跑到那个没人的小院子去了吧?” “又不见了?”云芳的眉头一锁,当机立断的说道,“我知道你说的那个小院子,就在泰和茶楼附近。走,咱们一起走,我去会一会那个苍记的少东,哥哥你赶紧去找李永栓,咱们也是答应了干娘要照应他的。” “好,咱们赶紧走。”被这么一打岔,大山也顾不得在想苍家找云芳什么事情了,他跟着云芳一起上了马车,心急火燎的向着泰和楼的方向赶去。 快到泰和楼的时候,大山带着小柱子下了车,快步的向着李永栓常去的那家小院赶去。 云芳则坐着马车赶去了泰和楼。 泰和楼的小伙计已经认识这位最近常光顾的蓝家女少东了,见到她进来,立即殷勤的迎了上去,“蓝少东好,苍家少东在‘花好月圆’雅间等您哪。” 又是花好月圆?泰和楼这么多雅间呢,能不能换个新鲜的?!云芳心中暗自吐了一句嘈,却也知道这事不关小伙计的什么事,她真好迁怒?稳一稳心神,云芳保持着礼貌的笑容随着他上了二楼。 小伙计只是负责引路的,他殷勤的把客人送到雅间门口,冲着云芳鞠了一躬,又转身离开了,一点也没有窥探客人隐私的意思。 云芳熟门熟路的推开了‘花好月圆’的大门,却一下子愣住了门口,因为她发现不是她想象中那样,雅间里面坐着一个她完全不认识的人。 稍稍的一愣之后,云芳很快就稳住了心神,礼貌的问道,“想必您就是苍家的少东家了?蓝氏云芳这厢有礼了。” 看着云芳生疏又客套的样子,那人站起身来,熟稔的一笑,就在云芳似有所悟的瞬间,他抬手在脸上一抹,抹去了脸上的为主,露出了属于小泉子的那张英气勃发的脸来。 “在下苍记少东苍玉泉,正式见过蓝少东。”苍玉泉眼神里含着一丝狡黠,却也不乏真诚的说道。 “果然是你,”云芳恍然的一笑,落落大方的坐在了另一张椅子上,饶有兴致的问道,“堂堂苍记少东隐瞒身份在我蓝家小小杂食铺子里屈就多日,为何今日会这么有兴致的表明身份呢?” “因为我说过,我会给你一个交代。”苍玉泉神色一整,说的一丝不苟,没有半分戏谑。 云芳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荣幸之至。” 嘴里说着荣幸,语气和神态确实半点荣幸的表示也没有。 “以前我隐瞒身份,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苍玉泉苦涩的一笑,缓缓说道,“因为那时候的徐家经不起任何的闪失,还请蓝少东海涵。” 一边说,苍玉泉对着云芳深深的一躬身,“之前种种,若有冒犯,我这里再次赔罪了。” 云芳眼波一转,略微带着惊奇的问道,“你是苍记少东,又关姓徐的什么事?” “以为京都定国公徐易春正是家父,五军都督府都督,辖制天下兵马的定国公世子徐玉翱是我的胞兄。”苍玉泉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说道。 云芳终于动容,她终于明白了小泉子之前的种种隐瞒。 自从蓝家几兄妹来了县城,消息灵通了许多,云芳虽然不问政事,可是对于这段时间里朝廷发生的大事她还是听到了耳朵里。 先是老皇帝突然驾崩,紧跟着不是太子的晋王突然登基,而宁王因犯上作乱的罪名被满门抄斩,血流成河,据说连刚刚出生的小郡主都没能幸免。 而京中的定国公府因为从龙有功,是炙手可热的新贵。不过,如果当时他们家不是压的晋王,恐怕现在也和宁王一样阖府上下血流成河了。 云芳不是土生土长的山里人,她有着二十多年的现代生活经历,有着多年各种古装电视剧的熏陶,她自然知道朝堂上的事情向来是牵一而动全发的。 朝堂上改朝换代,而宁县那个神秘的采石场西窝棚无声无息的突然蒸发,宁县三个家的蒋家一夜之间被连根拔起,武侯祠街上突然冒出了的闻记油坊,而这件油坊的幕后东家又对蓝家特别的‘关照’,…… 这么一联想,云芳自己就惊出了一身冷汗来。 看着云芳勃然变色的小脸,苍玉泉知道聪明的云芳已经想通了某些关键,他放缓了声音,安抚道,“不用担心,事情都过去了。我来了,就在你的面前,事情都已经结束了。” 在苍玉泉的安抚下,云芳惊恐不已的心渐渐的平静了下来。是啊,如果事情真的像她想象的那样一发不可收拾,恐怕蓝家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早就人家蒸发了,连个响都不会有,哪里还轮得到她现在这么担忧呢。 “感谢苍少东的维护,”云芳起身郑重了行礼,“也感谢苍贾少东这些日子以来的帮助,需要咱们蓝家做些什么,请您尽管开口。” “你,……”苍玉泉看着这么一本正紧道谢的云芳,虽然很欣慰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明白了整个形势,但是去却也一下子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这让苍玉泉心头像针刺一样的狠狠的疼了一下。 不过,如今这个局面是他一手造成的,先是隐瞒了身份混入了蓝家,如今挑明身份,仅仅是一个苍记少东已经是足够人家提防的了,更不用说他定国公徐家的背景了。 偏偏,事情到了这一步上,面对着聪明的云芳,他必须要坦诚一切,才能取得她的谅解和配合,以后他们之间才能没有任何芥蒂。 这一关,事关大局,事关一辈子的幸福,他必须全力以赴。不管多么艰难,他必须闯过去。 ------------ 337 存亡一体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苍玉泉也对着云芳一躬到底,润色了自己言辞,“蓝少东客气了,今天我约你见面,言明自己的身份,实在是有大事相求,唯有坦诚相见,才显诚意啊。” 云芳的脸色瞬间转了几转,声音微微颤抖的问道,“你,你都知道了?你想这么样?” “嗯,我都知道了,”苍玉泉平静的点了点头,沉声说道,“这件事不是我想怎么样就这么样的,有道是怀璧其罪,就像蒋家,因为碰了铁矿,一夜之间家毁人亡,自古以来朝廷对那几样都看的都很重。现在,今上初登基,朝局未稳,我们冒得这个险!” 苍云泉言辞恳切,乍听之下好像什么也没有说,可是细细一品,却又什么都说了。 作为一个在资讯发达的现代社会生活了二十多年的人,云芳明白,在冷兵器时代,盐铁向来是朝廷专营,不为盐铁之利,而是这样能影响国政朝局的东西必须控制在党政者的手里,就像现代的石油、电力等都是国营的一样。 蒋家因为碰了铁矿满门蒸发,她们蓝家知道熬盐的秘方,被势力强大的神秘人盯上,她该怎么办? 云芳的背上被冷汗浸湿了,她猛的抬起了头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盯住了苍玉泉,“依你,该当如何?” “当献之!” 苍玉泉说的斩钉截铁,毫不含糊。 “可保蓝家一家平安?”云芳的眼神如剑,紧跟着问道。 “可以!”苍玉泉直直的迎上了云芳的目光,稳稳的回应。 云芳的眼波一闪,“我如何信你?” “插门入赘,存亡一体!” 苍玉泉剑眉倒竖,目光熠熠,掷地有声。 “你!”云芳又羞又怒又气,脸色顿时涨了个通红,厉声责问,“生死攸关,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字字当真,句句肺腑!”苍云泉上前一步,低低俯视着云芳的眼睛,竖起了手掌,发誓到,“我苍玉泉若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你?”云芳狐疑的在苍玉泉身上来来回回的打量了一番,“这是自己你的意思,还是……” 云芳的话没有说完,但是质疑的意思却很明显,苍玉泉既然是京都炙手可热的定国公府中的嫡子,那他代表的就不是他一个人,所谓的插门入赘又改姓的事情,可不是他能说了算的。 苍玉泉早就料到云芳有此一疑,他微微的苦笑了一下,“我虽然是定国公徐家的血脉,但是从一出娘胎就被抱了出来,更没有记入族谱,至于姓苍还是姓其他的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呢?” “现如今,定国公徐家虽然煊赫,但是却也是功高震主,封无可封。可是皇家的血滴子却在宁县,在徐家藏匿一子的地方发现了铁矿,又嗅到了盐的味道,如果不是徐家主动献出,岂不是自找送给皇家收拾徐家的把柄?” “徐家用一个没有上了族谱的儿子换一世平安,怎么算也是徐家赚了不是?” 苍玉泉说的悲凉又急切,说到了最后却是话锋一转,换成了一种轻松调侃的语气,而且已经是以蓝家人自居了。 “仅仅是个交易?”云芳点头认可,心中却还带着丝丝的不甘,说出来的话也难免有了一丝小儿女的抱怨。 苍玉泉英挺的眉梢一挑,轻笑出声,傲然的解释道,“虽然入不得定国公徐家的族谱,可是天下之大,姓有百家,大丈夫子有千万条建功立业的路,但是入赘蓝家,只为一女。” ‘噗嗤’一声,云芳终于笑了。 心中气一顺,云芳口是心非的嘲讽道,“天下之大,姓有百家,大丈夫子有千万条建功立业的路?说的真是大言不惭,而事实上,怕是只有蓝家肯收留你吧?” 苍玉泉却仿佛没有听出云芳的嘲讽一般,心满意足的说道,“有你肯收留就足够了。” “少贫嘴!”云芳把眼一瞪,“我什么时候答应你的条件了?我还有很多的疑团,没有弄明白呢,苍少东家!” “芳丫头,你尽管问,”苍玉泉狗腿的把云芳扶坐在椅子上,他自己也倒着扯过了椅子,跨|骑着椅子,把下巴搁在了椅子背上,来拉开了长谈的架势,“小泉子一定知无不言,言不不尽,知道你满意为止。” “你?……”云芳对恢复了小泉子性子的苍玉泉没有了脾气,她伸出了中指和食指,做了一个胜利的‘v’姿势,没好气的问到,“我问你,这个手势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个啊,”苍玉泉轻松的一挑眉,也伸出了中指和食指,做了一个胜利的‘v’姿势,朗声解释道,“你不觉得这个很像苍鹰的那一对翅膀么?展翅高飞呀。” 说着话,苍玉泉还配合的动了动手指,做出了一个‘飞’的动作来,“是不是很像啊。” “呃,”云芳差一点咬了自己的舌头,她一直心心念念的这个手势,还以为跟穿越同类或者说穿越同类的家人、朋友有关系呢,没想到人家解释起来却是这么的轻松随意,根本和她熟悉的那个手势含义没有半点关联,就是一个大乌龙而已。 看着云芳吃惊的模样,苍玉泉不解的挑了挑眉,“怎么?你不是见过咱们苍记的标志了么?还早就猜出了我的一层身份,有什么值得你惊诧的?” “没,没什么,”云芳有些气闷的摆了摆手,她无法和他解释自己失望后的失落,关于穿越这件事是她解释不清的话题,她也不想和任何人解释,最起码现在不想。 看着云芳的情绪明显低落了下来,苍玉泉上上下下的打量她几眼,识趣的没有追问,而是乖乖的自己交代了起来,“其实,我说自己是老神医李珍时的徒弟,也算是是骗你的,我确实跟在他身边学了好几年的医术,一般的小病症都是可以应付的了的。” “老神医曾经受过我爷爷的大恩,破例收了我这个徒弟,还帮我隐瞒了身份,这笔账,你不能算在他的头上的。老神医是好人,你有事有气呢,都撒到我这个始作俑者头上吧,你要迁怒了我师父。我,大不了,我以后任劳任怨,随你打骂好了,……” 云芳知道关于他学医的事情,苍玉泉没有撒谎,他都坦诚了定国公徐家的事情了,也没必要在这件事情上撒谎,而且从他医治桂花姐姐的事情来看,他也确实得到了老神医几分真传的。 听着苍玉泉絮絮叨叨的解释,云芳的心绪渐渐的平复了下来,那个手势很现代没有关联就没有吧,她的人都到了这个时代了,而且一直活的好好的,又疼爱她爹娘、哥哥、姐姐,而且即将还有一个‘任劳任怨,随她打骂’的人,她还有什么好纠结的呢。 轻轻的咳嗽一声,云芳打断了苍玉泉可怜兮兮的唠叨,继续说道,“老神医这件事情,我不会迁怒别人的。那李永栓呢?你可是答应了我不伤害他的的,现在他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让我如何向干娘交代。” “李永栓呀,你放心好了,”苍玉泉小心的觑着云芳逐渐恢复了的神色,自信满满的说道,“他中那个毛翠柔的毒还没有大山哥哥深呢,只需要恰当时候的恰当棒喝一下,他自己就会明白是怎么回事的。” 说着话,苍玉泉装模作样的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笑着说道,“现在这时候啊,估摸着已经差不多了。大山哥哥带着小柱子做了你的马车,和你一路来找李永栓的,不是么?” “是啊,”云芳点头,也随着苍玉泉的目光看了看外面,却发现外面阳光明媚,一片风平浪静的,什么也没有,禁不住皱了眉头,“他们到了那里了?” “别着急嘛,”苍玉泉说着,抬手斟了一盏清亮的茶,推到了云芳的面前,“来,尝尝,正宗的雨前龙井,咱们品了这一壶好茶回去,他们也就差不多该回去了。” “真的?”云芳脸上一松,还是有些将信将疑,“你不会骗我吧?” “我保证,”苍玉泉说着再次举起了手来,严肃的说道,“我保证这是一壶好茶,咱们品了这一壶好茶回去,大山哥会带着好好的李永栓回去的,没有半句假话,否则的话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好了,信了你就是了!”云芳横了苍玉泉一眼,语气里带上了她自己都没又意识到的娇嗔,“至于这么赌咒发誓的么?动不动就这么赌咒发誓,苍家少东难道还是小孩子么?” 苍玉泉已经听不到云芳具体在说什么了,他的心早随着那含羞带嗔的那一眼飞扬了起来,为了这么一眼,他这一连番的部署、奔波和谋算都是值得的了。 看着苍玉泉那个傻傻呆呆的样子,云芳的心头也是暖暖的一动,至于李永栓的郁郁寡欢等事情都抛去了脑后,仿佛世间静谧安详的只剩了他们,以及之间的那壶雨前龙井,再无其他。 ------------ 338 李永栓悔悟 苍玉泉并没有说错,大山带着小柱子下了马车之后,急匆匆的赶到了那个小院,正看到李永栓慌里慌张的跑出来,他似乎在着急的追赶着什么,连赶过来的大山和小柱子都没有看到。 大山没办法,只得带着小柱子紧紧的跟在了李永栓的身后,想看看他到底在追什么人,看看他具体想要干什么。 不知不觉间,三个人一前两后的就赶紧了一条狭窄的小胡同里,从一扇很不起眼的门里钻进了一个院子,穿过了看似平淡无奇的前院之后,才发现后院里竟然别有洞天。 十一月初,天气渐渐由凉转寒,已经是初冬季节了,可是这件屋子里确实一片火热朝天的景象,大大小小的十几桌子人都赌红了眼,有些人甚至脱了上衣,光着膀子吆喝了起来。 偶尔有赌赢的就大声的吆喝着卖酒,豪气的把大子扔到抱着酒坛子的小伙计怀里,至于那些赌输的,则大声吵吵着晦气,再来,重新再来。 “来,来,来,买定离手,买定离手了。” “快,快点压啦,快点啦。” …… “哎,我说,你这个娘们,倒是压不压啊?” “别担心,小娘们,爷请你喝酒,半壶酒下去,就你什么也不用担心了。” “哈哈,小娘们,没钱了吧?” “哈,这件翠绿的夹袄也值几个钱的,来,给爷脱下了,爷给你十个大子,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还,爷买最里面那件,只要让爷摸一摸,就给你十个大子做本钱。哈哈,哈格,……” 在一片放肆的哄笑声中,一个尖锐的女声突然响了起来,“好,老娘就再卖一回了这件夹袄,谁要是肯出二十个大子,老娘立马就脱了!” 是毛翠柔的声音,是李永栓苦苦等了半个多月的毛翠柔! 李永栓顿时就红了眼,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分开了哄笑着的那些大汉们就冲了进去。 一把扯住了喝的醉熏熏的毛翠柔的胳膊,李永栓大吼一声,“你在这里发什么酒疯啊,回家,跟我回家!” “家?”毛翠柔一下子回过了头来,满是酒气的脸上一片灰败之色,像一个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样,哪里还有半点曾经的妩媚温柔。 “啊,你,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李永栓惊诧的的大叫一声,手就不自觉的松了下去,毛翠柔身子一软,一下子瘫在了地上。 随即,李永栓好像想起了什么来一样,“你,你这个样子,我儿子呢?你不要伤了我儿子?” “儿子?哪里来的儿子啊?哈哈,哈哈,……”鬼一样毛翠柔鬼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儿子,儿子?做的你春秋大梦去吧,你连个小管事都熬不上,还想让老娘给你生儿子?” 刚刚被气势汹汹的李永栓给惊倒了的那群赌徒们,终于弄明白了眼前的状况,再次哄笑了起来,“哈哈,哈哈,还有相信这个娼婆子的,真是好笑,她要是给你生儿子,咱们这个屋里的都能当爹了,哈哈哈,哈哈哈,……” “你都听到了?”毛翠柔醉醺醺的又攀着桌子站了起来,嘲讽的说道,“你都听到了,要是个个都像你似的,睡了几回就和老娘要儿子,老娘得生到什么时候去啊?儿子?也只有你这个傻瓜才相信这话呢,哈哈,哈哈……” “你?!”李永栓震惊的一把揪住了毛翠柔衣领子,脖子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他瞪着眼珠子问道,“这么说,你,你一直是在骗我了?” “你以为呢?”毛翠柔冲着他翻了一个白眼,“这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我没和谁说过要给他生儿子啊?也就是你一个当了真,真是个大白痴!” “骗子,骗子,都是骗子,……”李永栓一甩手,把毛翠柔使劲的甩了出去,然后头也不回的冲了人群,冲出了这个让他窒息的小院子,一直冲出了小胡同,这才泄了气一般的蹲在了墙角,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大山带着小柱子一直跟在了李永栓的后面,他亲眼目睹了李永栓震惊到暴怒再到崩溃的整个过程,他一直把拳头攥的紧紧的,却一直没有出面拦住自己的好兄弟。 大山是过来人,他能理解李永栓的所有心情,也就在几个月前,他也同样被毛翠柔那个蛇蝎一般的女人给骗了,他为了他惹爹娘生气,为了她喝妹妹吵架,还差点翻脸。可是到最后,他才看清了她的真面目,她不过是把他当成了一个工具,一个可以进蓝家的工具罢了。 毛翠柔那个女人是为了自己连亲哥哥都能推出去顶罪的人,她根本不会在乎任何人,他蓝大山被她骗了,李永栓也被她给耍了。 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知道那种愤怒和不敢以及痛苦,也才知道这种事别人劝是劝不听的,只有让他自己完全看清了那个女人的真面目,痛到了极致之后,才能放下曾经的执念,才能有机会看到别人的好。就像曾经为了毛翠柔疯狂执着的他和现在和桂花细水长流的相处的他一样。 大山是过来人,他能明白李永栓的种种心情,也知道怎么做才是对好兄弟最好的。可是,小柱子年纪还小,他没有大山的这份经历,也就少了他的那份定力,当他看着李永栓一个人又是吼又是叫的时候,立马就要冲过去帮忙的。 小柱子一动,却被大山给一把拦住了,他静静的等在了人群的后面,静静的等着好兄弟完全彻底的发现了毛翠柔的真面目,绝望和痛心之下跑了出去,他才拉着小柱子的胳膊一路跟了出来。 “好了,永栓兄弟,”大山一屁股坐了下去,就挨着李永栓坐在了地上,沉声劝道,“是个男人总会碰上几回糟心事的,咱们下回多张个心眼就是了。好了,事情过去就过去了,咱们不再想了,咱们回家。” “大山哥,”李永栓嘶哑着嗓子抬起了头来,充满了红血丝的眼睛里带上了一丝愧疚,喃喃的说道,“我,我不是没有听到过一些你和,和毛翠柔的各种传闻。可是,可是,她那时候对我那么好,我就觉得那些传闻不是真的,是有人看不惯她的好,乱传的。都是我不好,我,我当时如果多张个心眼,多和大山哥你商量下,也许事情就不会是这样了,都怪我,……” “话也不能这么说,”大山用力的拍了拍好兄弟的肩膀,回想着自己犯浑的日子,他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自嘲的说道,“这种事情都是当局者迷,当初我,我为了他也是能和人拼命的,把娘气病了,气的爹想把我赶出家门去,为了她的挑唆,我怀疑小石头,我冲着妹妹们发脾气,我当时比你还犯浑哪。” “我娘要是知道了这件事,恐怕也得气病了不可,”李永栓脸上浮起了一片后怕,恨恨的说道,“大山哥,你说,你说她一个女人,怎么能,她怎么能无耻成那样?同样是女人,你看蓝少东,她,她……,哎,是我自己混蛋,是我自己混蛋啊,……” 李永栓说着,‘啪’的一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我混蛋,我有眼无珠,我白活了,我……” 李永栓说着再次左右开弓,懊悔的用力的打起了自己的耳光来,没有几下,他的脸上就肿了起来。 “不要这样,你不要这样,……”大山赶紧伸手拦住了李永栓自责,一叠声的劝道,“兄弟,别这样,别这样,只要咱们现在明白了,一切都还不算晚。你看我吧,当初也是犯浑,有眼无珠,看不清谁是真正的好女人,被那可恶的毛翠柔给骗了,却听信谗言,误会了好女人,我当初是多么的混啊。直到最近,我,我才发现好女人原来就在我身边,……” 大山说着话,脸上的神情渐渐的柔和了下来,就好像他的好女人就在他身边一样,让他感觉到日子过的踏实,感觉到有奔头,她肯为了他做一切,他也肯为了他摒弃世俗的偏见。 小柱子有些懵懂的看着这样子的大山,他有些理解了李永栓的懊悔,毕竟是云芳姐姐那样神仙一样的人物,明明使用有机会娶回家去的,却因为自己的有眼无珠儿错过了,懊悔是正常的,如果是他小柱子有那样的机会,却偏偏被自己弄没了,估计是死了的心都有的。 可是,大山哥哥这样是为了什么呢?他知道大山哥哥说的是桂花姐姐,他认为桂花姐姐虽然人也不错,对大山哥哥也很体贴照顾,但是毕竟她的名声不大好,而且还比大山哥哥大两岁,大山哥哥为什么还露出那样一副陶醉又幸福的神情呢? 小柱子年纪小不懂大山的感情体验,可是同样经历过毛翠柔这个女人的李永栓却明白大山的感悟,他用力的反拍大山的肩膀,感慨的说道,“大山哥,我明白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桂花姐确实是一个好女人,特别好的女人。大山哥你能遇到桂花姐,是你的福气,咱们不在乎那些外人的说长道短,只要你们两人能幸福的在一起一辈子,那些不相关的闲言碎语理他们作甚?!” “嗯,”大山用力的点头,郑重的说道,“我明白,我都明白的,我不会搭理别人怎么说,桂花那个女人,我蓝大山娶定了!” 就在大山和李永栓他们兄弟相互劝慰的时候,在他们看不到的一处墙角处,偷偷寻过来的桂花已经是泪流满面。 ------------ 339 圣旨 腊月初一,皇上明发圣谕。 皇帝褒奖定国公徐家忠心社稷,心系黎民祸福,尽心尽力的专研旱地取盐之法造福一方苍生;同时对于协助定国公忠仆钻研旱地取盐之法的当地山民蓝家也一并予以褒奖,家主蓝庆生赐宁县典史,专司督办宁县盐场。另外,特别恩准,宁县所取之盐,可供乡民自用,不再另外收取银钱。 宁县孙县令一接到这道圣谕,立即就坐不住了,典史虽然不入品流,可是圣上钦赐的就不一样了,而且,还让蓝家负责督办盐场。不仅如此,而这个蓝家还不声不响的搭上了炙手可热的勋贵公卿——定国公徐府。 如果不是脑袋被驴踢了,任谁都可以看出蓝家在宁县的超然地位,可不是他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能惹得起的。因此,孙县令立即吩咐人备轿,丝毫不敢耽搁的赶去了松坡屯的蓝家。 饶是孙县里一路催促着轿夫赶紧走,当县老爷的轿子赶到松坡屯的时候,暖而不热的日头已经偏过了正午,错过了午饭的时辰。 不过,让孙县令没有想到的是,虽然是过了吃午饭的时辰,可是松坡屯却是一片热闹,流水席从蓝家的小院子一直摆到了街上,席面都摆好了,似乎是他们一早就知道了什么天大的好消息,就等着什么重要的人物来了,好开席了。 孙县令的轿子还没有落稳,蓝庆生就带着儿子、女儿还有众乡亲们一起迎了过了,而陪着蓝庆生身边的,走在乡亲们最前面的赫然有福祥老铺的孙老东家,又苍记的苍老东家、李氏医馆的老神医等一干宁县有头有脸的人物。 看着眼前这么豪华的迎接阵容,孙县令眼前一整恍惚,仿佛他不是来了偏远的松坡屯,而是去宁县某个豪华的大宅子去赴宴一般。 “恭迎县尊大人!” 众人齐声高呼,有功名的躬身行礼,大多数没有功名的乡亲们则是呼啦啦跪了一地。 因为有圣旨在身,孙县令端足了官架子,肃声说道,“蓝庆生接旨!” “草民接旨!” 蓝庆生恭恭敬敬的伏在了地上,毕恭毕敬说道。 孙县令清了清嗓子,高举着明黄色的圣旨,朗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滇川府宁县松坡屯蓝家协助钻研旱地取盐之法有功,特赐封蓝家家主蓝庆生宁县典史之职,专司督办宁县盐场。另外,特别恩准,宁县所取之盐,可供乡民自用,不再另外收取银钱。钦此!” “谢主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蓝家众人以及中乡亲们齐声山呼万岁,心头都是激动万分,从此大家就不用在花银钱买盐了,可以省下好大一笔开支啊,真是上天长眼,皇帝眷顾,蓝家争气啊。 传完了圣旨,孙县令不敢再托大,他疾步赶了过去,伸手亲自搀扶起了跪在最前面的蓝庆生,温声说道,“蓝东家请起,蓝典史快快请起。” 孙县令一边说着,手却没有手回来,而是就势拉住了蓝庆生的胳膊,却聪明的没有询问他们为何早早再次迎候的原因,而是亲切、随意的说道,“蓝东家啊,以后就不要这么客气了,你是圣上下旨亲封的宁县典史,咱们不但是同朝为官,还要一起造福宁县这一方百姓,私下了也要常走动才是啊。” “谢谢县尊大人抬爱了,”蓝庆生说这样的官话还有些生疏,不过之前已经被苍老东家和苍玉泉提前提点过了,倒也没有手忙脚乱,他脸上带着恰当的恭维,语气也不乏亲热,“县尊大人是咱们宁县的父母,咱们一切都仰仗县尊大人,小老儿长于山林,粗鄙不识规矩,还请县尊大人多多教导才是啊。” “哈哈,好说,好说,”蓝庆生的恭敬让孙县令很舒服,他脸上的神色更加的自然,一边大笑着,一边和旁边个的孙老东家、苍老东家熟稔的说道,“蓝典史真是太过自谦了,几位东翁听听,他这对答,简直县城里比一般大户人家的老太爷还周到呢。” 听了孙县令的话,相陪的那些宁县有头有脸的老爷们都陪着一起笑了,孙老东家和孙县令同姓,福祥又是宁县最古老的的铺子,他们平时就很亲近。孙老东家笑着接了一句,“县尊大人和蓝典史相宜,是咱们宁县父老之福啊。” “宁县安乐,也有赖各位董翁帮衬哪,”孙县令笑的如沐春风,送去了顺水的人情,“今天我就把话说到这里,神圣亲命蓝典史督办盐场,我自然是全力支持,要是有需要在场的各位帮忙的,你们也不要推辞哦。” 今天能到场参加这场宴会的基本上都是冲着蓝家的面子,或者说冲着苍家的面子来了,即使没有孙县令的吩咐,谁也不会给蓝家难堪的。 现在,听了孙县令的话,自然都恭声应和,“县尊大人请放心,我等领命,必当听从蓝典史的调遣。” “谢谢大家,谢谢大家啦。”蓝庆生客气的团团躬身,“蓝某先替咱们将来的盐场谢谢大家啦。” 客客气气,说说笑笑间,蓝庆生陪着孙县令坐了主席,一同作陪的是孙老东家、苍老东家等老一辈的乡绅,李锦荣他爹原本是不够格坐在这一桌上的,可是因为他和蓝家曾经的关系,也被蓝庆生给安排在了这里,陪在了末座。 大山作为蓝家铺子的少东家则和小石头、苍玉泉一起招呼各个铺子的少东家,比如李家铺子的少东李锦容等人。 松坡屯十里八村的乡亲们的流水席面则是由蓝金峰、郭博文、大栓子等几个一起照应着。 而在离着主席位相对远一些的位置上,还有一大桌比较特殊的席面,围坐的都是宁县排的上名号的各个铺子的管事的们,则是张大年带着小柱子、李永栓忙着招呼着。 不过,稍稍有些让人意外的是,闻记油坊的大管事王贵仁竟然也在这一桌上。 看着忙里忙外、春风得意的张大年,王贵仁羡慕的双眼放光,不过也只是羡慕而已,他知道自己和张大年明争暗斗了这么些年,他一直略占上风、稳稳压头一头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有了今天这一场,蓝家铺子在宁县稳稳的站住了脚跟,在不久的将来,肯定会取代曾经的蒋家,和福相、苍记一起成为宁县三个铺子之一的。 而他自己虽然也抓住了一次机遇,遇到了财大气粗还也颇有背景的大东家,他以为自己这一次终于有机会可以一飞冲天了,没想到到头来还是一场空,他那个神神秘秘的东家不知道脑袋转了什么劲,不但没有趁乱大力盘下其他的铺子,还好不容易搭起来的油坊彻底的盘过了蓝家。 所以,他这个闻记油坊的大管事也就成了蓝家铺子好几个铺子的管事之一,成了他张大年的手下。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如今蓝家势气这么旺,苍记是他们的后盾,福祥也肯帮着他,连李家铺子也跟在了他们的屁股后面,他王贵仁如果离开了闻记,离开了蓝家,恐怕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找不到,除非他放弃了自己解决大半辈子的心血,甘心的回家种萝卜。不,就算他回家种萝卜,他还的不得不和蓝家交道,因为宁县的萝卜几乎都进了蓝家的铺子。 王贵仁不是蠢人,相反的他的消息还灵通的很。他知道一个一心和蓝家做对的人,开始的时候他还从她嘴里打听了不少的蓝家的内幕的,他们也曾经合作愉快,可是那个人的下场却让他不寒而栗。 就在不久前,他听到小伙计悄悄的议论,说是城郊某个地下小赌场里,有一个整天喝的醉醺醺的女人,赌资就是她自己身子,不管是谁,只要肯请她喝酒,再给她够赌上一局的钱,她就可以和他上床,不,不是上床,就在小赌场的角落里把事情就办了,方便快捷,连床都省了,简直是毫无羞耻之心。 王贵仁想到了这里,禁不住打了一个冷战,他接触过那个女人,知道她虽然名利心重了一些,但是却也不是不顾廉耻到那种地步的。那个女人一肚子的小心机,虽然这一次没能飞上枝头,可要是肯收拾心情,傍上一个老实肯吃苦的男人嫁了,凭她的手断和容貌,也并不是什么难事,最起码一日三餐不愁,还能被那个男人菩萨一样的供着。 可是,一个聪明的女人为什么放着踏实的日子不过,非要去那种地方用那种方式过那种朝不保夕的日子呢? 这么一深想,王贵仁再次打了一个寒战,再看向意气风发的张大年的时候,他就不再单纯是嫉妒了。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王贵仁重现整理了一下情绪,堆上了满脸诚挚的笑容,然后端起了眼前的酒杯,向着张大年走了过去,自然的说道,“山不转水转,张管事,咱们又能一起共事了,以后还请你一如既往的多多关注啊。” 满面笑容的张大年一回身,只是稍稍的一愣,立即也笑容满面的接过了话茬,“王管事说的对啊,现在咱们又一起为蓝东家办事,自然还是像以前一样精诚合作才是啊。” 一笑泯恩仇,张大年和王贵仁都心照不宣的重新确定了两人在新铺子里的主从地位,王贵仁认头臣服,张大年大度的不再追究以前种种。 ------------ 340 责问 孙县令是个聪明人,他热热闹闹的传了圣旨之后,真的就把督办盐场的事情都交给了蓝庆生,自己优哉游哉的打道回府,不再过问此事。 松坡屯却一下子热闹了起来,人们的脸上一个个的都洋溢着满足、期盼又自豪的笑容,等着蓝典史发号施令。 大家目光所及的蓝庆生却没有急着做什么,而是先关起来门料理家事。 首先,小石头和云华被他打发回赵家的小饭馆里去了。 哦,不,或许现在已经不能再叫小饭馆了,在小石头和云华的辛苦经营了,有了蓝氏杂食铺子做依托,赵家的饭馆重现翻修了门脸,添置了雅间。食客也不再仅仅是周围吃不起饭菜的苦力巴,而是可以接纳各行的人们了。 由于,小石头和云华经营有方,赵家的小饭馆俨然成了颇有名气的大饭庄,成了一些人宴请宾朋的首选之地。 紧跟着,大山和桂花也被爹给打发了回去,要他们回去看顾着杂食铺子。现在,铺子里已经开始接受萝卜条的预定,比以前更加的忙碌了。 打发走了大山、桂花、云华和小石头,爹却把云芳和正式改名苍玉泉的小泉子给留了下来,却又支使了娘去拜访给了他们不少帮助的三奶奶。 屋子里只剩下了他们三个,爹磕了磕旱烟袋,开门见山的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总可以和我说说了吧?” 云芳和苍玉泉相互看了一眼,云芳点了点头,苍玉泉开口道,“蓝伯父,我们不是有意隐瞒您老的,只不过这件事情在皇上没有点头之前,咱们谁也没有十分的把握,定国公府……” “停,停,停,”爹抬手打断了苍玉泉的话,“我老了,年纪大了,脑袋瓜子也不好使了,朝廷里的那些事弄不明白,也不想弄明白了,那些事有你们去操心就行了。” 爹想知道的竟然不是他为什么突然被封为宁县典史,也不是为什么皇帝要他督办盐场。苍玉泉愣住了,有些摸不着头脑的像云芳忘了过去。 云芳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她偏着头想了想那日宴请的情形,又觑着爹的神色思量了一会儿,试探着问道,“爹,您,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嗯,还是我的女儿心细,”爹欣慰的点了点头,不过很快就又瞪起了眼睛,冲着苍玉泉气呼呼的说道,“哼,不像有些人,以为我老头子整天呆在松坡屯,就不知道城里发生的那些事了。” “伯父,您,您先别生气,我,……”苍玉泉有些惶恐,他的在脑子里飞快的估量着蓝家老爹生气的原因。他既不想知道为什么被封为典史和督办盐场的事情,那么就是不在意他隐瞒身份的事情了,可是除了这件事以及围绕着这件事情发生的那些事,他实在在没有什么地方做的让他不满意嘛。 突然,苍玉泉脑中灵光一闪,斟酌的问道,“蓝老伯可是听说了李子沟李锦容近日娶亲的事情?” 爹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一点,但是还是绷着没有笑容,“是啊,李家小子一向中意我蓝家丫头的,怎么突然想着另娶了呢?是不是有人和人家说过什么?” 云芳一愣,随即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李锦容他娘到处张罗着给他相亲的事情她也是有耳闻的,只是没想到他们家动作这么快,不但这么快就定了亲,还马上就要娶了。 这样一来,到是生了她一番口舌了。记得当初她喝李锦容约在泰和楼喝茶,李锦容刻意选择了‘花好月圆’的雅间,她当时就觉得有些不大自在,她能感觉到李锦容的情意,也能想象的到他娘的百般挑剔,因此很想和李锦容把话都挑明了说的。 可是,没想到当时她得到的消息太过震惊了,来不及处理这件事情就急匆匆的赶回家来。后来,她在想和李锦容说清楚的时候,却一直没有找到机会,一直到听说李锦容他娘为他张罗着乡亲,而李锦容好像也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云芳也就把心头的话给压下了。 她虽然感觉到人家的情意,但是人家没有直接说出口来,她也不能就这么愣愣的说出拒绝的话啊。更何况在人家议亲的当口上,云芳更不会做这种很容易落人口实的事情了。 现在,听说李家的婚事落停,云芳觉得此事至此翻过不会在提起了。可是,爹这么郑重的提起这事来,还一脸的责难,话里话外的,这件事情似乎还另有隐情哪。 云芳眼波一转间,把疑惑的目光也落在了苍玉泉的身上。 苍玉泉感受到蓝家父女的注视,他艰难的吞了一口唾沫,干脆坦诚了到,“蓝老伯说的是,我确实是和李家少东喝过茶,也,也曾经和他聊起过关于婚娶之事,他,他是个明白人,知道什么是对李家最好的。” “哦?”爹安抚的拍了拍云芳的手,示意她先不要插嘴,他自己则继续问道,“不知道你们聊了什么样的嫁娶之事,李家小子又明白了什么是对他们家最好的呢?” “不敢欺瞒伯父,”苍玉泉的神色从原本的有些扭捏逐渐变得坦然了起来。“是我告诉李家小子配不上云芳,让他另娶他人才是对李家最还的。” “只是告诉李家小子配不上芳丫头?”爹不依不饶的追问,“他就那么轻易的信了你?” “这,……”苍玉泉看了一眼云芳,豁了出去,“是我告诉他蓝家云芳需要个入赘女婿,他李锦容做不到,他自己也自然而然的明白了他配云芳!” 爹脸上的表情变了几变,步步紧逼,“蓝家招赘,李家做不到,你苍家就能做到?!” “能!”苍玉泉大声的说完,郑重的跪倒在了爹的面前,“苍玉泉愿意入赘蓝家,请爹成全!” “好,很好,非常好!”爹终于真正的高兴了起来,他伸手拉起了苍玉泉,“我同意了,等到芳丫头满了十六岁,我就请媒人操办这件事情。” “芳丫头,你没意见吧?”爹满意的大笑着,还不忘侧身问了云芳一句,不过这一句确实用了笃定的语气,他笃定云芳不会反对这件事。 因为,他的女儿他了解,她既然连家里最绝密的盐的事情都和人家说了,肯定心中已经有了决断了,信了眼前这个人,而这个小伙子为力芳丫头连自己的姓氏都能不要了,那他这个当爹的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谢谢蓝老伯,”苍玉泉却高兴的喊了一句,马上改口,“不,是谢谢爹的成全。” “好,好,好,咱们一家人怎么都好商量的,哈哈,哈哈,……”爹愉快又满足的大笑了起来。 在爹带着揶揄的大笑声中,云芳的脸‘腾’的一下子红了起来,她一扭身,‘噔噔噔’的跑了出去。 蓝家筹办盐场的事情一点也不难办,熬盐的法子是现成的,苦涩的卤井水是现成的,熬盐需要的沙土、水桶、笸箩等工具也有现成的,至于熬盐的人手,更是充足的很。 如今的蓝家在松坡屯这一带可以说是一呼百应,不管有什么事情,只要招呼一声,大家都会赶来的,更何况这一次是熬盐,更是家家户户都能受益的大好事,大家更是随时在等待着,只要蓝家一声招呼,立即就能干活的。 只需要把管理的人手挑选出来,盐场马上就可以开工的。 关于管理人手这一方面,云芳也不是毫无准备,她一早就为这事留了心,布了局的。 云芳早就看好了大栓子的品性和定力的,原本就打算磨练了他给爹做帮手的。蓝家在城里开铺子好几个月了,聪明的小柱子跟在张大年身边肯做事肯吃苦又肯学习,最重要的是得到了云芳和大山的信任,俨然成了二管事的了。 可是,大栓子却一直被云芳故意压着,只让他跟着送送货,来回的跑跑腿,干一些看似无关紧要的事情,暗地里却一直在观察着他的言行。 大栓子没有让云芳失望,不管小柱子多么风光,他也没有眼红嫉妒,甚至人前人后的没有多说一句怨言。他依旧有些宠辱不惊的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多嘴、不抱怨,却把分给他的事情做到最好,即使仅仅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大栓子的表现,云芳很满意,爹也很满意,虽然他年纪还小,但是他们父女还是让他当了爹这个典史兼盐场场长身边第一助手,另外堂兄蓝金峰和舅舅郭博文也是可以帮忙的好帮手 有了他们一起帮着爹打理盐场,云芳和苍玉泉放心返回了城里。 半个月之后,蓝典史监制的第一批松坡屯盐场巴送到了孙县令的面前,孙县令大大的褒奖了一番,派人把盐送去了滇川府,他也就轻轻松松的交差了。 交了官盐,蓝家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使用自己熬的盐开始腌制萝卜条、萝卜干,还腌了一批整萝卜。之后,爹又请了王一刀来,按照约定,把家家户户养的猪都开始宰杀,并且继续制作火腿,当天做的猪头肉也连夜的送到了城里的铺子里,引得喜欢这一口的人们一大清早的就在蓝家的铺子门口等着了。 而松坡屯一带山坡上那些原本无人问津的红花种子,也被人们摘了下来,送到蓝家油坊,哦,也就是曾经的闻记油坊里换成了大子。 有了萝卜的收入,有了大肥猪的收入,又有了红花种子的收入,再加上不需要再花大价钱买盐,家家户户的腰包都鼓了起来,人们一个个喜气洋洋的。以至于过年的时候,不少人家,在天地神位和祖先家谱的旁边又悄悄的填上了一个蓝家祖先的神位,感谢蓝家为大家伙带来的好日子。 ------------ 341 三喜临门 热热闹闹的过了年,冬走春来,转眼间,又迎来了流火的七月。 七月七是蓝家铺子开张一年的日子,也是蓝家少东蓝大山和蓝云华的人生中的大日子。 因为,就在这一天蓝家的少东蓝大山要迎娶桂花,而蓝家的大女儿蓝云华也要和小石头正式成亲了。 早在三个月前,赵大娘和赵老伯就把已经成了远近闻名的大饭馆的事情完全的托给了干儿子小石头,两两口悠闲的享清福去了,在小石头和云华成亲的大日子里,两人作为男方长辈出现了热热闹闹的宴席上,两张脸上都带着卯足的笑容,几乎都笑成了花儿。 而大山和桂花的感情水到渠成,爹和娘不愿意委屈了桂花,大山更是求到了老神医李珍时的面前,求他看顾桂花,而老神医干脆的当场应允,直接收了桂花作为义女,李氏医馆就是她的娘家,成亲当天,穿着大红嫁衣的桂花就从李氏医馆里上花轿。 虽然是一娶一嫁,但是蓝家一大人反复的商量了之后,还是决定把婚宴和仪式放在了一起,没有回松坡屯,而是把乡亲们都请来了城里,在蓝家的铺子里一起办喜事。 热热闹那的蓝家铺子里,宁县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都到到齐了,县令孙大人亲自上门道贺,并且为新人们主婚。 不过,除了成亲的新人,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彻底了解开了面具的蓝家小女儿兰云芳了,此时的她不但脸上没有了那个碍眼的大瘤子,甚至连曾经淡淡的疤痕都不见了。 头一次见到这样样子的云芳,尽管苍玉泉早已经知道她带着面具的事情,还是禁不住看直了眼,呆呆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哈哈,哈哈,……”来参加婚宴的苍记老东家苍鸿看着孙子的呆样,忍不住哈哈大笑,当场就大声的嚷嚷道,“蓝东家啊,干脆你们家三个儿女的喜事一起办了,要不然我家这个孙子啊,不知道得相思成什么样子哪,我老头子看着心疼啊,干脆早一点把人给你们送过来得了。” 关于苍玉泉入赘蓝家的事情,蓝家已经和苍老东家提前协商过了,而苍鸿也早已经把这件事情和定国公分解的很清楚,扫清了一切的障碍,只因为云芳才十五岁,爹娘不舍得她这么早就嫁人,才一直没有请媒人正式的定下这桩婚事,并且对外宣布的。 不过,苍蓝两家将要联姻的事情本却不是什么秘密了,尤其是苍玉泉几乎是天天出现在蓝家的铺子里,铺子里的小伙计们早就把他和小石头一样看待了。 不过,苍鸿老东家这一番话出口,还是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大家一片哗然。疑问打击听苍老东家这话里话外意思,分明不是要蓝家嫁女人,是要迎女婿入门哪。 这,这是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蓝家铺子虽然红火,他们家在宁县也算的是一号了可是比起底蕴沉稳的苍家来,他们家还算是刚冒头的新贵啊,而且男人娶媳妇进门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为什么苍老东家却说出要孙子入赘的话来呢? 大家交头接耳的小声议论了半天,都没有头绪,纷纷把询问的目光投向了苍老东家,等着他给这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做一个解释。 老苍鸿似乎要到就是这个效果,他坦然的站起身来,对着大家朗声说道,“大家猜的都不错,咱们苍记的少东确实是要入赘蓝家。至于原因嘛,……” 苍老东家说到这里,目光一转,落在了主角苍玉泉的身上,“至于原因嘛,还是让玉泉自己和大家说说吧。” 人们再一次哗然,纷纷跟着调转了目光,望向了有些局促的苍玉泉,而在不远处的人群里,李锦容更是屏住了呼吸,等待着苍玉泉的回答。 当时,他虽然被他入赘的说法惊的改了主意,可是也很好奇到低是什么人冲破世俗的偏见,入赘蓝家,配的上他心目中唯一的云芳呢?尤其是在看到了她去了瘤子之后的真容之后,他就更加的纠结了。 可是,李锦容把他认识的青年才俊都过了一个遍,就是没想到了入赘会是小泉子自己,还是以苍记少东家的身份。他彻底的服了,他不管多么的仰慕她,却做不到为她不顾世俗的偏见,不顾众人的目光。 他输的心服口服,此时的他除了羡慕,还有好奇。 因为自己输了,李锦容就更想知道赢家的想法,想知道他会如何和大家交代,和全县的父老交待这件事情。 大家都在等着苍玉泉的回答,被自己的爷爷当众摆了一道的苍玉泉却只有暗暗苦笑的份,他之所以要入赘蓝家,爷爷是一清二楚的,很多事情不是可以当众说清楚的,可是爷爷他不知道是不是恶作剧,偏偏选在这个事情挑出了这个话头来,却只负责拱火,不管灭火的,眼睁睁的看着他不能说真实原因,只能临时编造一个理由来出糗。 可是,这个理由哪是那么容易编的出来的啊,随便敷衍了一个不但不会让众人信服,还可能会连累了芳儿她被人家指指点点哪。 顿时,苍玉泉的额上就见了汗了。 就在苍玉泉为难的憋红了脸的时候,院子门口一阵喧哗,紧跟着有人大声的汗了起来,“圣旨到,苍玉泉,蓝云芳接旨。” 随着话音,被孙县令留在府衙里的县丞捧着一卷明黄色的圣旨小跑着赶了进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宁县松坡屯盐场事宜事关当地民生,蓝庆生一家责任重大,现特命苍玉泉婚配蓝氏云芳,入赘蓝家,守护一方,钦此!” 奉旨入赘! 竟然是奉旨入赘! 一时间,大家脸上都是一片释然,而当事人却是一片茫然,跪地接旨的玉泉和云芳双双看了一眼,都不明所以的摇了摇头,他们不能去质问皇帝为什么插手这样的小事,可是却能询问似乎是早就听到风声的苍老掌柜的,因此两人默契的交换了一下眼神,齐齐的把木光转到了红光满面的苍鸿脸上。 可是,异常高兴的苍鸿却看也没看他们一眼,就拉起了蓝庆生的胳膊,亲热的讨论了起来,“我说庆生啊,你看现在圣旨都来了,你就不要那么坚持了嘛,我看芳丫头长的高挑,十五岁和十六岁也没多大区别嘛。” “老伯,”爹用力的吸一口气,让自己尽快的从接到圣旨的震惊中醒了过来,左右为难的笑道,“现在圣旨已经到了,我,我也,……” “这样好了,”福祥的孙老东家当起了和事佬,“你们两家先给两个孩子订了婚,明年这个时候,老朽咱们再来讨一杯喜酒喝哇。” “好,好,好,”爹抚掌大笑,“孙老东家这个提议好,咱们就先订婚,一年后的今天再请大家来喝喜酒。” “好。” 在场的众人都兴奋的鼓起了掌来。 在众人的掌声中,云芳和玉泉两人默契的偎依在了爷爷的身边,他们感激爷爷为他们做的这一切,不管是嫁还是娶,他们一辈子都是爷爷的好孙子和好孙媳妇。 须发皆白的苍老东家一手一个陪着云芳和玉泉的手,欣慰之情随着笑声传遍了整个院子,他知道他送出了一个孙子,但是却获得了一大家子的亲人。 苍蓝两家的婚事议定,吉时也到了。 在喜庆、嘹亮的唢呐声中,两顶花轿一起进了门,两个身穿着大红色嫁衣的新娘子一起被各自的新郎官用红彤彤的大红绸带子牵了进来。 …… “夫妻对拜,百年好合!” 随着司仪喜气洋洋的唱诺,大山和桂花、云华和小石头正式结为了夫妻。 而玉泉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紧紧的握住了云芳的手,两人默契的相视一笑,自此以后,两人以后的人生道路,不论风雨,一路同舟。 (全文完) 计划中还有一个婚后的番外 另如果还想看其他的番外,可以进群找我,群号95399469 ------------ 番外 几年以后 又是一年七月七,月朗星稀,银辉遍洒。 静谧清亮的月光笼罩了位于武侯祠街上的蓝家铺子的后院书房。 苍玉泉眼前的账本半天都没有翻上一页,只见他的嘴角微微上翘着,柔和了他脸上硬挺的轮廓。 很显然,苍玉泉的心思已经不再账本上了,而是飞出了书房,飞回了不远处的卧房里。 这一次,芳儿肚子里的应该是女儿了吧?上苍给了他们三个调皮的儿子,这一次该是一个乖巧可爱的女儿了吧?一个像妻子的女儿,一个完全属于他们夫妻的女儿。 虽然,芳儿已经辛辛苦苦的生下了三个儿子,可是那三个调皮的小子很快就被瓜分了。 老大蓝晨佟特别讨岳父岳母的喜欢,一年中倒是又一大半的时间呆在松坡屯的盐场里。老二苍棋泽更是一出生就投了爷爷的眼缘,虽然蓝家铺子和苍家铺子离得不是太远,但是爷爷却整天把那个小家伙宠上了天,小家伙有了太爷爷这个靠山,自然也不肯回来这里受爹娘的约束了。 等到芳儿怀上了老三,孩子还没出生呢,京中的定国公夫妇就悄悄的来了宁县。因为大哥成亲多年,虽然娶了三房妻妾,却没有一房能为徐家生出一儿半女来。定国公担心后继无人,听说二二媳妇又怀了孕,急急火火的就和夫人一起赶了过来。 善解人意的妻子理解定国公一家的苦衷,也明白他不能正大光明的入嗣徐家族谱的遗憾,二话没说就同意了把老三交给定国公夫妇,听说是取名徐磊光,记在大哥徐玉鸣的名下,成了定国公徐府的长子嫡孙,还在襁褓之中就被皇上赐封一个正六品的骁骑校。 如今,妻子又怀了老四,他希望这个孩子能完全的属于他们夫妻两个,他希望TA能是个乖巧的女儿,贴心的陪着父母身边,做一朵可爱的解语花。 想到这里,苍玉泉唇边的笑容更深了。 这个孩子自从被人知道了她的存在就一直很乖呢,不像是她三个调皮的哥哥一样,折腾的他们的母亲整天吃了就吐,憔悴不堪。 这个孩子从一开始就知道心疼她娘,一直乖乖的,除了让芳儿总是瞌睡之外,连孕吐都没闹几次呢。 相起卧房里怀了孕的妻女,苍玉泉再也坐不住了,随手把没有看完的账册合上,就大踏步的出了书房,直奔夫妻俩的卧房。 苍玉泉走的又快又急,可是当他快要进门的时候,他下意识的放慢了步子,轻手轻脚的推开了房门,几乎是毫无声息的闪了进去。 芳儿一直不喜欢有丫鬟贴身伺候,即使是身怀六甲的时候,她也是尽量亲力亲为。 因此,他们夫妻的卧房里从来不会有外人。 屋子里没有外人,也没有点灯,柔和的月光洒在了床头,洒在了云芳光洁无瑕的脸上,洒在了她恬静的睡颜上。 可能是因为早年脸上长了一个瘤子的缘故,老天在后来的日子里对云芳格外的宽容,虽然已经是三个半孩子的母亲了,可是她的皮肤依旧和刚成亲那会一样的光洁细腻、吹弹可破,时常就就令苍玉泉看痴了眼,有种时光凝滞了的错觉和欣喜。 和往常一样,苍玉泉轻轻的伸出了手来,眷恋的抚在了那张让他一辈子都看不厌的脸上。 突然,睡梦中的云芳眉头一笼,一大颗泪珠就这么毫无征兆的从她的眼角流流出来,温热的泪珠滚到了苍玉泉的手上,烫伤了他的心。 一俯身,小心翼翼的吻去了云芳眼角的泪痕,苍玉泉怜惜的问道,“芳儿,你怎么了?” 说着话,苍玉泉脱去了外衣,只着了雪白的中衣轻轻的侧身躺在了云芳的身侧,以一种保护的姿势把妻子小心翼翼的揽在了怀里。 似乎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云芳的身子扭动了一下,双手自然的攀上了苍玉泉的脖子。 不过,她眉间的那抹轻愁却没有散去,眉头拢的更紧了,嘴巴微微的一张,委委屈屈的喊了一声,“爸爸,妈妈,…… “爸爸?妈妈?”苍玉泉喃喃的重复了一般妻子的话,禁不住愣住了,他听出了这是妻子在呼唤亲人,可是他却从来没有听说她还有叫‘爸爸’和‘妈妈’的亲人啊? 不其然的,苍玉泉就想起了他们在采石场头一次见面的情形,那时候的他还是顶着一张蜡黄的痨病脸,芳儿的脸上也还带着那个大瘤子。 他对于她们蓝家的底细已经摸的一清二楚了,可是芳儿对她却还是一无所知。就在那个时候,精灵古怪飞芳儿也是对他说了许多奇奇怪怪的话,奇怪道让他以为她和她的师父郭四爷一样迷上了前朝女皇的故事。 现在想来,他当时似乎是想偏了,芳儿那个样子,更像是在确认什么一般,就像是某种暗号。 难道,总是给他惊喜的芳儿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一面么? 苍玉泉笑了,对着那张睡的不是很踏实的容颜,轻轻的说道,“不管你还有什么不为人所知的哪些面,我小泉子永远会陪在你身边,直到地老天荒。” 小泉子的话似乎是有某种魔力一般,睡的极不安稳的云芳突然就舒展开了眉头,双手也从苍玉泉的脖子上放了下来,她的右手护在了隆起的小腹上,另一只手则紧紧的握住了苍玉泉的右手。 云芳感觉自己飞了起来,在苍玉泉的陪伴下,她高高的飞上了天空,飞离了蓝家铺子,飞过了苍记后院,飞过了松坡屯盐场,飞过了京都的定国公府。 满足的看到了三个儿子的安静的睡脸之后,她握紧了丈夫的手,又高兴的向前飞去。 一直飞,一直飞,一直飞,…… 飞过了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飞过了霓虹闪烁的闹市酒吧,一直飞到了属于蓝丹溪的小村子,飞到了她出生和成长的那个小院子上空。 无比熟悉的小院子里,一如往昔。 爸爸妈妈正在葡萄架下乘凉,他们还是不习惯吹空调,还是习惯拿着蒲扇坐在葡萄架下面聊天乘凉,一边轻轻的摇着蒲扇,一边轻声细语的聊天,商量着明天的琐事。 不过,还是有一件事情不同了。 在爸爸妈妈的身前不远处,一个活泼的小男孩费力的爬上了小凳子,努力的去够就在他指尖上的绿葡萄,就像她小时候经常做的那样。 妈妈看着小男孩的样子,慈爱的笑了,举着蒲扇招呼到,“小溪啊,下来吧,等着葡萄熟了啊,奶奶摘给你吃。” “爷爷摘。”小男孩奶声奶气的撒娇。 “好,爷爷给你摘。”爸爸说着话,真的站起了身来,一点也不像对待蓝丹溪小时候那样的威严,“爷爷给咱们小溪摘,爷爷啊,可从来没给你丹溪姑姑摘过酸葡萄呢。” “小溪又调皮了?你这个小家伙又支使着爷爷奶奶干什么啊?” 随着声音,更加沉稳了的**勇走了进来。 **勇如同小柱子一般,当初的蓝丹溪见他品性纯良,悟性又好,刻意的栽培,成了她的得力助手;如今,蓝丹溪魂飞异,是**勇替她担起了承欢于父母身前的责任。 “爸爸,小溪很乖的哦,”小男孩有些忐忑的说着,赶紧从小凳子上溜了下来,藏在了奶奶的身后,摇着奶奶的肩膀,奶声奶气的寻去庇护,“奶奶,您告诉爸爸,小溪很乖的。” 看着聪明的小家伙,大家一起笑了起来。 爸爸招呼着**勇坐下,带着心疼的埋怨道,“海勇啊,你忙了一天了,不好好的休息,还跑过来干什么啊?这几年来,你一直照应着我们,还让小溪陪着我们,我们知足了。” “爸、妈,”**勇自然的叫着,“我是你们的儿子,是丹溪姐的弟弟,我来孝顺你们还不是应该的嘛。” “老头子啊,海勇说的对,”妈妈笑着接过了话茬,“他就是咱们的儿子,他和丹溪是姐弟,你就别总说这么见外的话了,让孩子听了多伤心啊。” “是,还是老婆子说的对,”爸爸眼角的皱眉舒展了开来,“儿子来了,我去把井水震着的西瓜切了去。” …… 看着院子里其乐融融的一家四口,芳儿眼睛里储满了泪水。她眷恋再一次看一眼熟悉是小院子,看了一眼院子里的亲人,然后安心的毅然转身,向回飞去。飞向宁县武侯祠大街的铺子,那里也是她的家,有她的孩子,有她的丈夫,是让她安心一生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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