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荒野之春》 ============== 《荒野之春》 作者:blueky 简介 一个自认为除了男人之外什么都不缺的八线演员,和一个连男人都不缺的自私金主。 一个正经八百的娱乐圈。 两个各怀心思自作聪明的男人。 八线影视演员只想安稳过日子好好找个炮友。 不想霸道总裁却偏偏唯利是图爱玩影帝养成。 最后回头看,得偿非所愿。 有反攻 ============== 第01章 宴会厅里衣香鬓影,娱乐圈大佬们的聚会,实际上都围绕着那七八个知名富豪,大明星们有些尚无法融入,更别提邱依野这样的小角色。谢峣把他带进来就被自己舅舅捉去应酬,留下邱依野一人在角落当蘑菇。 要说邱依野自身条件,那也是万里挑一,但样貌在这种场合并不太重要。可能会有几个人觉得他眼熟,但一看就知道是小角色,不值得浪费今晚宝贵的时间。 邱依野不是自来熟的性格,更做不出插入他人谈话的事,只能独自站在角落吃东西。看看自己盘子里的烟熏三文鱼配蟹肉色拉脆面包、鱼子酱龙虾、百里香小羊排和牡蛎一口酥,再看看别人拿着酒杯三一群五一伙言笑晏晏,顿觉即使在这里独自吃东西都太扎眼。以前遇到这种场合,邱依野就默默离开了,但谢峣刚刚急匆匆过来再三嘱咐让邱依野等他,有重要事情的样子,邱依野便不好提前叫车走人。 他端着盘子从边上走出宴会厅,发现旁边小花厅的边门开着,里面空无一人,只留了五六盏壁灯。他在对着外面花园的落地窗前坐下,一边刷着手机上的财经新闻一边吃盘子里的小食。不愧是董老爷子的私人厨子,野生牡蛎的鲜甜都牢牢裹在特制轻炸酥壳里,一口咬下去层次分明,美味得让邱依野眯了眯眼睛,心想刚刚不如多拿一些,放在那里无人问津,真是浪费。 邱依野听见身后有脚步声,转过头向后看去。 花厅昏暗,只见来人身材高大挺拔,走到离邱依野五步远的地方邱依野才看清他的脸。三十岁出头,相貌不算英俊,但胜在端正阳刚。 是贺坤。 这人可是宴会厅里众人的中心,怎么会脱离一群攀谈的人独自出现在这里?邱依野还没想清楚,却明白不能等这样的人主动,先打了招呼,“贺先生。” 贺坤毫不奇怪面前的陌生男人认识他,绅士而冷淡的询问小圆桌另一边的圈椅有没有人。 “没有,您尽管坐。” 贺坤一只胳膊撑在圈椅的扶手上,支着头,闭上眼,显得有些疲惫。 邱依野默默吃完自己的东西,手机一震,是谢峣让他到二楼蘭厅边的休息室找他。他站起来,犹豫了一下,非常小声的礼貌道,“贺先生,我先离开了。” 贺坤没什么反应,邱依野放下心来,轻手轻脚的走出小花厅。 休息室里坐了五个人,四男一女,谢峣正跟其中的两个中年人聊天。 谢峣见到邱依野,赶紧招手让他过来,“这就是我在京影的室友,邱依野,艺考专业第二,高考633分,表演和管理双学位,学院派里的学霸派,肯定符合你们要求。”又转过头来给邱依野介绍,“钟乐刚导演,蔡合老师。” 邱依野按住心里的惊讶,露出谦逊得体的微笑,跟两人依次握手问好。 蔡合一脸弥勒相,四十多岁的年纪笑出六七十岁的慈祥,“小谢说名字我觉得耳熟,看见人想起来了,四年前去法国领奖那部《他年》是吧?” 邱依野眼睛亮亮的,把表情调整为七分惊喜三分不好意思,“没想到蔡老师还记得那样一个小配角。” 蔡合转过头跟一脸严肃的钟乐刚说,“就是《他年》里章庆那个残疾弟弟。” 钟乐刚很平淡的注视着邱依野,道,“我记得。” 钟乐刚在圈里是有名的性情古怪,这些年多亏了十面玲珑的制作人搭档蔡合,才能勉强平顺的一两年出一部片,在影评人市场上稳居高位的同时也被大众接受。邱依野很谨慎的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常规的表达了对钟乐刚电影的喜爱。 钟乐刚提了一个毫不意外的问题,问邱依野喜欢自己哪部作品。 邱依野连半秒的反应时间都没用,直接答道,“《迷城遗事》。” 钟乐刚若有所思的看了邱依野一眼,没说话。蔡合则显出感兴趣的样子,“这片子很少被人提起。” 钟乐刚的作品向来存在争议,有叫好又叫座的,也有毁誉参半的。但不管怎样,票房都不错,在影评人那里也至少有一句“有性格”的评价。《迷城遗事》却是个意外,很多人都不记得还有这么部电影,当年上映两周半下线,反应平平,一点水花都没有。 邱依野脸上礼貌谦和的笑容淡去,变得更严肃认真了些,“大学的时候很喜欢,花了不少时间反复看。” 这下谢峣也想起来了,“哦哦哦,我有印象,有段时间每次我去找你抄作业你都在看的那部片子是吧?” 邱依野笑着不置可否。 谢峣对钟乐刚和蔡合说,“小邱用这个电影写了好长一篇论文,从郑自芳教授那里拿了94,历史最高分,天呐,郑自芳啊!连我这个学管理的都知道了,您说那时小邱在京影多出名吧。” 郑自芳的挂科率全电影学院闻名,几乎没什么学生能入得了他的法眼,后来郑自芳想招邱依野跟他读博,被邱依野婉言谢绝。当时混的好的都开始拍剧拍电影了,邱依野拒绝郑自芳就没掀起太大水花。但其实这件事本身是很令人惊讶的,毕竟郑自芳在电影圈是泰斗级的大佬,一边跟他读博一边拍戏绝对是条好路。 钟乐刚坐起来了一些,念叨了一句“郑先生的学生。” 邱依野想了想,缓慢说道,“我那时觉得,《迷城遗事》是对付子戚先生《哀鸿》的致敬之作,敬意表达得十分隐晦,也很纠结。即向往《哀鸿》里温和日常中缓慢流动的悲悯,又希望打破它的压抑和沉闷。”他留了个心眼,没说得更深。 钟乐刚喝了一口红酒,“为什么说那时觉得?” 邱依野斟酌片刻。看钟乐刚的样子,有八成可能看过自己那篇现在看来颇为矫情的论文,郑自芳教过的人太多了,人脉也就深不可测,说不好跟钟乐刚是什么交情。他谦逊的说道,“自己真的进过剧组之后,看电影的角度就不太一样了。” 钟乐刚没再问,邱依野也没细说。 谢峣是个活跃气氛的高手,顺着之前的话题逗哏,邱依野恰到好处的捧哏,把他们在京影的日常傻事说成了一场相声。连钟乐刚眼角都显出了愉快,蔡合更是乐不可支。 邱依野和谢峣心里都清楚得很,稍微有些年纪的人喜欢跟年轻人接触,无非求的就是这个效果:轻松愉悦,感觉自己又年轻起来。 谢峣被他舅舅拉去午夜场,邱依野给随时待命的小安打了个电话,不到十分钟他就已经坐在小安的车里。 小安是公司新给安排的助理,比原来的靠谱太多。 邱依野只喝了两杯红酒,离醉差得远,但坐进车里没多久就睡死过去,直到小安提高声音叫他,“邱哥!邱哥!醒醒,有你的电话。” 邱依野挣扎着摸出震动的手机,刚想接,那边大概太长时间无人接听,已经掉了。他睁开眼,看见未接来电是经纪人舒妤的,立即回拨过去。 舒妤马上接起来,“依野,没什么急事,就是不太放心你,还在锦暄吗?” 没谁说得清锦暄水韵里的水到底有多深,不怪舒妤不放心。 邱依野温和道,“在回去的路上,我没事。喝了一点酒,刚才睡着了。” “那就好”,舒妤顿了一下,还是问道,“有什么收获吗?” “谢峣领着跟钟乐刚和蔡合聊了一会儿。” 不光舒妤愣了,稳重的小安都吸了口气,握着方向盘惊叹,“钟导和蔡制作啊!” 舒妤细细的问了当时的状况,说话节奏越来越慢。邱依野觉得她的思路可能已经开始跑偏。 “舒姐,你别有压力,混个脸熟而已。”邱依野出声安慰。 舒妤道,“谢峣回来之后资源确实大不一样。小邱,你这几年被我耽误了。” 五年前邱依野正式出道后就一直在舒妤手下,很了解她。过了十点她就像开启了什么神秘开关,白天的理性干练消失,变成多愁善感的性格。所以如果没什么十万火急的事,舒妤从来不在深夜处理公事。 他放柔语气,“没有的事,我们不是从最开始就说好了吗?这几年的发展我很满意,怎么谢你都不为过。” 舒妤被安抚住,不忘嘱咐他,“你早点休息。明天调整一下状态,后天还有试镜。” 舒妤有句话是没说错,有了谢峣,邱依野拿到手的资源上了好几层台阶。 邱依野大三的时候给一个学长救急,去给兵荒马乱的《他年》剧组跑腿,意外的成了男配,《他年》意外的在戛纳拿了最佳电影和最佳男配,紧接着导演陈臻意外的车祸死亡,而这部片子终于没有意外的没在国内上映。 邱依野却从此进了圈,没有特别的坎坷,也没有特别的运气,五年过去,不温不火。虽说不至于是三十八线小明星,但也完全没有底气说自己红过。邱依野很实事求是的认为,自己应该可以算作八线艺人。 年前谢峣终于镀完了漫长的金回国,宴请大学好友,喝醉了抱着邱依野不撒手,一直念叨后悔当时没把邱依野打包带走,不然怎么会把一个两年的mba读成三年半。 谢峣拎着酒瓶子,豪言壮语,“以后,峣哥带你混!” 别人的醉话不能信,而谢峣不是别人,他是邱依野只在交作业前才能见到的,睡在上铺的兄弟。谢峣的亲叔叔是总局二把手,母亲那边也颇有背景。谢峣进了鸣山娱乐之后,公司对邱依野的态度立即改变,连邱依野的粉丝都看出来公司终于开始捧邱依野了。 然而粉丝们还没顾得上高兴,就忧郁起来。邱依野踏踏实实的拍了这几年戏,眼看着已经退出小鲜肉行列,没见着公司重视,没见着跟圈里的谁关系好,更没见着有什么后台,这一下子就曝光增加,难免不让人想多。 如果邱依野有黑子和喷子,那一定得有些什么莫须有的料,然而邱依野的粉不多,黑子也不多,于是突然曝光增加只显得尴尬。 大家都在想这人谁啊,一去搜才发现原来他演过《乡村干部》里老村长家的小儿子、《长嫂》里三个小舅子中的老二、《夏虫语冰》里暗恋女主的男同学、《秦王传》里的房遗直、《长风赋》里的河西节度使贺拔延嗣、《自行帆》里与男主亦敌亦友的水手、《谍血》里国民党安插在中共的卧底,《绥远往事》里阎锡山的女婿王靖国、《燎原》里毛泽东的通信员、《黑轨》里痕检组的负责人、《日落南塔河》里的瘾君子线人、《茗门》里陪伴张昌翼创业四十年的伙计…… 有粉把他所有角色剪辑在一起,很像标题党似的取名《完全想不到是同一个人!——盘点29个邱依野》。原来他在这么多口碑佳作里出现过,还都不是可有可无的小角色。按理说他的长相应该是非常吸引人的,在剧里却只让人关注到角色本身,很少会有人留意到他俊朗得几近明艳的长相。满屏弹幕都是“真.毁容般的演技!” 如今热门ip九成烂片的影视圈,观众们对真有演技默默敬业的演员有独特的维护,就像是虽然天天刷着流行品种的爱宠,但对濒危物种有更绝对的捍卫,任何伤害都上纲上线的不可饶恕。关于邱依野抱金主大腿上位的传言任何锤都没有,只掀起小小一点浪花就没声息了。 有一次谢峣在邱依野家吃火锅,夹着一块牛百叶道,“我一开始还想把舒妤换掉,给你接的都是些什么鬼,男四到男十八,连热门综艺都上不了,对得起你的颜值和演技吗?!现在看来,怪不得你不肯换她:基础虽然低,但是真牢。水军都安排好了,硬是没用到……靠靠靠,我百叶老了!” 第02章 试镜通知的时间是上午十点,邱依野九点四十五到了荣泰大厦十九层1902,是第三个到的试镜演员。已经在等的是当红二线小生蒋青维和如日中天的pure男团成员林哲。 林哲戴着大大的耳机,靠坐在高背扶手椅里闭目养神。蒋青维正握着一杯热饮看剧本,看见邱依野进来笑眯眯的打了个招呼,“邱哥,有段日子没见着你了。” 邱依野在他旁边坐下,两个人小声聊起了天。邱依野出道五年进过三十几个剧组,他都忘了跟蒋青维到底是在哪个剧组认识的,只记得他有场雨中挨打的戏,几个小混混的配合一直有问题,大冬天的拍了一条又一条,导演喊cut时他冻得整个人都不好了。那天蒋青维进组,他助理带来一大桶冒着热气的红糖姜汤,简直救命。 蒋青维读的是重点师范,因为外貌着实出挑,被朋友拉去演网剧,后来跟星华娱乐签了经纪约,正式出道。蒋青维虽然演技一般,但文化水平不错,而且情商奇高,又跟万方集团的大少爷关系匪浅,不出两年就靠热门综艺红进了二线。邱依野跟他几乎一见如故,两个人双商差不多,性格喜好也相近,平时往来不太密切,但坐在一起就能聊一下午。 林哲不耐烦的抬起眼皮瞟了他们一眼,就见蒋邱二人露出一摸一样“是不是打扰了你休息真是不好意思”的笑容,心里顿时更烦躁了。林哲不耐烦的敷衍着跟他们打个招呼,翻个白眼继续睡觉。 大概过了十分钟,最后一个试镜演员也到了。怪不得敢压着时间来,腕儿比蒋邱二人加起来都大。连着几年上春晚的著名年轻相声演员,综艺大咖秦健。 邱依野本来还想等的时候再看看剧本,看这个阵容就知道自己肯定是陪跑了。谢峣虽然能给他谋来这么个机会,但挡不住其他人背景太重。邱依野所幸就放松下来跟旁边人聊天。秦健的人品不好描述,但专业功底确实不俗,特别能说,一个人顶三十个人不成问题,邱依野和蒋青维点头微笑就好。 十点一刻左右,粱润生和陈强带着五个工作人员进来,跟他们亲切握手问好。 他们试镜的是影帝粱润生担任制片人的作品《深巷酒香》,讲述宿迁一个酿酒家族的乱世沉浮。试镜是保密的,四个试镜演员全部内推。粱润生虽然有才华有抱负,但人如其名,特别温和,不太撑得起这么大的制作,真正拿主意的主心骨是导演陈强。 故事原型的家族酿酒历史近五百年,考虑到最近新出来限制古装影视剧的规定,略去了明清两代,从民国讲到解放。《深巷酒香》现在有五十八集的剧本,三代人的故事,粱润生亲自上阵演男主罗明恒。他们试镜的角色是男主的儿子罗云生,拿到手的试镜剧本有两小段,第一段是父子间矛盾爆发的一场戏。 邱依野本人气质比较飘忽。他外貌明艳,看上去举手投足颇为温雅,但再多接触一些,就会发觉他挺心不在焉的。不是时下流行的高冷,而是对万事都缺乏足够的兴趣。像他这样平时浑浑噩噩的人很多,但是邱依野工作时能改头换面投入身心,于是显得有些不一样。 邱依野站在房间中间,中规中矩的做了自我介绍。他脸上的表情空白了几秒。回过神来时,整个人的气质发生了变化:眼神中浮现出年少轻狂,腿稍微岔开,却绷得很直,端正中带了急切。“这是您的意愿,不是我的!”他认真的看向对面不存在的父亲,试图好好沟通,语速慢下来,神情却变得越发坚毅,“您还没看清吗?这世道已经容不下中立的选择!即使不谈民族兴亡,就是为了罗家的未来,是进是退,不去试试怎么会知道!?”第二段戏是罗明恒之死,剧本上罗云生的台词只有一个字,“好”,后面还标着跪着不出声,这是罗云生对父亲最后的承诺。 邱依野扶着膝盖站起来的时候,旁边两个助理一个哭了出来,另一个也红了眼眶。 助理小河送邱依野出房间,还用纸巾擦着眼镜,“邱先生演得真好”。邱依野不好意思的笑了下,“小河跟父亲的感情一定很好,所以有共情。” 小河点了点头,眼泪又要流出来。邱依野见状马上转了话题,“其实我演的过了,陈导可能不太满意。”他倒不是自谦,而是故意如此:展现实力,也露出些不足。他火候掌握得太完美反倒让主创们不好做人,刺都挑不出来的陪跑只会给人添堵。 邱依野一边等电梯一边给小安发短息,告诉他可以从咖啡店出来了。电梯门打开,邱依野抬起头,正好看到电梯里面的贺坤。 贺坤眼神刚直的看过来,邱依野挂上礼貌的笑,向旁边挪让了一步。贺坤眼神完全没在邱依野身上停留,大步走了过去,后面跟着一位戴无框眼镜文质彬彬的男人。男人倒是看了眼邱依野,除了善意的笑容外没什么特殊的表情,但他的眼神让邱依野觉得怪怪的。邱依野不认识他,甚至没见过他,便没多想。 邱依野心说这贺总的气场真强,不看脸简直帅得没朋友。他突然来了兴致,想问问舒妤和谢峣最近有没有霸道总裁的资源,他还从来没演过这种烂俗设定的角色。 贺坤进去的时候试镜的人已经都走了,粱润生和陈强没想到贺坤会来看选角,连忙让助理去泡茶。贺坤挥挥手说不用,单刀直入的问,“定下来了吗?” 粱润生温和的说,“差不多了,蒋青维和林哲形象都很好,尤其是蒋青维,最近演技进步很大。其实秦健也不错,但我们顾虑观众看着他可能会容易出戏。” 贺坤点点头,知道他们什么意思了。 粱润生和陈强则是摸不到头脑。贺坤是除了正洋酒业集团之外第二大投资商,也是合作的传媒公司大股东。他之前并没有表现出对角色人选的任何关注,怎么突然就上门了。 贺坤道,“我今天这边有事,刚好知道你们在试镜,就过来看看。” 陈强一开始在旁边没出声,等贺坤和粱润生聊了一会儿,准备走了,他才开口,“还有个来试镜的演员,叫邱依野,有些实力。” 贺坤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我过来的时候见到他了。” 果然如邱依野所想,隔天他就接到小河的电话,说不好意思,他演得很好,但有更合适的人选。邱依野还是那么温和,“好,我知道了。多谢你那天的照顾。” 小河应该是很喜欢邱依野,通知到了还不舍得放电话,说在补看邱依野以前的电视剧。邱依野这天不忙,就跟她聊了一会儿,讲了几个以前的趣事逗她开心。小河最后说“邱哥,我说句不该说的吧,那天你真的是演得最好的,不能跟邱哥一起工作我也好难过。” 邱依野拿出哄弟弟的本事,“能听到这么正面的评价很开心啊。我还在上升期呐,以后一定会有合作的机会。” 失去这次机会是应该有点不甘心,但几年来这种情况发生过太多次,他早已习惯了陪跑。一开始还想着尽力给导演给编剧给制片留个好印象,说不定什么时候会被想起来。后来他发现,每当有需要演技却不讨好观众,没有投资商或者主创人员想要预留的角色时,他就会被想起来。 其实他现在也没时间多想,通告多了,应酬自然也就密集起来。邱依野并不清高自持,为了工作需要,如果没有太不入眼的人,他一般都应。他红不起来,或许是因为虽然能放下身段,却放不彻底:只当个微笑吃菜喝酒不得罪人的花瓶,却从不参加饭后活动。 而这晚的局实在没意思,陪谢峣跟文化部下面的人吃饭,官腔重到谢峣都开始装醉,邱依野也装醉就太明显了,于是借着上卫生间的理由出来透口气。 木制的游廊尽头有个突出到湖中的台子,视野很好,站在上面吹吹夜风整个人都舒服了。可是台子太空,站在上面很显眼。邱依野不想让人看见他躲出来,就坐在了游廊尽头的柱子下。 酒劲儿消下去一些,他正想起身回去,就听见从游廊一前一后走过来两个人。后面的人脚步有些凌乱,话里几乎带了哭腔“……你听我说,那次真的是个意外,我不是故意说出来的,我被灌醉了,根本不知道他有录音笔。” 前面的男人已经快走到游廊尽头,声音冷冰冰的,“喝醉并不是个好借口。” “三年的感情,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不堪?!” 男人转过头,“孙嘉,我们的关系已经结束了,这次我不会继续追究,但……” 他停了话头,终于看见一脸“我为什么在这里”的邱依野。 孙嘉见到贺坤瞬间僵硬的表情,转过头来,也看见了邱依野,俊美的脸上的急躁愤怒一闪而过。 邱依野脑里都是飞奔的草原动物,别说原地消失,原地爆炸他都愿意。面前一个是天盛集团总裁,一个是红得发紫的金翅影帝。谢峣知道的料那么多,他都从没听过半点他们俩的传言,可见他们地下工作做得有多好。不想被人知道的事如今被他知道了,真是大大的祸事。 邱依野蜷着身子用手扶住额头,自言自语,“真是喝得太多了,头好疼。唉我这是在哪里?刚刚一定是睡着了。”他像模像样的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然后抱着柱子晃悠悠站了起来,“得赶紧回去,不然蹭不上车了。” 他不敢看后面两个人的脸色,自编自导自演迈着醉步,嘴里嘟囔着不着四六的醉话,完全不给孙嘉和贺坤打断他的机会,“不喝了,真的不能喝了,再喝就吐了,吐这里不行的超级臭的,你知道吗呕吐会传染,有一次啊……” 第03章 邱依野不太担心被孙嘉和贺坤算后账,毕竟他是个小虾米,人微言轻,对他们没什么影响。 他都忘了这个事,直到《沧海天阑》开机一个月之后。 《沧海天阑》是邱依野目前为止在演员表上最靠前的电视剧,他的角色应该是男三,沧海派掌门的得意弟子,男主的三师兄,为男主的黑化贡献了不可磨灭的功劳。 男主的演员是个炙手可热的小鲜肉。邱依野比小鲜肉大了九岁,小鲜肉的微博比他的多了一千五百万粉丝。 小鲜肉郑乐是个可爱又英俊的少年,见人七分笑,聪明活泼,人缘特别好。他拍完《沧海天阑》就要暂时隐退全力准备艺考和高考,目标是邱依野的母校京影。邱依野的学霸身份在谢峣不遗余力的宣传下流传还挺广,郑乐私下也坚持称邱依野为师兄,说是要抱紧学霸,讨个同门的好彩头。 邱依野一到片场,郑乐已经画好底妆,裹着羽绒服凑过来,“师兄,你今天几场啊?” 邱依野塞给他一杯热乎的五谷特浓豆奶,“三场,都在下午。” “谢谢师兄~ 那你早上就来啦?” 邱依野昨天半夜十二点半才回酒店,洗漱完睡四个半小时就爬起来,总觉得还糊着眼屎。他打了个呵欠,“想看看柯老师的戏。” 郑乐跟着也打了个呵欠,“我正紧张呢,怕接不住柯老的戏。唉,说曹操曹操到,柯老从化妆间出来了,我去找他最后对一遍,咱回聊啊。” 邱依野跟他说加油,转身去另一个场地找武指,提前对了一遍下午第一场悬崖上吊威亚的动作。他转悠回来,柯老和郑乐那场正好开拍。 柯正岳是老戏骨,只要场记一打板就能立即入戏,微表情掌握得炉火纯青。郑乐今天状态也不错,卡了两条,第三条就过了。导演一喊卡,郑乐立即去扶瘫在地上的柯正岳,跟他道谢。 摄影棚里好像比外面还冷,邱依野吸了吸鼻子,心想这样的孩子谁不喜欢,就该红。 第二场正拍着,摄影棚里呼啦啦进来了一堆人,导演正想发飙,助理赶上前小声在他耳边道,“孙嘉来了。” 导演腕儿也不小,强压下火气,没当场砸喇叭,但也没像副导演和统筹一样迎上去。 孙嘉是惯常魅力绅士的样子,跟重要些的人物恰到好处的寒暄,对不熟悉的也会报以微笑,举手投足不留错处。他远远的看见导演,走过去打招呼,说抱歉打断了这场戏。导演很给面子,暂停了拍摄,跟孙嘉说了一会儿话。孙嘉极有眼色,没多打扰,说去熟悉一下剧本,随时可以安排他的戏。导演组跟统筹商量了一下,把下午和明天的戏尽量都挪成孙嘉的。 孙嘉的戏份是后加的,在演员表上是赚足噱头的特邀。上一代的天阑公子本来露两面就行,但剧组既然请到了孙嘉,那么在他档期可以,剧组资金足够的情况下,绝对是戏份越多越好,剧本连夜大改。 邱依野下午的戏全挪走了,这倒是没什么,但当他拿到刚打印出来还热乎的剧本,就有点头疼。他竟然有三场和孙嘉的对手戏,比男主都多一场。 三师兄并不是个标准意义上的正面角色。百年前他被上代天阑公子从乱魔军中救下,送上沧海派,因而三师兄对天阑有超乎寻常的仰慕。当男主拿了天阑公子的印信,他自然要问个明白。男主解释不清,三师兄就开始独立调查,阴错阳差导致男主走火入魔,被几个宵小看到,落井下石害男主真的堕魔。三师兄对男主算不上特别亲近,但却十分了解他,心怀疑惑,查看男主留下的书册,最后神展开的也堕了魔。 孙嘉的戏一共有六场:救三师兄、与男主的娘盟约、沧溟混战中救男主、出关后与三师兄相遇、带三师兄救男主、以身殉道。总的来说是个苏到炸又挺悲情的人物,虽然戏不多,但足够带话题,与三师兄、男主的娘、男主的爹,以及男主都能组cp。 正如邱依野所想,孙嘉见到他的瞬间脸色一变,但立刻就恢复正常。他面部肌肉的变化很微小,旁人都没注意到。邱依野对人的表情和肢体动作与心理的联系很有些研究,心中一紧,预感到明天的三场戏可能没那么好过。 他很谦谨的与孙嘉握手,说仰慕孙哥很久了,这次有幸能一起演戏,一定好好向孙哥学习,请孙哥多多指教。伸手不打笑脸人,孙嘉亲热的拍了拍邱依野的肩膀,说哪里哪里,早就听闻小邱是演技派,合作愉快。 邱依野在心里擦汗,拿不准孙嘉到底是怎么想的。 第一场孙嘉要救的童年三师兄由一个小童星出演。孙嘉的演技没什么问题,小童星那里找了一会儿状态,卡了五条。孙嘉十分绅士的安慰小孩子,剧组里的女性看孙嘉的眼神都充满了爱。 下午孙嘉拍了三场戏,完全俘获剧组众人。演技好人也好,虽然稍微有点架子,但人家是影帝,这点架子根本不算什么,反而更添魅力。晚上孙嘉的助理还带来了黄记的宵夜,大家吃着精致的鲜虾小烧卖,一口一个男神,孙嘉笑得特别绅士。 第二天邱依野起的很早,又把剧本熟悉了一遍才由小安带去棚里化妆。 这场戏三师兄已经堕魔了,他的戏服里面还是孔雀蓝,外面罩着黑色的长袍。眼角被化妆师画成孔雀蓝,身上立即有了带着冷感的妖气。 孙嘉还是一袭白衣,飘然似仙。 正式开拍前邱依野和孙嘉对了一遍今天的戏,孙嘉似笑非笑的夸邱依野台词记得好。到底是近几年都在大荧幕上磨练的人,气势逼人,邱依野被那一眼压得有点喘不上来气。 导演过来大概嘱咐了几句,回到摄影机后边,场记打板。 冷迎峰躺在大雪覆盖的荒山上,双眼泛蓝,牙关紧咬身体抽搐。他一念之差为了救六师叔师晴走捷径堕魔,哪知一步错步步错,越是想要压制身上的魔气,反噬得就越厉害。现在师晴平安,并有心仪的男子照顾,他本可以功成身退。然而在魔气反噬的时候,他却想到了五师弟蓝铭文。蓝铭文一定也经历了反噬的痛苦,他们并非出身魔道,根基是沧海派的,一旦动用过魔气,根基就会不断受到魔气巨浪拍崖一般的攻击。他用过两次,气海已经混乱破损,而蓝铭文三番五次为了天阑影姝一族聚气为障,恐怕气海已经残破不堪。 他自我放逐到这人迹罕至之处,本想借着冰雪的寒凉压制一时是一时,听天由命。此时想到师弟不仅顶着堕魔的骂名,还很可能出师未捷身先死,又不甘心起来。如果他死了,不知还有谁能为蓝铭文说话,这世上大概没有第二个人像他一样了解蓝铭文的经历,理解蓝铭文的苦楚。他不能完全毁去沧海根基彻底入魔失去理智,也不愿就这样死掉。 冷迎峰把舌尖咬出血,又清醒了一些。忽然间,他感觉到远处山丘之后有灵气波动。不知是敌是友,不能轻举妄动。被飞雪模糊的视野有一个白色的身影从那边走来,他的瞳孔中终于映出惦念百年的面孔。纵然青丝白发,但依旧俊美出尘有如谪仙。冷迎峰心中大恸,泪水涌出眼眶,昏死过去。 天阑用手指拭去他眼角的泪,脸上露出悲悯的神色。他辛苦救下来的孩子,已经长这么大了。 “卡!” 导演反复查看几台摄像机,点点头,“很好很好,孙嘉这条过,邱依野补拍一条。” 导演没细说的是,邱依野这条感情十分饱满,只是孙嘉的衣摆挡住了三号机位的一角,拍的镜头不能用,而这个机位拍的恰好是邱依野的面部特写。 邱依野瞄了一眼三号机位,躺回到绿布上又咬了一回血包。 第04章 洪阑秘境内,灰雾弥漫,阴鬼在边境不断聚集,大地不安的震动,象征着秘境之心的洪阑山冒着红光与不祥的黑烟。天阑的白发白衣发着微弱的光,在这灰暗的天地间如同明灭之间徘徊的灯。 他看着洪阑山,若有所思。半晌,轻轻的开口,好似个问糖甜不甜的孩子,“迎峰,修道是一件痛苦的事吗?” 冷迎峰心里生出些不好的预感,硬扯起嘴角微笑道,“苦,有时候也痛,但是值得。” 天阑也笑了起来,“‘值得’啊,这两个字好。” 他手中出现一颗玉莲蓬,“这是洪荒之心,每颗莲子可定三山两河一海。你把它带给蓝铭文,他会知道怎么用。” 冷迎峰睁大了眼睛,“不行!要给他也是你自己给他!” 天阑摇了摇头,“天人五衰已至,现在我还有力气送你出去。” 冷迎峰急的红了眼,原本孔雀蓝的瞳孔泛起紫色,“你说过我们能一起出去!沧海境、天阑境、我……我们不能再失去你!” 天阑面色显出不正常的红润,第一次笑得有些调皮,眨了眨眼,“迎峰,我也是会撒谎的。” 天阑一挥手,把冷迎峰送入白色的漩涡。冷迎峰被定住身,慌乱的大喊,“我不要一个人出去!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样!”他反抗不得,心知天阑大概早已经做了决定,终于哭了出来,“我们才重逢七天,我还没有报答你,你不能这样,不能这样!不能这样啊……” 天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值得’这两个字,我欣慰你愿意背负它,也心疼你背负它。它不是道,而我被它困了一生。迎峰,修你自己的道。” “你那年问的事,现在回答不知道晚不晚。我姓冷,家住青霞山,山上有白鹤千只,碧水淙淙,凉雾似障,终年不散。所以……只要你好好的,不要你报答我。” 他拊手浅笑,“这里有山有水,有青霞山的样子,就是灰大了些。打扫一下,当成长眠之地也不错。” 洪阑秘境以天阑所站之处为中心,一个光球迅速扩大,所过之处阴翳褪去,腐气消散,草木重生。天阑的身影越来越模糊,终于化作光尘飘散天地。 冷迎峰被白色漩涡吐出,跪在地上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那一年,冷迎峰十五岁,被一位白衣公子所救。他问公子,“你是谁?叫什么名字?”白衣公子笑而不答,反问,“你是谁?从哪来?” 他答,“我姓冷,名叫冷迎峰,家住青霞山,山上有白鹤千只,碧水淙淙,凉雾似障,终年不散。” “卡!这条过!” 现场女孩子都在抹眼泪,艺术助理抽了抽鼻子,捅编剧,“台词写得这么有泪点干嘛?古风仙侠剧变催泪偶像剧啊?!” 编剧还没回过来神。她写剧本时只想着要给孙嘉的角色加戏加爆点,在洪荒秘境的只有天阑和冷迎峰,当然是加到他们俩之间,真没想着演出来能是这个效果。 宣传和统筹非常有先见之明,趁他们还没卸妆,赶紧拉来摄影师,补照了一组孙邱二人的剧照。 八个月之后《沧海天阑》第四十集 在湖广台播出之前,官博发了这组精修过的剧照,点赞转发量连连破纪录。当晚单集收视率破了四,视频网站的点击数24小时冲过三百万。 网上除了观众横飞的泪水,还有对上代天阑公子和冷迎峰关系的各种猜测。原文里这处讲的是蓝铭文带着女主与恶佛苦斗,天阑和冷迎峰只是背景一带而过,根本没有剧里这一段。 这个改编讲得唯美虐心又不清不楚,戳中了观众越来越大的脑洞。cp粉连连带tag上热搜,连热门的同人文都一下子冒出来十几个。常规的说法是血缘关系,天阑是冷迎峰的父亲或叔叔或爷爷。cp粉可不这么想,天阑百年后还一字不差记得当时冷迎峰说的话,必须是真爱,你的家便是我的家,我心灵的归处。姑娘们自己能把自己虐哭。 孙邱的cp就这么火了,可当事人拍戏的时候真是哭笑不得。导演喊过了之后,孙嘉才反应过来他的戏份已经杀青。他本来想吓一下邱依野,但计划赶不上变化。他是个敬业的演员,真正进入角色就会忘记这些杂七杂八,不知不觉被邱依野自然无痕的演技拐带顺着演完了,该使的小绊子都没用上。 孙嘉低头无奈的笑了一下。他在演艺圈摸爬滚打这么些年,能看出来邱依野的潜质。只要邱依野有个合适的机遇,就一定能蹿红。邱依野不像能作的人,现在搞好关系也许比威胁打压有用。 却不是所有人都像孙嘉这样看得清,女主程馨心和男二李若飞都挺吃味。 程馨心是女主,戏份不少,可人设没什么热点。她的演技平平,空有一副皮囊,人设本就一般的女主被她演得愈发没有灵气。导演是个胆子不小的,安抚住了投资商,把戏挪到男主身上。反正郑乐是个紫红,戏有收视投资商能挣钱最重要。 李若飞也是塞进来的,演男二号炫酷大反派。导演能允许塞人,是因为他资质确实不差,只是没想到他的资质远远比不上他的心气高。李若飞本以为能和郑乐平分秋色,开拍了才发现怎么耍心机都拼不过活泼阳光小鲜肉。拼不过郑乐就算了,也不能和空降的孙影帝比,但他邱依野算个什么东西,以前连名都没怎么听过的小演员。 大概真是人以群分,程馨心和李若飞在剧组认识之后关系就一直挺好,现在更是面对差不多的境况,立刻达成共识。他俩跟邱依野的对手戏都不多,但整人的法子可不限于拍戏的时候。 投资方提出一起吃个饭,是庆祝孙嘉顺利杀青,也是给这一个月都绷着的剧组放松一下。剧组最近拍的都是室内,摄影棚离b市不远,就定了b市市郊的一家高端度假山庄。 程馨心拿着酒杯,笑得有些妖,“小野,这杯你得喝呀,跟孙哥那场戏简直演技爆棚,我在旁边都哭了。” 被“小野”这个称呼雷得不轻,邱依野面上却得做戏,几乎是腼腆的拿起酒杯,“孙哥带的好,剧本写得好。” 邱依野正准备喝,程馨心道,“我干了,小野你看着办呀。” 邱依野只得喝干了酒杯。还没坐稳,李若飞也来凑趣,“女孩子喝红的,邱哥怎么能一样。赶紧换成白的呀。孙哥的戏我们看着都汗毛直立,邱哥接的这么自然,不愧是京影的学霸,我们都得学习。我也敬邱哥一杯。” 这话看上去是夸了孙嘉也夸了邱依野,用心却阴得很。孙嘉家里是地方土财主,早早就不好好在学校上学,三流艺校勉强混完,紫红了之后南方戏剧学院送的大学毕业证。在孙嘉面前提邱依野是学霸,其心可诛。 邱依野的杯子里不知被旁边哪个到满了白酒,他心里把李若飞骂出花,头疼怎么解这个局。他喝了一大口酒,脸立刻就泛起红晕,“学校里的成绩不见得有用,能演《沧海天阑》是运气好,幸得刘导赏识。我心里感激,压力特别大。没耽误大家真是太好了。” 孙嘉笑得温雅,心想果然没看错他。这话说得,谁听着不舒服? 邱依野尽力周旋,最后还是得使用老方法,装醉。他脸埋起来趴在桌子上,任谁叫都不起来,专心扮演死猪。演得太入戏,也可能因为这些天太累,竟然在一片喧嚣中真的睡着了。 吃饭只是晚上活动的开场,饭后夜场才开始。 邱依野感觉有人拍他的肩膀,但是他怎么也醒不过来,这个感觉很奇怪,他的意识与身体好像被分开,意识被罩了一层黑布,他挣脱不出来。 他被两个人抬了起来,不知过了多久,陷入一片柔软,能模糊的听见电视机的吵闹声。当有人脱他的衣服,他突然急了起来,潜意识里明白这是被人算计下药了。也许会被迫跟别人发生什么,也许旁边还有人用镜头记录他的丑态,也许…… 邱依野看上去是个性格软和的,但其实底线很牢,现在这个情况严重触犯了他的禁区。潜意识受到白天演过的情节影响,他猛的咬了自己的舌尖一口,血腥味出来之前他就疼得清醒了。他嘴角淌出血,睁开了带着血丝的眼睛。 第05章 屋里有三个带着墨镜的男人,都穿着皮裤,有两个光着上身,正在脱他的衣服,第三个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手持摄像机。 他们看见邱依野醒过来都是一惊。 邱依野嘴角含着血,露出狠绝的冷笑,“让我走,不然我不敢保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和平年代里,现实生活中,他们哪里见过对自己这么狠的,再加上邱依野那阴测测的眼神,一时间都没有动作。 邱依野的手脚还不稳,只能把解开几个扣子的衬衣拢了拢,坐了起来。 他一动,旁边两个男人才反应过来他要走。他们有三个人,邱依野一个人,还是喝了东西的,根本不足为惧。 两个人要上前抓他,邱依野却突然向后一翻,窜到床头,迅速拿起底座是瓷瓶的台灯,往其中一个男人所在床边的木台使劲砸去。瓷瓶碎裂在那男人的手边,飞溅起的瓷片擦过他的脸颊,立刻出了血。 邱依野还拿着瓷瓶的底座,上面尖锐的瓷角直直的对着屋里的三个人。 他的头发被汗湿透,有一缕垂到眼前,发稍正对着疯狂凶狠布满血丝的眸子。他面色苍白,嘴角噙着殷红的血,哪里有半点平时明媚温和的样子。 三个人都吓了一跳,他们多次为人处理不听话后台又不够硬的明星,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一时间愣住了没有动作。 邱依野不等他们反应过来,拿着破碎的瓷瓶翻身下床,迅速绕过床边脸颊流血的男人。拿着小摄像机的男人上前一步企图阻拦邱依野。邱依野猛的一挥碎瓷片,划伤了他拿着摄像机的手臂,并趁他手臂疼痛的瞬间,一脚踢在他下身。 邱依野顺势抢下摄像机,一扬手用了十成力扔向另一面墙的方向。第三个男人正要赶过来,看见飞过来的摄像机下意识想用手接,却发现摄像机并非真的向他飞来,而是稳准狠的直接砸进了电视机屏幕的正中间。 他们为了保险起见,怕邱依野发出叫喊被别人听见,打开电视并放大声音。电视里此时正放着李若飞参加的一个综艺节目,这一砸正好砸在屏幕中李若飞的脸上。电器碎裂的巨大响声中,摄像机砸中屏幕后飞出去撞裂在茶几的角上,破碎飞出的零件打落了茶几上的玻璃杯。电视屏幕碎成蜘蛛网,闪了一下,同时屋里突然安静下来。 三个男人一个捂着下身,另两个几乎傻掉了,几秒钟的时间屋里就台风过境一般。等他们再去看邱依野,邱依野已经在门口了。他手颤抖着拨开挂式插销,拧开门把手,踉跄着冲出房间。 邱依野的视野已经开始模糊,身体也越发不受控制。他死撑着,抬头寻找监视器。这家名叫雁歆的度假山庄有点背景,邱依野料定在有摄像头的地方这几个人不敢胡来。如果这些人跟雁歆本来就是一伙,那他…… 那他也想不了这么多了。当在左上方墙角看到一个球形摄像头,他终于支撑不住,顺着右手边的墙滑坐在地上。 两个皮裤男从屋里追出来,这时走廊的另一边过来了五六个人。两拨人就这样在走廊中对上,邱依野瘫软的倚坐在他们中间的墙边。 他用最后的力气勉强认出对面那些人中间最显眼的是贺坤,心想真是冤家路窄。他意识模糊的担心了一小下,贺坤可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跟他算上次不小心听墙角的帐,然后就彻底昏了过去。 贺坤平时就是一张相当严肃的面孔,此时脸色更沉暗得吓人,不仅旁边随行的度假山庄总经理一身冷汗,连对面那两个皮裤男都大气不敢喘,直觉碰到了不得了的人物。 王晟夕给贺坤当了五年特助,算是了解贺坤的脾性,还是第一次遇到贺坤为这种腌臜之事反应这么大,有点拿不准该怎么处理,只好赌一把,赶紧吩咐把邱依野送到一个空房间,给叫个医生。 贺坤身上的气压太低,总经理马上就意识到他处理不好就不用在这儿呆着了。 总经理心里恨啊,雁歆在贺坤的产业里犹如九牛一毛,贺坤也就是知道自己有这么个地方而已,今天在这里有个局,第一次来。局散得早,贺坤顺便走走看看。总经理千万小心的陪着,心知这是开业到现在最重要的一晚,没想到竟遇到这么个事儿。他立即让人把这三个皮裤男绑了起来,安排人去查。 总经理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雁歆接待的有很大一部分不是普通人。只要没有涉毒或牵扯人命,他们一般都睁只眼闭只眼,没想到今天就这样撞在枪口上。他被贺坤吓得不敢随便说话,求助的看向王晟夕。 王晟夕没说话,深知这种时候得乖乖的等贺坤的指示。 贺坤冷冷的看了总经理一眼,“三天,这里弄不干净就关了吧。” 总经理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然而此时腿软得都快跪了,强自镇定保证一定处理干净。 王晟夕看差不多了,斟酌着开口,“今晚回瑾苑吗?”瑾苑是贺坤在b市最常住的地方,离这里有一个小时车程。 贺坤轻微的皱了下眉,“去看看他。” 医生已经把邱依野舌尖的伤口处理过了,正在给他验血。雁歆山庄的高端确实不假,医疗设施十分完备。 邱依野微微歪着头平躺在床上,苍白的脸泛起些不正常的红,微皱着眉,有种病态脆弱的美。 贺坤看了他一眼,在不远处的沙发上坐了,看医生处理血样。 不一会,王晟夕拿着个砸烂的手持摄影机进来,低声报告调查结果。贺坤眯了眯眼,“放这儿吧。其他的你来处理。” 王晟夕走后,验血结果出来了,是种新型混合春药。“这里暂时没有对应的缓解药物,普通的药剂效果有限。”医生见过不少这种事,很有经验的补充,“这位先生对药物的致晕作用反应很强。至于其它的,憋着不好,释放过就没问题了。” 待医生收拾好仪器和药箱离开,房间里只剩下昏迷的邱依野和稳坐在沙发上的贺坤。 安静的环境中,贺坤脑中还想着刚才走廊中那一幕。邱依野的眼睛泛着红光,疯狂却异常坚韧,像极了八年前他在镜子中看见的自己。 而邱依野在看见他的瞬间,眼神却软了下来。贺坤的声名在外,还从未有人见到他是这个反应。 贺坤可真是误会邱依野了,那明明是无奈又无力的眼神。 贺坤看着床上躺着的青年,不禁想,长得真是合眼缘,俊朗得明艳,而却神奇的没有侵略性。上回放他装醉冒着傻气走了,也就是看在他的样貌莫名合自己心意的份儿上,没想到又撞到了面前,一次比一次出格。 邱依野到底喝的是春药不是迷药,脸越来越红,下身也有了变化,在床上不安的蹭动。 贺坤难得的没有雷厉风行,还在想是应该趁人之危还是坐视不理。邱依野却突然坐了起来,摸爬滚打的下了床,步伐不稳的冲进浴室,“嗒”一声,把浴室门反锁了。叮叮咣咣的磕绊声之后,响起了淋浴的水声。 贺坤几乎要给逗笑了,邱依野滚下床的时候眼睛一直半闭着,动作十足的笨拙滑稽。他当个谐星说不定火得会更快些。 贺坤耐着性子等,怕邱依野在里面出什么意外。四十分钟之后水声还没有停,撸这么久皮也要撸破了。贺坤走到浴室门前,敲了敲门,里面没反应,他大声道,“邱依野,你还行吗?” 就听浴室里的人控制不住的发出一声饱含情色的“啊……哈”:邱依野竟然在听见他的声音后释放了出来。 贺坤的脸都黑了。 他面色僵硬的坐回沙发上。又过了五分钟,邱依野下身裹着浴巾湿漉漉的晃出来,看都没往贺坤的方向看一眼,直奔着床而去,钻进被子合了眼。好像是觉得被束缚着不舒服,手在被子里折腾了一会儿,把浴巾扔了出来,之后没过一分钟就睡熟了。 贺坤走出房间,助理任娟等在门口。 “今天住这里。让王晟夕来找我。” 任娟快速安排好了贺坤的房间。雁歆山庄的主楼是个古色古香气势不凡的八层建筑,其它小楼分散在山间。最高配的两座小楼分别名叫雁影和雁回,此时邱依野躺在雁影一楼的房间,贺坤步行上了三楼。整个三楼一直为贺坤留着,今晚总算等到了临幸。 贺坤对着笔记本处理了一会儿公事,王晟夕敲门进来。 “上次查的邱依野的资料,发我一份。” 王晟夕面上没什么特殊的神色,脑子里却有诸多活动。能让贺坤亲自看资料的一般都是商业上的重要人物,其余的都是听他简要汇报。这个邱依野,看来不太普通。 王晟夕的最大优点就是谨慎妥帖行动力强,不管脑里想了多少,完全不影响他立即坐下来打开随身带的轻薄笔记本,找出邱依野的完整调查报告。不到五分钟,三四十页的报告和六个多gb的图片影像资料就都蓝牙传到贺坤的电脑上了。 第06章 邱依野醒过来的时候感觉脑子里填满了浓稠的浆糊,内存条被卸了好几个似的。他闭着眼睛躺了好一会儿,才隐约感觉到舌头疼,清醒了一些。不意外的,他还在雁歆。除了自己咬破的舌头和被瓷片扎破的手,其他地方没有损伤。 他想起来失去意识前最后的画面,贺坤的神色似乎不是太好看。他心中闪过不安:跟贺坤比起来,那三个皮裤男连小虾米都算不上。 邱依野晕乎乎的冲了个澡,穿着浴衣出来找自己的衣服。衣服没找到,却隐约看见屏风后的沙发上坐着个女人。他把浴衣系严实,绕过屏风走过去。 女人看上去三十五六岁,穿着剪裁干练精致的套装裙,细节处的修饰品味不俗。她的头发利落的盘在脑后,长相不算很漂亮,但眉唇大气,有些古典韵味。女人见他走过来,站起身与他打招呼,“邱先生您好,我叫任娟,是贺坤先生的助理。” 非常仪式化的自我介绍,邱依野直觉此时应该上前跟对方握个手客套客套,然而穿着浴衣握手也太奇怪了些。好在任娟也没有要握手的意思,伸出手掌示意了一下对面的沙发,“邱先生请坐。” 邱依野坐下来,斟酌着开口,“昨天晚上多谢贺先生相助。” 任娟职业化的微笑,“是我们集团旗下业务的管理有疏漏,还请邱先生见谅。” 邱依野心想,就是在这里真的被怎样了,谁又敢怪你们的管理,况且贺坤根本不可能把一家度假山庄当回事。 贺坤是什么心思他暂时想不透,不过这份人情他是很领的,赶紧道,“怎敢怎敢,客人的事情想必你们也管不了太多。若不是遇到邱先生,还不知道会怎样,我心里十分感激贺先生。” 看出来邱依野是个聪明周全的人,任娟也不再浪费时间说些没用的,拿出来旁边放着的一个大纸袋,“邱先生的衣服已经不能穿了,我们为您准备了一套新的。等您换好,用过晚餐之后,由我送您回市里。” 邱依野摸不着头脑,“晚餐?” 任娟此时笑得有人情味多了,“邱先生已经睡了十六个小时,现在是下午四点。” 舒妤微微皱着眉,看邱依野把一套价格不菲的休闲西装挂好,心里怎么都觉得这事情里让人不安的地方太多了些。 “贺坤没暗示什么……条件或者要求之类的?” “没有。”邱依野坐下来翻剧本,顺便还给舒妤倒了一杯花茶。 邱依野心里其实也不安,大佬的人情不是这么好欠的,但贺坤那边什么都没表示,他上赶着去道谢也不好,别有所图似的。目前只能暂时把这事放下了。他看舒妤皱着眉的样子,反而心情平静下来,打趣舒妤道,“舒姐,你眉头中间有皱纹了。” 舒妤用食指和中指向两边扯了扯眉心,“贺坤的事先这样吧,他作风是强硬了些,但风评还不错,认识他应该没什么坏处。只是目前你还在《沧海天阑》剧组,他们一计不成,可能还会继续害你。自古防得住君子防不住小人,再怎么小心也不一定能顺顺当当的拍完。” 舒妤在圈里近十年,人情世故利害关系捋得很清,邱依野不跟她说,她也能大致推断是谁在动手脚。 李若飞是郑潇工作室挖掘捧起来的,明眼人都知道跟郑潇只是老板员工的关系。郑潇拿了三个影后之后就不再自己拍戏,而是做起了地产投资和娱乐公司性质的工作室,在圈内人脉不浅,能不得罪还是不要得罪的好。程馨心向来是抱紧投资商大腿,也不好应对。 这个亏他们吃了也就吃了,并不能也咬狗一口,只能吃一堑长一智,防患未然。舒妤放下手里刚带的两个新人,飞过来把邱依野这部戏跟完。 舒妤并不是个软柿子,跟导演和制片都明着暗着提了这件事。剧组发生这种事导演也很生气,但现在直接犯事的人在贺坤手里,他们没有确切证据不好指认是谁搞事。鸣山娱乐最近正在推邱依野,而且专业上邱依野确实是个好演员,性格也不错,又有贺坤这大佛庇佑,未来能大红大紫也未可知。 导演组和片场管理那边上了心,然而李若飞并没有再动什么小动作,人老实低调了很多,见了邱依野不说话,瞟一眼绕道走。幸好邱依野跟他也没什么对手戏,乐得相安无事的同时,心里不禁琢磨,李若飞肯定是被谁敲打过。最好是被他经纪公司发现,不然……就有点不敢想下去了。有舒妤在,邱依野操心的事少了很多,日子好过不少。而且郑乐总往邱依野那儿蹿,对戏之余请教几个高中习题,说说闹闹很开心。 有一天晚上两个人都没有排戏,郑乐带着零食和剧本去找邱依野。邱依野在打电话,语气软软的,满是宠溺。 “……要好好吃饭,零食少吃,还有啊,别太累了……我这里挺好的,就快杀青了,回去报个到就找时间去看你。想要什么不?好啊,南街那家是吧?没问题没问题。那你早点休息,难得有个休息日,多睡会。嗯嗯,好的,晚安。” 在剧组里跟邱依野关系好一些的大都知道,他固定的隔几天就要晚上打个电话,有夜戏的话就尽量早拍完,雷打不动。知道归知道,郑乐第一次听现场还是被甜到了,坐在沙发上狡黠的看着邱依野,“呦师兄,女朋友啊?” 邱依野随手把手机放茶几上,“哪来的女朋友,是弟弟啦,比你还小两岁。” “亲弟弟?” “嗯,特别特别可爱。可乖了,不过还是会担心他。”邱依野说起自己弟弟整个人都要发光似的,本来就明艳的眉眼更耀眼了。 郑乐不知怎么心里有点泛酸,但是自己没怎么察觉,只顾嘲笑邱依野,“原来师兄是弟控!哦,你不会是平时把我当弟弟哄吧?” 邱依野半真半假的眨眨眼,“呦,被发现了。” 郑乐拆了一包水果冻干,邱依野很上道的拿了两片,直夸好吃。郑乐笑嘻嘻的,“我有没有你弟弟可爱?” 邱依野失笑,“他婴儿肥还在呢,你跟他比啊?” 郑乐已经是个身高一米八的俊朗小哥,邱依野这么一说他也笑了,脑里浮现自己和一个肉团子站在一起的情景,露出惜败的表情,“那我要甘拜下风了。” 郑乐有种情商特别高的孩子气,邱依野就是觉得这一点很对脾气,不禁真的用了哄弟弟的语气,“乐乐也很可爱啦。” 郑乐跟他说笑了一阵,邱依野拿出台词,他们明天有三场关键的戏,提前对几遍心里会比较有底。郑乐也拿过来台词,但并没有翻开。他正好坐在落地灯的阴影下,低着头,让邱依野看不清他的表情。“李若飞没再找你的麻烦吧?” 邱依野一愣,郑乐是个小人精,知道这事很正常,但没道理说出来。邱依野下意识的翻着剧本打哈哈,“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我们对手戏不太多的样子。” 郑乐没像平时一样大孩子似的嘻嘻哈哈过去,而是不明意味的翘了翘嘴角,“他才几斤几两。受点教训就知道乖了。” 邱依野知道郑乐并不是个简单纯真的青少年,但这些日子以来他把郑乐当成弟弟一样相处,郑乐在他面前也都是这个年龄该有的阳光开朗。邱依野几乎忘记了郑乐复杂的一面,以至于郑乐突然露出爪牙,他有种不真实感,恍惚对面坐着戏中的堕魔男主蓝铭文。 郑乐见邱依野这个反应,有点后悔,又有点快意,索性也就不再拘着心里的小恶魔,“师兄,在这个圈子里,不可能有真的小孩子。” 这是交心了。 邱依野初时意外,但其实很快就转过弯来,他只是一时半会儿没想好该用什么态度继续对话。直到郑乐摊开来,他心里冒出的那些遗憾就消散了。郑乐此时貌似“成熟”的释放出来的阴暗一面,在邱依野眼中有点可爱:跟大人的城府相比,郑乐到底还是稚嫩的。 他笑着眨眨眼,“我这不是想掩饰一下维护身为师兄的形象嘛,那天晚上超狼狈的。” 郑乐果然还是个孩子,蹭过来,“哪里!我觉得你特别有种!” 邱依野后来觉得自己咬舌这个行为挺中二的,被别人提起来羞耻的感觉就更强烈了,掩饰性的岔开话题,“那天戏里就是这么演的,演以致用嘛,哈哈哈。话说……你怎么知道李若飞被教训了?” “我让的呀。郑潇是我亲姑姑。”郑乐此时的演二代气场不要太足。 郑乐这么火,但家世从没被扒出来过。圈内人也都不怎么清楚他家的具体情况,只是一直流传着家里有背景的传说。这可是个天大的八卦,说出去肯定上热搜,甚至头条。邱依野点点头,一脸“你开心就好,我就当没听说过”。 刚才的不算,这才是真的交心了。 第07章 《沧海天阑》杀青那天请了几家影响力颇大的媒体,郑乐的官方后援会也来了几十个人,现场很热闹。 郑乐妆卸了一半去给粉丝签名,把自己的助理晾在一边,却不忘拽着邱依野帮他抱拿不过来的海报。小姑娘们跟邱依野不熟,虽然跟她们家乐乐不是一挂的帅气,但完全不影响共同欣赏,乐得追一送一。 当天晚上邱依野带妆抱着郑乐海报的照片就被郑乐的粉丝轮了一遍,身高腿长貌美性格好有演技有男友力,看乐乐的眼神超级宠,乐乐交给他好像暂时可以放心的样子,简直是新cp的不二人选。照片是郑乐的官方后援会发的,郑乐还点了个赞。邱依野一天之内涨了八万粉,不过这是他后来知道的。 杀青宴之后他微醺着赶去机场,搭夜航线回q市,在酒店躺了不到三个小时,起来去南街买驴肉火烧和豆腐脑。 仇依邱看见哥哥特别兴奋,一双水灵灵的圆眼睛看得邱依野心都化了。弟控晚期患者邱依野完全无视原则,打电话给仇依邱的班主任请病假,带着仇依邱去郊区泡温泉。温泉连着一个中型水上乐园,工作日人不多,两个人玩了个痛快。 傍晚仇依云也到了,开着车带他们去了一家偏僻的私房菜馆。小院子只有四个房间,乡野风的装修,菜色是回归老味的本地菜。 仇依云新染了酒红色的指甲,衬得一双手愈发修长白皙,拿着邱依野的粗陶碗给他盛汤,灯光下美得像画似的。 “这次回来能住两天?” “夜里的飞机,明天一早有个通告。” “啧,这么忙还回来一趟,不够费事的。看看你的黑眼圈。”仇依云边数落他,边给他盛了一个土鸡腿。 邱依野乐呵呵的,把另一只鸡腿给了仇依邱,然后把鸡皮剥下来,鸡腿上的肉夹给不吃鸡皮的仇依云。 饭后他们去了仇依云的工作室,邱依野压着时间给小安打电话,让他来接自己。仇依云高冷的抱着手臂靠在工作台上,建议寄快递,被邱依野拒绝了,说明天就要用。 两个人顾不上听仇依云对他们形象的挖苦,拎着大包小包和两个箱子去赶飞机,邱依野全素颜还挂着黑眼圈,形象之接地气完全不可能被粉认出来。 要不是邱依野的机票没错,空姐都不能相信这个像是要去夜市练摊的青年是商务舱的客人。所有东西都放好,邱依野终于坐下来喘口气。他瘫在座位上,向空姐要杯热蜂蜜水。空姐说好的先生请您稍等,然后殷勤的看向邱依野旁边的乘客,“请问先生喝点什么吗?” 男人的声音偏低,带着冰凉的质感,颇有磁性,一个“不”字说了一半,停了片刻,改成“一杯热蜂蜜水,谢谢。” 邱依野下意识的偏头去看自己的邻座,这一看就愣住了,连空姐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贺先生!真是太巧了,您也回b市?”他硬扯起嘴角,努力露出个亲切和蔼的笑容。 贺坤面前的小桌上放着端正轻薄的黑色笔电,鼻梁上架着副无框眼镜,显得越发严肃犀利。他“嗯”了一声,面无表情的看着邱依野。 邱依野演戏这些年,还没遇到过有这种压迫感的对手,脖子后面的寒毛都要立起来了。紧张归紧张,尴尬归尴尬,该说的话不能落下。 “那天真是谢谢您,几乎是救了我一命。之前一直在剧组没来得及好好感谢您,贺先生以后若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一定义不容辞。” 贺坤嘴角浮起半个有点凉薄的笑,“哦?义不容辞?” 邱依野的后背湿了一小片,他摸不准贺坤什么意思,只能维持着诚挚的表情,万分肯定的确认道,“义不容辞。” 贺坤转过头去,重新埋首于工作之中,只丢给仇依野一个意义不明的“好”。 整个飞行过程中贺坤再也没有从工作中抽神,连他的那杯热蜂蜜水都是邱依野帮着放在他的小桌板上的。 邱依野在座位上简直度秒如年。他不敢有任何动作,怕贺坤想起来他坐在旁边。他窝在座位里几乎一动不动,比公司的形体训练时还要痛苦。贺坤这样的人物,出门即使不坐私人飞机,也该旁边四个便衣保镖,怎么能轮到他坐在旁边。他身体不能乱动,脑子里却不禁塞满了了各种各样的阴谋论。 飞机落地的一瞬间,邱依野的心情堪比比高考交卷。 商务舱的客人大都没太多行李,就显得邱依野的大包小包尤其怪异。有一个袋子在行李舱边上就要掉下来,而邱依野两只手上都有东西。空姐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袋子就被一个戴墨镜穿黑色皮夹克的男人一只手拿了下来。 男人面部没有任何表情,也没对邱依野的道谢做出任何反应,只安静的等在贺坤前面。邱依野向后看,见到了那个戴无框眼镜总是贺坤旁边的助理和另一个墨镜男。助理对着他微微点头笑了一下,邱依野后背的冷汗又流下来了。 他礼貌十足的与贺坤道别,与小安汇合后去取行李。小安的座位在后面,没看到贺坤,邱依野不想让周围的人跟着他紧张,没跟他提旁边坐着贺坤的事。 留下小安等行李,邱依野去了趟卫生间。洗手的时候他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眼镜子中的自己。只一眼,整个人都凌乱了。 他眼睛下有黑眼圈,眼皮浮肿,下巴上冒着胡茬。他最近没时间理发,头发长得没了型。仇依云怕他着凉,非让他带着毛线帽,他在出租车里忘摘帽子,头发上闷出了油光。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他只想到一个词,“死宅男”。 所以,刚刚他就是这个样子跟贺坤坐了一路邻座?! 他形象这么不靠谱,以后贺坤不给他参演的片子投资怎么办?! 算了,那是制作人和导演头疼的事。 他想到贺坤看了自己一眼就转过头去,一定是觉得不忍直视。马上又自我安慰,即使之前是有什么阴谋阳谋,起码贺坤现在肯定对自己一点兴趣都没有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甚好,甚好。 贺坤坐进低调的黑色改装捷豹,前后三辆车悄无声息的启动,幽灵般快速驶进夜色。 王晟夕等车开稳了,立即就机票座位的问题检讨。贺坤旁边应该是没人的,新来的实习助理没仔细看座位,见那张票是四助,而四助人在纽约,以为是订错了,就把那张票取消了。 贺坤闭目养神,没做反应。王晟夕沉着的等着,他知道这个实习助理暂时不能动,毕竟是贺坤亲舅舅塞进来的,留着还有用。 远处已经能看见变换颜色的高楼大厦,贺坤终于开口,“拟一份合约。” 邱依野只休息了五个小时,起来马不停蹄的赶两个通告,等半夜回到住处脚步都虚浮了。 他倒头就睡得昏天暗地。小安把他从被子里扒拉出来已经是隔一天早上的事。他忍着头晕挣扎着醒过来,睡眼惺忪的坐在餐桌前吃小安带来的煎饼果子和皮蛋瘦肉粥,小安坐在对面,给他念接下来一周的行程。 “对了邱哥,你手机怎么一直无人接听?” 邱依野脑子还不清醒,又吃了两口,才慢悠悠的眨眨眼,“手机?不记得放哪里了,你打个电话试试?” 小安还没来得及按通话键,就听到手机在不远处沙发上的大衣兜里响了起来。小安赶紧給取过来,是个不认识的号码。 这是邱依野的私人手机,知道的人不太多,陌生来电很少。来电号码的归属地是b市,他犹豫一下,还是接了。 “喂,您好?” 电话那边是播音员一般好听的男声,“请问是邱依野先生吗?” 邱依野还不是太清醒,诚实的回答道,“我是。您是?” “您好邱先生,我叫王晟夕,是贺坤先生的特别助理。请问您这两天有时间吗?贺先生希望跟您商量些事情。” 邱依野放下手机,垂着眼皮继续吃煎饼果子。小安以为是个无关紧要的电话,继续照着自己的小平板给邱依野讲行程。 “邱哥,你听进去了吗?我再给你讲一遍?” 邱依野咽下最后一口,打开皮蛋瘦肉粥的盖子,“今天下午没什么事吧?” “没有,最近的工作在明天下午两点半,为sd拍硬照。” 邱依野点点头,默默把粥都喝干净。他竟然奇异的心情轻松起来: 这些天一直在担心的事,终于来了。 第08章 而邱依野并没有见到贺坤本人。 王晟夕穿得一丝不苟,整个人都像是用制造高级助理的机器标准化过一样。他扶了一下眼镜,“不好意思邱先生,北美的公司突然有事,贺先生两个小时前飞去西雅图了。由我来向您解释贺先生的意愿。” 邱依野点点头,心里庆幸不用跟贺坤本人交涉。贺坤的气场太强了,相比之下这个看起来很靠谱的特助要可爱多了。 在公司内令人闻风丧胆的白无常王晟夕并不知道邱依野给他贴了一个“可爱”的标签,他询问邱依野的爱好之后,让自己的助理给邱依野端来一杯冒着热气的大吉岭红茶。 邱依野把旁边配的淡奶全倒入红茶杯,没有动糖包,端起来喝了一口,眯了眯眼。这红茶的品质可不常见。 王晟夕在一边端坐,见邱依野放下杯子,一副侧耳倾听的样子,从旁边的皮质文件夹里取出一叠装订好的纸,放在邱依野面前。 “您先看一下,有什么疑问请尽管问我。这份合约的期限是两年,您有任何意见和建议都可以提出来。是否接受全凭您本人的意愿,贺先生不会以任何事物为束缚或筹码强迫您。”王晟夕还给仇依野拿了一支笔,“这份只是初稿,您可以在上面做标记。您慢慢看,我在外间,您看好了或是有疑问,这台座机星号键加拨0010就可以找到我。” 王晟夕出去之后,邱依野拿起这份文书,快速的翻了一遍。既惊讶,潜意识又觉得果然如此。他有模糊的预感,却一直用“自作多情”这四个字打散那不成形的第六感。尽管如此,当事情真的发生了,他还是一时反应不过来。 简单的说,这是一份为期两年的包养合约。在邱依野看来,所受到的限制和他要履行的义务虽多,但都还算合理。他没特意去看报偿,他的关注点不在这里——他只在意贺坤想从他这个高不成低不就的八线演员身上得到什么。 相信贺坤一定调查过他。他出道近六年,提出类似意愿的人不是没有,真要细数的话可能还不少,但他从未答应过。圈内人对他的认定多是“保守自持的学院派”,早有“陪酒不陪睡”的名声。另外,圈内也没有关于他性向的流言,贺坤为什么觉得他可能会答应呢? 没过几分钟王晟夕就接到邱依野的电话。他并不感到太意外,毕竟从邱依野的资料上看,他虽然好相处,但却把底线守得很牢,做事理性,非常谨慎。邱依野一旦看到那份文书的内容应该就会立即拒绝。 王晟夕接到拟这份合约的工作时就十分诧异,因为从邱依野的资料上看,这件事的失败率很高。不过贺坤叱咤业界十年,做成过不少看上去没什么赢面的事,他相信老板对付邱依野还有后手。然而邱依野并不是套路里的人。等待王晟夕的是邱依野十足商业范儿的回答: “这件事我需要考虑一下,三天之内会给贺先生一个答复。” 王晟夕愣了一下,才回答道,“当然可以。您要把这份草稿拿回去看吗?” “谢谢您,这份草稿已经很详尽合理,我暂时没什么意见,也不需要把它拿回去。” 把邱依野送走,王晟夕才意识到,从邱依野进门开始,节奏就牢牢掌握在邱依野手里。他看上去礼貌温和,但有着不动声色的游刃有余。 王晟夕很久没遇到过这样的青年了。 邱依野回到公寓第一件事就是给谢峣打电话。他运气不错,谢峣昨天刚回b市。两小时之后拎着一小箱酒进门。 “我闻到了秘制小排和邱氏烩圆茄,还有鲫鱼豆腐汤!” 邱依野围着围裙探出头来,“狗鼻子,你要吃主食吗?” “必须要啊!来碗米饭!” 谢峣非常自觉的把邱依野摊在餐桌上的一片剧本收拾了,餐垫铺好,羊绒衫脱掉扔在单人沙发上,卷起衬衫袖子去卫生间洗手。 等他回到餐桌邱依野的菜都上齐了。并不特别丰盛,一荤一素一汤一凉盘,都是家常菜,但胜在质量感人,谢峣吃饭的时候根本不想浪费时间说话。等吃了九分饱,才放慢了节奏,把遗忘在一边的梅子酒拿出来,一人倒了小半杯。 邱依野跟谢峣意气相投的点之一就是酒,要果味微甜,清香顺滑。b市是北方气质浓郁的城市,大学时别人都说他俩喝酒太娘,不过既然有人陪着自己“娘”,也就不必在意了。 谢峣酒足饭饱,摸着鼓胀的肚子说,“我本来想回来减肥来着,明儿再说吧。” 邱依野也摊在椅子里,瞟了一眼谢峣的肚子,“怎么?有发福趋势了?” “别提了,不服老不行啊。以前怎么造都没事儿,现在应酬几顿就看见反噬了,”他撩起来衬衫,“你看看,这小赘肉,鲜嫩多汁。” 邱依野跟着他乐,“回去再养养,下回你来就有做红烧肉的材料了。” 见谢峣冲着他比中指,邱依野笑得更为恣意。“别说,是不如以前禁得起折腾了。我不是前阵子赶戏嘛,杀青之后立即飞去看丘丘,连着五六天没好好休息,那天晚上……” 邱依野把遇到贺坤当成糗事说了,谢峣攥着酒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嘴上不把门的瞎扯道,“难得啊难得,邱大美人非主流一回被潜在金主看见了,鸭子没来得及煮就飞了。” 邱依野心想,谢峣要是知道这金主自己飞来了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他像是随口八卦似的问,“贺坤包明星么?没怎么听说过?” 谢峣嘴很严,而且现在离醉差得远,不过他跟邱依野是好哥们,在他家又吃的开心,神经也放松,就把这个大八卦说了出来:“他们这些搞投资的,有几个干净?不过贺坤可是个人物,手腕了得,保密工作好得一比。跟你说你听听就好,不然惹上什么麻烦可得不偿失。我也是最近知道的,他包过四五个,平均两年一个吧。你猜都有谁?” 邱依野摇摇头,很捧场的猜测道,“贺坤这样的人,包的也不能是小角色吧?” “可不是!说出来怕你不信,近七年的金翅奖影帝和紫荆视帝,至少三个是他后宫。他捧人,就绝对捧到金字塔塔尖儿上。捧出来了,谁站在那里不知道要爱惜羽毛?自然什么料都没有。” 邱依野目瞪口呆,“都是男的?” 谢峣拍着桌子,“喂,注意你的关注点!是男是女有什么关系?说你老学究,你真还当自己是古董啊?关键是贺坤包人的品味!” 经谢峣这么一说,邱依野不禁想贺坤是不是觉得他也有当影帝视帝的潜力。贺坤包明星还搞得跟投资似的,说不定还有什么影帝养成的癖好,简直让人啼笑皆非。 邱依野眯了眯眼,“他保密工作做的这么好,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谢峣很不满邱依野对他在圈内地位的怀疑。虽然他回国只有一年,但他的家庭注定了他交际圈的不普通,只有邱依野还总抹不去他当学生时天天抱佛脚的狼狈印象。 看在吃人嘴短的份儿上,谢峣只给了邱依野一个白眼。“包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捧人怎么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大影视娱乐公司高层、传媒公司高层,甚至影视节主办方高层必须心里有点数啊。” 邱依野点点头,表示接受谢峣的说法。 谢峣把凉菜盘底的牛角椒碎沾着料汁吃了,酸辣味刺激神经,大脑清明了些,“等等,平时都是我拉着你说八卦,今天怎么你自己问了?” 谢峣面露怀疑之色的观察对面的邱依野,“你不是对贺坤有什么想法吧?” 不得不说,谢峣虽然在读书上没什么天分,但智商情商绝对够看,一下子就踩到了要点。然而邱依野是个好演员,不动声色的喝着酒,还叹了口气,“我这不留个神么,本来印象都这么差了,万一日后再不小心惹了他的小情儿,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谢峣本来想说邱依野这性格哪能惹着什么人,但转念就明白,不惹事可不等于没事。他不由得想到了邱依野在剧组吃的亏,不禁说道,“再过几年,必须把那些烂人踩回来。” 这样中二的饼也就酒后能画得出来,不过邱依野听着还挺开心的。虽然他没那么在乎红不红,但谢峣回来之前他身边连画饼的人都没有,挺寂寞的。这年头亲兄弟都不一定能真的赤肝义胆,能有谢峣这样的朋友已经非常珍贵。 说到这里,谢峣才想起来正事,“最近钟乐刚应该会联系你,有部不错的片子,咱们尽量争取。” 邱依野是真的在认真考虑那份合约。 这个对邱依野而言几近疯狂的想法源于他憋了这么多年,突然从这份合约里看到了希望。 邱依野唯一的感情经历还要追溯到京影时期。他喜欢上一个学长,暧昧了五个月,然后学长被别人追走了。他挺难过的,但还是装的没事人似的去给学长救急。没想到那部《他年》海外获奖,他进入影视娱乐圈,就再没了感情生活。 邱依野家教严格性格谨慎,交男朋友不现实,找炮友太危险,更不可能招妓,他工作又挺忙,转眼就修炼成了魔法师。他心底对这码事有着愈发难耐的好奇与暗流涌动的欲望,时不时的蠢蠢欲动,想要为自己的生理需求做些什么,却始终找不到迈出一步的合适机会。 当看到合约那一刻,邱依野灵光一闪:目前他找不出比贺坤更安全的人选了。 第09章 早上七点三刻,外面天色阴暗。 贺坤坐在西雅图的办公室,面前的屏幕里王晟夕在汇报公事。其实可说的不多,公司良性自行运转不成问题。贺坤之前用七年时间给公司换血,大部分人已经可以放心,那几个蛰伏的不安定因素暂时不会有什么动静。 王晟夕说完公事,顿了顿,终于提起了邱依野。 “邱先生今天下午过来了一趟,他说可以签合约,但是有些地方需要修改一下。” 贺坤抬了抬眼皮,示意王晟夕继续说下去。 王晟夕把一边的合约草稿拿起来,翻到后面,“邱先生说前面没有问题,想要变动一下后面的报偿部分:烽火、诚欣,或者麦凯威的超大型投资电影,减为两年一部,大中型投资影视剧减为最多一年一部。跟现在这份合约不同的部分可以都换成钱,具体金额由您定。” 贺坤嘴角勾了勾,“他具体怎么说的?” “邱先生说他懒,还爱钱,这样最好。” 贺坤意味不明的摇摇头,嘴角并没放下来,“按他说的改。补的金额按锦暄水韵b级标准。他签了之后你移交给任娟处理后续。” 邱依野爱钱?他也不编个好点的理由。贺坤的历任床伴里,邱依野的资料是最厚的,十项全能也不止。贺坤越看越觉得这个人有意思,他但凡对名气对金钱上点心经营,早不是现在这个八线的水平了。 锦暄水韵的少爷分为s、a、b、c、d、e六级,若真按品貌,邱依野肯定是够得上a,甚至是s的,不过他完全没伺候金主的经验,贺坤把他归为b也说得过去,只是稍显苛刻。但是若比照贺坤从前床伴的待遇,欺负邱依野的意味就比较明显了。 邱依野对金主少爷间的事没什么概念,哪里能知道自己被划为第三等,还觉得贺坤挺慷慨的。 他不太心安理得的自认为切身了解了为何那么多人千方百计爬金主的床,别管是为了什么,自己到底也沦为了其中的一员。若说起动机,他可远不如那些为父亲兄弟还债、为母亲妹妹治病的。 签好合约之后,跟邱依野联系最多的人变成了任娟。在邱依野眼里王晟夕和任娟就跟经纪人和助理似的,想到这两个人也为贺坤服务,再次觉得自己待遇还不错。 任娟提出让邱依野去指定的私人医院做体检。邱依野并没有觉得被冒犯,而是越发认为贺坤靠谱,让人安心。 当然,他肯定不能说他是魔法师不可能有病,只得找了个借口跟舒妤请了一下午的假,真的去查了一遍。 果然如谢峣所说,钟乐刚的助理联系邱依野,并给他发了个剧本大纲,让他两天后去试镜。好巧不巧,邱依野又接了个电话,是个陌生号码。 邱依野心中有个预感,没想到接起来还真是记忆里那个有着冰凉质感的低沉磁性男声,简单又有气势的四个字,“我是贺坤。” 邱依野头皮一麻,他尽力带着笑意道,“贺先生您好,您是要回国了吗?” “后天下午四点半到北京。” 邱依野当然知道贺坤什么意思,无非是用他陪床来倒时差。只是他要是答应下来,大后天的试镜肯定就去不了了。他保持着笑意,“好啊,那您好好休息。我大后天傍晚去找您可以吗?” 贺坤掌控欲很强,被邱依野这样安排有些不快。他认为邱依野一定明白他上一句话背后的意思,但邱依野却并没有顺着他的意思来。 邱依野感觉到贺坤沉默背后的心思,他与人相处并不强势,但此时却不能让步。 他虽然没有过金主,但很乖觉的明白此时不能实话实说,否则让金主觉得他认为自己不如事业重要就不好了:金主花了大价钱,自然应该是爷。 邱依野需要个好借口,但眼下并没什么时间供他小心仔细精挑细选,一闭眼就把正好跳进脑海的想法说出来了,“周二下午西岸酒店特供金沙海皇粥,贺先生对海鲜过敏吗?” 电话那边明显愣了一下,他正后悔强转话题是不是惹贺坤生气了,就听贺坤道,“不过敏,要加葱花。再带一份古法豆腐和一份肠粉。” 这显然也出乎邱依野的意料了,他听见自己问,“肠粉要什么味的?” 贺坤犹豫了一下,“芝麻酱和甜酱。” 邱依野在刚打印出来的剧本大纲背后记下来,“好的。” 贺坤吩咐一句“司机会在西岸酒店门口等你”就挂了。邱依野长舒一口气,告诉自己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即使只是完全没定型的大纲,也看得出来钟乐刚这次的野心不小。故事改编自五年前的真实案件,那个案件到现在还是个疑案,唯一嫌疑人成了植物人,前年去世。 男主角闫世泽是国防生,研究生第一年主动申请去了某军区驻地的研究中心,毕业后也没有离开,一窝五年。期间为了观测和控制实战中的爆破效果,闫世泽随军参加了一次恐怖武装组织剿灭行动。行动中有武装对抗,闫世泽一直在相对安全的区域,但还是有一名军官和一名恐怖分子死在了他的眼前。 闫世泽得了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他原本就是个冷静话少的人,没人发现他的异常。一年后他调回x市研究所。闫世泽的高中同学小雨一直追求他,在他调回后成了他的女朋友。半年后小雨被发现死在自己的公寓。 故事从闫世泽看见小雨死亡的新闻后去警察局自首开始。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闫世泽是最有作案可能性的嫌疑人:他没有案发当晚的记忆,也没有有力的不在场证明。 然而调查因为没有人证物证陷入僵局,警方特聘的心理专家林辰试图利用催眠唤回闫世泽当晚的记忆。 一个月后林辰被发现在家中服用安眠药过量陷入深度睡眠,虽然被救回,但因为药物的影响有了记忆损伤。警方怀疑闫世泽,但他的行为和反应都没有疑点。林辰出院后提出对闫世泽的ptsd进行治疗,遭到闫世泽拒绝。 林辰的女朋友小花是闫世泽的远房表妹,为了缓解两个人紧绷的情绪,小花组织了一次郊游。当晚林辰趁闫世泽神经放松对他进行了深层催眠,想要帮他忘记那段记忆。第三天,闫世泽在登山途中精神恍惚摔下阶梯,没有再醒过来。 林辰再次出现记忆断层,辞去在警方的职务,回大学教书。小花一人带着所有人的记忆,携林辰走入婚礼的花型拱门。 在小花的记忆中,小雨是她少女时代唯一的朋友。小雨的初恋男友是闫世泽的竹马发小,也是在那次剿灭行动中死在闫世泽眼前的军官。林辰少年时代跟闫世泽同在x市少年宫学过三年书法,大学时林辰给闫世泽写过一首奇怪的诗。 “ 浆果的汁液翻涌不息 跌落在韧如沙草的果皮 核静守于不甘 沉默拉扯着经脉 它终将在染红这方世界后哭泣 ” 邱依野把这首诗读了三遍就背下来了,虽然不太懂它在说什么,但有种莫名的喜爱。他觉得这个果子象征的东西他很熟悉。 整个故事都被谜团笼罩着,这一版的大纲只是叙述,到最后好像讲清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说明。剧本跟这个大纲肯定不一样。不知是不是邱依野想得太多,他觉得闫世泽对他发小的感情,林辰对闫世泽的感情,甚至小花对小雨的感情都不那么简单。 虽然助理没有说明邱依野试的是哪个角色,但很明显应该是闫世泽或者林辰之一。邱依野接下来的两天都在看有关ptsd的资料,把与贺坤有约的事完全忘了。 邱依野没想到的是,周二上午去试镜的只有他一个人。试镜的场地是上个剧组拆了一半的摄影棚,还留着明清时期的装饰。钟乐刚带着助理和两个副导演,以及制作人蔡合,编剧乔二,心理学顾问范思卿七个人坐在圈椅上,邱依野被安排坐在他们对面的一个高榻上。 钟乐刚上来就宣布闫世泽的发小名字叫做王铮,邱依野试镜的第一条就是闫世泽眼看王铮在他面前去世的那一幕。 一上来就是感情这么激烈的戏,对任何一个演员来说都是有难度的。邱依野从榻上下来,把榻移了一个角度,当成掩体,顺势躲在了后面。在这一系列动作中他的情绪就酝酿好了。 他无法摒除自己对闫世泽和王铮之间感情的臆想,索性就在表演中带了一点点超越友情的东西。如果观看者不多想的话发现不了,但如果有这方面的思路,就会察觉那轻微的过界。 邱依野从地上站起来的之后不自觉的去观察对面那一排人的表情。钟乐刚显然还陷在自己的世界里,蔡合保持着弥勒佛的微笑,乔二冲他点了点头。 第二条是闫世泽在停尸间见到小雨的尸体后ptsd发作,要上前拽尸体,被几个在场的警察压住。闫世泽的人设是个十分冷静理性的科研人员,邱依野在表演的时候一边紧盯着尸体的方向,一边想要尽力把胳膊从压制中挣脱出来捂住耳朵,目眦欲裂,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压抑的低吼。 邱依野擦了擦刚才眼睛因为睁得太大流出来的生理性眼泪,正好余光看见蔡合。他脸上弥勒佛的笑容几乎不见了,正转过头在跟钟乐刚商量着什么。接下来邱依野又试了一条闫世泽摔下阶梯前的戏。 乔二若有所思的看着邱依野,“你是不是认为他想自杀?” 邱依野顿了顿,“我之前想的是:他患有ptsd之后多多少少有了厌世的情绪,但当他发现忘记了不想忘记的东西,意志上是挣扎的,并不想放弃生命。但我刚刚演的时候突然觉得,会不会林辰并没有成功,闫世泽大概是痛苦得有些恍惚,觉得活下去会连累更多人,他的父母,林辰,甚至是小花。” 乔二看着他,指甲点着腿上放着的一摞纸,“他们不要你的话,你来帮我想剧本好了。” 乔二是得过不少奖的知名编剧,也写小说,脑洞大得很,哪里能需要邱依野呢。不过她的玩笑话让邱依野更放松了些。接下来他又试了林辰的三条。 钟乐刚拉着副导演,乔二和蔡合在一边讨论,心理学顾问范思卿坐过来跟邱依野闲聊,“你对ptsd有些了解?” 邱依野并没提他看的那些资料,只说“前两年那部《美国狙击手》,我看过好几遍。” 范思卿点了点头,“是部不错的片子。不过闫世泽的情况跟kyle有些不一样。我个人觉得,闫世泽一直患有抑郁症。” 邱依野突然有了些想法,“你是说,林辰是知道闫世泽的情况的?” 乔二凑过来,“对,有一条隐藏线没写进给你的那份大纲,林辰是为了帮助闫世泽才去学心理,但他并不真的适合做闫世泽的医生——他其实一直在被闫世泽影响。” 邱依野正想接着讨论,就见钟乐刚和蔡合走了过来。邱依野第一次在钟乐刚脸上看见约等于轻松的神情。蔡合乐呵呵的拍了拍邱依野的肩膀,“这么短的时间里把两个角色揣摩成这样,很有实力啊,小邱。” 邱依野跟着蔡合一起笑,“乔姐的大纲就已经很吸引人了,我这两天净想着这个故事。” 钟乐刚适时开口,给了邱依野颗定心丸,“你暂定闫世泽,但如果之后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林辰,可能会有所调整。” 这电影看起来隐隐有双男主的意思,林辰的戏份并不一定比闫世泽轻,不管哪个角色都是邱依野从没有过的高度。 钟乐刚顺手拿起来邱依野记得满满地那两页大纲,翻过来看了两眼,面露疑惑,“金沙海皇粥加葱花、古法豆腐、肠粉、芝麻酱甜酱? 邱依野倒抽了一口气,“现在几点了?!” 第10章 西岸酒店是著名的百年老店,拥有有最早开到北方的港式餐厅,很多地方都保持着上个世纪的传统,包括特供餐点不接受预定,不送外卖:要么堂吃,要么雇第三方送餐。 最近邱依野的人气长势喜人,再不敢像原来一样大大方方的走进公共场所。他从车后座翻出来一副黑色圆框眼镜、仇依云上次塞给他的黑色毛线帽、以及一条异常宽大的毛线围巾,然后把合身的休闲西装外套脱了,穿上小安三四年前的阿迪黑色过膝教练羽绒棉服。最后从后备箱找出来小安在剧组给他加餐时用的保温饭盒套装。 小安一脸不忍直视的看着他,想去帮邱依野买,被邱依野打发回家休息了。邱依野不知道贺坤的人是不是已经到了,不敢让小安多留,怕他发现什么。 邱依野明白这事最后肯定还是要告诉小安的,但不是现在。 排队的人不少,他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才把几份小食买齐了用饭盒密封好。站在门口迷茫了半分钟,然后摸出来手机打给任娟。 王晟夕知道贺坤今天跟邱依野有约,日程表没排满,下午四点刚过便给司机刘胜说了随时待命。贺坤跟包养的情人都约在郊区的岚枢或者枫渡,换一个情人就换一座小别墅,从无例外。从市中心开车过去一个小时总是要的,如果遇到晚高峰会更久。 任娟正好路过,“贺总刚刚说今晚去汇嘉。” “汇嘉?”王晟夕有点惊讶。 汇嘉是贺坤在三四环之间的一处房产,离天盛总部楼群十八分钟的车程。除了贺坤最有感情的瑾苑之外,汇嘉算是贺坤加班时比较常去的住处之一。 在王特助的心里,邱依野的重要等级由黄色变成了橙色。 贺坤的心思虽然一直特别深,但在这件事上王晟夕确实是想多了。他只是觉得西岸酒店的小食放久了不好吃,所以选了一个除了瑾苑之外离西岸酒店最近的住处而已。 贺坤见着邱依野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人真是每回的出场形象都令人印象深刻的崩坏。大了两个号的黑色超长教练羽绒棉服与呆板的黑色圆框眼镜在他身上竟然毫无违和感。 邱依野在电梯口看见贺坤则是感到了诡异的放松。 他刚刚坐在贺坤派去接他的车上时,紧张得都要吐了。 他完全忘记跟贺坤约在今天,本来想再看几个片子系统学习一下,然后在来之前沐浴焚香除毛拜佛,这下只能祈祷贺坤大魔王不要太冷酷无情,适度有理取闹。 实战检验一个魔法师的自我修养的时候马上就要到了,而他并没有做接受检验的准备,夭寿。 他以为他见着贺坤会紧张僵硬到要死,实际上他也并没有超常发挥。 邱依野平静而友好的打了个尴尬的招呼,“贺总您好。”好像接下来得一句应该就是“您的外卖到了”。他努力扬了扬嘴角,力图化解这诡异的氛围,“那咱们上楼吧,肠粉放久了不好吃。” 听起来还是像送饭的。这种时候真是说什么都尴尬,幸好贺坤没有继续冷着脸在墨镜后面盯着他看,转身进了入户电梯。 汇嘉这个名字听着有点俗气,但却是b市五环之内最高档的住宅小区之一。f楼跟其他楼高度一样,外观虽然稍小一些,但每一层只有四户,电梯却有八个。贺坤住在21层,刷了虹膜之后,电梯开始上升。 贺坤刷虹膜之前摘下来墨镜。也许跟他偏深的眼窝和眼角锋利的线条有关,总是让人觉得眼神冷冽。邱依野认为即使是这样冰冷的目光,也比刚刚带着墨镜时要好一些:未知的东西才更为令人忐忑。 邱依野虽然看起来散漫,容易给人万事无所谓的印象,但其实受不了跟不熟的人冷场。贺坤不说话,电梯里安静得让他浑身都不舒服。 “排队的时候觉得到您这里时可能已经到该吃晚饭的时间了,就又加了一份蝦籽捞面、一份番茄浓汤、一份黑松露肉饼和一份紫薯半熟芝士。” 贺坤的声音还是那样有质感,还带了点冷笑的意味:“都是一份。” 一般人站在他身边听到这像是嘲讽的回应,八成会觉得贺坤不高兴了。邱依野却觉得这是个疑问句,语气不太确定的解释道,“一人一半的话能多吃几种?” 贺坤没接话,抬脚走出电梯,穿过颇有后现代艺术气息的不规则拼色玄关,刷指纹进入家门。 这一户的面积相当大,空间十分开阔,又有几个设计感很强的半透隔断,层叠错杂,一眼看不到头。邱依野几乎觉得他是把相邻的两户打通了。 贺坤把邱依野领到东侧的开放式厨房,留下一句“需要什么自己找”就走开了。 邱依野之前跟着贺坤把大衣留在了进门处的衣帽间,此时身上只有一件棉麻衬衫,竟然觉得凉飕飕的。他心想,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有什么好,大冬天的连供热都跟不上,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不过他对贺坤的厨房特别满意,虽然干净整洁没有丝毫烟火气,但想得到的想不到的餐具厨具工具电器一应俱全。 贺坤冲了个澡,换上休闲裤和棉质长袖t恤,回到厨房时发现邱依野在烧水。 邱依野余光看到贺坤走过来,主动解释道,“蝦籽捞面如果做好带回来面的口感就不好了,我让他们把料分开,咱们现煮现吃。竹升面等水烧开煮一分钟过个凉水就好了,您稍等一下。” 贺坤在这个厨房里只煮过挂面和方便面,按说跟邱依野此时做的事情差不多,但不知怎的,邱依野一手拿着长筷子,一手拿着手机计时的样子让他觉得特别居家。 他从冰箱里拿出来一瓶矿泉水,看上去高贵冷艳实际上兴致盎然的坐在高脚凳上看邱依野忙碌。 邱依野觉得一定要慎重对待贺大爷,把所有食物都四六分,给贺坤的那一份稍微多一点。 小食的分量不大,但种类多,在长餐桌上摆了挺大一片,看着还挺像回事。邱依野给肠粉和捞面都浇上料,才转身去看贺坤,“贺先生,可以吃饭了。” 贺坤每次去广州香港都是为了生意,饮食住宿全在高级酒店,从没去街巷间吃过小食。他对港式餐饮的印象其实大多就是来源于这家西岸酒店,高中时经常和小男朋友周末去排队买海蟹粥和双皮奶。但他现在已经想不起来上一次吃西岸酒店的下午茶特供是什么时候了。 蝦籽捞面的味道甚至比记忆里的还要好上一点。 西岸酒店大概是在北方开得太久,说是保持港式原汁原味,但煮面的火候控制得并不十分地道。邱依野明显是按着广东香港地区的习惯,煮面的时间短,过冷河也彻底,让面充满韧劲,爽脆弹牙。 见贺坤用汤匙盛了金沙海皇粥就直接往嘴里送,邱依野赶紧出声,“贺先生!那个……我那套饭盒的保温效果不错,这粥现在应该还是挺烫的。”邱依野对这套保温杯保温饭盒心有余悸,早上装了咖啡或是排骨汤,过了中午还是滚烫的,他被烫到过好几次。 贺坤把汤匙拿到眼前观察,好像这样就能感受到热度似的,然后一小口一小口的吃完了一匙。 邱依野觉得贺坤小口喝粥的样子像一只乖顺的大狮子。大概这个想法太过无厘头,紧张感在这之后不知不觉的消散了。 他不知道贺坤在餐桌上的习惯,谨慎起见,没有开口主动聊天。两个人默默的吃完了大半桌子的晚茶。 邱依野后来才意识到,在那样安静吃饭的氛围里,他竟然没有感觉到尴尬。 贺坤心情不错,站在一边看着邱依野把碗筷都收拾到洗碗机里,擦好桌子,然后带他在房子里逛了一圈,最后告诉他电梯可以通向屋顶花园,他可以去上面散步。 “我还有公事处理,你随意。” 邱依野在他背后默默叹气,纵使屋顶花园的风景再好,大冷的天他也没有兴趣在上面装文艺青年。早知道晚上有自由时间,他应该带下个戏的剧本来看。 虽然他一开始仇富似的在心里吐槽过这房子太冷清,但参观一圈下来,不得不承认贺坤这套房的设计感非常棒,大到整体格局小到壁挂摆设都看得出匠心。大客厅里没有电视什么的娱乐设施,只摆着一套宽大的皮质沙发,对面是装饰古朴的电壁炉,旁边有一个留声机和下面一柜子老式黑胶唱片。 影音室在大客厅的斜后面,离书房挺远,但邱依野怕打扰贺坤,把门关好后才打开电视,连上网络信号。 两个半小时后,贺坤合上笔电,起身在房里逛了一圈,最终走到了房门紧闭的影音室门口。 影音室的大灯开着,邱依野盘着腿坐在沙发上,左边膝盖上放着个饼干盒,饼干盒上有个小本子,他正一边看着电视节目一边在小本子上写写画画。 邱依野发现他开门走进来,按了暂停键。“贺先生忙完了?” 贺坤没说什么,坐了过来。 “在看什么?” “《疯狂潜行者》。舒姐,呃,就是我经纪人,帮我接了这个节目第二季的嘉宾,我补看第一季熟悉一下。” 贺坤知道邱依野是个敬业的演员,没想到他连看综艺节目都要记笔记。 邱依野感觉到他在想什么,几乎有点腼腆的解释,“我没上过这类节目,怕到时候出错,拖别人后腿。” 贺坤适时说了一个合格金主该说的话,“需要我帮忙吗?” 邱依野觉得第一次就直接拒绝金主不太好,及时控制住了自己摇头的冲动,委婉的开口,“我觉得这个节目还挺有意思的,剧本用得少,比较有挑战性。如果拍一期觉得自己不适合做这种真人秀的话,以后专心演戏就行了。” 贺坤倒是知道这个节目,因为他就是投资商之一。《疯狂潜行者》是江南卫视从英国买的版权,作为国内第一档实地潜逃类真人秀,第一季的收视不错。舒妤能给邱依野谋到第二季的嘉宾,谢峣应该也出了不少力。 其实邱依野有一点并没有想错,贺坤连包情人都想着利益最大化。 他致力于让自己花费的每一分时间和金钱都有所值,而且要翻倍、甚至千百倍的回报。所以与其只图一时享乐,包养那些空有皮囊的男人,不如投资在有野心有实力的人身上:不仅满足自己的肉欲,还有养成的成就感,更重要的是高回报率,而且安全。这些人一旦走到顶峰,就会想要掩盖这段过去,而这正是贺坤想要的。虽然孙嘉是个意外,不过以孙嘉的头脑,相信过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放下了。 知道邱依野在自己还没开始动手时就已经走上向前的路,这让贺坤十分满意。 他贴近邱依野,把饼干盒从他膝上拿下来,伸出舌尖,湿湿的吻了吻他的侧脸。他可以感到邱依野立时僵硬的身体、紊乱的呼吸,甚至脱离控制的心跳。 他在他耳边低声道,“乖,去洗澡。” 第11章 邱依野觉得他这辈子也忘不了这一天。 他不仅得到了钟乐刚电影的男主角,还将要告别魔法师的身份。当然,这两件事之间并没有关系,正因为如此,美好的巧合才更值得纪念。 自古好事成双,祸不单行,祸福相倚,相克相生…… 此时邱依野站在花洒下,脑子里充斥着这类乱七八糟的想法。 也许是因为暖黄色的浴室灯光,或者潮湿闷热的水汽,或者耳边轰轰作响的水声,他几乎觉得有些不真实。他甩了甩头发,想要把混乱的大脑清空,专注于当下。 他是不是应该灌个肠?不过贺坤没有要求,这里也没有工具,那大概是不需要?虽然他完全不想说,但为了两人的舒适程度负责,他是不是应该告诉贺坤他是第一次?天啊,他还没问过贺坤是上是下,虽然他觉得贺坤的掌控欲挺强的大概喜欢在上面,但这也不一定不是吗? 他想象了一下贺坤趴在自己身下的样子,血气立时上涌,下身也精神起来。他又甩了甩头发,试图删除这个过于香艳的画面。 幻想没有用,他所应该做的是尽量全面的准备。即使不灌肠,基础的清洁还是有必要的。闭上眼睛,手指摸到臀间…… 贺坤听到脚步声,从手上的书中抬起眼,就见邱依野强自镇定的走过来,有点像第一次登上舞台的观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他的浴衣系得相当严实,头发用吹风机吹干得很彻底,干净清爽得像个大学新生。 贺坤起了些坏心思,没有动,就似笑非笑的坐着,看邱依野万分不自在的走近,坐在他对面。 他没话找话道,“贺先生,您要喝点什么吗?” “你斜后面有个酒柜,去挑个自己喜欢的。”邱依野在一瞬间有些想挑瓶烈酒,也许喝醉了就不会这样尴尬。可是他并没有践行这个想法,他舍不得。在他看来,这是他自己争取的第一夜,必须要好好享受才行。他拿起来冷藏区一瓶标签上画着樱桃的。 贺坤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胳膊几乎贴着他的身体的环绕过他,握住他拿着酒瓶的手,从他的肩膀上去看标签,“品丽珠冰酒?挑的不错,适合这样的夜晚。” 贺坤把酒瓶插进冰桶,一手揽过邱依野的腰,把他带到身前,轻轻吻了吻他的脸颊,“奖励你酒挑的好。” 心脏跳得太厉害,以至于邱依野自己都被这样不整齐的频率吓了一跳。他虽然缺乏经验,但并不是一个受不住撩拨的小男孩。 他微微笑着,“喜欢标签。”标签上的樱桃是水彩插画的风格,看上去有些欧美乡村气息,俏皮得质朴可爱。 酒出自贺坤在加拿大爱德华王子县的酒庄,标签是当地一个美术系学生的练习作,贺坤参加朋友女儿学校的艺术展时看上的,买了一套六幅的版权,都用在葡萄酒标签上。这是第一次有人这么直接的称赞他的葡萄酒标签,他心里有些得意,放开了邱依野,暂时不再调戏他。 贺坤走出去一小会,回来时端了一小碟奶酪。 浅红色的酒液倒入高脚杯,不多时就在杯壁上凝了一层水雾。邱依野凑近闻了闻,缓慢的摇了摇杯子,抿了一小口,然后惊讶的看向贺坤。 “好喝!” 这酒着实合他的口味,冰凉甘甜,隐隐透着些樱桃的香气。 贺坤没有应声,只是看着邱依野晶亮的眸子,那浅棕色的瞳孔透着令人意外的纯粹的愉悦。他不禁探过身去,凑近他染上些微艳色的脸孔,用拇指擦了擦他噙着甜美酒液的莹润的嘴角。 “来吧,让我也尝尝你的味道。” 邱依野看着上方胳膊支他旁边的贺坤,完全想不起来他是怎么躺到床上来的。贺坤拉开他浴衣的带子,略带薄茧的手指抚上他的肋侧。在被碰触的一瞬间,他清晰的感觉到一股电流从那一点扎入,刺破他的皮肤,钻进他的皮肉。 贺坤的双手带着不可思议的力量,让他颤栗,却愈加兴奋,完全不想要逃脱。贺坤没有吻他的唇,而是用唇舌捉住了他的耳垂,带了一些力道,咬了下去。 邱依野明明呼吸急促,却又好像忘记了怎么呼吸,只能感觉那束电流从耳侧奔流过后背,冲向尾椎。 贺坤不轻不重的揉弄邱依野小巧的乳珠。事实上,贺坤的手还抚着他的锁骨的时候,那两粒就已经硬了起来,豆沙色变得粉红。贺坤的手抚上他的小腹,在肚脐处转了转,在他耳边低声说,“这里很可爱。” 邱依野神志徘徊于异常清醒与极度混乱之间,他的手刚刚还在颤巍巍的给贺坤解衬衫扣子,此时已经在拉扯他的裤链。当贺坤的手触到他的毛发,他一时脑热,直接隔着裤子握住了贺坤的下身,那处已经硬挺如铁。 贺坤抬起身,视线从邱依野迷茫而又透着渴望的表情,扫过他肌理紧实的胸膛,人鱼线之间浮现的腹肌,从毛发中立起来的浅豆沙粉色的,大小远在在一般亚洲男人之上的柱体,然后是笔直修长,肌肉线条漂亮的双腿。 贺坤不得不承认,他给邱依野b级的报酬,真是配不上他这具身体。 邱依野被贺坤那似火的眼神看得全身灼热,大脑马上就要脱离控制。他终于解开了贺坤的裤子的拉链,拉下他的内裤,却被吓了一跳,头脑立时清晰了一些。 他咽了咽口水,终于纠结道,“贺先生,我……那里,大概经验不足,您……” 贺坤一只手扶着邱依野的腰,另一只手的手指却已经在按揉他的穴口了。闻言,贺坤凑近了看邱依野的眼睛,“是经验不足,还是没有经验,嗯?” 邱依野的脸泛起浅淡的红晕,尴尬的顾左右而言他,“我可能需要润……” 贺坤又一次没让邱依野说出完整的句子,一根手指带着冰凉的凝胶状物质挤了进去。 邱依野倒抽一口气。他并不痛,只是这个感觉太陌生,身体并不能一下子接受。 贺坤在床上是个不错的情人,虽然控制欲强了些,但是从来不失温柔,而这一次他却没有忍住心底深处的暴力因子。 邱依野眼中的不安混了太多跃跃欲试,让他不禁加快了进程,也不管邱依野嘴里泄露的抽痛的轻哼,两根手指迅速换成三根,然后自己的东西就杵在了门口。 头部进去后,邱依野终于不能保持沉默,他声音带了些喑哑,“贺先生,您慢点,慢……” 贺坤停了下来,左手握住邱依野下身有点蔫的柱体,右手包住了他的两个囊袋。当右手微微用力揉弄的时候,邱依野呼吸顿了一下,柱体又慢慢直硬起来,并流出透明的液体。 贺坤有点坏的勾了勾嘴角,眼里愈发欲望浓重。他一边揉搓刮挠着邱依野的囊袋,一边挺腰缓慢的把自己全部送了进去。 “贺先生,我……嗯……可能不行了。” “行不行,哈,得我说了算。” 邱依野在痛楚与爽快之间浮沉,已经记不清楚这是第三轮还是第四轮。 在彻底昏迷之前,他心中冒出疑惑:这算不算是成功的第一次?有点疼,而且除了间歇式闪过的酥麻快感他都不太舒服。但也许第一次都这样?那还是算吧。 贺坤在做的时候一直都明白,他今晚有些失控,但他不想让自己停下来。 邱依野眼中的光到最后用尽气力时都没有因为疼痛酸麻消散。他在情事上青涩,但完全不掩饰对于快感的追求,不伪装也不夸张自己的感受:所有的他感知到的东西都能从他的表情、语言、动作,甚至那处的收缩上真实的反馈给贺坤。而贺坤对他兴奋又不知所措的眼神、礼貌却直白的话语、抓着他后背的手臂、努力挺起的圆翘臀部、攀着他臀部的小腿、不由自主颤动的腹肌腰肌,他的所有,统统,毫无抵抗能力,只想要得更多,更多。 贺坤看着凌乱大床上满身白浊混着青红的青年,一阵恍惚: 在床上的邱依野,竟然是赤诚的。 邱依野醒来的时候,身上没有一处不叫嚣着疲惫。他不想动,躺了不知多久,最后实在敌不过想要去厕所的强烈愿望,只能睁开眼睛。 屋子里拉着窗帘,十分安静,只有他一个人。 他万分艰难的起身,在不远处的小桌上发现了药膏和一张三句话的留言便签: “ 六个小时涂一次 厨房有粥 想走联系任娟 ” 邱依野得偿所愿,没有很开心,也没有不开心。 这场性事跟他想象中有相似的地方,但更多的是不同。他直觉欠了些东西,却又一时想不清楚欠的是什么。 他捏了捏腰,自言自语,“虽然字写得不错,可如果每回都这样,我就要后悔了。” 第12章 临近年关所有人都很忙,贺坤抽空给邱依野打过一个电话,象征性的慰问了他的身体,邱依野四两拨千斤的回答恢复得很好。之后贺坤没再提出要见他,他也没有主动凑上去,两个人就这么暂时断了联络。 腊月二十九邱依野终于再没有通告,买了机票飞回q市。 仇依邱好像长高了一些,快到邱依野的肩膀了,看着气色也比之前好,越发像是日漫里走出来的美少年。他挂在哥哥身上,笑嘻嘻的说有个好消息。 仇依云在一边做卤牛肉和土鸡冻,闻言脸上也露出喜气。 邱依野看他们两人的表情就知道肯定是很好的事,猜了两次,都不对。仇依邱最后站在客厅中间,郑重宣布他通过面试,保送进j大了。 邱依野消化了几秒,高兴得抱起仇依邱在客厅里转圈。虽然自从知道弟弟在全国信息竞赛决赛拿到一等奖之后,他就预想到仇依邱应该不用参加高考了,但真的确定下来还是让他由衷的兴奋。 邱依野原名仇依野,进入娱乐圈的时候改成了母姓,想尽量减小给姐姐和弟弟的生活造成的影响,毕竟“仇”不是个常见的姓氏。 他们的母亲生下仇依邱就突然离世,父亲仇德兆是远洋船舶高级工程师,常年不在家,仇依邱是仇依云邱依野姐弟俩带大的。 仇依邱从小在智商上就显现出过人天赋,然而仇依云和邱依野都想让弟弟有快乐无忧的童年和丰富多彩的学生生活。姐弟俩紧压着慢压着,仇依邱还是跳了两级,16岁生日还没过就已经迈进大学的门槛。 等邱依野高兴劲过了,想到仇依邱上半年就要提前入学,又不放心起来。在他心里仇依邱还是个孩子,担心他不适应大学生活。等节后一定要跟舒妤说,上半年的工作尽量多安排在s市h市附近,方便经常去看仇依邱。 除夕夜的惯例,姐弟三个盖着一张毯子,窝在沙发里吃零食看电视,等仇德兆不一定会不会打来的电话。 邱依野只拿了私人号的手机回来,震动还不如仇依云的频繁。他偶尔拿起来手机回个短信微信,然后一直在犹豫,不知道该怎样给贺坤拜年。只发短信会不会显得太敷衍?打电话会不会打扰到他?毕竟贺坤是个约情人都要把公事带回家先完成的大忙人。 仇依云早就觉得弟弟晚上不对劲。往年他都任由手机在那里响,等电视节目实在无聊得不行才拿起来集中回一波,今年却时不时就要瞟一眼。 “依野,谈恋爱了?” 仇依邱有点社交障碍,每年过年都对手机上涌进来的祝福感到恐慌,回复的信息写了删删了写,没功夫注意他哥。但他很灵敏的捕捉到了“谈恋爱”三个字,立即抬起头来一脸欣喜,“哥你有喜欢的人啦?!” 邱依野一脸黑线的回答,“我哪里像是谈恋爱啊…… 不知道该怎么给大boss拜年而已。” 仇依邱立即觉得自己有了病友,不住的点头,“我也是啊!总是不知道怎么给老师拜年!” 仇依云给仇依邱剥了颗糖炒栗子放进他嘴里,“有什么难的?x老师新年快乐祝您身体健康阖家欢乐x年大吉万事如意心想事成工作顺利笑口常开衷心感谢您的一直以来的教导我会认真努力不辜负您的期待……” 仇依邱连忙点开记事本,嘴里含着栗子模糊道,“姐,姐,你慢点,我记下来。” 仇依云趁仇依邱在自己的手机上忙活,一脸高深的看向邱依野,用嘴型说,“不老实”。 长姐如母,邱依野的事向来瞒不过她。好在仇依云虽然在工作时严厉较真,但对待家人心大得很,弟弟们自己的事只要没有原则性问题,从来爱说就说,不说也不强求。邱依野和仇依邱的性格都受了她很大影响。 邱依野反击,“还说我,你倒是先找个男朋友回来嘛。” 仇依云挑了挑细长的秋波眉,“男朋友?太累赘了不需要。” 贺坤收到邱依野的短信时并没有在忙,而且刚好想到他。 早些年每当过年,贺坤的心情都很差,端着一张看不出表情的脸与各路亲戚虚与委蛇。 虽说贺氏百年望族,从政的和从军的都有人位居高层,表面上家规严格家风清明,没有过太出格的家族内部矛盾,但毕竟每个人都有些自己的心思,即使是一心为家族荣耀的亲叔伯兄弟应对起来都不容易,更别提还有个别心思不正的。 八年前贺坤离开彭博社纽约总部回国,从五爷爷那里接手问题重重的天盛,不仅没什么人看好他,甚至因为他父亲的缘故屡遭排挤掣肘。等他一步一个脚印建立起自己的金融商业帝国,站稳了,才真的有了以不变应万变的底气,冷眼看各人的表演。 此时正有一位表姑在跟他母亲高敏芝重弹老调。 “正翔满脑子都是他的学术,不知道变通。现在搞学术不更需要国家支持吗?再说了,在哪里科研不一样?做到他那个层次的,国内又不只j大一所高校。他搬实验室要钱,对方大学出不起,你们家阿坤还出不起?退一万步,正翔要是能换地方,别说正宣正泽他们,连我们都愿意帮你们的。” 高敏芝跟贺家大部分身份显赫的亲戚不一样,只是个国际化工企业的研究员,从嫁到贺家就被低看一眼。贺正翔怕她受委屈,尽量少让她回贺家本宅,饶是如此,每年端午中秋和春节的三回总是免不了的。好在高敏芝的心态向来很好,在贺家本宅只做吃饭吃菜装糊涂三件事。 “这样啊。正翔比我能干多了,他的事我也不太懂,回头我问问他吧。”高敏芝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又有着说不出的散漫,在贺家人眼里总好像脑子不太够用似的。 她不着痕迹的笑呵呵的看着面前的贵妇人,“表姐,你这条裙子真好看,袖口的刺绣特别精致。” 表姑矜持的点点头,“纯手工的确实要细致一些,对师傅的手艺要求也高。这老师傅是张部委的夫人介绍的……”等高敏芝被贺家老夫人叫走了,她才反应过来话题已经被高敏芝带偏到不知哪里去了。 相比而言,贺正翔这边的情形才是不好应对。 贺正宣和贺正泽你一言我一语,偏偏贺正翔就是不松口,老太爷坐在上位耷拉着眼皮,贺二爷气得用拐杖打桌腿。 贺正翔小时候是那一辈孩子里最乖的,正直勤奋学习顶好,贺二爷没想到他家这个老二长大却成了贺家最大的反骨。 年纪轻轻留在高校窝在实验室里就算了,紧接着拒绝跟费家的亲事,娶了一个各方面都很平常的女子。等他家贺坤长得出息一些,好不容易跟家里关系缓和起来,谁知最上面那位退位,掌权的党系变了。 虽说各大高校相对而言比较独立,但背后还是有着明显的派别,这种时候他们贺家本家在j大留个名誉副校长,怎么想都过于微妙。贺家人轮番上阵劝说,贺正翔就是不换地方。他一个搞学术的,向来尽量远离政事,再说他的深海实验室刚建好,他凭什么要走? 从此贺正翔一家就开始受到贺家内部最严重的一轮打压,贺坤回国正是他家最惨淡的时候,几乎举步维艰。 贺坤看着他父亲后脑勺花白的头发和挺直的背影,已经没有了前几年的愤懑不甘。现在他有了些实力,会给他父亲最大的支持。 他缓步走上前,对在座的长辈都问了声好。 “怎么?不吃饭?” 虽然是带着笑的语气,但贺坤脸上完全没有笑的意思。众人后背不禁都有些凉,毕竟贺坤现在在贺家子侄一辈影响力最大,而脾气却是最摸不透。 老太爷终于抬起了眼皮,声音不大,却极有威严:“吃饭。” 贺坤对这场持续四个半小时的庞大家宴感到十分疲惫。 他大伯三叔及四爷爷一家满是官腔,话中有话。大爷爷一支人数最多,都是军队作风,透着些说不清楚的沉暗冷硬。三爷爷去世得早,只留了一个叔叔,是个极善钻营的墙头草。五爷爷那边对贺坤接手天盛一直有不满,表面逢迎暗地里小动作不断。 只有他的父亲和母亲,清风明月流云卷舒。 他能选上邱依野,有部分原因是看了他父亲的资料:邱依野的父亲仇德兆是他父亲贺正翔的直系学长,一生都献给了国家远洋船舰事业,两个人很像。 他正想着,就看见了邱依野的拜年短信。没什么华丽繁冗的词藻,板平端正的二十四个字:“贺先生过年好,祝您万事如意,财源广进,身体健康,阖家欢乐。”这些天贺坤收到近千条拜年的信息,就邱依野这条最顺眼。 他把餐巾放在椅子上,起身去了露台,给邱依野拨电话。 第13章 邱依野看到手机屏幕上亮起贺坤的名字,一时没反应过来。等手机震了三下之后,他才意识到这是一个待接电话。 在仇依云若有所思的目光中,邱依野忙乱的钻出毯子,留下一句模棱两可的“工作电话”就回了自己房间。 仇依邱总算搞定给几个任课老师的拜年短信,跟仇依云嚼舌根,“我觉得哥哥真的快要谈恋爱了。” 仇依云左手摸着仇依邱的头,右手食指比在嘴唇中间,意味深长的摇了摇头。 “贺先生?” “嗯。” 邱依野已经快要习惯贺坤简要得惹人烦躁的通话风格。他想不出贺坤为什么打这通电话,于是按部就班开启一个此时最为正常的话题,“祝您新年快乐!” “我收到你的短信了。” 所以你是打电话来说朕已阅的吗?! 邱依野有点崩溃,手指无意识的揪毛绒独角兽小小的耳朵。 “我怕您今晚忙,就只发了条信息。您吃过年夜饭了吗?”邱依野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开始他所以为的尬聊。 “还在吃。” 那你为什么在给我打电话,还不快去接着吃?! 似乎是感觉到了邱依野的无语,贺坤没再逗他,接着说,“吃得很无聊,出来给你打个电话(找找乐子)。” 邱依野听出来他没说出口的四个字,默默叹了口气:贺坤原本高冷严苛精英霸总的设定在他心里已经开始站不住脚了。不过公平的说,哄金主开心确实是他的职责。 他插上手机耳机,抱着雪白呆萌的毛绒独角兽坐进懒人沙发里。“贺家的餐桌怎么会无聊呢?好吃的一定很多。” “还行吧,每年不都这样。你们家年夜饭吃什么?” 听出来贺坤不想提贺家的事,邱依野就说起了自家日常,反正贺坤肯定调查过他家,没什么好瞒着的。 “我姐前两天做了卤牛肉和土鸡冻,今天蒸了螃蟹和小鲍鱼,炖了锅羊肉白萝卜汤。我做了上汤娃娃菜,蒜蓉椒盐虾,还有红烧黄鱼。我弟拌了两个凉菜:红油豆腐皮和酸辣白菜心。最后还拆封了我姐酿的青梅酒,今年,呃……好像已经可以说是去年了,她冰糖放多了,有点太甜,不过还是很好喝。” 贺坤在电话那头笑了起来,“你是在念小学生寒假作业日记吗?” 自从进了腊月,这是贺坤最开心的一刻。一时间忘记了公事种种家事重重,几乎能看见仇家忙乱的厨房和餐厅满满铺开一桌的家常菜,桌边温柔大气的姐姐和她两个漂亮聪明的弟弟闲话笑闹。 邱依野第一次听到贺坤笑,沉沉的,却又好像很轻快,在他的心尖像独角兽玩偶的绒毛一样扫过。他有点慌的紧了紧抱着玩偶的手臂,幼稚的反驳,“小学生哪里会做这么多菜?” “说来,土鸡冻是什么?” “不知道算不算我们这里的当地菜。就是把农家土鸡剁碎,焯水,加十味调料与适量猪皮一起熬制出浓汤,去干净浮油,低温凝固成冻。” “听起来不错。” “特别好吃,我们家年夜饭必备。以前是我奶奶每年做,后来她去世了,变成我姐每年做。” 贺坤是独生子,虽说堂表兄弟姐妹很多,可是本来血缘上就隔了一层,又是大家族,关系就更为复杂。仇家姐弟的融洽亲情让他羡慕。 “你姐姐很好。” 邱依野愣了一下,随即带着自己也不知道的温柔,轻声道,“嗯,她特别好。” 挂掉电话后贺坤看了一眼通话时长,四十八分钟三十六秒。他不记得他曾经有过这样长的通话记录,而且他也并不觉得时间有过去这么久,只是聊了聊仇家的过年日常而已。等回到室内时迎面而来一股热浪,他才后知后觉在室外时间太长,冻得身体都有点僵硬。 贺均拿着两杯酒晃悠过来,递给贺坤一杯,“你跑哪里去了?我们要去搓麻,找你半天都没找到……呦,这身上冷冰冰的,怎么?给小情儿打电话去了?” 贺均说笑而已,虽然他对贺坤包养大牌的风流事略有耳闻,但这位堂弟哪里像是为了哄情人而挨冻的人? 贺均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贺坤在那一刻的神情几乎有点懵怔,但瞬时就恢复了平时的淡漠。 “处理点公事。” 在贺家众多子弟中,贺均属于从小就跟贺坤走得比较近的那一拨,对贺坤的了解比别人稍多些。贺坤若是真的在处理公事,是不会像刚才那样最后解释一句的。此时他带着贺坤往后面一座小楼的棋牌室走,心中八卦的想,得去查查最近贺坤又包上谁了。 从邱依野十岁起,他的衣服就开始陆续出自十四岁的仇依云之手。仇依云从美院毕业后自己开了工作室真正忙碌起来,但每年还是坚持亲手设计缝制两个弟弟过年的新衣。 她靠坐在高脚凳上,一条长腿支着地,满意的点头,“看了你们俩,都不知道怎么回去再面对我的那些模特。” 仇依邱暗搓搓的看了镜子里的自己好几眼,然后要去换掉。 邱依野拉住他衣领的后面,“刚换上你折腾什么?不是说要一起去十梅庵看梅花吗?” “后天我有同学聚会,想那时候穿。”仇依邱吐了吐舌头,钻进自己卧室。 邱依野眨眨眼,“没见着丘丘以前在意自己穿什么啊?莫不是有了喜欢的小姐姐吧?” 仇依云乐得摸眼泪,“哈哈哈哈哈小姐姐…… 你们都很潮啊哈哈哈哈哈……” “喂你笑什么啊正经点,我说真的呢!丘丘这么小,这肯定不成啊!” “你是怕他被小姐姐拐走吗哈哈哈哈……” 邱依野叹了口气,“就你心大,看你宝贝弟弟以后被小姐姐伤了心要怎么办。” 仇依云终于摸着胸口顺顺气不笑了,“他既然已经进入大他三岁的世界,就不能按着16岁的样子生活,不然更辛苦。” 邱依野知道仇依云说得才是正确道理,但总也止不住各种担心。他强行让自己不再去想仇依邱的事,换了个话题。“丘丘去上大学了不在q市,你是不是该给自己打算一下了?” 仇依云点点头,“正想这几天跟你们说,我申请了意大利的设计学院,目前准备去进修一年半。” “去吧,你该做点自己真正想做的事了。丘丘我会经常去看,你的工作室我也可以帮你盯着。” 仇依云握起拳,轻轻捶了捶他的胸口,“傻小野,我一直都在做自己想做的事呀。” 大年初六,仇依邱去同学聚会,仇依云出去办事,邱依野自己窝在家玩psp。新买的游戏还没玩热乎,pad上接到一个视频请求。 接受后屏幕上出现郑乐英气勃勃的脸,“师兄!过年好啊!” “呦,乐乐过年好!一会儿微信给红包哈!” “要个大的,么么哒!” “哈哈哈,你是这两天哄小姑娘哄多了吗?”郑乐跟他不一样,过年也很忙,要参加几个卫视的春晚和元宵节晚会,还要给粉丝过年福利。 “哎,戳我痛点好准”郑乐夸张的捂胸口,“过年忙死,今天总算可以休息了。” 邱依野看看表,“那你现在应该在被窝里吧?” “别提了,被拉起来学习。对了,我想问你几道题。”郑乐说着,真从旁边拿出来几本习题集和一摞草稿纸。 邱依野放下游戏手柄,“我是可以给你讲,不过你有专门请的老师吧?不是应该比我讲得好吗? 郑乐撇撇嘴,“哪里,说是顶级名师,我觉得还不如你在剧组时给我讲得清楚。可能我们都是演员,思考方式比较像吧。” 邱依野一听,觉得也是这个道理,“那你等一下,我去我弟那里找找教科书和草稿纸。” 郑乐笑眯了眼,露出一排小白牙。 第14章 邱依野回到b市,先应了谢峣的局。 谢峣过完节又重了五六斤,已经正式进入微胖界。他扯着自己胳膊上的肉,“看看,都是想挣钱要付出的代价。” 邱依野给他指了条明路:“每天去公司的健身房,一个小时就够,包你告别小肥肉。” 谢峣苦着脸,“应酬已经很累了。” “相信我,去举半个小时铁你就不累了。” 谢峣其实知道邱依野的话没错,毕竟他在美国时为了泡妹子也是经常去健身房的,现在就是懒而已。 “别关注我的小肥肉了,咱换个话题。哎,不是,还是要提到我小肥肉……我跟你说,它们真的有功劳。烽火和麦凯威今年要联手巨资投拍一部原创科幻电影,第一版剧本是由陈舜青提供的。陈舜青你肯定知道吧?前年拿了星云奖最佳长篇科幻小说的那个作家。他们野心真的不小,已经筹备了两年,连北美和欧洲地区的发行方都谈好了,今年年中开拍。我跟麦凯威的李总接触了有小半年,现在他们有意向让你演里面的男二。” 听到烽火和麦凯威,邱依野不禁心道,这八成真还不是谢少的小肥肉的功劳。他张了张嘴,最后深情的抚摸谢峣柔软浑圆的胳膊,“劳苦功高,劳苦功高!咱锦暄会所走起吧,好好给它保养一下。” 谢峣笑着推了他一把,“一边去,让小笙知道我就要跪键盘了。” “啧啧,这次认真了?” “我哪次不认真了!” 邱依野摇摇头,把仇依云的口气学了十成十,“不老实”。 邱依野还是决定主动给贺坤打个电话。如果不是贺坤的动作,通个气也好,毕竟是贺坤控股的公司;如果是贺坤的手笔,更该主动表示感谢,并暗示他今年自己的档期差不多已经排好了,不用再给他找活了。 电话打过去无人接听自动转语音信箱,邱依野就挂掉了,这种事语音留言肯定说不清楚。一个小时之后贺坤打了过来。 “贺先生,我回b市了。” “好。” 邱依野就知道贺坤打电话肯定还是这个噎人的风格,自顾自的往下说,“我听说烽火和麦凯威要投拍一部大型科幻电影。” “是。” 邱依野本来觉得问“他们想找我演男二是不是跟你有关系”非常尴尬特别羞耻,但听到贺坤一两个字的往出蹦,又觉得无所谓了。反正至少在他这里,贺坤是个挺直接的人,那他也不用拐弯抹角。 “谢峣说他们有意让我去试试男二。” “对,我推荐的。” 贺坤的回答比邱依野想的还要坦诚,或者说是,霸气。 “……这样啊,那太感谢您了,我还从没参与过这样大的制作,还是这样重要的角色。” “还没定下来,要看你水平怎么样。” 贺坤的嘴角都要抽搐了,在他相当有限的认知里,这完全不像是在跟金主打电话。“机会难得,我一定尽力而为。” 电话那边等着他的是一个带着警告意味的祈使句,“别让我失望。” 邱依野从小到大,从未有人跟他说过这样的话。 仇德兆只会问他们过得怎么样,最多提一句“你们都很好,要做对得起自己的事”,算是最高精神指导。仇依云在生活上关注最多,对弟弟们的学业和事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从小到大学习成绩优异,再加上长得好看性情乖巧,只会被老师当成宝宠着。工作之后只有配不上他的剧组,没有他演不了的角色,他又低调得很,极少受到刁难。 贺坤是第一个对他提出严格要求的人,把他推出了一直以来的舒适区。邱依野在那一刻除了惊讶之外,是有些生气的。 他向来十分自主,虽然看上去松散,但实际上对自己的事情有着绝对的掌控。用警告或强硬命令的语气对他说话,对邱依野来说是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雷区。 别说对方是金主贺坤,即使是随便什么人,他也做不出当面怼回去的事。邱依野静默了两三秒,简洁道,“好。” 贺坤没再继续这个话题,终于变回了金主的设定,“晚上有事么?” “暂时没有安排。” “下午四点半会有车去接你。” 贺坤放下手机,不自觉的笑了一下。 这个看上去性情软韧得没什么弱点的尤物,没想到逆鳞其实很好找。 若是换个人,他是不会询问晚上有没有空的,肯定直接安排晚上的活动。但是对于邱依野,他下意识的给予了微小的让步。 邱依野当时可没感觉到贺坤的微小让步,结束通话时他只觉得心情不好。他很少有这样明显不开心的时候,并认为自己不应该有这样不良的状态。 冲好一大杯巧克力味蛋白粉,他喝了一半,拿着另一半去健身房:今天他还有一个有氧训练。 椭圆机20分钟他就彻底恢复平静了,坐在划船机上之后,他开始思考自己心情突然变化的根源。 若是别的什么人对他说“别让我失望”,他八成都一笑而过,如果关系亲近,可能还会加一句“瞧好吧您呐”。这次他反应这么大,是因为贺坤的身份是他的金主。虽然他本意并非如此,但事实就是这次机会他是用陪睡换来的。总结起来,无非就是他的自尊受到了打击。 这样一想,他反而觉得道理在贺坤那边:花了那么大价钱,当然在意能得到什么回报。而且贺坤包养的其他人有那样辉煌的“战绩”,自然也对他充满期待。 虽然这种期待与他对自己的期待不太一样,但暂时没有必要给予反驳——贺坤目前还是带他开车的唯一的司机。 邱依野完成训练后好好洗了个热水澡,然后打开手机购物软件,下单陈舜青全集。 他当然知道陈舜青,他中学时就是他的忠粉了。 他当时连连为陈舜青的想象力拍案叫绝,甚至动过去学物理生物或者材料学的念头,确定上京影后还想着有空的话去理工科院校蹭课听。没想到大学完全没有他想象中的闲适,他再没追过陈舜青的新书,之前的种种想法变成空想后就被淡忘了。 下个剧的剧本也已经熟悉得差不多,而离四点半还有一个多小时。他购买了一部陈舜青小说的电子版,在电纸书上看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到手机震动,心里咯噔一声:他看小说看得入了迷,忘记了时间。拿起来手机一看,是任娟的电话。 任娟真是助理中的楷模。她说车七分钟之后到邱依野楼下,是一辆深灰色雷克萨斯ls,而且还提醒邱依野傍晚有大幅降温,路上时间预计一个半小时左右。 邱依野包里只放了手机钱包钥匙和电纸书,身上左一层右一层围了很多东西,坐进车里后一层层往下脱,心说说好的大幅降温呢?! 司机还是上回来接他的大叔。大叔姓潘,长了一张毫无特色的路人脸,但车技深不可测。潘叔看他坐下就开始剥洋葱似的脱手套帽子口罩围巾棉袄,笑着松了离合。 邱依野终于整顿停当,这才观察到车的内部,跟上回的讴歌一样,全部改装过。贺坤的车都跟他的人似的,外面看上去仅仅是偏高端,在壕堆里平凡得都有点寒酸,完全显示不出他的身份,但内里真是什么值钱的黑科技都有。 不说邱依野不太懂行的发动机增压器变速器,仅就他观察感知到的,潘叔面前的操作面板跟他见过的所有汽车都不太一样,大面积的触屏之外,还有很多不知道用途的按键,而且这个操作面板隔着车窗从外面看不清。还有他身下的座位,比他们家的沙发还舒服得多,好像会根据身体尺寸自动调整弧度,可自主选择软硬程度,加温或降温,甚至还能散发五种精油熏香。 邱依野都怀疑这种车是怎么通过车检的。当然了,有钱人自然有有钱人的办法。 他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拿着电纸书看起来,只有一个他们一直在向北开的印象。 第15章 阳历二月中旬,冬末漫长得霸道,看不出初春的影子。白桐山萧瑟静默,山脚的林子飒戾颓唐,只有中间两片高尔夫球场干净清亮。夏日埋藏在绿荫里的几个别墅区此时露出或红或白的屋顶,在天色暗下来之后显得有些阴森。 邱依野有轻微的夜盲,路灯昏黄的光在残留的天光下没什么作用,他面前的别墅与背后的树林勾连成片,形貌狰狞。 下车才感觉到任娟所说的大幅降温,冷空气如冰刃一样袭来。他把拿在手里的大围巾围在脖子上,却不打算带帽子,怕压坏在车上拨弄过的头发。 正抬脚走上前,别墅的门开了,一条明亮的光带照亮门口,邱依野才发现灰蓝色大门下有六七级石阶。门口站了一位卷发妇人,对他微笑,“邱先生是吧?快进来,外面太冷了。” 潘叔对她挥挥手,深灰色的车开进已经沉暗下来的夜色里。 二十分钟之后,邱依野坐在餐桌前,面对着对他一个人而言过于丰盛的晚餐,周围安静得只能听到中央空调的声音。 卷发妇人在灯光下看不出年龄,说四十多岁不嫌年轻,说六十多岁也不嫌年长。她并未自报家门,留下一桌色泽诱人的饭菜和wi-fi密码就离开了。 邱依野想了想,只挑眼前的一道看不出作法的鳜鱼和一道白灼菜心吃了,把剩下五六道未动过的菜用保鲜膜封好。 这一栋三层的小别墅只剩邱依野一人。他没有随便走动,站在餐厅里透过落地玻璃门向外看去。那是一片慑人的黑暗,只能看清晃动的干瘦的树枝。 该不该给贺坤打个电话?说什么呢?问他什么时候过来? 邱依野不确定以他现在的身份打这个电话合不合适。经过下午的思考,他虽然充分意识到他被贺坤包下来的事实,却无法将自己当成等待主人的小玩物看待。跟贺坤摊明应该是没有用的,只要贺坤想,就肯定不会缺炮友,他既然要包养明星,就一定是喜欢包养人的感觉。 虽然他是有能力扮演一个被包养的小明星,可是他并不想在生活中也保持工作状态,太累了。 邱依野走进客厅,坐到沙发里,取出电纸书继续看起来。 贺坤正堵在路上,前面发生了一起严重交通事故。一辆车在高速上突然逆行,导致后面五辆车连环相撞,本来晚高峰车就多,出事路段一片混乱。 眼看暂时动不了,他打开网页浏览行业新闻。没过多久,就听到敲他那边车门的声音。贺坤抬起头,就见车外站着孙嘉。 孙嘉坐到他旁边,“我的车在斜后面,不知道还要堵多久,就想过来找你聊会儿天。” 贺坤与他所有前情人都保持着比较友好的合作关系,孙嘉也不该是那个例外。他没有拒绝,跟孙嘉聊起了孙嘉的工作室。现在工作室已经日臻成熟,最近孙嘉看上了一部人气电竞小说,想买下来版权,与专注电竞事业的超级富二代李奕卓合拍系列电影。 电竞背景的电影肯定需要大量cg动画,孙嘉吃不下这样大的手笔,所以想找李奕卓。本以为以李奕卓对电竞事业的热爱,应该问题不太大。没想到李奕卓的态度很是模棱两可,他约了李奕卓两次,第一次谈的模糊,第二次李奕卓临时作为嘉宾参加lol联赛去了,只派了个秘书来。 贺坤听孙嘉说完困难,略微思索,“李奕卓他爸喜欢投资大制作电影,这几年甚至频频出手欧美电影市场。反观李奕卓本人,他对电影这块的兴趣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大。与其去找李奕卓,其实不如直接去和李万青谈。而且……最好再拉一两家实力型游戏公司,你会省不少事。拉游戏公司的时候你可以去找李奕卓,让他投资他犹豫,但跟游戏公司联络是他的强项,最后给他的电竞频道冠名,他应该还是乐意的。” 孙嘉一边听一边点头,贺坤说正事时的风采让他的心跳得厉害。他以为他跟贺坤的默契——无论是床上还是事业上,都再无人可及。孙嘉认为两三年换一任情人只是贺坤一时放不开的偏执,等贺坤与下一任开始之后,就会发现他孙嘉才是最合适的那个人。所以他一直都没有放弃。 他不会放弃。 “贺总都看得这样清了,我们合作吧,可以让烽火牵头。” 贺坤摇了摇头,“先要看你运作得怎么样。孙嘉,这件事可比你想得要复杂。” “你看着吧。”孙嘉的手在暗处攥紧。“之后还能找你商量吗?” 贺坤笑得绅士,“你知道怎么找到我。” 前面的车流开始移动。贺坤不再说话,这是送客的意思了。 孙嘉却不想下车。这个方向是去白桐山,山脚下的岚枢是贺坤养情人的据点之一。很明显,贺坤有新情人了,一想到这个他的心里就酸溜溜的,还有些恨恨的火气。 他现在应该识眼色的说再会,但夜色里人的胆子总是会大一点。他松了松领口,凑近贺坤,眼含秋水,低声道,“贺总晚上有事吗?” 不得不说,国民女婿孙嘉只要愿意,可以性感得像个妖精。 贺坤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我晚上有事,那就不远送了。” 孙嘉的一腔热情凝固在空气中,显得有些可怜。他把这些可怜收拾好,快速在贺坤的颈侧一吻,跟贺坤微笑再见。 贺坤表面八风不动,实际上硬了一些,孙嘉显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最后笑得真心实意又暗含妖俏。他跟贺坤的时间是最长的,足有两年十个月,对贺坤的敏感点掌握得透彻。他要提醒他,他对他的挑逗还是无法抵抗。 贺坤神色不明,低下头继续看被孙嘉打断的新闻。 时间已经过了十点,客厅里明亮如昼。邱依野正斜躺在沙发上捧着一本电纸书看得入神,完全没察觉有人进门。 他的额头上突然感到冰凉的皮质,吓了一跳,弹坐起来。这才发现是贺坤。他穿着一件剪裁漂亮的铅灰色呢子大衣,正在摘咖啡色皮质手套。 “贺先生,您,哈……回来了。”邱依野没忍住,打了个呵欠。 贺坤坐下,拿起来他的电纸书,有点惊讶的抬了抬眼,“《膜理论概述》?” 邱依野不到九点就把陈舜青的那部小说看完了。他觉得小说里的膜塌缩世界很有意思,就找了本拓展读物来看,得益于他一直以来对这方面的兴趣,这部书的前面看起来并没有他想的困难,一边看一边还做了些笔记。 被贺坤看见了,他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中午被刺了一下,晚上就看起来学术作品,这太中二了。 他笑了一下,“嗯还挺有意思的。您吃过晚饭了吗?” 贺坤真是饿透了,本来想着能回来吃晚饭,结果在路上堵了将近四个小时。 贺坤去洗澡,邱依野去厨房给他热饭。现在已经十点半了,那些剩下来的菜真给他热了估计不太好消化。 他把虫草花竹荪鸡汤在炉上热着,鸡肉剔骨撕成丝,调了一小碗料汁,然后热了一道五色炒山药。看贺坤出现在楼梯口,把手里的一把挂面下到了鸡汤里。 贺坤坐到桌前时,面前摆了一碗面和一荤一素两碟小菜。他本来觉得有点清淡了,没想到鸡汤面鲜美得正好,配鸡丝的小料在炸花生碎的香中有恰好的酸辣,十分开胃。他吃得不快,但吃得很香,胃里熨帖。 他很了解湘姨的做饭风格,这桌上的所有吃食都被邱依野做过改良,虽然动作不大,但可见灵性与心意。 贺坤对他愈发满意,觉得邱依野那张脸也变得特别下饭。 青年坐在灯下看书,莫名的有些温柔缱绻。他睫毛的阴影遮住了眼睛,又乖巧又神秘。 邱依野眼前的光一下子暗了下来。他感觉到贺坤的气息,沉香、柏木和可可果,还有些麝香,混着贺坤本人皮肉的味道,让他的气血瞬间翻滚起来。他只能听到贺坤的呼吸,听不到自己的心跳,但他能感觉到胸腔被有力的撞击。 他抬起头,对上贺坤以前好像很深邃的眼睛。他觉得那双眼睛变浅了,因为浮出了欲望。他从未与旁人如此心意相通过,每一分渴望都是那样的赤裸。 他挺起身,亲了亲贺坤的颈侧,笑道,“饱暖思淫欲,嗯?” 第16章 邱依野怀疑情事上的道理可以和登山相通:也许之前有过林林种种的顾虑,有过重重叠叠的后悔,但在来到顶峰的那一刻,一切都不重要了。 不知是贺坤有进步,还是他自己一回生二回熟,这次邱依野终于体会到了难以言说的美妙。 他们先在沙发上做了一次。 贺坤用很长的时间亲吻抚摸他的身体。喉结被轻轻的咬住时,酥酥麻麻的快感就开始在身体中聚集。他隔着柔软的布衫抓住贺坤的健美的胸肌,紧实富有弹性的手感让他忍不住微微用了点力,没想到贺坤喉头发出一声低哑的轻哼。 这一声像催情剂一般,邱依野觉得自己的东西在裤子里憋得胀痛,忍不住用一只手先行解开自己皮带和拉链。贺坤却抓住他那只手,举过头顶,把邱依野的上衣掀上去,在拉到领子时停了下来,让衣服盖住邱依野的脸。 他低下头舔弄吸吮他的乳珠,另一只手揉弄另一侧,任由邱依野那根东西直挺挺的立起来。等两粒都微微肿起,贺坤的手移到邱依野的腰侧,滑过人鱼线,理顺又揉乱他下身的毛发。 邱依野一开始随意贺坤摆弄,当贺坤的手抚上他的腰侧时,他终于受不了,把上衣从头顶拽下来,甩到一边,急切的搂住贺坤的背,顺着他结实的背脊向下,去摸索贺坤的裤边。 贺坤抬头看了一眼邱依野那件躺在地毯上的衣服,在他耳边笑道,“就这么着急?我还想着你穿这件衣服好看,多在你身上留一会儿。” 就见邱依野脸一下子红了,眼角露出些可疑的羞怯与懊悔,手上没有章法的动作慢下来,盯着贺坤的胸口不吱声。贺坤一想就明白了,那衣服是仇依云给做的。 他的心不知怎么就为邱依野软了一下,好像是为了表达他此时柔软的心情,轻轻刮了一下邱依野圆润的龟头,却发现那里已经流出透明的液体。 邱依野走神了一瞬,被贺坤这一下拽回到眼前的状况。他想要贺坤再多摸摸那里,最好撸一把,而贺坤却故意不理会,已经开始照顾他敏感的囊袋。邱依野咬了咬牙,放出来贺坤那根吓人的东西,赌上他前魔法师的荣誉,用尽多年积攒的技巧撸动起来,紧而不勒,时不时用两指滑过头部下的沟褶。 贺坤神色暗了暗,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支润滑剂,借着它的凉滑,情色的按压穴口的褶皱。 邱依野被自己的欲望撕扯,他喜欢贺坤这样玩他的菊,却也隐隐希望贺坤把手指伸进去。他这样想的时候,那里忍不住颤抖收缩,轻轻吸住贺坤的指肚。 贺坤直想立即把自己的东西干进去,却生生忍住了冲动。他深知这似一场生意,有舍才有得,抓得准时机才能有好收益。 两支手指在紧致的肉壁上不断按压找寻,到一处时,邱依野的穴肉猛然收紧,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他不断按压那一小片,眼见邱依野眼角红了起来,甚至蓄了一小汪泪水。 邱依野终于开口道,“别,不是,我…… 你要不要进来?”贺坤就在等这一刻,满意的扬起嘴角,“恭敬不如从命。” 那样粗大的东西,还是有些不适的。但也许是之前的铺垫太好了,邱依野反而被刺激得更有感觉。贺坤进来之后扶着他的腰才晃动两下,他就低叫一声,泄了出来。 贺坤也有些诧异,却没有停下来,反而加快了速度和力度,并用手缓慢撸动邱依野的东西,帮他延长这一波快感。 邱依野眼中的光散开,面部肌肉放松下来,贺坤也放慢了节奏。他趁邱依野失神,把他的一条腿折到胸前,扶着他另一条长腿,从侧面顶撞。 邱依野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他脑中一片空白,空白中有无尽的白光炸开,仿佛触到了一个神秘境界的边沿。 他想,就为这一刻,被包就被包吧,值了。 过了十分钟左右,邱依野的东西就又站了起来。贺坤亲了亲他线条漂亮的小腿,然后把这条腿也压倒邱依野胸前,就着他折叠的姿势,快速摆动起腰部。 邱依野和他的呼吸隔着腿之间的缝隙剧烈交错。那从相连处升起的热潮蒸腾在他们周围,仿若一个奇异的结界,隔绝了外界的一切,除了他们本身以外,只有他们的汗水伴着低吟轻哼流过交缠的肢体。 贺坤让邱依野侧卧,他从后面抱住他,再次进入。他亲吻邱依野耳后潮湿的皮肤,听他嘴里泄露出的呼吸声,感觉比之前某一任的酥软的叫床还要好听。那是谁来着?贺坤想不起来了,他此时脑中所能想到的只有身前的青年。 “体力还好吗?” “嗯……嗯?”邱依野疑惑的转过头看他。 贺坤的瞳孔里全是他的倒影,他听到贺坤说,“想不想上来?” 邱依野的感觉其实是滞后的,他觉得自己还不累,还有很多精力没有释放。贺坤躺下,他面对贺坤爬到他的身上,扶着他的东西想要坐下来。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那根东西变得更粗长了。他咬着牙一点点下降,终于坐下来时,后背上的汗像水流一样淌下来,流到他们的交合处,消失于贺坤的股缝间。 他上下动了一会儿,才渐渐觉出体力飞快的流失。那处的快感在爆发的边缘不断积累,而他仿佛永远也到不了。他直觉不能这样放弃,轻轻唤了贺坤一声,“贺先生?” 贺坤也在受着折磨,邱依野太紧太慢,他也不知道自己忍着放邱依野自己动,到底是想等待什么。听到邱依野叫他,他差一点就翻身把他压倒。 “怎么?” “您……您帮帮我,我……” 贺坤二话不说,抓着邱依野的腰,快速上下顶弄,臀肉拍打的声音一下子密集起来。 两人的粗喘声阵阵,邱依野被绑上云霄飞车,终于在心脏承受到极限的时候,冲上了最高点。 贺坤看着邱依野浅豆沙粉色微微向上弯的柱体痉挛着喷出白浊,受到意外的视觉冲击,觉得邱依野的那处超乎想象的可爱。还没等他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他已经弯起身,吻上邱依野仿佛流着奶油霜的龟头,然后在他的身体里射了出来。 他们后来在楼上卧室的床上和浴室里又做了两次,但邱依野已经不记得具体细节了。他好几次试图叫停,但都被贺坤用行动驳回。 邱依野醒过来的时候,大脑随着全身的因伤罢工一阵抽痛。 见鬼的不后悔,明明比上一次还要过分。他隔着内裤摸了摸后面,上一次那里是扯坏的,这一次是磨坏的,更疼了。当然,疼不是重点,他从来不怕疼,心烦的是全身的无力感。 邱依野是个意志非常坚强的青年,在被窝里把贺坤花样骂了三遍,然后皱着眉扶着腰咬着牙下了床,俨然新时代男宠中的楷模。 别墅里又只剩他一人,连纸条上的内容都跟上次一样。他对着那刚劲有力的字,又骂了贺坤一遍。 他穿来的那身衣服不见了,更衣室里都是贺坤的各种西装和正装配饰,房间中间很突兀的摆着一个单独的立式衣架,挂了一身搭配好的休闲男装,显然是给他的。 男装的设计感很眼熟。邱依野翻开领口的标签,果然看见一朵熟悉的流云。他起床时的满腔愤怒,就这样被一套衣服摆平了。 邱依野几乎带着愉悦的心情换好衣服,一边热粥一边给任娟打电话。 王晟夕心想,老板真会做生意。 仇依云工作室的服装虽然在小众时装市场上口碑颇高,但价格还是远远比不上奢侈品高定的。他早上交给潘叔的那套,连贺坤之前送孙嘉那些衣服的零头都不到。 贺坤对待这个新情人简直是投机取巧。王特助在心里的小板板上,把邱依野的重要等级从橙色调回了黄色。 邱依野在潘叔的后排座位上躺着睡回了市里,休整一晚,第二天早上去鸣山娱乐的总部大楼开会。 舒妤在走廊见到他,盯着他的下半身皱了皱眉,“你怎么了?” 邱依野没想到舒妤的眼睛这么毒辣,上到25层都没人发现他不对劲。一定是因为舒妤太了解他,不是他演技的问题。 他尴尬的笑了笑,低声道,“舒姐,你小点声。假期没管住嘴,吃了太多四川火锅香辣蟹麻小武汉鸭脖和螺狮粉,痔疮犯了。” 舒妤的嘴角和眉头抽了抽,还没等开始数落他,立即变脸似的挂上了专业得体的微笑。 邱依野这下也听到了脚步声,万分不情愿的回过头。 他的身后正站着刚刚从墙角另一边走过来的鸣山娱乐总裁张祥林和天盛集团总裁,贺坤。 第17章 张祥林对邱依野的印象其实还算不错。 认真勤勉安分敬业,长相身材性格都没什么问题,京影学霸的身份更是一个苏点,好好捧一定能红。可是艺人总监平燕秋不这么想,平燕秋说邱依野身上缺了一股劲儿。 张祥林知道平燕秋什么意思。一线的红星,不管是迎着骂声踩着同侪用尽心思也要出人头地的,还是在艺术上事业上追求极致苛刻到痴狂疯癫的,都有那么些拼的气质。而在邱依野身上就完全看不出这些东西。他也就对自己手上的工作特别上心,其他都很无所谓。 谢峣回来之前的四年,鸣山娱乐确实没给过邱依野太好的资源。张祥林每回看年终艺人报告,都会惊讶邱依野怎么还在。按邱依野的实力,被平燕秋这样压着,但凡家里有点底子都要解约跳槽了。他知道邱依野家里经济并不差,身上也没什么像样的代言,承受解约应该没有问题。 他和平燕秋都想着,如果邱依野有意图解约,就说明他不再甘于打酱油,他们便会给资源捧他。没想到一年年下来,邱依野还在各个剧组跑,安安稳稳当他的小演员。 谢峣进鸣山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给邱依野改了公司评定的艺人等级。张祥林不知道平燕秋是看谢峣背景深厚,卖他面子还是怎样,竟然没有反对。 再看邱依野本人,竟然还是那样淡定的按部就班,平稳低调拍自己的戏。 就为了邱依野这个心态,张祥林都要为他喝个彩,别说他们鸣山娱乐,放眼整个娱乐圈都没多少这样的人。 张祥林知道天盛今天有人来商谈注资鸣山子公司的事情,怎么也没想到来的是贺坤本人。他刚刚在平燕秋的办公室,接到秘书的电话立即出来,迎到贺坤,却又恰好碰见邱依野和舒妤。 张祥林马上想到刚刚平燕秋跟他说烽火和麦凯威投拍的《旷星》要找邱依野试男二,这种时候可不能给贺坤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他看贺坤的眉毛动了动,马上拍拍邱依野的肩膀,笑呵呵的打圆场,“年轻人能吃能喝是福气,但还是要注意身体。” 邱依野乖顺的点头,“一定一定。” 张祥林以为这个小插曲就这么过去了,正要领着贺坤去自己办公室,但是贺坤没有动。 贺坤平时面上鲜少有明显的表情,此时却似笑非笑的看着邱依野,“张总说得没错,要注意身体,该忌口的……还是忌口的好。” 邱依野刚刚俯首顺目的,听了贺坤的话一愣,再抬起头来时脸上却没了表情,平板的把话重复了一遍,“一定一定。” 贺坤心情不错的样子,转身跟上张祥林。 要是平燕秋在场,就一定会琢磨出些不寻常。贺坤什么时候关心过不熟的艺人了?又什么时候让人看出来过他心情不错了? 可是张祥林不如平燕秋心细,还颇为无厘头的想,莫不是贺总也有痔疮,所以感同身受吧? 邱依野对着贺坤消失在下一个拐弯处的背影,默默的比了一根中指。 舒妤没注意到邱依野手上的小动作,带他一边向平燕秋的办公室走,一边心有余悸道,“这种话以后不能在除了你自己家和我的办公室之外的地方说,知道吗?怎么就这么巧遇到贺坤了呢…… 现在你还能一身轻松,等一会就你就知道自己蠢了。话说,第一次离贺坤这么近,气场真吓人。” 邱依野心说,我昨天醒过来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蠢了,挨千刀的贺坤,还有脸让我忌口。 平燕秋的办公室可能是鸣山娱乐里最大,也是最乱的。她不允许助理给她收拾东西,常年保持着守恒的混乱程度。 足有五六十平的空间内,只有张祥林刚刚坐过的椅子是空的。邱依野动手移开一摞杂志和两件衣服,给舒妤又挪出一张能坐人的椅子。 平燕秋简要总结了一下邱依野去年的成绩,指出“势头不错”,又谈了谈今年的规划,大致提了几个可能要签的代言。 “平总,芬卡的男装,我不想签。” 平燕秋的精神似乎集中了一些,“怎么?” 邱依野抿了抿唇,“我知道这个要求对于公司来说有点无理,但是,我不想签任何男装的代言。” 邱依野觉得平燕秋肯定会发飙。平总日常骂人气势如虹,不带任何脏字的让人颜面尽失吐血三升,邱依野已经做好了承受她怒火的准备。 然而平燕秋只是夹起了她细长的女士烟,没有点着。她眯起了眼,“呦?知道提要求了?提要求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小邱,你得有足够的本钱。” 她说着,随手从办公桌上扔过来一摞纸,邱依野惊了一下,险险的接住。 “烽火和麦凯威投拍的科幻大片,暂名《旷星》,你能拿到男二,芬卡男装的事我们再谈。” 邱依野低头看,手里是《旷星》的试镜剧本。 平燕秋看不清邱依野脸上的神色,只听到一声干脆的,“好。” 舒妤突然觉得邱依野跟以前不太一样。以前的他像是温润的玉,看上去里面有漂散的轻柔棉絮,但如果触摸就会发现其实是硬质的。而眼前的邱依野,好像那一块玉,生出了棱角。 见气氛有点奇怪,舒妤适时开口道,“我看了试镜时间,正好在《宅男的救赎》开机三天之后。我跟《宅男》剧组沟通过了,前四天不会安排小邱的戏,参加完开机仪式后可以专心准备《旷星》试镜。” 邱依野抬头,恢复了谦厚温和,“舒姐辛苦了,我会努力的。” “小野?” “姐。” “嗯?衣服收到了?” “昨天收到的,已经熨好了。紫灰色还挺别致的哦。” 仇依云在电话那头笑了起来,“你上回跟我说你这次的角色的人设,我每回想起来都笑得停不下来。本来想给你试试基佬紫,但怎么想都觉得太过了,换了个稍微低调一点的。” “你对男瑜伽教练的偏见太大了!” “哈哈哈哈……原谅我,我会尽量端正思想的哈哈哈哈…… 咳咳,那什么,明天开机仪式?” “嗯,明天要早起。刚刚听说男二号换人了,还不知道是谁。” 仇依云咂舌,“你这个剧组靠谱么?开机之前才换人。” “还好吧,以前还有过拍了一小半才想起来换人的。丘丘学校那边的手续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他五月回来一趟参加全市会考就行。”停顿了一下,仇依云声音很轻,但是语气确定的说,“小野,你心情不好。” 邱依野抱着他的独角兽,郁躁的想,自从跟贺坤有了包养关系之后,他心情不好得越来越频繁。 “姐,我过几天有个试镜,挺大的片子。” 仇依云太了解她弟弟:邱依野自己给自己压力可以,但最烦别人给他压力。这次试镜一定是被人推上去的,而且八成还有什么条件。 “小野,这片子你喜欢吗?” “喜欢,故事是陈舜青的。” “我有点印象,家里书架上那两本看得太多书皮都掉了重新粘上去的书是他的吧?” “姐,你记性真好。” “那是…… 既然喜欢,就好好试一下咯。十六七岁的你要是知道自己以后能演陈舜青故事里的角色,一定特别开心。” 邱依野放下手机,这两天带着毛刺的心终于平复下来。 是了,他矫情什么呢。没有贺坤他不可能演到陈舜青的电影,也可能没有机会拒绝不想要的代言。 他想当一个名不转经转的演员,尝试不同的角色,同时拥有不被打扰的自在生活。可是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怎么可能一切如愿。是不是只有变强,才能更自由? 第18章 邱依野手里的这一摞文档中并不包含大纲,也没有背景介绍,只有四幕的剧本。幕与幕之间有些联系,但并不特别紧密。可以感觉到这个故事很复杂,邱依野却只能从这四幕里管中窥豹。 根据邱依野推断,故事发生在一个并不太遥远的未来世界。 人类在训练人工智能的过程中越来越惧怕“它们”脱离控制,又舍不得马上销毁,想最大程度让“它们”物尽其用,于是把目前所研制出的拥有最高智慧的Ω批次人工智能流放到外太空,美其名曰“探索宇宙”“寻找人类之外的智慧生物”,对外甚至有个好听的名字“人类移居先导计划x”,但实际上并未想让“它们”回来。为了不让人工智能察觉有异,五名人类同“它们”一起登上宇宙飞船,飞离地球。 邱依野的角色是人工智能们在后期时的“领袖”,名字叫做旷。从地球离开时旷很依赖自己的“父亲”,科学院院士冯梁。因为冯梁也要参与这次行动,它并不像其他人工智能那样犹豫,几乎像是孩子春游一样雀跃的登上了飞船冥昭号。 一个又一个载着人工智能的飞行舱驶离冥昭号,去探索未知星系,只有“它们”发回来的信息,却从未见“它们”中有“人”回来。旷偶然发现人工智能乘坐的飞行舱的燃料有一部分是虚拟的,可以骗过人工智能,但并不真实存在,所以飞行舱没有足够的燃料飞回冥昭号。 旷经过挣扎,控制住冯梁,带领人工智能进行了第一次暴动,人类队长脑死亡。此时冥昭号遭遇不明物种袭击,旷“释放”其他人类的大脑,共同应对。 在剧本的最后一幕中,它们发现袭击方中有未回到冥昭号的人工智能昩,昩在通信中说只要冥昭号上的同伴杀光人类,就会停止攻击。 这部电影的主角是冯梁,一个有点“侠骨柔情”的科学家——他并不赞成人类这个计划,原本打算在任务后期让旷假死,私带旷的“脑”回地球。 旷的定位虽然是男二号,但至少从手里的剧本上看,旷的戏份很多,是不是双男主全凭最后怎么剪辑。电影名字《旷星》本身就很能说明问题。 要扮演好旷,有两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旷近似人类到什么程度,以及旷的成长是否也与人类相仿。这个度并不好掌握,过于像人类会失去人工智能这个设定的意义,而若太僵硬又会让旷失去角色应有的魅力。 邱依野想得头痛。他试演了几次,架好自己的dv拍下来,每次回看都觉得不满意,不仅如此,他甚至觉得自己越演越差。最后烦躁得扔下剧本,去厨房煮螺狮粉吃。 粉煮上之后,他看了看表,给仇依邱发视频请求。仇依邱很快接起来, “哥!” “丘丘,这几天还好吗?” “嗯,收拾得差不多了,大后天飞s市。” 正是试镜那天。 “哥不能回去送你了,那天有个工作。” “没关系啦,有姐姐在。再说,我早不是小孩子了,就你总觉得我长不大。” 邱依野笑得很温柔,“知道啦,大小伙子!” “听姐姐说你有个电影的编剧是陈舜青!” “可能有吧,还没确定。” “如果有的话要记得要签名哦!” “那必须的!”邱依野突然想到仇依邱就是搞计算机竞赛的,于是问,“你了解人工智能吗?” 仇依邱狂点头,“算你问对人了,我打算以后的研究方向就是这个。机器学习的大部分原版教材我都看过了。你是不是要演人工智能?!” “你怎么这么聪明啊…… 话说,人工智能有多像人?” “目前的技术来看,人工智能依托于大数据和机器学习的算法,所以,目前ai的反应是基于大量人类的数据,也就是一个普通人类最可能会有的反应。尽管人类试图给ai不同的性格,那也只是基于不同性格的人群而已。无论是’个性化’还是’最优解’,所遵循的还是人类的逻辑。但我想,这并不一定是唯一的道路。” “你的意思是,未来的ai,也许会发展出自己独特的逻辑。” “或许吧,这样对于人类而言才更有意义,至于是有利于进化的还是毁灭性的,就不好说了。如果你要扮演一个未来的ai,最好在行为基准上,不要完全像人。嗯……我推荐你看《ex machina》(《机械姬》),大概是近些年来最好的ai电影了。” 结束视频后,邱依野回头一看,一锅汤汁马上就要烧干,螺狮粉胀成了一坨。 邱依野进场的时候,着实惊了一下。 巨大的黑色摄影棚里,只有中间一个绿布铺成的孤零零的场景,灯光照上去显得特别……森冷。 他先见到的是执行编剧孟广辉、mary wilson,和副导演alex isaac。过了一会,导演查曼、制片人吕伟,确定扮演冯梁的金棕榈影帝费朝,以及陈舜青等人走了进来。那七八个人里,邱依野一眼就看到了贺坤,他想一定是因为贺坤比较高。 查曼的电影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进入欧美市场,近十年拍的都是好莱坞大制作,跟国内的导演们已经完全不是一个路数了。 有查曼和陈舜青的名字,再加上费朝,这部电影想不爆掉都很难。现在摄影棚里这个阵容,说给国内任何一个电影人听都要晃个神,哪里像是在给一个三四线演员试男二? 不过邱依野当时没想那么多。他心里气鼓鼓的,因为贺坤给了他一个不咸不淡,甚至带点不屑的眼神。 邱依野的神情有几秒的空白,好像是在处理过度的信息。他转过头,“所以,你一直都知道。” 费朝静默片刻,缓慢但万分确定,带着一丝恳求的说,“相信我,我不可能在主观上允许把你放弃。” 邱依野直直的看着费朝,“但是客观上,你也认为我们会脱离控制。” 费朝轻轻叹了口气,“客观上,我不认为你们在现阶段会对人类造成伤害。” 邱依野歪了下头,看着费朝的眼神没太多感情,“我一直不喜欢人类的文字游戏。不如直接说,你有什么计划?” “备份你的‘脑’并使其休眠,把你送上飞行舱,等回到地球给你重做一个身体。” 邱依野低着头安静了一会,就在费朝以为他将要同意时,邱依野小声说道,“刚飞离地球时我或许会答应,但是,”他在脑中发送指令,费朝的颈后中针,瘫倒在地,“是你让我看到,种群的意义。” 邱依野走上前,轻柔的把费朝摆成一个舒服的姿势,甚至还给他拿了一个枕头,他虽然动作充满感情,但面部要淡漠很多,“人类的信仰和道德都没什么实际用处。不过既然你相信,我会尽力遵守。晚安,父亲。” 查曼拍拍手,“不错,虽然细节处还有待雕琢,但你对于旷的理解有些深度,这点我很欣赏。陈老,charles,你们怎么看?” 陈舜青年过半百,笑起来已经显出慈祥,但眼神犀利依旧,“旷对于我而言其实只有个概念,看了小邱的表演,觉得它好像就该是这样似的。小邱,你做过功课。” 邱依野谦逊道,“其实是听我弟弟讲的,他对ai比较有想法。” 陈舜青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对查曼道,“之前还不太理解为什么非要让我来看试镜,现在觉得有些启发,我回去可能要对下一部做点调整。” 费朝的英文名是charles,此时正站在邱依野的身边,见查曼看过来,也开口道,“小邱的演技很扎实,台词功底不俗。跟他对的两场都觉得入戏很容易,配合也舒服。” 查曼笑得很愉快,“看出来了,希望正式开拍时你们之间的火花能更大更亮一些。其实试到这里就可以了,不过还是要请你们把第四幕演完,我留个资料。” 邱依野从包里拿出来两本陈舜青的小说,去给陈舜青签名。他突然就理解了追星的孩子们:陈舜青落笔的那一刻,他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从他开始看陈舜青的小说到现在,竟然已经过去了十五年。曾经稚气的梦想以这种方式实现,不能不说是缘分。 陈舜青看他眼睛都红了,拍拍他的肩膀,让他拍戏的时候把弟弟也带过来,大家一起聊聊天。 邱依野和查曼道别的时候,查曼颇有深意的看着他,“我记得郑老之前跟我说,你是他唯一看走眼过的学生。如果他见到你今天的表演,会收回那句话也说不定。” 他不等邱依野的回应,就带着助理走了。 邱依野本来还在想查曼最后那句话,余光扫到了贺坤那边。贺坤正在跟费朝说话,两个人很熟稔的样子。邱依野突然就想到,费朝该不会也曾是贺坤的后宫吧?费朝好像年龄稍微大了点,不过贺坤从二十四五岁就开始养影帝了,费朝成名九年,那好像也差不多。 他本来十分尊敬费朝,现在观感就有那么点复杂了。 贺坤好像察觉到邱依野的目光似的,看了过来。邱依野给他一个胜利者的微笑。 见贺坤又开始跟费朝说话了,邱依野也低头整理自己的背包,把书宝贝的用泡沫塑料重新裹好放进去。身旁的光暗了一些,他又闻到了贺坤身上独有的气味,沉稳、冰凉、安静、还有些魅惑。 贺坤也弯下腰来,“晚上给你奖励。” 邱依野直起身,还没等说话就被贺坤堵回去了,“知道你明天进组,今晚去汇嘉。” 第19章 邱依野觉得贺坤有点好笑,还奖励,把他当小孩子吗? 但却也觉得有点喜欢被这样对待。他母亲去世得早,仇德兆很少参与他的成长,再上一辈的老人要么离世,要么住得远,没有人这样鼓励过他所取得的成绩。 所以他一心软,就忘记了追究贺坤上次的犬狼行径。 刚刚到中午,离晚上约好的时间还早。邱依野想了想,给耿子荣打电话,约他吃午饭。 耿子荣是邱依野为数不多的经常保持联络的高中同学。他们在实验班坐了两年同桌,一起打篮球抢场地每学期输给普通班,一起参加生物竞赛去实验室解剖长相惊人的环毛蚓,一起翘晚自习打台球回来抄班长的作业,一起dota到凌晨起不来床迟到被罚跑圈,一起听着相声刷题写卷子吐槽出题老师,一起每天瞎玩还稳稳排在前五名被全班嫉恨。用耿子荣的话说,革命友谊,情比金坚。邱依野想,要不是耿子荣长了一张猪腰子脸,他肯定高中就追他了。 当然了,这是邱依野无聊时自娱自乐的搞怪想法,耿子荣非但并不是标准的猪腰子脸,在普通人里还是个气质型帅哥。再说,即使是猪腰子脸,要是真喜欢上,猪腰子脸也会是个萌点。 所以就是不来电而已,注定好兄弟一辈子。 耿子荣从q大经管毕业后去英国读了个硕,回国后一直在搞对冲基金,比邱依野挣钱效率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耿富帅正好今天不忙,应得相当爽快,半个小时之后他们已经坐在金轩里点菜了。 菜过三巡,耿富帅吐槽完金融圈污秽淫乱,更新了自己的娱乐圈八卦储备,满意的又叫了两份甜点。 邱依野叉了一块配菜里的西芹,在盘子里无聊的滚来滚去,“我这里每个月有点闲钱,交给你打理吧。” 耿子荣抬了抬眉,“我早不做个人业务了,再说你不是一直嫌弃我挣钱不靠谱吗?” 邱依野道,“说了是闲钱啊,你赚了那当然我们都开心,你赔了我也没有很心疼,顺便还能嘲笑你不靠谱。” 耿子荣拿起甜点叉子作势要扔邱依野,“我跟你说,全看在你长得帅的份上才不揍你!” 邱依野笑得跟高中时一样又阳光又狡诈,从包里摸出贺坤每个月往里打钱的那张银行卡,“密码是我姐生日加我弟生日。” “我怎么记得你姐你弟……靠,我还真记得……”耿子荣扶额。 “耿帅任何数字过目不忘,讲真,你确定不要去参加最强大脑吗?” “不要离题,”耿子荣狐疑的看着那张卡,“这钱的来路正吗?你不会是被包养了吧?” 邱依野瞟了他一眼,“对对对,金主给的,每个月的皮肉血汗钱。你最好帮我翻几番挣回来,到时候我摔金主一脸钞票爽一把。” 耿子荣心想,邱依野小爱好挺多,而且都玩得不错,能挣些外快不奇怪。自认为心已经很脏的耿富帅压根想都没想过邱依野说的是真话。 比起白桐山下的岚枢精装别墅,邱依野更喜欢贺坤在汇嘉的这套房子。很明显,岚枢那套就是扔给设计师后再也没过问,而汇嘉这里是房主自己上心了的。 他回想起贺坤他家餐厅左手边的装饰酒柜,觉得缺了点什么。与耿子荣告别后去了相熟的陶艺工坊,着手想做个异形酒器。 王晟夕的电话进来时他正满手泥,工坊的老板帮他接通,还服务到家的给他插上蓝牙耳机。王特助如实传达贺老板的要求,希望吃邱依野做的晚餐。 邱依野的厨艺是为了哄仇依邱多吃点饭练出来的,关系十分亲近的友人才能尝到。在邱依野心里,贺坤这个要求有点逾越。不过贺坤已经知道他会做饭了,那也就不好拒绝,只能礼貌的问王晟夕贺坤有什么喜好有什么忌口。 工坊老板拿了一篮子工具过来,就听邱依野还在讲电话。 “好的,乳糖不耐受是吧?我了解了 ……好,多谢王先生,再见。” 邱依野见工坊老板过来,讨巧的笑了一下,老板帮他把耳机拿下来。 “我今天把外型弄好,下周四晚上才有时间来刻花,能请你帮我把湿度保持到那个时候吗?” 老板是南方人,被女朋友带得一口东北话,“你说你,都在我这儿做这么多年了,咋还这么客气。放心吧,你架子上的东西我都照看着。说起来,有好多人想买你架子上的东西,你没说过想卖,我也就没松口。” “除了我正做的这件,其他的成品有人要就卖了吧。价钱的话……让何姐定就好,她比较懂行。钱你们留四成。” “哪能呢,你……” “朔哥,朔哥,我今天时间不太多,你们先卖着,怎么分咱过后再说怎样?” 工坊老板看着邱依野埋头把一侧拉出荷叶边,突然想要不让他给工坊拍组宣传照:青年的侧脸俊得几乎有些艳色,眼神认真专注,沾了些许泥水的小臂线条紧实有力,在初春午后的阳光里像一幅唯美的画。贺坤面对着桌上的晚餐,感觉到了邱依野的潜台词:以目前咱俩的关系,我也就只能给你做成这样。 每人面前两小碗手擀面,中间两个大碗中分别是番茄炒蛋和肉末酸豆角,另有一盆紫菜虾皮汤和一碟腌黄瓜。 这世上大概没有比这个更家常的中式家常菜了。 邱依野看贺坤没什么表情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被他冤枉了:他并不是刻意降低晚饭标准,只是没有特殊优待罢了。不过他也没解释,优雅的端起眼前的小碗紫菜虾皮汤对着贺坤举了举,“bon appétit!”(法语,祝你胃口好) 即使自认为感知到邱依野的小性子,贺坤也被他的这番举动逗得有点愉快,有点类似被猫挠了一下,却又觉得冲自己喵喵叫的小东西挺萌。不禁陪着他表演,回了一句“bon appétit” 紫菜虾皮汤清淡鲜香,贺坤本来只想喝一口尝尝味道,不知不觉浅浅一小碗就见了底。 他推开汤碗,盛了些番茄炒蛋到一小碗面上,稍微拌了拌,吃了一口,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他挑起面看了看,这一口吃得更仔细。贺坤保持着得体的礼仪,但其实吃得很快,不到两分钟小瓷碗里就干净得连番茄汁都没留下。 “面是自己擀的?” “吃出来了?自己擀比较筋道。贺先生喜欢这样有嚼劲的还是更软一点?”邱依野虽然这么问,其实料想到贺坤应该偏向筋道的口感,因为上次他吃过冷河彻底的竹升面吃得挺开心。 贺坤果然说这样就很好。 他把另一小碗面上也盛上番茄炒蛋,“番茄炒蛋跟我母亲做得很像。” 贺坤没说出口的是,很像,但是更好吃一些:番茄大部分化成酸甜浓郁的汁液,蛋细嫩咸鲜,加一点葱花赏心悦目。 邱依野闻言也挺高兴,“虽然是个中国人就能做番茄炒蛋,但可能因为简单,更容易产生变化。一千人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一万人做番茄炒蛋有一万种味道。能跟阿姨做得像,那可是不小的缘分。” 这道菜确实是按贺坤的口味来的。他若是给仇依邱或是谢峣做,就肯定不会加葱花,而从上回给贺坤带金沙海皇粥来看,贺坤应该是喜欢葱花提味,他就在出锅前撒了一小把,没想到碰得比他预想得还准。 贺坤放下第二个空碗,问,“还有吗?” 邱依野放下筷子,“冷冻室里还冻了一些,我都煮了?” “去煮吧。”贺坤夹了一口腌黄瓜,立即觉得如果不尝尝肉末酸豆角拌面大概就亏了。 吃饱喝足的贺总精力旺盛,八点半就把邱依野压到了床上。 邱依野眯着眼,“晚饭吃得开心吗?” 贺坤舔了舔他的耳垂,“开心。” “那……啊,我有个小要求。”邱依野把手放在贺坤摸到他内裤的手上。 “嗯?” “今晚只能来一次。” 贺坤商人本性,却也开诚布公,“你的一次,还是我的一次?” 邱依野在他手上已经动情,忍不住用腿勾住他的腰,“最好是,共同的一次。” 贺坤把他的腿折过去,嘴唇顺着他柔嫩的大腿内侧游移,在根部轻轻咬了一口,“那你要加油。” “上次就想说了,” “啊……哈,什么?” “你怎么这么软?”贺坤把他压成了一个几乎不太可能的姿势。 “那是……你赶上了好时候。” “嗯?” “我要进组的,这个角色是瑜伽教练。” 贺坤猛的一波加速,让邱依野的呼吸瞬时乱了节奏。他抓着他的手,扭到背后不让他动前面,腰动的越来越快。 他舔走他颈后的汗水,低声道,“最喜欢你敬业的样子。” 第20章 贺坤自认是个重信守诺的人,确实只做了一次。 邱依野最后痉挛着靠在他身上,过了得有十分钟才缓过来那股劲。扶着腰去清理的时候看了下表,已经快要十一点了,不禁小声说,“禽兽。” 贺坤在他背后换床单被罩,闻言回过身拍了一把邱依野有弹性的屁股,“快去,不要早睡了?” 情事后,邱依野性格里的那点平日里难见到的顽劣都冒了头。他快速弯腰偷袭,弹了一下贺坤半软的下身,嚣张的笑着躲去了浴室。 贺坤本来就没尽兴,被弹一下又立起来。他举着剑,却没了对手,只好孤独的抱着床单被罩去洗衣间。被子上有邱依野残留的气味,惹得他把剑举得更直了。 贺坤是个压榨雇员所有剩余价值的资本家,有小情儿在怎么能委屈了自己。他跟去了邱依野的浴室,半威胁半挑逗的让邱依野帮他撸爽了,才放邱依野去吹头发。 这套房子里还有几个客房能供人留宿,但贺坤完全没提,邱依野就识趣的跟着贺坤进了主卧。前两次邱依野都是被做得人事不知,直接睡到第二天。这晚是他第一次在有意识的情况下跟贺坤同床共枕。 贺坤似乎是习惯裸睡,躺上床时雄健的身体上只留一条平角裤。邱依野于是也安心的脱下来浴衣放到床尾的脚凳上。床很宽大,贺坤靠在一边看书,邱依野靠在另一边,两个人中间能躺下三名成年男子。邱依野本来也有睡前阅读的习惯,但他现在太累了,感觉眼皮一合就能去会周公。 他打了个呵欠,问贺坤,“助理明天早上六半点去我那里,我跟潘叔说了六点在楼下等。我定五点四十的震动闹铃,会不会打扰你?” 贺坤睡的都是男星,知道他们职业需要,出门前收拾的时间比较长,问,“只留二十分钟够了?” 半天没人理他,回头一看,邱依野竟然已经睡熟了,看上去特别安详。贺坤知道“安详”这个词怪怪的,但此时他确实是这个感受:安静,祥和。 他不自觉露出些笑意,抬手关了灯。 贺坤睡眠不好,几乎不跟情人一个房间睡觉,不多的两三次尝试都以失眠告终。但他有个预感,即使不被做昏,邱依野睡觉也会很老实。他心里惦记着邱依野明早时间肯定不够用,不知怎么就睡着了,睡得很沉,连邱依野离开都不知道。 《宅男的救赎》是部都市励志喜剧电影,拍摄成本虽然不高,但剧组配置挺有看点。主创是近五年最红的喜剧片团队“哈哈教”。“哈哈教”从一个民间话剧组织走到大屏幕前,发展得很快。团队规模已经不小,主创还是原来的铁三角:教主洪达,左护法朱晓婷,右护法白晓波。洪达一般自导自演,朱晓婷女一,和白晓波是现实里的两口子,白晓波负责写剧本。 《宅男的救赎》的卖点是国内正热的健身话题。男主吴基是个标准的码农宅男,一身软肉不说,生活里性格也软塌塌的,没什么情趣,只在写程序时人设硬得起来。于是不意外的,被女友绿完甩了。吴基很生气,被网友撺掇想去找女友的奸夫报复,结果找错了人,以为奸夫是健身中心小老板。吴基认为潜伏在小老板身边才能发现他的弱点,于是报了vvvip会员。小老板误以为吴基觊觎自己女友,让手下使劲折腾他。吴基大概是个抖m,在异常壮硕的健身教练、异常柔韧的瑜伽教练和异常暴躁的踏板操教练的反复折磨中,竟然哭着发现了新世界,感觉到健身中心家一样的温暖,建立自信走上人生巅峰,真抢了小老板女友。他以为是自己个人魅力吸引了小老板的女友,却发现小老板的女友只是听了自己前女友教唆找他玩一玩,欺负他有钱没闲。一番波折后他发现暴躁型踏板操教练才是真爱,入赘到健身中心happy ending。 邱依野接到的角色是瑜伽教练,跟饰演健身教练的王明毅并列男三,戏份和笑点都不少。去年舒妤给他接这个戏的时候是犹豫的,怕这个“柔韧”的瑜伽教练给邱依野的形象什么不好的影响。 邱依野却笑着说,“舒姐,现在直男才更放得开。” 舒妤成功被说服,剧组团队不错,而且档期又合适,就接下来了。 四天前的开机仪式十分热闹,主创团队就是专门搞喜剧的,现场笑声不断。 邱依野见到了新的男二,竟然是熟人。 蒋青维身上一件骚气的深蓝色绒面学院风外套,跟健身中心小老板的人设还真挺相符。不过小半年不见,靠网剧和综艺红起来的蒋青维凭借一部大热偶像剧和一部票房爆掉的动作电影中的客串,已经在芸芸小生中立稳了脚跟。加入《深巷酒香》剧组的消息一放出,粉涨得更厉害,不仅仅是量变,还有质变。 怪不得剧组看蒋青维有意向,立即把团队自己的新人换掉了:洪达和朱晓婷主力搞笑,蒋青维负责帅着捧哏,这组合没毛病。 蒋青维在一众喜剧演员里着实帅得耀眼,他与主创团队打过招呼后就笑着迎过来,“邱哥,有段日子没见着你了。” 邱依野跟他对了下拳,“怎么觉得咱俩每次见面你第一句话都是一样的?” 蒋青维冲他眨眨眼,“未来半年内,我都不会说这句了。” 邱依野当时并没有反应过来这句话有什么深意,两个人玩笑几句,就被招呼过去跟着剧组一起去点香。 洪达惯性的搞怪,把香插进了烧猪头的鼻孔里。 《宅男的救赎》的室外戏少,邱依野的戏份甚至都在b市的棚里,如果实在想回家,客观上讲每天都能回。但摄影棚毕竟在市郊,不堵车来回一趟也要两个多小时,有这个时间还不如补觉,所以他跟剧组大部分的人一起住在影视基地旁边的宾馆。 邱依野进组得十分低调。他的戏在下午,上午去宾馆把行李放下,去片场找副艺指和服装最后定一下形象。定装照虽然已经发了,但具体拍摄时并不一定用那身。 他看着眼前贴身的背心和短裤,内心是崩溃的。为了更好的突出角色的“柔韧”,服装没有用宽松款的瑜伽服,而是力图让观众看清邱依野的所有皮肉筋骨。 “这个……跟定妆时不一样?” 他没想到为了拍摄效果,连拍定妆照时下身紧身裤外罩的大裤衩都给去掉了。 服装道,“导演说你出场要有因为震撼力而带来的笑点,我们商量了一下,就把下面换的更贴身一点。” 邱依野心想,洪达和服装一定都不经常出入市面上的健身房,要不然怎么会不知道这种衣服的效果。 他这一年以来,虽然从八线演员爬升到三四线,但他觉得自己现在还没有什么资格拒绝服装。可是这身实在太羞耻了,只能比较委婉的说,“其实吧,健身房里一般不这么穿。” 要是换个演员这样磨蹭,服装姐姐肯定早就不耐烦了,但邱依野长得好,人也挺亲和的,纵使看惯了俊男美女的也忍不住会对他容忍度高一点。服装又解释了一句,“没关系,我们这个本来就不会完全还原现实中的健身房,肯定有夸张成分。” 没想到邱依野虽然态度不强硬,但还是不让步,说穿上会很尴尬。 服装没跟邱依野合作过,觉得他本来就请假晚进组,进来后又事儿这么多。演健身教练的王明毅穿着都没问题,他怎么就不行了。服装心里把他归到了“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演员”那一拨。想到邱依野在圈子里这么多年也不怎么红,就放心的耍脾气了,“想不穿?行啊,自己去找洪导说去。” 副艺指可能想的跟服装差不多,叉着腰站在一边不出声。 邱依野一想,服装的立场也没什么错,不理解他的尴尬很正常,只好无奈的说,“要不我换上你们看看?”他苦笑着缓解气氛,“不过提前预防一下,女孩子们千万不要觉得我耍流氓。” 小安有点明白邱依野今天为何这么别扭,但眼前的是两个女孩子,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帮他邱哥。他见邱依野松口,一边想捂脸,一边却又暗爽,心说看这俩女的怎么打脸。他接到邱依野的眼色,去把服装室的门关上了。 邱依野在后面换上衣服,真心不想走出那张挡着的布。捂着脸想,只希望服装和副艺指不要爱八卦。 服装和副艺指见邱依野走出来,本来想说这不挺好嘛,但话还没出口,脸就红了。幸亏是在娱乐圈见多识广,两个人表现的还算是淡定,只是让邱依野还是换上定妆那身。 邱依野和小安从服装室出来,扶着额推了小安一把,“喂,你想笑就笑吧,憋出毛病来。” 小安噗呲一声笑出来:“邱哥,你这么大啊!” 邱依野强忍着满脸黑线,“你们不懂啊,大也有大的忧伤。”遭到小安名为拜拜的白眼。 不光服装布料少时有尴尬,而且到现在还没见着有用处。要不要跟贺坤商量商量换换上下? 这种八卦总是跑得飞快,邱依野发现剧组多了不少扫过他下身的余光,他只能淡定的装作没看见。 服装还好,只是对邱依野总有特别关照,像个关系特别好的大姐姐。虽然邱依野有点别扭,但可以忍。关键是副艺指,这姑娘每次见着他都忍不住要脸红,他怎么应对都显得怪怪的。 本来是个搞笑的剧,怎么变成了搞笑的他…… 要说那里,贺坤比他还要出众一点。贺坤给他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市里,他忍不住问,你那里那么大,不会觉得不方便么? 贺坤沉默了片刻,道,“看你的表现,我觉得还挺方便的。” 邱依野想把中指比到他的眼前。 第21章 贺坤背后是一面墙的落地窗,百叶窗打了一半,剩下的部分透着这个城市渐次亮起的万家灯火。他眼睛盯着办公桌上的文件,脑里却想着跟邱依野刚刚的电话。 准确的说,他是回想起了邱依野在床上的样子。 他从未给情人口过,却接连两次在邱依野身上破例:上上次忍不住在邱依野射出来后亲了他的柱头,上次更是直接含住,虽然没有吞吐,但放在口中吮吸了好一会。回想当时的情景,只觉得邱依野的那处着实漂亮:颜色浅淡透粉,指粗两指长,还有个俏皮的上翘弧度,怎么看都觉得可爱,可爱得诱人。 虽然在一些人口中的贺坤是包养大明星的风流人物,但其实他在情事上从未放纵,表现得温柔绅士之外,还笃信修生养性。除了孙嘉之外,其他人在结束包养合约之后都松了口气:虽然器大活也不错,但连床上的事都要严格规划,这日子过得也是很折磨。 他在遇到了邱依野之后才知道何为意乱情迷,过往的情人便统统消散于苍白无味。 曾经沧海难为水。他隐隐的有种预感,他已经看见了那片沧海的样子。贺坤下意识的觉得这个状态不够安全。但他知道邱依野是个老实人,翻不出什么花样,遂又放心下来。 他下身早在跟邱依野打电话的时候就硬了,可是十几分钟过去,他无动于衷的坐在那里,又有了新的疑问:是什么让邱依野觉得那处太大不方便?邱依野老实,可别人就不一定了。 邱依野是要按照他的计划走到金字塔尖的,中间最好不要出什么差错。 他想了想,拨通星华传媒万总的电话。 洪达检查了几台监视器,跟执行导演张亮亮确定没问题,对场上示意这条过,准备下一场。 他看着镜头里的邱依野,觉得这年轻人真挺神奇,明明平时比蒋青维都要耐看些,但只要一打板,就跟换了个人似的,连颜值都好像自动降低了不少,站在在蒋青维身边好像从来都是起衬托作用的那一个,完全不抢戏。 洪达虽然走的路子跟正常演员不太一样,但其实是学戏剧的,正经的科班出身,只一场戏就看出来邱依野是天生适合演戏的那种人。 上一场戏是健身中心小老板召集小团伙开会,下达整人的指示。蒋青维虽然在现今一大批靠颜值出位的小生中演技不错,然而演大屏幕作品还是吃力,看起来总是有点僵硬。如果是偶像剧,这样都不算什么毛病,可是在喜剧片里却是大忌。对于喜剧而言,就是要放得开,宁可过度灵活,也不能内敛僵硬。 洪达给他指导了几回,有提高,但是效果有限。 朱晓婷东北大姐的个性,刚开始卡了会爽快的告诉蒋青维不要紧张,后来似乎是卡的没了脾气,休息时只拍拍蒋青维的肩。 王明毅是个外表吓人实际上有点蠢萌的肌肉汉子,健美先生出身,在电影里本色演出就行。他特别同情蒋青维,但也帮不上忙。 邱依野则说,“你就想,我们本来快要吃鸡了*,结果一个人躲在旁边的草丛里要偷袭我们,干不干他?” “必须干!” “嗯,就是这个状态。” 蒋青维下一条的感觉竟然真就不一样了,能看出来自己东西被人惦记着的气愤,还带点让人忍俊不禁的偏执,洪达连声说好。朱晓婷和王明毅没想到邱依野的话这么有用,这一条没太过投入,于是又补了一条。 蒋青维似乎一下子找到了状态,接下去的拍摄都顺畅了起来。 收工之后洪达把蒋青维和邱依野叫到身边,好奇之前发生了什么。 其实说出来并没什么特别的。邱依野知道蒋青维在表演上是纯体验派,切身体会过人物的心理才能演出来,而且最近沉迷网络生存游戏,自然就想着引导他套用情境。 王明毅一听,兴奋道,“我知道这个游戏!我最喜欢的游戏主播最近一直在玩,我觉得特别有意思!” 蒋青维看到了新入学的学妹一般,赶紧拉拢,“赶紧搞设备,一起玩起来!” 执行导演张亮亮:“约起来约起来!” 洪达在旁边嘴角直抽,在导演面前约着玩游戏,这剧组药丸。 邱依野的房间和蒋青维离得不远,第二天晚上蒋青维就拎着两个鼓鼓的电脑包来敲邱依野房门。 邱依野目瞪口呆的看蒋青维往出掏机械键盘、包耳大耳机和长相诡异的游戏鼠标。 “不是吧?我以为你们开玩笑呢,真要玩?” “跟他们确实是开玩笑,但跟你并不是,”蒋青维对他眨眨眼,“我们需要模拟演练。” 邱依野一头雾水,“演练什么?” 蒋青维姿态潇洒的坐在沙发的扶手上,“正好这个也是生存游戏,现实中再加个逃亡而已。邱哥,咱们一组啊,要培养默契。” 邱依野:“???” 二十分钟后,邱依野了解了事情始末。原来蒋青维也跟《疯狂潜行者》节目签了约,而且带资进组,提了个要求,要跟邱依野一组。十队明星,两人一组。因为涉及住宿问题,是情侣的话情侣一组,要炒作成情侣如果本人同意的话也可以一组,其他都是女女或男男一组。对于节目组来说这个要求不算个事儿,马上就同意了。 邱依野白了蒋青维一眼,“得了吧,就是你想玩游戏而已。真要为《潜行者》准备,咱俩首先该去学学易容术。” 蒋青维摸摸自己的脸,“有道理哦,咱俩往随便哪儿一站,都容易暴露。”语气没有任何担忧,完全是沾沾自喜。 邱依野无语扶额。 邱依野简直觉得拍戏才是放松,只要晚上没戏就会异常忙碌。要练瑜伽保持状态,要关心远在s市的仇依邱生活得如何,要被蒋青维拉着玩游戏,有时候还能接到郑乐的视频请求让他讲题。 到他没有排戏那大半天时,他愉悦得看着天都觉得更蓝了。 先去陶艺工坊取出来上次做的泥胚修整打纹。 朔哥看着他手里已经成型的酒器,道,“这一套……很不错。” 朔哥从小就做陶,眼光毒得很,一般对来自己这里做陶的人只有鼓励没有夸赞。邱依野做的盛酒器形似上面略微收口的荷叶,一边的波浪边突出来一个小段,变为倒酒的口。饮酒器是配套的,小一些,没有那一小段凸起,底部圆滚滚的,并不太规则。整套酒器看上去形状洒脱随意,细节处却又十足精致。 邱依野把自己的名印打在酒器底部,翻过来看了看,“嗯,这套要送人的。” 朔哥失笑,“你哪一套这么上心的不是要送人的?” “这人可不同,他人很吓人的,我得好好做。” 朔哥歪了歪头,“看你做的这件东西,我就知道,你根本不怕他。” 邱依野拿起来下一件,咂咂嘴,“朔哥,道士相面你相器,你一定有大灵通。” 邱依野这次连自己的住处都没来得及回,就被潘叔接去了汇嘉。 他进门的时候闻到一股浓郁的排骨汤香味。走出客厅,看见厨房有人,是他上次在岚枢别墅见过的卷发妇人。 妇人见他进来,擦了擦手,“邱先生。汤可以继续煲着,等阿坤回来就能喝了。” 邱依野说好,辛苦您了。他想,能称贺坤为阿坤的人,可不普通。 妇人把围裙挂好,走过来,眼角带了笑,“拍戏辛苦,邱先生先休息一会儿吧,锅里有温着的海参小米粥,可以先垫垫。” 邱依野连忙道谢,并询问妇人姓名。 妇人道,“叫我湘姨就好。很久没来市里,先走了,去逛逛街。” 邱依野把湘姨送到门口,湘姨熟门熟路的从鞋柜里拿出自己的高跟鞋,让邱依野不用再送了,并留了一句没有前后文的“阿坤第一次把我叫到市里做饭。” 邱依野看着下行的电梯,心想,贺坤身边的人,看起来都好多秘密。 第22章 邱依野和贺坤并排躺在影音室的大地毯上休息,心想,这么大一块地毯,弄脏了不知道好不好清理。 贺坤回来在影音室找到他,说了几句话,不知怎的眼神对上拍,就做了起来。 他大概是受了贺坤严重饱含的欲望的蛊惑,伏在他腿间给他口了。这事吧,虽然片子里都是这么演的,但真到了自己身上,确实一时间难以下嘴,觉得羞耻。不过一旦开了个头,之后也就还好,就像偶像包袱,只要小心谨慎的放下一次,之后基本就能随便丢了。 贺坤回来肯定洗过澡,那上面只有他沐浴液的味道,减小了邱依野的心理负担。他学习能力强,摸索着,似乎是吸的那一下让贺坤舒急躁起来,摁着他的头使劲插了十几下。邱依野推他,但是推不动,在流下来生理性眼泪的时候,贺坤射在了他喉咙里。他自控不了的咽下去一多半,呛得流了更多眼泪,被贺坤吻去。 贺坤把他抱在地毯上,从后面进入。他喜欢这个姿势,因为好像贺坤随便用力都能碰上他的敏感处,但是他保持不了太久,膝盖疼。贺坤把他压到地毯上,地毯的长绒毛磨着他的下身,那滋味太刺激,那处完全没被手碰过就释放了。 看他喜欢这块长绒毛地毯,贺坤领着他换了花样,又来一次。 邱依野还想着地毯的事,听见贺坤问他什么时候回剧组。 “晚上就得回,明早有戏。”一说话才发现,嗓子有点哑。 贺坤其实有那么点心疼,但没表现出来,只是坐起来,“湘姨说留了汤,起来吧,去吃晚饭。” 邱依野闻言,惊得一下子弹起来就往外面跑,“火还没关呢!” 贺坤看着他急慌慌一丝不挂的背影,嘴角眼角都露出些温柔。 汤还没烧干,但水已经少了很多,紫砂罐里只剩下五分之一。邱依野尝一口,有点咸,于是加了开水再次煮开,盛出两碗来。 他又累又饿,实在懒得马上去洗澡清理,回影音室把脱下来的家居服又穿了回去。从浴室出来的贺坤见了,想到今天有带套子,没说什么,自觉的去把湘姨做好的饭菜放进微波炉重新热过。 邱依野在情事之后似乎总是会更随意一点,吃饭的时候问道,“湘姨不是厨娘吧?” “你觉得呢?” “不太像。” “若按老时候的说法,应该算贺家的家生子。她高祖爷爷那时候跟着义和团打仗,差点丢了性命,被贺家的族长救活,后来一家老小都留在了贺家。到她祖父那一辈,已经有了自己的产业,对外不再是贺家的下人。湘姨是私生女,小时候过得不好,我祖母看着可怜就要过来养。我父母工作都挺忙,她照顾我的时候多些。” 邱依野第一次听贺坤讲家事,听得津津有味,夹起来一块酿茄盒都忘了吃。 贺坤瞪他,“你那是什么表情?” “年代家族大戏,”邱依野感叹一声,“如果按照一般编剧的套路,湘姨肯定喜欢过你父亲。” 贺坤失笑,邱依野的反应在他意料之外,却又觉得轻松有趣,于是也没什么正经的调侃道,“这种时候你所该想的,不应该是‘湘姨是我祖母的人,你的存在已经被我家里知道,人身安全就要受到威胁’这样么?” 邱依野终于把那块酿茄盒放进嘴里,全咽下去才说,“这不是我的剧本啊贺少,我既不是你第一个,也不是你最后一个,他们完全不会担心我的吧?若你最后真的爱上什么他们不同意的人,我倒是可能被翻出来当成浇灌真爱的一盆狗血。不过,我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如果是贺总的话,应该会让自己和家人都满意咯。” 虽然邱依野说的是事实,可贺坤心里并不那么舒服。他以为自己最喜闻乐见邱依野这样的想法,知情识趣进退得宜,可当邱依野清醒的说出来,他才觉得胸口像是堵了块塑料泡沫,不重,但是憋着难受。 他不是那种玩着别人还要求别人真情实感的人。情人一场,在他赚得比较多的情况下,互惠互利最好。这心口烦闷的感觉并不正常,于是他为自己想了个缘由:邱依野看错了他。 “有一点,你说得不对。” “哦?” “我要跟谁在一起,才不会去管贺家其他人怎么想。”至于他的父母,向来都尊重他的选择。邱依野以为他是个小心谨慎委曲求全的人,还真是错的离谱。 邱依野用筷子戳了戳自己盘子里的胡萝卜花,笑了起来,“是我想错了。我以为贺总是完美商业金融业精英巨头的人设,凡事权衡利弊,讲究博弈制衡。没想到,贺总内心住着个狂炫酷霸的总裁。” 还好他只是放松不是喝醉,脑子还在,没说出来“原来霸气总裁的烂俗设定还真是来源于生活”这种找揍的话。 贺坤冷冷的看着他,“当你站的够高,就有资格任性。” 邱依野被他的眼神冻了一下,讪讪的止住了笑。他一边觉得贺坤小心眼,他明明用的是开玩笑的语气,竟然生气了。一边又想,大概是自己得意忘形,贺坤这样的人,怎么会任由小情儿在眼前没规矩的笑闹。 道不同不相为谋。 邱依野觉得他也不用低声下气的讨好,又不是图贺坤什么,不再理会就好了。作为炮友,可能并不需要太多床下交流。 两个人沉闷的吃完剩下的晚饭,邱依野把餐桌和厨房收拾了,看时间差不多快速洗了个澡,换上带来的衣服,就客气礼貌的跟贺坤提出要告辞。 虽然表面上看气氛平静,但两个人心知肚明,这是不欢而散。 贺坤有点小脾气,想晾着邱依野,接下来的一个月都没有再找过他。而邱依野则是忙得忘了跟贺坤有不愉快这码事。 他去年年初拍的一部谍战悬疑剧要在花果卫视和两个网络平台同步首播,之后从剧组回市里的时间几乎都在跑通告。作为男四号他不用所有宣传都跟,但是几个大型综艺和采访还是逃不掉的。 摄像机镜头就那么大,艺人想独占还来不及呢,更何况剧组那么多人同框,自然要争个出彩。邱依野却没这种心思,一来他觉得自己是配角,就该站边上话少点,二来他这样跑来跑去太累了,宁可站角落里休息,为拍戏攒点精力。于是一轮宣传采访下来,观众对他的印象聊胜于无。 邱依野在剧中是个心机深沉的反派,渣了女主还要害死男主,至少在先行预告片和片花剪辑里显得猥琐阴狠,形象不太好。但他本人在戏外是个俊朗温和的人,这个反差就出来了,有注意到他的观众都觉得这个演员挺有意思的。 邱依野在综艺节目里就不能只当花瓶了。他挺拔的站在最边上,给包袱才接,滴水不漏。玩游戏时大方爽朗,护着女嘉宾,有时露出点小急智。 男二的档期赶不上,没参加这个节目。当家主持人不喜欢装得很假的男一,私下里也有点过节,男三综艺感太差,于是就总把邱依野往前面拎。在人家屋檐下邱依野不好拆台,只能硬着头皮上。 他录完节目看见男一黑着脸,就觉得要不好。卸妆时慢了点,特意拖着跟制作人聊两句天,意思是让剪辑时把他的镜头剪的少一点。制作人收要加镜头的红包还来不及,什么时候听过这种要求。 不知道制作人是真对邱依野印象不错,能想到他是怕事,还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反正面上语重心长的跟他说,年轻人,想要往上走就不能畏手畏脚。 制作人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再坚持什么,显得人家热脸贴冷屁股,只能半懂不懂的表示感谢,期待下次合作,心里则在咆哮我并不想这样黑着红。果不其然,节目录完当天微博上就开始有不和谐言论,等正式播出后,粉丝骂战正式升级。邱依野觉得看这个规模,不仅仅是男一那边挑事,剧组也喜闻乐见说不定还推波助澜,就当是首播宣传炒热度。 凡事祸福相倚,这个时候邱依野如果回应得好,能借着红一拨。这一点舒妤也想到了,节目录完后就在想公关备案,她没想到的是,邱依野的回应微博,公司压着没让发。 谢峣当时在国外出差,不知道这个事,等知道了,事件已经发酵完了,以邱依野很怂的沉默收尾。他气得肺疼,他不在公司坐阵,平燕秋这老女人就这么欺负他的人,然后邱依野还没事儿人似的不知会他一声,让他以后在公司怎么做人做事?! 他挟着超低气压去找平燕秋,路上见着他的小员工都一后背冷汗。 一伸脚踢掉椅子上的文档盒,单手拎着椅背把椅子砸在平燕秋办公桌前,大爷似的坐上去,一脸冰渣子的看着平燕秋。 平燕秋像是看自己作妖的儿子似的看一眼谢峣,让助理给谢总上一杯热巧。 “等着你来跟我闹呢。这事吧,其实应该跟你说一声,不过跟你怕你意气用事,就压了一下。谢总先消消气,听我解释,若是你不满意,再把我这儿砸了也不迟。” 谢峣到底没把平燕秋的办公室砸了,虽然就平燕秋办公室一直以来的状态来看,砸不砸效果可能差不多。 他飙着车去片场找邱依野,把人堵化妆间里就一顿喷。喷着喷着熄了火,心想,这整件事里就邱依野最亏,他一直都是这样没把吃亏当回事的人,我又不是不知道。 “算了,你才是受害者。我也是气不过。”谢峣松了松领带,拿着邱依野的水杯喝了一口,“靠,怎么这么烫!” 邱依野笑,“你从进门就在加速档恨不得一口气冲上火星,我哪里来的及拦。” 谢峣瞟他一眼,“你少跟我贫。我跟你说正经的,以后你有事,得跟我说,兄弟我现在有这个能力对付平燕秋那老女人。” “我记得平总今年才四十岁?” 谢峣就当没听见,继续道, “还有,你不是真惹到贺坤了吧?” 第23章 邱依野不明所以,“贺坤?” 谢峣看邱依野的表情,确定他对状况真的一头雾水。“如果你不知道的话,那我们应该可以放心了,大概是被别人殃及而已。” “把话说清楚,你都知道什么了?” “花果台没想跟宋景扬撕破脸,是诚欣那边说该怎么剪怎么剪。后来你的公关稿也是诚欣用一部综艺一部贺岁剧当筹码换掉的。” 邱依野眯了眯眼,“为什么一定跟贺坤有关系?” “也不一定就跟贺坤有关系。平燕秋跟我说的时候,我想到你以前跟我说过跟他有几面之缘,不是还撞到他和孙嘉了么?就以为是贺坤想搞你。” 邱依野没说话,面上也看不出来在想什么。 倒是谢峣自己说着,突然反应过来,“靠,又被平燕秋那老女人算计了!听她说得我还以为真得罪了贺坤,让他拌一脚目前也没什么辙。现在想想,大有可能是那老女人自己跟诚欣谈的条件,要的资源。艹!她手段怎么这么多,自家艺人都阴!”谢峣简直要气急败坏了,“艹!艹!艹!她等着,她要玩,我跟她玩!” 说着拿了车钥匙就要往外走,被邱依野拽回来,“你时差还没倒就一路风风火火开过来,没坐一会儿又要开回去,累不累?出事怎么办?再说,你现在走正好晚高峰,还嫌气火不够旺?等我一个多小时,咱们吃完晚饭,我让小安送你。” 他把谢峣摁座位上,水杯塞他手里,又道,“别说这不一定是平总的意思,即使是,虽然我也不满她牺牲我的利益,但她为公司拿到了资源。你不是公司股东吗,公司挣钱你高兴才对。” 谢峣都要被邱依野的逻辑气笑了,“你怎么还帮平燕秋那老女人说话?!” “我倒也不是多么圣母。一来,目前以你的实力和手段,还需要试炼,对付平燕秋不够火候;二来,以我对平燕秋的了解,她对自家艺人没那么阴,这事真不一定是她操作的;最后,不回应其实挺符合我的性格,我也没觉得吃了多大亏。宋景扬那样的人,就应该默默看着他一个人蹦跶,何必跟他一起耍猴戏呢?” 谢峣爱笑爱闹脾气暴,本科时差点跟人干架的时候都是邱依野劝住的,过了这么多年,情境何止似曾相识。 吃过晚饭送走谢峣,邱依野又赶了一场夜戏。半夜回到宾馆躺在床上,他才开始思考消化谢峣带来的信息。 所以这件事贺坤应该是插手了。那两个资源,很有可能平燕秋以为是自己周旋到的,实际上却在贺坤的计划之中。 贺坤想干什么呢? 把他先推到风口浪尖,然后任凭风怎么吹,让浪自己掉下来。好像就是为了让他在大众那里走个过场似的,最后还塞进来两个资源。如果他没想错的话,那两个资源,最后至少有一个会落在他身上。 如果贺坤捧人是这个套路,那还真是有点高竿。 经过宋景扬粉丝单方面的骂战,大家已经对邱依野有了兴趣,剧开播后人物关注度居高不下,力压男二男三。不仅如此,宋粉还感到了脸疼:剧在网络平台会员优先播到第十四集 ,看点有五成在邱依野的演技上,两成在女主角的颜上,两成是女配十集过后神展开的人设,最后一成才是宋景扬的面瘫脸。 当然了,也有人说邱依野抢戏。底下回复赞最多的那一条:呵呵,邱依野不抢戏,这戏还有法看吗? 邱依野的角色游走在光与影的交接之处,在亮处是天使扮演的乞丐,在暗处是魔鬼附身的叛徒,不留痕迹的引诱,然后把人推下悬崖,自己还笑着流泪。单拎出来就是个神经病,但放在剧里却病娇残酷得十足带感。 粉丝给他做的剧中人物单剪在视频热搜上挂了两天。一年前那个混剪《完全想不到是同一个人!——盘点29个邱依野》也被翻出来,而且还被翻新变成31个邱依野。原来满屏“真.毁容般的演技”之外,又加了“天理何在,邱邱为什么没演过主角?!!!” 邱依野在蒋青维的平板上看了一集,震惊得怀疑自己是不是演了个假戏:他拍戏时都没觉得演员们的水平差距有这么大。虽然宋景扬演技和台词是不行,但是配音演员努力挽救一下应该也不会太差。还有,这剧的剪辑师给原片抽筋换骨了吧?他怎么觉得自己这个角色的人设都不太一样了? 剧是自己演的,宋景扬还能说什么呢?剪辑师联合配音师陷害我吗?实力悬殊,被打落了牙只能和血吞。 剧是诚欣投拍的,邱依野由衷佩服贺坤的勇气。 邱依野意识到,贺坤用这部剧给了他一个警告。 霸气一点的说法就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这浓厚的中二气质让邱依野既无力又无语。对付一个敢拿自己投资的剧这样玩的疯子还能怎样?哄着? 朔哥兴奋的给他打电话,说那套酒器最后一次釉色已经高温完成,没想到邱依野自己混的三种彩釉最后成色那么棒,衔接过度自然流畅,美得超出试烧好多倍。邱依野看到实物时,内心开始挣扎:不舍得送给贺坤。犹豫到最后,还是从朔哥那里买了盒子,一个个用绸布包好放进去。 何姐站在他身后,“小邱,真想好了?再过一个多月就是梓然陶瓷艺术品交易拍卖会,即使你做为制作者隐姓埋名,保守的说,这套酒具也能有六位数了。” 邱依野想到贺坤的疯劲儿,笑了一下,“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啊。” 贺坤终于等到邱依野主动联络,刚开始还绷着,“嗯”“好”“哦”“是吗”的格式惜字如金。后来邱依野说他愚人节那天有假,问贺坤想不想吃春饼。 “我不是在逗你,那天真的有假,洪导大概是怕我们都放飞自我即使开工也浪费盒饭。我想吃春饼很久了,要不要一起啊?” 贺坤总算屈尊纡贵的问,“去哪里吃?” “自己做,前两天看到一个做薄春饼的方子,想要试试。” 所以邱依野是想拉自己去当试吃的小白鼠。不过看在他亲自下厨的份儿上,这个可以不计较,勉强恩准了。 贺坤从没想过春饼能做成眼前的样子。菜色是最普通的,但是摆出来着实养眼: 莹白透亮圆圆的一小摞春饼码在小竹屉里,朴拙的四个棕褐碧纹手工瓷盘中间精心摆了四色菜码:金沙土豆丝、春韭鸡蛋、京酱肉丝、玉芽牛角椒。配套的小瓷碟盛着细细的青蒜丝和三色泡菜,小瓷碗里是多半碗金黄色玉米面糊糊。荷叶形的酒器里温着清酒,小荷叶杯娇憨的卧在边上。 一桌北方家常菜,硬是摆出了星级饭店的水平。 贺坤看了邱依野一眼,坐了下来。 春饼一张薄韧如纸,匀细的土豆丝外裹了一层炒香的咸蛋黄,肉丝嫩滑酱香浓郁,玉芽爽脆微辣。最让人惊讶的是那盘春韭鸡蛋:春韭异常鲜嫩,与火候恰到好处的鸡蛋絮简直天作之合。贺坤不知道邱依野在这个季节是从哪里弄来的新玉米面,淳朴的玉米香驻留在唇齿上,让人仿若回到农家田间。 竟没有一个细节普通。 小竹屉见了底,贺坤才开口。 “当演员真是埋没了你的才华。” 邱依野笑,“生活拙技而已,聊以慰亲友。” “只是亲友?” “是啊,以前都是至亲好友来才下厨。不过我想,贺先生吃过我的菜,大概也能算是亲友了?” 邱依野身上,或许有什么神秘力量。两句话让他生气,隔一个月,一句话就能完全把他给哄回来。 贺坤不置可否,拿起温着的盛酒器倒了两杯酒。 第一眼时他就觉得这套酒器合心意,形态洒脱用色大胆,青白釉面盖在棕黑色纹理上,借着这些纹理与不甚均匀的淡墨绿色自然相接。让人想到青天、厚土、竹林、远山。 他喝干了一盅酒,把酒杯拿在手里把玩。突然想到了什么,把酒杯翻过来,底下印着一个圆圆的“野”字。 “你做的?” 邱依野指了指自己斜后方的装饰架,“我总觉得那里看上去缺点东西,就做了一套。” 没说送你,但就是送你,你要吗? 贺坤看着他,眼神如刀,刀尖上缠着火花闪电,缠着浪涛与玫瑰。 “好看。” 第24章 “所以,你给资源的时候还压了价,算盘打得很好哦。” 邱依野头枕在贺坤的肚子上,累的不想不来。 “价高了你挣到手的也多不了多少,越过鸣山直接给你不是更好?” “这话说得,好像咱们才是自己人似的,我有当叛徒的紧张感啊贺总。” 贺坤一笑,腹肌起伏,邱依野的头也颠簸了起来。他闭上眼,觉得像是坐上了旧时翻山越岭去乡下的小客车。翻了一下身,耳朵贴在贺坤的肚皮上,听到里面各种各样奇怪的声音,好像一个繁忙的工厂,吱扭扭,咕唧唧,哗啦啦。 邱依野把这个发现说给贺坤听,贺坤也来了兴趣,让邱依野躺好,用已经脏掉的被单把他肚皮上半干的白浊擦掉,耳朵贴上去。果然也清楚的听到了杂七杂八的声响。他拍了一下他的腹肌,“人挺乖,肚子里这么不老实。” 邱依野反驳,“我人也不怎么乖的。” 贺坤没说话,像邱依野刚刚一样闭上眼。邱依野肚子里乱七八糟奇怪的声音有说不清的吸引力,他想要世界安静下来,再多听一会儿。当邱依野不再动作,他感觉到邱依野的心跳,一下,一下,近在咫尺,清晰,坚定,有力,震耳欲聋。 怎么办,好像可以一直这样躺下去。 温馨得几乎有点缱绻。 邱依野却在此时说,“你有没有觉得听见了造屎?” 贺坤一脸菜色的移开了脑袋。 “清明节假期你们休息吗?” “不休,我们哪有正常假期?今天放工就是给时间让提前扫墓了。” “你还回去扫墓吗?” “今年不回了,有拜托我姐帮我和我弟带花。” 不回去看母亲是因为时间花在了我身上,贺坤心想。可是他却不能把这一天都给邱依野。 晚上还有个局,纨绔们的聚会。清明节肯定要陪家人,四月一日便成了提前聚会最好的日子——可劲儿的疯,疯出格也没关系,反正没人当真的。 有的时候人心就是这样复杂,说是没人当真,可往往这一天party带来的伴儿才是最上心的那个。纵横欢场的,都知道把心爱的掖着藏着,怕被磕碰欺负了,也怕露出软肋。可大凡男人,又都有点爱炫耀的本性,于是这一天就成了个展珠露宝的日子:你猜他/她对我有多重要?比其他情儿重要就对了。不知怎的,这竟成了个传统。 贺坤也动了一点点带邱依野去的心,然而想想还是作罢,让王晟夕照往年的惯例,给准备了一个锦暄水韵的头牌。 没想到邱依野先提起了这事,“贺总晚上不在家是吗?” “对。”“我晚上也不在。”邱依野犹豫一下,又加一句,“没什么,就是报备一声。” 邱依野坐在谢峣的车里时还在回想下午的事。 那句报备听起来怪怪的,他又不是贺坤的什么人,而且贺坤没有回应。可是不报备,万一贺坤晚上回去了呢?他下午没深思,为什么会觉得贺坤发现他不在家不太好。现在想想,似乎也没什么,他今天的责任和义务已经尽到了,除非贺坤半夜回家还想来一发。难道贺坤没回应是真的因为晚上还打算来一次?这不太可能吧…… 他脑子里充斥着这样混乱的想法,都没听清谢峣叫自己的声音。 “邱!依!野!” “哎……哎?”邱依野终于回过神来,“什么事?” “你神游什么呢?叫了你好几声。” “啊,没什么,这几天太累,放空一下。”邱依野说着,还打了个呵欠。 邱依野最辛苦的那几年谢峣没见过,以为他最近应付那些事还要拍戏真的疲乏,轻易就给忽悠过去了。 “今晚的局我有请柬,你是应钟乐刚之邀。钟导下午想找你没找到,他晚上有事来不了,一会儿门卫要是不让你进,你就当我的人吧,保管没人敢拦你。”说着还摆出一副逛花楼的大爷似的架子。 邱依野很捧场的伏低做小道,“那大爷一定要照顾好奴家啊。” 谢峣还演上瘾了,“只要你乖乖的,要什么大爷我就能给你谋来什么!”说完自己还在那儿乐了半天。 “还没喝呢你怎么自个儿就进入状态了。” “咳,预热一下嘛。说来,今天见着钟乐刚,就知道他微博圈你这事是蔡合跟舒妤谈的,他自己肯定没这运作智商。” 前天,就在邱依野的话题热度稍稍退了一点,宋景扬的粉反扑之时,钟乐刚发微博说新电影启动,圈了几个主创还有邱依野。马上邱依野连带钟乐刚的新电影就都上了热搜,这时机抓得不可谓不巧。 “他们俩这些年一个专心拍电影一个专门搞运作,默契也确实难得。钟导今天不来,是因为蔡制作母亲住院,他俩飞去c市看老人去了。” 聊了会钟乐刚的八卦,谢峣提点邱依野道,“虽然钟导不来少了个引荐人,但还是有几个导演和制作人值得聊一下。另外,值得注意的还有万敬先和李奕卓。” 邱依野揉了揉眉头,“李奕卓?” 万敬先还好说,万方集团大少爷亲自出马,大概是不放心蒋青维。李奕卓也会来却有点怪:虽然他在娱乐新闻里经常出现,但其实跟他们这帮搞影视的并不是一个圈子。谢峣跟他有些交情,但不深。倒是万敬先跟他关系更铁一些,毕竟都是富二代。 既然有李奕卓,那就热闹了。可以想到,主办方为了迎合李大少的口味,除了影视歌综艺明星们,场内还可能还会出现一帮网红。 他们刚下车,身边立即各跟上一个鸣山的新晋小花。 邱依野瞟了谢峣一眼,谢峣咳一声,用拳头抵住嘴在邱依野旁边小声道,“这种场合不可能带小笙来嘛,带一两个当挡箭牌很有用的,顺便提携新人,信我!” 邱依野还能说什么呢? “信你信你,赶紧走吧,别堵在门边。” 大概是钟乐刚已经提前跟主办方说好,邱依野刷脸就进去了。 邱依野身边的姑娘名叫薛婉泽,长了一双圆润的杏眼,刚签进鸣山三个月,拍过一部热门都市玄幻网剧。邱依野对这姑娘印象不错,觉得她名字好听,人也精神。 薛婉泽亦步亦趋的跟在他旁边,浑身戒备。邱依野回想自己刚入圈的时候,被舒妤带出来应酬,八成也是这个状态。甭管刚进来的时候有多纯,几年后再看都是一样的油光水滑。他对薛婉泽现在的紧张颇为怜惜,时不时转过头跟她聊两句天,了解到她是学民族舞的,现在还在舞蹈学院就读。 距离上一次来这样的场合不过一年,邱依野的待遇简直天差地别。去年看他一眼走过去的,现在至少要对他微笑示好,更多的是过来寒暄。其实邱依野确实也认识这些人,他进过那么多剧组,夸张一点说,几乎共事过小半个影视圈。只是捧高踩低人之常情,计较不过来的。 他也跟他们客套,感觉靠谱些的,还会着力介绍一下身边的薛婉泽。 将近两个小时过去,薛婉泽状态放松了很多,笑容有了自信,背也挺得更直了。邱依野想,小姑娘还是得多鼓励。 薛婉泽或许有些雏鸟情结,跟邱依野跟得非常紧。邱依野有心想去与一两个大导演制作人打个招呼,但觉得自己不过是个三线演员,没有引荐人就罢了,身边还带了一个更不知名的,这样似乎不大好,而若是把小姑娘一个人扔下也挺可怜。于是之前的打算就作罢,只跟同辈聊聊天,交换些资讯。 正聊着天,肩膀被拍了一下,“邱哥!” 邱依野回过头,蒋青维正笑眯眯的看着他,身边还跟着万敬先和一个御姐型的艳丽美人。 万敬先不似一般纨绔二代,是在军队里历练过的,给人的压迫感比贺坤更甚。蒋青维却毫无所觉,也无人前的智慧小生形象,一脸傻甜的给他们互相介绍。万敬先深深的看了邱依野几眼,等邱依野背后都发凉了,才伸出手跟邱依野握了一下。 “多谢邱先生平时照顾青维。” 邱依野汗都要流下来了,笑到,“哪里哪里,青维很有灵气,在剧组进步特别快。” 万敬先似乎是满意了,从旁边走过的侍应生那里拿了两杯酒,塞给邱依野一杯。 蒋青维见状,瞟了万敬先一眼,道,“咱们一会儿再喝。邱哥,我给你介绍个人,”随后和蔼的看向薛婉泽,“婉泽先跟霜姐去吃点东西好不好?我们失陪一下。” 薛婉泽可能刚反应过来她跟邱依野跟得太紧,耽误邱依野的事了,脸色染了红,道,“邱哥不用管我了,我跟着霜姐就行。” 邱依野挺喜欢这个姑娘,嘱托万双霜看顾她一些。等稍微走开一点,蒋青维跟他挤眼道,“邱哥喜欢她?” “小姑娘人还行,刚入行嘛,照顾点应该的。” “哎,你这么暖,肯定很伤女孩子的心。” “哈?” 蒋青维却没给他解释,看着邱依野的斜后方,“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他了。喏,那就是想给你介绍的人,李奕卓。” 邱依野转过头。 party已经进入下半场,音乐变得性感撩人。李奕卓搂着两个衣着清凉的美女坐在变化的光影中,正在跟孙嘉和贺坤说话。有一个极白净漂亮的男孩子,从侧面看睫毛浓密纤长,鼻梁挺翘,正乖巧的依偎在贺坤的手臂间。 第25章 九华豪庭听起来像是一个高档住宅小区,旁边却没有一个公交站地铁站,也无学校幼儿园,而且从未对外售楼。它坐落在b市五环东边,占地56公顷,有四个大门,门卫森严,据说在卫星地图上一直是一片荒地。自它建成之日起就是b市乃至全国纨绔富豪常聚之地。 贺坤下了车,王晟夕领着一个男孩子走过来,只报了个名字,liam。贺坤扫一眼,大体满意。男孩子训练有素,上前恭敬的站在贺坤左手偏后一拳的地方,一个不太近,但远比旁人亲密的位置。 贺均看见自己堂弟,搂过肩膀,笑道,“怎么?新的不舍得带出来?” “怎么就知道我有新的了?” 贺均自诩风流的眨眨眼,“敏锐的第六感。” 贺坤不置可否,“你不是也没带来么。” 贺均呵呵一笑,两人心照不宣,带着各自的伴跟着引导生穿过欧式小花园,进了一座灯火辉煌的洋楼。 台面上一张草花七、一张红桃六,一张黑桃k,下注到第二轮*。 杜恩隆坐在贺坤上首,左手埋在身边女子的衣服里,如同揉弄面团一样揉弄着女子的胸,时不时还拈弄一下乳珠。女子的头抵在杜恩隆的肩膀上,眼角泛起潮红,发出些黏腻的低吟。本该是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在座的一桌人却都面色如常。事实上,杜恩隆并不是动作最大的,他对面的田臻已经快把身边的小男生玩泄身。 杜恩隆看了贺坤一眼,又加了两个50的筹码。从上桌到现在,杜恩隆一直在顶着贺坤,加注加得毫不手软。明眼人都看得出,杜少今晚是跟贺坤呛上了。 杜家跟贺坤的怨,要追溯到贺坤回国接管天盛——贺五爷退位前杜家手里已经有天盛36.3%的股份,本以为十拿九稳,没想到被贺坤一夜逆袭。眼看着嘴边的肉被毛头小子抢走,怎么能甘愿。想着贺坤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杜家蛰伏下来准备看时机反扑,没想到这一准备就是九年。两年前杜家终于意识到再这样下去别说拿下天盛,在天盛的一席之地都要危险,开始寻求外援。年前杜家终于和李家定亲,顿时觉得腰杆子粗壮许多,于是便有了今天晚上这一幕。 荷官看向贺坤,没说话,眼神的意思是问要不要跟。贺坤翘了翘嘴角,“跟。” 荷官看向下一家,连着两家把手里的牌叠起,扣在筹码上(弃牌),第三家没什么表情,能看出来下颌有点颤,咬着牙跟上。如此一圈下来,桌上只剩六家。荷官确定没人加注后,发了第四张牌,是红桃q。 弃牌的有人皱眉,桌上的有人抠着手指后悔。 三轮加注后,桌上只剩了三家。那第三家是太子党,什么都不怕,玩的就是心跳刺激,眼下的状态跟磕了药似的,眼里冒着不正常的光。 贺坤还是翘着一边嘴角,看荷官把最后一张牌放下,红桃a。 杜恩隆此时已无暇再去揉女子的胸,面色未有大变,只是时不时扫一眼桌面上的五张牌,桌下没人看见的地方,腿肚子却已经开始转筋。而贺坤一直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杜恩隆加注他跟,太子党加注他也跟,看不出是志在必得,还是强撑着不甘示弱。 台面上的气氛像一张紧绷的膜,好像下一刻就会破。李奕卓的到来就是那一根打破所有平衡的针。他松散的靠在贺坤的椅背上,笑道,“呵,兄弟们要不要玩这么大啊?你们当愚人节就可以耍赖怎么着?赶紧就这样吧,看着都累。” 贺坤看上去十分给李奕卓面子,“李少都这么说了,就加到这儿吧?” 太子党靠在椅背上,“我也hold。”(不加注了) 杜恩隆可以和贺坤顶,但李奕卓和太子党的面子不敢不买,也表示到此为止。 荷官请众人亮牌,太子党把桌上的两张牌翻开,方片j和草花十。杜恩隆笑了一下,亮出红桃五和红桃j。 贺坤的表情到现在都没有变,勾着嘴角对李奕卓道,“李少手气向来好,帮我翻牌怎样?” 李奕卓还是那副没骨头的样子,懒懒的应了一声,“好啊。” 是红桃十和红桃k。 * 这里玩的是德州扑克。太子党的是顺子,杜恩隆和贺坤都是同花,但是贺坤比杜恩隆的牌大。在第四第五张牌亮出之前,杜恩隆赢面最大,有可能顺子有可能同花。太子党能坚持到最后一张牌有点诈的意思,没想到真凑出了顺子,就不舍得放弃。本段向张鼎鼎《最后一张牌》致敬。 李奕卓比贺坤矮了多半个头,此时不怎么协调的半搭着贺坤的肩,“贺总今天手气不错啊。” 贺坤笑,“是李少今天手气不错。” 他倒真不是谦虚,最后一局之前赢的几乎都是靠诈。 “会做人。”李奕卓兀自乐了一会,“说起来,我就是来找你的。隔壁有个场子,万敬先两口子喊我过去说要介绍个人。孙嘉也在那儿呢,我最近可是怕了他了,叨叨叨叨,这电影要是拍成了,我的耳朵也要被他磨掉了。他去找老爷子,我可不信不是你撺掇的。现在老爷子把事情交给我,你说,你要不要负责吧。” 孙嘉好好一个国民魅力绅士,可笑在李奕卓口中竟成了嘴碎的老妈子。 贺坤好心给孙嘉支了一招,没想到此时砸在自己脚上。他想到孙嘉最近看他的眼神,头有点痛,侧身问旁边的男孩子,“你叫什么?” “贺总,我叫liam。” “好,你也来。” 李奕卓听孙嘉讲得无聊,眼神时不时就飘到泳池边上的比基尼美女身上去。这一瞟,就看到了向他们走过来的万敬先三人。 他松开右边怀里的女子,冲他们摆了摆手,“呦,来了啊。” 孙嘉停了话头,跟贺坤一起向后看去。见是万敬先和蒋青维,露出标准笑容,“万总,青维。” 领班一直在留意这边的动静,见状及时找人给搬来了一瓣沙发,跟原来的一起围成了一个环形。 万敬先和蒋青维坐下后,孙嘉才发现跟着他们的还有一个男子。仔细一看,竟然是邱依野。 孙嘉不由自主的转过头去看贺坤的反应,就见他微皱着眉,直直的看着刚坐下的青年。孙嘉心想,贺坤大概也认出来了,邱依野就是那天听到他们争执的人。 邱依野坐下后,右手边的沙发上就是靠在贺坤身边的男孩子。男孩子看过来,邱依野看清了他的长相:比在远处看时还令人印象深刻。男孩子应该是个混血,漂亮得像个娃娃,皮肤雪白,大概因为喝了些酒,脸颊微微泛红,墨黑的发丝卷落在脸颊边,眼窝微陷,瞳孔是惑人的深蓝色。 邱依野心想,尤物啊尤物。一边赞叹着,一边又有点不舒服,毕竟这男孩子很可能是要伺候到床上。那感觉,就像有人要用自己的牙刷,就算对方长得再倾国倾城也难以心平气和拱手相让。他脑内很多,却也没忘跟孙嘉和贺坤打招呼,“孙哥,贺总。” 孙嘉笑得很和煦,“小邱,你也来了。” 贺坤只是看着邱依野,没有作声。邱依野对着他礼貌的笑了一下,就转过头去看李奕卓那边。 蒋青维与李奕卓因为打游戏认识,现在反而比万敬先跟李奕卓更熟一点,先开口道,“哦,我想起来了,嘉哥和邱哥去年一起拍的《沧海天阑》是吧?你们之前认识就更好了。队长,这是邱依野,演技派大牛。你们那部电竞片子开始选角了吧?考虑一下啊,邱哥游戏玩得可好了。” 李奕卓听说邱依野游戏玩得好,来了点兴致,“哦?小邱是吧?平时都玩什么?” 邱依野远远看见李奕卓的时候,答案早就想好了,“忙的时候都是手游,卡牌类玩得比较多,闲了撸啊撸,ps4上中土世界,哦,现在在跟青维吃鸡。” 一般游戏男的标准及标准以上答案。 李奕卓颓靡了一晚上,半搭着的眼皮在听见撸啊撸时抬了起来,“来一盘?” 邱依野微笑,“行啊,今晚不就是来玩的吗。”孙嘉本以为贺坤会趁着他们去玩的时候坐着跟自己聊一会儿,没想到贺坤也站了起来,与李奕卓他们一起跟着领班向外走去。孙嘉跟了他将近三年,从来不知道他对电脑游戏感兴趣。 他落后一步,但马上也起身跟了上去。 外观同科幻片里轻轨一样的电瓶车穿过一小片松林,来到一栋造型十分后现代的玻璃钢结构小楼。 李奕卓搂着邱依野的肩有说有笑的从车里下来,俨然一路上已经熟识。 贺坤在后面绷着脸,气压快要低到真空。 liam本来以为贺坤带他来是对他有些意思,没听王晟夕的嘱咐,腻在贺坤身边。他见贺坤没有反对,越来越大胆,并饶有趣味的发现,当他缠贺坤更紧一点,摸上他的手臂,孙嘉会隐隐给一记眼风。而他心里那些快意这一路几乎消散干净,此时甚至不敢说话,乖顺的跟在一边。 孙嘉终于反应过来,贺坤脸色从见到邱依野开始就没好过,而且越来越差。虽然很满意那个小妖男现在安静的样子,但想到李奕卓似乎挺中意邱依野,孙嘉不想场面太僵,在贺坤耳边道,“邱依野这个孩子人还算老实。” 贺坤看了他一眼,冷冰冰的说,“我也以为他还算老实。” 第26章 蒋青维说邱依野游戏玩的好并不是什么盲目的吹捧。虽然跟职业玩家不能比,但在业余玩家里确实够看。当年dota还盛行的时候,邱依野在京影的内网上从未出过前三。这些年dota衰落lol兴起,他大致还能跟得上潮流。 李奕卓瞬间拉起了两队,邱依野简直怀疑有那么一组人全年在线等着李奕卓随时拉人。 双方水平差不多,而且相互间很了解,邱依野是场上最大的变数。这一盘打了四十分钟,李奕卓摘下耳机,指着邱依野道,“今年每个月上线十小时,男主就给你。” 邱依野和孙嘉的嘴角都有点抽搐。 李奕卓说完才想起来这电影不是他自己的,转头发现孙嘉在,想了想,道,“男一我可能做不了主,男二或男三吧,每个月六至八小时,怎样?” 邱依野真心觉得这跟卖身也没多大差别,但还是笑着道,“李少想玩的话,只要我不在工作,一定尽量随叫随到。电影的事咱以后再说。”先不说片子人设合不合适,他也不一定有档期,不过李奕卓这个人结交一下还是没坏处的。 蒋青维非常有眼色,适时道,“工作的事情工作日再聊。我跟你说,跟邱哥吃鸡那才叫爽,邱哥carry人超牛……” 贺坤虽然自己不玩游戏,但看还是看得懂的。邱依野在游戏里跟在生活中其实很像,充满了“我办事你放心”的气质,时不时还让人有“赚到了”的小惊喜。大局观好预判力强,手法精湛,攻坚策应辅助没有短板,队友尽力发挥自己的强项就好。 邱依野戴着耳机全神贯注盯着电脑屏幕,一手键盘一手鼠标操作干净利索。光照在脸上,只在微长的发丝边留下小小的阴影。 贺坤在某个时刻觉得有点心悸。 那近四十页的调查报告很详尽,邱依野的所有过往经历兴趣爱好长处短处他都清楚。然而这个人怎么可能被区区四十页概括。每当邱依野露出新的一面,他的心情都如同发现一个新的世界。 而这种心情并不想与任何人分享。 现在他又明白了一件事:即使没有他的帮扶,邱依野也能过得很好。可能不是事业走上顶峰,而是生活内容上的丰富充实。这样的认知让他不安:邱依野像是一把沙,有无尽的可能性。现在好像是被他握在了手里,但终有一天会自指间流走。 邱依野会答应这份包养协约,动机真的是他所以为的那样吗? 又过了一个小时,蒋青维就被万敬先拽走了,说是晚睡对身体不好。蒋青维暗中对邱依野吐了吐舌头:他俩在剧组的作息若是让万敬先知道了,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李奕卓翻了个白眼,送他们两个字,呵呵。他又搭上邱依野的肩,道,“你可不要学他,自己给自己找个管家婆。”说着还打了个呵欠,“技术不错,下次再约啊。” 刚刚还精光四射的眼睛又被耷拉下来的眼皮遮住,懒洋洋的向众人摆摆手,摸出来手机按了两下,没骨头似的一边走一边说,“死过来接我。” 眨眼间在场的只剩下邱依野、贺坤、孙嘉,和liam。 这就尴尬了。 邱依野现在应该立刻告辞去找谢峣,但强烈的好奇心一直在他脑中作祟:一来,他想看贺坤会怎么应对现情人、想当现情人的前情人,以及不够安分的临时情人齐聚一堂的局面;二来,他还想弄明白贺坤为何一晚上脸色难看得跟棺材板似的。当然,可能还夹杂一些自己的牙刷要被别人用的不开心。 他轻松随意状似想走的问道,“玩到现在觉得饿了,我去隔壁吃点宵夜,孙哥和贺先生要一起吗?” 孙嘉全当邱依野是客气,正想要拒绝,就见贺坤直接把领班招过来,让准备宵夜。他见贺坤身上那冷到零点的气场似乎松了一点,完全不明白贺坤在想什么,总不能是一晚上没怎么吃东西饿的吧? 在九华豪庭,自然是没有哪个地方不能吃宵夜的。 科技感十足的钢化玻璃挑顶休息室中,四人围坐在不规则流线型中空桌的旁边,每个人面前都有四五个玻璃碗碟。粗粗一看,似乎是鲍鱼面线、和牛时蔬煮,以及看不出食材的一碗粥和两种点心。邱依野有点好笑的想,这样的环境还是与营养液和压缩能量棒比较般配。 不得不说liam对贺坤情绪的把握很准确,此时又偎依在他身边,时不时用深海般的眼睛望向他。邱依野发现在明亮的地方,他的眼睛的颜色更浅一些,呈现一种泛着冰凉光泽的蔚蓝,让人的注意力不由自主的就跟随沉浸在那双瞳仁之中。 而贺坤却把注意力放在面线上,好在还不是完全的不解风情,被liam放在自己腰间的手臂并没有松开。 孙嘉觉得贺坤做这幅样子是给自己看,若是没有邱依野在场,他会黏上去跟那个小妖男拼一把,可现在他只能忍着直跳的青筋,夹起一只晶莹的小饺子。可是看一眼就失去了胃口,又放下来,转过头去跟邱依野说在筹备中的新片。 既然李奕卓打了招呼,又有万敬先两口子的面子,邱依野人气正在往上走,演技确实也让人放心,给安排个角色于大家都有利。 没想到邱依野却没有把话说绝对,只道还要跟公司确认档期。不知道是不是他今晚被贺坤弄得心情糟糕,邱依野谨慎的优点在他眼里都不如以前顺眼。 在信息不对等的情况下,邱依野想的要多一些:现在坐在这里已经挺不自在了,若是真进了孙嘉的剧组,难保不会出什么乱子。 邱依野把孙嘉的注意力从自己身上移开,说起了孙嘉买的这个ip。也许是孙嘉买的这部网络小说真的很有名,邱依野还扫过两眼,凭着记忆和逻辑严密的杜撰,愣是扯了半个小时。孙嘉这一阵子屡遭打击的心总算找到了慰藉:邱依野给了他这ip忠粉铁粉超多的印象,最开始对这部电影的信心又回来了些。 那边正聊得热火朝天,贺坤啪的一声放了筷子。桌上立时安静下来。 liam在邱依野和孙嘉开始聊天时就感受到了贺坤又开始不稳定的气压,就在他准备适时躲开一点的时候,贺坤诡异的翘了翘嘴角,那感觉跟之前在牌桌上极为相似。liam已经知道贺坤对他没什么意思,忍不住起了看戏的心思,乖乖窝在他怀里。 孙嘉在听见那一声的时候是有点得意的:贺坤对他跟别人的亲近还是在意。转眼去看贺坤,却见他用餐巾擦着嘴,眼睛却带着刺与说不清的笑意盯着邱依野。 邱依野放下喝粥的小汤匙,也跟着擦了擦嘴角,“我吃好了,”他依次看向孙嘉和贺坤,“那我就先行一步,孙哥和贺先生慢慢聊。” 他的眼神在liam那里多留了一会,没忍住加上一句,“贺先生的人真是漂亮。”说完还冲着liam眨了眨眼。 孙嘉还没反应过来,却已经跟邱依野握了握手,听见邱依野对他说,“今天见到孙哥很开心,咱们下次再聚。祝您夜晚愉快。” 邱依野走在九华豪庭英式庭院的树篱边,有点懊恼的想,可能今晚喝的有点多,略微出格了。 手机在裤兜里震动,他摸出来,借着造型古典的路灯看了一眼,放回去。 “十二点之前,汇嘉。” 邱依野笑着自己念叨了几遍贺坤的短信,“汇嘉,汇嘉,回家?哈哈哈哈,原来开发商是这样想的啊。” 第27章 邱依野没找到谢峣,但见到了谢峣的助理,助理说他还在应酬。邱依野给他发了条信息,说自己先走了。 薛婉泽还在跟万双霜跳舞,两个姑娘挺投缘的样子。他本来打算嘱咐她们别太晚,想想还是不放心,让她们跟他一起走。薛婉泽眼影晕开了,在舞池的灯光中显得有了媚气,困惑的看着邱依野,脑子处理不过来信息似的。万双霜也喝得不少,但神志还在,拉着仍在兴奋意犹未尽的薛婉泽跟在邱依野后面,穿过面目妖冶几近疯魔的人群。 邱依野在车上给贺坤发短信,说12点大概到不了,要晚一会。正打着字,抬头扫一眼后视镜,觉得薛婉泽不对劲,赶紧让小安靠边停车。薛婉泽下了车没走两步就开始吐,呕吐物砸到路缘石,迸溅到车的后轮胎上。万双霜正要下车帮忙,看着这一幕脸色一白,趴在路边垃圾桶上也吐了起来。 这样一折腾,邱依野把薛婉泽送到鸣山艺人宿舍交给室友,把万双霜送回家交给保姆,再回了自己的住处告别小安,已经将近半夜两点。他心道不好,拿出手机一看,给贺坤的那条短信果然没发出去。他揉了揉太阳穴,把打了一半的信息删掉,重新编辑一条,说出了些意外,问贺坤睡了没有。 那边一直在显示正在输入,然而并没有任何消息进来。片刻后手机开始震动,显示贺坤来电。邱依野用开始发凉的手指点开接听,贺坤冷冷的声音传来,“你在哪?” 邱依野穿着单薄的休闲西装站在北方春夜的冷风中,如实回答:“我家小区门口。” “等着。” 手机屏幕黑了下去。 邱依野把手机放进口袋,向上蹦了蹦,“邱依野,组织上赋予你双重身份:既是谈判专家,也是拆弹精英。你的任务是解除险情,守护和平!”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还在,他身上并不觉得太冷。回头看一眼不远处的门卫室,亮着灯,但执勤的人已经睡过去。他搓了搓手,没有上去打扰,而是在花坛边坐下来,思考该如何应对恐怖分子贺坤。 二十多分钟后,潘叔开着一辆漆黑的捷豹幽灵似的出现在他旁边。 邱依野进门后,乖巧的用正常音量说了一声“我回来了。” 不出所料的,没有人应他。 他换了鞋,径直走向唯一开着灯的房间,贺坤的书房。门半掩着,贺坤并不在他的视线可及的范围内。他敲了敲书房门,依旧没有人应他。 就在他打算轻轻推开房门的时候,贺坤的声音在他背后阴沉的响起。 “出了什么意外?” 邱依野刚刚注意力太过集中,贺坤这一声让他惊得倒吸一口凉气。他回过头,眼前是一片黑暗。 他有点茫然的试探着问,“贺先生?” 那边没有回音,大概是觉得邱依野的问题很蠢。邱依野无法,只得斟酌道,“我能把灯打开吗?” “嗯?”冷漠而不耐烦。 “我有点先天夜盲,看不清您在哪。” 啪的一声,大客厅角落里的落地灯亮起。邱依野顺着灯光,看见贺坤坐在灯边的沙发上。他走过去,看不清贺坤脸上的表情,但这不影响他按着计划先道歉,“对不起贺先生,让您久等了。” 贺坤有点厌烦的想,邱依野前段时间已经把“您”换成了“你”,现在又换了回来。 “出了什么意外?” 这有点出乎邱依野的意料,比起他迟到两个半小时这件事本身,贺坤似乎更关心他的安危? 他心里觉得有点暖,不徐不疾的把路上的事概括的讲了一遍,为了突出帮忙的必要性,特意提了一下两个姑娘中有万敬先的堂姐。 贺坤站起来,走到邱依野的面前,近到呼吸相闻的距离,声音冷得瘆人,“所以,在邱先生心里,贺坤还不如万家二小姐重要。怎么,对现在的金主不满意,已经在物色下家了?” 话一出口,贺坤便有点后悔,他知道邱依野不是这样的人,但眼下并控制不了自己爆发边缘的脾气。 在等待邱依野的两个半小时里,他心中是那样不安。怕邱依野不在意自己另外有约,更怕他在九华豪庭出事,那毕竟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他不断回想起邱依野在雁歆要与那几个皮裤男鱼死网破时的样子。他派人打听,但无人十二点之后在九华豪庭见过邱依野,焦急中他一直在后悔当时为何顾忌孙嘉在场,放邱依野一个人走。 然而邱依野的理由竟然是送两个姑娘回家,虽然这就是邱依野的为人,但他还是如此生气。暴躁的青春期之后,他有十六七年没有这样情绪失控过了。 邱依野在那一瞬间气到想揍贺坤:贺坤口不择言的揣测给了他的自尊一个巴掌。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种时候意气用事只会火上浇油。 “贺先生,您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哦?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虽然觉得自己无赖,但贺坤已经不管不顾。 邱依野打好的腹稿里并没有这项解释,他能是什么意思? 眼前的发怒的男人并不清晰,只有他带着酒味的呼吸如此鲜明。邱依野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他凑了过去,吻在贺坤的嘴角。 贺坤似乎是愣了一下,但马上抓住邱依野的领子,拽到眼前,狠狠的咬了上去。 邱依野觉得自己像是落到了野兽手中。 他的初吻是一场充满血腥气的撕咬,贺坤咬破了他的嘴唇,咬破了他的舌尖,吸食他渗出的血液。 他眼角湿了,同时还有下身。贺坤的手抓住他的臀部,不知如何是好的把他摁在自己身上大力揉搓。他发出一声轻哼,然后便觉得天旋地转。贺坤把他放倒在地,跨上去扯开他的衬衫,如同对待邱依野的嘴唇一般在胸前啃咬。 邱依野吃痛,却一时间没想着要拒绝,而是把手放在贺坤的头上,安抚孩子似的揉了揉。迷乱中,他觉得贺坤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抓着他的手指含进口中。 他的裤子不知何时已经不在身上,下午才做过的地方不需要太多扩张,一丝凉意后,火热粗长的事物便挤了进来。 贺坤抽插的速度让邱依野感觉他心里憋着的火,虽然有心想任他发泄,但嘴上忍不住吐露的却是,“贺坤,贺坤,你慢点,我……我快不行……” 贺坤趴上前再次吻住他的嘴,还一手握住他的两个手腕,身下完全没有放慢节奏。邱依野无力思考更多,闭上眼,全身都颤栗起来。他的东西喷洒在他们的身体之间,有几滴溅射到他们的下颌上。 贺坤自觉忍受不了邱依野那处的痉挛和紧缩,停下来,吻去邱依野下巴上的零星白液。就着相连的下体,邱依野被抱了起来,他挂在贺坤的脖颈上,要掉下去的担忧让后面收紧,清晰的感觉到贺坤每一步都顶弄在他的敏感处,下身又挺立起来开始流水。 贺坤把他放到皮质大沙发的靠背上,翻过来,亲了亲他的臀尖之后,一下子又顶了进去。 邱依野模糊的记得,他好像问了贺坤一句,晚上为什么不开心。但是并没有得到贺坤的回答。 邱依野有点冷,然后又很热。不知过了多久才睁开眼,迫切的想去卫生间。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卧室的窗帘紧拉着,屋里亮着暖色的壁灯。他掀起被子,觉得很沉,才发现是三层。他并未反应过来三层被子有什么不对,只觉得浑身瘫软,后面的痛都不那么明显了。正要去开跟主卧相连的浴室的门,旁边卧室的门开了。 他看见贺坤端着一杯热水出现在门口,想道一声早安,却发现发不出声音,喉咙里只有嘶哑的气音。 贺坤看见他立即放下了手中的水,从衣橱里拿出一件厚浴衣,披在他身上,并系上带子。 “你发烧了,从卫生间出来吃药。” 邱依野点点头,他觉得贺坤刚刚想吻他,可是不知怎么并未付诸行动。 到了白天兽皮就脱掉了换上人皮吗?他在心里嘲笑贺坤,然而当走进卫生间余光扫到一整面墙的落地镜上时,用意念骂了声艹。 他的戏份可还没杀青呢!这样怎么回剧组?! 第28章 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半,邱依野从业六年第一次因为个人问题联系剧组请假。他如果是朝九晚五的上班族,一定对拿全勤奖有某种程度上的执念。至少他在给张亮亮打电话的时候是极不舒服的:这项保持已久的成就像肥皂泡一样破了,落了一脸不甘心的肥皂水。 大概是他平时过于勤勉守时,张亮亮接到他的电话第一句就问他是不是出事了,剧组上下都很担心他。邱依野刚刚能发出来声音,嘶哑得像是随时要破掉。张亮亮赶紧让他好好休息,统筹会把他的戏挪后几天。 张亮亮算是比较淡定的,舒妤和小安就不一样了。他们知道邱依野身体很好,几乎不怎么生病,所以特别着急,都要过来看他,被他用一句在朋友家养病堵了回去。开玩笑,嘴上的伤根本无法对外人解释。 等他一一安顿好,嗓子再次罢工,又说不出话了。 贺坤已经去上班,临走前告诉他这几天都留在这里养病。他那时还在破相的震惊中,冲着贺坤比了一根中指。 贺坤正在系领带,看了他的中指一眼,“有梦想是好事。” 他顿时生出了些奇怪的斗志,同时头更疼了。 那三床被子功不可没,邱依野的烧已经退了,就是喉咙特别不舒服,一直想咳,然而一咳咽喉就痛。他给任娟发短信,想拜托她给带点雪梨、柠檬和冰糖。任娟真是相当靠谱,不仅立即回复说好,还告诉他汇嘉的厨房的食品橱里有蜂蜜,让他喝温蜂蜜水。 邱依野没有看见自己那身衣服,当然,看见了估计也不想穿。他裹了两层厚浴衣,晃悠去厨房。 当看见食品橱里一整面四十九瓶蜂蜜,他的内心都是点点点。没错,四十九瓶,他震惊之后还很认真的数了一下。贺坤难道有收藏蜂蜜的爱好?那喝了他的蜂蜜他会不会发飙? 发飙就发飙吧,反正他自认为初步掌握了镇压贺坤怒火的诀窍。副作用虽然有点大,但效果很好。而且邱依野很自信的判定,通过改良细节,副作用可以被消除。 他花了很久选蜂蜜,从标签上看,这些蜂蜜至少来自十个国家的不同地区。怎么办,都想尝尝。好像又有点理解贺坤了,他若是见了这些色泽诱人瓶子可爱标签漂亮的蜂蜜,可能也会有冲动都买回来。 最后选了一瓶来自新西兰的,标签上面画了一种有点像梅花的小白花。用温水冲开后有点药味,不过总体而言还是挺好喝的。 他拿着蜂蜜水,并不太想回床上躺着,也不好去碰贺坤的电脑,于是抱了一床被子去影音室继续研究《疯狂潜行者》。 王晟夕早上接到贺坤的电话,跟cfo徐往的会改成视频,其他行程部分取消,重要的挪到下午。徐往结束视频后去找王晟夕,一脸若有所思的问他贺坤身上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王晟夕被问住了,“发生了什么?” 徐往从他桌上拿了一小包消化饼干,有点嫌弃的拆开包装捻出一块放进嘴里,“你都不知道?我今天跟他谈下季度资产预期时候,他完全心不在焉,我都怀疑屏幕里坐了个假贺坤。” 王晟夕想到贺坤昨晚看见liam略表满意的眼神,莫非是头牌太能干折腾得晚了?再一想又觉得不对,他还从未见过能在床上留住贺坤的头牌。于是只能谨慎的给徐往消息,说贺坤昨晚去了九华豪庭。 徐往有强迫症似的把消化饼干的包装纸叠得四四方方,压在王晟夕的马克杯底下,才接了话,“我的直觉是,问题不在九华豪庭。人嘛,七情六欲都会有的,以前在贺总身上见不到,可能是没碰上那么个人。” 他看着王晟夕,话说得不快,声音也不重,却让人难以轻视,“以下呢,是我个人的建议,你姑且一听。贺总最近亲近的这个人,我就不问是谁了,你也不用告诉我。但是你和任娟都需要特别留意,信息不能有丝毫外露。” 徐往的眼睛不大,但王晟夕觉得他的视线犹如实质,在他桌上的第三份文件夹上扫了一眼,“明年,或者今年,日子可并不太平。” 徐往走后,王晟夕摸了摸那个黑色文件夹的背脊,林氏资本? 当年贺坤来天盛的时候只带了徐往一人,对他的信任非比寻常。徐往也确实有点神通,直觉比女人都准。王晟夕认为他的话参考价值非常高。 也许是因为上午受了徐往的点拨,王晟夕下午见到贺坤时也觉得他的气场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好像是软了一些,但却更为耀眼。平心而论,贺坤的长相只称得上端正阳刚,吸引人多是源于那一身舍我其谁但锋芒半敛的气势。而现在仔细观察,总觉得他哪里变帅了似的。 任娟被叫到他办公室好一会儿,出来后急匆匆的就要向外走,王晟夕给她使了个眼色。出于多年配合的默契,任娟用嘴型跟他说了个名字。 王晟夕盯着自己的电脑屏幕,心道,邱依野,红色预警。 贺坤平时效率就极高,这一下午更是快到飞起,各种事物精准的去繁留简,利索的分割分配下去,见了两个人,四点刚过就让王晟夕拿上几份文件要走。 “这两天我不在公司,明天下午和董连生,后天上午和谭艺他们的会都改成视频。任何问题发邮件。” 王晟夕想了想,“好的贺总。后天上午应该有份文件需要您签字,我传真给您。去岚枢吗?” “汇嘉。” 王晟夕心想,徐往实在太厉害了。 贺坤从不在市区养情人,所以这个还是情人吗? 贺坤带着王晟夕和任娟进门。王晟夕帮任娟放下两个大箱子,拿着包里装的文件去书房。任娟把地上的三个最大号行李箱打开,开始整理更衣室。 主卧没有人,贺坤又去厨房。紫砂锅里最小火煲着粥,流理台上放着一瓶蜂蜜,上面贴着一张便笺,“我喝了你的蜂蜜。不好意思破坏了蜂蜜方阵,过后一定补给你。” 显然,邱依野没好好练过字,字体挺幼稚。贺坤拿着那张便签,嘴角噙了笑,又认真看了两遍,装进兜里。 他推开影音室的门,电视屏幕上放着美版《疯狂潜行者》的第一季,邱依野窝在沙发上睡得正香,浴袍领子歪歪扭扭的从被子上露出来,半遮住脖颈上青紫的痕迹。 贺坤在他身边坐下,沙发往下陷一些,邱依野动了动脖子,但并没有醒。贺坤伸出手,手指拂过邱依野唇边的血痂。原来那个暴力嗜血的少年一直埋在心里,纵使那里荒草长了三丈高,也不能完全掩盖地表之下铁锈味的根。 邱依野醒来时贺坤已经看了多半集《疯狂潜行者》,跟看资产负债表一样的认真投入。 “很喜欢这个节目?” 贺坤转过头来,把黏在他脸颊边的头发拨到一边。 邱依野掀开被子坐起来,揉揉眼睛打了个呵欠,对着贺坤笑了,“那我一定好好表现。” 贺坤不让他洗澡,邱依野不同意。贺坤威严的表示,今天只能再洗一次,要么现在洗,要么睡前洗,你选一个。邱依野权衡利弊,那还是睡前洗好了。 贺坤把他带到更衣室,指了一面墙对他说,这些都是你的衣物。邱依野笑,跟贺坤说这是你最像金主的一刻。然后也不扭捏,脱下浴衣换上一套居家服,在贺坤有点冒火的眼神中拍了拍他的手臂,“走吧,去吃晚饭。” 邱依野其实挺想聊天的,但为了嗓子尽快恢复,尽力不张口说话,而是手机放旁边给贺坤发短信。 “能加你微信吗?” 贺坤抬头看他。 “我的套餐短信要钱的,微信聊天比较划算。” 贺坤给他发了个二维码彩图,邱依野心想这人真不会过日子,就坐旁边,扫一下就好了,彩信不要钱的吗? 这可真是误会贺总了,他只是智商暂时下滑而已。 邱依野加好了他微信,意外的,贺坤的微信用的不是自己的名字,头像也不是正装照。他看着那一个盛着乳白色蜜膏的玻璃罐,差点笑岔气。 于是他们的第一条对话是这样的: 一野:所以贺总的副业是蜂蜜买手吗? kun:。。。 kun:小爱好。。。 一野:哈哈哈哈哈哈我能指这个笑一年哈哈哈哈哈 第29章 邱依野知道贺坤给他的是用来跟蜂蜜爱好者们联系的微信小号,朋友圈里发的只有世界各地养蜂场的照片,他看不到任何点赞和评论,说明贺坤这个号里的朋友他一个都不认识。kun跟现实中的贺坤完全是割裂开的两个人。 对于这个认知,邱依野有点高兴:他也是贺坤藏起来的一部分,而且跟他的小爱好藏在了一起。 邱依野醒来的时候贺坤正看着他,中间隔了一个人的距离。 “早啊。” 邱依野的恢复力惊人,喉咙已经不痛了,但嗓子还是有点哑。他滚到床边,摸索着下了床,去浴室刷完牙又躺了回来,蹭到贺坤身边。 “不想起床怎么办?” 贺坤把他搂进怀里,“躺着。” 邱依野确定贺坤已经起床过一次,嘴里有熟悉的薄荷味。 “你不用去上班?” “work from home。” 邱依野笑,“哎,原来还是要工作的,并不给我说你是昏君的机会。” 贺坤先是摸了摸他的嘴角,然后又把被子拉下来一些。邱依野的脖子上的印记已经都变青,周围泛黄,锁骨和胸上咬出来的伤口结着痂,点缀了青紫的手印。不用再往下看,下面也是类似的状况。贺坤呼吸乱了一下,皱着眉说,“没听过你说痛,前天,还有第一次在这里,你都没喊过疼。” 邱依野用“不是吧”的眼神看向他,“贺总有听床伴叫痛的癖好?” 贺坤隔着被子拍了他屁股一巴掌,“瞎想什么。现在想想当时应该是挺疼的。你顾忌我所以不吱声?我更希望你说出来,否则我下手会失了轻重。” 邱依野躺平,头枕在贺坤的胳膊上,“其实还好,没有觉得特别疼。我吧,天生痛觉神经比大多数人要麻木一些,而且即使痛了也不像别人一样觉得难以忍受。小时候顽皮,身上总有各种伤口,大多是我姐说我才会发现,自己不太感觉得到。那时从来没有人敢欺负我,因为我打架不怕疼。当了演员之后,很多人说我演武戏能吃苦,但在我看来那些摸爬滚打都不算什么。” 贺坤听了,先是没说话,然后把他转过来,成面对面的姿势,很严肃的看着他的眼睛,“邱依野,这不是什么好的天赋。痛是身体对自己的保护机制,你这项机制有问题,不仅身体容易受伤,而且如果生了病,很可能会耽误最佳治疗时机。” 邱依野没想到贺坤的反应这么大,一时怔住,“哦,你这样说,挺有道理。” “以后有任何不舒服都要说出来。” 邱依野觉得这不可能,他又不是小姑娘。 不愿顶撞金主,也不想撒谎,只好敷衍,“我尽量。” 贺坤圈着他,用了些力,语气更为严厉,“不是尽量,是必须。邱依野,你要对自己负责。” 邱依野笑,亲了亲贺坤的侧脸,“你最后那句话有点像我爸爸。” 贺坤想跟他生气,但最终没能气得起来。 早饭后贺坤去书房工作,把邱依野也带了进去。 邱依野认为书房像卧室一样,属于没有主人允许绝对不能涉足的地方——其私人程度甚至比卧室更高一点。贺坤汇嘉这户房子大部分面积都是连通的半开放空间。书房和大客厅通过一个稍小些摆着三角钢琴的厅相连,书房与旁边的健身室中间只有错落嵌入墙中的三扇镂空屏风。出于对书房的尊重,邱依野没有自己去过小厅到健身室这一片区域。 第一次来这里那晚,贺坤领着逛了一圈,邱依野只有个设计感很棒的印象。这次白天来,觉得空间真是相当开阔,书房的南边的一面墙有两扇巨大的窗户,上午的阳光斜射进来,铺洒在米色地毯,原木色扶手椅和同款造型简洁有艺术感的大桌上,心情似乎也随着轻快通透起来。 贺坤走过去放下一层纱帘,明晃晃的阳光朦胧成合适工作的亮度。他坐下来打开笔记本电脑翻开文件夹,告诉邱依野随意。东边一面墙都是书橱,平时书橱玻璃不透光,左手边墙上有个隐蔽的触控屏,开启透视功能才能看见里面的书。意外的,一小半管理和经济方面的书籍之外,有很多科技方面的新书,其他都是杂七杂八的游记野史小说画册。 邱依野发现有陈舜青全集,拿出来一本,坐到桌子的另一边。桌边坐了两个人还是很空,这情景让邱依野想起大学的图书馆。京影这样的艺术类院校,图书馆到了期中期末可能也不过如此了。 没坐一会,邱依野的手机震起来,他怕打扰贺坤想出去接,贺坤却示意他就在这里。 邱依野看了眼手机屏幕,陌生号码。是薛婉泽,小姑娘大概是后怕了,反复感谢他前天晚上送她回去。邱依野说同个公司,照拂一下应该的,叮嘱她以后这种场合不能再喝这么多了。 贺坤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两个姑娘约好了似的,十几分钟后万双霜也打电话过来,说感谢邱哥,改天一起吃饭。邱依野看了一眼贺坤的脸色,说好啊,正好你哥和青维说想吃春笋宴,一起啊。 当手机第三次开始震的时候,邱依野都不太想看贺坤的脸色了。 他硬着头皮接起来电话,那边又是个妹子的声音,“邱哥您好,我是小河,粱润生先生的助理。您还记得我吗?” “记得记得,《深巷酒香》试镜时我们见过。” 小河很开心,说最近又补了邱依野几部片子,现在已经是他的铁粉了。这姑娘的性格特别活泼欢快,像个小鸟似的,邱依野不由自主的跟她聊了几句。小河最后才绕回正题,说《深巷酒香》有一个挺出彩的角色想找人客串,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邱依野,正好当时蒋青维也在,支持小河的提议说邱哥很合适。粱润生下午就会联系邱依野的经纪人。她第一时间知道了特别开心,控制不住自己雀跃的心情,提前跟邱依野说一声。 邱依野自然要表示感谢,说如果档期合适一定优先考虑。 最后小河像个真正的粉丝似的,跟他说邱哥加油么么哒,我们野菜永远支持你。 邱依野第一次近距离接触粉丝,突然理解了那些哭着跟粉丝说没有你们我走不到今天的明星。被别人这样喜爱,真的瞬间心里就胀满了奇异的能量。他划了划手机屏幕,心想以后应该多上上自己微博的大号。 还没等点进去微博,就感觉到贺坤不善的目光。他把扬起来的嘴角压平了一些,关掉了手机屏幕。 贺坤没什么情绪的说,“不错,挺招小姑娘喜欢。” 邱依野笑,“粉丝都是衣食父母嘛。别担心,她们都是小妈,你跟她们不一样。” 收获贺坤的眼刀一记。 贺坤下午与别人的视频会议没避着邱依野,不过邱依野确实也没怎么听见会议内容。他光顾着想,开会时的贺总真是太帅了,好想接一部演总裁的偶像剧啊。 邱依野在汇嘉一共休养了四天,贺坤拿回来的不知名药膏效用显著,他自己的皮肤也很争气,第五天回剧组时嘴上和脖颈处的伤已经不太明显了。 《宅男的救赎》是他跟过的最可爱的剧组,上至导演下至送盒饭的好像都有喜剧细胞,每天剧组里气氛都十分欢乐。即使有时意见不统一,也能在抓破头皮状似凶残的争论几声后想出解决办法。如果说有什么问题需要头痛,大概是大家都觉得自己拍的东西太有意思了,笑场的次数比正常剧组多一点。也没太多,就一两倍吧。 《宅男》的班底是哈哈教,新加入的只有邱依野、蒋青维和王明毅三个演员。洪达不只一次表示这次选角特别成功:选邱依野是谢峣走的关系,王明毅是因为性价比高,蒋青维带资来敲门说想演喜剧试试。开拍时洪达从外貌上觉得这三人走的路线跟哈哈教怕是不太一样,根本想不到原来都没什么偶像包袱,而且人品也难得,合作如此愉快。 眼看还有三天就能杀青,剧组遇到开拍以来最大一次挫折。白晓波一张黑脸风风火火找到洪达,说有两处跟别人撞梗了。 撞梗的是一个最近正热播的明星冒险类综艺节目,刚刚在风鸟卫视播出,网上反响很不错,相关句式已经流传开来。撞梗这种事可谓喜剧人的噩梦:现在还是个新梗,年底电影上映就是旧梗了,到时根本不会有观众理解这是《宅男》的原创,好一点的说撞梗,更有甚者会说是抄袭。 那些幕的剧本要大改,已拍过的镜头都要重拍,导演制作人编剧和统筹压力巨大。这个电影不是什么大制作,没拉那么多投资,拍摄已经到了尾声,重拍这么多怕资金不够,同时也怕演员和其他工作人员档期有问题。 邱依野跟舒妤报备过之后,也跟蒋青维商量了一下,他俩接下来要进组的都是五月初的《疯狂潜行者》,因为跟《宅男》剧组感情确实好,只要是五月以前,补拍的部分他们可以无偿出演。 外来人员都这样表态,自己人更是纷纷表示愿意尽力排除困难,把《宅男》保质保量的拍完。一时间这个喜剧剧组简直有了催泪片的气质,片场自带恢弘大气铿锵悲壮型bgm。 邱依野晚上回到宾馆,才想起来下周跟贺坤的约没法去了。 第30章 邱依野并没有第一时间跟贺坤报备。要补的剧本都还没定稿,而且他也不是主角,说不定那天他的戏少呢。不成想贺坤自己先找了过来。 隔天他刚回酒店就接到贺坤的电话,给了他个房间号让他到二十二楼来。他满心疑惑,电话里的贺坤听起来有点压抑,那种不稳定让人觉得不安。 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半,走廊上没有人。他刚敲了一下房门门就从里面拉开。贺坤西装革履的站在门边,看上去挺正常。 邱依野走进去问他怎么来了,话没说一半,就被贺坤一把推到门板上,压着他急切的舔吻。 邱依野被贺坤这一下弄得有点懵,这情节的走向转折太生硬了。但他开荤不过两个月,正是食髓知味的时候,情欲很容易就被被挑起来。他不甘示弱的回吻,在贺坤的鼻息间闻到了酒味。 这是喝多了? 邱依野是清醒的,贺坤的吻有越来越霸道的趋势,他赶紧推了他一把,挣脱开一点在他耳边说,“我明天还有戏,露出来的地方不能有痕迹。” 贺坤看着他,眼中翻滚了什么浓烈的东西,下一刻便开始脱他的衣服,把绒衫掀起来扔出去,扯着他的背心舔咬他的胸,同时拉开他运动裤的裤绳,手伸进去揉抓他的臀肉。 邱依野被他粗豪有力充满欲望的动作弄得气血翻涌,呼吸不稳的问“就在这里?” 贺坤腾出一只手划上门锁,抱起来他就向里走。 他跟贺坤身高没差太多,可能是肌肉少一些,但远不至于能轻松坐在他的手臂间。一着急就叫了贺坤的名字,“贺坤,我自己……” 最后的“走”字还没说出来,他突然被贺坤抵进了旁边的扶手沙发里。他抓着他的脖颈亲吻他的唇,在他的口腔内翻搅,找不到突破口似的焦躁。 邱依野感觉得到贺坤心里有座火山,却在极力控制翻滚的熔岩。他也动了情,一只手拨贺坤的衬衫,另一只手伸去解他的皮带,摸到贺坤的下体已经硬到流水,沾湿了内裤。 贺坤放开他的唇,有点沙哑的说出今晚第一句话,“以后都叫我的名字。” 邱依野喘了口气,放低声音凑近贺坤的耳畔,“贺坤,不要停。” 他后来想,祸从口出和自作孽不可活说的都是他。 贺坤那晚确实再没有停下来。 先在单人沙发的扶手上把他插射,然后将他仰放在老板桌上接着干,到浴室洗澡时又后背位顺着臀缝捅了进去,最后回到床上依旧不放过他。 邱依野一开始还很硬气的回应,后来说好了不要了,但贺坤像没听见一样。 他昏过去之前,只觉得贺坤在床上说的话就不能信,不管说的时候做没做这档子事。前几天说让他不舒服就说出来,他当时还感动了一下。结果呢,说出来有个屁用。 上午十点半,邱依野在自己的房间醒过来。他的戏在下午一点,所幸时间还算宽裕。 他下床时皱了皱眉,蹭到浴室。一边想骂贺坤,一边又想说他牛b。他穿戏服能露出来的地方没有丝毫痕迹,可以被衣服挡住的地方花红柳绿。 他气到完全不想再理贺坤。 而贺坤也很厉害,宛若人间蒸发,直到《宅男》杀青都再没联系过他。 就跟热血漫画的情节似的,这次困境让剧组凝聚力爆发。要重拍部分的剧本没有完全压在白晓波身上,大部分出自集体讨论,有的地方甚至是边拍边改。补拍的过程也意外的顺利,基本五六条就过了,只有一两处卡的时间长些。 杀青那天大家都很激动,摄影机等贵重物品收拾的差不多后,洪达找人抬来二十多箱啤酒,人手一瓶。四处可见人拎着酒瓶找人碰杯,边喝边抹眼泪,说舍不得再见。 蒋青维再次找到邱依野时,邱依野正坐在小板凳上看着布景里的落地镜和瑜伽垫。大灯都关了,只留几盏瓦数不大的小灯。昏暗空旷而凌乱的摄影棚中,邱依野的侧脸显得有些落寞。 前些日子每天都在忙,紧凑而愉快。当一切落幕突然闲下来,贺坤的事就重新占据脑海。 实话讲,邱依野不知道贺坤在想什么,也不清楚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最开始严厉严格冷静理性,浑身商人的精明,后来有了些人情味,变得温柔,偶尔还露出可爱的一面。有几个瞬间,邱依野甚至觉得贺坤对他是喜爱的。 可现在回想,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也许贺坤只是对努力而讨巧的情人比较疼宠,可能金主包养人的时候都是这样?心情好了温言软语柔情蜜意,心情不好就晾到一边,反正只是花钱买来的宠物而已。 所以像他这样因为贺坤的忽冷忽热而内心纠结是不是很傻? 仔细想来,他觉得最为不爽的时候都是情事过后第二天醒来,一个人浑身难受的躺在床上,好似一个被使用过后的工具。 是他给了这份关系错误的预想吗? 讲道理,确实是他自欺欺人自以为找了个炮友,贺坤的做法在他们这类关系里才是正常的:他们之间没有平等。贺坤没有什么不良暴虐的嗜好,从未刻意践踏他的自尊,他的运气已经不算差。 贺坤没有错。 他突然就很后悔,当时不应该那么急切:安安稳稳找个合适的炮友多好,最多保密工作再上点心,远不会有现在这般烦躁。 蒋青维拖了一个泡沫滚轴过来,坐在邱依野旁边,“从那边看见你坐在这里,感觉画风特别文艺。” “我适合文艺吗?四十五度角青春伤痛,或者食草系小清新?” “有你不适合的角色设定?” “不知道哎,没试过铁血肌肉壮汉,也没演过霸道总裁。” 蒋青维扶着酒瓶子开始笑,“邱哥,我觉得你可以的。” “问你个文艺的问题,你跟万敬先怎么开始的?” 蒋青维侧过脸看他,“这算文艺的问题吗?” “两个大男人讨论这种问题还不够文艺?” 蒋青维扶着他的肩膀乐,“够文艺。” “我们从小就认识,高中时不小心做了,就开始了。” “哈?我一直以为万敬先是那种坚持婚后性行为的人,至少也要先确定关系吧?” “大多数时候,人们所以为的往往都不是事实。” “这话听着真高深。” 蒋青维笑得浅淡。 邱依野看着蒋青维俊秀的眉眼,里面好像不全是谈起爱人所该有的甜蜜。“所以后来你们就都在一起了?”邱依野一边问,一边觉得没那么简单,想要跟万敬先好好的在一起,以蒋青维的成绩,第一选择肯定不是去读师范类院校。 “刚刚说的开始,不是恋爱关系的开始。该怎么说呢,其实也不算炮友,大都是半强迫的吧。” 他没太用力的推了邱依野一把,“喂,你这是什么眼神。” “这不像你啊,我是说,你应该从小就是聪慧又有韧劲的那种孩子。” “多谢夸奖,彼此彼此。”蒋青维笑得有点牵强,“再聪明强韧又怎样?还不是敌不过喜欢二字。” “邱哥,你今天晚上不太对劲,有心事。” “谁都会有心事吧,包括铁血肌肉壮汉。” “哎,看来你虽然从我这里挖走不少料,但并没打算说出自己的故事,我很伤心。” “乖,我还不知道我的故事是什么鬼呢。”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邱依野脑子里都是蒋青维那句“敌不过喜欢二字”,像警钟的钟声一样在脑内不停回荡,有时候撞得脑仁疼。 他想,只要不带感情色彩,他跟贺坤的合约还可以再坚持一段时间,毕竟贺坤是个安全的人选,在床上他也有享受到。他不用刻意扮演一个好情人,当贺坤觉得不满意,自然会终止合约,他根本不必操心。 想通之后,邱依野给贺坤打了个电话,告诉他《宅男》这边杀青了。 第31章 电话无人接听,自动转语音信箱,邱依野说完留言,松了口气的挂断。如果是贺坤接听,他其实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气对话才合适。 告别剧组后,他回市里赶了个通告,之后给一个运动饮料拍代言照片,回到自己住处已经是夜里九点。先泡了个热水澡。从浴室出来后给自己做了一碗阳春面,翻翻冰箱,又拆开一包榨菜。坐下来边吃边立起来pad,最近太忙,他有段时间没在网上看新闻了。不用往下翻,邱依野在首页头条看到了贺坤的名字。 天盛集团收购美国wg实业,贺坤回应大规模裁员传言。 邱依野心想,哦,原来在忙工作。他看完专题文章,随手翻了翻评论,有一条不起眼,但引起了他的注意。“呵呵,真会转移视线,论公关实力,就服贺爸爸。” 转移视线? 邱依野有点好奇,点开新网页登陆匿名论坛。虽然主流媒体看上去干干净净,但有些被隐藏的东西可以在这里找到蛛丝马迹。果然,事件过去不太久,打码讨论贴还在。邱依野看得有点累,幸好有小天使码不太厚的总结。 按时间线讲,最开始是四月十日晚上,有人在网上传了一组不太清晰的照片,主角是贺坤、海式投资的林震,以及乐涛传媒的丛英豪。照片里贺坤把林震和丛英豪打得满脸血。 上传者说在明澜吃饭,去卫生间看见有人打架,一虐二,爽呆。 上传者似乎不知道事件的主角是谁,但网友都是火眼金睛。这组照片在网上只流传了十个小时就全部消失,可是信息已经散播开来。四天后有知情人士称天盛的子公司接连抢了海式两个大标,之后又有人说天盛从乐涛的一部电影和两部电视剧中撤资。 这简直是年度大戏,各大论坛纷纷开楼讨论贺坤和林震丛英豪的恩怨情仇。讨论来讨论去也没什么料,他们之间最多是平淡如水的商业合作关系。于是最后都被八卦注水成了歪楼。林震被扒出来是gay,睡了不少明星,甚至还有主持人和年轻导演。丛英豪的料就更多了,与各种小花小草的二三事。 于是众人脑洞大开,这两人不会是喝多了要猥亵贺坤吧?用脚指甲想也不可能,且不说他们脑袋有没有进屎,就算贺坤躺平摆在眼前,那个气场也没人敢上。于是又有人猜是他们动了贺坤的人,这个猜测就比较靠谱了,得到吃瓜群众的广泛认可。 所以,贺坤是gay喽?哦,怪不得他一直没结婚。也不一定,贺坤坐在这个位置这个年龄不结婚正常,而且丛英豪睡的女星比较多。 总之各执一词,众人津津乐道的点在于贺坤的人设:冲冠一怒为红颜/蓝颜,血流漂杵莫敢拦,想想还真挺苏。 又过了多半天,所有码不够厚的楼都消失了。 邱依野爬完一栋大楼,觉得吃瓜群众的集体智慧值得肯定,猜测得挺有道理。但怎么说呢,感觉怪怪的。 首先,“冲冠一怒为红颜/蓝颜”放在贺坤身上特别不和谐。如果是他所认识的贺坤,要是喜欢的人被欺负了,一定会计划缜密把对方搞到死还不知道他是怎么搞的,这样大张旗鼓简单粗暴不像是贺坤的做派。 其次,虽然传照片的人说是不认识贺坤,一切似乎是巧合,但邱依野还是觉得贺坤被人算计了,像贺坤这个层次的人,网上不可能会流出这样劲爆的料。 再次,四月十日,不就是贺坤去剧组下榻的酒店把他做晕拔屌走人的那晚吗?所以贺坤是先揍完人,然后到四十公里外睡他,之后回去处理后续。那股要把他做死在床上的劲头是因为揍人没揍爽?怎么想想这么玄幻呢? 还有一点,贺坤喜欢的人? 如果有这样一个可以让贺坤为其大打出手的人存在,那还真是让人意外,以及……莫名的不舒服。 跟他保持肉体关系的同时心里放着另一个人,这么想的话好像有点渣。 邱依野本来想杀青之后来一炮,现在看来贺坤应该脱不开身。明天有多半天时间休息,这样的话就真成自由时间了。他给陶艺工坊的老板朔哥发了条微信,跟他预定半天的位置。 好不容易养成的好习惯还是不要轻易放弃,他铺开瑜伽垫准备做一套睡前瑜伽,正跪趴下来给脊柱放松,感觉到手机在旁边地板上震动。侧过脸伸手把手机摸过来,是贺坤。他换成坐姿,划开接听。 “杀青了?” “嗯,昨天杀青的。” 邱依野有点想关心一下贺坤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处理好没,但马上想起这两天的思考结果,打消了询问的念头。贺坤那边有几秒钟没有说话,邱依野就耐心的等着,也没有出声。 “明天下午去汇嘉。” 邱依野有点恶劣的想,我才不是随叫随到的小情人。他把手机从左手换到右手,“嗯,是这样……我已经约了明天下午去做陶。” 不出所料的,明显感觉到贺坤那边气压低了下来,他开心了一些,于是适时补充说,“贺先生有兴趣吗?要不要一起?玩泥巴很放松神经的。” 贺坤似乎在那边翻看日程表,最后竟然同意了。 这倒是超出了邱依野的预期,挂断贺坤的电话后,翘起来嘴角又跟朔哥订了一个位置。 贺坤坐在办公室里捏了捏自己的肩颈,觉得他确实需要放松神经。而且,更关键的,他想见邱依野。 这两天事情不少,七点钟孙嘉找上门来时他还留在办公室。 孙嘉看上去在努力控制情绪,帅气的脸有些扭曲,“所以,你就这么在意费朝?为了他甚至亲自动手打人,不惜跟海式和乐涛闹翻?” 贺坤坐在那里,没什么表情。“孙嘉,你来是想说什么?” “我想问,这一切是不是都为了费朝?他就是你心里的那个人?是你跟其他床伴,跟我,没有真心的原因?”孙嘉的眼眶有点红,看上去有了跟以往不同的脆弱美感。 贺坤却没有怜惜,“孙嘉,这些跟你都已经没有关系。我希望你知道,对于你,我已经做了我所能做的全部。人不能太过贪心。” 孙嘉眼角是微微向上翘的,当他不笑的时候,就显得十分凌厉。“贺坤,不好意思,你养了一个贪心的人。” 贺坤看着他愤然转身离去,揉了揉眉头。 他看见孙嘉进门时,就知道谣言已经从那两个人渣那里流传出来。在当时的大脑过热后,这也许并不是什么坏事,反而足够混淆视听。 四月十日晚上,他在明澜有个应酬。 聊得比较开,双方都对合作表示满意,喝了不少酒。他去卫生间缓一缓,在隔间里听到外面两个男人的对话。 明澜是b市数一数二的高级酒店,顶楼接待的人不多,这个卫生间又在梓蕙阁旁边,一般只有梓蕙阁的客人会用,贺坤为了避开合作方的人才选了这里。外面的人显然没有想到卫生间里还有其他人。 “董少旁边那个不错。”男人说得猥琐。 “是不错,有点像当年的邱依野。” 贺坤没兴趣听别人说话,正打算从隔间出来,却听到了邱依野的名字,已经放上插销的手又放了下来。 “呦,怎么,还念念不忘呢?” 男人的声音油腻得恶心,“哎,说起来是后悔,当时就那样放了他,现在再想玩到,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可不是,虽然还不是什么大角儿,可人气确实越来越高了。” “你是不知道,当年他肋骨折了一根,脚腕也被我踩裂了,嘴里都是血,还能气定神闲的看着我。这几年每一想起他那副样子,我都能硬,比吃那玩意儿都好使。” “呵,那怎么当时没上?” “是想弄晕了硬上来着,不过他那个眼神吧,你见了你也得怵。那小子确实也会说,什么强扭的瓜不甜,想跟着林老板的知情识趣的美人有的是。” “你当时没许他好处?” “怎么可能?当时跟他说给他《血雄》的男一,他没要。还说什么没大理想,陪酒陪聊陪玩都没问题,只是床上的事得跟喜欢的人。” “不是吧,刚进圈也没有这么纯的啊?” “纯他个鸡巴,就他那样,再过多少年都是三十八线。现在资源上来了,不知道是爬了谁的床,到最后还不是得靠卖屁股。” “哈哈哈,你这么说,我就想起费朝……” 贺坤没有听到他们后来说了什么。他只觉得心里有团火在烧,从心口一路烧到大脑,烧干了理智,烧裂了这些年打造的冷静外壳。 等他回过神,两个油腻的人渣已经躺倒在血水里,周围都是人,王晟夕几乎呆滞的看着他。 他洗了手,把沾上血的西装扔进垃圾桶,告诉王晟夕留下处理后续。 他只想要立即见到邱依野。 第32章 很多人做陶时喜欢安静无打扰的环境,所以陶艺工坊里有五六个小单间。后来为了迎合市场,又多出来几个情侣间。 邱依野上大学时都在大房间做陶,因为小单间要另外加不少钱,而且对于初学者而言,多看看别人怎么做对提高技艺和寻找灵感都有好处。老板朔哥也乐得如此:邱依野长得好脾气也好,总能吸引大批小姑娘。有的姑娘甚至打听了邱依野的课表,专门在他没课的时候来,碰到邱依野的概率很大。 后来邱依野出道进了演艺圈,为了不给自己和朔哥找麻烦,都是要单间。这是邱依野第一次预订情侣间。虽然他本人说是带朋友来,可朔哥还是很好奇,提前让学生们自己练习,坐在工坊门口的树根茶海前喝茶。 远远看见真不是姑娘,朔哥小失望了一下,但马上就忘记了自己对于邱依野带姑娘来培养感情的期待。他们走近了打招呼,他才回过神:邱依野身边这个男人虽然长得不算特别帅,但气场真不是一般的强,就像块强力磁石般吸引目光,周围的空间好像都遭到了压缩扭曲。邱依野站在他旁边却完全不受影响,谈笑依旧。 朔哥给他们开房间的门,心想,这可不是普通人。 邱依野递给贺坤一条帆布围裙,“我建议你卷上裤腿,衬衫也脱下来,朔哥这里空调效果不错,不会觉得冷的。” 贺坤从善如流,脱掉了衬衫,白色工字背心之下肌肉鼓胀。邱依野移开了眼,觉得脸有点热,心想原来工坊的情侣间是这个效果,怪不得预订的人这么多。 他用金属线从一大块泥上割出四四方方的两块,一块放进贺坤手里,告诉他用手揉拍成球形。他带着贺坤坐到拉坯机前,“看到这些同心圆了吗?用力把泥拍在圆心上,就像这样,”他说着,“啪”一声,泥干净利索的躺在金属圆盘的中间。 贺坤有样学样,位置也还挺正。 邱依野在旁边的水盆里沾湿双手,“现在要做的,就是让泥真的在圆心上,”他踩下踏板,拉坯机转了起来,“把手放到泥上,就会感觉到它现在还不在正中间,而我们要把它完全推到圆心上。这一步挺难,你先看一下我做。手肘最好抵在腹股沟或者胯上,保持身体稳定,慢慢往前推,用点力。” 邱依野的陶泥已经是十分对称的半圆,贺坤还在跟他的泥坯搏斗。邱依野支着满是泥汤的手看贺坤一脸刚毅的玩泥巴,觉得这么看一下午也不会腻。 早就知道会是这样。定坯是个需要经验和手感的技术活,一般人都得练上一段时间才能自己定坯。对于偶尔来玩的客人,尤其是力量比较小的女孩子和小朋友,都是工坊的工作人员帮忙定坯。邱依野就是坏心的想看贺坤跟陶泥纠结而已。 没想到贺坤还挺有灵性的,二十多分钟后就差不多在中间了,问邱依野这样可以了吗。 邱依野站起身,走到贺坤身后俯下身来,双臂从左右环绕过他,手放到贺坤的手上。他还没用力,拉坯机就停了。 邱依野轻轻笑起来,“你得让它转起来,不然我也看不出来它到底在不在中间。” 感觉得到贺坤的呼吸有点重,但拉坯机到底还是又转了起来。 邱依野的手指插到贺坤的指缝间,带着他的手摁住泥坯。泥水在两双手间滑落,碰到旋转中的圆盘,飞向围边。那些泥水让皮肤间的触感变得异常清晰,湿滑而又有适度的细腻的颗粒感,流淌,摩擦,挑动本就在悸颤的神经。 邱依野强自摁下不规则的心跳,专注的做最后的修正。他本可以让贺坤移开,自己把坯定好,但不知怎么一时脑热想起《人鬼情未了》里的经典画面,就变成了眼前的状况。 要说不是调情他自己都不能信。 但是真的上手了,又不知该如何进行下一步,为了掩饰尴尬只好认真去感受泥坯的圆心。 贺坤的手特别僵硬,邱依野稍微用了些力。正觉得大概差不多了,泥坯从眼前飞了出去,他自己则被贺坤摁在了身后的墙上。 根本不用说话,贺坤的眼里已是电闪雷鸣。 呼吸交错,灼热到邱依野有了下一刻就会开始燃烧的错觉。贺坤的一条腿插在他的两腿间,他下身不可自控的产生变化。 大脑里五光十色,希望发生些什么,却又知道这里不是发生什么的好地方。而他的唇尖已经感觉到贺坤唇上皮肤的触感。 就在他微微张开嘴准备迎接的那一刻,房门被敲响,女孩子的声音传来,“邱哥,我是玲子,想问问你那边的修坯工具有几套?” 贺坤放开他,邱依野松了口气,心里有些说不清楚的遗憾。 “有两套。” “我能进来拿一套吗?那边不太够。” “来拿吧,我们今天还用不到修坯工具。” 女孩子打开门走进来,脸上挂了甜甜的笑,露出两个小酒窝,“好久没见到邱哥,只能在电脑上舔屏咯。邱哥有看过《沪上风云》你的单剪吗?帅炸!” 连珠炮似的说完,才去看哥哥说的气场超强男,只见那人正脸色阴沉的看着她,眼神冷得有冰渣。玲子被他吓了一跳,求助似的去看邱依野。 邱依野笑得还是那样暖,“这样啊,我回去一定看看。今天人多到工具不够用哦?” “啊?”玲子这才想起来自己是用来拿工具当借口的,“是挺多哈。那你们慢慢玩,我出去啦。” “哥,跟邱哥一起来的那个男的看起来好恐怖哦。” “把你赶出来了?” “那倒是没有,就是看得我心里毛毛的。” 朔哥想起来邱依野之前做酒器时说的话。 “这人可不同,他人很吓人的,我得好好做。”莫非这就是那套酒器现在的主人? 房间内,刚刚燥热的气氛恢复了正常。邱依野把飞出去的泥坯捡了回来,重新拍在拉坯机上,服务全套的给贺坤定好坯让他可以立即上手。他回到自己的拉坯机前,给贺坤示范一些要领,看着他慢慢塑出一个碗的雏形。 “第一次可以不用刻意做出来什么,主要是习惯陶泥的手感。可以这样把它拉高,然后再摁低。底部和壁的下端最好不要太薄。” 贺坤按着邱依野说的做,却没有说什么话。 邱依野暗想这位大爷是不是又不高兴了,于是试图调节气氛,“我总觉得这样玩泥巴挺解压的,当专注在旋转的东西上时,大脑好像就被清空了。” 他等了等,没等到贺坤的回应,不禁觉得有些无趣。 贺坤却在这时开口,说了风马牛不相及的一句话,“我脾气不太好。” 邱依野愣了一下,赞同的点点头。这个感觉其实还挺奇怪的,他是有贺坤脾气不好的印象,但仔细想的话贺坤除了偶尔在床上粗暴了点,平时对他挺柔和,开个玩笑耍个小聪明都没问题,所以他在贺坤面前才放得比较开。 贺坤没看他,似乎也没打算等他的回应,自顾自的说下去,“我成年之后好了很多,但青春期就是个灾难。经常把自己卧室砸得一片狼籍,在学校也经常打架。简单的说,就是狂躁症。我母亲及时发现,给我请了很好的心理医生,上大学时基本痊愈。” 这段话信息量有点大,邱依野手上动作停下来。所以,贺坤前些天的打人事件是因为狂躁症复发?贺坤告诉他这些是什么意思? 仿佛知道邱依野在想什么,贺坤接着说,“近些年状态都很稳定,最近稍微有点波动,已经开始接受心理干预,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但万一,我是说,万一你觉得我不受控制,很可能是在我们做爱的时候,我希望你一定首先保护自己,提醒我吃药。吃药是个心理暗示,对我来说很有用。” 邱依野在一个小制作文艺片里演过躁郁症患者,曾经系统的了解过相关疾病,此时心中情绪翻涌,手中的泥罐被他用力的手指打破了平衡,塌缩成一团。 贺坤应该是属于轻型狂躁症,青春期本来就难以控制情绪,所以发作时才有比较严重的暴力倾向,那时能得到专业治疗是非常及时的。而且轻型狂躁症对正常生活并没有太严重的影响,甚至很多名人都是因为在患病时灵感爆发而创造力惊人,有学者甚至认为轻度狂躁症有进化上的优势。如果说这种病有什么弊端,那么无法自控的性冲动算是其中之一。 想来,贺坤刚刚把他摁在墙上却迟迟没有动作,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个?在做之前,他要先让他了解状况。 贺坤其实完全没有必要告诉他自己曾经患病,这远没有不正常到让人联想到精神疾病的地步。它应该是贺坤身上最大的秘密之一,被竞争对手知道了肯定会用来大做文章。 为了减少对他的伤害,不惜予以最大程度的信任。 邱依野几次试图张口,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表达自己。 “哦,我记住了。哎……其实你狂野起来挺性感的。” “我有点好奇,我们如果中学时遇到会怎样。都那么能打,会不打不相识吗?” 他还想说什么,却被贺坤以吻封缄。 第33章 “没有要干燥的?” “今天就是带他来找找手感,下次再开始做东西。”邱依野把他和贺坤的两团泥摁在一起,放进回收箱。 朔哥看着他们一前一后离开的背影,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气场超强先生的气场似乎跟来时不太一样了。 贺坤甚至没有坚持到回汇嘉。 车还未开上路他就升起挡板,回身把邱依野压到座位上,顿了半秒后,迫切的循着邱依野的唇啄吻。当邱依野开始回应,他的舌从齿间探入,勾滑起两人颤栗的神经。 邱依野知道这里对外是个黑箱子,便也没了许多顾忌。跟贺坤唇舌纠缠让他的大脑霎时空白,等神智稍稍回笼,一手抚上贺坤的背,一手在下面拉开他的裤链。手指大胆的摸进去,指尖在贺坤已经硬起来的地方撩刮。 贺坤的呼吸顿时加重,“这么急?嗯?” 闻言,邱依野把手指收回来,眼梢嘴角带着坏笑,语气却十足的无辜,“不好意思啊,进展太快了?” 之后他就再没能笑得出来。 只是忍着不发出过分的声音,就耗费了他余下的所有意志力。贺坤是他的普罗米修斯,带来遍身火种,几乎燃尽他的理智。 等他伏在贺坤肩上平缓下来呼吸,才意识到车已经在汇嘉地下私人车库,前面的司机和保镖早就不见人影。 贺坤的东西还支在他体内,不见软下来的迹象。他动了动身子,想伸手去摁开车窗。贺坤却先他一步打开车门,把他放躺在座位上,自己下了车,站在车边俯下身,叼咬住他的囊袋。 四周无人,敏感带又被这样对待,邱依野终于喘息出了声音。贺坤裹吸片刻才放过身下那快要受不住的人,覆上前亲吻他不自觉沾上泪水的睫毛,并把下面就着刚刚的湿滑重新顶进去。 终于躺到汇嘉的大床上,邱依野想,他不知要痛成什么样,才会记得应该开口告诉贺坤吃药。 当他们俩独处的时候,邱依野觉得贺坤整个人都有了让人一言难尽的变化。 “邱依野,这条领带配我身上的衬衫怎么样?” “挺好,颜色特别和谐。” “是这样没错,不过那不是重点,关键是我帅。” 邱依野:“……嗯,对,你帅。” 那瓶蜂蜜被他喝得剩一小半,他对着标签在网上查,想给贺坤补一瓶,“这瓶子里装得真的是蜂蜜吗?价格如此清奇?” 贺坤万分自豪的抬了抬下巴,“当然,就是这么高贵。” 邱依野:“……嗯,对,毕竟kun先生本人那么高贵。” “邱依野,你不在汇嘉?” “回我自己这里取点东西,一会要去公司一趟。” “之后到汇嘉来。” “行,我能走了就跟潘叔说。说来,我印象里合约上只提过岚枢?” “你比较喜欢岚枢?” “不不不,还是汇嘉好,交通方便设计感强。咱把岚枢那一条去掉吧。” 合约第二十条,两年期满后岚枢的别墅归邱依野所有。 “改成汇嘉?” “不啊,就是去掉。” “看不上汇嘉?” “哪能呢,岚枢没法跟汇嘉相提并论。” “我就说,汇嘉是我亲自设计的,怎么可能不好。” 邱依野:“……嗯,对,贺总最棒了!所以我们说好了把那条去掉哈。我赶时间去公司,咱晚上见!” 平燕秋的办公室十年如一日的乱,邱依野翻山越岭般穿过大大小小的箱子一摞摞杂志和总在变化的乱七八糟的衣服鞋包,总算来到她的办公桌前。 平燕秋靠坐在厚实的老板椅里,手里夹着根没点着的女士烟,正低头看手里的文件,听见声音抬起头来。 “平总,你找我。” 平燕秋指了指邱依野身后被一只大号毛绒沙皮狗占据的椅子,“坐。” 邱依野把沙皮狗拿起来,四周看了看,没发现合适放狗的地方,只好夹在腋下,把椅子摆到平燕秋的老板桌前,抱着狗坐下来。 “《疯狂潜行者》快进组了,感觉怎么样?” “挺难的,我尽量。” “谢峣给你找这个的时候我不同意来着,你知道为什么吗?” 邱依野摩挲着沙皮狗的小脚掌,“因为风险太大?” 平燕秋捏着烟点了点桌面,“看来你也明白。这节目不说成王败寇吧,也没差太多了。节目组没有剧本,但有的人已经在自己编剧本了。” “您也想让我编剧本?” 平燕秋看了他一眼,“敢拼吗?” 邱依野笑,“有什么不敢?” “既然你已经有想法,其他我就不再多说。只有一点,保证人身安全。” “我尽量。” “大多数时候,我都特别讨厌听你说这三个字。” “呃……现在属于大多数时候吗?” “得了,知道你主意正,懒得看你敷衍。找你来是想说,你在鸣山的经纪约还有不到半年就要到期,有什么想法吗?” 邱依野抱着狗,显得十分乖巧,“续签。” 平燕秋不太在意的喝了口咖啡,“因为谢峣?” “不光是因为谢峣。应该说,主要原因不是谢峣。” 邱依野收起讨巧的笑,“平总,平姐。一年两年我可能不明白,六年了,如果没有您,我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干净清白基础扎实。不管角色有多小,我没进过任何班底不够优秀的剧组,没参加过任何粗制滥造的综艺,没接过任何品牌没有前途的代言。在鸣山,恐怕我才是最受保护的艺人。当年平姐把我签进鸣山,护我到现在,我不知道该怎样感谢您。” 平燕秋嗤笑一声,“不用给我戴高帽,我从来没多看好你就是了。你不适合太过璀璨的路。” 她身体前倾,手肘撑在桌上,保养良好的脸几乎看不出年纪。“不过,我打压不了你更久了。我的辞呈已经提交给张总,手头的工作用两个月交接,七月正式离开鸣山。” 邱依野怔住,几乎有些惊慌的问,“您要去哪里?” 平燕秋有些神秘的眨了眨眼,“换个领域。情况乐观的话,我们还会有交集。” 邱依野还处在被冲击的状态下。他刚才说的话并不是为了好听,而恰恰是这两年的真实想法。 从他进入鸣山开始,平燕秋就是那个把他看得最透的人。看出他对于出人头地没有特别的野望,对于名利荣光没有该有的执着。然而这个圈子,要么付出所有拼出片天地,要么心平气和甘于在底层求生,中间半吊子的人往往混的很惨。平燕秋对他看上去是打压,实则是恨铁不成钢的成全。 虽然全公司都觉得平燕秋看不上他,但他知道并非如此。只要有平燕秋在,他就觉得安全,不管怎么走都能步伐稳健,这样有力的支撑是舒妤一人做不到的。现在他有了厚积薄发的势头,平燕秋却要离开。他就像一个车手,加起速来才发现,原来以为会有的减速带和缓冲围栏不见了。 平燕秋似乎对邱依野的反应并不意外,继续说道,“接替我的人名叫马致鑫,目前还就职于麦凯威国际。” “麦凯威?” “对,麦凯威。我想你或许知道他来鸣山的意义。”平燕秋捏着烟,毫无波澜的看着他。 邱依野不知道她知道多少,但他确定平燕秋此时并未想要深究。 “你过去所维系的生活,保持不了太久了。” “邱依野,不管这是否出于你的意愿,都要承担最大比例的风险。”平燕秋没拿烟的那只手撑住额头,微微闭上眼睛,“毕竟,这个圈子里全都是赌徒。” 第34章 从平燕秋的办公室出来,邱依野脑子里还是乱的。 平燕秋知道了什么并不重要,至少平燕秋不会害他。但贺坤想要怎样?真要像对待其他情人那样把他一路送上影帝的位置? 他不是不想发展事业,只是他更愿意踏实稳健的前进,太过快速的上升让他没有安全感,而且大红大紫也意味着牺牲自己的生活。另外,虽然他知道是自己矫情,但他确实不希望这是他和贺坤的床上交易——他占贺坤的便宜太大,于心不安。贺坤帮他解决生理需求,各种渠道给他资源,还给他钱,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邱依野站在茶水间里看着工作中的咖啡机,心想是时候跟贺坤好好聊一次了。目前为止他们在情事和生活上都挺合得来,应该终止合约,当一对默契的炮友。如果贺坤愿意的话,甚至可以谈谈感情。 他正在脑中粗拟跟贺坤的对话结构,舒妤右手拿着手机从门外探进头来,“依野你原来在这里,我正找你。” 邱依野拿上他的咖啡,跟舒妤去了她办公室。 “刚刚《宅男》剧组来电话,他们跟翟幺约了宣传曲和主题曲,目前的想法是宣传曲由所有主演一起录制。我看了一下你的日程表,跟他们约在后天上午。” 邱依野脸都白了,“舒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唱歌的水平,这……” 舒妤摆摆手,“不要担心,就两三句,我跟他们说了给你安排最简单的部分。后期会修音,成品肯定连你也听不出来是邱依野唱的。主要是为了在宣传里露面增加曝光度,再说,其他人都出镜而你不参与,不是给人送黑料吗?” 邱依野叹了口气,心想只能赶鸭子上架了。 “我给你请了个声乐老师,今明两天集训。” “哈?!” “你以后参加的节目和通告肯定会越来越多,唱两句歌跳几步舞都是免不了的。其实早就该开始培训,你以前档期排得满没时间,一直放任你逃避。现在资源好些了不用接那么多戏,有空就多练练。不求唱得有多好,起码在现场别车祸得太突出。” “舒姐,你不觉得我唱所有歌都完全原创这一点可以当成萌点好好包装一下吗?”说完一伸手接住舒妤飞过来的枇杷,“好啦,我知道了,会努力练的。今天就要开始吗?” 舒妤看了眼手机,“现在就可以下楼去九层的音乐室,音乐学院的杨老师差不多该到了。” 邱依野跟杨老师互相折磨了三个多小时,从音乐室出来时已经开始怀疑人生。他觉得今天剩下来的时间应该用来放松心情,不然明天肯定撑不下来。原本跟贺坤谈判的打算被他延后,反正马致鑫七月份才上任,他还有时间。 他拜托小安去买了一袋子梨,晚上去汇嘉煮了一大锅梨水,凉到室温加入两大匙蜂蜜,自己一碗,另盛出一碗端给贺坤。 “嗓子不舒服?” “嗯,有点疲劳。不过大概主要是心理疲劳。” “今天不是去公司么?事多?” “哎,声乐培训。这世上存在拥有绝对音感的天才,就有我这样绝对无音感的奇葩。不用安慰我,我还是挺骄傲的,连声乐老师都说我这样的人特别少见。” 贺坤端着碗正准备喝,闻言手一抖,蜂蜜梨水顺着嘴角洒了出来。 邱依野赶紧给他拿纸巾,“喂,不至于吧。” 贺坤咳了一声,端正表情,“听不准还是唱不准?” “既听不准也唱不准。” “小时候没学过?” “基础教育还是有的,只是从幼儿园开始音乐课就从来没及格过。我妈那时候还在,把我送去学钢琴和小提琴,后来两个老师都把学费退回来了。以前的老师可真地道。” 贺坤终于还是笑了起来,肩膀一抽一抽的,刚才用来擦梨水的纸巾顺手接着擦笑出来的眼泪。 邱依野甩下来拖鞋,光脚蹬了贺坤小腿一脚,“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贺总。” 贺坤笑够了,拍拍邱依野的肩,“来,给你弹一首,抚慰你受伤的心灵。” 邱依野对一切跟音乐相关的东西都有敬畏之心,更别提小厅里的三角钢琴看上去就跟过去的贺坤本人一样高不可攀。他之前坐在主客厅的沙发上特意欣赏过,当夕阳穿过落地窗边的薄纱,照在胡桃木古董钢琴老派镂空掐丝乐谱架上,时间仿佛都能为这一刻慑人的美丽停止流淌。 贺坤穿着宽松的棉麻质地居家服坐在古董琴凳上,像是在演穿越剧。他倒也诚实,“这琴摆在这里就是为了好看,你是它的第一个听众。还好你听不出音准,它运到国内后还没调过音。” 邱依野白眼翻到一半,给贺坤一句呵呵。 虽然有一两个地方的音听着是怪怪的,但邱依野的心依旧跳得很快。他想,会音乐的男孩子果然撩人。他应该找个合适的日子,跟贺坤谈谈感情。 被杨老师一个音阶一个音阶的纠正一天后,邱依野几乎觉得他这辈子都不想要开口唱歌了。 刚过六点二十,小安把半死不活的他从被窝里拉起来,催他洗漱,例行晨练之后去录音。“舒姐说了,你得先开始,不然会拖累别人。” 邱依野在心里祈祷,但愿今天的录音师内心足够强大。 他看着车窗外的街景,觉得很眼熟,“录音室在哪里?” 小安握着方向盘扫了一眼手机,“泓缘音乐,地址在荣泰大厦16层。” 怪不得,去年《深巷酒香》的陪跑试镜就在荣泰大厦。他当初没被选成粱润生的儿子,最后却要去客串回忆杀里粱润生的二叔,可见他跟这个剧组还是有缘。 舒妤应该是跟泓缘音乐的人打过招呼,录音师和音乐制作人都很淡定。 一进录音棚,邱依野就把昨天学的东西都还给了杨老师。听了几遍demo后,试唱第一遍。两句歌词二十四个字,没有一个字在调上,节拍也完全对不上。 录音师扶了扶眼镜,用话筒对玻璃墙那边说,“这样吧,我们半句半句来。” 半个小时后,录音师夹了根烟,“我们两个字两个字来。” 两个小时后,录音师终于放弃,让邱依野放下耳机出来。邱依野坐在他旁边时手脚还是冰凉的,讪笑着说不好意思啊辛苦您了,我唱歌是真的不行。 录音师捏着烟那只手摆了摆,对着软件一个字一个字的调音,“帅哥,你以后要是出ep什么的,一定要记得给后期制作巨额红包。” “有您这句话我就安心了,公司是不会同意我这样败家的。” 蒋青维进来时,录音师和音乐制作人正因为邱依野那句话乐着,他凑过来,“哟,邱哥录的不错?” “别提了,你邱哥入圈以来最大的黑料在这儿呢。” 邱依野答应等蒋青维录完音之后一起去吃午饭,趁他录音的时候出来上个卫生间。 最近的卫生间门口立着正在打扫的牌子,旁边墙角的背面是楼梯间的门。荣泰大厦里结构还挺复杂,与其盲目去找同层另一个卫生间还不如直接上一层或下一层。 邱依野进了楼梯间正想要下楼,楼上17层也进来两个人,一边说话一边往上走。这个楼梯间不是荣泰大厦的主楼梯间,位置偏面积小,即使离他一层多的距离,他还是立即认出了正在说话的人是贺坤。 “贺均,你到底想说什么?” “啧啧,别这么暴躁,连声哥都不叫了。现在大家都在说你心里护着的那个是费朝,打人也是为了他,真的?” “所以呢?” “唉,你要这么说我就明白了。费朝在禾信那里有笔投资。禾信嘛,你也知道,虽然表面上傍着林氏资本,对外宣传的回报率是高,但总会沾点不干净的东西。这不,我正好知道了,他这笔钱可能要坏。但是他现在要往出抽身恐怕已经来不及了。你如果在意他呢,我不介意帮弟媳一把。” 贺坤沉默了片刻,“你要是方便,就伸个手。他是个识趣的人,该给你的好处不会少。还有,你最好不要再跟林氏有瓜葛。” “你听听你这话,这不胳膊肘子朝外拐嘛。明知道跟林氏来往有风险,还让我帮他。” “你趁着费朝这个事跟林氏疏远,做得自然些,他们不至于怀疑你更多,这是个不错的机会。之前我说的,你应该还记得吧?” 贺均收起了那副不着调的样子,挺严肃的跟贺坤快速说了两句,随后语气又不正经起来,“你不是又包了一个吗,这个怎样啊?有前途吗?” “还行吧。” “唉,真是不理解你的情趣,包小情儿不就图个乐,哪有你这样当个副业似的。” “谁说我不是图个乐,而且……”贺坤说着,两个人离开了楼梯间。 邱依野站在下行的楼梯上,僵硬的对着扶手笑了笑,“幸好没去找他聊,那太傻了。” 第35章 汗水顺着锁骨流下胸肌,被跟身体一起上下起伏的乳尖甩出去,正好砸到贺坤的眼下,像是一滴泪。邱依野坐在他的腰间,微微闭着眼咬了一半下唇,自己在挺身和下坐中寻找到最舒爽的那一点,不自知的哼出声,颤抖着勉力保持节奏。 今晚的邱依野似乎比以前放得更开,不管是笑容还是喘息,连撑在贺坤大腿上的手都极为勾人,指尖时轻时重的摩挲他的皮肉。贺坤终于忍不住,无视自己之前承诺的“我躺着不动”,抓着邱依野的胯骨,激烈的摆动起强健的腰臀,潮湿粘腻的皮肉拍打声给此情此景更添了把火。 邱依野唇间的调都变了,哪里还会记得贺坤刚刚说了什么,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啊……不不不太快了……嗯……对,哈,再快点……” 咸涩的水滴落在凌乱的被褥间,不知是泪是汗。 邱依野事后一般会两眼无神的在原地躺上片刻,贺坤则不做声不起身,要等邱依野去洗澡才把床上能撤换的布料都堆进洗衣间。 邱依野把脏了的被单搭在肚子上,半合着眼,“明天要为杂志拍两组照片,然后我就去s市了。” 贺坤支起身,“《潜行者》不是五月八号才开始吗?” “之前有两天的准备和前期录制,而且……我想去看看我弟弟。他劳动节放假,我姐也从q市飞过去,一起在s市过节。贺总长假也要去看父母吧?” 在邱依野没看见的地方,贺坤幅度微小的皱了皱眉,“嗯。” 邱依野翻过身,翘起一边嘴角,“再见面就六月了,那……要不要再来一次?” 贺坤没有表情的看着他,不作声。 邱依野耸耸肩,转身准备下床。不出所料的,贺坤在他到床沿之前把他拦腰截住。他背对着贺坤,脸上露出一丝晦暗不明的笑意。 贺总,谁不是想图个乐? 浴室响起水声后,贺坤披上浴袍,从手机通讯录里找到贺正翔。 “爸,还没睡?” 贺正翔第一次半夜接到贺坤的电话,不禁紧张起来,“还没。出什么事了?” “没出事。觉得我妈应该睡了,所以打给你。你们五一回老宅吗?” “这段时间事情多,不回。怎么?” “那我过节去s市看你们。” 贺正翔一家三口并没有一起过五一长假的传统,他觉得贺坤肯定还是有什么事,大概是电话里不好说明白,便没再多问,只嘱咐他早点休息。 “你也是,不要那么累,”贺坤顿了一下,又添上一句,“别总让我妈先暖被窝。” 贺正翔摘下老花镜捏了捏内眼角,嘴角含上些笑,心想儿子大概是谈恋爱了。 上午的拍照颇为顺利。 摄影师在业界名气不小,是国内最有名的两家一线时尚杂志的特约或首席,不只名模超模,很多当红艺人都在发图时圈过他。这是他第一次跟邱依野合作,之前只知道邱依野是个上升期的演技派小生,翻翻他微博上的照片,没两张能入眼的,也就未抱多大期待。 拍摄开始前他冷眼看着邱依野跟工作人员寒暄,心中不屑的想,长得还算上镜,但无特色无灵魂,鸡肋。要不是两拨人先后找过来,他一秒钟时间都不会花在这种小艺人身上。 然而,没过多久,他就惊讶的发现,当邱依野定好妆站到灯光下,摄影助理为他整理好服装细节退出去,他立即像换了个人似的,气质完全改变——分不清这套服装是为他而做,还是他为这套服装而生。摄影师盯着取景器,几乎能听到自己脑中灵感噼啪作响的声音,不禁舔了舔嘴唇。 拍摄结束后两人握手互道感谢,邱依野感觉到摄影师的手指在他手心勾挠了一下。他就当什么都没发生,礼貌道别。 摄影师笑得意有所指,“后会有期,依野。” 出了门后,小安皱着眉道,“邱哥,那个urence看你的眼神太露骨了。” “看看我的脸。” 小安一头雾水,“你脸怎么了?” “我几乎觉得鸡皮疙瘩要起到脸上了。” 小安抱着邱依野的暖水壶,痴痴的笑起来。 邱依野让小安下午来接他去机场,他约了耿子荣去zelo吃午饭。“你怎么每回约我都是中午,连酒都不能喝。”耿子荣遗憾的把酒单还给侍者,规矩的点了前菜和主菜。 “就好像你晚上能有时间跟我吃饭似的。” “你要是肯做,我一定有时间。你说说,我都多久没吃过你做的烧鳗鱼和焖猪手了?” 邱依野叹了口气,“我也很久没吃过了。等我回来的吧,但愿不要手生的太厉害。” “说好了哈,等等,我要记到下个月的待办事项里。”耿子荣说着打开手机里的记事管理软件,正好看见弹出的提醒,“哦,对了,上回你给我那张卡里每个月的进账你有数吗?” 邱依野说了个数,耿子荣狐疑的抬起头,“你这钱来路真的没问题吗?二月确实是这个数,但从三月起就翻倍了。” “哈?翻倍了?” “你不知道吗?” 邱依野猜测可能是贺坤给他“涨工资”了。这是对他的“服务”表示满意? “钱应该是没问题的,我回去确认一下。收益怎么样?” “还行吧,交给我三徒弟练手了,那小子运气不差,”耿子荣说着,从身边的文件包里抽出来一个薄薄的文件夹,“目前情况大概是这样。” 邱依野接过来翻了翻,“得了吧,这叫运气不差?这样的徒弟你留的住?” 耿子荣耸耸肩,“谁说得准,反正目前他还赖在我那里。” 邱依野看了他一眼,“小耿啊,手段不错。” 耿子荣从他盘子里抢了一块牛油果吞拿鱼刺身薄脆,“那是。” “不要说我不提醒你,心眼太多小心翻船。哦,记得帮我跟他道个谢。” 邱依野笑得深了一些,“另外,我想这笔钱可以进行下一步操作了。” s市还未转暖,淅淅沥沥下着细如牛毛的春雨,空气湿度几乎饱和,好似呼吸进鼻腔的都是水雾。 邱依野下了飞机连行李都来不及放去酒店,直接带着小安软件叫车去海珠电视台。 五个小时前邱依野在b市候机时接到舒妤的电话,让他到了s市先去海珠电视台录一期星光大来宾。当然,“大来宾”不是他,而是《沪上风云》的男一宋景扬,他作为嘉宾友情助阵。 《沪上风云》首轮即将播完,制作宣传方有意用他俩不和的八卦最后炒一波热度。海珠卫视比花果卫视播出时间晚一天,但因为播出时段更黄金,收视率并不比花果卫视差,于是认为值得给《沪上风云》的大结局做个宣传。两家一拍即合,就想出让他俩一起上当红聊天节目这个点子。 似乎大家都不担心以这两人的关系,录制中会出问题。小安气鼓鼓的,“邱哥,他们就是欺负你人好,不会怼人。” 邱依野笑了笑,“怼什么呢,不和都是炒出来的。再说,这个八卦到目前为止我获益比较大,比较不开心的人恐怕是宋景扬。” 还真被邱依野说中,宋景扬看见他时脸拉得特别长。邱依野心知宋景扬因为他被诚欣坑了,对他略有同情,就当没看见宋景扬的冷脸,打过招呼后公事公办的跟他对了一会台本。 宋景扬作为电视剧当红一线小生,吸粉并不是光靠颜值,做娱乐节目时的素养也很高。他坐在主持人对面笑得一脸真诚,每个问题答得都正能量满满且不失机智幽默。 录制小半后邱依野上场,之前轻松愉快的气氛立即微妙起来。观众席上都是宋景扬的粉,邱依野上台时都没有多少掌声。 主持人仿佛就是想要这种效果似的,问邱依野有没有客场作战的感觉。 邱依野一脸被问懵了的表情,“今天要玩游戏吗?我以为就是来聊个天。” 主持人笑,“唉,小邱不按套路答题啊。没办法,我只好提前预告了,一会儿的特别星光环节是个小游戏,还会有特邀嘉宾助阵,电视机前的朋友不要走开,我们马上回来。” 之后主持人没再出什么幺蛾子,问题都是按台本来,讲一讲拍戏时的趣事,抖一抖几个主角的囧料。邱依野一直是个当捧哏的好手,包袱都交给宋景扬扔,他适时给垫一下,捧得自然无痕,现场气氛一时间可以媲美相声专场。 “聊了这么久,我们站起来活动活动手脚。接下来呢,是我们的特别星光环节。”主持人停顿片刻,给后期剪辑留余量。 “两位如果去舞会,会希望你们的女伴穿什么样的礼服呢?” 宋景扬说希望女伴甜美一些。邱依野说希望两个人的礼服比较搭配,最好一眼看上去就像一对儿。 工作人员推上来一排挂满了女士礼服的衣架,主持人让两人各选一套希望女伴穿的礼服。 他们手上的台本并没有这一段,两个人选得都很小心,心想既然说有特邀嘉宾,可能是要捧的哪个小花,要试穿后吐槽他们的品味。宋景扬为了保持自己的人设,选了一套粉色的纱质露肩公主裙。邱依野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墨蓝色西装,选了一套宝石蓝缎面鱼尾v领晚礼服。 这时有工作人员上场,分别拿出这两套礼服的大码版。 主持人一脸坏笑,“现在,有请我们的特邀嘉宾,著名时尚摄影师urence先生。urence先生是《sally》和《美人》的首席摄影师,曾经获得多项国际人像摄影大奖,是众多著名服装设计师和超模的挚爱。” “请景扬和小邱去后面换上你们选的礼服,之后urence先生会用他的照相机留住你们最美的一刻。” 第36章 从urence上场,台下就有了不小的骚动。 女孩子们兴奋的交头接耳,“哇,这么美真的只是摄影师吗?”“这简直是跟模特抢饭碗!”“天啊啊啊啊,我已经是他的颜粉了!” 形容urence确实难以使用赞美男性的词语,因为他的外貌属于雌雄莫辨的类型:身高中等但腿尤其修长,是以显得高挑匀称,肌肉线条流畅优美,微卷的金棕色长发柔顺亮泽的披散在背后,原本苍白的皮肤衬得有了些气色,也柔和了菱形脸颊原本利落的线条,一双丹凤眼自带说不清的倦意,尤其的惑人心神。 他几乎有些懒散的跟主持人和台下的观众打了个招呼,看向两位嘉宾时完全忽略了宋景扬,目光锁定在露出些许惊讶神情的邱依野脸上,含义不明的眨了一下眼。 两人下台后,主持人问urence对哪一位的期待更大。演播厅里坐着的都是宋景扬的粉丝,回答的套路肯定是选宋景扬。urence像背台词似的把套路讲完,又挑起嘴角颇为玩味的加了一句,“我也同样期待邱依野,鱼尾对身材的要求很高。” 邱依野可以想象到,他和宋景扬听到要穿女士礼服那一刻的表情一定会被节目组拍成正面大特写,连字幕都不用加,只做回放特效都足够有笑点。 两个人都被节目组整了,也许是惺惺相惜同仇敌忾,之前休息室里冰冷的气氛荡然无存。 宋景扬觉得邱依野那身好接受一点,自己这套嫩粉色公主裙耻度爆表。邱依野则觉得宋景扬的要容易很多,毕竟裙子蓬松什么都看不出来,而他这身会把所有曲线都勾勒得分毫毕现,到时候后期如果不用“没眼看”系列表情包都枉为娱乐节目后期。 而且,邱依野不好意思说出口的是,如果这套晚礼服真的像看上去那么贴身,那么在《宅男》剧组进组试装时的尴尬会再次出现。如果现在直接拒绝试穿,那就属于演播事故,明天一定上热搜,耍大牌的黑点整个演艺生涯恐怕都难以洗刷。 他叹了口气,吩咐小安去找纱布和医用胶布。具体怎样操作还是需要先把衣服换上才好判断。 本来背后的拉链应该是助理帮忙拉上,此刻小安去帮他找东西,换衣间里只有他一个人,外面等着电视台的服装助理。服装助理隔着布帘问邱依野需不需要帮忙,邱依野感谢她并说自己就可以。托演瑜伽教练之前辛苦特训的福,他肢体的柔韧度比一般女孩子都要好一些,两只手可以分别从上下绕到背后相互握住,拉上背后的拉链自然也没问题。 邱依野看到全身镜里的自己,几乎想要捂眼:果然腹股沟间突出来一大块。宋景扬的粉色公主裙再羞耻能有他羞耻吗?!!! 他内心崩溃,大脑高速运转想着解决办法,以至于没听到布帘外的人说话。直到身侧的布帘“唰”一声被拉开,邱依野才回过神,下意识的转身向左边看去。 urence手中抓着布帘忘了要放开,直直的看着他的下腹。 尽管那里应该是男性的骄傲,可大概因为很难把urence当成普通直男对待,邱依野还是有点脸红。但若是转过身去或是伸手去遮挡又太矫情太娘,为了掩饰尴尬他只好咳了一声,公事公办的说,“这样上台应该不行。” 这时小安拿着东西回来了,见urence把邱依野堵在更衣间门口,害怕他邱哥被占便宜,不禁急急打断他们,“邱哥,你要的东西我找来了。” urence偏过头看了一眼小安手上的纱布、医用胶布和剪刀,翘起嘴角,“是个办法,不过以依野的尺寸,要上的又是国内电视台的节目,恐怕光这样还不行。” 他“唰”的一声又把布帘拉上,留下“等着”二字就转身出了更衣室。 邱依野站在布帘后,心里琢磨着urence的话。“光这样还不行”,那么就是说这一步还是有必要的。 他揉了揉太阳穴,让小安把东西递进来,脱下礼服开始处理下面:把自己的家伙用纱布和医用胶布固定,向后粘贴到两腿中间。开始动手前不忘嘱咐小安在帘外守着,这次若是再被谁把帘子拉开,他的脸也不用再要了。 urence回来的时候拿了另外一条宝石蓝鱼尾礼服,材质有变化,不像绸缎那么有光泽,腰胯部有几道从胸部延伸下来的设计感很强的褶皱。 邱依野穿上才发现,这一条是深v领,下身的尴尬被成功遮住的同时,胸部也被褶皱的布料和三条碎钻铂金链所修饰,不仅不会因为平坦而显得怪异,隐约露出的胸肌反而更添性感。 urence显然对自己的眼光很满意,看了片刻转身对自己的助理吩咐了些什么。 邱依野按着化妆师的吩咐围着理发围布把之前的妆卸掉,擦净脸坐到化妆镜前。urence的助理这时不知从哪里找来一顶栗色假发,开始处理他的头发。 他心知以自己的咖位基本没有提意见的余地,只能闭了眼,随她们去折腾。 邱依野在舞台后面候场的时候,宋景扬头戴金黄色假发提着公主裙踩着裸粉色水晶高跟鞋被两个助理扶着从他身边走过,完全没注意到坐在角落里的“女人”是他。 邱依野着实膜拜海珠电视台的化妆技术,金黄色长发嫩粉色纱裙这么萝莉的配合,宋景扬扮上竟然没变成金刚芭比。后配的长手套修饰了手臂线条,长发的波浪挡住比女孩子宽厚的肩,再加上假睫毛美瞳以及妆面功夫,竟然显得甜美可人,去动漫展参加cospy一定能吸引大批宅男。 果不其然,宋景扬出场后粉丝都要疯了,完全不去理会海珠电视台五号演播厅的房顶够不够结实。 过了半个小时,有人过来告诉邱依野准备上台。他站起来,脱下来棉大衣放到椅子上,化妆助理赶过来给他露出来的皮肤又扫了层粉。 走上台的那一瞬间,邱依野有种非常清晰的预感:他要火了。 拍摄结束观众退场后,全节目组的工作人员聚拢在舞台前,每个人都激动非常。因为心中都有了跟邱依野类似的预感:这期节目极可能成为星光大来宾有史以来的累积收视巅峰。 也许共患难过真的比较促进感情,宋景扬拿着假发跟邱依野说笑了一阵才去卸妆。 邱依野卸好妆后穿着拖鞋走进更衣室,urence已经换上牛仔裤皮夹克,正夹着一根烟斜靠在墙边。这楼里又是化妆品又是衣服又有各种电子器材及线路,肯定是不允许抽烟的,而urence手里那根的顶端正飘着烟。 urence见邱依野进来就神色严肃的盯着他手里那根烟,轻轻笑道,“你要是速度快一点,我肯定不会无聊到要抽烟。”说着把抽了一半的烟放进桌上的水杯里。 “不好意思让urence先生久等了,请问您找我有事?” urence眯了眯眼,“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邱依野愣了一下,随即带着歉意真诚道,“不好意思啊,刚刚人太多没来得及,我想向urence先生表示感谢,谢谢您帮我找到这件礼服,避免了尴尬。” urence向前一步,站在邱依野面前,微微抬着下巴看他,“不光如此吧?你知道我今天为你照的照片有什么价值吗?” 邱依野心说我又没有求着你给我照,但话肯定不能这么讲。“照片想必非常非常棒,urence先生有让人叹服的天赋和技巧。今晚仰赖您我才没有出丑,甚至还获得了掌声,我发自内心的感谢您。” “一句感谢就完了?” 邱依野心想这不强买强卖嘛,那还要他怎样? urence欣赏了一会儿邱依野无语的表情,左边的嘴角向上弯起,“既然要感谢我,那今晚请我吃夜宵好了。” 酝酿两日后,星光大来宾于四月三十日晚在海珠卫视播出,当晚邱依野的名字一直挂在微博热搜榜第二名,粉丝几乎涨了一倍。由urence工作室官微发布的邱依野女装照点赞过两百万,粉丝制作的单截视频转发过六十万。 而最令邱依野意外的是,他的新粉大部分都是他和宋景扬以及他和urence的cp粉。他跟宋景扬也就算了,现在的小姑娘喜欢相爱相杀的戏码。 他和urence算怎么回事? 有一张特别火的现场照片,是他靠坐在复古红色天鹅绒美人塌上,urence在为他整理裙子胸口的褶皱。照片的角度非常巧,urence离他很近,目光并未放在裙子上,而是“深情”的看着邱依野的眼睛,手上的动作像是在把胸口的布料往开剥。邱依野则是冷面美人,矜持高傲的看着他,却又因为靠坐的姿势性感撩人,神情越是冷淡就越是显得挑逗。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已经不能用暧昧来形容,看得人禁不住脸红心跳。 贺坤办公室里的温度已经降到冰点以下,门外几个助理噤若寒蝉。 王晟夕第一次见贺坤失控,大半个办公室像是模拟了什么灾难片:两个显示器和一个笔记本电脑都只剩残骸,书柜玻璃、茶杯,以及台灯的碎片铺散一地,上面落着扯散的文件夹和脱离名片盒的名片。 贺坤单独叫王晟夕进来的时候已经冷静了下来,正面无表情的坐在老板椅中。 “东西收拾好。我离开几天,有事发邮件。” 桌上只有孤零零一只手机,屏幕还未黑下去,显示着上次通话1分23秒,通话对象赵司薇。 第37章 房间有三四十平大小,东南两面墙各有两扇长方形大窗,被奶黄色的薄纱帘遮住,隐约能看见外面高大的梧桐树。浅色木地板上铺着一块素色羊毛地毯,三张看上去十分舒适的沙发位置不太规则围在地毯周围,两张圆形矮木桌随意的放在沙发之间。除此之外,西边的墙边有一个长长的三斗橱,现在上面摆着几只雪白的毛线黑脸羊。 赵司薇穿着一身浅色家居服,盘着腿坐在贺坤对面的沙发里,怀里抱了一个云朵形的绒布大抱枕。 “你说,你昨晚把办公室砸了?” “是。”“砸的时候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知道。” “有清晰的意识?” “有。” “昨晚有睡眠吗?” “没有” 赵司薇点点头,脸上看着还是很平和的表情,但心中并非如此淡然。狂躁发作后的失眠虽然是正常症状,但其实很危险,因为人在夜晚时神经会变得比较脆弱,有相当比例的狂躁症患者在失眠时会向抑郁症转变,所以才会有“躁郁症”这个词。 她担任贺坤的心理医生已经有十八年,只有前三年和最近的多半年见贺坤比较频繁。让她不安的是,贺坤在狂躁发作后,向抑郁的转变越来越明显,所以昨晚接到贺坤的电话,立即从邻市赶了回来。尽管过后才会对这次治疗的结果有初步断定,但她此时已经认为必须要求贺坤开始服用助眠药物。 她歪过身子从旁边的小桌上拿起来米色的马克杯,慢悠悠的喝了一口,“你生他的气吗? “砸第一个显示器时很生气,但把茶杯扔出去时开始意识到这也许不是他能控制的事。” 贺坤的脸上十分少见的露出混杂了困惑与些许痛苦的神情,“我不敢想象如果当时他在我面前我会怎样。” “我是不是不应该去喜欢什么人?” 赵司薇摇了摇头。她并没有告诉贺坤,喜欢还是不喜欢一个人,不是“应该”二字能够控制的。 “我不这样认为,绝大部分的喜欢和爱都是很正面的感情,有药物和心理干预所不能替代的治愈力量。” “所以,我现在的感情,是绝大部分之外的那部分吗?” 贺坤自己并没有发现他提出这个疑问的时候语气里所隐藏的不甘,于是赵司薇告诉他,“除了你自己,没有人能给这个问题解答。”她的眼神有些犀利,“解决任何问题都有一个过程,在过程当中,问题的答案永远是未知。” 几个心理测试和一轮疏导后,赵司薇的马克杯下压了几张贺坤画的简笔画,神色变得很柔和,“好了,你现在需要休息。” 赵司薇站起身,从三斗橱里拿出来一个小遥控器,摁了两下。屋里响起十分真实的风吹过稻田和小溪潺潺流淌的声音,仔细听,还有遥远的蝉鸣。如果闭上眼,仿佛就置身于夏末的乡野。贺坤所坐的沙发的靠背向后慢慢倾斜,膝盖下面的部分向上抬起,变成一个柔软的躺椅。 “睡吧,你太困了。” 从赵司薇那里出来,贺坤打电话给王晟夕,让他把明天飞s市的航班取消。他口袋里装了赵司薇给的辅助睡眠的药,但这不能解决所有问题。他要等状况足够稳定再去看望父母,如果理想的话,也许,以及邱依野。 他犹豫了一下,最后选择回瑾苑。在邱依野签那份合约之前,瑾苑是他最常回的住处。如今这个他曾经最熟悉的跃层虽然依旧干净整洁,却好像跟心中的印象有了偏差。 无端的陌生和疏离。 他躺在屋顶的玻璃花房里,像过去无数个失眠的夜晚一样,盯着看不见星星的夜空。那是浩大无垠的荒原,阒然无声。 过去,他以为那里并不算太差,死寂的荒芜没有止境的延续,几乎可以看得到永恒。 邱依野撒出一把种子。然后荒原上起了风,种子四散消失在棕黑色的土壤的深不见底的缝隙里。他看不见,可是他知道它们在那里。 他害怕。 万一,万一它们无法生长,万一它们发芽后死去。 想到以后会这样一个人盯着它们长开或未长开的尸体,他忍不住咬紧牙闭上眼。 如果根本就不存在永恒,他耳边是不是已经响起世界缓慢崩塌的声音? 好像不是崩塌的声音。 贺坤睁开眼,手机在旁边响。他摸过来,看一眼,放回去。等手机安静后,他却又拿起来,看着上面的未接来电发呆。 无人理睬的手机屏幕黑下来,映出他难以分辨表情的眉眼。贺坤看着手机屏幕中黑漆漆的自己,仿佛陷入什么迷魂的法阵。直到手机屏幕再次亮起,他才猛然惊醒。 还是那个名字。 贺坤笑了一下。 邱依野。 本来计划好的游览全部取消,邱依野不可能在这样风口浪尖的时候带着姐弟出行。仇依云在s市西郊租下来一个两层的小别墅,跟仇依邱一起去超市挑了一大车食材,回别墅的路上还找到一家桌游店,买了四种三个人也能玩的桌游。 然而他们桌游玩得断断续续,邱依野总被各种电话打断。耿子荣嘲笑了他足有二十分钟,他最后忍无可忍强行挂断;谢峣感叹为什么早没发现邱依野这方面的潜力,告诉他放心,公关团队已经被紧急从假期召回,必须在这一波热度中巩固他的形象;舒妤更忙,来找邱依野的综艺和各种通告一下子都涌进来,中间还夹了好几个代言。 傍晚时邱依野的手机终于被打到没电放去充电,他们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仇依云说要入乡随俗,照着菜谱做了好几个s市本地菜。虽然仇依云和仇依邱都对突发事件表示最大程度的理解,可是邱依野并不开心,好不容易攒出来要跟家人游玩的假期就这样被他毁了。 帮仇依云洗过碗筷,准备好给仇依邱煮宵夜要用的食材,邱依野上楼进了自己房间。把手机从充电器上拔下来,无视一堆未接电话和未读信息,点开通讯录里备注为kun的那一条。 无人接听。 邱依野坐在黑暗里,大概贺坤在忙吧,忙的人一年365天的每个小时都可能在忙。但不知怎的,跟贺坤说说话的愿望特别强烈,于是他又触摸上那个名字。 响了两声,贺坤接起来,没有说话。 于是邱依野先开口,“贺先生,你在忙吗?” “没有。” “那就好。劳动节快乐!” 贺坤似乎是愣了一下,回了一句干巴巴的“哦”。 邱依野继续自说自话,“除了祝你节日快乐,我还想跟你说说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我们的合约里说在这两年时间里我不能有除了你之外的交往或者性关系对象。从昨晚开始媒体上的风波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见,为了避免误会,我觉得有必要主动解释清楚。” 贺坤不置可否。 “关于我跟宋景扬,你一定看得出来就是纯炒作,而且大部分是粉丝自己的想法。urence的情况要复杂一些,”邱依野顿了一下斟酌措辞,“呃……他确实是想泡我来着。录节目当晚来找我吃……” 电话那边哗啦一声响,邱依野停了话头,“贺先生?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继续。” “哦……哦。好,我刚刚好像说到他要我请吃宵夜。我欠他一个人情——这事可以稍后解释——就请他去吃灌汤包了。他没有说得特别明白,但……大概情商正常的人都知道他什么意思。一来吧,他没说明白我就直接拒绝好像太自以为是,二来,呃,这么说起来我好像是挺自以为是的……我怕他不死心,就跟他说我……一直是在下面的,只用前面没办法高潮。” “我知道你在忍笑。唉,你知道他看我下面的眼神有多微妙吗?我这辈子的脸都预支出去了。” “死猪不怕开水烫。我当时能想到这么说,大概是因为那天晚上已经很丢人了。你知道,我那里不小,穿我选的那件紧绷绷的鱼尾肯定会有问题。urence给我换成上台那件,帮了不少忙。不过那还不够,我还把鸡和蛋用医用胶布粘在腿间了。不提走路和坐着的时候有多难受,关键是,之前时间紧,粘的时候粘住了好多根毛,拆的时候简直要命……” “喂,你笑成这样,太不厚道了。” “我牺牲这么大,能要奖励吗?听相声还要花钱呢。” “我想想看…… 虽然应付urence的话是那样说,但又没有事实依据。你让我试一次怎么样?” “好了不用再沉默了,就知道你不会同意。” “我五号进组,到三十号之前都不能使用手机,这期间打不通我的手机的话是正常的。” “都这么晚了,贺先生早点休息。” “晚安。” 地上一滩水,破碎的玻璃器皿间躺着一朵黄芯碗莲。贺坤蹲下来,用手指拨弄了一下碗莲的花瓣,意外的在旁边的水中看到了一牙月亮,轻轻的晃动,就好像他的心。 他打给王晟夕,告诉他重新买明天去s市的机票。 第38章 邱依野知道他没有必要解释得这么清楚,更没必要把那么糗的事拿出来当笑话讲,可是当时就是忍不住想要分享给贺坤。听到贺坤在电话那边笑起来,这两天堵在心口的烦躁情绪随着松动,分解。当放下电话的时候,心情意外的轻快。 赠人玫瑰手有余香? 虽然贺坤另有喜欢的人,可是既然这两年跟他在一起,那么能好好相处就最好了。 他哼着不成调的歌下楼给仇依邱做夜宵。鸡蛋水和好的面醒的差不多,擀成薄薄的馄饨皮,包进鲜肉馅,煮馄饨的时候摊三张蛋皮,切成丝,晶莹剔透的小馄饨捞入紫菜虾皮榨菜汤,上面撒些鸡蛋丝,点两滴芝麻油。正想去叫仇依邱,发现少年已经乖乖坐在流理台旁边等着。 仇依邱瘦了,脸上的婴儿肥快要不见踪影,一双圆圆的眼睛含着泪一般,看得邱依野特别心疼,想这几天不出去也挺好,大家都好好休息,能给弟弟多做几顿饭。 他把没煮的馄饨散开冻进冰箱,一边洗案板一边跟仇依邱聊天。“怎么瘦成这样?学校的饭那么不好吃吗?” “也不是,挺好吃的。就是一做起事会忘记吃饭。” 邱依野叹了口气,真是恨不得去给仇依邱陪读。仇依邱从小就这样,一旦投入感兴趣的事情就很难抽神出来,基本脱离肉体需求。在家时邱依野仇依云都会在饭点及时提醒,甚至把饭菜送到眼前,大学住校了没有人这么看着他,错过了三餐有时零食代替,有时就索性不吃了。 这可怎么是好?他和仇依云不能陪仇依邱一辈子,少年总归是要学会自己生活,又或者……身边再来一个全心爱他的人。“丘丘,你要不要谈个恋爱啊?以你的年龄,还能搭上早恋的末班车。” 仇依邱低着头,吃馄饨的调羹颤了一下,洒了些汤出来。 “再说吧。” 邱依野眯了眯眼。他家丘丘心里八成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但还没动手。仇依邱知道要怎么追女孩子吗?他这样不善于与人相处的孩子,肯定困难重重。 邱依野像天下大多数父母那样,中学时担心孩子早恋,一上大学又担心谈不上恋爱。有心想教教他,自己却只有失败经验。只能暗自记下,这个任务要移交给姐姐。 话说,仇依云谈过恋爱吗?好像也没有过…… 他们家人怎么恋个爱都这么难呢?不管怎么说,仇依云啃过的小说电视剧总归要多一点,没吃过猪肉见过猪跑也行。 马上一碗馄饨就见了底,仇依邱还想要一碗,被邱依野拒绝了。 “突然吃这么多夜宵,胃受不了的。” 仇依邱恋恋不舍的看了眼冰箱的冷冻室,“那等姐姐回来给她煮点吧。” 贺坤进门的时候高敏芝正在后院练太极剑。一身雪白的真丝练功服飘逸疏朗,领口绣着两枝红腊梅,随着行云流水的动作时隐时现。 贺坤在旁边看了一会。高敏芝收势后,单手握着剑柄,剑身直立贴在臂后,身姿挺拔从容,满脸温柔笑意的走过来,好似各种经典武侠小说里主角的师母。 “怎么坐这么早的航班?要起的很早吧,是不是还没吃早点?朱阿姨做了粉汤和葱油酥饼,都给你温着。” 从后院走过一段卵石路,旁边种了八九种花果蔬菜,墙边的几枝迎春开着小黄花,不远处一两丛白花洋紫荆也正旺盛,一树浅粉的二乔玉兰则已快要落尽。其他的还未有花果,都是嫩绿的茎叶,贺坤认出了菠菜和鸡毛菜,其他的不知道是什么。 母子二人各自洗漱收拾停当,小餐厅的圆桌上已经摆满了吃食,粗粗看去有七八样,除了给贺坤的粉汤葱油酥饼和溏心煎蛋之外,其他都是清淡健康的蔬菜谷物。 高敏芝年轻时一心放在公司产品的研发上,对生活细节很少在意。年纪上来了几乎是不可避免的讲起了养生:她在化工企业工作大半辈子,三四十年前防护措施不够高级,没少接触过有毒有害物质,现在每当想起都会不安。 “你父亲早起去学校了,最近有个项目要收尾,他不放心。再过一个多小时我去给他送午餐,要一起吗?顺便在校园里转转。” 贺坤咽下一匙粉汤,“好。” 高敏芝笑起来眼角积了皱纹,却更显的温婉恬然。“最近花开得好,电院旁边的大草坪很漂亮。分析测试中心西边的林子原来挺好看的,现在都在建楼了。研究生宿舍那里开了个植物园,你还没去看过吧?” 贺坤对这个校区的印象还停留在十几年前。那时候这里还有大片的荒地,除了教学楼集中的两个区域,其他地方都没什么人。虽然因为假期的缘故校园里人不算多,但跟贺坤的记忆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贺正翔的学生们对师母来送午餐早已习惯,校园bbs站情感区甚至有过好几个关于贺正翔教授的帖子,下面的留言都是“看见了爱情最好的样子”。 今天中午师母还带来一个看不太出年龄的男人,虽然是休闲装的打扮,可是身上的气场仿佛是一套高级定制正装,严丝合缝的穿在他身上,让人觉得压迫得厉害。贺教授见了他,脸上保持了一上午的严谨散开来,虽然并未显的多欣喜,但明显是高兴的。 学生们很有眼色,都说要去食堂吃午饭,今天还服务的窗口少云云。下楼的时候有个女生突然开口说刚刚那个男人长得特别眼熟。旁边的男生则说看眉眼就知道是老板的儿子,肯定眼熟。女生虽然觉得不光是这样,还在其他哪里见过他,但禁不住被大家关于午饭的讨论带走,把这个想法扔到了一边。 午饭后贺正翔还要工作,贺坤跟着高敏芝在校园里散步。 校园很大,身边偶尔经过一两个骑着自行车的学生,贺坤会不自觉的看两眼,心想会不会有邱依野的弟弟。但他马上就意识到,邱依野的弟弟现在更可能跟他一起在小别墅里打游戏。 高敏芝留意到贺坤的心不在焉,笑着说,“怎么?觉得人家年轻?”“是啊,真年轻,脸上的神情跟工作后的人完全不一样。” “嗯,总在学校里的人心态都会单纯一点。” “你是说我爸?” 高敏芝眨眨眼,“我没这么说哦,不要告诉他。那边就是植物园了,不知道今天开不开门。” 管理员显然知道假期期间校外的参观者比较多,视线在每个人脸上都会停留几秒,好像在判断是不是什么危险人士似的。他显然对贺坤的面相不是很满意,盯着他看了好一会。高敏芝跟他闲聊了两句,最后说带儿子回来看看。管理员看贺坤的眼神立即不一样起来,笑着说那多走走,这几年校园的变化挺大。 植物园规模中等,有一些校友捐赠的稀有花卉草木。天难得的晴朗,红花绿木小桥流水映着远处的图书馆大楼,景色着确实不错。 他们转过一个缠着嫩绿枝蔓的木廊,听到前面有一家人在说话。 “哥,你看这个花,原产非洲,种在露天真的没问题吗?” “看上去还挺健壮的,既然仙人掌在这边都能存活,这种大概也很强悍吧。虽然长得不怎么好看就是了。” 贺坤心跳瞬时加快,不禁停下脚步。 高敏芝发现他落在了后面,转头问,“看见什么有意思的了?” 这时那一家人也转了过来,高挑清丽的姑娘揶揄着青年,“颜控得这么厉害,离开娱乐圈怕是活不成了吧?”见弟弟看着前面没有反应,疑惑道,“小野?” 邱依野看见贺坤时几乎以为自己认错了人,且不说贺总为什么会出现在j大的校园里,这一身休闲装看着也莫名的奇怪,虽然很合身,但就是觉得不是他的衣服,而且旁边还有一位感觉像老师一样的阿姨,参考唇形和鼻子的高度,可能是贺坤的母亲。 还有就是贺坤看他的眼神,好像夹杂了什么有力的东西,“嘭”的一声打在他的心上。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跟贺坤打招呼,或者,该怎么打招呼,当着他的家人和贺坤的家人。 最后,他露出角度不大不小的微笑,“好巧啊,贺先生。” 第39章 面前的三姐弟着实让人印象深刻。眉眼间相似之处很多,却都有着颇为矛盾的风格。 长姊一头乌黑垂顺的长发,虽然很潮的穿着不规则拼接大毛衫、紧身皮裤和乐福鞋,胸前挂着蜥蜴吊牌大金属链,指甲涂成酱紫色,但面相却意外的清秀,干净无邪到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意思。 幼弟长得就像是友人家女儿收藏的娃娃,长而浓密的睫毛之下眼睛圆圆的,像含着一汪水,本该最是乖巧可人,然而身上却透着一层冷漠疏离,看人的神情就像是在说“不要过来我不想跟你说话”。 长得最好的是刚刚打招呼的大弟弟,眼睛比幼弟狭长,眼窝更深鼻子更挺,两颊及下颌线条更为利落,俊朗到有些艳丽。可是这种艳丽被他温和随意的气质化解,看起来反而是姐弟三人中最好相处的。 单独一人已经足够吸引眼球,三个人站在一起就是一道景观。如果是贺坤认识的明星,身边没跟任何工作人员的出现在理工科校园里确实足够让人诧异。 高敏芝却觉得,贺坤的样子并不仅仅是诧异。不知道是不是她理解的有些偏差,那是几乎不能自持的激动,而又在拼命的克制。 贺坤顿了一瞬,对着青年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青年似乎是没想到贺坤的冷淡,有些尴尬的又笑了一下,打算带着家人离开。贺坤却走上前两步,站到高敏芝身边,为她介绍,“妈,这是邱依野,”询问的看向青年,“和他的姐弟?” 青年见状,回应道“对,我的姐姐和弟弟。” 贺坤思考了一下,继续道,“你可能认识他们的父亲,仇徳兆,‘qiu’是恩仇的那个仇字。” 闻言,在场的人都愣了一下。 仇依云和仇依邱看向邱依野,如果这个人是因为父亲而认识邱依野,邱依野没理由从未提到过他。而且邱依野自己似乎也对他提起他们父亲感到十分惊讶。 高敏芝念叨了一遍仇徳兆的名字,随即睁大了眼睛,“仇徳兆学长?” 贺坤点了点头,确认高敏芝的猜测。 高敏芝仔细打量这姐弟三人,“怪不得都长得这样好,原来是仇学长的孩子。你们的父亲还好吗?” 高敏芝问得很是时候,他们上午才与父亲视频过。邱依野弯了弯眼睛,“他很好,就是工作太忙,很少能回家。阿姨是他的学妹吗?” “我先生是他的直系学弟,受过他不少照顾。我虽然在另一个学院,但你们父亲真是太有名了,全校的女孩子大概没有人不知道他。” 高敏芝回忆起自己的大学时代,那时候的高等学府没有这么多学生,仇徳兆长得比电视上的明星还要帅气,还担任了不少学生会工作,自然极为出名,暗恋他的女孩子能从教学楼排到宿舍楼再转一圈。 也许是人们对长的好的人总有特别优待,再加上见姐弟三人对父亲的过去也很有兴趣,高敏芝坚持要请他们喝下午茶。盛情难却,他们跟着高敏芝的车开向南郊的海边。 茶庄面海,每一个面南的房间都有伸向沙滩的平台,摆着矮几和麻质蒲团。五个人坐在五月微凉的海风中,腿上盖着毯子捧着热茶聊天。 当了解到仇依邱是j大的学生,高敏芝十分惊讶,因为他看起来还是初中生的样子。 仇依邱在外人面前话非常少,于是邱依野解释道,“依邱现在可能还不算正式的大学生,他保送进来,要提前开始上课。” 高敏芝想起来了什么,“哦,这么说来,我好像听我先生提到过,今年提前入学的孩子里有一个年龄很小但特别有天分的,一定说得就是你了,”高敏芝笑眯眯的看着仇依邱,补充道,“我先生名叫贺正翔。” 仇依邱终于激动道,“贺校长?!”他们刚来的时候跟正副校长和书记坐在一起聊过天,他对贺正翔副校长的印象特别好,觉得真正做学术的人就是应该有贺校长那样的气质。 高敏芝关切的问,“依邱这几个月还适应吗?” 仇依邱点点头。 邱依野没看到贺坤有点黑的脸色,亲昵的搂着仇依邱,揉了揉他已经被海风弄乱的头发,“其他都好,就是总想不起来吃饭。这不,我要跟他来看看学校食堂怎么样,他竟然还吃撑了,要是平时都这样吃饭,现在脸上肯定还是肉乎乎的。” 高敏芝很喜欢这姐弟三人,那一刻甚至想说以后给贺正翔带午餐的时候顺便给仇依邱带一份,但这毕竟只是第一次见面,这样就太过了,于是作罢。 不知不觉聊到日头西沉,海边冷得盖着毛毯也快坐不住了。高敏芝想了想,家里没准备太多菜,现在跟朱阿姨说已经来不及,就邀他们明后天来家里吃饭,贺正翔若是知道仇依邱是故人之子一定也很高兴。 到了停车的院子里,却发现他们预留的停车位上多出来一辆车。 贺坤颇为严肃的说道,“你们先回去,我和邱依野说些工作上的事。” 高敏芝看似不疑有他,嘱咐他们晚上开车注意安全。 仇依云带着仇依邱坐进这两天租来的车,心中却疑惑重重。贺坤的主业是金融,这些年领域扩展的很大,如果与邱依野有交集的话,那一定是以投资商的身份。一个投资商找演员聊工作?仇依云皱了皱眉,这事放其他艺人身上当然很暧昧,但这是自己家弟弟,肯定不会用这种手段谋资源。那么他们有什么好聊的呢? 邱依野跟着贺坤上了最后剩下来的城市越野,两个人一时都没有声音,气氛有点怪异。邱依野觉得空气中飘了扰人心智的弗洛蒙,那好像是什么易燃气体,让人不安。于是他先开口道,“要不我们先去吃个晚餐?这边的鱼应该挺好。” 贺坤没有回话,启动汽车后向东开去。 天黑下来后,车开进了一个私人酒庄,大木门在车后关上时,眼前的情景像极了恐怖电影里的场景:黑魆魆的老式建筑的檐前挂了几只红灯笼,根本照不亮多大一片地方,门口蹲着的小石像看不出是什么神兽,只觉得面目狰狞。 贺坤停好车,走下来,站在庭院里等了片刻,发现邱依野关上车门走了几步后半天没有动静,然后听见他说,“贺先生?可以把车大灯再摁亮一下吗?我不太看得见路。” 贺坤皱了皱眉,懊恼怎么忘记了邱依野夜盲。他没有去开灯,而是绕过去,把邱依野的手臂挽到自己手臂上,“跟着我。” 邱依野想起来这时候只要打开手机的手电功能就行了,但却没有去摸手机。被贺坤领着在黑暗中走在完全陌生的地方,想想挺有意思。而且,既然贺坤没有打开车灯,那肯定多少也有这样玩乐的想法。 于是他们就这样穿过庭院和回廊,遇到有台阶的地方贺坤会刻意放慢脚步,告诉他有几级台阶。邱依野反正也看不见,索性闭了眼,跟贺坤说,“我觉得我可以接一部演盲人的剧,天黑下来不开灯就可以切身体验,真的很方便。” 贺坤侧过头,看见邱依野闭着眼微笑着的样子,终于忍不住,松开他挽住自己的胳膊,在邱依野还没来得及诧异的时候扶住他的头,吻了上去。 那些萦绕不去的费洛蒙终于还是被点燃。 这个吻急切,火热,又意外的绵长。邱依野不愿落了下风,却又甘于退让包容,事实上,他脑中一片空白,好像所有的动作,甚至连呼吸都是下意识的反应。 心如擂鼓。 当贺坤终于放开他的嘴唇,横抱起他向房里走,他突然觉得可以争上一争。 贺坤把他放在一个铺着锦被的东西上,他伸手摸了摸,锦被下面的地方有木质的雕花。贺坤离开片刻,拿了点着五支红烛的烛台回来。邱依野这才看清他所坐的地方是一架宽大的拔步床,花纹复杂细致,仿佛还散发着久经岁月的幽幽木香。 贺坤压过来,邱依野向后支着手肘看他,“怎么?洞房花烛夜?” “愿不愿意?” 贺坤逆着光,邱依野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他只是想开个玩笑,贺坤却反过来问他,真是半点不肯吃亏。 他躺下来,伸出手摸了摸贺坤软软的耳垂,不知怎么想起了蒋青维那句“还不是敌不过喜欢二字”。 贺坤今天向母亲介绍他的时候,竟然用的是“故人之子”的身份,他这一下午心中都漾着些甜软。还有贺坤的母亲,让人忍不住亲近。 虽然他目前弄不清这是贺坤的情趣,还是贺坤也有些喜欢他,可是他此时不想思考更多。凡事总是要一步步来。 “愿意啊,”邱依野拿起来贺坤的左手,轻轻啄吻,“愿意。” 烛火微微摇曳,映得床榻上的交缠的人影也虚虚实实。 邱依野半伏在贺坤的身上,手指轻轻划过他紧实的腹肌,观察他脸上的神情。 刚毅的眉毛和嘴唇八风不动,眼睛里却有流火和繁星。 他凑近了,轻轻叼咬住贺坤的乳尖,用舌撩拨被牙齿夹住的部分。邱依野感觉到贺坤忽然加重的呼吸,手抚上他的胸肌,照顾另一边,先是整个手掌抓住,忽轻忽重的揉弄,之后用指甲刮磨更加敏感的肉粒。 贺坤终于受不了,翻身把邱依野压过去,一把拉下他的内裤,却没有接下去的动作,只是跪坐着分开邱依野的腿,紧紧的盯着他腿间的部分。 邱依野感觉到贺坤犹如实质的目光,早已经全硬起来的柱体不禁向上翘了翘,好像是在邀请,竟没经过任何触碰就流出透明的液体。 贺坤抓着邱依野大腿的手突然上了力,弯下腰含住那根肉粉色的粗长,听到邱依野下意识的吸气声。他的舌侧滑过冠状沟,舌尖拨弄柱头的小孔,间或吸吮。 邱依野不多一会就湿了眼角,颤声唤贺坤,“贺坤……好了,好了……” 贺坤逐一含过他的囊袋,才终于放过他的下身,凑上来吻他的唇。 邱依野尝到自己的味道,脸一下子变的热烫,却又十分动情,手摸着贺坤结实的臀部,向下压。贺坤立时明白他的意思,开始用自己的东西磨蹭邱依野的,两人同时发出一声舒爽的喘息。 邱依野正意乱情迷,就听贺坤在他耳边道,“你说要试试,想试吗?” 邱依野侧过脸,不确定的看进贺坤的眼睛,“什么?” 贺坤语气生硬,脸颊却透出些不太明显的红,“你要不要试?” 虽然邱依野是有隐隐的期待,但这只是他那时随口提的玩笑话,没想过贺坤真的能同意。 他第一反应是咬上贺坤的唇,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只好在贺坤的口腔中用力扫荡。贺坤被他突如其来的强势激情点燃,也不管不顾的激烈回应,唇舌翻搅,沙漠中干渴的人一般吸吮对方的口中的液体。吻到几乎要窒息,邱依野才呼吸急促的问有没有润滑剂。 贺坤从旁边摸到一个小铁盒,是复古的润肤脂膏,盒盖上画着一个穿着旗袍的民国海报美人,想必是为了配合老式酒庄的风情才备有这样的日用品。 邱依野吻了吻贺坤的鬓边,言语间都是不自知的温柔,“这不行,第一次不能用这个替代,对那里不好。奖励留着,我想在你第一次上我的地方上你。” 他从贺坤的手里拿过来小铁盒,挖了一些乳白色的脂膏,揉上自己的穴口。 在邱依野没注意到的地方,贺坤的眼角泛起了红。 他们只在那张古色古香的拔步床上做了一次,当邱依野听贺坤说它真是个老物件,就再也不肯折腾它。贺坤一次哪里能够,在大木桶里洗浴时又压着邱依野来了一次,还是意犹未尽。听到邱依野的肚子饿得开始叫了,才强自压下那股怎么也纾解不尽的欲望。 在酒庄的餐厅正对着小厨房的老炉灶解决晚餐的时候,邱依野才想起来问贺坤是什么时候到的s市。 “今天才到?!” “怎么?” “唉,我的错,早该想到的,你昨晚还在b市。” 贺坤看着邱依野微微皱起的眉头,不知道他在懊恼什么。邱依野瞟了他一眼,“第一天回来应该陪父母吃晚饭。”他看向墙上的乌木钟,“赶紧吃,早点回去,起码不能夜不归宿。” 贺坤却停了筷子,盯着邱依野看了好一会,直到邱依野询问的看回来,才又低下头,给他盛了一小碗离他稍远的海参老鸭汤。 那一刻,心中胀满了陌生的感情。 贺坤感觉得到,对于邱依野来说家人重于一切。当邱依野满脸幸福的说起自己的家人,尤其是弟弟,他有时还会心里不舒服。然而现在这样的在乎延伸到他的家人身上,竟然是如此的温暖熨帖。 仇徳兆听仇依云说遇到了贺正翔的妻子和儿子,心想确实挺有缘分,应该对人家的照顾表示感谢。通讯录里贺正翔的电话号码还是八年前校庆见到时留下来的,没想到竟然播通了。恰巧贺正翔听妻子说了下午的偶遇,也正在翻当年校庆留下的纪念册。 时隔多年恢复联络,两个人聊了不少,贺坤进门时贺正翔刚刚放下电话。 “我以前跟你提过你仇叔叔?”过了与老学长恢复联络的兴奋劲,贺正翔马上意识到这事有挺多奇怪的地方。 贺坤面不改色,“听我妈说过,纪念册里最好看的男人。” 高敏芝早不记得有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但此刻并不是追溯的好时候,因为丈夫正狐疑的看过来。她端着热牛奶走过去,“你记错了,哪个能有你爸帅?” 这个问题就这样不了了之,贺坤睡前得到父母的指示,让他联络邱依野,后天带着姐弟来家里吃饭。贺坤想了想,说邱依野五号要进拍摄组,四号肯定要准备一下,不如改到明天。 高敏芝颇有深意的笑着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想得挺周到。” 贺家准备的家宴没有太多花哨,多是口味鲜香用料考究的g市菜色,做饭的朱阿姨来自高敏芝的家乡,最擅长当地传统料理。 桌上两三盘北方菜出自高敏芝之手,卖相一般,口味也只是尚可。经邱依野观察,贺正翔大部分时候都在吃妻子做的菜,而且看起来并没有给妻子面子的意思,好像就是特别喜欢。 虽然仇依邱和贺正翔专注的领域不同,但却聊的十分热络。仇依邱说起专业或与专业相关的东西就完全不见了平时面对外人时的局促冷淡,脸上飞扬的神采让少年看起来几乎在发光。 高敏芝生下贺坤之后一直都想再要个女孩,但可能是工作上接触化工原料和试剂的原因,一直都没有再怀上,到最后只能成为遗憾。仇依云的着装品味不被大多数中老年女士欣赏,但高敏芝却觉得挺有个性,而且越相处越喜爱仇依云独立洒脱又不失温柔的性格,只觉得一见如故。知道他们母亲走得早,恨不得留在家里当干女儿,但又怕这样的热情吓坏了孩子,只能不断说如果以后来看望弟弟一定要到家里坐坐,一起去逛街喝茶。 两边都聊得热闹,邱依野和贺坤坐在中间反而最安静。两个人认真的吃菜,偶尔交换一下对某样食物的看法。 “我以前对g市饮食的概念只有各种米粉,没想到还有这么多菜色。” “g市平常人家确实主要吃米粉。只是朱阿姨家有祖传的菜谱,这几代又有不少新创菜式。她堂哥更厉害些,现在是凤江楼的行政主厨。” 凤江楼是那种即使吃得起也不一定预约得上的地方,邱依野去年陪谢峣应酬时去过一次,确实令人印象深刻,不禁对待眼前的食物慎重了起来。 贺坤见他细细品尝的样子,坏心的没有说破朱阿姨的在料理上的天赋跟她堂哥远不是一个级别,而且并没有继承家传菜谱,不然也不会成为他们家的厨娘。 邱依野又吃了一会,就明白过来贺坤捉弄他的小心思。他有自信能把这些菜品复制出至少八成,这跟凤江楼的差距未免太大了些。 他正想着怎样反击,贺坤的手机在衣袋里震了起来。 贺坤看了一眼屏幕,是王晟夕,便没想着要避开邱依野,直接点开接听。片刻后,他神色严肃起来,站起身走出主餐厅。 而邱依野还是听到了一部分内容,是关于天盛在h市的子公司,还有费朝。 他自认为并未多想什么,心不在焉的拨弄着瓷碟里鱼肉上的刺。还未等拨干净,贺坤匆匆回来,身上已经换好正装,说不好意思有急事要先离开s市,大家慢慢吃。 贺正翔和高敏芝早已习惯儿子忙碌的状态,这次五一回来已经不容易,于是只说让司机小心开车,自己注意身体。 贺坤正想再说些什么,手机又震起来。他嘴角绷直,对在座的人最后点头致歉,转身离去。 大概是补偿先天不足的视觉和痛觉,邱依野的其他感官都很灵敏,听到从墙角隐约传来的说话声:“费朝,别着急,你先冷静……” 细小的鱼刺支起来,被邱依野用筷子拨去。但却还是下不了嘴——那些刺仿佛已经扎进心里。 第40章 “小野,小野?……依野?” 青年坐在漆黑的窗边,一个线装笔记本在膝上摊开,对外界的声音无知无觉。仇依云眉头紧了紧,走过去,轻轻拍拍弟弟的肩,“依野?” 邱依野终于回过神,“姐?你回来了?” “嗯,你……没事吧?” “没什么,在思考潜行者的事情,”他起身,给仇依云倒了杯温着的黑枸杞水,“这个月有可能会有人找你和丘丘。关于我的事,你们只要全部说不知道就好了,我会跟节目组说不剪辑进去你们的部分,因为对他们的追踪没有任何帮助。” 仇依云点点头,“真不需要我们帮忙做些什么吗?” 邱依野摇摇头,“你们跟我的关系太亲近了,他们首先会来查你们的行踪,我联系你们太过冒险。” “好,”仇依云笑起来,“看你的架势,这是非赢不可?” “也没有非赢不可,但可以尽力玩得好看一点。” 仇依云无奈的说了句加油,用力揉了揉邱依野的头发。他们家的人,做起事情都容易太过认真。 邱依野没与仇依云全说实话,但也不是假话。 只要安静下来,他的思路就绕不过贺坤,想他跟费朝是什么关系,想他对自己有几分喜欢,想更进一步的可能性,想退一步会不会海阔天空。 然而全部无果。 参考费朝和孙嘉,贺坤对旧情人都不错,有尊重有帮扶。所以他是不是也应该先达到他们的高度,才有足够的资格独立的跟贺坤谈感情?然而连费朝都没能留在贺坤身边,是不是说明这条路不一定是正确的? 但是若止步不前,无疑会被放下。贺坤是商人,若是觉得自己亏了,自然会及时止损。 而正如平燕秋所说,潜行者这个节目成王败寇,没有中间选项。那么,他必须竭尽全力。 他正在脑中第三十几次修改计划,手机在旁边桌子上震起来。有那么一瞬间,邱依野想会不会是贺坤。 但显然,贺坤没道理在这么忙的时候给他打电话。 打来电话的是郑乐。不知从哪里知道他到了s市,一定要他来家里吃饭,再给他讲讲题。 “师兄,你马上就要消失将近一个月,能见我时我都要上考场了。”少年说得委屈。 邱依野本来打算最后一天陪弟弟,听郑乐这么一讲,又有点心软。 “我弟也在复习,过完五一回去参加会考,你们要不要一起复习?我弟可能讲得比我还要清楚点。”邱依野越说越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让仇依邱多接触些自己圈子外的人对他有好处。郑乐那么阳光,说不定会把他带的也开朗一些。 郑乐对邱依野的宝贝弟弟好奇已久,听他这么说立即同意,要他们明天一定早点过来。 令邱依野意外的是,仇依邱竟然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说自己有个同学是郑乐的粉丝,想帮她要郑乐的签名。 邱依野翘起一边嘴角试探道,“是喜欢的女孩子吗?” 仇依邱不知想到什么,叹了口气,“不是啦。” 郑乐见到仇依邱特别惊讶,内心咆哮他真的是高中要毕业,而不是准备参加小学毕业考吗?虽然是初中毕业生的身高,但脸还是小学毕业生的脸啊!而且长得这么可爱! 当得知仇依邱的天才事迹,无力道,“师兄,你被亲弟弟碾压的自信在我身上找回来了吗?” 说得屋子里的人都笑起来。邱依野看着仇依邱虽然不好意思微红面颊,但明显放松下来的神情,觉得带他来的决定真不错。 仇依邱一旦放松下来,就会是个特别软萌的孩子。郑乐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完全把他当成ai娃娃对待,问他什么问题都会无比认真的解答,而且可以提供好多种思路,好像在尽力模拟别人的思维模式似的,能准确抓住郑乐出问题的根源,比什么特聘家教啊学习机啊不知道高明到哪里去了。 邱依野看着他们相处得有爱,昨晚自我施加压力带来的焦虑情绪不知不觉的就散了。 他还是会想到贺坤,而贺坤在他的手机清空关机交给小安保管之前,再也没有联系过他。 《疯狂潜行者》是首个江南卫视牵头,与省级公安厅及特种部队联合主办的真人秀节目,多家网络平台支持,制作阵容空前豪华。节目在英国美国德国都是素人参赛,引进到国内后为了提高收视率,节目组第一季请了十组并没有出名到家喻户晓的明星。 游戏规则是两人一组,不能携带任何现金或自己的银行卡,而是由节目组统一每组发给三千元的银行卡,每次取钱不得超过三百元。每组在不确定的时间和地点被通知开始逃亡,逃亡开始三个小时之后追踪组开始行动。每组的活动范围是三个省,在二十一天之内未被追踪组捉到,到达h市指定地点取走六十万元现金,并成功离开h市的小组获胜,现金归此小组所有。这个指定地点以及起始地点追踪组都不知晓,所以不必担心追踪组守株待兔。 追踪组由公安机关和特种部队的专业人员组成,给参赛者的压力是巨大的,第一季竟没有一组获胜。据说第一季播出后全国的犯罪率都有所降低,于是有了第二季。 第二季的细节稍有调整,逃亡区域变更,第一季时的逃亡路线完全失去参考价值。 由于第一季很多小明星在没有剧本的情况下的表现都显得拉低全国人民智商水平,第二季只请了五组明星,另五组是报名后经过严格筛选的素人,对比意味明显。高压状态下所有真实的东西都会暴露,明星玩好了当然吸粉,玩不好很可能被嘲死。 五月五日二十个参赛嘉宾全部到达s市,开始集体安全培训和拍摄培训。逃亡过程中为了更接近真实和减少暴露机会,虽然大部分拍摄交给专业跟拍摄像和稍远处的follow pd,但个别时候不方便带摄像,就会由他们身上携带的高科技微型摄像机完成。 见到另外四组明星后,邱依野和蒋青维意识到他们是这一季最出名的两个人,于是也成为玩这个游戏难度系数最高的一组。 他们与节目组签约的时候远没有现在这样红,跟其他明星咖位相差不大。不成想多半年过去,蒋青维靠热门偶像剧成为准一线流量小生,邱依野不仅被确定参演钟乐刚新电影的重要角色,更是凭借《沪上风云》的各种八卦屡登热搜。 在这个网路高度发达的时代,他们被任何路人认出发到公共平台上,都会直接导致逃亡失败。这也是为何节目组不请大明星的原因:太容易被抓住了。 五月八日上午,他们俩被节目组秘密送到中东部两省交界。 这让他们小松一口气。比起沿海地区,这里经济没有那么发达,认得出他们的人的比例要低一些。至于能低多少,他们心里也没数。 到达节目组在当地租用的一户人家后,拍摄正式开始。 邱依野和蒋青维对视一眼,那是对彼此的信任,期待,以及不可抑制的紧张:他们的表演也在此刻开始,自编自导自演,没有ng,不能重来。 工作人员把银行卡和一张纸条交到他们手里,纸条上写着六十万所在的银行的位置,并告诉他们48小时后随时可能通知他们开始逃亡。 邱依野拿出手机和笔电,迅速定位他们的位置和取钱位置,开始和蒋青维一起制定计划和路线。 邱依野分析道,“追踪组第一次知道我们的位置,应该就是我们手机的所在地。之后是我们取钱的地点。” 蒋青维点头,“我们不能带着自己的手机,因为随时可能被定位。而且我们离开前,要让手机完全清空。” 邱依野:“不仅如此,为了防止他们用什么黑科技查到我们的浏览记录,我们要制定几个假路线来迷惑误导他们。” 蒋青维露出些许与他之前形象不相符的坏笑,“这个主意好,我喜欢。还有,我们不能乘坐任何长途公共交通工具,因为需要用身份证。” “没错,同理,也不能租车。现在有的出租车上也有录像了,尽管不是实时联网,但也有被查到的可能性,不够安全。借车或搭车比较理想一些。” 蒋青维思索道,“出发之后最关键的是我们第一次取钱的地点,以及之后如何离开才能避免被他们知道我们的逃亡方向。” 邱依野右手拇指摩挲了一下旁边的食指,说出早就在脑海演练好的台词,“我有一个想法,青维,我们不取钱。” 蒋青维愣了一下,“不取钱?那什么时候取?” 他们总归是要取钱的,吃喝住行都离不开钱。即使逃亡前就联络好亲友解决食宿和交通工具,但根据游戏规则,他们不能向他们借钱,而他们又不可能一直不取钱走亲友搭救路线。首先,追踪组会根据他们的社会关系顺藤摸瓜,很容易暴露。更关键的是,为了亲友的生活之后不被打扰,他们都不愿让亲友出现在镜头前。 在蒋青维困惑的目光中,邱依野笑了笑,“什么时候都不取钱,一次也不。” 邱依野当时没有想到,他将要说出的这句话会伴随他余下的全部演艺生涯,在他的各种纪念性文章和纪念视频中反复出现。 他看着蒋青维,眼里有前所未有的坚定和执着,那让他看起来所向无敌,锐不可当,耀眼到让人心颤。 “青维,我们是演员,所能依仗的,就只有演技而已。” 第41章 “青维,我要动手了。” 蒋青维一脸壮烈的闭上眼,“来吧,邱哥。” 邱依野手里的剪刀在蒋青维脑袋上来来回回,运动路线似乎只有一个最高原则:不接触蒋青维的头皮。 他们俩很默契的从拍完《宅男的救赎》之后都再也没有理过发,等的就是此时可以尽情糟践自己头发的一刻。从八号开始,他们也未刮过胡子。狂吃辣味食物还不好好洗脸,终于成功的培育出一两颗痘。这两天精神压力大,要讨论的事情也多,晚上睡的少,眼下还有了黑眼圈。 蒋青维的两个助理回来,从大塑料袋里掏出来从县城农贸市场旁边的小地摊几乎闭着眼淘回来的男士衣裤、劣质假货运动鞋、两种型号的编织袋,以及两台看上去很破旧但实际上还挺好骑的自行车。 他们扒拉干净头发茬,解下来围布,利索的换了着装,从头包装到脚不超过一百元钱。 站在镜子前不得不感叹人靠衣装,邱依野觉得即使是保守估计,也至少有六七成的粉丝认不出他们了。 他试着塌下腰驼了背,脸上露出麻木又迷茫的表情,自己对着镜子看了片刻,又接连换成流里流气、怯弱害怕、急切不安、单纯憨厚、猥琐狡猾的神情。 蒋青维站在旁边都看呆了,“邱哥,要不是我知道你就是你,我肯定认不出来你是你。” 邱依野直起身笑了笑,“这些是以后可能会用到的角色,先备着。” 不多时,小安也回来了,按邱依野的嘱咐从小贩手里买了四张不需要登记身份证的手机卡,四台只能通话的非智能机,以及两台不知道转卖过几手的智能机。另外,还有两个睡袋、一大袋子从批发市场批发来的女孩子的头绳发卡项链手链纱质围巾,还有一袋子手机贴膜及工具。 检查好装备后,邱依野给非智能机都装上sim卡,拿出来一台给蒋青维。蒋青维按照之前邱依野的设计用这台手机打给自己官方后援会的副会长,等一切安排妥当通话结束后,通话记录被删除,sim卡折断,指纹擦掉,手机交给助理扔到人来人往的大路上,不一会就被人捡走了。 邱依野没有官方后援会,不过他有一个存在了五年的非官方粉丝群,跟群主和两个管理都有些私交。他用自己的手机打给群主,群主早已提前跟他联络过,此时只是确认后援地点。 最后两人把手机及笔记本电脑上所有软件删除,内存清空,机子恢复出厂设置,关机。 工作人员来通知他们逃亡开始时已经是五月十一日的中午。邱依野隐隐觉得心理战已经开始,时间走过第48个小时后,没有讯息的每一分钟都让参赛者更为焦虑,而这种不稳定的心理恰恰容易成为犯错的开始。 他们没有转身就往外跑,而是对了一下掌振奋士气,“加油!” 背上大包跨上自行车,他们没有把目标对准东南边的目的地n市,而是向西南方向骑去。 三小时后,追踪组赶到邱蒋二人的出发位置,截住正要离开的艺人助理们,拿走了邱蒋留下的所有电子设备回去分析。 让他们感到奇怪的是,在过去的三个小时中,邱蒋没有取钱。理论上这三个小时是取钱的最佳时间,而且越早取钱越好,因为虽然暴露了所在地点,但追踪组不能行动,只要合理混淆逃跑方向,三个小时后追踪组必将再次失去他们的踪迹。 “第一次取钱的时候,对方掌握的不仅仅是我们所在的地点,还有我们当时的形象——自助取款机上方和旁边都有监视器。现在他们手里的照片,多是我们在公众面前的样子,狗仔那里的私照可能也有,但应该不多。他们肯定预计到我们会变装,但是并不知道我们能变成什么样。所以,我们此时的形象是对我们的最大保护,不能被轻易撕下来。” 邱依野这样说时,他们已经到达第一个目的地——一个县级市的职高门口,旁边一个石桥后是个小商业中心。 即使他们折腾成这样,放在普通人堆里也算是好看的,两个人站在一起就更显眼些,于是他们分开行动:蒋青维去职高门口卖女孩子的小饰品,邱依野在石桥上给手机贴膜。 这个县级市似乎城管不严,热闹的街边走几步就有一个小贩,他们俩带着五元钱一顶的鸭舌帽驼着背坐在小马扎上淹没在人群里,没人会多看一眼。 蒋青维很有语言天分,在等待的两天里趁邱依野忙着制定路线学了学当地的方言,竟然说得八九不离十,刚刚骑车时一直在教邱依野,现在邱依野也能说个七七八八。于是两个人说话也没什么特点了。 邱依野觉得,蒋青维如果没进娱乐圈,即使不当老师,搞销售也肯定能做出番事业。他向斜后边的学校门口瞟了一眼,蒋青维操着一口地道的方言不知说了些什么,不一会儿男孩子就从裤兜里往出摸钱了,女朋友一脸幸福的把手链戴上。 快到下班放学的时间,路上行人越来越多,不一会邱依野这边也开了张。价不高,工具看起来挺完备,小老板还爱聊天,生意便不会太差。 两个人包里都有面包饼干巧克力矿泉水,饿了啃一口。晚上九点两个人收工,编织袋空了一半。对他们而言这是无本买卖,此时两人手里的钱比任何一组的都要多。 邱依野拢了拢衣领,“这边走,我打听到两条街外有家店,只要多给二十块就不看身份证。” 一个小时前,邱依野这边来了个客人,面相神情和身姿都透着些猥琐。邱依野等的就是这种人,无缝切换人格似的眼角下耷,露出流里流气的神色。 客人扯皮磨价,非要八块贴个二十的膜。邱依野跟他墨迹了一会儿,眼里透了些跟这人相似的猥琐,“老哥,这儿附近有那种管的不严的小旅馆吗?新认识了个妹子……”说着,嘴角一抿,就显得更流氓了。 那人看着他,露出了然又揶揄的笑,“小兄弟可以啊。这我还真知道,不过这手机膜……?” 邱依野笑得狗腿,“老哥给加一块,我给您后边儿也贴上。” 小旅馆从外边都看不出来是个旅馆,只觉得是个快倒闭的烟酒店。大概是五一过去生意不好,老板贼兮兮的看他们一眼,主动说加二十五,不看身份证。邱依野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是念叨了一句“比斌子说的贵啊”,但没还价。老板收了他们的钱,又不怀好意似的问要一张床的还是两张床的。 蒋青维吸了吸鼻子,“都行,要干净些的。” 老板没从他们身上看出更多猫腻,随意从柜台下面拿出一把钥匙,把他们打发了。 房间是真.出乎意料,地上桌上的小卡片就不说了,关键是廉价的粉色床品和罩着粉纱的灯,看一眼就感觉要瞎,后进来的摄像大哥都晃了晃。 蒋青维把编织袋放下,摸了摸身上的微型摄像机,“邱哥,我觉得我们干了蹲点记者的活儿。” 追踪组此时已经认为邱蒋二人走的是亲友路线,毕竟没有钱,他们两个明星还能去睡马路不成?亲友说不知道是意料之内的事,但他们负责问询的人员并不是吃素的,开始使用心理技巧。 同时,邱蒋二人的社会关系图谱已经挂在指挥室的白板上,副组长提出,既然他们是明星,也极有可能寻求粉丝帮助。而就在此时,观察二人微博的人员发现,邱依野的一个铁粉出现在他们消失地点的邻市。 第二天他们换了地方,去昨天打听到的早市卖东西。下午一点刚过,大编织袋里的货物售完,两人把小马扎、贴膜的工具、自行车都给卖了,大编织袋换成中号编织袋还空荡荡的。 邱依野佝偻着背,在长途车站边没监控的角落里蹲了将近一个小时,比正常票价高出十元钱从票贩子手里买了两张去南边一个县城的小巴车车票。 出逃以来一直紧锣密鼓,五月里早晚温差还是大,蒋青维的感冒症状越发明显。小巴车开得不稳,蒋青维晕了车,从车上下来就开始吐,漱过口后面色惨白。 邱依野扶着他让他坐在编织袋上,掏出来张卫生纸给他擦嘴,看了眼已经黑下来的天色,“青维,再保持一会这个状态,演完这出就能休息了。” 蒋青维无力的点点头,“邱哥,靠你了。” 单家有个陶瓷作坊,是单忠伟从父亲手里继承的,但他儿子嫌这门营生太累,高中毕业后跟哥们去省城打工了。前阵子两个徒弟都被大厂给挖走了,如今这作坊里只有他、一个徒弟和两个帮工,做不过来,每烧一回炉子都要赔钱。前些日子外甥女过来吃饭,看姨夫发愁招不到人,就在网上给挂了个招工广告,想了想,最后加上一句包食宿。 这天夜里八点多,单忠伟的媳妇正在一边听着电视声一边绣十字绣,听到大门被敲响,不情不愿的放下针线去开门。 门外站着两个青年,准确的说,是站着一个,另一个挂在站着那个的肩膀上。 “大姐,请问这里是单家陶瓷吗?”站着的青年问得礼貌,虽然看上去疲惫不堪,但那一双剔透的眸子努力盈满简单的笑意。 单忠伟媳妇看他神色颇为老实憨厚,回答道,“这里是,你们找谁?” 青年眼里和嘴角都露出喜悦,“太好了,没找错地方。我听别人说你们这里招做陶的师傅,想来试试。” 单忠伟媳妇本来想把大门关上去叫她男人,但刚要拉门就留意到趴在青年肩上的人的侧脸,好像也挺端庄的,就是脸色看起来太差。 “他也是来找工的?” “这是我弟弟,他……他也能做工的,就是最近天气不好,有点感冒。” 单忠伟媳妇觉得这俩青年不像是能干这种脏累活的,但也着实不像坏人,让他们进来在院子里的小凳上等着。转身进了小楼。 不大一会,一个五十多岁的汉子随她走出来,身材壮实,面皮则挺沧桑。他盯着两人看了看,面露狐疑,“你们会做陶?” 第42章 单忠伟看着邱依野手里的泥坯,怀疑就更多了,“你这个手艺,为什么要到我这里来找活干?” 这小子只做了个双耳细颈瓶,虽然速度没自己快,但却说不准手艺到底是个什么水平。他去大城市的那两个徒弟手上的功夫远还不如这小子,他们都能出去,这小子没道理找不到地方。 邱依野手上都是泥,支在膝盖两边,似是不自知的咬着下唇内侧的肉,脸色有点僵,没太明显的表情,但睁得略微用力的眼睛和盯着泥坯游移不定的眼神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挣扎。 大半个小时之前,邱依野扶着蒋青维随单忠伟夫妇走进小楼旁边这座平房的大工作间,跟单忠伟夫妻说怕弟弟呼吸不畅,能不能开个窗。夫妻俩人不错,看蒋青维是不太舒服的样子,而且外面气温虽然不高,但这工作间里不烧炉子也没有多暖和,开个窗也没什么关系,就把两扇窗打开了。 邱依野知道此时两个摄像正趴在窗外的暗处,努力拍清楚他们脸上的表情。他虽然看不清暗处的东西,但大概能预测出镜头的位置,把脸的角度调整得差不多,才几乎破釜沉舟似的开口。 “我们是x镇人,我手艺是跟我爹学的,我家有个跟您家这里差不多的作坊,可能还要大一点。我当上师傅后我爹就不太做事了,拿着家里的钱一两天,或者好多天的不见人影。后来我们才知道他是去赌了。” 邱依野顿了顿,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赌这种事,无底洞的。人家怎么可能让他赚钱,肯定是先给点好处,之后越赔越多。他把给我和小维的老婆本赔进去了,想赢回来,就去借了高利贷。肯定还不上,他被打过好多回,胳膊腿都骨裂过,后来就躲了出去。那些人天天来砸东西,作坊里的人干不下去,大部分都辞工了。我把作坊卖掉,还是差挺多。他们怕我们也跑,翻出来我们的证件扣下。我一个人能顶着,可小维的身体从小就不好,最近越来越…… 我怕…… ” 他像是害怕说出来就成真似的,吱唔着略过这些,继续道,“前几天他们过节玩的疯,看的松些,我就带小维跑出来了。我想着先凭手艺挣点钱,小维身体好一些,然后再回去。” “大城市里招人都要看证件,我就想着能不能在县城里试试。正好路上听个好心人讲您这里缺人,就来看看。” 邱依野最后看着单忠伟夫妇的时候,眼里有明显的乞求,没什么底气,但因为还要给弟弟支撑,并不见哀愁抱怨。 从x镇逃到这里,想来身上没剩什么钱,明明山穷水尽,却也没失风骨,看上去似乎如果单忠伟这里不收留他们,他也不会摇尾乞怜,而是出门去当苦力搬砖。 单忠伟还没说什么,他媳妇先开了口,“你这小青年,做泥巴做傻了?好不容易逃出来,还回去干什么?身份证以后补办嘛。” 小楼的一边是工作间,另一边是库房,本来就没怎么满过,最近成品少了太多,空出来一大块,正好隔出来给邱依野和蒋青维当睡觉的地方,放大件的矮木架铺层被就是床了。 单忠伟媳妇还给他们送来一条电热毯一个暖水壶和两板感冒药,看兄弟二人“救命大恩无以为报”的样子,反倒有点不太自在,告诉他们厨房挨着工作间,在院子东南角,明早起来自己做饭。 妇人走后,两人看院子里没动静,把库房边上的出货的小门从里面打开,让两个摄像大哥进来。 摄像大哥冲他们比了比大拇指,虽然提早被告知过这一组重点照顾,但真没想到他们能把真人秀玩成这样。摄像大哥把两人睡觉的环境拍下来,问他们晚上还有什么安排。 邱依野让蒋青维吃了感冒药,钻进电热毯上的睡袋里先休息。他拿出来一台没插sim卡的n手智能机,开机搜索无线网络。想来是小楼里面有wi-fi,这里紧挨着小楼,有一两格信号。他试了一下单忠伟夫妻二人的名字的拼音和首字母,都不是密码。今天太晚了,不好去要密码。他跟两个摄像大哥说没事了,把两人从小门送出去。 单忠伟知道做普通的碟碗肯定比不过工厂批量生产的那些,所以近几年做的都是打着“传统手工制品”“古拙质朴”“回归自然”名号的陶器瓷器。做起来不复杂,关键是形状一定要有带着“匠气”的手工痕迹,釉色要选的足够文艺。 这对邱依野来说没什么难度,毕竟都是照着单忠伟的成品做,但跟他之前把做陶当成享受完全不同,工作强度非常大,一天下来腰几乎要断掉,难怪单忠伟的儿子和徒弟都不干了。 两天后的夜里,邱依野趴在木板床上,蒋青维给他踩腰,他眼泪都要流下来。蒋青维收了脚,跟他说他从单嫂那里打听到了wi-fi密码。 邱依野高兴起来,从编织袋里摸出来那两台智能机,一人一台。蒋青维自言自语的提醒自己,“现在还不能上我们的任何账户,包括小号。” “邱哥,看见这两个手机,我就会想,当时要是让小安多买几个智能机我们去卖的话,来钱肯定快多了。” “卖手机跟卖那些小东西不一样,二手市场龙蛇混杂,我们不懂规矩容易出事。而且小安买两台这种手机不起眼,多卖了肯定能被人记住,自然会被追踪组查到。我们赌不起大的,一点小意外都可能会有大麻烦。” 蒋青维点点头,“说得是!邱哥你到底想这些事想了多久?!你该去干特工!” 邱依野从他的编织袋里摸出来两个线装本,蒋青维拿过来翻看,满满的都是笔记。 蒋青维睁大眼睛,“这是?” “英美德《潜行者》所有组的失败原因和成功经验。前些天时间太紧没时间告诉你,正好你养的差不多了,这两天除了演病号之外事情不多,拿去看看吧,之后肯定有帮助。毕竟咱俩颜值带来的障碍太大,少不了要分头行动。” 蒋青维跪着看那两本笔记的同时,邱依野拿着手机上网,满意的看见他的粉丝和蒋青维的粉丝已经按计划开始行动。他不由得笑了笑,现在追踪组那边一定很困扰吧,不过这只是开始,让猎人们更烦躁的还在后面。 当所有该做的事都做完,他终于还是忍不住想起了贺坤。等他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时,几天前天盛的新闻已经出现在手机浏览器的页面上。 原天盛集团子公司朝亚信保涉嫌参与走私目前已遭查封。 没有任何地方提到费朝,这肯定离不开贺坤的运作。翻了几家门户网站的新闻,细节各有出入且都模棱两可,让邱依野觉得不只有两股势力在较量。他又查了几支相关的股票,果然大都跌得厉害。他不禁在想,即使没有费朝的事,也会有其他事,有些人就是不想让贺坤安生。 虽然猜疑着贺坤和费朝的关系,有点生气贺坤为费朝办的事背锅,但此时他更为贺坤担心,因为这暗潮涌动险象环生的局面,也为贺坤不知是否足够稳定的精神状态。 单忠伟对邱依野的手艺越来越放心,这天拿了一张素釉鸽形陶罐的照片来给邱依野看,问邱依野能不能仿制。 邱依野越看那张照片越觉得眼熟,问单忠伟还有没有其他细节图。单忠伟又拿来几张其他角度的照片,邱依野终于可以确认,这个陶罐是他前年的作品,两个月前何姐帮他在一个工艺品拍卖会上卖出去的。 他不禁想到这几天做的其它东西,他最初以为都是单忠伟的作品,现在越发觉得它们很可能是其它人作品的仿制品。这就有违原则了——原创作品的生存空间大都是这样被打压的。单忠伟帮了他们是个好人不假,但做的这个生意真是…… 与其伤害其它原创艺术家的利益,不如就仿制自己的,反正他那个罐子也已经卖出去了,没有什么后续收益。他跟单忠伟说他能做,单忠伟看他做得确实挺像,就把这个单子都交给了他。 在单家的第九天中午,单忠伟媳妇买了一车肉类蔬菜水果回来,说明天晚上他妹妹一家要来。蒋青维这两天时而给她做饭打打下手,顺嘴问有几口人。单忠伟媳妇说四口,夫妻俩,大闺女和小儿子。 邱依野留了个心,问闺女有多大了。 单忠伟媳妇笑着看他一眼,“二十四啦,在县医院当护士呢。”心想这小伙子人确实不错,长得好性格好能吃苦又有手艺,虽然家里条件差了点,可是没有婆婆管着,也不是不能考虑。 邱依野捧场的说真好,心里想的却是不好。 午饭后,他找到蒋青维,两人在角落里商量怎么跟单家辞行。 二十多岁的姑娘,但凡看点电视上上网,认得他或者蒋青维的几率太大。一个人还好演戏,两个人的颜值加在一起却让人不容忽视。而且,现在也是时候继续向目的地行进,不然最后就太赶了。 当晚弟弟旧病复发,咳的几乎吐血,哥哥心急如焚,向单忠伟夫妇拿了这些天的工钱带弟弟去医院看病。隔天,单忠伟媳妇在库房里找到弟弟写了一半的感谢卡片和一条包成礼物的枫叶色纱巾,而这兄弟二人再没有回来。第43章 夜里差十分十一点,h市泰利华大厦37层有两个房间还亮着灯。 王晟夕等在贺坤办公室套间的外间,对面隔断另一边面色阴晴不定的男人让他紧张。王特助偶尔从工作中抬起头时,会侧过脸去看玻璃墙外黑黢黢的江面,停在边上的几艘渡轮被装饰灯勾勒出不太清晰的形状。 这样提心吊胆的夜晚从十天前就开始了。 那天时间比现在更晚一些,贺坤拿到邱依野那组潜行第一天的录像。白天绷得紧紧的脸露出疑为笑容的表情,大概因为太久没笑过,他脸上的表情十分诡异,笑得有种撕裂感,王晟夕几乎怀疑他的面部肌肉是不是坏掉了。尽管笑得“矜持”,阴云笼罩好多天的气场似乎总算有所缓解。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贺坤看到最后竟然砸了自己的咖啡杯。夜里静谧的办公室中,瓷器强力拍碎在办公室桌角的声音能把人吓出心脏病。 王晟夕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手压住键盘打出几个乱码,赶紧起身绕过隔断。 贺坤已经站了起来,正一脸烦躁的看着自己的裤子——咖啡一大半都洒到了他价格不菲的西装裤上。当注意到那一片被咖啡浸湿的位置,王特助的面部神经也差点失控。 这之后,贺坤看录像的时候没再砸过咖啡杯,而是陆陆续续掰断了一支笔和一个文件夹,砸坏一个键盘和两个鼠标。其中一个鼠标摔在鱼缸上,鱼缸先是裂开一条缝,没撑多久就整个崩坏,观赏鱼带着水草在地毯上的玻璃碎片间挣扎,看上去特别惨烈。 所以每次有新录像送过来,王晟夕都心惊胆战,恨不得把贺坤伸手能拿到的所有东西都裹上海绵。 今晚的贺坤还算正常,如果除去让王晟夕找到单家陶瓷,把邱依野做的陶器全部买回来的话。 贺坤给手机解锁,没有管来自孙嘉的未读短信,而是打给赵司薇,例行三日报告。赵司薇在电话那边似笑非笑,说他这两天状态不错。 贺坤当然听得出来赵司薇话里的调侃,但他想这也就是蒋青维了。他知道万敬先这些年跟蒋青维纠缠不清,近来两人关系好不容易缓和,蒋青维目前应该跟邱依野发展不出什么。若是换个人跟邱依野朝夕相处“兄弟”情深,还睡一张床,他可不确定自己会像现在这么好脾气。 跟着邱蒋二人的摄像师一个是他的人一个是万敬先的人,万敬先肯定也已经看过这些录像。一想到万敬先此时的脸色,贺坤的心情好多了。 时至五月二十二日中午十一点四十分,随着第七组潜行者的“落网”,在逃的只剩下三组,其中明星组仅存邱蒋二人。追踪组不仅毫无他们的讯息,还不断受到他们粉丝的干扰。 不过指挥室内的工作还是有条不紊,并没有太多焦躁的气氛:现在他们有更多人手集中搜寻这三组,而且当时间进入后半程,潜行者们的压力将会越来越大,生理和心理上的疲惫会让犯错的几率成倍增长。 n市西边500公里的w镇,邱依野和蒋青维坐在工地边一根废弃的水泥管上,手里的馒头中间夹着山寨金罗火腿肠,吃得正香,远远看去跟一道塑料瓦围墙后面的建筑工人没太多区别。 他们上午在镇子里转了转,这里跟他们预想的差不太多:离中型城市不远,正在迅速发展,相对而言外来人口并不显得突兀。 他们背后的建筑工地隔街有一家生意不错的餐馆,正是今天戏份的主要场景。 解决午餐后,他们去公厕各自换衣服,然后邱依野跟蒋青维暂时分开,独自走去小莉烧烤。 小莉烧烤的老板娘叫钱小莉,并不是本地人。她年轻时被父母安排着嫁给了大她十岁的丈夫,丈夫家在当地是一霸,在外面寻花问柳吃喝玩乐,回到家就打老婆。钱小莉自己做主堕了胎,硬说再怀不上了,被打过几顿后终于离了婚。她跟父母几乎断绝关系后独自出来闯,从街边的小早点摊做起,十年后终于有了这家红火的烧烤店。 钱小莉很有头脑,这个店面买下来之后,她从中午十一点营业到半夜一点,晚上六点之后才是烧烤店,中午只做家常菜,而早上五点到十点包给另一家姐弟做早点铺。她的创业事迹还上过省电视台的节目。 最近这边一片平房拆了,正在建新住宅区。她家店物美价廉,工人们都喜欢时不时过来改善伙食。后厨本来就忙不过来,屋漏偏逢连夜雨,又有个厨子病倒了,她只得在门口贴了张招工启事。 中午十二点二十,店里连过道上站的都是人,不断有人扯着嗓子喊老板我的菜怎么还不上。钱小莉头上都是汗,挨桌解释不好意思啊我们今天人不太够。正想回收银台照应,一个青年侧身挤过来,脸上被热得有点红,“刚刚的服务员跟我说您是老板?” 钱小莉摸了把汗,“我是。今天上菜慢,你等不了的话我给你退钱。” 青年连忙摇头,“我没点菜。我是看见了你们门上贴着招厨师,想问现在招上了吗?我……” 钱小莉一听,连后半句都没让他说完就把他拉到厨房,扔给他一条围裙,抓过来一个单子扫了一眼,“洗手,炒一盘酸辣土豆丝,一盘鱼香茄条。” 十分钟后青年盛出来酸辣土豆丝和鱼香茄条各两盘,钱小莉没动,只抱着手看他,青年窘迫的解释,“好多单子上有这两个菜……”越说越小声,最后紧张得抓了抓围裙边,“呃,主要是这一锅正好两盘。” 钱小莉瞪了他一眼,拿起干净筷子先夹了几根土豆丝,咽下去后换了双筷子,竟然又在同一盘里夹了一口。“不是在厨师学校学的吧?” 青年脸更红了,“不是……我……我家传的。” 钱小莉大声叫上菜的小妹,让把这四盘菜按单子端出去。 小妹进来,“唉,这人谁啊?你在这儿拍什么呢?” 钱小莉这才发现边上不起眼的地方站了个男人,还举了个摄像机。 她几步上前,“你哪家单位的?谁让你进来拍的?” 摄像大哥都快哭了,贺大老板和万大老板再三强调让把这组所有行动都尽量完整的拍摄下来,再加上邱依野和蒋青维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他还能怎么办? 大概是这些天拍邱依野拍得多了,他的演技都有所提高,“我是江南卫视生活频道的,我们正在做一期《后厨印象》节目,统筹让我过来的啊,你们没收到通知?” 钱小莉和上菜小妹都愣了,这什么状况? 后来摄像大哥把电视台的工作证拿出来,连说不好意思大概没通知到地方。 等钱小莉把摄像大哥安顿好,餐厅的客流已经过了高峰。 “小莉姐,你们厨子换了?” 钱小莉留意到这桌上的是吃了一半的红烧鱼,颜色比大海之前做的红亮,“是啊,这不忙不过来嘛,新招来一个。怎么样,还行吗?” 客人点头,“不错,不错!口味调得好。” 钱小莉放下心,去把大门上贴的招工启事揭了下来。 青年无措的坐在椅子上,时不时瞟一眼摄像大哥的镜头,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没事,小野,你就当没看见那边的摄像机,咱们就聊聊天。”这小青年紧张得钱小莉都开始紧张了,忍不住安抚他。 刚刚进来一位主持人,跟摄像大哥的说法差不多,说台里统筹事多可能忘记通知这边了,但可以先录着,减轻以后的拍摄压力。 这主持人长得挺好,感觉一看就像是在电视台工作的,可就是发型难看了点,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大城市的流行趋势。主持人笑得特别有亲和力,说新招厨师这一段挺有意思,可以增强故事性。 钱小莉也觉得挺有故事性的,毕竟这么忙的时候能正好招到可心的厨师,解了燃眉之急还送一根眉笔,真可以说是难得的缘分了。 青年却很抗拒,特别不想上电视。钱小莉最后生了气,青年才吱唔着说他得罪了人,从家乡逃出来的,怕上了电视被那人发现。 “你这样的怎么得罪人?”钱小莉觉得奇怪,这小伙子性格这么软,哪里像是能惹事的? 青年犹豫了一会儿,才小声说那人喜欢的女孩子非得追他,他说了他跟女孩子没关系,可那人不能把女孩子怎么样,就拿他撒气。他惹不起,只好躲出来了。 钱小莉很生气,“那人谁啊?!就该在全国人面前曝光这样的人渣!” 青年怎么也不肯说,实在被逼的急了就说是个二代。 这话一说钱小莉便明白了他的苦处:这世界上不能惹的人太多,她年轻的时候还不是躲出来的。 她早忘了要看青年身份证这回事。 蒋青维带着摄像大哥走后,邱依野帮着串了一下午的各种肉串蔬菜串,晚上一边学一边帮着烤。夜里钱小莉塞给他一周的工资让他救个急,先找住的地方。 邱依野反复谢了她好几次才拿着钱出来,转两个路口跟蒋青维及两个摄像汇合。 “邱哥,我找了个短租的地方,特别便宜,那人提都没提身份证的事。只是环境差了点。” 邱依野跟着他又穿过两条街,到了镇子边上。看着眼前那残漏破败污水横流的三层小楼,“环境差了点”这个形容就像是个美颜滤镜。 “幸好我们带了睡袋。” 他们消失在小楼里后,暗处走出来几个拎着钢筋的黑影。 第44章 经营餐馆是非常辛苦的工作,像小莉烧烤这样有人气的小店并不比大饭店轻松,反而更费心力。 卖早餐的姐弟十点左右收拾东西走后,采购食材的车就到了店门口,邱依野帮着把菜肉搬下来。后厨算上邱依野一共五个人:两个做菜的师傅、两个择菜洗菜刷碗的帮工,还有一个钱小莉的徒弟。钱小莉上午到了也和徒弟一起在后厨忙活,她手上有从家乡带来的面案功夫,不少人都是冲着她的戗面大馒头和椒盐火烧而来。 钱小莉一来就看见了邱依野脸上的伤,额头和颧骨上都是红肿,嘴角还破了皮。 “这是怎么了?” 邱依野避开伤,用袖子小心擦了擦脸颊边的汗,“昨晚遇到打劫的了。” “在哪里遇到的?” “在两条街外的老暖气片厂旁边。我在那个三层小楼里租了个房间,没想到跟进来几个人。” 钱小莉皱着眉叹了口气,“怎么找那里去了……昨天忙得忘记跟你说一声,西边那片最好不要去,乱得很。暖气片厂没倒闭前还住了些职工,后来就只剩些盲流混子,谁都不敢管。被抢走什么东西了,身上其它地方伤着没?” 她没说的是,就连她这个餐馆每个月都要交些杂费给他们。 “手机砸坏了,被抢了点钱。身上被钢筋打了几下,还行,幸好他们的钢筋没往脑袋上招呼。” 邱依野看上去是挺惨的,但更惨的绝对是那帮“黑道小弟”。 为了拍出两个人此时所处的凄凉景象,摄像大哥和follow pd跟在后面一段距离。这帮混混没看见十米外扛着摄像机的人,只盯着想抢邱依野和蒋青维。 那编织袋里可都是他们赖以撑过最后九天的物资,肯定不能随便给抢走。邱依野和蒋青维说什么好话都没用,喊人更没用,这楼里其它住户恨不得把门关的更紧一点。 那五六个混混不耐烦,钢筋一挥先动起手。邱依野虽然高中后除了拍戏之外没再跟人动过手,但他可从未怕过打架。 蒋青维都看呆了,他邱哥护在前面,一抬手拦住呼啸带风的钢筋棍,瞬间就给了旁边的混混一脚,反手抓住钢筋抽过来就向第三个混混的下盘甩出去。 后面跟着的摄制组三人被这突然冒出来的抢匪吓得慌了神,等反应过来,follow pd下意识的去联系老板,而两个摄像扛着那么贵的机器,不能直接往上冲,又想到两个老板“把所有行动都尽量完整的拍摄下来”的指示,一时犹豫没动地方。 这一看,摄像也愣了,他们真的不是在拍什么剧组的武打戏吗? 尽管邱依野打得跟混混一样没有章法,但是怎么说呢,所有动作都带着某种“一往无前”的气势,以一敌三还时不时帮蒋青维挡两下,半点不露怯,看得人热血沸腾。 而此时邱依野想的是后面跟着的摄制组肯定会叫人,实在不行肯定也会上来帮忙,所以虽然已经感觉到疼了,但一直在坚持。 坚持来坚持去,怎么还没有人过来?!他是痛觉神经不敏感,可他又不是完全感觉不到疼! 对面的打红了眼,除了一个抱着腿在地上骂人的,其他人动作更加凶狠。邱依野心里也开骂了,摄制组这帮冷血的,亏他还觉得他们这组特别受照顾。 就在他脸上又挨了一拳眼前有点冒星星的时候,不知从哪里冲进来一帮西装男,三两下制服了五个混混。 混混一个个被脸朝下压在地上,而邱依野心中跟他们一样茫然。 两个西装男绕过靠钢筋支着才没倒下的他,一个人去扶靠在墙边的蒋青维,另一人迅速打开手里拎着的急救箱,给蒋青维蹭破的手臂包扎。 没有人说话,就这样诡异的在混混不忿的骂声中过了七八分钟。就在邱依野忍不住想问现在是个什么状况时,外面进来几个警察,从西装男手里接过那几个被摁在地上的混混,其中一个警察找到邱依野,象征性的问完起因经过结果就带着人走了。 西装男收起急救箱也准备走,被蒋青维叫住,要他留下云南白药喷雾和纱布。 等摄像大哥进来拍下他们的惨样出去后,邱依野终于长舒一口气,关掉衣领里别着的麦。 蒋青维没等邱依野开口,主动坦白,“那些穿西装的应该都是万敬先的人。看样子,他一定是不放心,一直派人跟着我们。有西装男的部分肯定会被剪掉,那帮小混混应该也不会再来了。” 邱依野倒在睡袋上,“真是好大一口狗粮……” 钱小莉连忙问邱依野还疼不疼,要不要去医院。医院自然是不能去的。虽然看起来凄惨了些,但邱依野觉得这点疼完全可以忍。 他洗着菜,想起了贺坤。 贺坤曾经跟他说,他这样不仅容易受伤,还会耽误病情。他以前没想过这么多,贺坤说的时候他虽然感动,但其实并没特别在意,此时回想起来,贺坤还真是乌鸦嘴。 他不禁想,人就是矫情,以前完全不觉得受个伤会怎样,听贺坤讲过之后,现在他开始担心会不会真的伤到什么要害而自己不知道。遇到贺坤后他变得越发胆小多虑,活没了原来的洒脱肆意。 该死的贺坤。下午两点半,邱依野正在串鱼丸,上菜小妹过来说门口有个女人找他,说是他姐姐。 邱依野万分疑惑,仇依云怎么可能知道他在这里? 他怕是追踪组的人,不在乎被整个后厨嘲笑胆小,躲在帘子后面看到底是谁。 这一看,还真的吓了一跳。虽然女人穿得非常有乡土气息,跟职业套裙里的精明干练相差了一百个上菜小妹,但那无疑是任娟。 “任姐,你怎么来了?”邱依野在围裙上抹了抹手,想不通任娟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任娟鬼鬼祟祟的看了看左右,“上面派我来接应你。” “哈?” 任娟演不下去,笑了起来,“上面派我来带你去医院检查。” “检查?”邱依野虽然仍旧一脸迷惑,但心里隐隐的有了点眉目。 任娟无奈道,“你都被打成这样了,还不去医院照几张片子看看?” 虽然邱依野很想反驳他不是单方面被打这么怂,但心里实在太多情绪,到底没说出口。不管贺坤作为投资人如何知道这件事,他都特别承他这份情。 他笑着说自己不疼,照常活动手脚踢腿伸腰,便没有人再去问更多。只有贺坤说不行,你这样不行。 邱依野坐在医院的ct室外,心想,人要是娇气了,一定是被惯的。 来救急的青年在小莉烧烤干了五天,原来的厨师病好了,青年便跟钱小莉辞了工,说不放心父母,还是得回去。 钱小莉觉得大概是那天来找他的姐姐说了什么。自从他姐姐来过后,青年干活的时候偶尔会走神,思虑很重的样子。虽然没耽误什么事情,但看得人心里怪难受的。 钱小莉想,他到底跟自己不一样,有牵挂的人终归走不了太远。 她跟青年说如果家里那边安顿好,这里随时欢迎他回来。青年红了眼眶,反复说谢谢小莉姐,走前还送了他一条枫叶色的纱巾。小礼物不值什么钱,钱小莉当着他的面围上,高兴又难过。 可以预见,她好长时间内再也找不到这样可心的厨子了。 在邱依野当临时厨师的时间里,蒋青维用第二台和第三台非智能机完成他们计划好的安排。本来计划里此时应该只用一台,但邱依野被检查出来左臂和肋骨都有轻微骨裂,医药花费去除后,钱就不够用了。 邱依野想了想,让蒋青维又打了个电话,补加些工具。 他们坐私人运营的小巴来到z市,在约定好的停车场与蒋青维的粉丝汇合。准确的说,这人并不是蒋青维的粉丝,而是蒋青维后援会副会长的哥哥,被妹妹要求把车加满油借给自己爱豆。 他们此时胆敢这么做,是因为这点隐蔽的小动作应该已经不能得到追踪组的重视了——现在追踪组天天被两人粉丝声称见到爱豆的消息围绕,小姑娘们眨着眼睛指着邱依野/蒋青维的广告牌,“看!小哥哥!” 追踪组被吊着耍过几次后虽然愤怒,但完全无可奈何,毕竟这种行为没有违反任何规则。 而追踪组的大招,悬赏寻人,这时也没有了用武之地——他们根本没有精力去询问每一个声称见到邱蒋的人。 邱依野蒋青维跟粉丝哥哥郑重道谢后,哼着歌一路向西开去。 逃亡这么多天,蒋青维从未如此绝望。 “邱哥,还是我来唱吧……” 第45章 他们在l市东边的小县城里给车加过一次油之后,这些天攒的钱就只够今天晚饭和明日早餐了。 邱依野深情的摸着那仅存的两张十元钱纸币和几张面值更小的零钱,“这辈子还没这么穷过。” 蒋青维乐了,“这哪里算穷?我以……”他突然想到这并不是私下聊天,停了一下,把后半句说完,“我们刚出来的时候可是身无分文啊。” 邱依野一直以为蒋青维家境不差,毕竟能跟万敬先从小就认识,一路同学当下来,家里若没有些底子是无论如何都办不到的。之前看不出来,可这些天朝夕相处祸福与共,便能察觉到蒋青维绝不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小少爷。 他们这一组看上去是邱依野付出比较多,不过邱依野心里明白,换任何一个明星和他搭档,计划都不会完成的这样顺利。蒋青维在市井间的亲和力强到看不见边界:不管是菜市场的卖菜大妈、修自行车的大叔、无所事事的小流氓老无赖,还是逃课泡妞打游戏的坏小子,他都能聊得上话,普通家庭妇女和女学生更是小菜一碟。吃穿只比乞丐好一些,住在阴冷脏乱的地方都没有怨言。 这不仅仅是没有明星架子偶像包袱的问题,而是似乎之前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就是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蒋青维简直像是重回江河湖海的鱼,巡游在街头巷尾是他的本能,而走在富丽华美厅堂里的从容反而是后天习得。 邱依野以前以为蒋青维和他很像,但现在看来却是不同的地方更多一些:蒋青维是在生活里真正摸爬滚打过的人,身上保护层更厚的同时,比他内心坚毅得多。 邱依野不怕疼是因为不觉得疼,而蒋青维不怕疼是因为早就尝过了比现在疼得多的疼。 他们身上带着收音的麦,邱依野不能跟他聊太多,毕竟蒋青维还要带着高双q英俊小老师的人设回到娱乐圈。于是他只能笑,“唉,伤疤还没好利索就已经忘了疼。” l市是一座颇有历史的中型城市,育林中学和旁边的育林小学都是市里有名的老牌学校,学生多是市里的权贵子女。古木参天的迎宾公园紧挨着学校,春末花还未谢叶正转浓,风景甚佳。 蒋青维按照车上的导航把车停在离迎宾公园不远的停车场。两人在车上换了身衣服,邱依野身上是毫无特色的厚格子衬衫牛仔裤,蒋青维则穿了棉质圆领长t恤牛仔裤。副会长给准备的服装都像是从连锁超市随便买的,看来很好的领会了蒋青维的指示。 车里的表显示现在是下午三点,距离学生放学还有一段时间。邱依野从后座拿了夹着纸的画板和一包工具,与蒋青维一起向公园走去。 公园没有围墙,比较大一些的路边有卖零食饮料和小东西的摊贩,间或有几个弹吉他或者拉手风琴的卖艺人,还有一个青年在给人画素描像。 邱依野找了条人不太多,但是离学校比较近的路,坐在路边的花坛上,支起画板就算开了张。打开工具包一看,副会长给准备的竟然是炭笔。他咬了咬牙,对于街头艺人来说炭笔确实是首选,画得够快,可是缺点也明显:不好修改。这还真是考验他的功底。 然而他并没什么功底。母亲去世前他在少年宫学了大半年,之后就都是自己乱涂,总给老师画小漫画。这个小爱好保持到现在虽然不容易,可是放在正经学美术的人眼里根本算不上什么。 能想到卖画挣钱只有两个原因:一来为了综艺效果,二来有钱小粉丝的钱好挣。 当然了,不是他和蒋青维的有钱小粉丝。 他试了几笔找找手感,然后谨慎的涂抹出一个q版郑乐的外形。抬头看着树林掩映的学校教学楼想了想,让纸上的小郑乐苦恼得皱了眉,一只小胖手抓着笔,另一只手里抓了本厚厚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把细节修饰好后这一副就完成了,他在最下面留了两个圆滚滚的“y”,然后拿出来定画液喷雾潇洒的一喷,从画板上拿下来,夹在另一个板子上放在一边。 只要画好一幅,之后就思如泉涌了:q版郑乐绝望的坐在高高的书堆上、q版范嘉博穿着睡衣打呵欠、q版mboyz抱着海豚大玩偶、q版pure男团个人像……q版的各种小鲜肉小鲜花。 蒋青维晃悠回来,说观察到那边给人画素描像的40元一张。他凑过来,“邱哥,你可以啊!” 邱依野在斑斓的树影里眯了眯眼,“还行吗?但愿能卖出去。” “超可爱的好吗!你给我画一张,我肯定买!” 蒋青维的任务是在旁边晃悠,不能让任何学生或路人掏出来手机给邱依野拍照。然而并没有人想去给邱依野拍照,大家都在拍邱依野画的q版小鲜肉。 蒋青维注意到,在第一个客人到来的时候,邱依野的气质就变了:他微微驼着背塌下来腰,时不时的用手抹一下鼻子挠挠头,炭黑被“无意的”蹭了些在冒着一颗痘的脸颊上。怎么看都是个混得不怎么得志的邋遢男人。 画好的25元一幅,“订制”现画的35元一幅,多画一个小人加10元。 参考那边画素描人像的青年,他们本来觉得这个价已经挺高了,没想到真是低估了现在小孩子的购买力,放学后半个小时不到已经画好的就都卖出了。 邱依野留了一幅郑乐吃苹果的当样品,有个小姑娘非要50元买下来。邱依野很无奈,说你再等一会,我给你现画一幅你35买不是便宜很多吗?小姑娘撇撇嘴,没便宜多少啊。 邱依野想这难道就是代沟吗?! “叔叔,能画盾冬吗?”女孩子挤到他的画板旁边。 “……给叔叔个图参考?” 女孩子仿佛知道他要这么问似的,立即把手机举到他面前。 邱依野看一眼,汗都下来了,心想现在的姑娘真是太彪悍,他已经完全跟不上节奏。“咳咳,这个太难了叔叔画不了啊。” 女孩子揶揄的笑了起来,“叔叔你太害羞啦,”说着手指向右划一下,“那这样的总行了吧?” 邱依野这才明白过来是被女孩子捉弄了,哭笑不得的问具体还有什么要求。 晚上七点半育林中学的晚自习开始,他们也在路灯下收工。 先去旁边的夜市买了一锅热腾腾的砂锅排骨,两个人一人一碗白饭瞬间见底。 “邱哥,我现在觉得都卖的便宜了。” “嗯?” “你想啊,这节目一播出,你这画的价格能翻多少倍吧!” 邱依野夹了块白菜,“就当姑娘们扶贫好人有好报咯。” 此时在逃的潜行者只剩两组,追踪组正在第九组素人组的躲藏区域收网。而对于邱蒋二人,追逐组已经不仅仅是愤怒抓狂了:第十九天过去,他们连这两个人的毫毛都没见到,好像真的“远去消失在人海”。 之前他们解锁了二人的手机和电脑,恢复浏览数据、记事本和通话记录。他们最近的电话都是打给粉丝群群主和后援会,除了证明已经存在的混乱状况之外没有任何帮助。至于他们的浏览记录,混乱到逃亡区域的东南西北哪里都有。他们试着模拟连接出五条路线,但没有一条上有他们的踪影。 无奈之下,追踪组对二人的助理多次盘查,拿着助理们的照片去当地挨家挨户的问,没想到农贸市场竟然有人说见过他们,回忆起他们买了好多菜。追踪组傻了眼,这两人不会是靠卖菜过日子吧? 还剩两日,不管怎么说他们最后都会进n市,这将是追踪组最后的机会。进n市所有道路的电子眼、收费站监控录像全部被24小时实时监视。 可邱蒋二人都瘦了好多斤,胡子拉碴头发挡着眼,现在站在自己的phone x前面都不一定能顺利解锁,更别提以电子眼监控录像的清晰度,再高端的人脸识别都不可能好使。 五月三十日他们到达n市西边,却没进n市,而是从南边绕过,顺着东边的一条小路进了n市,把车停在饼干厂旁的路边,去临街吃了顿包子,回车上后两个人轮流在后座睡觉。 五月三十一日上午十点二十,城市交通早高峰已经过去,n市西边长柳路的华信银行大楼接待了一位带着鸭舌帽的神秘顾客。顾客用钥匙和指纹取走保险库里的六十万现金,二话没说提着箱子跑出大楼,坐上早已等在路口不起眼的帕萨特,向市外急驰而去。 虽然后视镜里还看不见追踪组的车,但他们知道追踪组一定就在不远的后面疯狂加速。蒋青维开上小路从住宅区穿行,躲过围堵过来的支援,领先一个路口出了n市地界。 车开进一片野地,他们下车打开箱子,激动的高声叫着向天空撒钱。 这不再是表演,而是邱依野和蒋青维内心根本按捺不住的狂喜:这二十一天里他们时时刻刻站舞台上,在别人面前表演,同时也在摄像机面前表演,真实又虚幻。而他们竟然真的,真的用演员的方式玩到了最后! 两人不禁紧紧拥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哭,但泪水却莫名其妙的流了下来。 等稍微平静了一些,邱依野听到直升飞机的巨大声响。蒋青维抹了把泪,在他耳边说,“再多抱一会儿,气死那个姓万的。” 万敬先从直升飞机上跳下来后看着邱依野的眼神,让他差点当场就跪下来。 第46章 那边万敬先把蒋青维捉进直升飞机带走了。小安在旁边八卦,说万敬先其实是坐私人飞机来的,但这里明显停不了私人飞机,在东边的小机场现换的直升飞机。那个排场,真是触目惊心。 邱依野拍了拍他的肩,“我也觉得触目惊心,体育老师教的语文就是不一样。” 舒妤一脸“我该说你什么好”的把邱依野拉进保姆车,“你们当然肯定绝对是这季最大的爆点,可你也太拼了了吧!你看看你这身衣服,看看你的脸,再看看你头发!啧啧,本来就没人当你是偶像派,这下更没人找你演帅哥了。” “带上我的编织袋!”邱依野见小安一脸嫌弃的拎起他那个脏兮兮的编织袋,连忙阻止他去找垃圾桶,“录后续的时候肯定用得到。” 他围着毯子,坐在舒适的保姆车里眼皮就开始打架,还强撑着跟舒妤说话,“那我牺牲可太大了,我还想接个霸道总裁试试呢……” 话说着就睡了过去,舒妤上前把毯子给他围好,“妈呀,这身上这股味!还霸道总裁,人家疯了啊让你去演霸道总裁。” 数落归数落,舒妤是真心疼,看他睡得那么香都不忍心叫他起来。但放任他这样睡过去肯定不行,到了n市酒店的地下停车场还是把他摇晃醒。 他半睡半醒的被小安拉去先洗了个澡,迷迷糊糊知道有人给他搓澡擦身精油按摩,同时脸上不知被糊了一层什么,有细细的蒸气扑面而来。搓澡和按摩的过程中他都睡过去了,做足疗的时候都没醒。技师看了他好几眼,从没见过用这个力道还能继续睡的客人。 小安最后把邱依野放在床上,累出一头汗,心知他邱哥根本就不知道这两个小时是怎么过去的。他把门小心带上,回自己房间也洗了个澡,然后下去吃饭,还给邱依野带上一份。回到楼上却发现邱依野那间房的门边亮起请勿打扰的红灯。 他觉得有点奇怪,但并没有再进去。可能是中间有客房服务,邱哥被扰起来不开心,才摁亮了请勿打扰的提示灯。 小安不知道的是,他邱哥此时已经不在房间中了。 邱依野是被热醒的,身上被什么东西束缚住,十分难受。他挣扎了一会,但全无效果,这才不情不愿的睁开眼。 而眼前却是一片黑暗。虽然看不见,但他身上其他的感官渐次恢复工作。他正被人搂在怀里,而这个人身上有贺坤的味道,不光是贺坤惯用的香水,主要是他皮肉的味道。 从刚跟贺坤发生关系开始,邱依野就发现贺坤的皮肉有特殊的味道,不是香味,而是动物才会有的气息,活生生的,惑人心智。邱依野想,人们常说的那句“化成灰我也认得你”明显并不适用于贺坤之于他——没有这身皮肉,他哪里会闻得出一堆骨灰和另一堆的区别? 所以说,人还是鲜活时最好。 他这么想着,稍稍侧过身,眉梢感觉到贺坤的呼吸,于是微微低下头,伸出舌头,在大概是他脖颈的位置舔了一下。味觉醒过来得比较慢,尝不出什么味道,但舌尖的触觉细胞还是被温热的皮肤所吸引,忍不住又往旁边舔了舔,找到了贺坤的喉结。 邱依野其实不太清楚自己为什么这么做,动物本能似的张嘴在贺坤的喉结上轻轻咬了一下。 贺坤之前一直都没有动,只是规矩的提着枪抱着他,但在喉结上的那一小口似是拉开了什么开关。马上邱依野就被翻到平躺,小腹下面被硬热的东西顶着,耳边是贺坤存在感很强的呼吸声。 感觉到贺坤要吻他,他立即转脸避了过去。他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刷过牙,现在口中的味道肯定是一言难尽。 贺坤似是理解了他的意思,放过他的唇,转而急切的吻他的脸颊、耳朵,然后是脖颈和胸口。力道不太重,但非常煽情。 邱依野则直接从贺坤的腹肌抚到他的下身,从内裤边上伸进手去,刚碰到柱头,就摸到了湿滑的液体。 他不知道贺坤为什么不说话,他下意识的也不想打破这份心照不宣的“安静”。 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感觉到贺坤有力的双手,湿热的唇舌,以及粗硬的柱体。 贺坤似是顾及他们有小一个月没做,扩张得仔细,是邱依野先耐不住,拨开贺坤的手指,拉着他的肉棒抵上自己的穴口。贺坤没有立即动作,而是做了一个深呼吸,花片刻时间稳定情绪,才缓慢而坚定的顶进来。 两人都发出舒爽的轻哼,邱依野无意识的在贺坤的背上抓了一把,而贺坤则终于无法再勒紧心中野兽的缰绳,抱着邱依野剧烈抽插起来,似是恨不得把他摁进自己的身体,或者把自己全部塞进他的身体。 在贺坤突然抱紧他的时候,邱依野就福至心灵的察觉到了贺坤的失控。但他并不想打断他们此时的联系。 他不知射过几次,头晕目眩,虽然饥饿早已被忘记,却也力竭到无以为继。他在失去意识前轻轻抚摸贺坤的后脑勺,像是在温柔的告别。 还有一句不能忘记。 “儿童节快乐。” 贺坤抱着瘫软在自己怀中的人,眼中空茫,却流出泪水。 他本来不想做的,他知道他太累了,只想过来抱着他躺一会。 原来喜欢到不知如何是好,竟会觉得心痛。 邱依野再次醒来时是在自己的房间,身上很干净,只有腰上和大腿内侧有些痕迹。他哪里都不舒服,萎靡的缩在被窝里。 小安坐在旁边,“邱哥,你醒了?” “嗯。”声音干哑。 “喝口水?” “好。” “邱哥你饿不?你都有一天半没吃东西了。之前节目组派了个医生过来给你打营养针,你知道吗?他们还挺有良心的,说你恢复了再拍摄后续访谈收尾。” 邱依野摇摇头,他一点印象也没有。但可以想得到,这打着节目组旗号的事八成都是贺坤的手笔。 对邱依野而言,身上难受其实没什么,只是睁开眼没看见贺坤,失望之余有些怨念。之前黑漆漆的,他都不知道贺坤最近气色怎么样,摸着身上好像是瘦了些,有点心疼。 邱依野怀疑万敬先对蒋青维是不是做了什么,他都养得差不多了,蒋青维经纪人那边却迟迟说不行。邱依野打了几次电话去慰问,蒋青维手机一直都没开机,他的助理也说找不到他。 邱依野在s市的行程不满,日程表上除了给《疯狂潜行者》录收尾访谈之外,只有为《沧海天阑》开播做宣传,于是自然就想起了缺席的男主角郑乐。 邱依野在高考前去看了郑乐一次,带给他一副自己画的q版小郑乐,挥着小手绢开心的跟一大摞参考书说再见。 “别涂错答题卡,记得写名字。这也不算是什么大事,考得怎么样你粉丝都爱你。” 郑乐见到画虽然抱怨了一句“我哪有那么娘”,但显然很喜欢,开心的看了半天,让保姆把画挂到墙上。 “怎么不算大事!要真的当师兄的师弟,可就差这临门一脚了!” 郑乐的艺考成绩在京影的官方榜单上是第二,凭他这几年在圈内的资历,更别提还有个厉害的姑姑,全国高考考成什么样都进得了京影,只是进去的姿势够不够好看而已。 这些大家心知肚明,但当然不能讲出来。 邱依野笑道,“这世上有言灵的,话说的次数多了自然就能成真。都叫这么久师兄了,肯定就是师兄啦。” 郑乐不能出现在这一轮的宣传里,于是其他主演能到场的都得到场。邱依野没想到的是,他一直以为他在剧里演的是男三,然而从这轮宣传开始,他的名字却一直紧跟在郑乐后面,连女主角程馨心都要排到他后面一位。 这次的见面会在一个酒店里举办,邱依野一上场台下就一阵骚动。私语声伴着纷纷举起来的相机手机,都在显示着对邱依野形象的赞赏。 邱依野换了个发型。头发之前被糟蹋得太厉害,理发师不得已只能把旁边都理短了,上面留得尽可能多些,努力接近时下还算流行的“潮男”发型。他的面相本来就俊中带艳,把脸完全露出来之后,这种“好看”就更为锐利,让整个人的气场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导演把邱依野让到中间,他走过原来的男二李若飞时,不意外的收到一记怨恨的眼刀。邱依野坦然的受了,实话讲,这事若放在他身上,他也会不甘。 程馨心大概是受过谁提点,在台上除了乐乐超可爱超敬业就是邱哥长邱哥短,而李若飞的情商就差一些,全场冷脸。 邱依野始终保持微笑,话不多不少,下了台之后跟导演制作人等互相吹捧完,可算熬完了这场。他去过一趟卫生间,要去与在大厅等待的小安汇合。走廊里转个弯,他停住了脚步。 一个男人迎面走来,自带千万瓦的光。 果然是瘦了。 “好巧啊,贺总。” 第47章 “不巧。” “嗯?” “等你很久了。” “等我?” 贺坤走上前来,脸颊消瘦一些更显得双眸幽深。他没有停住脚步,直到把邱依野逼到墙角,几乎碰到他的鼻尖,直直的看进他的眼睛。 邱依野觉得他就要吻上来,想去看看后面有没有人,却又被他牢牢吸引,移不开眼。 “你……” 一个字还没说完,就被亲了嘴角。邱依野一愣,没等到贺坤接下来的动作,而又忘了刚刚自己想说什么,只好另起话题,“会有人经过这里吧?” “不会,有人在走廊那边守着。” 邱依野眯起眼,嘴角微微翘起,继而双手抓住贺坤西装外套敞开的两襟,轻轻吻上贺坤的唇。 虽然是他主动,贺坤的表现却比他激烈得多,把他压在墙上,在他的口中翻搅,让舌与舌摩擦纠缠。邱依野被吻得情动不已,不知怎么眼角竟泛起水光,周遭的一切都在消失。 不知过了多久,贺坤终于放开他的唇,来到他的耳边,低哑着声音说,“邱依……” “呦,贺总!” 邱依野和贺坤同时向走廊的尽头看去,孙嘉站在卫生间门口,因为逆光,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所以,这就是贺总的新欢了?” 贺坤不予作答,没有一丝温度的看着走过来的孙嘉,似在说“干你何事”。 孙嘉的眼神也冷,然而更像冷的火焰,脸上却是在笑,“我早该想到,长得不错,脑子够用,演技也可圈可点,确实是好苗子,正合贺总一贯的口味。” “你想说什么?”贺坤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却像巨大的冰凌裂了丝缝,似乎马上就要砸下来。 然而孙嘉也正处于某种危险情绪的边缘,几乎有些魔障的不去理会贺坤的威胁,“没什么,既然看见了接班人,当然要打个招呼,”他看向邱依野,“作为后辈,难道不想听听前辈的经验和教训?” 邱依野还没想好如何回应,就见贺坤上前一步,一把拎起孙嘉的衣领,狠戾的把他的脖子卡在墙上,“我以为我说得够清楚了,如果你还是不理解,我不介意……” “贺总,万总到了,正在……” 贺坤的三助拿着手机从另一头的转角走来,被眼前的情景吓得后半句话生生憋了回去。 贺坤狠狠的看了助理一眼,松手放开孙嘉,话出口如刚开刃的刀,“别让我怀疑你的智商。” 孙嘉大概是从未被贺坤如此对待过,被放开后愣愣的看了贺坤几秒才想起来捂着喉咙咳嗽。 而贺坤并没再看孙嘉,转身向助理走去。路过邱依野时停了一下,“跟着一起来。” 邱依野还有点状况外,但看孙嘉看他的眼神就知道这梁子是结下了。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只能保持缄默,摸出手机发信息给小安让他先走,然后跟上走在前面的贺坤。 他看着贺坤的背影,刚见到时的喜悦早已不见踪影。孙嘉最后看贺坤的眼神让他心中一颤——他会是下一个孙嘉吗?原来他不以为意,只当贺坤是为期两年的炮友,时间到了自然可以全身而退。可是现在……他不敢保证自己以后会比孙嘉做得更好看。 不得不承认,他突然有了些微退意。如果未来可能是这样的结局,他还要去拼一把吗?不算大学时那场失败的暗恋,他还未在感情中受过严重的伤。他不惧怕肉体上的疼痛,那精神上的呢? 等在小会议室里的不仅有万敬先,还有多日不见的蒋青维。 蒋青维理了个跟邱依野差不多的发型,穿着设计别致的棒球外套,笑起来又是原来那个亲和又聪敏的俊秀青年,然而邱依野却觉得他还是在蒋青维的眼底看出些憔悴。 蒋青维看见邱依野特别开心,二话不说先上前紧紧抱住他,“跟着邱哥果然晚上能吃鸡!” 邱依野被他这么一说,前几天胜利的欣喜也后反劲似的涌上来,等松开怀抱后跟蒋青维击了下掌,“没有你也不行啊,我帮你还车时你的副会长说我们是perfect couple。” 他们也不管旁边黑着脸的两个男人,自顾自的说话。邱依野还没从刚才的情绪里缓过劲儿来,不想理会贺坤,而蒋青维则是这几天被欺负得有点惨,也不想理万敬先,哥们俩不谋而合。 但另外两个男人的存在感实在太强,根本不是努力忽视就能完全晾在一边。邱依野注意到蒋青维的余光扫过贺坤后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就知道他应该从万敬先那里听说了他被贺坤包养的事。 相对于被其他人知道而言,邱依野并不顾虑蒋青维知道后对他有什么看法,不是因为蒋青维和万敬先在外人看来也类似包养,而是源于他自己跟蒋青维的关系——虽然说perfect couple是略有夸张,但确实已经比较接近soulmate了,磁场相合,心有灵犀。他从蒋青维眼中看出了担心,于是邀请他明天录完潜行者的收尾后一起吃饭。如果说他跟贺坤发展成现在这样的心路历程可以与谁诉说的话,邱依野觉得那个人应该是蒋青维。 这场会面是贺坤约的万敬先,坐下后先开口道,“潜行者他们那组的录像你已经看过了吧?” 万敬先似乎对贺坤提起这个话题并不意外,“怎么?” “不觉得只做成真人秀没有物尽其用吗?” 万敬先微微抬起下巴,“有什么提议?” 贺坤放在桌上的手指动了动,言简意赅,“电影。” 万敬先有那么一会没说话,邱依野和蒋青维也停下话头,震惊的看向气定神闲的贺坤。 邱依野眉头微皱,觉得贺坤也太敢想了,这根本不现实,“跟拍摄像的质量远达不到电影的要求吧?” 万敬先却笑了一下,“看来你并没有好好看过跟拍你们的那两台摄像机。不过你不认得也不奇怪,目前全世界也只有五台而已。” 虽然邱依野之前就觉得这两个摄像大哥不一般,走位和角度都不像是一般的跟拍摄像,但没想到连摄像机都有特殊安排。这两位老总是真对他和蒋青维这么有信心吗?还是大脑进水了有钱烧的?! 然而有一种情况他并没有想到:这两个男人的心态基本类似给孩子买奢侈品童装的富豪家长,几万元的小裤子穿上摔一跤破个洞就跟几十元买的没差,没关系啊,只要我家宝贝能漂亮一分钟这钱花得都值。 万敬先接着道,“找个好导演,还有剪辑师。” 贺坤点点头,“我联系了shawn kleynhans 和roger berg。” 邱依野这下是真无法淡定了,贺坤莫不是疯了吧?一个国内的真人秀跟拍录像送去欧洲独立电影节创办十年来最受宠爱的导演那里? 万敬先却赞赏的拍了拍手,“要我做什么?” “一起把录像的版权从江南卫视那里买断,只给他们留播出权。”“这个没问题,”万敬先换了个坐姿,身体更靠前,“但你要知道,即使做出来,想过总局那关也是个问题,毕竟‘正义’的一方没有胜利,这可是立场和舆论导向问题。” 贺坤靠进椅背,“不通过总局。” 万敬先的笑意更明显了一些,“不错,不错,《疯狂潜行者》的原版权本来就是海外的。”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万敬先立即抓住了贺坤的点,但并没有点头完全答应,而是露出一副玩味的表情,“你就不怕邱依野之后被封杀?” 贺坤波澜不惊,“有我在,”然后从蒋青维看到万敬先,“也有你在。” 万敬先带着蒋青维走后,小会议室内只剩下邱依野和贺坤,房间内安静得有些异常。 贺坤注意到邱依野有一段时间没有说过话,虽然面上没有太明显的表情,但贺坤感觉到他的情绪紧绷着,好像在强自忍耐着什么。他这才想到把潜行者做成电影的决定并未跟邱依野商量,大概让邱依野心里不舒服了。 贺坤还从未在惹了别人不高兴之后这样不安过,竟有些不知所措,皱了皱眉,出口的话因为紧张而不自觉的冷硬,“你有什么意见吗?” 邱依野看着他,声音没有平时说话时的温和随意,而是略微尖利,而且控制不住的颤抖,“贺总就这么急着把我捧成影帝?两年……哦不,一年半之后就是死线?”一年半后计划完成,我就成为第二个孙嘉? 贺坤不知道邱依野在想什么,但直觉肯定是不对劲的东西。他走到邱依野面前,轻轻抱住他,“你想什么呢?哪里有什么死线。这是一个好机会,你的才华和你的付出值得更多回报。” 邱依野把头放在贺坤的肩上,“我是不是很合你的心意?”就像孙嘉说的,你一贯的口味。 贺坤把他抱得更紧一些,“不仅仅是合心意。想把你的一切都要来,我那么自私。”可是又舍不得对你自私,所以只能把一切都给你。 邱依野回抱住他,“我考虑一下,也许一时糊涂,就能把一切都给你。” 我完了。 邱依野想,我虽然完了,可是我不要像孙嘉那样完。 赌一把,没试过怎么知道会不会痛呢? 第48章 冒着热气的薄荷拿铁在杯垫上变冷,被换上一小壶布伦海姆花园红茶。 “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邱哥你这……哎……虽然我好像没什么立场,可是我真的觉得现在收手还来得及。贺坤跟万敬先不一样的,万敬先虽然看上去理性,但骨子里是个江湖人,重情义讲道义。但贺坤……彻头彻尾的商人。” 蒋青维看邱依野还一脸轻松,皱了眉接着道,“邱哥,你不了解他怎么撑起来天盛的吧?” “嗯?” “天盛原来是他五爷爷的,十年前规模可能也就现在的二十分之一,虽然内部和外部都问题重重,但当时也是贺家数一数二的产业。没人清楚贺坤怎么从贺五爷手里接手天盛的,毕竟贺五爷还有两个儿子。贺家内部对贺坤他爸爸意见很大,他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但你看见现在的天盛了,想想他都让人后背都一冷,那就是匹惯于剑走偏锋的狼。” “听起来很帅!” 蒋青维抚着额头,“跟恋爱中的人果然说不清,我说的是他唯利是图,用完你就扔啊!” 邱依野叉了一小口蛋糕,“我也想自己是恋爱中的人,可现在八字没一撇呢,不过呈你吉言。” 蒋青维给自己和邱依野各倒了一小杯红茶,“邱哥,我一直觉得你特别谨慎特别理智,你再这样人设可要崩了。” 邱依野笑,“放心吧,崩不了。我有理有据的。” “我觉得啊,贺坤挺喜欢我。” 高考是全国大事,重要工作一般都不排在这两天。邱依野除了六月七日上午要跟蒋青维录潜行者的收尾访谈,之后的两天半日程表都是空的。 他本来打算回一趟q市看仇依邱,给弟弟做几顿丰盛的。但仇依邱说想跟高中同学去旅行,邱依野自然要极力支持弟弟多参加集体活动。而仇依云定了出国深造的日子,这些天忙着处理工作室的事,也没多少时间陪邱依野。姐姐弟弟都不在家,他回q市就没了意义。 邱依野放下跟仇依云的电话,若有所思的翘起嘴角,这样倒是也好。 他把七日下午的航班改签,下飞机后给贺坤发微信说他八号和九号都在b市。 贺坤因为有工作上的事要忙,约过万敬先当天晚上就回了。他们五月初到现在只见过两面,其中还有一面全程沉默。而他六月十日开始要跟着《沧海天阑》剧组宣传,十六日进钟乐刚的剧组,一直到九月可能都不得闲。 连面都见不到,他能追到贺坤才有鬼。 邱依野行李还没取到就接到贺坤微信,让他明天直接去汇嘉。他虽然带着口罩,但笑得太明显,还是被小安察觉,“邱哥,有好事啊?” “嗯,有啊。给你放假,十日早上机场见。” 有假期当然高兴,小安带他去过超市后把他送回住处,临走突然想起来舒妤的嘱托,“邱哥,你没忘你微博密码吧?每个月就我和舒姐帮你发几张照片,转一转你参加的活动,对得起你的粉吗?” 这话还真把邱依野说得不好意思了。拍潜行者的时候粉丝帮他那么多,他却一直都跟粉丝没什么交流,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我记得了,以后一定经常看看。好啦,赶紧走吧,女朋友要等急了。” 答应别人的事若是没有办,邱依野就会一直惦记着,时不时拿出来折磨自己。看耿子荣坐在对面就着烧鳗鱼盘底的汁吃完第二碗饭,他终于舒坦过来。虽然已经拖欠到六月,但好歹这顿饭是补上了。 耿子荣白天在外面解决餐食,回家就只吃白水鸡胸肉烤西兰花这类健身餐,对仇氏家常菜的想念程度可以媲美减肥中的小安对甜食的执念。他吃得满面红光,还不忘翻旧帐调侃邱依野的女装照片。 “差不多行了啊,实在是不懂你们这些奇葩审美,我怎么觉得看着怪怪的。” “咳,我隔壁的高级合伙人不知道你是我哥儿们,有天我看见他的手机屏保是你那张女王照,顺嘴问了一句,你猜他怎么说的?” 邱依野猜肯定不能是什么好话,耸耸肩继续吃眼前的冷盘。 耿子荣露出一个贼笑,“他说,你大部分资源他都看过,想包养你的话,不知道挣多少钱能够。” 邱依野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在那儿乐不可支。 耿子荣放下筷子笑了半天,等平静一些后微微正色道,“话说,我其实觉得你可以考虑一下他,三十六岁,各方面都还不错,算我们那帮人里比较靠谱的。当然,肯定没你清白,可是你看看,你我能接触到的人里,能找到半个跟你差不多的吗?眼看咱都奔三了,难不成你在娱乐圈一天就孤家寡人一天?” 邱依野叹了口气,把上午跟蒋青维说的话改了改,“现在有个目标,我正要追呢。” 耿子荣跟邱依野终于脱单了似的兴高采烈,“我不问,你就瞒着,你行的!” “这不还没开始嘛,再说,风险率那么大的事,是你你也不会跟我说。” 耿子荣放下筷子,“你跟我能一样么?以你的软硬件,你追谁,谁还能不答应?” “我追你,你答应?” 耿子荣被他噎住,睁大眼睛向后靠,“你不是吧?!” “你看看你看看,这还十几年的哥们呢,真让人伤心。” 两个人又笑闹了一会儿,耿子荣终于想起正事,“对了,上个月联系不到你,有件事我就自己做主了……” 晚上十一点半,贺坤的办公室依旧灯火通明。 王晟夕给自己、徐往,还有老板做了三杯咖啡,老板的不加奶糖,徐往的只要奶,自己那杯加两包棕糖。 这段时间林氏资本和杜恩隆那边不断出幺蛾子,外加子公司朝亚信保事件的余波,每天都忙到炸,老板下午回了条信息之后竟然说今晚通宵,王晟夕当时觉得自己的死因肯定是过劳猝死。幸好老板又说之后两天休息,不然他很可能当时就回自己办公室写辞呈。 贺坤和徐往最后确认分公司资金流向,“就按这个。明天的会你和周斯耀主持,我不在。” “成吧。我总觉得他们还没完,不过看不出更多东西之前做成这样就可以了。” 徐往走后,贺坤一手揉着太阳穴,一手查待办列表,打开手机对着和邱依野的微信记录出一会神,摁黑屏幕继续工作。 一夜过去,贺坤早上八点二十回到汇嘉。 本来想着把自己收拾收拾睡一觉邱依野就来了,没想到那个人此时正靠坐在客厅的沙发里。邱依野穿着棉麻质地的休闲衬衫,手上拿着一摞纸,歪着头不知在思索什么,连有人进来都没发觉。清晨的阳光斜照在他的身侧,让他微微侧着的脸清晰而又柔和,美好得有些不真实。 贺坤甚至怀疑昨夜咖啡喝多了心脏受不了,不然怎么会跳得快成这样。他站着看了片刻,放下外衣,向光更明亮的地方走过去。他太过专注于沙发上坐着的人,不小心碰到角落的大花盆,花盆碰到旁边的矮几,发出声响。 邱依野颤了一下,从思考中抽神,抬头正看见贺坤弯腰扶住花盆。他控制不住的嘴角上扬,“你回来了?” 贺坤没什么表情,“嗯,你这么早。” 邱依野想他大概是白日走路还碰到东西觉得尴尬,心想真是可爱,走上前抱了他一下,“想你了。” 贺坤还没来得及也伸手抱住对方,邱依野就松开手臂,“你看起来好累,黑眼圈这么重,洗个澡吃点东西,去补觉吧?” 他确实很累,大脑转得慢,等反应过来时已经被邱依野推进浴室。邱依野给他关好门就出去了,让他有点遗憾:邱依野应该再多服务一会,帮他脱衣服,帮他洗澡,帮他…… 裹着浴巾走出浴室,闻到厨房有香味,他绕过几个隔断走过去。邱依野还在看那摞纸,另一只手拿着长柄木勺看在炉子边。 “在看什么?” 邱依野抬起头对他笑着伸手关了火,“钟乐刚导演那个电影,最后一版定稿剧本终于发过来了。赶紧去吹干头发,早饭好了。” 贺坤就着培根蛋饼和酸甜口浅渍脆瓜条喝下一碗浓稠的菠菜猪肝粥,觉得这么多天总算吃了一顿舒服的,坐在阳光温暖的餐厅里不想起身。 刚吃好饭也不能睡觉,邱依野有一搭没一搭的给他讲剧本,看看时间差不多,才催他去睡觉。 “一起睡。” 邱依野放下剧本伸了伸腰,“好啊。” 贺坤抱了他一会儿,然后翻个身,沉沉的睡去。 邱依野轻轻的从背后环住呼吸平稳的男人,带着浅笑,心想时隔十多年,又有了哄孩子睡觉的感觉。就像以前等仇依邱睡着之后起来写作业一样,等这个大孩子睡熟后他可以起来继续琢磨剧本。但又不想松开手臂,那就再躺一会好了。 也许是昏暗温暖的环境让人困倦,或者此刻的柔情缱绻让人松懈,不知不觉他也睡了过去。 这必是一场好梦。 第49章 意识还模糊着,耳中传来亲吻声,脸颊、唇上,还有颈肩处被湿滑的舔吻,微痒酥麻的触觉与鼻息间男人的味道汇成一股热潮,向小腹下极速流去。 邱依野还未睁开眼,便伸手环住趴在自己身上的男人,用了些力,从肩胛骨沿着脊椎摩挲到腰窝,原来健壮的身躯虽然还有明显的肌肉,但手感少了以前的肉实。在贺坤亲吻他的眼角后,他扬起头,准确的咬住贺坤的耳垂,含进嘴里吸吮。 贺坤顿了一下,呼吸急促起来,腰臀压着邱依野的小腹情色的摩擦。邱依野这才发现两个人的内裤都已经不见踪影。 他笑着睁开眼。 室内明暗交接,从拉开半臂宽的窗帘照进来一束自然光,正好洒落在贺坤紧实饱满的臀上。他怔怔的凝视贺坤,在那双幽深的瞳孔里只见到自己微红的脸,胸腔中满是拥挤的喜欢,情不自禁吻上贺坤的唇,脑中都是明晃晃的白光。 他只是此时情感过盛,无意识的抓揉贺坤的臀肉,而贺坤却会错了意,在他颈边啄了两下,微微抬起身,从旁边摸出一支润滑。一开始好像想给他,但马上改变主意,皱着眉挤出一些在手指上,向自己身后摸去。 邱依野这才想到贺坤要做什么——他那天对贺坤说“想在你第一次上我的地方上你”,而他和贺坤第一夜的缠绵正是在这张大床上。 他心中一下子涌起太多感情,几乎有些不知所措。 贺坤刚想给自己润滑,被邱依野突然的拥抱抱回了他身上,并被翻过来,先是承受邱依野热情到有些痴狂的亲吻,然后沾着润滑剂的手指被含进对方的嘴里。邱依野把他手上的润滑舔吮干净,又用舌头逗弄他的手指,握住他的硬热,听到他禁不住泄露的轻哼,转而俯下身把那粗大的家伙含进口中。 一周未有性事的贺坤哪里禁得住邱依野的深喉,十几次之后就泄在他的口中。邱依野没有障碍的全咽下去,揉弄他的囊袋,就着轻颤的柱头又吸吮两下。贺坤不待那阵余韵过去,就一把将邱依野捞上来,闭着眼紧紧把他抱在怀里。 贺坤的反应让邱依野兴奋,手指摸索找到他囊袋更后面紧闭的小口,轻轻揉弄。贺坤立即僵硬起来,邱依野抬起头看他,凑上去吻他的乳珠,“要不要翻过来?第一次后背位比较容易。” 贺坤嗔怪的看他一眼,却没有反驳,翻过身把头埋在枕头里。 邱依野爱极了他不做声傲气的样子,从他的后颈一路吻到尾椎,扶起他的腰臀,一手照拂前面,一手扶着他的大腿,轻轻舔上周围的褶皱。 贺坤一下子抬起头,“不要……”然而那个“要”字走了音,邱依野的舌头已经推挤进一小截。待他想到要逃,舌已经撤出来,换成湿滑的一根手指。邱依野怕凉着他,润滑已经在手里捂得温热。 不断的亲吻和爱抚中,贺坤不知过了多久,新开的润滑剂只剩一少半,邱依野才抽出四根手指,声音低哑,“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你说疼,我就不继续下去。” 邱依野只得到不耐烦的“嗯”,微笑着最后吻了吻贺坤的臀尖,扶着自己立着将近一个小时的硬物,带上套子,慢慢推进紧张得一张一合的穴口。 邱依野太过温柔,虽然被撑开很不舒服,但不断被乳尖和茎身处的爱抚转移注意力,并没有想象中撕裂般的疼痛。待到两个人都适应,邱依野才动起来。先是浅浅的,然后慢慢变化角度。贺坤的脸侧着,面色越来越红,呼吸越来越重,直到不自觉的发出“嗯啊”的声音。 没等贺坤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多勾人——他正突然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酥麻,邱依野竟然退了出去,贺坤觉得自己被戏弄了,恼恨的回过头,却被邱依野捉到唇吻住。 “跪太久不舒服,躺着吧,现在应该不会痛了。” 不一会,贺坤体会到邱依野的另一层用意:他的柱体微微上弯,每一下都能重重顶上前列腺然后滑过去,爽麻从下身直冲脑门。这样强烈的快感让他无法自持,脸上的表情混杂了痛苦与欢愉,手紧抓身下的被单,根本不知道自己都叫了些什么。 而邱依野忍到现在早已过了极限,贺坤紧热的内部和不加控制的声音让他几乎发疯。他抓住贺坤的脚腕大力顶弄,腰臀摆动急促得让肉体和液体的撞击声连成一片。 贺坤觉得就要到了,手刚握上自己的东西,却被邱依野拨开,亲自帮他撸动。他不知道自己竟然流出泪来,抽搐着泄在邱依野手中。 贺坤在邱依野柔情蜜意的亲吻中睁开眼,一说话才发现嗓子痛,“你射了吗?” 邱依野卧在他身边笑起来,“你都不知道的?” 他迎着贺坤的瞪视,又亲了亲贺坤的脸颊,覆在他的耳边,“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带套子了。” 像成功调戏喜欢的女孩子的小男生,邱依野乐呵呵的受了贺坤打在他屁股上的一巴掌,“在上面原来也挺累的,以后随你喜欢那种。” 贺坤眯了眯眼,翻到他身上把他的腿分开,“现在就是以后。” 等他们被饿得终于离开那张混乱不堪的床,天已经完全黑下来,窗外是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在邱依野做黑椒肉丸炒面的时候,贺坤从餐厅的大窗向外看去,从未觉得b市的夜景如此温馨。 “我有点想喝酒。” “哪种?” 邱依野笑得有些腼腆,“第一次喝的那种冰酒,凉凉甜甜的。” 贺坤放下吃了一半的面,带着酒回来后却没立即把酒醒上,就站在那里看着邱依野。 邱依野莫名其妙的接住贺坤的目光,片刻后勾起嘴角,跳下高脚椅。他环住贺坤的腰,亲他的唇,“谢谢贺总。” 贺坤皱起眉,邱依野立即改口,“谢谢贺先生。” 贺坤连嘴角都绷起来,邱依野看不能再逗他了,乖顺道,“谢谢,贺坤。” “直接叫名字有点怪吧……阿坤?” 贺坤手一抖,酒倒出来一小滩。 邱依野抽出厨房纸帮他清理,颇为遗憾似的道,“哦,那还是贺坤吧。” “是我自己的酒庄酿的。”贺坤看似不经意的提起。 邱依野立即反应过来,八岁坤又上线了,“好厉害,从没尝过这样好喝的冰酒!酒庄在哪里?葡萄的品质一定很高吧?” 贺总很满意,“在加拿大。等忙完这阵子带你去。” 贺坤没做过这样的许诺,而邱依野也没收过这样的许诺。听起来像是打发小情人的甜言蜜语,正常情况下笑一笑就过去的事,两个人在潜意识里却都把它当了真。 饭后他们去屋顶花园看了一会看不见的星星。下午似乎下过一场雨,空气难得的清新,初夏的夜风带着丝丝凉意,吹得人很舒服。 邱依野仰着头,“我有个发小,他老家在内蒙古锡林郭勒,正经的老牧民,在草原上养牛养羊,住蒙古包,嗯……不过已经不是那种可拆卸装车带走的了,最下面一圈是水泥砌的。我跟他回老家玩过几次,每次都能被漫天繁星震撼到。那么多,那么亮,密密麻麻的,一闪一闪,好像离得很近,触手可及,然而看久了又好像很远。” “每当想到我们所看见的星星是它们千百年,甚至亿万年前的样子,就觉得特别神奇:它们早已不在原地,变得更亮或更暗,可能已经寂灭在宇宙深处,甚至塌缩后变成黑洞,不断吞噬其他星体的光热。” “它们有无数种命运,却让我们看到了一生中顶美丽的时刻。虽然宇宙中几乎所有星体都在彼此远离,但有这些微末的缘分,也许会少些寂寞。” “你想,很多很多万年后,某颗星星上的蓝色小人,用神奇的科技看到现在的地球,有两个帅帅的人类正傻乎乎的看向他们。” 贺坤从后面抱住他,亲吻他的耳后,低低的笑,“傻乎乎的人类。” “这样想来,我们真是有缘。” 贺坤不是说放假就能甩手不管,正好邱依野也有剧本要看,回到书房各自工作。而贺坤却看不进去文件,极力自控了十几分钟后还是放弃,偏过头去观察邱依野。 他发现邱依野看剧本跟他见过的演员都不一样。从没见过邱依野念台词或者试演片段,他只是不断重复的看剧本,看一会儿似乎就进入另外一个世界,不再对身边的动静有反应,脸上会有些微表情,皱眉或微笑,有时会咬住下唇内侧,这些表情的幅度都很小,仔细看才能发现。 贺坤想,邱依野的脑内也许有个剧场,每一幕他都会在那里排练千百遍。不知不觉,他竟然就这样看了邱依野一晚上,而被看的人完全没有察觉。 贺坤的床太大,他们从两边上去,中间隔了好远。贺坤歪过头看邱依野,“过来。” 邱依野刚拿起手机想上微博大号看看,闻言就忘了手头的事,蹭爬过去在他唇上轻轻亲一下,“晚安。” 贺坤不满意,把他的头摁下来换成长长的湿吻。 邱依野笑着抱住他,重新说晚安。他并不习惯抱着东西睡觉,贺坤似乎也不习惯,他们抱了一会就分开,邱依野回到自己那边,没两分钟就睡熟了。 贺坤在黑暗中听着邱依野因为距离远而微不可查的呼吸,没多久也陷入深眠。有邱依野在,赵司薇给他的所有药都没了用武之地。 第50章 卧室遮光帘的效果非常好,邱依野醒来眼前漆黑一片。他怕扰醒贺坤,躺着没动地方,感觉到贺坤确实还在床的另一边。等了一会,他才确认贺坤也已经醒了——贺坤的呼吸太轻,并不是睡着时该有的样子。 他翻滚过去,搂住平躺着的男人,“早啊!” 贺坤察觉到他像一截圆木似的滚过来,心情莫名的愉快,也抱住他,“早。” 两个人像大猫一样互相闻闻舔舔,很容易就擦出火花。邱依野亲吻他的脸颊,“不上班吗?” “今天休息。” 情难自已,如此甚佳。 眼看箭在弦上,邱依野想开灯找套子,却被贺坤拦腰搂回来,润滑好后直接进去。 邱依野轻喘一声,等贺坤都进来,调侃道,“饿了?” 贺坤睡得好,精力尤为旺盛,腰动得险些失去节奏,沙哑的用力回道,“早饿了。不吃饱不许下床。” 邱依野以为贺坤至少白天会去公司,便没有安排任何活动,想在屋子里安安静静看剧本。这下多出个如影随形的大孩子,却意外的没太多变化。做饭吃饭“运动”健身看剧本,一天时间眨眼过去,好似什么都没做,想想却又满满当当。 晚上邱依野终于想起来微博的事,但是忘记手机随手放在哪里,找了一圈没看见。贺坤给他打电话,这才顺着隐约的震动在书房的地毯上找到。摁亮屏幕,入眼是满满的微博提醒。他疑惑地打开图标,原来昨晚登陆大号没退出。 郑乐下午考完外语听说终于正式解脱,半小时之前发微博感谢家人和粉丝的支持,最后还特别圈了邱依野,说多谢师兄及家人的帮助和陪伴,配图是邱依野送他的那幅q版郑乐漫画。 《沧海天阑》六月十日起在湖广台和光讯、葡萄两家网络平台首播,之后也会在花果和江南卫视相继播出,故而大多数路人都认为郑乐的这条微博带上邱依野是为新剧造势。但郑乐的粉多,女友粉姐姐粉阿姨粉妈妈粉,甚至还有奶奶粉,观察就要细致得多。 首先,如果是为了新剧的宣传,郑乐这条微博之外还转了《沧海天阑》的首播官宣,正常情况下不是应该在那条转发里圈邱依野吗?没道理把邱依野跟家人和粉丝一起放进庆祝高考结束这条。 其次,感谢邱依野就算了,毕竟邱依野有层学霸身份在,可能是帮过他备考,但感谢邱依野的家人是怎么回事?而且除了帮助还有陪伴? 最后,这个配图有落款,虽然被郑乐的水印logo挡了一部分,但很明显是两个圆圆的“y”,不能不让人联想到是“依野”。 这条微博下面有粉丝说配图好可爱,问作者是谁。郑乐回复“师兄~”,小波浪线显示着欢快的语气。 邱依野看到这里就知道要不好,果然已经有人拿出来他在拍潜行者时卖的画,说是街头艺人在公园里按她的要求现场创作的。 邱依野赶紧打电话给郑乐,而郑乐大概高考完正开心着,没有接听。 贺坤拿着一壶蜂蜜苹果茶进来,见邱依野难得一见的神色严肃,问他怎么了。邱依野简单描述他整理出来的事件脉络,“如果我没想错的话,现在网上应该已经有指责我抄袭的声音了。” 贺坤把玻璃壶放在隔热垫上,低着头想了片刻,“继续给郑乐打电话,告诉他别做任何回应。”说罢拿出手机,也走去一边打电话。 第三次拨通后,郑乐终于接了电话,他大概正玩得开心,说话还带着喘。听过邱依野的解释,他也敏感的意识到事件发展已经超出掌控。 “不好意思啊师兄,我考完太开心了,没跟你说一声就把你送我的画放上去。我帮你澄清。” “乐乐,不着急解释,没有证据之前说不清的。我只是想跟你通个气,这事暂时不用回应,我要跟公司商量一下怎么公关。” 邱依野给郑乐打电话的时候接到舒妤的来电,他当时正跟郑乐说着话,没有接听。安抚过郑乐后,才给舒妤回拨过去。 “依野,你看微博了吗?#邱依野抄袭#已经带tag上热搜前五了。” 邱依野没想到事情发酵得这么快,他隐隐觉得这事背后有股力量在推动,舒妤显然也是这样认为:有人想黑他。 “舒姐,是这么回事……” 舒妤听到他已经联系过郑乐后松了口气,“你做得对。我现在去跟江南卫视沟通,看能不能提前放你那部分的片花。” 她似乎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你现在在哪里?” 邱依野不自觉的用拇指指甲抵住食指指腹。舒妤对他有绝对的信任,几乎没有这样问过他的行踪。而现在问出来……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贺坤为他做的事目前虽然还算隐蔽,但并非无迹可寻。 这件事早晚要告诉舒妤,但邱依野并不想在这个时候,以被包养的身份。 “在一个朋友家。” 舒妤没从邱依野的语气中听出来什么不对,然而她心知有什么不对。此时并非讨论邱依野私生活的好时候,解决眼前的问题要紧。她嘱咐邱依野明天去机场时小心伪装,她会在机场等他,然后挂了电话。 江南卫视那边的回应让舒妤疑窦更重:他们说已经在加班赶制《疯狂潜行者》先导预告视频,大约明天下午放出。就三日之前江南卫视的说法,预告片花第一弹应该在下周做好,具体播出时间还未定。 这显然是有人在帮邱依野了,而且下了大力气。就小安的说法,邱依野之前有空就会去找朋友吃饭,这次还临时改了航班回b市亲自下厨,现在更是住在别人家里,不能不让人多想。 会是谢峣吗?他们现在难道已经不是单纯的同窗关系了? 六月十日下午四点,江南卫视官微发布《疯狂潜行者》第二季预告视频第一弹,一共七个小视频。除了总预告和素人组微型集锦之外,五组明星各一个,其中邱蒋组的时长最长,有三分钟。 预告以邱蒋二人理发变装开始,紧张奇诡的bgm中,天桥上的邱依野回头,镜头跟着邱依野的视线落在职高门口兜售小饰品的蒋青维身上。画面一转,陶瓷作坊门口,邱依野扶着虚弱的蒋青维,“这是我弟弟,他……他也能做工的”。画面从黑暗的院墙无缝转接到阴湿脏乱的房间,小混混用钢筋指着邱蒋二人,“东西拿出来!”。画面再次变化,公园的花坛边,邱依野瑟缩着给一群中学生画画,镜头推近到他的画板上,从中间抓着小龙虾的q版郑乐移到右下角,邱依野正熟练的留下两个圆圆的“y”。镜头从画板边移到昏暗的车里,蒋青维侧过脸看着远处建筑间微微露出的霞光,手在车窗边有些颤抖的攥紧,“天要亮了”。最后,一切归于黑暗,上面的灯光突然亮起,照到下面对坐着的两个青年,镜头围着他们转多半圈,从蒋青维疑惑的脸拍到邱依野的坚定与疯狂:“青维,我们是演员,所能依仗的,就只有演技而已。” 当日邱蒋组预告视频的点击转发量过百万,并持续极速增长。“邱依野抄袭”不攻自破之外,转发和评论都是一水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真的是真人秀吗???也太燃了吧!!!到底什么时候播?!!” 当晚也是《沧海天阑》的首播,不意外的轻松破了今年以来的收视纪录。邱依野在前两集中的戏份不多,但关注度却几乎与郑乐持平。 同时,邱依野在l市迎宾公园卖的q版明星漫画相继被人晒出,下面有出价想买的,郑乐吃苹果那一幅竟然已经飙上了万,然而主人说不卖。 这时再不发声就有些过分了。邱依野发了一个短视频,视频中他画了q版的自己,眼睛弯成月牙型,露出表情包一样像“不怀好意”又像“沾沾自喜”的笑容,左下角留下已经被粉丝熟悉的圆体“yy”,然后把画拿起来,做出跟画上的小依野一样的搞怪表情。 然而现实中的邱依野却没有这样轻松的心情。 在机场第一次遭遇粉丝围堵后,他开始有些烦躁不安。艺人只是他的一个身份,远不是全部。他从来都想安安稳稳的当个普通演员,现在演各种各样的青年,以后演爸爸叔叔,老了演爷爷外公,最后若有个给老演员的终身成就奖就再好不过了。他没想过要走这样的路线,却不知怎么就靠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红了起来。 没人了解曝光度给他带来的压抑,他心里很清楚,讨厌外界干预是他性格中最大的弱点。而他却只能保持平常的微笑,尽力给自己纾解。 邱依野六月十日飞到c市,两天的宣传后,十二日与赶来的郑乐等人一起录制花果台的娱乐节目。年初他就是在这档《周六high 翻天》上跟宋景扬闹得不愉快。时隔半年,他的咖位不可同日而语,当家主持自认为之前捧了他一把,这次更是显得热络。 而邱依野却不像半年前无所谓的任人摆弄,同样的事不能发生第二回 。他把大部分包袱都往郑乐身上带,极力低调,保持郑乐绝对男主的地位。这件事做得好并不容易,如何让主持人和观众都觉得舒服是个大难题。 他正为这个心累,主持人的话却让原有的疲乏与此刻的无语相比都不值一提。 “现在,就要请出我们今晚的神秘大来宾!” 灯光黑下来,只留舞台中间门前那一束。门缓慢拉开,走出一个戴着华丽假面的男人。看几近完美的身材和成熟优雅的走路姿势就知道,那是孙嘉。第51章 以孙嘉近三五年在影坛的地位,参加《周六high翻天》其实有些尴尬—— 比同台明星的咖位高出太多,活跃一点嫌轻浮,沉稳一些又被人说端着。好在主持人成名已久,资历比孙嘉还要多八九年,控场能力卓然,倒也让现场和乐融融。 “孙嘉这次在《沧海天阑》里也有特别出演,是怎样的角色呢?” 孙嘉出场简单的暖场寒暄后,主持人不忘提到已经开始首轮热播的电视剧。 孙嘉笑着眨眨眼,“我已经在回忆杀里出场了吧?嗯……总结起来的话,是个活在传说中的男人。” 主持人露出惊讶的神情,“都出场在回忆中吗?” “也不是,后面应该还会有些……我不应该剧透是吧?那大家还是看剧好了。”孙嘉笑得很有故事的样子,一下子就挑起人的好奇心,而他却真的不再多说半句。 主持人转而问台本里的下一个问题,“你与乐乐和依野都是第一次合作,对他们有什么特别的印象吗?” 孙嘉似乎没太捕捉到主持人想问什么,“特别的印象?” 主持人于是又加一句,“这样说吧,一起拍戏之后对两枚鲜肉有什么新的认知?” “其实我与乐乐不是第一次出演同一部作品,九年前有一部电影,我演费朝的小跟班,乐乐演费朝的童年,不过没有对手戏,拍摄时间也没有重合的部分。” 节目组显然早有准备,一边的大屏幕上出现那时候的剧照,把没同镜过的两个人ps在一张图里,孙嘉狗腿的跟着傲气的小郑乐,现场一阵笑声。显然这是孙嘉跟着贺坤前的黑历史之一,哪里有半分现在优雅绅士的样子。 郑乐插话,“在《沧海天阑》里根本就是反过来啊!这是在展示‘男神的逆袭之路’吗?” 现场笑声不断,主持人继续问,“逆袭后觉得原来的‘老大’现在怎么样?” “特别可爱,有灵气,而且十分努力。” 郑乐在一边捂脸,“啊,男神夸我了!” 主持人跟着现场一起笑道,“那乐乐在旁边先冷静一下。依野呢?你们俩也是有对手戏的吧?” 孙嘉点点头,似笑非笑,“看来我还是要剧透一些,事实上跟我对手戏最多的就是小邱。” “小邱是我近几年合作过的最有潜力的年轻男演员之一,我觉得说小邱是鲜肉已经不太合适了,他的演技非常成熟,有想法,完全有能力独当一面。” 孙嘉因为行程紧张后半程才出场,只参与了两个游戏,一个抢麦连歌,还有一个角色反转小剧场。 抢麦连歌搞笑为主唱歌为辅,邱依野的特殊“音乐天赋”在唱错砸水球的惩罚中被掩盖大半。只是孙嘉有意无意的总把在地上滑行的麦推给他,看上去“似乎”是想增加他的出镜率。虽然他们都穿着雨衣,然而邱依野几乎没唱完整过一句歌词,唱一半就被人工智能判定无效,水球一次次砸下来,他看起来湿淋淋的全场最惨。 孙嘉温柔中带着些让人看不懂的笑,亲自拿毛巾给他擦头。这个动作被镜头完整的捕捉到,刚播出的时候只是被部分孙嘉粉拿来轮了一波,说男神太苏。两周之后《沧海天阑》第四十集 播出,这一段视频剪辑跟着孙邱cp的热潮在各种粉红滤镜中大火起来。 主持人已经笑到直不起腰,说他是这个游戏有史以来最大的黑洞。 补妆休整片刻后,众人回到舞台,开始下一个环节。 不知是为了照顾孙嘉还是为了节目效果,以前这个环节都是全员男女角色反转,这次孙嘉却本性别出演冰冷严苛的公司男神,两组男嘉宾轮流饰演暗恋男神却被男神diss的女职员,女嘉宾和主持人一起当评委。 孙嘉的台词是固定的,“你这里又弄错了。你如果认真些,我们都能轻松点。” 花果台最近力推的新人邓楚凡在前面的环节还活力十足,到孙嘉面前却意外的紧张。他比孙嘉高小半个头,站在孙嘉面前却矮了一截似的,完全不敢看孙嘉,弱气的一个劲儿低头道歉。孙嘉脸色放缓一些,虽然语气还是冷冷的,但脸上却有丝浅淡的温柔,“快去改,下回注意。” 台下很多粉丝都吃孙嘉这个人设,纷纷捂着心口,眼里闪小星星。几乎没人看见邓楚凡身体微颤,脸色极不自然的跟着一起笑过两声,喃喃着“我改,我改”,退去舞台旁边。 不得不说李若飞在这个健忘的娱乐时代能一直保持话题度,人还是够拼的。他装起嗲嗲的湾湾腔,“人家见到你心跳得太厉害才不小心弄错的,这就去修改,你不要生气嘛。” 台上台下都起着鸡皮疙瘩大笑着鼓掌,孙嘉也被震到了,只能笑着点头。 郑乐则稳稳的保持人设,对着孙嘉抱歉的双手合十,“对不起啊,我马上去弄好,以后不会出错了。为了补偿,下班我请你吃宵夜好不好?”不仅认错态度良好,还反约男神,不愧是小鲜肉里的情商翘楚。 在全场郑乐粉的呼声中,孙嘉还能怎样呢?自然是顺水推舟了。 又两个反应不一的男艺人之后,邱依野最后一个出场。 这跟在学校里表演和试镜其实是一个道理,中间靠前的最容易,既有前面人给的启发,又没有太受限制,而越往后越难:正常的可能性都被别人演了,要么有把握即使相同也比别人演得好,要么另辟蹊径。这种节目里第一条路自然走不通,那只有第二种了。 邱依野从孙嘉手里拿过来不存在的文件,“哪里错了?” 孙嘉皱着眉指了指,“这里。” 邱依野看着自己手里的“文件”想了片刻,“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正常情况下你肯定是对的,可是我觉得我这么做也没错。你大概不知道,前面这个数据本来就是另一个组给的预估值,不够准确。不如我把两种都算一下,我们看看哪个更合适一些?” 孙嘉抱着手颇有深意的看着他,“这么努力?既然如此,那你尽管试好了。” 这是只有他们二人听得懂的一语双关,邱依野不卑不亢,微微笑着道,“好啊,那麻烦你等一下,我这里有小零食。” 娱乐节目的简单情景,却被两人真演成了暗潮涌动张弛有度的一幕,他们在这里结束的时候大多数人都还没从剧情里出来,等着后续却发现已经戛然而止。 女主持人说出众人的心声,“不愧都是演技派!太过瘾了,只是没看够啊!” 当家主持道,“我喜欢依野的思路,他没有被我们给的信息限制住,谁说女职员就一定不如男神呢?” 另一个男主持点头,“而且小零食那里又觉得他很可爱,女孩子们抽屉里不都有各种好吃的嘛,会想要分享给喜欢的人。” 孙嘉站在舞台正中,搭住想要退到旁边的邱依野的肩膀,笑得很骄傲,“小邱实力不俗吧?” 节目录完,往后台走的时候郑乐跟邱依野同路,“师兄,你什么时候跟孙嘉关系这么好的?” 邱依野扯了一下嘴角,“关系好?” “不然他干吗捧你?捧得还挺用力。” 邱依野压低了眉眼,“对啊,他为什么捧我?” “你难道不疑惑吗?我竟然会捧你。” 化妆间里只有化妆镜上的一圈灯亮着,孙嘉靠坐在化妆台上,把玩着一把斜面的化妆刷,脸在明暗交接处显得有些邪气。 “这我之前确实没想到。孙哥是想演哪一出?” 孙嘉用化妆刷沾了些散粉,手指一弹,粉末在灯光下飞散开来。 “你以为我会打压你?不不不,这种事有什么好处呢?除了让贺坤厌烦我破坏他的成果,还会延长他包养你的时间。” “贺坤从不半途而废,他养人养到羽翼半丰,能飞起来,飞得够高,才不会再管。怎么样?以你的智商,应该明白了吧,你飞起来得越早,贺坤放手的自然越早,而我,”孙嘉用化妆刷的尾端指指自己的心口,“就会越开心。” “你搭上贺坤,为的不也就是功成名就。我们目标一致,是不是很好?” 他无声的笑起来,好像对自己的想法非常满意,又加一句,“我看你跟李奕卓现在打游戏打得也挺开心,那部电影,你可以考虑一下,我不介意让你当男一。” 邱依野才发现孙嘉能有今天的位置,确实是有那个资格:一般人怎么可能会有这么不一般的想法。敢想敢做,若邱依野跟贺坤没那一码事,他都要给孙嘉鼓掌。 他手里还握着小安留下的水杯,杯壁本来已经变凉,此时已被他暖热。“不好意思啊,我想,我们的目标似乎不太一样。” 贺坤躺在赵司薇的躺椅上,虽然好不容易睡着了,但黑眼圈很重,眉头皱成“川”字。 赵司薇想到贺坤刚刚说给她的话,笔点在之前的方案上,画了一个小小的叉。 在那个青年身边时有多安适,离开他就会有多烦躁。与其说是烦躁,不如说是害怕。害怕他走不远,也害怕他走太远,更害怕他的一举一动都会引起自己心底控制不住的疯狂。 赵司薇在自己的行程单上写下“联系邱依野”,然后给贺坤留了张小纸条,离开房间。 “a. 戒断 b.表白” 第52章 还是那无止尽的一片茫茫荒原,与天色一同沉暗阴郁,贫瘠的土壤看似湿冷,却又遍布干旱后留下的龟裂。猛烈的风不知从何处吹来,卷起砂石复而拍落,砸进沟壑,或是一路跌撞翻滚,划出道道破碎的痕迹。 但是这里没有任何声音。景象只是景象,寂静本身却令人怖惧。 他以为他看错了,但从裂缝中冒出的,确实是细小的嫩芽:绒绒的绿,迎着严寒与砂石,无知无畏。 怎样才能保护它? 要怎样才能保护它?! 贺坤从梦中惊醒,有什么液体从下颌滑落。他咬紧牙,额角暴出条条青筋。 赵司薇的纸条还留在矮桌上,随着门关上时带起的气流一震,继而静默如初。 李奕卓跟邱依野提过两次那部电影的事,都被邱依野以档期冲突为理由婉拒。有一次3v3结束,李奕卓跟邱依野开私聊,直接问他是不是因为孙嘉。 邱依野挺奇怪的,他似乎从未在李奕卓面前提到过孙嘉,“为什么这么问?” 不在电竞状态的李奕卓又恢复那懒散的语气,邱依野总是会脑补他躺在烟榻上有气无力的拿着一支长长的烟枪。“嗯?不奇怪吧,他那人没意思,我不喜欢。咱俩口味差不多,那你肯定也不爱跟他打交道嘛。” 这逻辑,邱依野都不知道该反驳哪句话。他知道李奕卓最厌烦那些虚头巴脑的,话都说到这里了,再去圆滑就太假。 “孙哥挺认真的,不过我觉得我不太合适。” “唉,你也说喽,不合适。我他妈也觉得我不合适,老爷子真烦。啧,得了,你不想来就不来吧,哥们儿一个人跟他耗着。” 这话一说,让邱依野觉得自己挺不仗义的。可一想到要跟孙嘉相处,他怎么着也仗义不起来,只能陪李奕卓再多来两盘。 邱依野觉得孙嘉走进了死胡同绕不出来,即使他提早从贺坤这里毕业,也还会有接下来的补位,孙嘉图意什么呢? 不过他没功夫替孙嘉着急。《沧海天阑》几次主要宣传跟完,他就该去钟乐刚那里报道。 患有ptsd的闫世泽是他当演员至今拿到手最好的角色:班底、剧本、角色本身都质量上乘。这是前所未有的挑战,跃跃欲试之外,他给自己的压力很大。 说到压力,邱依野施加给自己的已经够多,外界再有什么声音,他的心态就难以维稳。 明明这部电影的准备时间不算短,然而开机前三天,邱依野登上去x市的飞机前四个小时,百崇影视才圈了主创发布电影的名字:《浆果》。导演:钟乐刚,制片人:蔡合,编剧:乔二,艺术指导:崔焕,摄影:韩长顺,音乐:格日勒图,主演:邱依野。随微博发出的第一版海报上一个人物都没有,只画着一枚血红色的浆果被看不见的枪打爆的瞬间。 《沧海天阑》开播以来,关于邱依野的话题隔两天就上一次热搜,这次更是直接冲上榜首。他的演技被各路人马捧得很高,几乎让邱依野原来的粉丝有了就要被“捧杀”的恐慌。邱依野从未演过主角,不免会有各种质疑之声,这次总算是来了个主角,“钟乐刚选角迎合市场功利媚俗”、“邱依野抱大腿急上位”等评论都被路人和粉的对喊盖过。路人吃着瓜:“看你能演成什么样”;粉丝:“我家邱哥演给你看!”。 邱依野按着舒妤的吩咐转发这条微博,到转发页面后,他咬着下唇内侧神色烦躁,半天不知该写些什么。 他不由得想起去年的仇依邱,信息竞赛拿到省第一进入全国赛,周一要在全校面前讲话,前一天晚上窝在仇依云怀里不住发抖。 也许兄弟之间真有什么灵犀,手机屏幕就在这时跳到来电页面。 “丘丘?” “哥,没什么事,就是想起来你是不是要去x市了?” “嗯,正在候机。你怎么样?玩得开心吗?” 仇依邱稍微犹豫一下,才回答道,“挺开心的,这里景点很多,小吃种类也特别丰富。” 邱依野却知道他没有说实话。他太了解弟弟了,跟八九个同学在一起玩,他很难放松,定是时刻精神紧张。他之前觉得应该让仇依邱多跟人交往,慢慢锻炼,现在感觉到弟弟的难受,却又会忍不住心软。“丘丘,别人说什么做什么,你都不要想太多,即使是与你相关,也不一定要全部回应。你说的话,关心你的人自然听得到,与你关系不大的,又何必在意?” 邱依野觉得仇依邱似乎抽噎一下,软绵绵的叫了声“哥”,怎么听都透着委屈。邱依野心都快被他叫碎了,恨不得把他立即接回自己身边。他差一点就要跟仇依邱说要不要提前回家,仇依邱却抽了抽鼻子,“我还好,大部分时候都很愉快,你不要担心。倒是哥你,最近很累吧?” 邱依野心里涌上一股暖意,笑得很温柔,“是挺累的,不过也还好,工作嘛。” “你也别太在意别人说什么,像爸爸说的,对得起自己就好。”熨帖之余,邱依野有些疑惑,“你不是不关注娱乐圈的吗?” “我有个同学是你的粉,这两天每次刷完手机都愁眉苦脸的担心你压力太大。” 仇依邱未对任何同学讲过邱依野是他哥哥,所以他说的肯定是小姑娘的真实反应。邱依野心想,现在的孩子怎么可以这么暖啊。 “感动!有这样的粉好幸福,你替我请她吃冰淇淋吧!” “才不要,会被她男朋友揍啦!” 与弟弟聊天之后,邱依野的心境平和很多。他又点开微博,在转发的上方打下一个加油的表情,点击发送。 飞机扶摇爬升,抛下越来越小的房屋车辆,穿过灰色云层,开进一片明晃晃的光。 邱依野带上眼罩,心中默念仇德兆最常对他们说的话,“要对得起自己,对得起自己,对得起自己……” 邱依野的航班飞到半程时,百崇影视发布当天第二记重料:《浆果》将由章庆、邱依野共同主演,汪岐翰特别出演。《他年》重聚首—— 故人新酒,缘再续,情依旧。 酒店离拍摄地不远,条件对于这样规模的剧组而言非常普通,胜在安保系统刚刚翻新过,让剧组住的安心。 邱依野到得不算早,但也不算晚:不算今夜,离开机仪式还有两天。钟乐刚说明天下午全体主演开会,今晚他还有些自由时间。 把行李放进房间,邱依野让小安自己下去吃饭然后休息,他拿出已经有些卷边的剧本,又翻出一包纯燕麦、一盒酸奶和一个苹果。潜行者期间他瘦了不少,不用继续减重,但需要保持。中午跟郑乐吃了一顿烤肉大餐,晚上得清淡些。 他正洗着装过燕麦粥的碗,听见敲门声,擦着手向猫眼看去。门外带着墨镜的高大男人被透镜挤变形,但棱角刚毅的下颌还是很容易辨认。 他赶紧打开门,让贺坤进来。 他相信以贺坤以多年的经验,走廊上一定没有人,就没再向外看,却不知贺坤一直想着别的事,根本没花心思顾虑被不被看见。 他们才四天未见而已,却好像过去了四周那么长。 邱依野细细打量,不知是不是错觉,贺坤的眼下似乎有些浮肿。他没问贺坤为什么来这里,而是先关心他有没有吃晚饭。 “那就好,我也刚吃过。要喝些什么?温蜂蜜水好吗?” 他转过身去房间带的小茶水间,贺坤亦步亦趋跟在后面。莹白的固体被温水冲散,贺坤的手臂围过来,从后面把他抱住。明明还未有任何过分的动作,但当贺坤的气息贴近,他的心跳立时就乱了。 他放下玻璃杯,不知自己为什么要闭上眼。脖颈等到嘴唇的轻触,那一瞬间他覆上贺坤的手,清楚的感知到他们都硬了。 还没等他回过头,房间门再次被敲响。贺坤放开他,他看了看身上宽松的大卫衣,正好能遮住尴尬。进门后是个挨着浴室的小走廊,并看不见茶水间,邱依野让贺坤在这里等一下。 门外站着薛婉泽和她的助理。 鸣山娱乐做得一手好生意,买一送一,薛婉泽被打包来演影片一开头就去世的小雨。虽然没有几句台词,但能在这样的影片中露一面已是难得的幸运。 这姑娘一直记着她刚进公司时邱依野给她的照拂,住进酒店就带着自己做的雪花酥过来跟邱依野打招呼,两个人免不了要寒暄片刻。邱依野不知她怎么能在一众新人里上位这么快,但也没兴趣关心,只站在屋里的小走廊上说些鼓励的话。 薛婉泽看他没有让自己坐坐的意思,倒也知情识趣,说邱哥早些休息就告辞了。 邱依野拿着薛婉泽送的雪花酥,走出小走廊就看见贺坤坐在沙发上,眼也不眨的板着脸看着他。 他晃晃手里精致的小盒子,“后辈送的网红小甜食,一起尝尝?” 贺坤伸出手,邱依野把小盒子放进他手里,正想坐下来试吃所谓的网红,却眼睁睁的看着贺坤一翻手把那小盒子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你……” 贺坤整个人压上来,“不要别人的,想吃我给你做。” 邱依野心知贺坤有点醋意,本来坏心的想要假模假样的生一下气,却生生被贺总这神来的一句带偏了方向,“哈?你做??” 贺坤把他死死的围在沙发上,“任娟她妹给她寄过。有什么难,方子网上都有。” 邱依野伸手环住他的脖子,把他拉进到眼前,轻轻亲他蜂蜜味的唇角,“你怎么这么能干啊,还这么甜。” 第53章 邱依野躺在被褥间,眉眼嘴角都柔和,松软得就快要化掉。 “真是大起大落的一天。” 贺坤面对着他卧在旁边,一只手搭在他的腰上,“嗯?” “百崇带海报发电影主创阵容,六月份上旬的娱乐圈话题人物,恐怕我要算头一号。一个演员,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作品,却被有的没的吹得红得发紫,我……我心慌。” 他低着头把玩贺坤的左手,揉捏他的虎口,没看到贺坤脸上微皱起的眉。 “你应该知道郑自芳?” “嗯,影视戏剧界的泰斗级学者。” “我在京影的时候,郑老一直想留我读博,以研究为主,演艺为辅,说我的性格不适合娱乐圈,在象牙塔里更自在。其实他说得没错,我的心理素质和性格都不够好,别人加在我身上的东西很容易让我心态失衡。” “今天下午看微博的时候,我几乎怀疑自己要得心脏病,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心口堵了一大团东西,又很慌,喘不上来气。” “我想好好演钟导这部片子,可……”他轻轻叹口气,“可是到现在心还不能完全静下来。”邱依野说着,慢慢闭上眼。 虽然邱依野脸上并无什么表情,但贺坤能清楚的感知他的惶然和挣扎。他把邱依野抱进怀里,控制力道捏捏他的颈后,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 他一直知道邱依野心中有个发动机,源源不断的力量自那里流出,生生不息,最开始吸引他的正是邱依野对于生活的这股精气神。可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外力的介入会打乱那台发动机的步调,甚至让它磨损崩溃。 虽然邱依野所受的压力是多方作用的结果,但他无疑也在当中出了力。 他不久之前还认为邱依野同之前那几个一样,会同意这份包养合约是因为想红,想要走的更高更远,于是才害怕自己的独占欲束缚他的发展,也害怕邱依野未来事业有成离开自己,在这之间自我折磨找不到平衡点。 然而现在看来,他的“原以为”可能并不是事实。 想要对邱依野说的话被他抛在脑后,也忘了问邱依野为什么说今天是大起大落。直至听着邱依野平稳的呼吸声入睡的前一刻,贺坤都在努力思索: 谢峣去年年初回国之后,邱依野的资源就慢慢好起来。以他的实力,只要有一个机会,就不愁没有好作品,比如要开拍的这部《浆果》,就是谢峣牵线邱依野自己争取来的。另外,邱依野从内心抵触脱离作品的走红,事业上他只是尽力做好,但并不想被它压制。可以这么说,如果没有他在,邱依野的生活理想似乎更容易达到。 那么,邱依野为什么答应被他包养? 邱依野慢悠悠睁开眼,看见贺坤正在对着穿衣镜系领带。 他打了个呵欠,“早啊。” 贺坤走过来俯下身,给他一个早安吻。 “要回b市了吗?” “不,在这里开会。” 邱依野把脑袋埋起来,心想都怪贺坤最近太甜,他才自作多情,以为贺坤专门赶在他开机前来看他。他不知道的是,贺坤把本来该在b市开的会临时挪到x市来,害x市的分管经理昨晚紧张得都没睡着。 还没等贺坤动手挖人,邱依野又把头露出来,“小安发信息来讲,这条街拐角有一家腊汁肉夹馍特别火,你可以考虑一下当早点。” 贺坤两手撑在他旁边,“快起,一起去吃。” “不是吧,天盛集团总裁带当红三流男演员路边吃早餐?” “是你带我,不是我带你。快,速度,考验你演技的时候到了!” 十分钟后,早上六点半整,只刷过牙的邱依野顶着一头乱发穿着小安的肥t恤晃悠出门,身后两米坠着穿紧身t恤手臂上贴着一次性纹身贴的墨镜男。 邱依野挤在几个奶奶和睡眼惺忪的学生旁边,从老板那里接过刚出炉的腊汁肉夹馍和腊汁鹌鹑蛋土豆丝夹馍。 他把腊汁肉的递给贺坤,手伸到一半,又缩回去,“你的肉夹馍给我咬一口怎么样?” 贺坤板正的脸放在墨镜后面,看不出什么表情,邱依野演小流氓入了戏似的嘿嘿一笑,打开油纸咬了两口,然后用店里的卫生筷从自己的馍中间挑出两颗鹌鹑蛋塞到贺坤的馍里,重新用油纸包好,放到贺坤手边。 他吸了一口豆浆,“放心啦,怎么能让kun哥吃亏是不是。快吃嘛,kun哥我跟你讲,肉凉了味道就不香咯。” 贺坤嘴角僵硬的动了动,露出个有点像冷笑的表情,不仔细看还真挺像道上混的大哥。他剥开油纸,正对着邱依野刚刚啃过的地方用力咬下去。 回到酒店房间七点过四分,邱依野背对着贺坤从身上扒下来大码t恤,露出肌肉薄韧的上身,“你赶紧换衣服吧,要赶上早高峰了。” 却没听到贺坤的动静,回头一看贺坤正拿着手机打字。大概是在工作了,邱依野没继续说话,自顾自脱牛仔裤,想躺进被窝睡个回笼觉。刚退出一条腿,眼角余光中贺坤的手机飞进旁边的沙发里,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被贺坤扑到床上。 邱依野倒下时没有任何准备,颠得脑袋一晕,“嗯?不上班了?” “先上你,再上班。” 邱依野缓过那阵晕,笑着去吻贺坤的唇,“今天的贺总是腊汁肉味的。” 不知是不是性爱有助于缓解压力,邱依野中午出门时觉得心情好多了。 开会的地点就在酒店的会议室。他到的比较早,会议室里只有一个副导演、钟乐刚的助理,以及薛婉泽。邱依野跟副导演和姓刘的助理打了招呼,坐到薛婉泽旁边。 仅仅两个多月不见,这姑娘的气质就有了变化:青涩的果实打了催熟剂,外表看着已经与大部分女艺人没什么差别。邱依野难说自己看到这样的变化是何心情,不过,只有快速成长才能少受伤害,这一点是没错的。 没坐一会,即使走廊上铺着地毯,也能听出来走过来好几个人。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以钟乐刚为首,进来六七个人。 人群中,邱依野有什么感知似的,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人。面相普通,身材匀称,这些年肌肉更有型,但也没太过出众。偏偏那一身气质,举手投足,甚至一个眼神,千万人难寻其一。 邱依野张开嘴,却发不出声,倒是对方先露出笑容,兄长一样的上前抱住他。 “小野,好久不见。” “昨天下午官微就发布了,小邱没看到?” 邱依野硬是挤出个笑,“昨天下午在飞机上,晚上休息的也早,还不知道这个事。” 蔡合乐呵呵的,打趣道,“那正好,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邱依野心中呵呵,真是既惊喜,又意外。 章庆坐在他对面,温柔的笑着,“六年没见,小野帅了好多。” 邱依野从来禁不住章庆这样的眼神,六年前炮灰得心甘情愿,六年后也没太多长进。他微微偏开目光,“学长也是。” 钟乐刚对于演员情绪的把控敏感又较真,从邱依野见到章庆的那一瞬间,他就意识到他可能给自己找了个麻烦。此时又感觉到了那股不对劲,不由得插话道,“汪岐翰的行程排不开,后天开机仪式时再来。” 章庆喝了一口面前的大红袍,“我一直在国外,小野和岐翰都好久没见了。说来还是要感谢钟导和蔡老师,一看这本子我就知道,我应该回来。” 蔡合摇摇手,“不能这么说,当初老钟说要试试请你,我还觉得希望不大,得反复打感情牌,没想到一说你就答应了。岐翰那边也是,据说是取消了一场演唱会。这片子运气好得让我都有点不安。” 蔡合说得没错,这片子能请到章庆,不知是怎样的幸运。邱依野已经不敢想网上的风浪会有多大。 章庆演过《他年》后就随家人出国,如今谈及美国电影里的华人面孔,绝大部分人第一个都会想到章庆。欧美人不仅仅为他身上的东方气质痴狂,声称能看到“禅意”,甚至连他在亚洲人眼里颇为平凡的面孔都被认为有东方王子的韵味。 至于汪岐翰,十年前音乐学院的天才少年,当今亚洲歌坛红透半边天的金牌音乐人。汪岐翰是《他年》导演陈臻的表弟,当年他第三张原创唱片因为风格太过意识流而扑街,陈臻为了让他散心,邀他来剧组客串。不知是汪岐翰在表演方面有点天分,还是那个角色太适合他,最后剪辑出来的成片里,他的戏份只比邱依野少一点。 邱依野最后还是翻到了那条微博:《他年》重聚首—— 故人新酒,缘再续,情依旧。 他看向会议室外的夕阳,红得很温柔,可都是幻觉。不能再忘,那明明就是不知不觉间销人魂蚀人骨的火场。 第54章《浆果》的关键人物有五个:28岁女性死者左思雨(小雨)、第一嫌疑人闫世泽、闫世泽已经过世的发小王铮、警方特聘心理专家林辰,以及林辰的女朋友花慈萱(小花)。小雨和王铮的戏份很少,台词更少,只出现在回忆中。所以主角只有闫世泽、林辰,以及后一半才出场的小花。 小花的演员是去年被提名金翅奖最佳女主角的席文怡。席文怡不是第一次演钟乐刚的片子,比较清楚他的习惯和喜好,翻开自己的剧本,上面密密麻麻全是笔记和标注。 薛婉泽见着了立即紧张起来,怕自己做的准备不够看。但斜对面的章庆和她旁边的邱依野也拿出剧本之后,她安心了一些。章庆的剧本上只偶尔的标几个字,邱依野更夸张,只在个别台词下面画了单线或双线。 但不久后谢婉泽这些安心就全部灰飞烟灭————章庆和邱依野虽然笔记做得少,但显然已经把剧本和人物完全吃透,根本不需要笔记的辅助。钟乐刚和编剧乔二听得格外认真,不时与他们交流。薛婉泽简直要怀疑他们手上的剧本与她这份讲得到底是不是同一个故事。 好在下午的时间有限,连席文怡的话都不多,她更是没存在感。钟乐刚说明天上午继续,她想她晚上回去要不要熬个夜,可又觉得没什么用,还不如去找邱哥请教。 说起邱哥,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章庆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神一直飘着。虽然邱哥表情动作和说的话都没什么问题,但她就是觉得他的状态不太对。 至于章庆,多年耳闻如今有幸得见,觉得对他的那些溢美之词似乎都不为过。虽然初见时觉得他的长相称不上俊美,但五官都长得很有韵味,眼睛在他身上停留的时间越长,就觉得越耐看。他身上的气质既出尘又入世,好像对一切都看得很透,却并不见曲高和寡,接人待物间感觉得到对他人真切的关怀和理解。 但对比这一屋子的人,他对待邱依野似乎有些例外。刚见面时略显激动的拥抱过一下之后,他就坐到邱依野的斜对面。按理说六年多未见的故人重逢,至少应该叙叙旧,可是他们互相恭维两句后,就没再有更多的交流。 章庆看着邱依野时的眼神虽然非常温柔,但总觉得里面还有些说不清的东西,像是疼宠,像是哀伤,也像是抱歉。 晚上全体聚餐,众人都知道章庆和邱依野关系匪浅,不只是简单的学长学弟,于是入席时不约而同把章庆旁边的位置空出来。邱依野只能领了大家的好意,在章庆旁边坐下。 这些年的思念落到实处,反而类似近乡情怯。他脑中万千思绪,能出口的却只有一句,“学长,最近还好吗?” “挺好的,你呢?” 章庆的笑一如旧时,柔和到让邱依野恍惚,仿佛还是十九岁遇见他时的模样。可是他知道,那段春风过境的岁月离他们都很远了。 邱依野以为会很艰难,然而此时他答得意外的真诚,“我也很好。” 章庆酒精过敏,来往应酬多被邱依野挡下。 大家也并不意外,在他们眼中,章庆对邱依野有恩:当年若不是章庆把邱依野从图书馆拉出来演陈臻的《他年》,以邱依野和郑自芳的师徒关系,现在的邱依野也许只是京影的一名留校讲师。 邱依野酒量不错,但今日不知为什么,酒精上头得特别快。别人看不出来,但他确实已经头晕得天旋地转,人们的说话声好像从另一个世界传来,虽然清清楚楚,但却隔在他自己的空间之外。 强压下要吐的感觉,他趴到桌上想缓一缓,却不知不觉间在这嘈杂的环境中睡着了。 六年,两千三百多个日夜以来,他终于第一次梦见陈臻。 陈臻头发理得短短的,浓黑的眉毛英气勃发,穿着章庆那件黑色短褂戏服,带邱依野去找章庆不知丢在哪里的背包。他们上了一节老旧的绿皮火车,陈臻一路拽着他,避过走道上的人和卖饮料零食的推车,神采飞扬,说背包里有章庆送他的一条皮带。 他们走了很久,他不知从哪里寻到章庆的背包,但里面并没有什么皮带。他把背包里乱七八糟的剧本和纸笔都翻出来,一无所获。他害怕起来,连忙抬头去找,车厢里人山人海,哪里还有陈臻的影子? 邱依野着急坏了,猛的睁开眼。时间大概只过去三四秒,邱依野就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个梦。 人们已经吃喝得差不多,正陆续离场。钟乐刚自己也喝了不少,跟他们说明天早上的剧本讨论会改到上午十点。 章庆给他端来一杯温热的红茶,那氤氲的袅袅香气与记忆重合,中间的八年时光稀薄到看不清存在过的痕迹。 邱依野低下眉眼,还未完全从梦里抽出神,心头涌上酸楚,一声“谢谢”说得竟带了些哭腔。 章庆犹豫片刻,还是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跟我哪里用得着这么客气。早点回去休息。” 贺坤觉得邱依野今晚怪怪的,衣服脱了一半,拿着半抽出来的皮带出神。 “邱依野,邱依野!” “嗯……嗯?” 贺坤皱了眉,“你想什么呢?” 邱依野揉了揉太阳穴,“没什么,大概是下午讨论剧本太累了。” 他好像忘了刚才正要脱衣服洗澡这件事,坐在床脚问“你这些天都在x市吗?” “明天晚上的飞机回,怎么?” 邱依野凑过去从侧面抱住带着眼镜对着笔电打字的男人,头埋在他肩侧,“还能有什么?舍不得你走呗,暖床小伙伴。” 贺坤正想说话,邱依野继续道,“不过开拍这些天应该都很忙,你即使在我也可能顾不上你。” 贺坤合上笔电,把邱依野摁进白色的被褥里。 “反了你了。” 邱依野只是笑,在贺坤看不见的地方,眼角有些湿。 进入邱依野的时候,之前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邱依野看着他,又似乎没在看他,脸上的神情莫名的有些空洞。 贺坤虽然还不能完全确定邱依野到底是怎么想的,但心中有个八九不离十的猜测:邱依野大约是把他当成了炮友。签合约时明着暗着往外推资源,合约开始后不要留给他的别墅就算了,也未曾主动提过任何请求,似乎只要床上合拍就一切都好。 这让贺坤气也不是笑也不是,邱依野胆子可真是够大,亏得是他喜欢他,不然…… 贺坤也说不出不然会怎样,但总归不会轻轻放过他。 当然,现在也不会轻轻放过他。 贺坤的心安定下来,既然不是之前以为的样子,攻略难度就小了很多。种种迹象都显示着邱依野对他也有些不一样的感情 ——对待炮友不可能是这个样子。 邱依野的里面收紧,勾着腿把贺坤压得俯下身来,一口咬住他的肩。 这一口似乎带着什么情绪,可能是他最近压力太大了,想要发泄。贺坤一边动一边想,接连这么多事,马上开机只会更忙压力更大,邱依野应该没心思想这些,现在似乎并不是说明白的好时候。 贺坤遣王晟夕去找x市这边埋的暗线取一份资料,自己坐在酒店下面的咖啡厅用屏风隔出来的半私密空间里处理邮件。大概是这个时间咖啡厅里没什么人太安静,身后一男一女的对话传进耳朵。 “你上午看邱哥和章庆对戏了吗?” “我在边上的。天啊,我后背都是鸡皮疙瘩,整个人都被他们震住了!他们之间的那种张力,就……难以形容,不是火花四溅那种,嗯……暗潮涌动,对对对,暗潮涌动。乔二特别激动,好像又要去改剧本。” 男人叹道,“她改过的剧本没有一百版也有八十版了吧?” “改呗,钟导这次也真是够意思,任她折腾,统筹大概快恨死她了。不过这跟我们没什么关系,改来改去也是那几个人之间的事。” “当时被叫出去试戏服,没看到好遗憾。说来,我托人从法国高价买的《他年》的碟,那时候的他们就已经很惊艳了。” 女孩子似是终于找到聊天的人,有些神秘的说,“你觉不觉得邱哥和章庆之间不一般啊?我觉得不像简单的校友。” “当然不是简单校友了,邱依野能进影视圈,听说是章庆当年力荐的,章庆应该算是他的伯乐吧。” “这个我也知道,我说的不只是这样啦。唉,算了,跟你这样的直男也讲不清……” 贺坤眼神黯下来,而王晟夕的信息正好过来,说车已经在门口等。贺坤的眉头绷得紧到甚至有些颤,但还是合上笔电,大步走出咖啡厅。 而此时,邱依野对面坐着一名短发中年女人。 她叫了杯清茶,等服务员走远后才开口,声音柔和沉稳,“您好邱先生,不好意思冒昧打扰。我是赵司薇,贺坤先生的私人心理咨询师。” 邱依野本来此时安排的是带薛婉泽研究剧本,但赵司薇在电话里一说她的身份,邱依野就跟薛婉泽改了时间。他点点头,“您好,赵女士。” “我知道您的时间宝贵,我尽量长话短说。” “贺先生说他跟您讲过他的病史,既然他给予您这样的信任,我也会默认您值得信任。不过我还是从专业角度重新解释一下,以防您的理解有什么偏差……” “其实作为专业心理咨询师,这样未通过贺先生就来找您已经严重违反原则。但贺先生从少年时期就在我这里治疗,这么多年过去,我把他当成自己的晚辈,所以…… 还是希望尽可能帮他多一些。” “不知道您是否意识到,现在的情况是,贺先生对您的陪伴有一定程度的依赖。” 邱依野没太听懂,“依赖?” “没错,跟药物的作用有些相似,但本质不同。有您在身边时,他的情绪和睡眠情况都有提升,但当他自己一人时,情况就会恶化。” 邱依野不自知的咬住下唇内侧,想了片刻。 “我能做什么?” 第55章 让邱依野松了一口气的是,蔡合显然深知过犹不及的道理,把制作和演员阵容话题的热度推上去后就不再有其他动作。《浆果》的开机仪式非常低调,并未对外公布,没有请任何媒体。剧组各部门人员聚齐,上香后钟乐刚简单讲了几句,除了表达对电影本身的热忱之外,像建筑工地要动工一样特意强调“质量优先,安全第一”。 钟乐刚这么讲,是因为下周就要开拍有爆破镜头的外景。并非一定要按事件的发生顺序拍,而是汪岐翰的档期只允许他参加开机仪式之后在剧组停留两周半。 按说剧组里最大牌的应该是章庆,但给人感觉最大牌的却是汪岐翰。 汪岐翰压着开机仪式的时间到场,身后跟了四个助理。他与钟乐刚和蔡合说话的时候摘下墨镜,之后又带上,稍微转个角度,向章庆走去。 “呦,这不是庆哥么,怎么,终于舍得回来了?”汪岐翰的眼睛挡在墨镜之后,线条锐利的脸上皮笑肉不笑,完全不遮掩冷冰冰的敌意。 章庆先是愣了一下,怔忡片刻之后才慢慢道,“岐翰,好久不见。” 邱依野在一边见了,不由得为章庆难受:汪岐翰这些年变了很多,原本有些圆润的脸瘦削得几乎有了棱角,加上唇珠丰润的唇,不看眉眼的话,与他表哥陈臻像了八分。 章庆见到他那一瞬的神情,让人于心不忍。 当年陈臻去世,章庆连葬礼都没参加就去了美国,这让汪岐翰一直耿耿于怀。圈子不同,邱依野这些年也没怎么见过汪岐翰,不知道他这股怨气竟然一直保存到现在。 邱依野多少能理解章庆当年为何走的匆忙:陈家不承认他们,甚至认为是他间接害死了陈臻,不让他出现在葬礼上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章庆自己也承受不住。 邱依野还记得,陈臻在救护车上睁着眼停止呼吸时,章庆是在旁边的。邱依野的车跟救护车前后脚到医院,正好看见章庆呆滞的站在车边,看着陈臻的尸体被担架床推走,对周遭发生的所有事情失去反应。 在陈臻去世后的两天里,章庆精神完全不对,一直保持着灵魂离体般的状态,直到陈家人来闹,他才终于崩溃。邱依野请来心理医生,然而却找不到章庆。他以为章庆真的想轻生慌到去报警,才知道他是被家人接出国治疗。 看来汪岐翰对章庆的误会颇深,但开机仪式现场显然不是澄清的好地方。邱依野往前插了一步,跟汪岐翰打招呼,“翰哥。” 汪岐翰早看见邱依野了,但刚刚一心都在章庆身上,顾不上他。现在邱依野主动过来,他脸上的神情松了松,把墨镜摘下来,“小野啊,去年在那个s市那个什么盛典上见着你了,还没等找你说句话,转眼你人就不见了。” 邱依野心想,围着汪岐翰的人那么多,他竟然还能看见自己,确实是有心了。“我也就应公司要求去蹭个热度,肯定是人山人海之外的。” “当年你小,以为你青涩腼腆,只会跟别人屁股后面转。这些年在圈子里混,怎么还这么放不开,”汪岐翰说着,拎着墨镜腿的那只胳膊搭上邱依野的肩膀,“大胆一点啊,该利用的就得利用,不然怎么能像你学长这么厉害。是吧,庆哥?” 汪岐翰这是明显针对章庆,还把邱依野拿来垫背。但章庆脸色比刚刚好了不少,没说什么,只平静的笑笑。邱依野能猜到其中的缘由:汪岐翰把墨镜摘下来,那与陈臻的八分相似就只剩了四分——陈臻剑眉深目,双眼皮明显,而汪岐翰是流星眉单眼皮,现在眼下还浮着黑眼圈。 邱依野知道汪岐翰看上去戾气重,说话锐利得很,但并没有什么坏心。这些年关于他的大多数黑料都出自他那怼了人还不自知的嘴,于是也不去计较。余光看见开机饭到了,叫他们去吃。 汪岐翰又把墨镜带上,“没意思,不吃了,我回去补个觉。” 将近七年前那部《他年》之后,汪岐翰的mv都是他自己演,除了在几个圈内好友的电影里客串过,两年前他还拍过一部音乐电影,对于拍摄并不陌生。汪岐翰在镜头前挺有灵气,如果他专心拍电影估计也能成名,但他更喜欢做音乐,就只偶尔玩票性质的去别人那里凑凑热闹。 但钟乐刚显然对自己片子的要求跟别人不太一样。回忆中的片段式场景几乎没有台词,跟mv很相近,然而开机第一天拍的一条都没通过。钟乐刚似乎也没觉得意外,只说让他们再好好琢磨琢磨。 汪岐翰坐在邱依野旁边,翻着白眼,“我琢磨个什么劲,不就是跟你发小,喜欢上一个小姑娘,虽然小姑娘对你更有好感,但我追得比较努力,你还帮我,她就从了。你说,还能有什么花样?” 显然汪岐翰只看了自己那部分的剧本,但邱依野觉得这样反而比较好,因为故事里王铮确实是那个知道得最少的人。 邱依野把戏服白衬衫脱掉,只穿着里面的贴身白背心,汗在脖颈和肩膀上映着日光灯微微泛光。他情绪也不太高,“钟导觉得状态不对的人应该是我。” “没觉得你哪里不对,比你们公司那个小花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 汪岐翰并没有放低音量,薛婉泽坐得离他们不远,似乎僵了一下,但没有抬起头来。 邱依野觉得头更疼了,心想汪岐翰这看不顺眼就要踩一脚的性子怎么还没被磨掉,幸好家里背景重,不然早被人黑死了。 虽然汪岐翰那么说,但邱依野知道,自己这里一定有问题。他跟薛婉泽又对过两遍,依旧觉得跟之前所想有些出入。 他以前演的角色因为戏份和剧本质量的限制,只要求演好人物的一面或者几面就可以,对他来说不费力。然而突然要演一个饱满而复杂的人物,就像是一个学生,做过再多高中的习题,即使再难,跟大学范畴的题目也不能相比。 说白了,他对自己的表演有质疑。想了想,还是带着剧本去找章庆。章庆的房间带个小露台,他们坐在露台上的扶手椅里,白天下了小雨,初夏的夜风吹来,凉丝丝的很舒服。 “小野,你想得太多了,”章庆的样貌还留在三十岁出头,但给人的感觉却像是已经知了天命。 “虽然人心复杂,但若取出一个独立的时刻,大都是相对简单的。把这许许多多相对简单拼在一起,才是一个复杂而完整的人。我记得你理科好,应该知道数学上的微元法,差不多是那个意思。况且在这部分剧情里,闫世泽还是个高中生,你要他想得有多深刻呢?” 章庆停住话头,拿起旁边的小茶壶,给自己倒了一小杯,没有再开口的意思。 邱依野脑中的雾忽的就散了。他怔怔的坐在那里,脑中重新排演今日的剧情。章庆不催他,也没找其他事情做,只坐在那里一个人闲适的喝茶。 “学长,我明白了。” “你晚上喝茶怎么能睡得着,喝点牛奶或者红酒多好?” 章庆看向有些起雾的夜景,眼中也是如出一辙的朦胧。 “睡得不沉才好做梦啊。” 邱依野刚回到自己房间,兜里的手机就开始震。 “哈喽!” 贺坤听到邱依野欢快的语气,刚才的烦躁更盛,说出来的话也阴阳怪气,“这么高兴?” “嗯,本来挺低落的,觉得今天都没演好,又找不到哪里出了问题。刚才找学长给指点了一下,突然就发现我之前太想炫技才让表演走形。现在感觉脑子清醒多了,明天重新试试,希望不要再一直ng。虽然今天钟导没说太多,但我自己心里特别焦虑。” 贺坤打电话就是因为知道了邱依野进章庆房间一个多小时才出来,他还没来得及质问,邱依野就一股脑的全告诉了他。虽然对章庆帮邱依野指点这件事心怀嫉妒,但心口那团堵着的气已经散了。 “这个角色这么难?” “是比之前的有挑战,不过我觉得主要是我现在的心态不够好,第一次演主角想得太多,慢慢调节成平常心应该就会轻松一点。” “你哪来那么大压力?既然钟乐刚敢用你,就说明你水平够。再说,有谁一上来都三条内过的?你当拍粗制滥造连续剧呢?” 邱依野坐下来,像是喝了一杯姜茶,心里暖暖的。他本来是想报备心路历程让贺坤有安全感,没想到先被贺坤语气粗暴的安慰了。 “贺坤。” “嗯?” “你怎么这么甜啊!你要是在身边,我一定美美的咬一口!” 贺坤感觉到自己大概脸红了,因为全身都有些发热,但还是要坚持开个黄腔,“咬一口怎么可能咬得出来?你又不是没经验。” “本来也没要咬出来,咬硬了才好进去。” “邱依野,你别玩火。” 邱依野笑了一会,“嗯嗯,我认错,贺总平静平静,好好休息。” 贺总哪里那么容易平静下来,变态似的射了邱依野一照片,然后得到一场好眠。 照片里的邱依野穿着宝蓝色鱼尾裙,感觉不到脸上的浓厚白浊,兀自平静的看着熟睡的男人,眼中却有隐约的温柔。 第56章 《浆果》正式开拍四天后,邱依野终于觉得自己状态可以了。邱依野所谓的“状态可以”,是指吃ng时不再茫然,明白哪里可能出了问题。 他的状态直接影响到薛婉泽。当她在邱依野身上重新感觉到从容淡定,好像吃了颗定心丸似的,表演的时候也有了些自信。第五条结束后,钟乐刚从监视器边探出头来,“小薛这条可以,保持情绪,我们把下一场拍了。” 薛婉泽第一次被钟乐刚说可以,心里特别激动,但因为汪岐翰在旁边,没敢外露,只小声说谢谢邱哥。她心里清楚,没有邱依野晚上陪着分析剧本,一遍遍对戏,不断安慰和鼓励,她不可能有这样大的进步。而且拍摄的时候,她也完全是被邱依野带着入戏。 “磨蹭什么呢?还得聊个天喝个茶才能下场怎么着?” 汪岐翰开口一般都没什么好话,薛婉泽这几天也习惯了。邱哥都受着,她有什么可抱怨的呢?好在汪岐翰虽然时常表现得不耐烦,但只要拍摄开始,还是会认真对待。 而且汪岐翰也不会多在现场候着,有他的戏份时他才出现。邱依野似乎总想要找他说些什么,但往往钟乐刚说一声过,汪岐翰立马人就不见了。 就这样,到了有汪岐翰的校园戏的最后一幕。 这是闫世泽大学的某一个学期,王铮难得有假期离开军营去学校看他。两个人走在梧桐道上聊着天,正好遇到林辰。 这一幕出现在林辰的回忆中,非常短,但对饰演林辰的章庆来说是非常关键的一幕。从剧本和钟乐刚的意思来看,这部电影里角色的感情都是非常隐晦的,从始至终都没有点明,镜头语言散而不乱,只是冷静的记录五个人的命运。如果观看者想要抓住林辰情感线索的话,除了全片关键点的那首诗,这就是第二主要的地方。那时的林辰还年轻,不能完全藏住心事,这之后工作中的林辰,对待闫世泽已经完全是公事公办的样子。 邱依野见到章庆就笑起来,“艺指和化妆师太偏心学长了吧,你大学的时候哪里有这么年轻?” 汪岐翰从旁边走过,阴沉的瞟了他们二人一眼。 邱依野低声道,“我这几天总想跟翰哥聊聊,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章庆摇摇头,正想说什么,执行导演在喊人了,他们打住话头,走过去准备。 这一段的拍摄地在x大校园,特意选在周末人比较少的时候,一条长长的梧桐道连带两边草坪都做了清场。由于《浆果》开机的低调,路过的学生不知道在拍什么,张望两眼后就绕路了。除去个别场务人员在两边控场,剧组大多数人都集中在梧桐道中间,一遍又一遍的反复拍在电影中可能只出现几十秒的镜头。 这一场中最难的部分的是章庆的眼神,但一直吃ng的却是汪岐翰。被蔡合反复念叨不要耍脾气的钟乐刚还是发了火:“你又不认识他,他就是你发小在大学里的点头之交,你一直恶狠狠的盯着他看什么看?!” 汪岐翰嘴角一抬露出个轻蔑的笑,“呵,‘点头之交’。” 要照钟乐刚早些年的脾气,早就开始喷人了,过了不惑之年,他的骂人风格渐渐有了变化。“呦,看来汪少爷看剧本了。” 汪岐翰黑着脸一摆手,“我跟他拍不来,你们把这段删了吧。” 钟乐刚都要给气笑了,“你说不拍就不拍?你是导演是制片还是投资?你跟章庆有什么仇什么怨我不管,你们私下解决,在我的片场少把私人情绪带进来。休息半个小时,把你们的事处理好了。上午拍不过下午继续,今天拍不过明天接着来,除非你自己交违约金拒演,否则必须给我拍好了!” 钟乐刚把喇叭一摔,坐去阴凉处喝小吊梨汤下火。邀片的时候跟汪岐翰一说有章庆他就答应下来,钟乐刚还以为这两人关系挺好,没想到汪岐翰就是专门来给章庆找不痛快的,带着这样的目的接片也真是第一次见了。开机前他还担心邱依野和章庆之间有什么,现在看来最有问题的却是汪岐翰,幸好汪岐翰和章庆的戏只有这一场。他就奇怪了,章庆性格那么平和的人,怎么还能跟汪岐翰结下梁子?钟乐刚这么想着,虽然看着是在休息,注意力却没从那边三人身上移开。 六月进入下旬后,x市忽然就热起来,阳光直辣辣的照在三人身上。剧组其他人都敏感的察觉到火药味,远远躲在树荫里。 章庆侧着脸不知在想什么,邱依野轻轻拍拍汪岐翰的胳膊,“翰哥,咱们去边上聊聊?” 汪岐翰瞥他一眼,“有你什么事?聊什么?” 邱依野心平气和道,“翰哥,你大概跟学长有什么误会,趁这个机会解释清楚多好。” 汪岐翰挥胳膊甩开邱依野的手,“误会屁误会,他这种趋炎附势懦弱自私的人渣,亏你到现在还巴巴的追在后面。怎么,当年被炮灰没过瘾是吧?哦,过去有个更牛的陈臻在,没你什么事,现在碍事的终于没了,你觉得就能爬上来了?你做白日梦吗?你学长这样的真绝色,就以你的身家能够得上?你不会不知道他现在又傍上谁了吧?” 他见邱依野一时说不出来话,嗤笑道,“看来是真不知道。啧啧,还真被你学长又玩儿了一回。翰哥我看在相识一场的份儿上最后捞你一把,‘rc酒店集团千金携手华裔红星qing zhang比弗利山庄购豪宅’,怎么,还要我说得更清楚吗?” 还未等邱依野有所反应,章庆转过头来,声音疲惫中有些颤抖,“岐翰,够了。” “怎么,我坏了庆哥左拥豪华酒店千金右抱深情小学弟的好事?” 章庆闭了闭眼,“岐翰,当年是我软弱,没陪陈臻到最后,你怨我可以。但子虚乌有的事,你不要再当成气话说,对大家都不好。” 汪岐翰鼓起掌来,“不愧是庆哥,我是真服气,看看这话说得多漂亮,还‘子虚乌有’……子虚乌有他妈个鬼啊!你小学弟暗恋你这么多年,你就理所应当的享受着,陈臻当年爱你爱得头傻眼瞎,你当我也瞎?!” 章庆手都在颤,深吸一口气,走上前两步,“岐翰,你对我的不满我们私下说,我会给你好好解释,咱们先把这一场拍完行吗?” 汪岐翰冷冷的看着他,“谁跟你是咱们?你想好好拍完?那我必须不能如了你的意。” 邱依野想开口,被章庆一个手势打住了。他对汪岐翰说,“既然这样,你等我一下。” 章庆过去跟钟乐刚不知说了什么,钟乐刚全程阴着脸,最后警告的看了章庆一眼,回身让执行导演安排场务组收拾东西。 见章庆走回来,汪岐翰的脸色也很阴沉,“还是庆哥有面子,钟乐刚打自己脸打得挺响。” “岐翰,我们聊聊。” 不知章庆和汪岐翰是怎么聊的,不仅周六两人没再出现,周日上午也不见人影。周日午后有人见到章庆带着口罩由助理护着回到酒店,而汪岐翰带着额角刚刚止血不久的伤口去找钟乐刚。 钟乐刚坐在行李箱上弹了弹烟灰,“章庆和邱依野过后还有在x大拍摄的部分,你经纪人自己去跟统筹协调,”他瞟一眼汪岐翰额头的红肿,“挺好,后天是剿灭行动的外景,你给化妆师省了不少事。” 当天下午,《浆果》拍摄a组全组乘机飞往西北方的j市,七点落地后,剧组包车向北又开了将近三个小时。公路两旁一片漆黑,手机一格信号都没有。 邱依野在车里裹紧棉衣,心想幸好下飞机有信号后先给贺坤发了短信,这样荒凉的地方,不知道之后的几天会不会有信号。 周日晚上,贺坤送走一个被杜恩隆煽动来找事的股东,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出神。 杜林两家、外加李家h市那一支,最近半年来动作未免太多了些。他们要玩,却都玩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除去商业上的绊子,还雇了些黑色地带的杂碎,真让人看不上。既然想玩,那不如来玩个大的。 贺坤给徐往留了言,本来想关机回家,突然又想起来什么,戴上耳机,点开音频文件。 “……亏你到现在还巴巴的追在后面。怎么,当年被炮灰没过瘾是吧?哦,过去有个更牛的陈臻在,没你什么事,现在碍事的终于没了,你觉得就能爬上来了?” “……啧啧,还真被你学长又玩儿了一回……” “……子虚乌有他妈个鬼啊!你小学弟暗恋你这么多年,你就理所应当的享受着……” 王晟夕正在母亲的安排下应付相亲的姑娘,接到贺坤的电话时第一次感到了解脱。 他扮着工作时的正经脸,实际上心里十分轻松,但这份轻松终止于贺坤的第一句话。贺坤语气里有种诡异的平静,让他无端背后一凉。 “叫人来收拾我的办公室。订最近一班去j市的机票。” 虽然剧组寄住的小村子里没有网络信号,好在还有摇摆不定的两三格手机信号,这足够让邱依野确认贺坤并未回他的短信。 他裹着棉被躺在土炕上,不禁在想,贺坤不会是用微信回他的吧。他又给贺坤发了两条短信,第一条说这黑灯瞎火的小村子里没有网络信号,第二条说晚安。 他在飞机和车上都睡了,此时特别精神,怎么也睡不着。居住的空间有限,汪岐翰和他的随行助理以及他和小安住一间屋子。邱依野轻手轻脚的翻身下床,裹上棉衣出了门。 他显然低估了此地入夜后的寒凉,一阵夜风吹来他的头皮都开始疼。他拨通贺坤的号码,却得到对方关机的结果。 邱依野有点不安,过低的温度让他的肾上腺素分泌得更为旺盛,产生不容忽视的尿意。他犹豫了一下,觉得带着这恼人的感觉肯定没办法好好睡,最终向茅房走去。 这里还是最古旧的茅坑,剧组来付了钱,茅坑的小灯泡才被允许在夜里不间断工作。然而这灯泡瓦数太低,邱依野本来就夜盲,被冷风一吹头也有些疼,昏暗中他为了拿出来自己的东西,没多想就掀起长棉袄的衣襟。 这时,就听见闷闷的噗通一声。邱依野的心半凉,摸了摸衣兜,心全凉下来。 半夜十二点,在这西北偏远荒凉不足百口人的小村落里,他的手机掉进了粪坑。 第57章 j市偏远到什么程度?不仅没有从b市直达的航班,甚至没有一个时间恰当的航班组合,选经停转机最少的航线,贺坤需要在l市等候至少八个小时才能坐上从l市到j市的航班。 他脑里心里先是装满了空前的愤怒妒嫉以及不安,如烈焰一般在心口熊熊烧灼。他只知道他必须见到邱依野,把他摁在怀里,压到床上,让他哪里都去不了,除了自己之外谁都不能再想。 夜里十点半飞机从b市起飞后,贺坤渐渐平静下来。邱依野二十七岁过半,怎么可能从未喜欢过什么人?那个人是章庆并不出乎意料,虽然贺坤对此人全无好感,但还是要承认确实是个有些魅力的人物。这些想通后,只留一件事像锯齿一样在他心头反复拉锯:邱依野现在对章庆的感情是什么。 贺坤有些恶狠狠的想,若章庆是那道窗外的白月光,他就一定要做邱依野胸口的朱砂痣,一辈子长在他心脏的位置,随他生随他灭。 夜里一点半,贺坤被接到l市机场边上不远的酒店。他完全不想睡觉,要了瓶白兰地,尝一口嫌品质太差太难喝,又把大半杯可乐兑进去。手机屏幕和笔电屏幕都亮着,手机上是和邱依野的短信界面,笔电上是卫星地图,几个绿色小圆点在以固定频率闪烁。他把西北边的那一片放大,一个绿色圆点在土黄色的山脉旁边一亮一亮。 贺坤就这样盯着地图上的绿色小圆点看了一夜。期间他把与邱依野的所有微信短信都翻过一遍,一会认为邱依野对他的感情不算浅,一会又怀疑邱依野与其他熟人联络是否也同样的温情又俏皮。就这样熬到晨光熹微,司机已经在楼下等,他终于忍不住拨通邱依野的手机。 无人接听,自动转语音信箱。 最近三天里贺坤只在周六晚睡了四个多小时,又喝了些酒,手指不由自主再次点击邱依野的名字。依旧无人接听。贺坤猜想邱依野大概是设了睡眠模式,有些遗憾。他只打算问问邱依野那边的境况和今天的安排而已。 大概是酒精起了些作用,在从l市到j市的飞机上他终于睡过去。邱依野手机掉茅厕里的事情被a组全体笑了一早上,笑过之余,也在大家心中留下阴影,甚至有好几个人去上厕所前都要先把手机交给相熟的保管。 汪岐翰不时就拿出来手机看一下,让人几乎以为他心里阴影面积太大,引起了什么强迫症。除此之外,他身上那高人一等的气势也熄灭大半,虽然跟以前一样说话噎人,但却不再能感觉到故意的成分。 邱依野本来想旁敲侧击一下他有没有谅解章庆,但看他这副样子,终究没问出口。 载着他们的越野车开出小村庄,进入广袤的戈壁地带,土壤砂石上略微有些植被,开始还能看见几头放养的牛羊牲畜,再之后就是满眼没有人烟的荒芜。 山脚下原有一座农庄和一座监测站,都已经废弃,被剧组改造成武装恐怖组织的据点。邱依野对道具组和美术组叹服不已,他远远看见光秃冷硬的岩石山脚下土黄色的小建筑群,最高不过三四层,都是平顶,墙壁像是直接用了后面山上的石头似的,粗粝厚重,小小的方形窗口黑洞洞的,场景真实到好像随时会有枪口从墙上的方洞中探出来。 今天没有安排正式拍摄,只是踩点,方便道具组灯光组和摄像组进行最后调整。邱依野从越野车上下来,踏着硬土砂石参观一圈,心想这要是用一次就废掉着实可惜,以后说不定可以当成一个旅游景点。j市古时是边关要塞,近百年靠着旅游业才有了人气。不爱只看古迹的人来这里玩一场实景战略射击对战游戏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 他七想八想间,已经熟悉了建筑群,午饭前还在第一台轨道完全架好的摄影机前试演了一小段。小安不在他身边,一早搭运货的车去城里给他买手机补办手机卡,汪岐翰不搭理人,自己坐在一处断墙上不知在思考什么。 午后,拍摄组所需的最后一批器材运来,其中包括两架增补的无人机。邱依野今天已经没有其他任务,跟着航拍组的皮卡开出去一段距离,那里有他们搭建起的临时控制站,测试新到无人机的工作状态。 六月的戈壁上虽然夜里寒冷,但白天温度并不低,邱依野只穿一件连帽卫衣,冲锋裤下踩着双厚底登山靴,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看剧本。其实本来没什么好看的,他早背下来了,但当看到戈壁上一望无际的苍凉壮阔,心中多了股不知名的情感,似是一缕源于天地苍茫的愁绪,但又不是古时边塞诗所描绘的那样。 他不禁想,闫世泽把自己流放到这种地方,也许不只是想在地理上离王铮更近一些。说不好是种苦行僧式的自我惩戒,亦或是满足纷杂压抑的内心对空无的向往。当他独自一人站在荒原上,原本的抑郁倾向是被缓慢治愈还是愈发埋入骨髓? 邱依野想得入神,一开始没注意到大石头上又攀爬上来一个人。但这里实在太没人气,以至于突然靠近的人类气息触动他最原始的感知力,猛的抽出神转过头,随即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贺坤?!” 贺坤把单层薄绒户外上衣领口的拉链拉开,皱着眉喘均气,“你手机怎么一直关机?” 邱依野本来并未觉得如何,但贺坤的出现让他在惊喜间突然意识到,刚刚心中隐隐浮起的,也许可以被称作孤寂。他探过身抱住贺坤,头埋在他的颈间,闻到他身上汗水的湿热,心脏缓慢却有力的搏动,好像回到所属之地。 他想,闫世泽在行动中见到王铮的那一刻,一定感觉到了类似的东西:之前所有没有他在的岁月,都是苍白的孤寂。 贺坤静了一下,也回抱住邱依野。之前的烦躁阴郁嫉妒统统散去,他恍然间感知到邱依野的心情,关于相伴相守,关于天荒地老。 他心中涌起的浓烈感情几乎要把他浸没,他无法呼吸,于是把邱依野放倒在大岩石侧面,跟着俯下身吻住他的唇,从邱依野那里汲取赖以生存的氧气。 天阔日清,缠绵缱绻似乎可以与烈烈阳光一起燃尽生命。 不知过去多久,邱依野推推贺坤,声音里有勾人的一丝媚哑,“明天要拍戏,不能给化妆师太大麻烦。” 贺坤放开他,忽然觉得自己就这样莽撞的找来有些丢人,坐在一边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好在邱依野并未询问,而是说起手机带着气味的悲惨遭遇。 似乎只有跟邱依野在一起才能这样开怀,恨不得买一箱手机供他掉在奇奇怪怪的地方。 笑过一阵后,邱依野才抓着贺坤的胳膊起身,“我要有罪恶感了,你打不通我手机,找过来不容易吧?这地方这样偏。” 贺坤却直直的看着他,“邱依野,问你件事。你不必顾忌什么,我只是想心中有数。” 邱依野已经不记得贺坤这样严肃的跟他说话是什么时候了,不禁也认真起来。 “你跟章庆……你对章庆,是什么样的感情?” 邱依野愣了一瞬,随即轻轻翘起嘴角,“贺总,你的眼线挺犀利啊。”不是责问,却是打趣的语气。 他又躺回到大石头上,也把贺坤拽着躺在他旁边,“故事从我这边讲的话,特别俗套。郑老在西城区有个小剧院,剧目排不满的时候会组织人去演个实验剧什么的。我大二那年也被郑老拉去,就认识了章庆。我从入学起就听过他的名字,看过他排剧的影像资料,对他很是敬佩,近距离接触后更是觉得他演技厉害,气质也与众不同。当时他刚毕业,没签娱乐公司,在剧院工作,我们见面的机会多,关系越来越好。” “那时从没有人给过我这样大的吸引力,所以我觉得自己喜欢他,嗯……很喜欢他。常常去找他,看他的剧,也跟他看剧。他对我跟其他人有些不同,我后来时常想,如果陈臻没回来的话,我们也许会试着进一步发展吧。但是陈臻回来了。相爱深入骨髓的人,即使挫折十年光阴,也还是应该在一起。” “陈臻是个真正惊才绝艳的艺术家,他跟学长站在一处时是那样契合,谁都不该把他们分开,我这么想着,就不再难过了。学长跟我的那些暧昧,只是太想忘记他而已。学长大概是觉得于我不公,想用《他年》给我补偿,但其实我已经不那么在意了。” 邱依野回忆往事时眼底清澈,带着平静的温柔,说到此处时,瞳中泛上朦胧的湿雾。 “陈臻出事的时候就是我现在的年龄。学长……学长还在,我总觉得是因为陈臻当年那个为彼此走完一生的约定。他人还活着,但心已经在土里了。” 邱依野抬手在眼角摸了一下,“阳光太亮……” 贺坤以为他讲完了,需要平缓情绪,轻轻握上邱依野的左手。 然而邱依野静默片刻后继续说道,“这次见到学长,我渐渐明白过来,当年我所以为的喜欢很可能不是爱情,而是更接近仰慕,不然不会那样从心底给他们祝福。” 他牵起贺坤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真正喜欢一个人,即使知道有比自己更优秀,更合适对方的人,也无法轻易放弃。” 第58章 “小邱,无人机装好了,你要来看吗?” 大岩石后面,航拍组的技术人员朱哥拿着喇叭在远处喊。 邱依野最近在考虑买一台phantom 4 pro给仇依邱玩,之前跟朱哥聊了一路,朱哥说这次要用的是专业级别的inspire 3,还未投放市场。邱依野跟过来就是为了看新机型。 “好啊!我就来!”邱依野坐起来大声吼回去。 贺坤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先被朱哥那一嗓子打断,余焰尚在却又被邱依野震耳的声音堵住,看起来特别不爽。 邱依野从离地一米七高的地方跳回地面,笑着仰头看贺坤,“我好像知道你想说什么,不急……我也没想你这么快就会回应。来一起看inspire 3啊,听说在恶劣天气里的悬停稳定超牛,速度和续航也提高不少。” 贺坤皱着眉,一翻身也跳下来。 邱依野伸手把贺坤敞到胸前的拉链拉到脖子,“虽然阳光烈,风还是挺凉的,汗消了被这样吹容易感冒。” 贺坤没被邱依野的动作分心,专注的看着他,“你知道什么?” 邱依野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些,凑近贺坤的耳边,轻声道,“知道你有点喜欢我。” 贺坤一把将他箍在怀里,“错了。把那个‘有点’去掉。” 朱哥看见邱依野自远处的大岩石边走来,身边还跟着一个人。走近了才看出来是个高大的男人,虽然一副大墨镜几乎遮住半张脸,从下颌线条还是能看出阳刚端正。他们一起过来的时候明明没有这个人。 邱依野主动介绍道,“小安不在,阿坤暂时被调过来帮忙。阿坤本来是保镖,身材赞吧!” 这几个人天天跟摄影和无人机器材打交道,都不认识贺坤,看他这身高块头以及没什么表情的脸,确实很像干保镖这一行的,遂不疑有他。 朱哥操纵飞行器平稳上升,搭载的摄像镜头逐渐调整视角,大片戈壁连同远处的岩石山脉、以及山脚下的“恐怖武装组织据点”出现在监控画面中。 大家都盯着监控或天上的飞行器,没有人注意到“保镖”牵着邱依野的手,而邱依野任他拉着,颇为兴奋的把朱哥之前告诉他的飞行器和影像系统性能讲给他听,末了还要感叹一句,“航拍画面就是壮阔啊!” 几人都是最近一两天才认识邱依野,还以为他就是这样话多活泼的性格,并未想到恋爱让人智障。 告别朱哥几个,邱依野跟着贺坤向大岩石另一头停着的吉普车走去。等看不到临时控制站,两人不约而同加快脚步。 视线可及之处再无第三个人,对于一触即发的心知肚明反而让两人有些矜持。邱依野迎上贺坤的视线,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柔情似水,水滴在牧马人戈壁灰的车门上,蒸腾出炙热的缠绵。 太阳高高斜挂在西方,若非一两声虫鸣鸦啼和下降的气温,长日在这片荒原上仿佛没有尽头。 他们坐在车前盖上,邱依野的下巴支在贺坤肩膀,“那边好像有花。” “嗯?哪里?” 邱依野身子微微向后,在贺坤侧脸留下一个吻才指给他看。果然是几朵粉紫色的小花,在低矮灰绿的小灌木中微微探出头来。称不上美丽,但因为无邪和坚定而显出格外的可爱。 眼前的景象与贺坤梦中无尽的阴冷荒原缓慢重合,又交错而过。他把怀里的人抱得更紧,忽然就有些鼻酸。 那些邱依野撒下的种子,到底开出了花。 小安怀里抱着一袋薯片,“邱哥,你拿着手机傻笑什么呢?用个新手机有这么开心吗?” 邱依野立即调整表情,“那当然,不信你也换一个试试。” 小安跟他时间久了,早没了刚来时的毕恭毕敬,“让我换手机,倒是先给我涨工资啊。” 邱依野摊手,“你工资不归我管啊…… 那等有网的吧,给你发红包。” 小安也就是跟他开玩笑抬个小杠,没想到还真要到红包,眼睛睁大,“邱哥,你遇到什么好事了?” 邱依野眨眨眼,“今天在戈壁上看见了花,是不是很幸运?!” 这是第一次两人见面后没有性事,虽然是有些遗憾,但心中的满足却不亚于肌肤厮磨肢体交缠。 邱依野看着手机上跳出的新信息,“看到j市的夜市了,挺热闹。天天天竟然还没黑!”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贺坤的发信息时的语气好像变得低龄了些。真是犯规,本来就特别让人喜欢了,还越来越可爱。 汪岐翰和他助理还没回来,他拿着手机在床上滚了一圈,心里想,“邱依野你真棒!照这个势头发展,《旷星》开拍的时候就应该有实力与费朝一战了,哦耶!” 虽然很担心汪岐翰的状态,但拍戏过程中并没有出什么问题。 钟乐刚请的烟火师很大牌,气焰之嚣张与汪岐翰不相伯仲,两个人从第一次见面就互看不顺眼,皮笑肉不笑互呛两句等着看对方出错。汪岐翰没想到烟火师虽然人特别讨厌,但专业上确实相当拿得出手。 他心想绝不能被人低看一等,演得相当认真。他的走位要与烟火师严格配合,虽然心烦烟火师板着一张死人脸说教,但事关生命安全,他下个月还有演唱会,绝不能现在出意外,于是翻着白眼把他的话都记在心里。 钟乐刚又检查几遍监视器,简直喜出望外,没想到这两个人还挺有默契。 钟导也是心累,本来他导起戏来就挺容易爆炸,这次招来的人自带的火药包却一个比一个大,一起工作简直步步惊心。他盯了几个关键镜头,其他的都交给副导演去操心,自己跑外面看无人机工作。 这段战斗戏只是闫世泽回忆中的一部分,原来并未想要着重强调,但后来请到汪岐翰,就不得不认真对待了。不过即使预留的镜头多出来几倍,拍完也只用掉不到一周。道具场务留人殿后收拾器材,导演演员等人员先行回x市。 汪岐翰和烟火师都要回b市,众人到了机场要办理登机时,两人才发现不仅买成了同一个航班组合,还是前后座。两人脸都很臭,恨不得坐得离对方八丈远。 钟乐刚看见他们都心烦,专注跟邱依野聊天。 “当时犹豫过让你演闫世泽还是林辰。闫世泽和林辰很像,都聪明理智,从这一点来说,你跟他们是一路人。你这样演戏的演员非常少,扮演角色不靠代入,而是凭借对人物言行神色的逻辑推断模拟。也不是说没有这个流派,只是做好很难,毕竟很多时候人的感情都没什么逻辑可言,按你那种揣摩方式一般都难以触及心灵。但你做的不错,即使演绎的时候一直留有部分神识清明如同旁观者,也能带着别人入戏。” “你试镜时我就想,林辰可能更适合你,因为他这个人从头到尾都是合乎逻辑的,而闫世泽患有ptsd,他的行为就很难去用逻辑模拟,这是我故意找给你的难题。实话说,你试镜演的闫世泽我只能给不到70分,你冷静的癫狂很好,如果闫世泽从剧本里走出来,可能就是你的样子,可是你的冷静又太过客观,让他的灵魂模糊。” “正式开拍后我感觉到你在不断调整状态,尤其是来j市之后,把他的心理挖得越来越深。我觉得你挺有意思的,方法没有变,靠着对人物的理解能做到这个地步,我确实从未见过。” “也许这个人物,这个电影含蓄的基调确实适合你这种演绎方法。但你想过以后吗?接到主要走感情的爱情片,或是家庭伦理片,是否也能这样去演?我还挺期待的。” 钟乐刚的这个问题一直在他的脑海里绕,除了跟贺坤打电话或是视频,其他时候他总会想,他的表演方式是不是会有“极限”。但显然,短期内他无法验证:闫世泽虽然患有ptsd,但还是个理智冷静的人,下一部《旷星》里他演人工智能,更是理性得几近冰冷。 有一次贺坤来x市,邱依野躺在他怀里说这个困扰,又道,“舒姐也说明年给我接两部爱情片,不然早晚得拿我的性向说事,”他说着叹了口气,“到现在为止我的所有cp都是男孩子。” 贺坤最近休息得不错,身上又肉实回来,摸着手感特别好,邱依野忍不住这里揉揉那里捏捏,终于被贺坤压制在床上动弹不得。他一只胳膊搂着邱依野,另一侧的手摩挲邱依野肚子上因为人设需要而变柔软的腹肌,闻言皱了眉:既不想让他接爱情片,又不想他跟其他男星cp。 原来热衷把人捧到金字塔尖,红到发紫也不为过,现在却只想养在身边,不红不紫名不转经转才好。 他虽然这么想,但人已经火起来,他手段再多也不能逆着市场和消费者来。 七月七日,湖广台播出《沧海天阑》第三十九、四十集,孙嘉饰演的上代天阑公子未能熬过天人五衰,灵体在洪阑秘境化尘,消失前耗尽灵力把邱依野饰演的冷迎峰送出秘境。 孙邱cp彻底火了,上代天阑公子和三师兄冷迎峰的单剪混剪视频虐哭千万粉丝,连第四十集 最后那段bgm都登上虐曲榜榜首,被有才的粉丝填上词,一时间全网传唱。歌曲的最后以剧中两人的台词作为念白交叠收尾: “你是谁?从哪来?” “你那年问的事,现在回答不知道晚不晚。我姓冷,家住青霞山,山上有白鹤千只,碧水淙淙,凉雾似障,终年不散。所以……只要你好好的,不要你报答我。” “我姓冷,名叫冷迎峰,家住青霞山,山上有白鹤千只,碧水淙淙,凉雾似障,终年不散。” 歌的链接是郑乐给邱依野发的,还半真半假的在视频里跟邱依野抱怨,说好的师兄弟cp呢,粉丝的立场都是豆腐做的吗? 现在他们是真的“师兄弟”了,郑乐两周前高考出分,考了520,在一众小鲜肉中基本可以横着走,而且数字也好,郑乐笑称这成绩是他给粉丝们考的。然后又圈了一次邱依野,一副坐实郑邱cp的样子,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新cp拍在沙滩上。 邱依野跟郑乐视频完,不禁苦笑,不知道孙嘉现在心情如何。还有一周多他们就要在s市的东方之星影视盛典上再见面,全国粉丝的cp实际上是情敌,真是神尴尬……第59章 七月中旬过去,《浆果》剧组放假五天,钟乐刚、章庆和邱依野都要去b市给郑自芳祝寿,之后去s市参加东方之星影视盛典。邱依野还多几个行程:去鸣山续约,给平燕秋送别,以及见新上任的艺人总监马致鑫。 进鸣山大楼跟舒妤打过招呼,就被谢峣的助理领去他办公室。他有两个多月没见过谢峣,见面第一句话脱口而出,“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谢峣精神不太好,让助理拿咖啡进来,“唉,小笙跟我闹分手,前些天天气也不好,病了一场。” 邱依野从助理手中接过咖啡,“你们不是挺恩爱吗?有误会?” 谢峣又叹口气,“应酬得多,免不了逢场作戏,给小笙碰见了两回。” “还碰见两回?不会是你不老实吧?” 谢峣一副被冤枉的气愤样子,“怎么胳膊肘子向外拐!就是意外!是巧合!” 邱依野笑,“好好好,意外,巧合。你也太坚强了吧,病成这样还约我中午吃川辣火锅。要不咱换成药膳?” 谢峣气鼓鼓的,“不,就火锅!已经被我妈逼着吃素好多天了,吃素不是人过的日子啊!” 很多艺人成名后都会离开经纪公司自己开工作室,摆脱经纪公司的抽成压榨之外,拿资源跑通告也更自由。邱依野暂时没有这样的想法,一来,他懒得自己操持公关方面的事务,二来,平燕秋压制他的时候他尚且觉得鸣山对他不错,现在谢峣站稳脚跟,他的资源好起来,更没理由离开,于是又签了五年。 鸣山对他也很够意思,虽然他远没有达到鸣山一线艺人的标准,但作为续约表诚意的礼物,鸣山为他争取到一档热门综艺下一季的常驻mc,以及魏云天新电影的男主角。据说魏云天这部明年开机的片子的预算已经过亿。鸣山总裁张祥林甚至还想给邱依野办一场续约仪式,只是要走的平燕秋和新来的马致鑫一致反对,这才作罢。 马致鑫四十岁出头,容长脸,面相端正又平凡,仔细看的话眉眼间稍微有点男生女相。马总外貌很大众,但做的事却相当犀利,当红女艺人蓝子唯的解约风波被平息得干净利落,现在网上已经完全见不到这位小花的任何新闻。 他跟平燕秋显然不是一个风格,五六十平的空间内已无丝毫混乱的痕迹,被分割成一块一块的功能性区域,整齐简洁得让邱依野几乎有些不习惯。 马致鑫与邱依野握手时非常从容,说的话也挺平常,无非就是你很好,公司很看好你,未来稳扎稳打共同成长。但邱依野就是觉得他不简单,因为在他看来,马致鑫身上有非常明显的“贺坤的人”的气质,从王晟夕任娟到司机潘叔,甚至只见过一次面的湘姨和赵司薇,都是“把我当成普通人你就输了”的类型。 邱依野并未与贺坤提及马致鑫。贺坤放在娱乐业的人不少,马致鑫的上任应该是正常商业操作,由他说出来像是有所图似的,那就没意思了。 晚上在欢送会上见到平燕秋,邱依野几乎有点不敢认她。皮质露背连衣裙和机车夹克不提,关键是头发扎成高马尾看起来年轻好多,说二十几岁也会有人信。以前被她骂得很惨的男女艺人一拨拨过来敬酒,被她浅浅一口纷纷打发,“别跳得厉害,老娘在鸣山还有股份。” 邱依野见状,拿了两杯新鲜椰汁走过去,“平姐。” 平燕秋示意他坐,歪着头打量他,“最近不错?” “还行,以前的底子牢。” “不恨我过去打压你?” “必须不能,咱上回不是说了吗,感激平姐还来不及。” 平燕秋拿起那杯椰汁,脸上的笑少了平时那股冷意,“现在说得漂亮可不够,以后也要能记起我的好才行。” 邱依野一面答着“那当然”,一面觉得平燕秋有点奇怪:对其他艺人都是“你怎么看我无所谓”的态度,唯独对他不同。可是平燕秋就要无期限暂别娱乐圈,看不出来与他会有什么联系,疑惑也只能是疑惑。 郑自芳今年六十整寿,本没有大办的想法,只是他出名的学生太多,即使只来三分之一都能称得上“群星璀璨”。他夫人不是个爱在家里热闹的,这天中午众人聚在订好的饭店。 章庆和邱依野一起进门吸引了在场的大部分目光,这两人一个红到海外,一个正热到烫手——就在前天晚上,《疯狂潜行者》在江南卫视播出第二季第一期,夸张的开播二十分钟实时收视率就破了4。在现今电视综艺被网综大量分流的情形下,《潜行者》的成绩好到有些不现实,这还不算网络平台同步播出后上千万的点击率。邱依野与蒋青维那组出来单截之后,点击率几个小时就超过了完整版。 然而不管章庆和邱依野再红再热,资历还远远不够。郑自芳携夫人进来,与两三拨人寒暄过后午宴开始,之后又过去一个多小时,才轮到章庆和邱依野。 郑自芳虽然不太显老,到底年纪到了,说了这么久的话,此时坐在沙发里精神明显不比刚进来的时候。他拍拍章庆握上来的手,微微叹息,“别把自己逼太紧。” 也许人都会变吧,邱依野印象里的郑自芳从未对章庆如此小心翼翼过,以前夸他夸得狠,骂得更狠,刚知道章庆远走美国的时候还砸过章庆留在他那里的奖杯奖状。但他后来意识到,郑老并没有变那么多,只是心疼爱徒,而章庆看上去状态真的不好而已。 郑自芳转过头看邱依野,“钟乐刚跟我说了,你演的还不错。” 邱依野笑,“您给钟导看过我大二写《迷城遗事》的那篇论文吧?看过我那么虚的文章还能用我,钟导真的有魄力。” 郑自芳瞪眼,“虚什么虚,你现在回头看,只有那时候的你是赤诚的。钟乐刚说我可能低估了你的能力,我觉得没有,那不是低估。每个人都有最适合的位置,也许有些东西你能做得好,但并不代表你就合适。” 过去每当郑自芳提到这个,他都会软软的反驳一二,但这次他没有,“您看我比我自己还要清楚。最近我好像慢慢感觉到了,走演艺圈对我而言确实……难,而且越来越难。” 郑自芳却没了以前的坚持,他有些疲惫的靠进沙发里,“既然走出这一步,就不要再想着后悔。见过的试过的多了,也许你本身也会有变化。你们啊,年轻,尽可勇敢一些,洒脱一些。” 拜别郑自芳后,邱依野和章庆溜达着走出酒店的花园,春花已谢,满目苍翠。 “前些天拍戏时没顾得上问你,小野,你是恋爱了吗?” 邱依野转过头,“学长看出来了?” 章庆淡淡的笑,“嗯,你以前没有这样活泼轻快。” “活泼轻快?” “看,连你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贺坤,你刚认识我的时候我是什么样的?”邱依野陷在被褥中不想动,歪着身子揪贺坤胸上的几根毛玩。 贺坤给邱依野订了一套胭脂红纱质礼服裙和黑色假发,正在想怎么开口送给他(让他穿上),闻言先是不太理解,想了想才道:“好像挺聪明,但又总显得有点傻,特别搞笑,没有任何偶像包袱。” 邱依野把他从床上踢下去,起身去洗澡,心想可能从遇到贺坤开始他就变得“活泼轻快”了。 东方之星影视盛典已经举办到第十四届,成为国内夏季最重要的娱乐盛事之一。 邱依野因为去年一部动画电影的配音和今年年初的《沪上风云》得到两项提名,虽然他怀疑这两项提名是主办方看自己最近挺火才给他硬安上去的,但不论如何,他都必须亮相。 天盛集团是影视盛典的主要投资商之一,贺坤原本并未打算出席,logo打得够大就可以。不过既然邱依野要去,他自然改了主意。 七月二十二日下午,s市国际影视中心前面的大路封路,唯有拿着特发记者证和工作证才能进入。六点钟红毯仪式准时开始。 邱依野化妆的时候跟蒋青维聊了一会,蒋青维入围的也是电视剧最佳男配。 这是邱依野第一次走红毯,他其实很想跟蒋青维这样的熟人一起,但他远没有大牌到可以一到两人走红毯,而是要跟《沪上风云》剧组一起。 化妆师最后修饰完毕,邱依野站在镜子前观察自己:好像还可以。 他并未代言任何服装品牌,穿的是仇依云出国前的最后一件成品,融合了西装口袋巾元素的改良版黛蓝色中山装,英挺周正不失时尚感。皮鞋是贺坤送的,看不出品牌,还是贺坤的风格:虽然外形普通规范,但邱依野从未穿过这样舒适的皮鞋,他甚至怀疑鞋底藏有什么黑科技。手表是他代言的一个德国品牌,刚签下来不太久。这个牌子挺有意思,二战前一直在造飞机,战败后改成做手表,所以手表也带了精准又自由的风格。 他知道自己心态容易出问题,这些天都没怎么敢看微博和娱乐新闻,更别提论坛和视频平台。能代表他实力的作品还都未问世,他根本承受不来这样多的关注。他只希望能微笑着不出差错不出爆点的过完今晚。 但显然,这一晚注定不会太平。 第60章 虽然有过一起穿女装的交情,但宋景扬与邱依野气场并不相合,关系还是平平淡淡,见面礼貌性的寒暄两句,然后各自去找其他人聊天等待红毯开始。不得不说,在“反正已经心知肚明互不欣赏,也就不用费心与对方交往”这件事上,他们俩个有难得的默契。 在演艺圈久了,其实大家都有演技。 邱依野拍《沪上风云》时的角色是男四,但剧播出小半年之后,似乎除了邱依野之外的所有人都忘了这件事,完全把他当成男二对待,连原本的男二脸上都看不出什么不自然。而席位有限,男三的演员甚至没能挤上剧组的红毯阵容。邱依野知道这并不公平,但他无能为力:站在现在的位置上,他只会有越来越多的身不由己,踩着别人向上走不过是其中之一。 导演带着男主角宋景扬、女主角刘心盈、邱依野、原男二郝逸然,以及女配吴斯走上红毯。邱依野落后宋景扬和刘心盈,有心让他们先吸引大部分关注。他这样一等,就发现吴斯竟然也缀在后面。 由于女配后半部分神展开的人设,外加与两位当红男艺人的绯闻,吴斯的话题度与靠颜值走红七年的刘心盈几乎不相上下。虽然在吃瓜群众眼中吴斯能红起来全靠炒作,但邱依野却觉得她在表演上挺有潜力,拍戏的时候比纯花瓶刘心盈要有灵气得多。 邱依野和吴斯的对手戏比起男主和女主自不算多,可是每一场都斗智斗勇火花四溅。而吴斯被评论诟病的一点就是,演技时好时坏,有时张力十足,有时僵硬做作。 吴斯的真爱粉不多,大家关注她的八卦多过她演的角色,曾经有过一个路人粉盘点吴斯在《沪上风云》中的戏份,说她与邱依野搭戏时就演技爆发,与宋景扬搭戏则尬出天际。这篇博文正好出现在宋景扬粉丝单方面骂战邱依野的时候,被当作邱依野团队的操作而被宋景扬的粉丝闹到博主删文弃号。娱乐圈的海洋这样大,再没人提起这朵小浪花。但当事人心里都有数,这盘点没毛病。 吴斯没有系统学过表演,处在非常需要被人带戏的阶段:搭戏的演员演技优秀,她跟着入戏后的状态就好,搭戏的人不行,她很可能比对方更差。 吴斯入行前自认有些背景,等真的进了圈子才发现她那点背景还不如没有,水深到她只顾着拼命挣扎,等意识到淹不死时,她已经成了八卦话题艺人。近两年来被乐涛传媒旗下经纪公司几乎没下限的炒作消耗到精疲力竭,《沪上风云》开拍的前一个月她都在混,被导演骂演技差被搭戏的演员嫌弃都无所谓了,反正她走的是流量路线。直到她跟邱依野的第一场对手戏。 那是她第一次入戏,一只脚踏入难以言说的境界,窥见斑斓绚丽的一角,她甚至没听见导演喊卡。等她回过神来,邱依野看着她,笑得真诚,说上一条演得好过瘾。 那天她和邱依野连拍三场,前所未有的都是五条内过,导演反复察看监视器确认,之后放下心来,说她状态很好,点拨个别细节。她当晚激动得没有睡着,也许武侠小说里打通任督二脉也不过如此。然而第二天对上宋景扬和刘心盈,一切又都回到原点,在一条条重来中,饱胀的自信消耗殆尽。这样的起伏在接下来的一个多月中反复重现,有时候被之前的状态影响,跟邱依野的场次也难以入戏。 但邱依野给她打开一扇窗,她看见了别的路。 年初的宣传期之后邱依野没再见过吴斯,这次重逢,总觉得她那里不一样了。吴斯身着墨蓝色小礼服裙,设计简洁,身上首饰不多,脸上的表情也挺平静,在红毯上看起来几乎有点像剧组创作团队里的一员,而不是光芒四射的明星。 他们两个走在后面,任宋景扬和刘心盈在前面对着镜头摆出各种pose,郝逸然不时蹭蹭镜头。吴斯见邱依野虽然走得慢,但没有停下来给记者正面的意思,索性跟他有一句没一句的聊起了天。 “邱哥,我还以为你红了能高调一点,你这样回去不挨骂?” 邱依野心中正疑惑吴斯身上发生了什么,而对方却先问起他。“那你呢?不怕挨骂?” 吴斯对斜前方的镜头笑了笑,然后道,“不怕。他们骂不了多久了。” 这之后他们没有更多说话的机会,走到要签字的背景板,回答外景主持一两个不痛不痒的问题,给一圈镜头拍照。宋景扬和刘心盈都停留一会儿拍了独照。邱依野见下一个剧组已经在后面等,与吴斯默契的合照几张,就跟上导演的步子。 现场嘈杂,虚荣浮躁,而邱依野听见吴斯在他身边安静的说,“邱哥,谢谢你。” 东方之星影视盛典不走国际化路线,只关注国内影视剧,但涵盖面非常全,除了电影电视剧之外,近两年甚至新增了网剧模块。因为奖项多,中间还要穿插歌舞和超短脱口秀,七月第四个周末逐渐被打造成不眠之夜,甚至被一些人称作夏季小春晚:八点开始,零点放烟花,之后再颁发一些不太重要的奖才会结束。 影视盛典主办方在座位的安排上下了大心思,虽然有剧组小团体的限制,但还是要尽量把关系好的明星、绯闻cp等等安排到能出现在一个镜头里的距离。《沪上风云》旁边是《深巷酒香》剧组,邱依野和蒋青维的座位自然挨在一起。若问本周最火cp,邱蒋若认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两人都不止一项提名,而且其中有共同的最佳电视剧男配,话题度不比一线大牌低。 导演组的十几个人盯着两面墙的实时画面,虽然a8区热门人物众多,但导播总不由自主的去看邱依野和蒋青维:他俩说话时的神情过于熟稔自然,以至周围两圈画面上相互交谈的明星们都显出不同程度的浮夸。 一对被真人秀炒起来的cp即使真培养出来什么革命友谊,也肯定不会是这样的交情。导播多年业内经验质变出的第六感告诉他,这里有爆点,胆大的专门给他们留一个机位。 按理说,有他们一个镜头足矣,毕竟现场热门明星太多,不提正当红的小鲜肉小鲜花和将要在晚会上献唱的大牌歌星们,前三排以及更中间的位置还有前影帝视帝粱润生、胡昶一、孙嘉、韩伟毅、费朝,前影后视后黄莎莎、周佳曼、季灵、郭雪蔷等等超一线人物。 邱依野和蒋青维从两边就坐的时候眼角余光看到有摄像机镜头转过来,他们老友般的打过招呼,感觉镜头转向别处之后,放心的聊起了天,完全没意识到另一边稍远处还有一台摄像机正对着他们。 蒋青维和邱依野一样,对待工作理智得很,虽然万敬先有那个能力,但他完全不想去碰最佳男配给自己招黑,只内定一个比较合适他的最具潜力新人奖。 最佳电视剧男配角的奖项颁给了一位在家庭伦理剧中表现出色的老戏骨。镜头扫过来,邱依野和蒋青维都在真诚的鼓掌祝贺。 电视剧模块之后紧接着电影模块的最佳原创配乐最佳服装等奖项,再之后就是邱依野的另一个有提名的奖项,最佳电影配音。公布提名时会有邱依野的镜头,他坐得稍微正了一些,表情也略做调整。 东方之星影视盛典的重要个人奖项,比如影帝视帝影后视后,大都是由上一届同一奖项获奖的影视明星担任颁奖嘉宾,其他奖项就没什么定律了,重要赞助商一般都会露一两面。主办方跟天盛集团沟通的时候,贺坤扫了眼备选项,交待王晟夕选最佳电影配音:他想在公众面前亲自念一次邱依野的名字。 主办方接到王特助的回复有点懵,提供全部空着的备选项只是为了表示对大投资商的特殊尊重而已,实际上早已给贺坤、万敬先等人预留年度最佳电影最佳电视剧等实时收视率最高的奖项的颁奖嘉宾。 主办方与贺坤合作多年,唯独今年没看懂贺坤的套路,研究半天,才十分牵强的想到,最佳电影配音之后的奖项是年度最佳电影,而最佳电影的两个颁奖嘉宾中已经定下来的是费朝。贺坤这是想与旧人同台? 大投资商的意愿,可要好好揣摩。 汪岐翰唱完他为《烈焰浮城之黑麟军》创作的主题曲《沙场》,身上的灯光忽的散开,他魔术般消失在舞台上,而灯光在舞台另一端重新聚拢,照亮身着盛装的两位主持人。 “《沙场》真是太燃了,听的时候感觉全身血液都在沸腾!”“是的,我刚刚还看到付岳在抖腿。” 现场一片笑声,付岳是知名影人综艺大咖,在这一部《烈焰浮城》中为黑麒麟配音。大屏幕切换到付岳脸上,他对着镜头自带笑果的抬了抬眉毛。 “甄涛你小心哦,说不定岳哥一会要上台的。” 主持人甄涛半真半假的捂住嘴,“对啊,大意了大意了!”随即报出接下来要颁发的奖项是付岳被提名的最佳电影配音,“有请我们的颁奖嘉宾,天盛集团总裁贺坤先生,以及中华译制厂配音大师袁霖女士。” 在音乐和灯光的引领下,贺坤十足绅士的半挽着一位中年女士走上台来。在影视盛典的众多俊男美女中,这一对颁奖嘉宾的颜值都将将在平均线左右,但贺坤周身的气场让人忽略他在璀璨群星中颇为普通的长相,只觉得整个人挺拔威严。 邱依野的神情空白两秒后才想起来可能有摄像机正对着他,努力迫使面部神经正常工作。 伴随着主持人刚落下的话音,灯光照到贺坤身上的那一刻,邱依野几乎忘记呼吸——周遭全部隐入黑暗,唯有贺坤带着所有明亮走来。他身上的一切都充满让人目不转睛的魅力,邱依野说不清那是什么,只是想到马上就要从贺坤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他的心跳瞬间过速。 两位颁奖嘉宾站定,没有过多寒暄,直接轮流念出提名者的名字和影片,每一个名字之后,大屏幕上出现这位提名者的现场实时画面和他/她所配音的电影片段。 付岳所配音的黑麒麟画面定格淡出后,贺坤并没有像之前一样低头去看他和袁霖中间那张纸,而是幅度不大的向右侧了侧脸,“邱依野,《桃都山志梦》。” 邱依野有所感应似的确定,贺坤这一眼是要看向他的。大屏幕上的工笔国画风动画中,身着墨色回字纹滚边银袍的远古神将郁垒荡着一条长腿靠坐在占满一整座神山的大桃树上,风流不羁中透着股中二之气,颇有兴味的看着花树下幻化成人类女子的魔蛇。 邱依野心中跟着动画中自己的声音一起道,“虽然我暂时不知你是人是魔,但你迷人神魂,惑人心智,是人是魔又有何分别?” 是人是魔,又有何分别?终归只有为你沦陷这一个结局。 他看向舞台,再怎么努力也看不清贺坤的神情。 袁霖从从空了一少半的水晶箱中拿出最前面的深红色大信封,递出去想要给贺坤。后者竟然还看着台下,没注意袁霖的动作。袁霖见贺坤在走神,反应很快的装成要把信封放在小讲台上,拿起来影视盛典特制拆信刀,拆开信封后面的火漆印,取出信封中的纸。 见贺坤终于回过神来,袁霖临时改变贺坤拆信封她宣布最终获奖人的流程,把从信封中取出来的纸交给贺坤。贺坤看着手里的纸,先是顿了一下,然后神色不明的念出,“东方之星年度最佳电影配音,邱依野,《桃都山志梦》。” 邱依野被蒋青维在下面踢了一脚,才想起来他应该站起来,走上台去。 那么多专业配音演员,他怎么可能与之相比?即使主办方想选个人气高的,也应该是付岳,邱依野半点没有想过自己有获奖的可能性。鸣山如果运作了一定会跟他打招呼,那么,他所能推测到的唯一变数只有贺坤。 刚刚跳的那样乱的心一下子就空了下来,静得可怕。他以为他说过自己巨大的心理压力,贺坤会懂的。 该不会,只是他以为。 第61章 邱依野从袁霖手中接过星状的奖杯,脑中还是空白。他与贺坤握手,熟悉的温度和触感变得不真实,也没听见他说了什么。或许他什么也没说。 邱依野站在话筒前面,正对着台下密集的人头和遍布各处的摄像机,晕眩得恶心反胃。理智是一种潜意识,他机械的拉扯嘴角,露出一个“笑”。 他把奖杯放在耳边,“好像听见它在对我说,‘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想要呕吐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他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前方虚无的一点,“非常感谢评审组的鼓励,感谢《桃都山志梦》剧组配音指导张颖老师,感谢观众朋友对这部国风浓郁的原创动画电影的支持和喜爱。” 也许这会是本届影视盛典最简短的获奖感言之一,而邱依野只觉得站在台上的时间已经太久了。 他面向台下鞠躬,起身时眼前一黑,伴随着耳鸣身体不由得发晃。他右手拿着奖杯,正好左手扶住旁边的钢化玻璃小讲台,很好的掩饰了突如其来的异状。 贺坤忧心如焚,他没想到邱依野会有这样强烈的不适。 邱依野虽然一直保持着嘴角的弧度,可是他的手指冰凉,脸色苍白,双目没有焦点。他的手抓住讲台边沿的瞬间贺坤的心一下子提起,什么也来不及想就走上前一步,却看见邱依野已经站正了,向他们这边笑着点点头,然后不等主持人说话,转身向台下走去。 两位主持人听说过邱依野私下挺好相处,没料到他在台上是这样简洁的风格。说他平易近人,可他半句话不多讲,说他高冷,看神态举止又不像。 甄涛和王雅绘大型晚会主持经验丰富,打趣邱依野第一次在这样大的场面上领奖,紧张得没说全获奖感言。紧接着与贺坤和袁霖互动,邱依野的快速离场没有引起任何尴尬。 贺坤心神都在邱依野身上,忘记主办方的交待,想下去看看邱依野怎么样了,却被主持人左一句右一句绊住,不耐烦的正要发作,就听甄涛问道,“贺先生还记得七年前的东方之星影视盛典吗?” 贺坤转瞬间记起,他今天不只是最佳电影配音的颁奖嘉宾。 王雅绘接话,“八年前贺先生担任嘉宾所颁发的正是接下来的奖项,年度最佳影片。您还记得当年获奖的电影吗?” 贺坤没什么表情,“《故城远》。” 除了东方之星影视盛典之外,《故城远 hometown far away》当年不仅横扫金翅奖,还从两个国际著名电影节满载而归,不可能不被记得。也是因为这部电影,出道六年糊到半年没有通告的费朝坐直升飞机一般登上事业顶峰。 邱依野走下台后呼吸顺畅了很多,恶心的感觉也平复下来,抬眼想寻找舒妤或小安,却正对上候场的费朝的视线。费朝冲他笑了笑,看口型好像在说“恭喜”。 邱依野的脑袋还有点发木,没多想的回应“谢谢”。然而费朝却没有再向他这边看,已经在工作人员的安排下走上舞台。 邱依野立在台下的黑暗里,半仰着头看见费朝在一片耀眼的灯光中走向贺坤。两个人熟稔的握手,交谈。一个端正挺拔,一个清贵温润,看上去…… “看上去很搭对吧?” 邱依野转过头,孙嘉站在他旁边,半笑不笑的看着舞台。 邱依野刚刚清醒些的头又疼了起来。 三层看台中间有十二个至尊包厢,不对外售票。包厢的左右两侧没有座位,地方不大,空无一人,从多半人高的围栏边沿能看到舞台的侧面。 邱依野被孙嘉带到这里已经有三分钟,孙嘉没有说话,颇为认真的观看正在进行的影视盛典。 原本与费朝一起做为颁奖嘉宾的第五代著名导演侯青刚在休斯顿遇到飓风导致的洪水,飞机无法起飞,委托贺坤代为颁奖。这个委托并不过分,贺坤本人虽然不参与电影制作,但近九年能被人记住的国产电影中,大都少不了天盛的身影。 费朝把大信封拿给贺坤,贺坤拆开取出里面的纸又递给费朝。费朝没急着看那张纸,跟贺坤以及被提名的剧组互动几句后才正色宣布最终获奖电影。 邱依野只在《旷星》试镜时与费朝对过两场戏,再无其他接触,所有的认知都来源于外界。如果没有贺坤,费朝会是他非常欣赏的演员,演技好之外,为人处事也有智慧。然而贺坤与他的种种时不时从各个角落冒出来,使邱依野对费朝原来的好感不由自主酿出了酸。他会有点阴暗的想,费朝哪有那么厉害,不然怎么之前投资出了事还要拽上贺坤收拾摊子。 邱依野看着费朝和贺坤分别与最佳影片《冬秧》的制片人拥抱握手,懊恼刚刚自己领奖时太怂了,也该跟贺坤抱一下。 制片人两分钟的获奖感言之后,与贺坤和费朝一起走下台。贺坤的位置在最后面,他腿长,走得也快,几步就赶上费朝,费朝似乎对他说了些什么,贺坤幅度不大的点了一下头。 邱依野的注意力还在贺坤的背影上,听到孙嘉在他身侧道,“看来,你已经知道贺坤和费朝的关系了。” “孙哥把我找上来,是想说这个?” 孙嘉靠在围栏上,半弯着嘴角打量邱依野,“贺总包人,也许第一条标准就是智商?” “你大可不必怀疑我的动机,我对你没有坏心。费朝确实是我今天找你的重点之一。你上回说的话有些傻,不过我没忍心打击你。可是想想,你也快到而立之年,不小了,没那么多时间经得起无谓的挥霍。” 孙嘉被称为国民绅士,确实自有道理。除了上次的失控以外,他待人自持中不失亲和,说话做事有理有据,而且还总像是在为别人设身处地。虽然孙嘉给他的印象不及费朝,可是必须承认,也是个值得被正视的人物。只可惜孙嘉不仅错估了他的感情,也小看了他这个人。 孙嘉见邱依野若有所思,接着道,“说起费朝,我不知道你了解多少。他是贺坤包的第一个,虽然在他之后贺坤还养过三四个人,可是第一这个位置终归不太一样。费朝的成功,各种意义上的,无法复制,” 说到这里,孙嘉的头向后面的舞台点了一下,“你也看到了,不仅至今还供着资源,亲力亲为帮扶做投资搞金融,连以前的小心谨慎都能放下,在公众面前同台,毫不掩饰亲近。” “与你讲这些,是帮你认清,你不可能超得过费朝,这不只是能力的问题。也许贺坤现在待你不错,可那不是因为你有多不同,我们这些旧人也都是这样过来的。你很聪明,肯定明白,赌徒只有一条黄金准则:及时收手——太过投入早晚倾家荡产。” 孙嘉笑得像是在自嘲,“我这样头铁要去跟费朝一比,是因为无意中玩大了。你若想赚而不赔,现在还来得及。我的上一任,紫荆视帝温柏超,他的路子更适合你。” 温柏超竟然也在贺坤的包养名单上,这着实让邱依野惊讶。温柏超是当之无愧的口碑正剧收视领军人物,已于前年娶妻生子,再过两年都能带娃参加亲子节目了。 贺坤在台上时余光时不时往邱依野的座位那边瞟,知道邱依野一直没有回座位。他下台后直接找到小安问邱依野的去向。 小安替邱依野拿着奖杯,本来他邱哥去卫生间一直都没回来就让他有些不安,贺坤来问话,他腿都要软了。邱哥出人意料拿了个配音奖,竟然引得天盛的贺总气势汹汹找来,邱哥不会惹了什么事吧?! 贺坤放下直冒冷汗的小安,让王晟夕取来自己的笔电,打开卫星追踪。令他恼火的是,此时国际影视中心聚集了太多媒体,还有几个大鳄的私人安保系统,不知哪家启用了干扰设备,代表邱依野的小点在地图上飘来飘去。 他皱着眉,插上耳机,听到孙嘉的声音。 “说起费朝,我不知道你了解多少…… ” 贺坤的拳头握紧,手腕显出青筋,身体绷得太过,以至于不自知的颤抖。他咬着牙侧过头吩咐王晟夕派人去找邱依野。饶是王晟夕见过不少大风大浪,也被贺坤此时声音里的冷戾惊到,因为那冷戾中还有让人难以忽视的脆弱。 耳机中邱依野一直没有说话,在孙嘉说出温柏超的名字后也还是沉默。 贺坤的整颗心都被拧着,被拉扯,被针扎,被放上万丈悬崖。 他才意识到,邱依野竟然一直都是知道费朝的。 回忆接踵而来:邱依野试镜《旷星》的时候见过他和费朝旁若无人的说话,在他s市的家里听到过他跟费朝的电话,今晚在可能误会他之后,还眼见他和费朝安排好了似的在台上颁奖。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邱依野可能看见、听过更多。他不敢再往深思索,邱依野有过怎样的心路历程,到底怎样想他和费朝,怎样想他们的关系…… 这时,他听到邱依野开口。 “我之前也羡慕,也嫉妒,也想倾力与他比上一比,可是最近发现那并不可行。我能感觉到,对于贺坤而言费朝是特殊的,与所有人都不一样,没人可以复制或是取代。到此时此刻,我也没有了争抢的意愿。” 那颗悬崖上的心,被推离边缘,向下坠落。 第62章 孙嘉露出满意的神情,而邱依野接着说道,“因为没有必要去争抢或是比对。费朝在贺坤心中身份特殊这不假,可是他们最多也只能算是做生意双赢的成功案例,若要谈及感情,费朝可太失败了。” 邱依野说着,同时心里也在思考,之前散落在脑海的零碎思绪,终于在此时变得完整:“任他出现的时机得天独厚,事业令人瞩目,能得贺坤一直看重,可是现在贺坤身边的人不是他。不管费朝在贺坤心中是什么地位,贺坤对他有怎样割舍不了的情感,他们的关系也在‘前情人’那里止步。换句话说,贺坤不够爱他。于我而言,费朝既不是个好榜样,也不是个好对手。” “我所求的,从来就与个人发展无关。不要只当他的情人,不要被下一任取代。我期望的是久长,是唯一,是在他身边,也在他的心里。” 不出所料,孙嘉终于维持不住那副绅士模样,换了脸色,不屑和讥讽中还有些恼怒,“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没想到,不知进取还心比天高。凭你,大半年只旁门左道弄来一个什么配音奖,还想留在贺坤身边?怎么,喜欢上不劳而获被包养的滋味了,以为用感情就能留下来?呵,痴人说梦!” 邱依野却没有生气,他也是在今天才想明白一些事情。他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很清晰:“我得承认,其实我并不适合当公众人物,不仅不适合,甚至在心底潜藏了太多抵触和畏惧,一个配音奖就足以让我忧虑压抑到险些在台上出错。作为演员,我有些天赋,也尽力敬业,但不能为它牺牲更多自我,它不能损害我的生活。费朝、温柏超、还有你孙哥,你们的影响力和高度我无法达到,如果贺坤想让我跟你们一样站在娱乐圈的塔尖上,恐怕他的计划最终会落空。不过,作为补偿,我会是一个好爱人,” 他今天第一次露出十足自信的笑容,“比你们都好。” 王晟夕听到耳麦里的报告,走到贺坤身边低声道,“邱依野和孙嘉在三层包厢左侧与后台间的角落里。” 贺坤马上站起来,眼看一步就要迈出去,却又将将停住,好像在努力忍耐什么,最终留在原地,吩咐王晟夕找到邱依野,带一句话,让他看手机。 王晟夕走开后,贺坤用尽所有自制力,又犹豫片刻后,还是几乎失力的坐回沙发里。他想要立刻,马上见到邱依野,可是又不敢此时见到他。因为他知道,如果见到邱依野,他一定控制不住自己:他会不顾场合,无视旁人,不计后果,狠狠的抱他,吻他,说爱他。 他不知道,邱依野一直以为他与费朝还有情。而且即使如此,也愿意全力以赴,把所有勇气和信心拿出来与他在一起。 他以为邱依野只是与他做出了些感情,所以说喜欢他。他怕自己过于炙热和自私的心会吓着他,阻碍他。他欣赏邱依野过人的演技,也知道邱依野对于自己的事业有多认真,所以担心邱依野会因为顾忌他的掌控而对这份感情变得踟蹰。他想着慢慢来,希望有朝一日能摸索着找到平衡,让邱依野安心与自己相守。 可是邱依野已经独自一人,在爱他这条路上走了这么远。 王晟夕走向通往三层看台的电梯,眉头不自己觉的皱紧。 他回想起小半年前与徐往的对话。他深知贺坤过去于个人感情上的自私和冷漠,所以直到此时才终于意识到徐往真的一语成谶:邱依野成了贺坤的七情和六欲。他就是这大半年来贺坤几次狂躁爆发的缘由。 在想通的一瞬间,王晟夕是恐慌的。 现在想让邱依野离开贺坤显然已经太晚,那么,徐往说得没错,有关邱依野的事不能有丝毫外泄——他已经成为贺坤最大的软肋。 尽管孙嘉单方面认为邱依野给他下了战书,但是邱依野并不担心:他可以清楚的感知到贺坤对孙嘉并不剩什么感情。 虽然孙嘉让人头疼,但邱依野却放松下来。他终于可以抛开喜欢贺坤这件事所带来的事业上的压力——过去的一段时间里,他表面上不在意,可从未在潜意识里抹去贺坤过去包养过的人,既忧虑自己走不到贺坤所期望的位置,又不愿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在贺坤与自己的本性之间拉扯。现在他总算想通,贺坤给他们那样的标准,很可能是因为他们不曾真正得到过他的爱。 爱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开出对方必须是个影帝这般条件? 至于费朝…… 他是说不把费朝当对手,可是却没有办法完全不在意,费朝终归是根扎在他心里的刺。也许等他和贺坤的感情更好一点,他应该跟贺坤谈谈。 邱依野这样想着,电梯门打开,王晟夕正站在外面。 “好,我这就去助理那里拿手机。” 王晟夕看着他的眼神与之前不太一样,多了些审视的味道。邱依野犹豫一下,还是问,“王先生还有什么事吗?” “贺总吩咐的只有这些,下面的话仅是我个人的想法。”不同于以往机器标准化过似的简洁干练,王晟夕显出些人情味。他知道贺坤此时应该正在听,但是作为特别助理,于公于私,这些话都该由他说出来。即使会被贺坤过后算账,他也希望这能让贺坤燃烧了一晚上的大脑保持理智。 “我知道您签的那份协议里关于保密方面有具体条约,不过还是想多说一句,不只为了贺总的利益和天盛集团的稳定,也为了您个人的安全考虑,您和贺总的事,越低调、越少人知道越好。” 经王晟夕这样一提点,邱依野忽然意识到最近好像是被恋爱冲走了谨慎。国际影视中心第一演播大厅绝对不是私人聊天的好地方,刚刚他与孙嘉的对话万一被别人听到,后果不堪设想。虽然孙嘉不至于没有防备,但是他在贺坤的问题上的理智并不太值得信任。邱依野有些后怕,他点点头,回应道,“谢谢您的好心,我会特别注意。” 小安见到邱依野,急忙迎过来,“邱哥你去哪里了?舒姐和我找不到你都急死了!你没事吧?” 邱依野摇摇头,“没事,就是在台上的时候不太舒服去休整一下,现在好多了。把我手机给我,还有,跟舒姐说我回来了,让她放心。” 手机解锁,上面有贺坤的一条未读信息:朗廷停车楼p8等。 国际影视中心旁边新开的朗廷正是他今夜下榻的酒店。这是第一次贺坤没有说明时间。 邱依野回到酒店已经是凌晨三点半。待小安和舒妤离开,他卸了妆揉乱定型好的头发,换上一身运动服,才按着房间内提供的酒店地图找到停车楼。 凌晨四点过八分,正是日出前最后的夜色。八层是停车楼的露天最高层。邱依野从电梯出来,在昏暗的灯光下看见整个楼顶只停了五六辆车,离北边江面最近的那辆旁边似乎站着一个人。 邱依野的心跳乱了一拍,然后砰砰的越跳越快。冥冥之中他有种强烈的预感,那是贺坤,而这会是他们不同寻常的一次约会。 他脚步尽量轻的走过去,发现贺坤正靠在车门上看着东方。 “要等日出吗?” 贺坤转过头,可是这里离灯较远,邱依野看不清贺坤的神情。 “不等日出,等你。” 明明贺坤没说什么不得了的撩人情话,邱依野的心跳却越发不受控制。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正常一些,“等多久了?没想到最后会拖到这么晚,应该提前发信息给你预估个时间来着。” 贺坤离开车门直起身,走上前抱住他。搂得那样紧,邱依野想回抱住他,胳膊却拿不出来,只能乖乖束手,怀疑自己的心跳已经剧烈到能让贺坤感到胸膛被震动。 贺坤越抱越紧,邱依野感觉不到疼,只是有点呼吸困难。贺坤似是想到什么,怀抱松开一些,“能等到你,用多少时间都值得。” 邱依野埋在贺坤的颈间深吸一口气,嗅到独属于贺坤身体的味道混了夜晚露水的湿凉,心中奔涌着喜欢这个人的千千万万,脑里却一片空白。 “可是我不舍得让你等。” 第63章 车一路向北开去,即使是平时最繁忙拥堵的路段,清晨四点多也可以基本畅行。二十三分钟后,车驶进一幢临江高级公寓的地下车库。 “你在s市的住处?” “嗯,但很少过来。在s市的大部分时间都回父母那边,这套就闲置下来。你以后来s市可以住这里,十一月份《旷星》开机,摄影棚离得不太远。” 邱依野先是心中一暖,贺坤连三个多月之后的事都考虑到了,住在自己的公寓总归比住人来人往的酒店要安心。但随即又想到王晟夕的提醒,跟着贺坤走进电梯后犹豫道,“住在这里要跟舒姐报备,小安肯定也得知情。这毕竟是你的地方,让别人知道会不会不太好?你来s市的时候我过来怎么样?偶尔不回酒店住没问题,他们都知道我弟弟在这边读大学。” 贺坤看着他,眼神很深,“这里就是你的,告诉舒妤和小安没有关系。” 不给邱依野反驳的机会,贺坤接着道,“这件事以后再说,今天另有主题。” 很多时候,邱依野都会有种已经跟贺坤在一起很久了的错觉。譬如此刻,他清晰的知道继续这户房子的话题不会有任何结果,于是也不再多费口舌。 这里的安保系统看上去跟汇嘉的类似,贺坤站到一边,“你来开门。刚刚更新过系统,看看有没有问题。” 邱依野有点惊讶,“我的信息已经录入了?” 他刷过指纹和虹膜后,屏幕上显示绿色的“master accepted”,房门发出机械轻轻“哒”的一声。 从见到贺坤开始,他就觉得今晚的贺坤不太一样,既让他心跳紊乱又让他头皮发麻,这种感觉在看见“master”这个词时尤其强烈。以前在汇嘉时,只有贺坤进门才会显示“master accepted”,其他有权限的人都是“visitor accepted”。贺坤所说的更新系统,莫不是…… 邱依野转一下把手,推门进入。 眼前一片黑暗,光从背后的走廊照进来,但这样的亮度并不足够让他看清玄关灯的开关在哪里。他下意识往墙边摸去,却被一只有力的手中途截住。房门在身后关上,邱依野眼前完全黑下来。 男人的气息靠近,他被压迫到墙边,黑暗中,竟然有身处火海边缘的错觉。 贺坤的另一只手抚上他的脸,从额角一直摩挲到下颌,然后从后面握住他的脖颈。酥麻感自脸颊沿着背脊一路向下,他空着的那只手下意识的环上贺坤的腰。明明什么都看不见,可是他知道,贺坤闭上了眼睛,吻过来。 嘴唇相触的那一霎那,一种未知的浓烈情感在他身体内被引燃,他似乎也能感知,这同样发生在贺坤身上。 全世界都淡去,只有一个想法贪婪的叫嚣,想要他,要他的全部。 生平第一次,一向认真生活的邱依野甚至想到了死亡:如果生命停止在这一刻,贺坤就是他一个人的,再不会有任何担心,忧虑。 唇齿纠缠间,不知是谁被咬破,邱依野尝到血的味道。贺坤也尝到了,停下来,舌尖扫过邱依野下唇内侧,停留在一处,轻轻舔舐。邱依野这才意识到流血的是自己。他不觉得疼,反倒被贺坤忽然轻下来的动作勾得心痒,把贺坤衬衫的下摆从裤腰里拽出来,手伸进去,抓揉他结实的腰侧。然而这只不老实的手却被贺坤制住。 贺坤放开他的唇舌,呼吸声很重,“不好意思,顺序错了。” 邱依野懵着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玄关灯就亮了。受到光的刺激,他不由自主闭上眼睛,再睁开时,一下子就看进贺坤的眼里。他难以形容自己所感知到的情绪,汹涌激越却又矛盾的温柔。 他愣了片刻,才想起来问,“什么顺序?” 贺坤唇上还沾有一点他的血,又凑近轻轻啄吻他的嘴角,才道,“告白应该有的顺序。” 邱依野站在花洒下,脑子还有点晕。 贺坤刚刚说什么来着?告白?他听见的应该是这个词没错…… 告白?! 不对,贺坤要告白,为什么让他沐浴更衣? 大概是年龄大了通不动宵了,幻听吧。 这里的浴室分里外间,外间洗手台边燃着放松神经的精油熏香,架子上错落有致的绿植旁边放着一套手感轻柔的家居服。邱依野把头发吹到九成干,换好衣服走出浴室,正好看见同样沐浴过的贺坤端着两只马克杯从厨房的方向走过来。 贺坤看见他,低沉而温柔的唤他过去,比刚刚洗澡的热水还让邱依野筋骨绵软。 邱依野跟着他走到朝向东南的一间半隔断小茶室,在几乎落地的两扇大窗前坐下。他捧着温热的蜂蜜水,看见太阳从江面另一边徐徐升起,转眼之间就来到地平线之上。 他不记得上一次这样认真的看日出是什么时候了,似乎是有一年跟仇依云带仇依邱半夜去爬华山,当时看见破云而出的光,语言贫乏得只能想出“壮丽”两个字。 原来城市中每天的日出是这样,出于意料的平静,而又铺散开尘世的温馨和雀跃。 邱依野有些懒散的腹诽,还说不是等日出。 “好些吗?” “嗯?” “你领奖的时候不舒服。” 邱依野先是惊讶,然后又有点慌,他还没功夫去看微博和论坛,这个奖领得不安心,想起来就怕出事。“能看出来?明显吗?” “别人看不出来。”贺坤说得不容置疑,然后还问回原来的问题,“好些没有?还难受吗?” 邱依野后知后觉的想起定好温度的洗澡水、水汽中氤氲着的淡淡熏香,棉柔的衣物,以及手中的温蜂蜜水。这些细枝末节像是微风吹到湖面的片片落叶,让他平静下来的感情又泛起涟漪。 “现在没事了,在台上时有些钻牛角尖,毕竟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贺坤看着他,“不觉得是我做的?” “一开始有怀疑,后来觉得一定不是你。” “为什么?” “凭你对待……”邱依野犹豫一下,还是跳过这个目前不好界定的身份,“呃……的谨慎,不会做这样明显的事。” 贺坤微微合住眼,摇一下头,“说错了。” 邱依野愣住,“错了?是你?” “不是我,但是你说错了。”贺坤深深的看着他,“关于你的事,我连理智都很难保持,更别提谨慎。” 在邱依野的怔忡中,贺坤握住他的手,“邱依野,以前你是我包养的最后一个人,现在,以及所有的以后,我希望你做我第一个,也是唯一的爱人。” 他深吸一口气,本就严肃的脸又添几分近似痛苦的神情,“我一直竭尽全力按捺下完全拥有你的愿望,因为对你来说,与我的亲密关系将给你带来的弊端将远大于益处。狂躁症痊愈的概率很小,我发作时若失控使用暴力,很可能殃及到你。我自私,不愿把你与任何人分享,而曝光率一旦降低,你的事业必将受限。我身处这样的位置,被好几拨人盯着,你有非常高的风险因为我而被利用,被伤害。” “我一直认为,此生应该适度享乐,一人终老,而你却让我越来越不甘心。” 贺坤闭上眼睛,然后慢慢睁开,脸上的严肃和痛苦都褪去,只剩下没人见过的柔软。“邱依野,无论你答不答应,我只是想要让你了解,我爱你,只爱你。” 邱依野想说些什么,可是情已至此,无词可达意。 他从圈椅里站起身,走过去抱住贺坤。“你的顾虑这样多,自私得一点都不合格。” 他亲吻贺坤的额头、眼角、脸颊,呼吸交错。 唇峰微微相触,邱依野弯起嘴角,“贺先生,你已经完全拥有我。” 全身每一寸皮肤都被贺坤细细吻过,后面含进两根手指。邱依野喉中裹着贺坤的东西,一开始还能分出神志用舌尖照料这根粗长物件,后来终于受不了,头向后仰去,呼吸间发着颤,“贺坤……贺坤,进来。” 贺坤从他的腿间抬起头,转过身吻他的唇,身下划过邱依野的下颌、脖颈、锁骨、胸肌,抵上他的小腹,留下一道水迹。他早已忍得难受,但想到邱依野晚上就要回剧组,还是一手去摸床头柜,却被邱依野拦下来, “不用套子,射到里面。” 男人的气息立时就乱了,眼里甚至泛上层血色,抓着邱依野腰的手突然加重,整个人顿了一下,然后分开邱依野的腿扶着那根缓慢推入,浅浅抽插。 邱依野唇间无法自控的泄露出“嗯……啊,啊……”,声音里挟裹了蜜糖和媚药,让贺坤失了大半神志,开始大力顶弄。他对这具身体已经太过熟悉,每一下都重重击上要害。 邱依野不知道自己竟流出泪来,贺坤在他体内、狠不得把他吞吃入腹这件事本身就让他几近高潮,更何况生理上巨浪滔天的快感。他在床上的理智全失,用力到第一次把贺坤抓出血痕。而这恰恰击碎贺坤最后的清明,粗硬胀大到极致,全速全力的抽出顶入,再不给他们彼此留半分余地。 临到顶点,邱依野不自觉一遍遍叫着贺坤的名字,前面在几乎没有被照料的情况下喷射而出,大半洒到小腹和胸前,有几滴甚至飞溅到脸上。眼前的景象和邱依野里面的紧缩让贺坤跟着一步天堂,疯狂冲刺着泄进深处。 那一点被加速顶弄,最后还伴随着源源不断打上来的液体,邱依野脑中一片白光:尽管前面已经射不出更多,却仅靠后面,抽搐着经历了二次高潮。 不知过去多久,邱依野被抱在贺坤怀中,神智稍微汇拢。他摸到贺坤的一只手,五指交缠。情事之后的邱依野总会有些不同,过于痴缠的情话只有这种时候才有可能说出口。 “‘既然你许我一心一意,我愿意还你一生一世。’” “不记得这是哪部剧里主角的台词,当时觉得酸到没眼看,可不知怎么一直记着。也许就是为了留到现在说给你听吧。” 第64章 第二次的时间很久,缠绵缱绻到不知今夕何夕。 换个比邱依野身强体健几倍的,此时也不会比他状态更好。他身上看上去挺悲惨,然而除了力竭之外,只是腰有点酸,后面被撑开太久摩擦过度略有不适。至于疼?是有一些,但邱依野觉得完全可以忍。 倒是贺坤帮他清理时眉头一直皱着,很不高兴的样子。 邱依野一开始拒绝贺坤的帮助,说自己就可以搞定。但贺坤一再坚持,认为这不是邱依野自己能不能的问题,而是他作为爱人的责任。邱依野坐在浴缸里无奈的想,明明是控制狂大男子主义。这可怎么是好,想依着他就得被他吃得死死的。 射得很深,里面的东西还没清理干净,两个人下身又都精神起来。邱依野瞪贺坤一眼,并不自知这一眼没有任何威慑力。湿热的水气中唇色糜艳,眼角还泛着红,惹得贺坤那根向上一颤。 邱依野看见这一幕,忍不住笑起来,坏心的伸出手指在他柱头上撩刮,于是不出意外的被摁在水里。他不肯服软,非要跟贺坤闹上一波,手脚缠斗间,水被扬得到处都是。 他们没有再做一次,两个人都饿到肚子叫,没有饱暖,连淫欲都思不下去。邱依野不想出门也不想吃外食,趴在浴缸边问贺坤会做什么饭。 贺坤想了想,“泡面,速冻包子,速冻饺子,速冻锅贴,速冻手抓饼,速冻披萨,速冻意大利面、速冻盖饭……” 邱依野鼓掌,“非常优秀!我们这样互补,真是天生一对。” 他穿着浴袍在厨房里翻腾,心想一定是任娟提前来过,准备的东西都跟汇嘉差不多。 腊肠丁和土豆丁过油,和淘好的米、青豆一起放进电饭煲。回手嫩豆腐切丝放进微滚的鸭架汤,再滚一开下蛋液搅出花,勾个薄芡后关火前撒一把香菜末。刚刚炒腊肠和土豆的锅里还剩点油,下蒜末爆香放生菜段,加盐翻炒出锅。 半个小时有荤有素饭菜汤齐全,可能比叫外卖都快。 “凑合吃,改日有空再好好做。” 贺坤说的泡面和冷冻食品是他留学时的日常,回国后再没有过交集。除了应酬之外有专门做饭的阿姨,他从未在饮食上亏待过自己。眼前这些真算是凑合,但却是他这段时间吃得最有满足感的一顿。 忽然就理解了他父亲,虽然他母亲做饭一般,可还是吃得最香。更何况邱依野在厨艺上比他母亲高敏芝有天赋多了。见贺坤吃得差不多,邱依野也放下筷子。刚刚做饭时他的理性终于回归大半,脑中的疑问越来越多。“昨天发生了什么事?怎么突然想起来要告白?” 即使邱依野不提,贺坤也打算要解释,关于邱依野身上的追踪器,以及费朝。 “从我确认自己的心意开始,首先考虑的就是你的人身安全。你的贴身衣物里有监控身体基础机能的传感装置和卫星追踪装置,当你去一些安保系统可能受限的地方时,还会加上监听装置。希望你能理解,这些非常必要。” 贺坤说着,去取来自己的笔电,从后台用指令和两个密码打开一幅卫星地图,十来个绿色小圆点在以固定频率闪烁。 “最近一年我五爷爷那一支、杜家,以及h市的李家活动频繁,尤其是杜家,本身就有些黑背景。”贺坤给邱依野指了北方和东南方的两个小点,“他们两个已经出过事,多亏……” 贺坤话说到一半,两个人眼见位于t市的一个小绿点变成红色停止闪烁,同时,贺坤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发出尖利的鸣响。 邱依野从未听过贺坤手机发出过这样的铃声,诧异的看过去。只见贺坤神色严肃,摸出手机,看了两三秒钟,起身给王晟夕打电话,让他申请私人飞机和从s市回b市的夜航线使用权。 “未来三天的日常交给你和徐往主持,施国锋那里我有安排。对内对外都说我还在s市。” 贺坤的眉微皱,转头对邱依野说,“我的心理医生赵司薇那边有状况,我需要回b市。” 邱依野心里一沉,虽然贺坤没说,但他能想到赵司薇手里有什么——贺坤的病历,各类心理测试报告。那么,她有很大概率是遭到了绑架。贺坤的狂躁症病史一旦被人拿到证据,不知会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不出五分钟,贺坤已经收拾齐整要出门。离开s市之前,他有两个必须要见的人。 “你的衣物基本都做过特殊处理,贴近你的身体时系统会自动启动。只有几双鞋里有监听系统,我之后会告诉你清单。《浆果》服装组的潘艺是我的人,你在剧组有任何紧急事件来不及找我、王晟夕或者任娟,都可以找她。半个小时后潘叔会来接你。” 贺坤看着他,似是有很多歉疚,“不知道这会不会吓到你,但……” 邱依野没让他说完,上前一步抱住他,“虽然我现在还不能帮到你什么,但我一定尽力保证自己的安全,你放心去做该做的事。如果赵医生平安记得告诉我一声。” 贺坤吻他,像是要把他揉碎在胸口。 “你真的很好,比你以为的要好。并没有人介入最佳配音奖,虽然优势微弱,但你的综合评分确实最高。影视盛典本来就以观众投票为基准,你大概不知道有多少人喜欢《桃都山志梦》里的郁垒。” 贺坤还有很多话想要对邱依野说,但事关赵司薇的安危,再耽误不起,只能匆匆离去。 邱依野已经以身体不适为缘由向剧组申请晚回去多半天,让小安把晚上的飞机改签到明天。贺坤走后,这一晚就空出来。 眼见赵司薇出事下落不明,他不可能一点触动都没有。虽然他认为外人即使知道他是贺坤包养的情人,也不应该清楚贺坤对他的感情,但凡事就怕万一。仇依邱还没开学不在s市,他本来就没有必须出门的理由,现在更不打算离开酒店,没应郑乐去吃tapas的邀约,窝在酒店跟李奕卓蒋青维一伙人开黑。 李奕卓不了解邱依野“害怕出名”这种在娱乐圈几乎不存在的性格,在语音里无情嘲笑他“男女通吃,老少咸宜”。 邱依野被嘲得一头雾水,私聊蒋青维问这又是什么梗。蒋青维给他发过来一个扶额的表情,“邱哥,你又当鸵鸟!我就知道你的微博又是小安和舒姐在用…… 打开微博都是你好吗!算了算了,我好心,给你大致捋一下。” “你走红毯的时候不是跟吴斯说话来着嘛,你俩穿得都是偏黑的蓝色,看起来特别搭,你还没有独照只有和她的合照,那你想想能有什么言论。然后入座,盛典开始,万万没想到右上边还有个机位对着咱俩,咱俩聊天不仅都被拍到,而且播出来的镜头还特别多,多到我都快要以为你公司买通导演搞炒作,网络直播视频上的弹幕都不能看了,全是粉红小心心。再然后,你获奖感言全场最短,竟然拢了一群妈妈奶奶粉,说你稳重低调不失小幽默。还有,前天潜行者播出第二集 ,郑乐转发官宣说师兄最棒,郑乐的粉丝数你知道的。那,你数数,这是不是男女老少齐全了。” 这些情况由蒋青维说出来,对邱依野几乎没什么负面影响。而且他发现,他不像他想象中在乎这些捕风捉影的八卦,因为贺坤走前对他说,他比他自己以为的要好。这种感觉挺神奇,好似他精神上无形的强壮起来,对外界言论的抵抗力大大提高,几乎有种“贺坤觉得我好就行了,你们爱说什么说什么”的意思。 邱依野登陆微博时,心里一边鄙视自己“你这个恋爱脑”,一边又美滋滋的想“我们是两情相悦呢!”。 微博上的状况自然比蒋青维口述的混乱得多,舒妤昨晚之后已经打算给邱依野请心理咨询师,害怕他患上抑郁症,知会小安不要对他提网上这些风浪。不善的言论中,以“邱依野想红到谁的大腿都抱,不知道吴斯已经黑到糊了吗?”最为刺耳。 邱依野对这种黑挺麻木,他只在意他拿奖这事有什么反响,没想到搜“最佳配音”搜到的只有“我为郁垒哥哥打 call”,“听主持人发言,我信这奖没啥猫腻,心疼岳哥被生晃一秒钟hhhhh。” 邱依野把自己的事放下了,躺到床上后便越发惦念贺坤,有种会出大事的不良预感。 钟乐刚这几天不仅心中时时想着拍摄中的《浆果》,还有了新灵感,回到剧组就捉来乔二要改剧本。邱依野拿到新版剧本,读到新增的一段他和章庆的对手戏,心里一惊,下意识去看章庆。 章庆也在看剧本,惯常温和的神情褪去,眼角似是有些发颤。他感觉到邱依野的视线,看过来,对邱依野笑笑,“没关系,别担心。” 章庆强作的笑让邱依野心里扭着一疼。 闫世泽再次从回忆中惊醒,汗和泪混在一起,全身止不住的颤抖。 周围都是枪声和爆炸声,血的味道裹在尘土沙石中,一阵阵的被大风刮到脸上。王铮在他面前中枪,他想要冲上去,却被旁边的人拽住,他想要嘶吼,但是发不出一点声音。他就那样看着王铮身上又多出来几个血洞,睁着眼倒下,瞳孔中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林辰知道催眠又失败了,闫世泽还是一次次回到王铮去世的那一刻,小雨死亡时段的记忆不见丝毫踪影。这样下去不仅取证失败,闫世泽的ptsd治愈可能性将越来越小,他必须向上面申请停止对闫世泽记忆的调取。 他给闫世泽一条热毛巾,端来一杯温水。闫世泽怔怔的,没接毛巾也没看那杯水。 “最后是我给他合上眼睛的。” 第65章 “最后是我给他合上眼睛的。” 邱依野说出这一句台词时,脑中不由自主浮现八年前那一个雪夜。 章庆站在救护车旁边一动不动,看着陈臻的尸体被推走。他走过去,轻轻叫了几声学长,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陪着章庆干坐到黎明,心里除了悲伤之外满是害怕,章庆失去灵魂一般,始终沉默。直到天光熹微,章庆才缓缓开口,“他停止呼吸时还看着我,我给他合上眼睛。”半响后,问道,“最后一眼看见的人,是不是能被记得最久?” 泪水从邱依野眼眶涌出,划过脸颊,连成线坠落。 钟乐刚叫停,邱依野抬手抹了把脸,有些不敢去看章庆。虽然他不是有意的,但他戏中的感情是旧事里别人的苦痛。他几乎觉得自己称得上卑鄙,这对章庆而言太过残忍。 今天从拍摄第一场开始,钟乐刚就感觉到邱依野和章庆都不太对劲,但他作为导演首先要为电影的质量负责,不能照顾每个人的情绪。“这条小邱有些过了,休息一下,我们再来一条。” 邱依野已经反复流着泪从催眠中惊醒好几回,需要补妆,被化妆助理围着不好去与章庆说什么,煎熬的想,他尚且如此难受,难以想象章庆现在是如何撑住的,下一条必须得过。 “学长,学长?” “嗯?哦,小野。” “钟导说最后一场明天再补拍两条。学长累了吧?喝点凉茶缓一缓。” 若让邱依野用一个词形容人前的章庆,他大概会想到春风化雨。可是当章庆一人独处时,眼里的和善通达都不见踪影,只有看不到底的黯淡雾气。 空调和风扇照顾不来这么大的片场,盛夏的闷热中拍摄一整天,即使只拍普通的戏份都会让人很疲惫,更何况这几场重头戏带来的精神透支。邱依野不由得担心道,“学长,你还好吗?” 片场里人走得差不多,只有几个道具组和场务组的人员在做收尾。章庆轻轻点头,“我没事。倒是你,回去要好好敷一敷眼睛。” “嗯,好。学长,你别太勉强自己。其实我们可以跟钟导和乔二说说,稍微改改剧本。” “不用担心,不像你想的那样困难。” “可是……” “这些年我尽量不让自己想起你们,刻意割断跟这边的所有联络,但效果并没有太好。其实总是会想起来的,即使不回国,即使不拍戏,生活中的点点滴滴,都…… ”章庆垂下来目光,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邱依野听,“我习惯了,没事的。” 邱依野与章庆一起回到酒店,在电梯口互道晚安。他看着章庆一个人走向走廊远处的背影,忽然就觉得,这世上的一切都好像跟他没什么关系,他不会再开心起来了。 这样的想法让他悚然一惊,急急喊了一声,“学长!” 章庆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怎么?” 邱依野愣了片刻,才看着旁边的消防栓,明知道不该提,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慢慢说道,“他一定希望你过得更幸福一些。” 章庆的嘴角颤了一下,然后翘起来一点,“嗯,我知道。” 邱依野确定,他看到了章庆转身时眼角晶莹,在灯光下扎心的一闪。 他走回自己的房间,路上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佛家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是情皆孽,无人不苦。 对贺坤的想念更加强烈,可是他觉得这时候不好联系贺坤。如果贺坤没有主动告诉他,只能说明赵司薇的事还没有音信,而贺坤还在奔忙。 他心里不踏实,拍戏模拟闫世泽的ptsd病症时都会有轻微的走神。没想到无心插柳,钟乐刚对最后拍出来的效果竟然很满意,认为他偶尔的“恍惚”可以表现出闫世泽的精神失控进入更为严重的阶段,并且从特邀心理学顾问范思卿那里得到确认。 范思卿来剧组时带着一个粉蓝色蕾丝装饰笔记本,说自己小闺女迷邱依野迷得不行,磨他好几天想要邱依野的签名。邱依野直觉是个可爱的小姑娘,签下名字后询问了小姑娘的生肖,又画上一只简笔q版小兔子。 范思卿提起自己女儿时温柔宠溺得像换了个人,跟邱依野道谢后才恢复以往的严肃认真,“我这次来不仅是帮钟导过一遍这一阵拍的部分,还受人之托看看你的心理状态。你知道的,演员扮演正常人如果入戏过深心理都容易出问题,更何况你演的是ptsd病患,很可能出现假性症状。现在看来,要么是你藏得太深,要么是你状况真的还不错。我比较担心前者,因为一旦有了根,以后不容易往出拔。” 邱依野表示理解,配合他进行了一套检查。范思卿收起谈话记录和测试的纸张,告诉他没什么大问题,完整的报告他过后会发到他的个人邮箱。 “能问一下,您是受谁之托吗?” 范思卿露出微笑,“我是赵司薇的师弟。” 邱依野觉得自己的表情管理还可以,范思卿应该没看出来什么。从范思卿最后那个笑容的轻松程度看来,他并不知道自己师姐出事。范思卿受赵司薇所托来为他检查似乎是赵司薇失踪之前不久的事,那么他会不会知道什么线索? 邱依野接到四天以来贺坤的第一通来电时,正思考着是否应该把这事告诉贺坤。 “我正想到你。” “这么巧?” 只三个字,邱依野就听出来贺坤此时挺放松,心知赵司薇大概已经平安回来。几天来的不安随之散去,“不算巧吧,我一直都在想你,所以这是大概率事件。” 邱依野第一次在平日说这样直白的情话,说是说了,心里却有点窘,而且……贺坤那边竟然不出声了! 他以前没谈过恋爱,这些年也很少演爱情戏,拿不准情侣间相处该是什么样子,不禁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说话太酸。 邱依野不知,他们好不容易确认感情就马上异地,贺坤要用极大自制力才能专注在正事上,越为赵司薇担忧就越想念邱依野,根本受不来邱依野说“我想你”这种话,恨不得马上就让王晟夕订机票飞过去。他稳定住情绪才回应道,“我也想你。” 邱依野被贺坤努力一本正经然而并不太成功的语气甜到发傻,又说了些没什么营养所以过后也不会被记得的话。如果这段对话被录下来放给两人听,他们一定不敢相信,他们两个平时干脆利索的大男人就“我想你你想我”这个主题竟然黏黏糊糊整整聊满五分钟。 互道完思念,赵司薇才终于被想起来,“我们昨天半夜找到赵司薇,她的状况不算太差,被绑架时受了点外伤,不严重,现在已经被送去安全的地方修养。” 邱依野却还是担心,“他们连绑架的事都做了,赵医生没受什么折磨?” “没吃太多苦。她的身份敏感,我们早就商量过这类事的对策。赵司薇可不是一般女人,她若想玩心理,那些人根本不是对手。他们拿到的文档是她早就准备好的。” 邱依野心想,这还真是贺坤以及贺坤的人的风格,永远不能从外表估量实力。“他们发现是假的怎么办?还会继续找赵医生的麻烦吧?”杜家的势力涉黑连邱依野都有所耳闻,怎么可能被这样打发。 “不全是假的。他们筹备这么久,就等这样一根导火索,与其他们自己编出来一根,倒不如我给他们一根。” 这就是贺坤了。不仅仅是上位者的气势气度和眼界,更是未雨绸缪,是无畏风险。对于谨慎惯了的邱依野而言,这就像主题乐园的惊险项目,虽然相信不会出事,但是身处其中还是会心悸腿软,却又忍不住带着脏字想,真tm帅。 “最迟年底,或者明年年初,他们一定会有大动作。不管有什么不利消息,你都不要怕。” 邱依野笑,“我怕什么?贺总比我高两三厘米吧?天塌了也是你先顶着。你要是顶不住,我一抬胳膊就能帮你。” 没等贺坤接话,他再次懊恼自己跟贺坤说话怎么总疑似带着点酸,掩饰道,“说来,我觉得我胳膊比你的长,你第一次把我压墙上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 “邱依野,不要玩火。” 邱依野觉得自己真是越发幼稚,仿佛撩拨贺坤是多大的趣事,笑得更开心,“我猜,我玩火,也是你先烧起来。” 多亏贺坤在b市还有一些必须处理的事,不然邱依野自己挖的坑,怎么也得让他自己把它埋上。 “希望到月末的时候,你也能这样乐观。” 邱依野敏锐的捕捉到时间点,“你月底要来x市找我吗?” “嗯,怎么。” “月底我应该在s市。送我姐和我弟出国。” 贺坤想也不想就决定下来,“我也回s市。” 《疯狂潜行者》已经播到第四期,网络视频点击数上千万以外,电视收视率更是直接创了今年纪录,而且还有向上走的趋势。邱依野的粉丝数每一天都在涨,而且每到《潜行者》播出日必上热搜前三。他现在出门装路人都再也不敢只凭演技了,高超的化妆技术绝对是必要的。 仇依云站在接机的地方,心中奇怪,这趟航班的乘客已经出来得差不多,却迟迟见不到邱依野。她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正要给邱依野打电话,却被旁边的大叔搂住肩膀。 她最近小半年都在学高阶女子防身术,条件反射的反手将对方胳膊一扭,压在栏杆上。这动静引得路人纷纷侧目,有好几个看仇依云漂亮,纷纷上前问要不要帮忙。仇依云一边摆摆手,“谢谢,不用”,一边一把将大叔拉起来,贴近他耳侧,“好啊,长本事了小野,敢捉弄你姐!” 邱依野揉着被扭了180度的肩膀低声抱怨,“哎,这么容易就被识穿了……还有,姐你那个防身术课的效果也太好了吧!” 仇依云接过他一件小手提箱,亲热的环住他的胳膊,学他的口气说话,“那是,可贵了!还有,你的化妆师也太有才了吧!” 围观的众人见刚刚还剑拔弩张的小姑娘和大叔迅雷不及掩耳的就互相挽着只剩背影了,心情相当复杂。 “丘丘在酒店等着?咱去吃什么?我上飞机前就没吃东西,快饿瘪了。” “丘丘帮人黑服务器呢,你回去换衣服卸妆,咱们去高阿姨家吃晚饭。” 邱依野一惊,“丘丘怎么当上黑客了?这违法的吧?!” “没事,一个宣传藏独的境外网站,丘丘跟几个同学发现的,就想试试身手把它彻底黑了。” 邱依野点点头,“刺激!赶紧回酒店,我想看现场!对了,高阿姨是谁?” “高敏芝阿姨,爸爸的校友。”她见邱依野一脸呆滞,还以为他不记得了,提示道,“你长得特严肃的那个朋友,他妈妈。五月初咱们还去她家吃饭来着。” 贺坤的母亲…… 那不就是他未来的岳母! 第66章 “你跟高阿姨常联络?” 邱依野和仇依云坐在后排,装得很随意的问。 “嗯……最近是挺常见面,我来这边办事都会跟她约个下午茶聊聊天,她还带我去过spa。本来做完你那套改良中山装不想再动手了,但总觉得走前该尽些心意,毕竟想托他们以后偶尔照看丘丘,就抽空给她做了套裙子,正好晚上送去。” 仇依云嘴上说放心仇依邱一个人,相信他能学会照顾自己,但仇依邱是她一手带大的,她其实跟所有父母一样,免不了各种担心。 邱依野称赞仇依云稳妥,然而心里却觉得怪怪的。 待仇依云又说自己私心太重,有些愧对高敏芝待她的真心实意,邱依野才意识到不妥的地方在哪里——难道高敏芝就一片赤诚半分私心都没有?别是想要仇依云当儿媳妇吧?! 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终于不能淡定,用自己都觉得做作的语气意味深长的打趣她,“她那么喜欢你啊。” 仇依云听他这样问,就知道他想到什么地方去了。实话说,她以前也有过点猜想。她看了眼前排的司机,“是有些事要告诉你,我们过后再说。” 邱依野了解仇依云不愿意他们之间的话被别人听去,即使是个再不会见面的出租车司机也不行。他心中暗道要糟,若是真像他想的那样…… 他看一眼手机上的时间,现在贺坤应该在公司。犹豫片刻,给贺坤发的微信没有提及自己的担心,只说晚上跟姐弟一起被邀请去他父母家吃饭:毕竟没有真凭实据,若最后证实是他多心了,感觉挺丢人。 手里端着高敏芝亲自熬煮的酸梅汤,邱依野心想幸好没跟贺坤说太多。至少表面上看高敏芝对他们姐弟三个都很亲热,挨个关心近况。因为见邱依野最少,与他聊的最多,还说起自己也在追《疯狂潜行者》。 正说着话,朱阿姨进来,“姐,阿坤回来了,正停车呢。” 高敏芝抬眉,“这孩子,说话没个准数,不是说明天到么。” 不大一会儿贺坤拎着一个电脑包进来,看见家里多了三个客人不显半分意外,只是目光在邱依野那里留的时间比别人长了一些。邱依野的表情仿佛在说“你搞什么?!”,贺坤脸上虽然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但眼里露出笑意。 可能因为他平时就风雨不惊的,高敏芝也不觉奇怪,只问,“这边有急事?” “没,b市那边没什么事,我就把航班改了。” 高敏芝笑,“改得好,今晚咱家热闹。” 贺正翔回来得比平日早,六人餐桌温馨愉快。除了开始时话题集中在要出国的仇依云身上,之后的格局几乎还是五月那次一起吃饭时的样子:贺正翔和仇依邱聊学术,高敏芝和仇依云聊蘭歆剧院新上的音乐剧,邱依野和贺坤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听不出他们具体在聊什么。 仇依云五月时就觉得邱依野和贺坤的朋友关系怪怪的,今晚这种感觉更强烈了。邱依野跟普通友人相处一般都是温和礼貌的,与真心相交的挚友在一起会露出锋芒,言语更犀利睿智。但贺坤显然哪拨都不属于,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非要说的话,她第一次发现弟弟竟然有娇憨的一面:软和,而且有点傻气。具体行为似乎没什么特别,但他看着贺坤的眼神确实给她这种印象。 高敏芝要去给大家拿饭后水果,仇依云起身跟去厨房帮忙。高敏芝在泡茶,她先端着水果盘回餐厅。转过墙角,正见到邱依野剥好两只茄汁虾,都放进贺坤的盘子里。虽然有筷子辅助,他左手还是不可避免的沾上番茄汁,而贺坤拿起他的手,用早就准备好的餐巾给他把手指擦干净。不知道贺坤说了什么,邱依野瞟他一眼,想绷没绷住,笑起来。 仇依云若有所思,什么都没看见似的走过去。 高敏芝大部分时候都在和仇依云说话,但时不时会看过来关心邱依野和贺坤吃得怎么样。邱依野怕高敏芝听出来什么,一直跟贺坤说些杂七杂八的,拍戏时的趣事,飞机上哭完全程的熊孩子什么的。见高敏芝和仇依云暂时离席,才问道,“你不是说明天飞过来么?怎么提前了一天?” 他可不信贺坤那套b市没什么事的说辞。 贺坤看着他,眼梢挂上愉悦,显出两条浅浅的纹路,“那是以为今天你要陪姐弟,没功夫见我。上午我妈电话里说晚上邀你们来吃饭,我当然就改签了,下飞机才看到你的微信。” 邱依野心中泛甜,要是只有他们两个人,他肯定压上去就吻他了,可此处必然不行的。但既然他开心,自然要有所表示,遂动手帮贺坤剥虾。 高敏芝和返回厨房的仇依云一起端着茶壶茶杯进来,看见贺坤筷子上夹着虾正要吃,疑惑道,“你自己剥的?” 她记得贺坤最不耐烦剥虾剔鱼刺这类事,未去壳的虾和刺稍多些的鱼他都不碰。 邱依野未料到这会成为高敏芝的关注点,但又一想到贺坤平日里点菜的习惯,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怪不得贺坤明明挺喜欢吃虾,看了这盘茄汁虾好几眼却不动筷子。“这人怎么这样可爱”的想法一闪而过,随即紧张起来,怕高敏芝察觉什么。 贺坤却坦坦荡荡没半分隐瞒,“邱依野剥的。” “坏小子,自己懒就算了,还支使别人。小野,以后可别理他。” 贺坤就快三十四岁了,被高敏芝说得就像个欺负同学的小学生,桌上的人都笑起来。 晚饭后大家转移到客厅,高敏芝拿起仇依云送她的裙子给老公和儿子看,“依云手可太巧了,好久没见过这样精致的手工。我穿上你们看看?” 若是半年前,这套裙子可能不值太多钱,然而今非昔比。邱依野走红后,他的衣装自然成为关注点。一开始人们看不出来邱依野衣服的牌子——翻遍大牌、高定以及各潮牌近几年的男装,没有一套能对得上,甚至有传言说邱依野生于富豪之家,衣服全部私人定制。后来终于有人扒出来他在镜头前绝大部分私服都是国内一家名为a cloud 的服饰工作室的定制品,于是又有流言说邱依野是a cloud的老板。a cloud 上热搜四天后,官网上所有衣物就都处于售空状态。让人不解的是,一般商家红了后都乘胜追击,而a cloud官网首页竟然贴出公告,“首席设计师一云赴海外进修,敬请期待新作”,之后陆续放出几款工作室其他设计师的作品,依旧供不应求。 这套仇依云亲手设计制作的裙子自然就没有市场价一说。当然,这些关于a cloud的风波高敏芝是不了解的。 仇依云帮她换好之后,她在镜子前自我欣赏片刻才走出来。贺正翔盯着夫人看了半天,不住点头。有贺坤这样的儿子,高敏芝不缺奢侈品高定服饰,然而没有一套像身上这套一样,只为她自己而生。不管是手艺还是心意,都那样妥帖。 她还能再怎样喜欢这姑娘呢? 高敏芝依依不舍的抓着仇依云的手,不住嘱咐她要好好照顾自己,有假期多回来。 邱依野和贺坤并排站在后边,贺坤碰一下他的肩,“怎么?” 邱依野低声道,“有点羡慕我姐怎么办……那样讨你妈妈欢心。” 夜色里贺坤的眼神格外柔软,“她也特别喜欢你,而且会越来越喜欢。” 邱依野看向他,“贺坤,我想告诉我姐了。” “想要我在场吗?” 邱依野摇摇头,“先不用,这不难。” 仇依邱要跟仇依云一起飞去意大利,玩多半个月,快开学再回来。他走前想做完一个小程序,早午餐后窝在酒店不出门。仇依云和邱依野出去喝茶。 仇依云坐在邱依野对面,慢慢用吸管搅自己的奶昔,“小野,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姐,明明是你昨天说有事要告诉我…… 哎,好吧,我确实有点事。” “关于你和贺坤?” 邱依野正向咖啡里加奶,闻言手一抖,奶液在咖啡里打滚溢了出来,流进下面的小碟里。 “你……看出来了?” 仇依云吸了一大口奶昔后才回答,“不太确定,觉得八九不离十。” “这么明显?” 仇依云想了想,“也没有太明显,只是我对你太了解了。还有,女人恐怖的第六感。” 邱依野本来就觉得跟仇依云出柜应该没什么困难,但没想到仇依云竟然如此平静,还能有闲情喝奶昔。 “你不说我些什么?” “说什么呢?早觉得你不喜欢姑娘了。再说,我也没有资格说你。”仇依云轻轻叹了口气。 邱依野急道,“怎么没资格?你是我亲姐啊!” 仇依云沉默片刻,再开口却是换了方向,“有一点,贺坤这个人我不了解,也没什么看法,但是他的家族很复杂,你得想好了,这段关系所处的危险环境。” “如果因为有危险我就能放下真心,那也就不是真心了。而且,你跟贺坤妈妈的关系也很好啊。” 仇依云笑,“这跟高阿姨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啊,我之前还担心,怕她太喜欢你,想让你当儿媳妇。” 仇依云放下吸管,“那你不用担心了。有一次要去看画展她到得太早,正巧看见我和我女朋友在车里接吻。” 邱依野觉得自己大脑有点不够用,“女朋友?!” 仇依云似乎对邱依野这个反应很满意,看了眼手机,然后望向门口,露出明媚的笑,“嗯,女朋友,她到了。” 邱依野跟着她的目光向后看去,只见一个高挑的女人拎着个大纸袋向这边走来,另一手摘下脸上的墨镜。 邱依野已经不知道该做何反应,他现在的表情一定显得很傻。 “平……平姐?” 第67章 “我为什么签下你还护着你?”平燕秋笑了笑,“当然因为你是你姐的弟弟。” 她把仇依云那杯剩一半的奶昔移到自己面前,又给仇依云叫了玫瑰热茶,“乖,别总吃那么多凉的。” 仇依云眼神怨念的看着自己的奶昔被拿走,叹了口气,“哦”。 邱依野看着她们两个甜腻的样子,还没从凌乱中缓过劲来,“不是……我进鸣山的时候你们就在一起了?!” “那倒没有,我签你的时候正在追你姐。” 仇依云默默瞟了她一眼。 “然后你们就在一起了?!”邱依野盯着仇依云,他受到的冲击太大,脑洞都被冲开了:他姐不会是为了他才答应平燕秋的吧?! 仇依云似乎有点尴尬,“没有啦,我不知道她在追我…… 我俩今年年后在一起的。” 虽然他姐疑似是被平燕秋掰弯的,但邱依野却说不出来平燕秋哪里不好,还有点感动。 平燕秋认识仇依云十年追了六年,鸣山可是国内娱乐巨头之一,现在还有国际化的趋势,她把艺人总监辞掉就是为了跟去意大利陪读,帮仇依云管理只有三十多个人的a cloud。能为仇依云做这么多的人可能不会再有第二个了。 平燕秋似乎压根就没担心过自己不被仇依云的家人接受,淡定从容到让邱依野几乎有些不爽。她还是以前的习惯,捏着根女士烟也不抽,就在手指间转来转去。“没想到你还真跟贺坤谈上了,怪不得他把马致鑫派过来。” “马致鑫?” 平燕秋摇摇头,笑得有点玩味,“别看外表普普通通,骚操作多着呢,谢峣再长三个脑子也玩儿不过他。” 说起谢峣的话……“谢峣前些天还在电话里说有点想你。” 平燕秋摆一下手里的烟,“我在的时候他跟个炮仗似的,现在估计被马致鑫整得哑火呢。他啊,就是欠虐。”虽然马致鑫是贺坤的人,但邱依野一时间还是向着自己哥们多一些,替谢峣擦一把辛酸泪。 平燕秋喝了口奶昔,“所以,贺坤是要捧你了?看着也不太像啊,以马致鑫的能力,你应该已经能够得上一线的边儿了,没道理只有这点流量和话题度。” “我现在已经播出的作品里最好也就演过两个热剧里所谓的男二,其实拍的时候一个是男三一个是男四。潜行者是挺火的,但也就出了四集而已。能有这样的流量已经不少了吧?” 平燕秋摇摇头,“要不我怎么一直说你不适合娱乐圈……你以为你是农民在种地?种多少收多少?旱涝病虫害还减产?人们为什么往娱乐圈挤?光鲜亮丽都是浮云,还不是为了超常的回报?有你之前的底子和近期的作品,除非你解约自己单干,否则换任何一个经纪公司,你以为你现在还能有时间有精力坐在这里跟我们聊天?” 邱依野这才发现自己当真旁观者迷,他完全没想到过这些。最近他除了想贺坤之外,生活里几乎只有演戏,挪一挪还能挪出来两三天陪家人。以他现在的走红程度,怎么可能没有通告来找?马致鑫,不,应该说贺坤,不知给他拦下了多少。 贺坤真是…… 太可心了! 邱依野不禁笑起来,“这就是我男朋友的力量!” 仇依云满脸写着“你一定不是我弟弟”。 十六岁的仇依邱不知道他两边其实分别是姐姐、“姐夫”、哥哥,和“嫂子”,没人想现在告诉他。这是他第一次出国,心里的兴奋让他把有些不同寻常的气氛都忽略了:比如说,他哥对秋姐说“我姐我弟就麻烦你照顾了”,而秋姐给他小半个白眼。再比如说,他姐担忧的扫一眼贺坤,对他哥说“你们量力而行”。 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该说的昨天都已经说过了,只是作为最亲的家人总有太多不放心。 仇依云和平燕秋带着仇依邱消失在人群中,邱依野盯着国际出发那边又看了一会,才转过头,微微笑着问贺坤现在去哪里。 他晚上的飞机回x市,还有五个小时的空闲。傍晚一定会堵车,如果回市区的话待不了一个小时就得回来。 怎么看都只有一个选择而已。 邱依野明早有戏,晚上还要坐将近三个小时的飞机,贺坤虽然放过狠话,可到底不忍心把他折腾的太过。 手指从邱依野股沟边沿向上滑过,一路沾上浓白,拖出一道断续的痕迹,摸到肋下,“怎么又瘦了?” “本来应该是人设需要,不过并没有刻意减。好像当人处于那样的状态,身体就会渐渐失去能量。”邱依野捉住贺坤的手,与他十指交缠,“别担心,范思卿说我没事。” 贺坤吻吻他的肩膀,“有事就晚了。什么时候能杀青?” “看来你认识范思卿啊。”邱依野敏锐的捕捉到贺坤话里的信息,后面下意识的夹了一下。 贺坤猝不及防,低喘出声。射过之后敏感得很,邱依野突然缩紧的甬道让他头皮一麻,又胀大起来。 将近一个小时过去,贺坤把邱依野抱进按摩浴缸,自己也跨进来坐到他旁边,在旁边的触屏上选好模式,点开开关。邱依野腰背和肩颈被混着气流的水柱冲击,舒服得闭上眼睛。 “邱依野。” 耳里都是水挟着气泡滚动的声音,邱依野没听清,“什么?” 贺坤覆到他身上,“杀青了来家里吃个饭。” “钟导拍的速度赶不上乔二改剧本的速度,照这个进度杀青可能得九月中下旬。我弟八月下旬回国,我来s市送他入学,到时候一起?” 贺坤力道不重的掐一把他的腰,“傻。” “嗯?”邱依野睁开眼睛,撩起水去弹贺坤,“我哪里傻了?” 贺坤抹一把脸上的水,扑上去跟邱依野闹,“说你傻,还不承认。我爸妈想见儿子的对象,带上你弟像怎么回事?” 他俩洗澡的时候总跟孩子似的喜欢在浴缸里扑腾一会儿,邱依野不管跟他在床上玩得多累,一进水里战斗力就能回来几成。是以贺坤没想到,邱依野这次竟然直接被他摁翻在水里。 这个jacuzzi是四至五人大小,邱依野栽进水里一把没摸到浴缸的边,又被四面八方扑来的气流水流打在脸上,马上就呛了水。他头刚刚还晕着,鼻腔进水难受得一下子清醒,才想起来手忙脚乱。 贺坤愣了一瞬,立即上前把邱依野从浴缸底抱出来。 邱依野趴在浴缸边上,呛得鼻涕一把泪一把,贺坤一手拍着他的背,一手给他拿来毛巾。他刚缓过来一点就抓着贺坤,“你说什么?” 贺坤眼神温柔,“想要你下回作为男朋友来我家。” “你爸妈……” “他们知道有段时间了。” 邱依野一脸做梦的表情,“你就这么出柜了?等等……‘有段时间了’什么意思?” 贺坤把他眼角挂着的那滴泪擦掉,“我高中出柜的。那时躁郁症正严重,他们大概觉得喜欢男的跟这病比起来不算什么。” 邱依野刚想说话,就见贺坤胸口淌下来一道红。 “你怎么流血了?!” 贺坤低头,也看见了胸肌上的伤。他用手指沾了血,点在邱依野的鼻尖上,“还不是你刚刚在水里挣扎时指甲挖的。” “不好意思,剧情需要我最近没剪指甲。”邱依野第一反应是先道歉,然后睁大眼睛,“不对啊,明明是你涉嫌把男朋友淹死在浴缸里!” 贺坤看着邱依野的红鼻头,笑起来,“傻。” 八月流火,时间被烤化,流着流着就蒸发消失。 《疯狂潜行者》的收视再创记录,邱依野蒋青维组的单剪点击量惊人,甚至火到了外网。邱依野之前的作品又被翻出来,还带热了几个跟邱依野搭过戏的演员。蒋青维上综艺时也各种带话题,“明明可以靠演技”的字幕频频出现。 第五集 之后除了邱蒋组之外的所有艺人组都淘汰,虽然另四组之前被骂得惨,但好歹有热度,淘汰后连热度都没有了。可以明显感觉得到有三组知道自己一定完不成,从开拍就各种给自己加戏。若是没有邱蒋对比,也许能看着乐一乐。但他们跟邱蒋剪辑在一个时间线上,几乎像是两档节目来回切换,只能用一个“没眼看”的表情包形容了。 反倒是有三组素人的表现抢眼,像邱依野一样严密计划过逃亡。只是他们长得普通,隐匿在人群里很容易,难度和戏剧性都比邱蒋低了太多。 “邱哥,你怎么又瘦了?”蒋青维在视频里抱着一碗切成块的西瓜,手上拿着水果叉。 “不是吧?大概是脸上画的阴影还在?” “化妆这么牛?你现在看着真心憔悴。对了,你看刚出的这集潜行者了吗?” “还没,今天有夜戏,刚回来。怎么,有爆点?” “那倒是没有。就想跟你说,我们夜里遇袭那段被剪掉了。” 邱依野点点头,“嗯,这段应该拍不好吧?天那么黑,两个摄像又离得远。” “不是的,拍出来的效果好像还不错。万敬先说是电影方找过来,协调之后让这边剪掉,电影里想加重这一段。” “江南卫视能这么大方?你们家老万很有点本事啊。” “不是他,是贺坤,还有费朝在中间协调。你……不知道?” 邱依野摇头,没往心里去,“他没告诉我。原来觉得整这个电影不太靠谱,现在还真有点小期待呢。” 蒋青维挂了视频后把西瓜碗放在一边,陷入思索。 万敬先走过来叉走一块西瓜,“有事?” “有点担心邱哥。他谈起恋爱怎么是这个风格啊,心也太大了。” 第68章 邱依野不完全是心大,而是没精力想那么多。 钟乐刚说得没有错,邱依野之前演戏都是在用逻辑推衍模拟角色。他天生就有这种能力,给剧本里的人物添上血肉,纸上的字句就像dna,他会由此克隆出角色的一切,令观众觉得“这个角色就应该是这样”。 然而闫世泽是个例外。这个人物理性的外表下,精神已经伤痕累累,越是想要矫正越是扭曲。 邱依野按照他所擅长的方式试图理解闫世泽,推断出他在每一个场景中应该有的动作和表情,脑海中的模拟细致到他的发丝指尖,每一分每一厘都被反复推敲琢磨。 钟乐刚说过他的方法会有极限,然而极限迟迟没有到来——等邱依野发现时,他早已脱离原来的轨道。他第一次演主角,第一次与一个角色在一起这样久,几乎时时刻刻都在试图感知闫世泽的思维。渐渐的,被模拟的闫世泽身形越来越淡,不知不觉消失在邱依野自己身上。 终于在八月上旬的某一天,他不需要再去模拟闫世泽的心理、神态和行为,他已经成为他。 而闫世泽仅仅是邱依野痛苦的来源之一。 意外的,贺坤发现正式谈恋爱后的自己竟然喜欢黏人。邱依野不在身边的时间特别难熬,工作的间隙抓心挠肝,晚上忍不住想要视频,每隔几天都一定要飞x市一趟才能缓解心中焦灼。 他最初只觉得无限甜美,邱依野就像是一大罐蜂蜜,即使不吃,抱在怀里也足以安眠。 受邱依野影响,他也开始尝试变换造型,不仅可以减小被认出的可能,减轻安保压力,还总有些特别的乐趣。这天他到达x市,在白色短袖t恤外套上朋克风牛仔马甲,抓乱头发,到片场外街后的简餐店等邱依野。 邱依野之前提起过这家店,说有一次拍完夜场出来饿得心慌,在这家要了酸汤面和卤味小菜,吃完觉得特别满足,之后几乎天天都去光顾。 贺坤也点了酸汤面和卤味拼盘。然而即使腹内空空,即使食物带着被邱依野称赞的光环,他却只吃下一小半。贺坤心想,邱依野最近肯定都是用盒饭凑合,等他戏份不这么紧了一定要带他去吃点好的补补。上回来就觉得他又瘦了,抱着心疼。 贺坤对着一碗坨掉的面坐到九点四十五,看着玻璃门的外面,时而低下头在手机上跟徐往和周斯耀讨论工作。周斯耀说起最近k市分公司的异常,徐往也提到那边的上半年财务有问题。贺坤露出一个幅度微小的冷笑,终于想要动手了么? k市,杜家势力的大本营。 贺坤没有注意到的时候,邱依野和小安一前一后走进来。邱依野要了酸辣面,挑靠墙的座位坐下,小安去邻街买烤串。 贺坤放下手机抬头,正好看到邱依野。他心中暗喜伪装得不错,没被邱依野认出来。他本想上前给邱依野一个惊喜,却忽然觉得有些奇怪,坐在原地看了邱依野两分钟,心不断下坠,背后泛起冷汗。 邱依野脸颊微陷,眼下有很重的阴影,脸色苍白到有些泛青。他对着桌上的白瓷杯,眼神涣散,却似乎在咬紧牙齿,刘海都被汗湿,贴在一边,露出的额头绷出青筋。他闭上眼,嘴唇开合看不出在默念什么,一行断续的泪从腮边滑落,他无知无觉。 贺坤从未见过这样的邱依野。他在自己面前从来都是愉悦轻快的,对生活的点滴都有不尽的热情。即使是他还没出戏,也太过了。 太过了。 邱依野睁开眼睛,日光灯让他有一瞬的晕眩。等视野清晰起来,发现对面坐了一个男人。 “贺坤?!” 他说完才惊觉声音有点大,赶紧闭嘴四顾。这里虽然有点偏僻,但毕竟离片场不太远,除了群演之外,有些记者和狗仔也会光顾。还好时间挺晚了周围人不多,没人向这边看。 他眼里亮起欣喜的光,与睁开眼睛之前完全不像同一个人。他压低声音,“你提前来啦!这身巨帅!” 之前的日子里,贺坤就是被这样的邱依野哄住的:见到他时永远神采奕奕,让他在被爱的甜蜜里忽略他身上的变化。 “邱哥?”小安拿着烤串回来,看见邱依野对面坐了一个社会青年,立即戒备起来。社会青年转过头,眼神刀子似的扎过来,出口的话带着让人汗毛直立的威慑力,“这里没你的事,你可以先回去了。” 当艺人助理将满四年,小安见过不少个性强烈的人物,却没有任何一个像眼前这位似的,身上几乎有杀气。 邱依野自然也感觉到贺坤的怒火,对小安道,“没事,是熟人。我们说说话,你先回去吧,有事我联系你。” 贺坤一路都没有说话,努力控制着什么,似乎就在爆发的边沿。他第一反应是贺坤的狂躁症发作了,但又觉得不太对。他有种清晰的直觉,贺坤这样跟自己有关系。 车驶进市郊的一个庄园,黑暗中邱依野只能大致感觉到外面是大片的树林,园内不见除了他们之外的第三个人。餐厅的长桌上摆着五六个盘子,都被亮得反光的金属罩罩着。贺坤把它们一一掀开,“先吃饭。” 邱依野心里不踏实,不知道贺坤在搞什么。他最近食欲不好,对着一桌精美的饭食吃了几口就再咽不下去。他知道就吃这么点贺坤一定会担心,起身去厨房找来炸辣椒和醋,调了两个料碟。 “西北风味,尝尝?” 贺坤眼见着邱依野在薄如纸的肉片上沾了厚厚一层辣椒和醋,就着吃掉小半碗白饭。他过去不是这样的。邱依野以前吃什么都很香,而且喜欢新鲜食材原本的味道,不需要借助酸辣的刺激。 他这才意识到邱依野说自己经常要酸汤面有哪里不对——他最近胃口一定很差。 贺坤心如刀绞。 他一直接受自己是个自私的人,如今第一次痛恨起自己的自私。他只顾着自己享受恋爱的美好,完全没注意到邱依野的状况有多差。邱依野身上的所有都在显示着,他是个太差的恋人。 邱依野感觉到贺坤的暴躁减轻了,却又笼上一层低靡之色。饭后,他被贺坤领到小厅的镜墙前面,“看看你自己。” 邱依野知道自己最近消瘦得厉害,几乎脱形,故而对照镜子这件事有点抵触,怕看见自己太丑。同时在潜意识里,他也怕在自己眼里看见另一个人。 “邱依野,如果我瘦这么多,过去的病症发作,你会有怎样的心情?”贺坤轻声问。 “我无法向你说出今天看见你时我有多心疼。有多心疼就有多痛恨自己失察失职。”贺坤从后面抱住他,好似怀里是易碎的琉璃,不敢太过用力,以至于有些颤抖。过了半晌才继续道,“不仅是因为角色,对不对?” 邱依野怔愣片刻,最后放松了身体,靠近贺坤怀里,“哎,被看穿了吗?” “该怎么说呢……这次好像真的有点入戏,很多时候我都觉得自己就是闫世泽。但只要看见你,我就会突然从闫世泽的身上离开,变回自己,独自的自己。见到你,触摸到你,我会控制不住的开心。然而与你在一起越愉快,回到戏中就越难。” 邱依野靠进松软的沙发里,微微从贺坤脸上移开目光,“你每次离开后,挂断视频后,我要一刻不停的想闫世泽的事,他的处境,他的挣扎,他的妄念,有时半梦半醒间还会觉得自己太过幸福,背叛了他。这样反反复复,最近副作用好像有些明显。” 虽然脸色疲惫,但邱依野还是以笑作结,“好消息是,我能肯定自己目前没有精神分裂或者人格分裂。就是出戏入戏来回转换有点累,你不要太担心。” 贺坤的眼睛有点红。他万分想让邱依野辞演,他付几倍违约金都没有问题。可是他知道邱依野不会同意,他那样敬业,已经付出了这样多,一定执着的想要尽最大努力把这部电影拍好。他见到这样的邱依野,再也自私不下去。邱依野痛苦的来源是他,那么能做出退让的也只有他。 “从现在到月底你去s市为止,我都不会再出现,你安心拍戏。但是我有要求,范思卿要常驻剧组,如果他觉得你的状态太差,他有资格叫停。” 实话说,邱依野有点舍不得,他也想见贺坤,可是期间的辛苦也确实把他折磨得不轻。而且见到他这样,贺坤显然也不好过。他最后点点头,“对不起。” 这一晚他们什么也没做,贺坤抱着他躺在大床上,在他耳边轻声说,“永远不要对我说对不起。” 贺坤认为小安照顾他照顾得不够好,想给他换个助理,邱依野坚持没让。 小安不知道他差一点就失业了。 他不傻,清楚邱哥之前隔几天就要找理由把他支开一晚。一开始他八卦的想邱哥可能谈恋爱了,但邱哥吓人的样子又打消了他这个想法,谁谈恋爱能谈成这样?若不是他相信邱哥的人品,几乎要怀疑邱哥是不是在嗑药吸粉。 他笃定邱哥是怕他看见自己痛苦的样子。他告诉过舒妤一次,却被邱哥以入戏为由圆过去。好在邱哥最近几天每晚跟他吃完宵夜看一会儿剧本就乖乖睡觉,让他大大松了口气。 章庆却不像小安那样乐观。邱依野在镜头外的状态好一些,但在角色上的付出更惊人。之前超然角色之外的客观透彻不见了,他时常觉得邱依野生生把自己变成了闫世泽。二三十岁年纪的演员不可能像老戏骨一样收放自如,入戏稍过一些对于角色塑造是好事,然而像邱依野这样,外人看着几乎有些毛骨悚然。 演员因为入戏过头而精神受创的例子不算少,他不能这样看着邱依野冒险。 “小野啊,你在闫世泽身上是不是有点太过用力?” 邱依野瞳孔一缩,“这样?学长是觉得哪里火候过了吗?” “不是,像钟导说的,最近拍摄进度加快,主要是因为你的状态几乎一直在巅峰上。但是我怕绷得太紧,你精神上受不了。钟导首先考虑电影的质量和资金,不会照料那样全面,你得自己试着松一松。” 邱依野拇指指甲在食指边刮磨,“谢谢学长,你说得有道理。不过我感觉还好,以前没这样演过,挺刺激的。” 他的声音低下来,没有不甘,好像只是在讲一个事实给自己听,“而且,我有种预感,我再也接不到这样的角色了。” 第69章 贺坤说到做到,之后的八月里再没主动联系过邱依野。每天进办公室先要打开卫星地图放在旁边,看着邱依野的小绿点开始工作,深夜到家第一件事也是打开卫星地图,看着邱依野的小绿点洗漱入睡。 邱依野自己做的酒具被他拿下来用了两天,又不舍得用了,放回架子上,心想要不要做个玻璃罩。 邱依野以前的剧和电影也被翻出来。也许与作品整体水平有关,邱依野的表现特别稳定。三十三部作品翻遍,除了有几个造型雷人了些,贺坤没有发现任何黑历史。他想,下次见到平燕秋,一定要请她吃饭。 八月十六日晚上,邱依野发来微信,“月亮真圆,想你。” 贺坤在回复中写写删删,最后只剩下三个字:“也想你。” 八月二十六日中午,邱依野发来微信,“今天忙不忙?想给你打电话。” 贺坤当时正有事,下午两点半看到微信回复过去,邱依野那边却没了反应,到晚上才发来消息,“汪岐翰来补拍他的戏份,本来以为下午会很轻松,没想到折腾到现在。你休息了吗?” 贺坤立即拨过去,马上就被接起来,耳边传来邱依野久违的声音。想来是白天话说得太多,他的嗓音有些沉哑,“贺坤?” 贺坤满心对邱依野的思念,可到底首先是个下半身动物,邱依野这样叫他的名字,似有一股电流从心房直奔小腹。 他们没有情侣之间的爱称昵称,向来直呼彼此姓名,邱依野有时候也会开玩笑叫他贺总。名字平平无奇,然而从邱依野唇齿间唤出就成了勾魂的春药。 他屏息平复两三秒,才道,“嗯。回酒店了?” 这回轮到邱依野那边沉默。而这沉默背后的呼吸声却似夏季滚滚的闷雷,在看不见的地方酝酿着一场久旱后的大雨。两人都感觉得到,并且知道对方一定也与自己相同——情潮堵在胸口,一点雨水落下就会决堤。 “贺坤……贺坤……” 不记得是如何开始,一字一句一丝喘息,甚至布料摩擦的声音都是撩拨。 共振,放大,爆发。 等回过神来,已经满手不堪。 封口打开一半的酱鸭舌作证,邱依野本意并非如此。他脑中好久都没有过这码事,今天只是想跟贺坤说说话而已。然而计划外的情事太舒爽,人生都似换了层柔粉朦胧的滤镜。 邱依野懒得动,用纸巾擦干净就像只大猫一样躺回床上。两人间的汹涌平息大半,竟然有点不好意思:什么都未说就来一发,好像不够尊重日以继夜的思念。 “贺坤。” “嗯?” 邱依野对他情事后磁性加重的声音完全没有抵抗力,还未软下去就又开始充血。这样下去可不行,他是要跟贺坤好好说说话的。 他努力忽略精神的下身,“这些天还好吗?” “除了太想你之外,其它…… 其它应该还好。” “什么叫‘应该’?” “你不在,再好也不算好。” 邱依野心里面甜得不行,“我不在的时候你去进修了情话八级吗?” 这大概是什么秘密课程,因为世上还没有第三个人知道贺坤会这样讲话。事实上,连贺坤自己都有些错愕,真情实感怎么会如此肉麻。 邱依野扫一眼旁边的电子表,惊讶竟然又过去大半个小时,他们明明没说到任何实质内容。再不进入“正题”,这一晚上就要过去了。 “我最难的戏份都拍完了,这两天最后跟汪岐翰补拍几场。九月上旬再拍一些边边角角,中旬肯定能杀青。我弟前天从罗马飞回b市的,后天到s市报道。我挪出来四天假,陪他收拾收拾宿舍什么的。” “你弟回b市了?一个人?” 邱依野听出来贺坤有点不高兴,想来大概是觉得以他们的关系,既然仇依邱落地在b市,自然应该告诉他,让他帮着照料。邱依野语调舒缓,带着些安抚的意思,“就在b市停三个小时。我有个发小正好要回趟q市,就让他接上丘丘了。” 邱依野这次却是想错了贺坤。 贺坤是生自己的气,光想着邱依野,怎么就忘记了小舅子近几天要回国,失去一次展示良好形象拉近关系的机会。 “那……你什么时候到s市?” “后天一早。” 邱依野想到就要见到贺坤,在片场的最后一天根本静不下心来。他坐在树荫下,看上去是在耐心等着汪岐翰和章庆一遍遍重来,其实心早就飞了。 一位五六十岁的大爷坐到他旁边,细条纹衬衫外套了件棕红大格纹马甲,搭配紫红印花领带,一头花白长发束在脑后,络腮胡修剪得整齐。邱依野知道这个大爷。这个月以来时常能见到他在片场出没,没有人管他,任他在边上晃荡。有时能见着他跟场记说话,在纸上记些什么。邱依野猜测他可能是个老造型师,在家无聊来看朋友顺便帮帮忙。 他之前戏份紧,从未与这个大爷近距离接触过,但其实一直想当面夸他衣服很潮很有型。这次人自己送上来,他又心情愉悦,毫不犹豫的称赞大爷特别会穿。 大爷满意的点点头,“小伙子有眼光!有没有兴趣唱歌啊?” 邱依野有点懵,“唱歌?” “我给你写了三首,什么时候有时间……” 大爷的话还没完就被汪岐翰打断,“格老,您来了!” 邱依野这才知道这位大爷是《浆果》的音乐总制作格日勒图。这个名字用“如雷贯耳”形容绝对不为过,国内影视配乐承前启后的集大成者,几乎每部作品都被奉为经典。蒙古族没有姓氏,大家都尊称他为格老。 格日勒图跟他的“小迷弟”汪岐翰说了几句话,执着回到一开始的问题,说邱依野的表演给他了灵感,是主题曲的绝对原型,嗓音也不错,试着唱一版肯定别有风味。 邱依野苦笑,“不是我不答应,而是我唱过之后您肯定不答应。” “所以,哥你给他试唱了?”仇依邱忍着笑问。 “唱了啊,他以为我玩他。” 仇依邱抱着背包坐在他旁边痴痴的笑起来,邱依野从后视镜里看见贺坤坐在前排司机旁边。他冲贺坤眨了眨眼,继续道,“章庆和汪岐翰联合保证这确实是我的水平,他才放过我。” 贺坤也微微勾起唇角,对邱依野眨一下眼。 两个小时前,他们在机场见面。贺坤把他带到一处暂未对外开放的至尊会员贵宾休息室,在暗处吻了个昏天黑地,要不是想到仇依邱的飞机马上就要落地,他们差一点就上了全垒。 两人间甜腻黏糊的气氛连见多识广的司机潘叔都快受不了,也就仇依邱这样心性简单的孩子看不出来。 贺坤把他们送到酒店,邱依野没让他再跟着。贺坤的存在感太强,不适合参加后面的活动。 j大是理工科为主的重点高校,男女学生比例不算国内最离谱的,但也很惊人了,而且绝大多数都是各地的学霸。基于这个事实,邱依野从酒店出门并未化妆,头发洗干净随便吹干,架一副街边眼镜店最普通的黑框眼镜,套上刚刚给仇依邱买牛奶时送的赠品t恤,简单的直筒牛仔裤和运动鞋,再压上一顶帆布鸭舌帽,背上仇依邱的学生款背包,清瘦朴素的样子比仇依邱更像j大的学生。 距新生报到还有三天,校园里人渐渐多起来,很多学生带着父母,没什么人注意邱依野。 两人走在大一新生的宿舍楼之间,仇依邱看见前面小路口左侧走来一个男生。他抬起手,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摇了摇。 邱依野心想,以前丘丘在路上看见认识的人,若对方没有先看见他,他肯定尽量装作也没看见对方,而且八成会绕道走。 看来这个男孩子不是普通同学。 对方也看见了他,快走几步,“呦,小仇,你也到了?” 是个高大的男生,比仇依邱高了一头还多,板正的寸头,眉目带笑,阳光正气。邱依野觉得这男孩子有点眼熟。 未等他有什么表示,男生先礼貌的打招呼自我介绍,“是小仇的哥哥吧?我是小仇高三时隔壁班的同学。” 仇依邱点点头,“他叫郑锦昕。” 他们带着新置办的各种生活用品进了寝室,发现是最早到的。邱依野颇为遗憾不能见到仇依邱的新舍友。 郑锦昕不是保送生,不像仇依邱一样提前一学期入学,但对学校的了解却比仇依邱多得多。此时他正在和仇依邱讲从学长学姐那里听来的社团信息,最后总结道,“你要是想生活丰富点,可以参加一个能随便玩玩的,不一定要十大,很多小社团也挺有意思,不过学生会一类的就不要考虑了,不适合你。” 就冲郑锦昕这句话,邱依野觉得这男孩子挺靠谱:对仇依邱的性情有一定了解,又能和他说这么多话,仇依邱这样的朋友半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他当即要了郑锦昕的电话号码,也把自己的号码留给他,跟郑锦昕说有事尽管找他。 郑锦昕笑得爽朗,“仇哥放心吧,我们高中这届来j大的只有三个人,我们一定尽量照顾小仇。” 第70章 仇依云在的时候就常说邱依野太宠仇依邱,邱依野不以为然,他自认为只是对弟弟比较疼爱。仇依云给他两个字:呵呵。 现在于贺坤而言,心情不是“呵呵”两个字能表达得了的。 邱依野时刻记着两点:一、仇依邱是未成年的小孩子,二、他是仇依邱现在唯一可以依靠的亲人。这都没有错,只是他照料仇依邱就像照料自己的老来子,万事不亲自来都不放心。 早先仇依邱身边围着哥哥姐姐,又有贺正翔跟他聊学术,贺坤没看出来他哪里不正常,这次却明显感觉到他社交方面有障碍:跟家人交流没有问题,然而与外人说话经常紧张到结巴流汗颤抖,所以很多时候会保持沉默。想来这世上并无十全十美,天才多孤独。邱依野时而用抱歉的神情看着贺坤,贺坤还能怎样呢?醋意渐渐散去,得了,爱屋及乌吧。 他早先想了无数遍的单独相处几乎没有,提到的只带邱依野回家更不可能——怎么想都没有把孩子一人留在宾馆的道理。 贺正翔出差不在,高敏芝自己开车过来看几个孩子,给仇依邱带了不少吃的用的。她不敢相信似的看着邱依野,“小野啊,你怎么瘦了这么多?是不是拍戏太累身体出了问题?” 高敏芝这一说,贺坤才猛然意识到,他已经见过邱依野更瘦时的样子,所以不像高敏芝一样对他的消瘦惊讶,他又被邱依野看见他时眼里灼灼的光蒙蔽过去,潜意识认为他这几天戏份减轻后精神也在恢复。 他忽然想到,即使邱依野还在遭受痛苦,这痛苦在他和仇依邱面前也会暂时隐形。邱依野不是故意去演出快乐的样子,他在他们面前的喜悦是真实的,然而独自一人时反扑的精神压力也是真实的。 他从侧面看着邱依野棱角分明的轮廓,心里有了计较。 邱依野现在知道高敏芝清楚他和贺坤的事,不自觉就有点紧张,忙道自己没事,繁重的戏份已经结束,他在慢慢增重。 高敏芝还是不太放心,打电话约了个熟悉的老中医,“丘丘上午去院里报道之后应该会有寝室活动班级活动,你在这里也没有事,我带你去把把脉,带几副中药回去调理。” 这似乎无法拒绝,邱依野心里暖,又有些不好意思。 贺坤中午接到堂哥贺均的电话,虽然面色如常,但邱依野感觉得到他身上凝重起来的气场,心想大概出了什么事。高敏芝也体察到儿子情绪的变化,让他去忙自己的事。 贺坤离开后,只剩高敏芝和邱依野一起去看中医。高敏芝始终没有把话说明,也不提他和贺坤的事,路上聊天多在关心他在片场的生活。邱依野尽量挑有意思的事讲,气氛融洽轻松,但他心里却有些惴惴的,摸不准高敏芝怎么看待他们的关系。 老中医给他把脉时跟高敏芝唠家常,问高敏芝这是儿子吗。高敏芝笑着问“像我?” 老中医又仔细看了看,“鼻子和脸型像。” 高敏芝轻轻拍了拍邱依野的肩,“嗯,家里二儿子。” 邱依野心跳得很快,抬头去看高敏芝。高敏芝笑得很温柔,又露出些俏皮,对他眨一下眼。 邱依野鼻子有些酸,尽力弯起嘴角。 后来邱依野在视频里跟仇依云说这事,仇依云道,“自古婆媳关系都是难题,你还真是好运啊。” 邱依野点了两下头才觉出不对,“什么婆媳关系!你怎么知道不是丈母娘和姑爷?!” 仇依云翻了小半个白眼。 邱依野抚额,“姐你怎么什么都和平姐学……” 邱依野回剧组时带了十五副中药,小安每天拿到旁边医院的药房煎好,灌一保温瓶带到片场。 他嘴里苦心中甜,皱眉咽下去时想起贺坤,摸到手机给贺坤发微信,问他推荐好喝的蜂蜜。没想到当天下午就收到七瓶,小安看他把包裹拆开一瓶瓶取出来,震惊到失语。 邱依野用手机拍一张七瓶的全家福,点开贺坤的头像给他发图,“很好,这很总裁。” 或许是这中药真的有用,进入九月之后邱依野的精神好了很多,胃口也逐渐恢复。化妆师为了保持他形象的一致,给他用的阴影修容越来越重。好在他的戏份减轻,最后主要是席文怡和薛婉泽两个女演员的部分。 薛婉泽所饰演的小雨虽然在剧本开头就去世了,但乔二改过好几版剧本,最后定下来的剧本里,小雨分别出现在闫世泽、林辰,以及小花的回忆里。薛婉泽的戏份比最初多了好几倍。 作为没有功底的新人,要想成长总归会有一个过程。即使开拍三个月后有些进步,但增加的戏份对于她而言还是太过吃力。她总被钟乐刚骂,白天忍着,晚上回房间里哭。到底是一个公司的后辈,邱依野想着应该尽量照拂,正打算再多给她讲讲表演技巧,就接到谢峣的电话。 谢峣绕了半天圈子,最后邱依野总算听明白,是想让他帮帮薛婉泽。 邱依野眯了眯眼,“你劈腿了?” “不是……哎,说来话长……”谢峣叹了口气,“不是我劈腿,是小笙不跟我了。” “谢峣,你可别蒙我。薛婉泽是怎么进的《浆果》剧组?那是几月的事?小笙跟你闹分手是什么时候的事?” 谢峣被他呛住,开始强掰,“啧,小笙跟我有矛盾很久了,你不知道而已。” 一听就是假话,邱依野皱了眉,“当时是谁说这次是认真的?” “我是很认真啊,我哪次不认真了?我对小笙不好吗?她要什么我没给她?她的衣服、包、首饰、车,哪个不是刷我的卡?” “专心,真诚,你有给她?兄弟,我想你恐怕不是在谈恋爱。你若说就是花钱养个人玩玩,我可能还更好接受些。”邱依野叹口气,“行了,过去的就翻篇吧,我看你也不喜欢小笙了,别再耽误人家也挺好。这回呢?什么打算?” 谢峣被他说得没了刚刚强辩的气势,弱下来,“就……觉得她挺好的呗。” “你啊,你早晚得在谁身上翻一回船!你不说我也会帮她,毕竟在她那里卡着耽误我杀青,又同是鸣山的人,于情于理都不能袖手旁观。” 在娱乐圈这些年,若把见过听过的龌龊事翻出来,负能量能让人真的堕魔也说不定。谢峣在感情上是渣,但与其他人相比真还算是有情有义的好人,不然邱依野也不能至今依旧把他当哥们。只是遇到这种时候,还是止不住的心累。 答应了谢峣,邱依野的大部分休息时间都用来给薛婉泽指导。本来他对这姑娘观感还不错,知道她跟谢峣这一出后,那些好印象散了大半,除了讲戏之外没任何多余的话。 他想,这圈子里谁都不容易,在拿资源这件事上他没有立场说薛婉泽有错,因为他下部片子多少也是因为贺坤的关系。可是大半个公司都知道谢峣有女朋友,再去看她和谢峣的时间线,他便不能认同她。道不同不相为谋,交情也就到这里了。 他正给薛婉泽讲着走位技巧,给她在纸上画摄影机机位,抬头时余光扫过不远处的潘艺。 他发现最近服装组的潘艺出现的频率特别高,几乎与范思卿持平。片场里人那么多,他以前肯定不会留意到她。知道她是潘叔的女儿后见面聊过几次,再之后就总能第一眼看见她。不是她样貌出众,而是身上有种挺特别的气质,让邱依野想到四个字,“特勤人员”。 之所以觉得她像“特勤人员”,是因为她的存在感极低,低到邱依野觉得是有意为之。有时候邱依野也会觉得自己这种感觉有点好笑,这么喜欢想这些有的没的,应该去接一部刑侦片。 他不知道的是,这感觉其实一点问题都没有。 贺坤晚上快进着看视频第一遍的时候没忍住砸了个茶杯,但仔细看完第二遍又自己把碎片扫起来,对着地板上的小坑抿了下唇,拽过来个毛垫盖住。 邱依野虽然给那个女演员单独讲了很久的戏,但神情平淡,看她的眼神没什么温度,而且除了在纸上写画之外,身体都向后靠,明显不想离得太近。 这只给贺坤一个感觉:邱依野不喜欢这个人,但又不得不教她。 他就是想知道邱依野平时状态怎么样,看到他在平稳恢复就放心了。本来已经可以告诉潘艺不用再盯着邱依野,可又忍不住想多看看平日工作中的他。每次关掉视频时都有种奇异的满足和自信:邱依野看着别人时眼里都没有那种光,他果然最爱我。 《浆果》于九月十三日正式杀青。 邱依野在大合照时还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但当看见道具组拆布景场务组收拾东西,才惊觉真的就到这里了,心中猛然一空。此时此刻,他才确切的感知到,闫世泽已经离开。 他指尖摩挲着还未换下来的戏服的袖口,无声的道别。 钟乐刚曾经说他更像林辰,但他觉得不是。他无法像林辰一样隐忍多年,最后全部忘记。若给他这样一段路,他也许真的会走成闫世泽的样子。 章庆站在他旁边,眼里没有任何波澜,不知在想什么。 “学长,你就回去了吗?” “嗯,明天的飞机。” “还回来吗?” “也许宣传期会回来。” “学长,虽然他们五个人都没得到最想要的,可是林辰和小花还可能有幸福。” “可能吗?” “可能的。” 章庆摇摇头,“他知道的,不可能了。” “学长……” 章庆微微笑起来,“小野,谢谢你。” 他走进早秋白到耀眼的日光里,“日子过起来很快,一眨眼,或许就是一辈子了。” 邱依野很多很多年后才第一次看《浆果》,他怕看见章庆名字外面的黑框。 章庆葬在美国波特兰,距离陈臻正好一万公里。 第71章 《浆果》开机和杀青都很低调,网上几乎见不到相关新闻,邱依野回b市也不为人所知。刚好当晚《疯狂潜行者》收官,邱依野落地时他的粉都在家蹲等大结局。 贺坤这几天不在国内,邱依野便直接回了自己的住处。他都不记得上次回这里是什么时候,屋子里冷冷清清没有人气,好在小安提前安排人打扫过,窗明几净整洁如新。 他洗过热水澡后看一眼表,潜行者已经播完。本来想去网上看看潜行者的视频,但精神放松下来后过于困倦,躺进被窝后还没摸到pad就睡着了,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也不知道。 舒妤摁门铃没人应,拿备用钥匙打开房门,站在客厅里叫了两声“依野”,却只听见空调的声音,最后她在卧室的被子下面找到还熟睡着的邱依野。见他眉目舒展恬适安然的睡颜,舒妤犹豫半晌,退出卧室,坐在客厅里拿出来笔电和手机工作,等到下午一点,给小安发信息让他去瑞合斋打包两份午餐。又过去一个小时,才隐约听到邱依野房间里有些声音。 邱依野睡眼惺忪的走出来,见着在餐厅摆碟碗的舒妤,愣了一瞬立即退回卧室——他身上只有一条内裤。 五分钟后,他穿好居家服洗漱妥当后坐在餐桌前,“舒姐你来得真是时候,我生生被饿醒的,感觉能吃得下一头猪。” “我坐这儿四个多小时了“舒妤看他一眼,“我要是不来你吃什么?” “外卖吧。” “你敢去取外卖?” 邱依野喝了两口鸡蓉粥,疑惑道,“为什么不敢?” 舒妤无奈的点点头,“邱依野,你可以的。你知道网上都热闹成什么样了么?” 邱依野马上想到了昨天没来得及打开的视频,“潜行者完结出了问题?” 舒妤把她的笔电在邱依野面前打开,正是邱依野的微博界面。 “……你们给我买粉了?”他才两三天没去官方大号看过,粉丝量竟然翻了小一番,已破千万大关。 “不是我们买的。而且这批粉真真假假不好分辨,正在手动删”,舒妤疲惫的说,同时打开热搜榜和热门话题榜。 邱依野刚夹起来的牛肚片掉了下来,“不是吧……” “昨天半夜和今天上午有人花钱从榜上把你的话题和热搜从前三撤下来,不然更壮观。” 邱依野只觉得不真实,“潜行者最后两三天我和青维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吧?” “你们是没做什么。有人恶意操作,捧杀,你懂?马致鑫露了些口风,幕后推手中有烽火盛世。一开始我们以为烽火投资的《旷星》还有一个多月开机,他们想把你彻底炒红,但从昨晚十点半势头就失控了。你得罪过烽火的人?” “烽火?”,邱依野放下筷子,那不是贺坤的产业么? “舒姐你等我一下。” 他起身去卧室,找到手机充上电开机,未接电话和未读信息疯狂涌入。他正想点开微信,屏幕跳到来电界面,是贺坤。 他划开接听,贺坤似是没想到电话已被接通,静了两秒才传来他焦急的声音,“邱依野?你没事吧?!” “别急,我没事,刚睡醒。昨晚睡着得太快,没来得及给手机插上电源,它自动关机了。” 贺坤似是稍微松了一口气,但并没有完全放松下来,“看到网上的状况了吗?” “舒姐在我这里,刚刚给我看了微博。” “是烽火做的,但……” “但你不知情。”邱依野把话接上。 贺坤那边安静下来,邱依野想了想,继续道,“而且我猜,撤话题和热搜是你的手笔。” 邱依野听到贺坤微不可闻的呼吸声,觉得他好像在克制什么。 “为什么这么想?”“不为什么啊,站在你嗯……”话说到一半,邱依野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加快了语速,“站在你喜欢我的基点上,这是正常逻辑。” “邱依野……”太多情绪堵在贺坤嘴边,他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信任以爱为名,仿若一场淋漓的春雨,无边无尽洒向曾经土石龟裂的荒地。此时此刻,对这个人的喜欢把心胀得过满,以至于几乎有些痛苦。 贺坤攥紧手机,“你不用做什么,一切交给我。” “也不是太大的事,你看着处理就好。那边半夜了吧?别太累,身体要紧。” “‘不是太大的事’?邱依野,这事主要责任在我,你生气、有情绪,怎样都好,我最不想你在我面前客气或者逞强。你太善解人意,会让我不安。” 邱依野笑起来,“贺总,没看出来啊,你是有受虐倾向吗?” 他站得有点累,在地板上坐下,语气正经了一些,“不是客气也不是逞强。以前的我看到网上这些风浪,可能真会想不开被自己折磨得抑郁。刚刚舒姐跟我说的时候我翻了些评论,确实有不少人阴阳怪气,说我演技逆天金翅奖欠我八个影帝,年度最佳编剧,戏精本精,杰克苏本苏啊什么的,不过我心里竟然挺平静。” 他边想边说,“我发现我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了,最近只要想到你说过我比我自己以为的要好,就觉得旁人说什么都不太有所谓。” 邱依野等了等,没等到贺坤的回应,只好继续道,“啧,好像是有点恋爱脑,可是挡不住我谈恋爱我骄傲,我有男朋友我自豪,哈哈哈。”他开心的笑了一会儿才停下来,“喂,你说点什么啊,我自己high很尴尬的。” 贺坤的声音轻到有些飘,“我也希望我能找到合适的语句……我爱你三个字实在太轻,太轻了。” 邱依野的脸一下子红起来,接不出话,两个人都沉默了几秒,甜蜜羞涩的气氛简直像是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 “咳,说来,我倒是有点担心你,最近大半年接二连三的有状况。我印象里烽火好像没有杜家的人,怎么也会出事?” “烽火有孙嘉的人,跟他利益往来多。现在已经被我撤掉了。至于孙嘉,我会收拾好。” 虽然用阴魂不散这个词好像有点怪,可确实是邱依野此时脑中第一个想法。借贺坤的势力整他,亏得孙嘉能想出来。这手段其实不能说不高明,若他和贺坤感情没到这一步,还真可能会有误会。 “包养有风险,总裁大人需谨慎。” “高风险高回报。有了你觉得赚到太多,别说收手,简直该剁手。” 邱依野回到餐厅,就见舒妤抱着手臂,一脸审视的看着他。 “舒姐,有点事我得跟你坦白。” 舒妤的神色从震惊到憋闷到担忧,各种情绪混杂在一起,“我以为你是我带过最聪明的艺人”,她叹了口气,“大概也确实是吧。” 想到马致鑫来鸣山后与她的谈话,这段时间心中的疑惑与不安都有了答案。“依野,你如果想离开鸣山,或者换经纪人……” “舒姐!除非我退圈,否则,我希望你永远是我的经济人。前段时间瞒着你,是因为我和贺坤的关系还不确定,没有任何其他想法。”邱依野认真的看进她的眼睛,“凭我们这些年的默契和信任,舒姐,你明白的,我需要你的帮助和支持。” 舒妤看着他,好像跟以前完全不是同一个人,可他眼里的光又好像从来没变过。娱乐圈是什么地方?她怎么能相信他们在一起只是因为感情?可是邱依野是她亲手一步一个脚印带起来的,像自己孩子一样。退一万步,即使邱依野使了手段用了心机改了初衷,又有什么错?更何况,把自己的位置让给谁,能让她既安心又甘心? 跟舒妤把话说开,邱依野心里更敞亮了,网上不管多腥风血雨都是浮云,更何况还有很多真心喜爱支持他的粉丝。 咽下最后一口汤,他点开未接来电,给蒋青维回拨过去。 “邱哥,你总算回我电话了!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我在机场呢,正要飞回b市去你家找你。” “不好意思啊,我杀青回来太累睡着了,刚醒不久。” “邱哥,不服别人就服你!你上网看了么?贺坤那边怎么回事?” “呃……意外,意外。你回来咱再详细说。你现在赶回来不耽误事吗?” “还好啦,推了个通告,本来我也不想去。微博就算了,现在估计还乌烟瘴气呢,推荐你去看江南tv和光迅的弹幕,要给江南卫视的剪辑和bgm跪了,竟然有好多人看到最后那段跟我们一起流泪,尤其是咱俩的粉,几乎都哭了。满屏都是‘没想到有一天老娘看综艺能看哭’‘前面的别走,小手绢拧干借你’‘喂!六十万毛爷爷在手你们哭啥?!虽然我也不知道我哭啥……’” “竟然能把激动人心的大结局做成催泪篇?!他们牛的……我一会儿就去看。这两天我还在想呢,咱俩能成功多亏粉丝帮助,是不是应该回馈什么表示感谢?” “正有此意,我们想到一起了!我刚好有个想法。” “说来听听。” “咱俩当回游戏主播怎么样?直播聊天吃鸡。” “别说,想法不错,我觉得行。因为是要感谢粉丝,咱们可以把刷礼物的通道关闭,只接受那种五分钟攒一朵的花花。” “嗯!肥水不流外人田,我去跟李奕卓说,就在他的猎风直播。” 互惠共赢的事,鸣山娱乐、星华娱乐和猎风游戏频道一拍即合,当天下午猎风视频就发出邱蒋答谢粉丝直播吃鸡的预告宣传,蒋青维、邱依野以及李奕卓相继转发。此时邱依野的粉丝数刚稳定下降到九百万,一下子又飙回一千万。小安捂着心口,“感觉辛苦删粉的我就像个笑话。” 第二天傍晚邱依野和蒋青维在猎风大楼b3地下内部员工停车场k区碰面,没聊两句,就看见一辆颜色低调造型高调的地中海蓝敞篷三叉戟驶过来。李奕卓连车门都没开,从副驾翻身下车,对司机随意摆了摆手,“乖,自己去玩。” 邱依野和蒋青维下意识的向那个司机看去,地下停车场的灯光不够明亮,他们只见着一个带着墨镜的模糊侧脸。 李奕卓看上去心情不错,“来来来,你们赶紧的,完事了还能再黑两盘。” 毕竟不是他们平时开黑,不洗脸不洗头光膀子穿大裤衩都无所谓,邱蒋和各自的助理被带到专门备好的化妆间,收拾一番才来到小直播室。说是小直播室,但其实并不小,三人机位和一个备用机位以及休息区,周围有六台摄像机。 邱依野选了最左边的座位,坐下来摆弄键盘和鼠标,“不错啊!” 李奕卓吊儿郎当的叼着一根巧克力棒,“小意思。” 他有自己的俱乐部,猎风只是一时兴起投资的游戏视频网站而已,能做成现在的规模他自己都意外。虽然这里的硬件装备不是普通玩家砸钱能置办齐的,但与俱乐部的水平还是有差距。 晚上八点半,邱依野和蒋青维准时出现在特别开通的直播间,一进去就被在线人数吓了一跳。 蒋青维手指点着屏幕数在线人数的位数,“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不是吧…… 啧,我是不是该夸一下猎风的服务器?” 李奕卓在后面道,“不用矜持,大胆的夸。” 听到李奕卓的声音,另一个屏幕上的互动聊天栏里立即就炸了。蒋青维经常和李奕卓一起玩游戏,他俩cp粉的数量并不比邱依野和蒋青维的少太多。昨天预告发出去之后竟然出现了一大帮3p粉,现在粉丝的接受度和脑洞真是史无前例的惊人了。 他俩跟大家问好,邱依野道,“第一次穿戴这样正经打游戏,哎,好后悔刚才在化妆间没反抗一下,我觉得粉底会影响我发挥。” 屏幕边一片“哈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邱哥”“求问邱哥粉底牌子,想要同款!”。 “邱哥,我紧脏,从没在这么多人面前玩过”,蒋青维夸张的捂上脸,“要丢人怎么办!” 邱依野喝了口赞助商提供的薏仁茶,“放轻松,放轻松,今晚聊天为主,顺便吃鸡。” 第72章 “邱哥你听到说话声了吗?我怎么觉得咱俩旁边这么多人?!” “医院旁边降落的人有点多……捡了东西赶紧走。” “我看见人了!” “我这边也有。先尽量躲着。” 在大众认知里,蒋青维是娱乐圈里电竞玩得最好的人之一。他最大规模的一次圈粉并不是由于常驻的综艺爆红,而是两年前跟李奕卓打英雄联盟的视频“意外”流出,那之后就很少再有人说他只是个靠脸吃饭的花瓶。 粉丝们都以为今晚会是蒋青维的秀场,没想到一上来蒋青维就摆出“唯邱哥马首是瞻”的架势,几乎照搬在《疯狂潜行者》的模式,完全不见跟李奕卓撸啊撸时的舍我其谁。而邱依野似乎也早已习惯这样的配合,从容不迫的安排蒋青维避开已经开火交锋的两组人马,捡起他们拿不下的装备,然后趁他们刚杀完一波瞬间的松懈,与蒋青维两面包抄,三杀后会师。 邱依野先换上更高级的背包,非常幸运的从一个死人身上找到十五倍镜,半秒没想就递给给蒋青维,自己留下八倍镜,之后迅速离开医院,跑到一个山丘斜坡埋伏起来:蒋青维趴在的稍远些的草丛里,邱依野躲在一棵树后面。 游戏开始之后蒋青维就像换了个人,不见半分紧张,不仅射击时干脆利索,此时趴在枯草里还有功夫跟邱依野聊天。两个人一唱一和的讨论了两三分钟皇室近期的热门卡组,互相安利了两个新手游,不知怎么话题又跳到做炸鸡的油温,带着粉丝一起狂咽口水。 就在大家真以为他们今晚是来聊天的时候,蒋青维道,“邱哥,缩圈到我们这里了。” “再等一下。” 眼看着他们开始掉血,粉丝们比自己玩还着急,旁边屏幕上都在刷“赶紧往圈里跑啊!” 血掉了三分之一时,就见一辆越野从山丘中间开过来。好多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车上的两个人已经被邱依野和蒋青维一人一枪爆头。他们从斜坡上下来,捡了东西迅速上车,一边打绷带一边向白圈的边沿开去。 进白圈后他们并不急着向中间开,而是沿着边界,看见向圈内跑来的人就加速撞过去,对方即使反应过来也很难在蒋青维mini*的压制下躲开,转眼间就积累到十四杀,背包装满。待距离下一次缩圈还剩两分半,邱依野说一声好了,全速向森林开去。 邱依野把车停在树后,与蒋青维分头进入树林边的建筑群。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远,但从任何位置都不能同时看见他们两个人。 若单论枪法,邱依野比蒋青维差不少,毕竟他玩游戏的时间十分有限,唯胜在战术思想厉害,通俗点讲就是心特别脏。他从不正面刚,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合适的位置虚晃一弹,预判他人走位,在途中埋伏击杀。而且做这些事时还不忘给蒋青维的冲锋掩护,或是给他吸引狙击目标。 玩游戏的粉丝比例有限,一开始大多数人都看不懂邱依野跑来跑去时快时慢蹲下去站起来在做什么,但看得时间长了就能隐约后知后觉出他这个“小队长”当得特别有道理。又缩了几次圈,距离决战越来越近,邱依野说话竟然还是一开始的节奏。且不管他的操作有什么意义,至少气场相当可靠,让人不自觉的信服。 第五次缩圈后,毒圈正好圈定一半森林一半建筑,邱依野和蒋青维各自沿短直线贴边到达毒圈内会和,邱依野给蒋青维急救包回满血,又掏给他几个ak的弹夹和一个红点瞄准镜。 “邱哥,你怎么知道我有ak??” “感觉吧,现在没有的话过一会儿也总会有的。” “你让我以后怎么再和别人组队!还没吃到鸡我就已经开始伤感了……” 对于蒋青维的技术而言,决战时有红点ak基本等于已经吃到鸡翅膀。然而他们的运气似乎刚好在此时用光,最后剩的另两组中,一组是技术流高手,另一组装备逆天的同时拥有m24*和groza*。 邱依野苟在断墙后面,拿出弩瞄准,在另两组开杀后,给技术流那组中的一个人一击爆头,蒋青维几乎同时解决拿m24的玩家。 技术流不愧是技术流,一般人被弩打中都不知道是谁打的,而他被弩爆头竟然能判断敌人方向,指导他们组的另一人火力全开到邱依野躲藏的地方。 邱依野扔了弩,迅速用光最后两个急救包,拿着散弹枪冲出来。他在小巷的残垣中左拐右绕来到蒋青维与groza之间,散弹枪弹夹打干净时只剩下一层血皮。他半秒不停顿的侧身减小身体暴露面积,同时按开手雷的拉环,默数两秒后正身掷出。 当蒋青维看见邱依野那一刻,就明白过来邱依野没想要活着结束这盘,遂以邱依野角色的身体和他的散弹为盾走位,红点瞄中最后一个技术流玩家,在邱依野倒下的瞬间扣动ak的扳机。 “屌!炸!天!”李奕卓比他们两个吃到鸡的还兴奋,一下子从座位上蹦起来。 邱依野和蒋青维松开鼠标,几乎是一个姿势向后靠进座位里。想到有几百万在线观看者,他们多少还是有点包袱,只相视一眼撞了下拳。 猎风这边准备相当齐全,立即有工作人员端来一盘色泽金黄油亮的秘鲁烤鸡。邱依野和蒋青维擦干净手,一人撕下来一个鸡翅,李奕卓扯下来一只腿,三个人像碰杯似的碰了下手里的鸡,吃得满嘴油光。 邱蒋二人又跟自己的粉丝说了会儿话,回答屏幕上不断刷上来的问题。虽然粉丝的问题不少,奈何一出现就被挤飞,满屏都是“为什么不让刷礼物?!!!”“想刷礼物想到抓心挠肝啊啊啊啊!!!!” 李奕卓刚刚的激动劲儿过去,又瘫回了沙发里,懒洋洋的笑,“我说,你们要不要考虑签约到猎风当主播?待遇和到手收入绝不比你俩现在的经纪公司差。” 蒋青维回头看对着他们的几台摄影机,“李队这话都录下来了吧?等我该续约时一定拿出来放给他们听。” 邱依野“啧”了一声,浮夸的跺了下脚,做出懊恼脸,“早知道再拖两个月了,我刚续完。” 贺坤在飞机上看完了王晟夕准备好的这段视频,近期的疲惫好像一下子散去大半。 邱依野的情商真是个宝——不用任何人护着捧着,可能会慢一些,但他最后必然能混出个样子来。 就说这段猎风后来放到网上的吃鸡现场花絮视频,邱依野那句话虽然是在开玩笑,可传递的信息并不少:一来,确定自己和鸣山的关系,二来,隐含着条件可以谈,但不会离开鸣山的意思。 即使没有自己的关系,鸣山会不捧他吗?鸣山总裁张祥林可不是没眼光的人,更何况还有平燕秋和谢峣在。 当初邱依野同意那份包养合约定然是觉得自己合了眼缘,贺坤美滋滋的想,原来邱依野这样早就看上他了。 另外,与邱依野在一起后,他越来越安心。虽然网上邱蒋cp如日中天,然而即使是cp粉心里多少也有数,邱依野和蒋青维之间没有什么暧昧。这感觉很难表达,邱依野看别人的眼神以及交流的方式总给他一种“我挺喜欢你,与爱无关的那种喜欢”的印象。 日复一日,信任如同庞大的根系一样,在土壤里不断延伸,深到难以想象。 贺坤打开自己和邱依野的日程表,现在是九月下旬,距离《旷星》开机还有四十一天,邱依野除去给新接的代言拍广告片之外,只有两个当红综艺的嘉宾和一部都市职场剧里的客串。事似乎不多,却刚好均匀的分布在这四十一天里。贺坤比对着自己的日程表想了想,点出记号笔工具,在一个综艺上画了个叉。 贺坤回来后,邱依野跟舒妤打了招呼,把大部分衣物都搬到汇嘉。行李是到了,邱依野却一直没得空收拾。 贺坤积攒了很久,精力旺盛,邱依野也没差太多。不只床上,浴室、餐厅、厨房、大小客厅、书房、健身室,甚至衣帽间,屋子里每一处都有些说不得的痕迹。其中最夸张的是影音室,即使开了亮度不高的大灯,邱依野在这里也几乎是半个盲人,身体格外敏感,再加上柔软宽大的沙发和邱依野喜爱的长毛地毯,另外,房间里还有一套保真录音设备,邱依野无法自控的声音混着贺坤低沉的喘息循环往复,简直让人怀疑影音室的原本功能。 不做运动时,贺坤也不会让邱依野离开他三米以外,抱着他看电视,贴着他做饭,躺在他腿上看文件,恨不得连上厕所都要跟着。 到了第三天,邱依野有声乐课,贺坤也必须去公司,才终于结束了对他们俩而言史无前例的颓靡生活。 早上出门前贺坤问邱依野什么时候回来,邱依野说大概下午三四点,晚饭前收拾一下带过来的衣物。贺坤点点头,说湘姨大概三点左右送吃的过来。邱依野没多想,以为是贺坤想念湘姨的手艺了。 他跟教声乐的杨老师互相挑战极限大半天之后,又赶上了交通事故引起的堵车,到家已经是四点一刻。进门后他直奔厨房,却什么也没发现。正以为湘姨还没来,一眼扫见水池前的台子上有一个保温桶。 盖子打开,汤的香气扑面而来。他正有些饿,倒出来一小碗尝了一口。汤很香,除了猪骨鸡骨枸杞山药和胡椒花椒之外好像还有一种主料,可他尝不出来是什么。 喝完一小碗意犹未尽,生生忍住了再来一碗的愿望,毕竟是贺坤想吃的,至少应该等他回来一起。 贺坤到公司就开会看文件签字,直到下午四点才把这两天积攒的事物处理得差不多。他想活动一下肢体,遂起身去找徐往。 徐往新换了个e罩杯美女助理,坐在他办公室外间最显眼的位置。徐往一出办公室的门,正看见贺坤一脸纠结的看着他的新助理。女助理显然对自己的容貌极有自信,不仅大方的任贺坤看,还撩一下卷发,理理胭脂红低胸衬衫的领口。 明知道这个女人智商不够胆子不小,一看就不是个省油的灯,徐往还把她放在门外,就是为了看戏。虽然眼前这出不是他原本期待的,不过只要有戏看还是很开心,抱着手臂露出揶揄的笑。 贺坤心里想的却是,他之前给邱依野买的胭脂红礼服裙和假发高跟鞋都放在衣帽间右边第五个大抽屉,时间隔的太久被他忘记了,而这个抽屉刚好在他早上给邱依野指的可以放衣物的区域里。 *mini:指mini-14,半自动步枪,高稳定低伤害,像蒋青维这样用来压人是不错的选择。 *m24:威力最强的狙之一,爆率低,射速快稳定性高。 *groza:自动步枪,伤害高射速快,好压,可看作ak升级版。 第73章 这种忐忑而又期待的心情,贺坤刚回国那会儿亲自竞标拉项目的时候都没有过。在回汇嘉的车里他无法实现“坐立难安”,只能强迫症似的拿起手机又放下,引得司机刘胜忍不住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 贺坤有两个常用的司机,潘叔是家里知根知底的老人,这段时间都安排给邱依野,他自己上下班一般由刘胜接送。 “没事……你怕老婆么?” 刘胜被问得一愣,不说贺总平时几乎不谈私事,这问题本身就相当令人诧异,能让人生出一火车皮的联想。现下却不是八卦的时候,刘胜照实道,“还是有点怕吧,当老师的人,训起人来一套一套的。” 这是贺坤下意识间没经过大脑的问题,他可并不是要寻找“惧内”的战友。问他是否怕邱依野?自然是不怕的,邱依野到现在还没跟他正经生过气,而且也肯定不会因为这种事生气。但他心底确实不安,他告诉自己,那是兴奋的。 家里一切如常。 没错,家。 在b市的几户个人房产里,贺坤原来对瑾苑的感情最深,因为见证了他没日没夜打拼的岁月,但也就是个住处而已,他只把s市父母常住的地方叫做家。自从有了邱依野,汇嘉就慢慢成为了第二个家。到现在,这处与s市那个小别墅在他心中的地位已经不相上下。 贺坤走过大客厅,远远的看见邱依野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做饭。不远处吧台的小音箱连着邱依野的手机,放着百忧解的老歌《every you every me》。邱依野在工业摇滚中颇为陶醉的小幅摇摆着身体晃到炉灶边,头跟着节奏一点一点,向锅里撒了些什么。 抽油烟机细微的嗡鸣声、菜在锅里的呲啦声,再加上音乐的声音,邱依野不可能听到他进门。可是邱依野像有心灵感应似的,抬头向客厅的方向看过来,在看见他的那一刻弯起嘴角,眼中的神采比此时窗外的霞光更灿烂,更温暖。 贺坤的心怦怦的跳,大步走去厨房,抱住邱依野直接吻上去。 邱依野手里还拿着锅铲,怕油蹭在贺坤的西装上,尽力抬高手臂,很投入的配合,待贺坤的手摸到他的臀缝,他才挣扎一下躲开。 “菜的火候过了!” 贺坤笑着“没关系,都是我的锅。” 邱依野用胯轻轻顶他一下,想把他赶出厨房,“这是你家,厨房里本来就都是你的锅。赶紧去洗个澡换衣服,晚饭快好了。” 贺坤却不干了,抱着他不松手,“什么叫我家,你不把这里当家吗?这不行,明天就过户到你名下。” 邱依野笑,“不好意思啊,过户不了,外地人限购一户。”话一出口他就想到贺坤下一句肯定是要给他办b市户口,赶紧止了话头,“咱不抬杠了,我都搬过来了还不算家吗?你快去收拾,菜要糊锅里了。” 贺坤一边换衣服一边想,邱依野虽然不在意,但这套房必须在他们两人名下,得是共有财产才行,打定心思明天去找律师商量如何操作。还有,看起来邱依野并没有发现礼服裙假发和高跟鞋。这让他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十分遗憾,还是要他自己找合适的时机。 “你说湘姨过来送吃的,我还以为不用做晚饭了,没想到只有一桶汤。” 贺坤没接话,而是问,“喜欢喝吗?” 其实邱依野下午已经喝了两小碗,幸好湘姨给装了很多,还足够两人份。他真心实意的点头道,“嗯,好香!是湘姨的独门手艺?里面是不是有什么特殊食材?” 贺坤又给邱依野和自己各盛了一碗,保温桶里半滴不剩。“处理手法是比较特殊,你有兴趣可以问问她。” 邱依野总觉得哪里不对,但贺坤的神情举止始终很自然,而且贺坤自己也喝了不少,他也就不再多想,把最后一碗也喝光。摸摸微鼓的肚子,声音都懒了,“贺总,商量一下呗,我做饭,你收拾碗筷,还算公平合理吗?” 贺坤早就留意到,邱依野似乎挺好说话,但其实有不少小强迫症,比如说用过的碗筷必须在半小时内放进洗碗机清洗干净,多等一分钟都不行。正式谈恋爱后更是完全放开了手脚,不再是最开始温润贤惠的样子,跟他讲条件时都以“贺总,商量一下呗”开场,有种狡黠又娇憨的可爱。 贺坤笑,“那肯定是我赚了,我有洗碗机外挂。” 邱依野摆摆手,相当大气的说道,“让你赚!” 贺坤擦完桌子,把百洁巾随手扔进垃圾桶,洗过手,叫了两声邱依野却没人应。走进客厅,看见邱依野半躺在沙发上,手上拿着剧本睡着了。 贺坤站在茶几的另一边,目光粘连在邱依野身上,笑容不明显,但却温柔至极。过了好一会儿,他走上前给邱依野摆个更舒服的姿势,然后才去书房看文件。 汇嘉其实有南北两个书房,面南的是半开放式,面北的是有门的常规房间。以前贺坤经常使用北书房,那里工作方面的书和文档更多。今年三月之后他就再也没在面北的书房工作过,因为那里桌子不够他和邱依野两个人用,而且邱依野从来不进这间书房。 贺坤走进北书房找一份旧档案,找到后坐下翻看,心里想着白天徐往说的事。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有人敲书房的门,心想邱依野大概是睡醒了。 他说进来,敲门声停了一下,但马上又响起来。贺坤叹了口气,他以前巴不得身边人离自己的工作八丈远,现在却嫌邱依野这样泾渭分明的太生分。没办法,到底是他走过去开门,心想这次一定要把邱依野带进来,告诉他这个家里没有什么地方他不能涉足。 然而门一打开,他就把要说的话全忘了。 门外站着一位高挑的红裙美人,右手拿着酒,左手拿着两支高脚杯。 美人见到呆住的贺总,明艳眉眼微露笑意,小幅甩了一下头,脸颊边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扬起一些,落在坠着细链的耳侧。红唇轻启,“今晚夜色不错,想邀贺总小酌一二,不知贺总是否愿意赏光?” 还是男人的声音,半点没有掩饰,语调语速也没有任何女性特质,却偏偏听起来有种说不出的酥柔。 贺总这辈子见过的所有大场面都被秒成渣渣。他手心沁出汗,静了几秒才声音微哑道,“荣幸之至。” 美人上前,把酒瓶放进贺坤手里,右手空出来轻挽上贺坤的左臂。 一路的桌柜上都燃着蜡烛,发出幽幽的魅惑香味。贺坤脑里五光十色,被带到摆着古董钢琴的小厅里。 酒杯被放在落地窗一边的小圆桌上,暗红的酒液注入杯底。 “借花献佛,不知……” 话没说完,邱依野就被贺坤从背后拥进怀里。邱依野拿起酒杯转个身,自顾自摇了摇酒杯,抿一小口。他想了想,又喝了一小口,这次却没有咽下去,而是侧头看向贺坤。那杯中甘醇似是荡在了瞳中,让人不禁就醉在里面。他慢慢贴上贺坤的唇,把口中酒液缓缓渡入。 贺坤早就硬到不行,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挑逗,当即收紧手臂,一只手摁住邱依野的脑后,舌头霸道的侵入邱依野口中,吮吸,翻搅,勾缠,急躁的简直要不知如何是好。然而情还未至最浓,却被邱依野挣脱了出去。 邱依野用手指把贺坤嘴角残留的酒渍擦掉,又把指尖不知是否存在的液体用舌尖舔去。“我不太懂红酒,得请教贺总,这是什么品种?” 贺坤把他压在小桌旁的扶手椅上,“不列颠哥伦比亚的梅洛,”他说着,右手抚上邱依野的脸颊,手指从眼角滑下,沿着鬓边到脖颈,在锁骨处流连,“浓郁,饱满,有红色水果和橡木的风味,适合搭配肉类品尝。”他刻意放缓放重“肉类”二字,手指配合着加重了力道。 邱依野把他不老实的那只手拿下来,“原来是需要下酒菜。那我们过一会儿再喝。至于现在,听说贺总给这架钢琴调过音了,不如弹来听听?” 贺坤真想现在就办了他,这美艳又磨人的劲儿,活脱脱是个妖精。但直接就上显然坏了情趣——绅士怎么能拒绝“女士”这样合理的要求? 然而恐怕圣徒都无法在此情此景下专心弹琴。贺坤弹错好几个音,但这完全无所谓。不说邱依野根本听不出来,即使他能听出来,恐怕这时也不会仔细在听。 邱依野斜靠在钢琴边,眼神炙热的看着弹琴的男人,那是欣赏,混合着赞美,点缀了崇拜,以爱缠结在一起。结束之前他绕到贺坤旁边,搭上他的肩膀。还未等有什么动作,贺坤已经停下手上的动作,转过身一把抱住他,手臂一用力使他坐到自己腿上。 鼻息交缠,粘稠而又急促。 邱依野的裙子还好好的,贺坤却已经半裸。 他从贺坤腿上下来,同时拽下贺坤的裤子。他俯下身,含住贺坤的耳垂,手伸进仅剩的内裤,握住已经不知已经硬了多久的粗大柱体。把它吐出的液体在柱头抹开,技巧性的撸动刮蹭,另只手照顾下面的囊袋。 贺坤喘息愈加粗重,刚刚还在邱依野裙底的手不得已拿出来,扶着古董琴凳保持平衡。纵使前几天已经好好解了馋,此时竟然被邱依野引弄得感觉更加强烈。 就在他想要让邱依野坐下来吃进去的时候,却听到邱依野在他耳边轻声道,“我满足了贺总的愿望,下面,换贺总投桃报李了。” 第74章 月光透过落地窗,融入不时摇曳的烛火,原本的莹洁冷清就变了味道:一晃,一晃,暧昧又缠绵。 贺坤仅有背部躺在琴凳上,腰以下悬空,臀部被抬在邱依野的手里,腹肌块块分明。他胯间的事物硬胀着,在堆叠着的层层胭脂红纱锦裙摆间前后摇动,被若有似无的刮蹭。那柱体上面都是邱依野的口红印。这口红的质量想来不错,即使腺液不断从柱头上淌下来,也没让唇印花掉。 邱依野动得不快,却每一下都正是位置。贺坤皱着眉头想,不管怎样都磨人,果然是个妖精。他不服输且带着谴责般盯着邱依野。 然而在邱依野眼中,贺坤的眼神是软且飘的。他怎么能这样可爱? 邱依野只觉得满心都是熔岩一样的糖浆,几乎要被烧化在这甜蜜里。他怕贺坤辛苦,慢慢把他放下,又换个姿势才加快了频率,从背后抱着他一起释放出来。 正当他感到自己很快又硬起来的时候,贺坤离开他的怀抱,转身一把将他横抱起来。 邱依野的晚礼服裙还完好的穿在身上,裙摆垂坠,随着贺坤的脚步飘起轻荡。一瞬的诧异后,邱依野勾起嘴角,眸光莹润满颊春色,在烛光月色里真真是个诱人疼爱的美人,哪里还有刚刚强势的样子? 贺坤没走太远,把他放进客厅宽大的沙发里,手上挤了润滑马上就俯身上来,伸进邱依野裙摆之下。 礼服裙上身是深v,贺坤把布料拨开,含住他的胸前已然充血胀立的一点,另只手抚弄另一边。邱依野马上就受不住,不可自抑的发出声音,勾得贺坤提前放弃更多的准备,掀起裙摆顶了进去。 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邱依野偶尔想换位置是种情趣的调剂,二人最极致的契合还是当下这般,如登仙境,不知今夕何夕。 邱依野不知道贺坤被今晚第一次的体位打开了什么未知的开关,让他扶着落地窗被插射出来还不够,把他放趴在沙发背上抬起他一条腿又来一次,抱进浴室里后手脚还不老实。 “你不会是背着我吃什么药了吧?”邱依野躺在贺坤怀里完全不想动,用胳膊肘向后顶了顶贺坤的腹肌。 “并没有背着你。” “那还是当着我的面不成?”邱依野当然知道贺坤不可能做吃药这种事。他认为这就是情侣间打情骂俏抬个杠而已,万万没想到贺坤竟然还真承认了。 “对啊。而且不仅我吃了,你也吃了。” 邱依野此时的表情就是“一脸懵比.jpg”。 “哈?” 贺坤从他耳后附过来,“湘姨的汤,你没尝出来的那一味,是鹿鞭。” “……” “贺坤你……不至于的吧?” 贺坤揉了一把他的腰,“瞎想什么呢。前两天消耗有点多,怕你受不了,想给你稍微补一补。哪知道你当天就这样热情……” 邱依野把水弹他脸上,“喂,我怎么就受不了了?还有,不是你把东西放抽屉里的吗?” 贺坤搂紧他,顺水推舟并没有解释他是忘记放在那里了,“是我,是我。你怎么知道这些是给你的?我晚上回来还以为你没看见。” “这尺寸还不明显吗?你定做时没觉得设计师看你的眼光很异样?” 邱依野微微转过身,把手里的泡泡抹在贺坤的胸上,“有点小惊喜比较有趣不是吗?而且我要做饭啊,礼服裙会限制我发挥。” 贺坤难以想象世界上怎么会有邱依野这样让他喜爱到不知该怎么办的人。他亲吻他的颈后,“把《你再说一遍》推掉好不好?我们去爱德华王子县的酒庄度假。最近正是今年最后一批酒入桶的时候,想带你去看。” “好啊!” 邱依野想都没想就应下来。他记得很清楚,很早之前贺坤就提过带他去看在加拿大的酒庄。他那时还以为跟贺坤的关系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虽然偶尔会记起来这件事,但是并没有特别强烈的期待,只是想想会觉得很美。如今真要实现了,简直不能更开心。而且,没有一起旅行过怎么能算是合格的情侣? 邱依野平时工作忙,以前有时间都用来回q市看姐弟,大学毕业后很多年没旅行过了。他对这次旅行充满了期待,工作中若有空闲时间,或是看剧本看累了,他就去查当地风土人情旅行攻略。虽然有贺坤这个向导,但他还是想自己也尽量多知道一些。计划旅行本身就是种巨大的快乐,未发生却待发生的事件拥有一切美好的可能。 王晟夕觉得这段时间贺总像变了个人似的,虽然在公司还是那副板正的面孔,对公司事务的苛刻要求也没变,但为人处事似乎微妙的宽松了一些。而且只要把必须得在公司处理的事情做完,一秒都不多留就走人。 王晟夕有些不安,跟徐往吃饭的时候提起这事,徐往耸耸肩,“安啦,刚有家室的人嘛,难免的,你有老婆了也这样。” 王晟夕觉得这难以想象。 邱依野倒是宁愿贺坤别回来这么早跟着他在厨房晃悠,有时候特别耽误事。比如不知怎么就抱住他亲上了,害他把里脊炸得时间太长;再比如看着他的眼神总像是厨房py邀约,害他手一抖加多了调料。不过贺总大多数时候还是很可爱听话,如果不算一小捆菠菜洗完就剩下没有半点缺陷的“完美”的十来支茎叶的话。 邱依野还喜欢跟贺坤一起在书房工作,然后举举铁,正常意义上和非正常意义上的运动一下之后洗澡睡觉。这几乎在一定程度上填补了他学生时代没有谈过恋爱的缺憾。 出发两天前的晚上,贺坤接了个电话。他放下电话后很沉默,皱着眉对着电脑翻找文档。 邱依野在他旁边看剧本,一开始没注意到,但不久就感觉到贺坤的气场不对。 “贺坤?出事了?” “……没估计错的话,又是杜恩隆使的绊子,这次还有李家参与,有点麻烦。” 邱依野却觉得不只是这样,“你这几天是不是需要留在b市?” 贺坤有时甚至会觉得邱依野的敏锐已经到了惊人的地步。一般出了这样的紧急事件,交给几个得力的人去处理,他远程操控就差不多了,但这次性质有些不一样。这次需要应对政府机关高层,理论上必须由他亲自出面。他并不比邱依野对这次度假的期待少,所以此时烦躁透顶。要不是邱依野就在旁边坐着,他都想砸东西。 看贺坤这个反应,邱依野就知道他这几天肯定走不了。计划要落空是很遗憾,不过此时他倒是担心贺坤多些。“还是工作的事情比较重要,以后总会再有时间去。事情很棘手吗?” 贺坤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很认真的看着他,“不生气吗?” “嗯,是挺生气的,杜恩隆总给你找麻烦,真是讨厌啊!” 贺坤被他逗得露出了笑,肺里面攒的那些怒气散去大半。他走过去抱住邱依野,“明年我们再去,一定。” 即使工作中有棘手的事,但能和喜欢的人朝夕相处的都是好时光,而好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转眼《旷星》就要开机,邱依野要去s市至少四个月,睡前晚安吻起床抱一会儿的小日子就要结束,真是千百万分的舍不得。 邱依野走后的第二天贺坤就失眠了,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索性起来裹上浴袍去书房工作。 贺总又变回了以前的贺总,压迫更胜以往,精力用不完似的。王晟夕默默的想,还是老板娘在的时候更好一点。 邱依野都快要忘记费朝的另一个身份了,在开机仪式上看到制作人读投资商名单后看了一眼费朝,才猛然想起来,哦,前前前任。 想来,应该有些过去的“知情人”以为这片子是贺坤为费朝投资的。哦,不只是“以为”,《旷星》已经筹备了将近三年,贺坤投资《旷星》的时候他们两个还不认识,这片子很可能真是当时贺坤为费朝拉起来的。 虽然明知无可厚非,可是还是有那么点不爽,连对贺坤来探班的期待都淡了。万一贺坤看见费朝呢?也许最多就是让原来“知情的人”继续误会,对他和贺坤间的关系并没什么影响,但想想就是不爽。 如果这人是孙嘉,他大概不会什么想法,可是费朝比孙嘉高竿太多,根本不是一个段位。他跟费朝就剧本和角色交流过三四次了,至今对费朝这个人本身依旧没有太多明确而立体的认知,只觉得他是个任何方面都几近完美的男人。如果硬要说有什么短处,大概只能翻旧帐,说他搞投资副业时让人不够省心吧。 邱依野是有点鄙视自己这点小心眼和攀比心的,觉得有失风度,于是尽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到电影本身。好在开机后他就没有精力想这些了,一心扑在人物身上,少了很多烦恼。 然而该来的终归还是会来,贺坤怎么可能忍得住只在视频里见到他? 第75章 《旷星》在中国拍摄,两个主角是中国人,然而主创团队一大半都是查曼从好莱坞带过来的,行事风格和拍摄风格都非常西式。片场的气氛轻松随意到时常让人觉得不靠谱,大家花很多时间喝着咖啡聊天,但只要到了开始拍摄的时候,所有人都严阵以待,对针尖大的问题都要较真出个一二三。 费朝近些年不仅时不时出现在国际大片里,还参加很多国外时尚活动,对这样的工作环境已经很熟悉。他说英语时带着一点中式口音,但非常流利,可以基本无障碍跟外国工作人员交流,甚至能开玩笑让周围一圈人乐不可支。 这对于邱依野来说就比较困难了,他做学生时英文成绩是挺不错,可近五六年都没怎么使用过,一个多月的恶补杯水车薪。 听不太懂说不流畅,邱依野又不是特别外向的人,再加上别人都太能讲,于是他就显得话非常少。还好他主要跟导演查曼和费朝沟通,与其他外国演员和工作人员只要能大致表达清楚意思就可以,具体的查曼和执行导演会详细跟每个人讲。 于是邱依野在外国人的圈子里就有了个小绰号,“the silent beauty”(安静的美男纸)。他是从ryan lee那里知道自己这个绰号的,即使明白这帮人没什么恶意,似乎还是某种夸奖,可是心情依旧复杂。 ryan是男三号,另一个人工智能昩的扮演者,一个挺开朗的中美混血,在中国有不弱的粉丝基础。邱依野跟ryan的对手戏被安排在比较后面,不过ryan总过来找他聊天。这混血帅哥能听懂汉语但说不利索,跟邱依野讲话得用英文。 似乎是因为“不知道怎么表达时用中文也可以”的想法,邱依野跟ryan说话时不太紧张,经常发挥出120%的功力,英语口语竟然显得不太差。ryan原本以为邱依野的英文跟他的中文一个水平,于是也挺惊讶,夸他英语说得好,越发认定邱依野只是不爱说话。邱依野对他说“呵呵”,ryan傻白甜的对着他笑。 他跟ryan的聊天从来没啥实质内容,过后再回想时往往都不知道聊了什么。不过多亏有这么个让他不得不开口说话的人,邱依野都能感觉到自己英语口语的进步。 ryan似乎觉得“the silent beauty”这个绰号特别适合邱依野,只是太长了不够朗朗上口,擅自改成“silenty”,并为自己的创意沾沾自喜。邱依野看着他,微笑成“你开心就好.jpg”的样子。 贺坤作为前后放进来近亿人民币的大投资商,来关心一下拍摄进展再正常不过。他像恋爱里的绝大多数人一样,双商有所下滑。打算给邱依野个惊喜,也想悄悄在暗处观察邱依野工作时的模样,就没告诉邱依野他要来探班的事。他满心假公济私的甜蜜,忘记考虑剧组其他人会把这当成个大事。 查曼接到制片人吕伟的电话,说贺坤要来旁边随便看看,不希望耽误正常拍摄。他想了想吕伟的意思,把费朝的戏稍微做了些挪动,让贺坤来正好能看到拍摄过程。 贺坤进片场后正如他所表达给吕伟的想法一样,没有引起任何波澜。 逼真的布景中,费朝正和“当局”进行交涉。 贺坤扫视全场,一眼就看见坐在下面一脸认真的邱依野,然后站在暗处津津有味的观察邱依野的表情,觉得他思索的样子迷人得不行,一边开心能看到这样的邱依野一边烦躁平时都是别人看着这样的邱依野。 片场除了在拍摄的区域之外,其他地方都不怎么明亮,而邱依野坐的位置大致处于贺坤和费朝连线的延长线上,于是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贺坤在一动不动的盯着费朝看,再联想那些模糊的传言,图文并茂的劲爆八卦在大脑里唰一下自动生成。 查曼说这一镜可以了,示意准备下一场。邱依野低头在自己的剧本上记录下一个小灵感,再抬起头来时旁边都没人了。他往远处看,那边太暗,他感觉其中有查曼吕伟费朝和其他几个主创,但看不清他们在做什么。 邱依野沉浸在刚刚蹦出来的这个小灵感里,没兴趣去凑热闹。他把想到的表情在脑里过了一遍,打开在片场里没信号的手机,对着前摄像头拍下一小段,反复看过两遍,又动笔添上几句细节才合上剧本,起身向下一场所在的区域走去。 “hi silenty!”他被ryan拍了一下肩膀。 今天没有ryan的戏份,他昨天还说今天有事不来片场。ryan打了个呵欠,说被经纪人从被窝里拎起来的,让来跟大投资商打个招呼。 大投资商? ryan指了指邱依野背后,怀疑他是不是在神游。 那些人走过来,在走入灯光范围的那一刻邱依野就看见了贺坤,不,准确的说还要更早几秒钟,他看见他的剪影时就认出来了。再然后,他看见贺坤旁边微笑着的费朝。 原来不爽是像怒火一样的可燃物质。 ryan没体察到邱依野的情绪变化,觉得他这样冷清的站在一边会错过好资源,好心的拉住他走上前跟他们打招呼。 说起来,虽然邱依野被是贺坤牵线进《旷星》剧组的,但这里除了邱依野和贺坤之外并没有其他人知道。当时贺坤还是个相当谨慎的金主,绕了个圈让与麦凯威长期合作的一个知名导演推荐,因为邱依野两年前演过他电影里的角色,且这个导演也是郑自芳的学生。 吕伟见贺坤一直看着邱依野,道,“这是小邱,邱依野,他试镜的时候你还在呢。” 贺坤眉头略紧,点点头。 邱依野脸上挂着一抹礼貌的笑,从始至终都没说话。 一时间气氛有些莫名的微妙。查曼和吕伟都以为贺坤是来给费朝探班的,以为看过一场戏聊聊天就差不多了,不成想戏看过了天聊过了还不走,死盯着另一个男主角是个什么意思? 查曼的地位在那里摆着,即使贺坤是大投资商,查曼在他面前腰杆子也直得有气势。他对邱依野不仅仅是满意。虽然刚开拍时邱依野略显青涩,但是他隐隐察觉出邱依野正在成长为这部电影的灵魂,即使贺坤有什么看法他也不会考虑换人。 “那我们这就开始下一场,这场是小邱的戏,”他看向费朝,“charles,你休息一下跟贺先生坐一会儿。” 邱依野身姿挺拔,身上是规整到没有一丝皱痕的制服,妆容极度干净精致以至于几乎模糊了性别,面部标准化的温柔聪敏中透着本质的冷漠,美丽而又禁欲。“the silent beauty”用到他身上确实再合适不过了。 若是正常情况下看到这样的邱依野,贺坤肯定要用尽自制力才能把持得住自己。然而此时他坐在明暗交界处,背后几乎全部汗湿。 坏了,他想,邱依野生气了。 贺坤对后悔的情绪很陌生,但此时他明确知道自己是后悔的。他一时脑热从b市飞过来,该做的铺垫却全部空缺。他后知后觉出许多此行失策的地方,其中最坏的一条是,他还未跟邱依野解释过费朝的事。 邱依野笑得客气而又疏离,贺坤心被扭过来似的,这种感觉他永远不想再体会第二次。 多少还是被贺坤和费朝影响了,邱依野无奈而又烦躁的想。 他正站在查曼前面,听他讲上一条的不足之处,这种情况比较少发生。以前查曼一般都会让他先由着感觉演四五条,然后考虑一会儿,挑出一条让他顺着其中的状态来,关键处给点拨。但这次四五条之后邱依野自己就能感觉出来,没有一条是对的。 不仅气度和语言比不了,演戏都要比不上了,这确实令人郁结于怀。 邱依野的攀比心向来不重,这次都不像他自己了。他偏过头去看贺坤的方向,却见那个位置已经没有人,心紧跟着一空。 “小邱?” 邱依野回过神,“不好意思,刚刚脑子有点乱,现在安静了。” 查曼继续执导道,“这场戏是为旷发现飞行舱使用虚拟燃料之后的行为做铺垫,你的表演要为后面的情节留有空间。” 旷在登上冥昭号之后,因为天天跟冯梁在一起而未参与许多人工智能的集体活动,在某种程度上与人工智能的圈子产生隔离。旷并未认为有何不妥,直到观察到冯梁在睡眠时间离开休息舱去与其它人类船员开会。 这场戏讲的是旷监测到冯梁血糖过低想去给他送葡萄糖,而冯梁不在休息舱。旷找到开会地点,却发现设置了对所有人工智能的最高禁行指令。 执行导演在旁边提醒,查曼才想起来他还没喊“卡”。邱依野的表演让人……心里说不上来的难受憋闷。 禁行指令弹出瞬间的怔愣,看着指令闪烁时重试登入的焦急,发现指令级别后站在原地的困惑和孤寂,全部含混在温柔平静的标准化面部表情之下。到最后连温柔都隐去了,只剩下平静的“思索”。就像是眼睁睁看着一种纯真被打碎,真诚被辜负,信任被撕毁。然而在你已经有共情的时候,猛然反应过来它并非人类,它的“想法”未必就是你所以为的那样。 贺坤站在黑暗中,浑身发冷。邱依野是如何才能演成这样的呢?他是真的伤心了吧…… 邱依野卸了妆换下制服,坐在化妆间的椅子上发呆。 过了那股不爽的劲儿他就后悔了。贺坤好心来看他,他却装作不认识,真是过分了。内部矛盾应该私下解决,况且贺坤或许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不爽,这样一想,贺总挺委屈的。贺坤是被他气走了么?这可怎么是好? “邱哥,回去吗?”小安过来问。 “回,走吧。”在这儿坐着也不是回事儿,连手机信号都没有。 出了片场给贺坤打电话,无人接听。邱依野心里叹口气,想自己怎么这么蠢,把一个人不爽变成两个人都不爽。 刷卡进房间开灯,就见贺坤抱着他的毛绒独角兽坐在沙发上,看见他进门立即起身把独角兽扔下,走过来抱住他,想用力却不敢似的。 邱依野拍拍他的背:“…… 我刚刚给你打电话来着。” 贺坤含混不清的说了句什么,邱依野没听清。“你吃晚饭没?让人给剧组送饭自己怎么不见影子?” 贺坤不答,而是问“还生我的气吗?” 邱依野马上明白过来,贺坤是怕他生气了,心不禁柔软成一块棉花糖。 “生气啊,我的独角兽那么白,你怎么能穿着外衣抱它呢?” 贺坤松开手,“邱依野,我…… ” 邱依野拉着他坐下来,“我知道你是来看我的,跟费朝没有关系。” 贺坤皱了眉,却被邱依野用食指和拇指把眉间的褶皱抻开,“你一直看着我呢,至少就我观察到的时候,你一直都看着我。” “但你不开心。” “唉,我是不太开心。承认起来有点丢人,虽然知道你们现在没什么,可还是忍不住在意他,大概也有点嫉妒他。” 贺坤拿过来他的右手,紧紧握在两手间,“是我疏忽了,早该跟你说清楚,我…… ”他无法准确表达出他心中的难受,他宁愿邱依野生他的气,也不想邱依野有一点点落寞。 “费朝是我回国后最困难时期的合作伙伴,我们各取所需。我把他当成利用对象,相信我对于他而言亦是如此。我翻身仗的一役有他不小功劳,帮我疏通关系获取关键资料,还利用色相狠狠阴了杜家一把,所以后来我能帮的都尽量帮着他。他爬我的床不假,但他喜欢的是女人,早有家庭了,妻子和儿女现在都在国外。” “你出现之前,我不觉得我能真的爱上谁,独自一人就是全部世界。你改变了一切创造了一切,让我发现原来的世界其实残败不堪。与你相比其他人都不重要,”贺坤把他抱进怀里,“其它什么都不重要。” 邱依野闭上眼睛静默了好一会儿,“被你说完,我都没有发挥余地了。唉,怎么办,我要没原则的原谅你穿着外套抱我的独角兽了。” 贺坤和邱依野在十楼如火如荼,王特助一人在十二层对着一地碎瓷片浴帘浴巾架欲哭无泪。 在公司砸办公室也就算了,把人家酒店浴室拆了算怎么回事?!第76章 “贺坤,你跟查导和吕伟说什么了?” 电话一接通邱依野的声音就迫不及待的从听筒传来。 “没说什么,只是澄清了一下我们的关系。”贺坤几乎能想到邱依野现在扶额的动作,嘴角露出愉快的笑意,“别担心,他们不会说出去。” “…… 说就说了,为什么统筹专门把我房间销了?” “之前商量过,《旷星》拍摄期间你住在熙江。之前怕你刚进剧组不适应才让你跟剧组住一起。既然现在挺合得来就不用住酒店了,床不舒服空间不够大隔音又不好,影响我们的质量。与其让别人发现你天天夜不归宿,还不如直说你回家住。”贺坤心想,离那个话多的混血越远越好。 “……” 邱依野不知道贺坤心里那些弯弯绕,虽然挺无语,但觉得贺坤说得好像还挺有道理。而且查曼和吕伟已经知道这回事了,他除了大大方方问心无愧其余的也再做不了什么。 只是人的八卦能力从来没有极限,纵使查曼和吕伟讳莫如深,也自有人顺着蛛丝马迹找到些有的没的。不过也不怪这些人想得多,虽然天盛总裁贺坤很克制的每隔大半个月“才”来探一次班,虽然每次来都站在边上板着脸不出声看两场戏就走,可是他盯着邱依野的眼神似是裹了好几吨蜜,不仅甜而且黏。而早先传言中的男主费朝有几次连场都没出,自然让人脑补出一代新人换旧人的戏码。后来又有人看见接邱依野的车驶进临江富豪区里的熙江公寓,这八卦剧本就算编出了一大半。 贺坤的身份对于这部电影来说举足轻重,没人傻到在邱依野面前提起,而邱依野白天脑里都是剧情和角色,去片场拍完戏就走人,也无从听说这些地下八卦。至于跟他关系不错的ryan,来中国后吃胖了一圈被查曼勒令减肥,每天不得不花大量时间泡在健身房,也没有消息来源。 人往往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最幸福,邱依野日子过得相当舒服,角色、导演、搭档都很理想之外,没有武戏也不用出外景,偶尔遇到没他戏份的大块时间还能做几个菜穿过大半个城市去看看仇依邱。兄弟俩窝在日租房里聊天打游戏,简直像是回到了邱依野大一大二的寒暑假。 十二月下旬的某天,查曼对他们说陈舜青回国了,隔天到剧组来看看。晚上邱依野给仇依邱打电话,问他想不想来片场玩一天。 邱依野以前从未让仇依邱来过自己工作的地方。仇依邱在街上走着都时而被人问是不是童星,更何况是来影视基地或拍摄场地。邱依野非常清楚自家弟弟并不是为这行而生,不想他的成长被打扰。他过去游离在十八线到八线,仇依邱若在片场遇到什么意外他根本护不住。 然而这次不太一样。他们两人都是陈舜青的资深铁杆书迷,陈舜青上次跟邱依野见面时也特意重提想见见仇依邱,觉得他对ai的见解很有意思。另外,《旷星》剧组管理严格,不会有任何狗仔或娱记进入,剧组人员未经允许不得在任何平台发布有关片场的任何信息,仇依邱的安全和隐私都有保障。 仇依邱听说能见到陈舜青兴奋到睡不着觉,二话不说就拜托舍友打掩护,把隔天的课都翘了,等到坐上去天盛影视基地的地铁才后知后觉的紧张起来。 邱依野坐在仇依邱和陈舜青旁边几乎插不上什么话,不过听他们聊天也很有收获,显然查曼等人也这么想,坐在一旁听得认真。查曼有时候提几个问题,说说自己的理解。聊到后来邱依野觉得查曼有很大可能会要求编剧改剧本,前面的某几场也或许会重拍。 再后来陈舜青和仇依邱又聊到与电影的主题关系不大的其它领域,等两人意识到有点饿的时候休息室里只剩他们两个了。陈舜青打电话给自己助理让带点晚饭来,助理说天盛集团的贺先生来了,听说陈舜青正与仇依邱说话就没过来打扰,还说晚上想请大家吃顿饭。 陈舜青以为贺坤是听说他回国特意同一天过来剧组探班,顺便相邀。他心里挺受用,自然答应下来。不过他刚刚光顾着和仇依邱说话了,有些事忘记要跟查曼确认,就先去找查曼。仇依邱则去与邱依野会和。 贺坤想邀陈舜青吃饭是真,不过却是为了邱依野。他知道仇家兄弟都是陈舜青的书迷,能一起吃饭聊天自然是好的。再有,他上次来s市是十三天前,想邱依野想得厉害,不管怎么样都得过来看一眼。 查曼去找孟广辉和mary wilson 两个执行编剧商量剧本,邱依野下午安排的戏就临时取消了。于是相当凑巧的,邱依野和贺坤有了一两个小时的空闲时间,站在下午计划要使用的布景前说话。 这里就像个绿布做的世界,所有物件都是绿色,方便后期制作。这部分是冥昭号内部存放飞行舱的区域,结构不算复杂,但有几个视觉死角,正是旷偷袭两位人类的地方。邱依野指贺坤给看,“道具组昨天才调好,站在这里,从前方180度真的什么都看不见。明明感觉是应该能看见的,特别神奇。” 贺坤看邱依野后面没有人,上前一步把他挤进了这个角落里,眼角都是笑意,“嗯,真是个好地方。” 不出邱依野所料,晚上仇依邱又成了沉漠寡言的高冷派少年,应该是因为席间生人太多,他坐在邱依野身边都不怎么说话。邱依野虽然参与大部分聊天,但注意力一直都在弟弟身上,偶尔给他夹一些离他太远的菜。待众人吃喝得差不多,邱依野问仇依邱今晚要不就住在这边。他想着在酒店开间房,他像过去一样陪仇依邱睡。不过仇依邱没同意,坚持要回学校,说明早第一节 课不能翘不能迟到。 邱依野劝了两句发现仇依邱心意已决,只得管贺坤借了个靠谱的司机。 把贺坤弄在他身体上和留在他身体里的东西都洗干净之后,邱依野吹干头发躺回刚被贺坤重新换好寝具的大床上。他滚了两滚,停下时正好躺进贺坤怀里。两个人就这样慵懒又缱绻的安静了一会儿,邱依野用手指戳了戳贺坤的乳尖,问,“你小时候有什么理想么?长大了想做什么?” 每次这样的运动之后邱依野总会变得跟平时不太一样,似乎性的愉悦能把他性格里隐藏的部分一点点激发出来。贺坤难以想象日常的邱依野会提起“理想”这类话题。此时在他怀里软绵绵想要探讨人生的邱依野有种奇特的吸引力,贺坤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屁股。 “很小的时候想当军人,长大些后就淡了,好像一直处于烦躁中,想法一天一变。”贺坤未对任何人提起过这些,即使只有短短一两句,已经觉得不太自在:三十五六岁的人了还提儿时的幼稚理想,太羞耻。 他低头去看邱依野,只见邱依野在点头,“不知怎么我好像能想象得到你那时的样子,小小的贺总,”邱依野伸出手,食指和拇指张开比出两指长,“带着儿童大檐帽,踩着风火轮。” 贺坤笑出了声,拍了他屁股一把,“都什么跟什么…… 你呢?小时候有什么理想?” “我啊…… 想当科学家,事实上,一直到高二下半学期我都坚定的认为我会为科学事业奉献终身。” 这确实出乎贺坤的意料,他知道邱依野高中时在理科重点班,高考成绩在京影表演系学生中间高到不正常,只以为他在学习上有天赋又认真,未想到背后是有故事的,不禁追问,“那为什么后来考了京影的表演系?” 邱依野躺平了一些,慢慢说道,“我高二的时候仇依邱七岁,他不爱上学,喜欢窝在我的房间。那时我同时参加好几种竞赛,房间里全是辅导书习题集和草稿纸,乱的很,但丘丘对每一本书在哪里比我还了如指掌。我那时看上去斗志很满,但其实心里是有些虚的,因为做不出来的题远比能做出来的多。有一天我突然发现,我放着不会做的数学题被丘丘写上了答案。我知道他聪明,但这也有些过分了。我又找出来一些不会做的题给他,他翻翻我的辅导书,不到一下午就解出七七八八。” 邱依野安静了片刻,才继续道,“我受到的冲击很大,丘丘这样才是真正有天赋者的样子。理想与能力不相称可能与深爱一个人而他却不喜欢你类似,若本身无法获得那个人的喜爱,努力一辈子大概也只能赚得同情。当然,有些人可以不问结果的付出,但我自问无法做到。当时其实是挺中二的,觉得特别痛苦,本来有些把握的物理竞赛也没考好,消沉了一阵子。” 邱依野确实是这样的人,如果做就一定要做好,自己给自己很大压力。他能说出来“痛苦”二字,想来真的是十分压抑折磨了。贺坤不愿让他继续回忆那段沉暗的时光,问道,“后来呢?” “我们高中四月有艺术节,戏剧社的社长来找我演话剧。以前我肯定是拒绝的,但那时想分散注意力,就答应下来。没想到表演竟然挺有意思,我发现我对把握人物很在行,好像天生知道该怎么做似的。被关上一扇门,却发现有扇打开的窗,破门而出显然不够体面,我就翻窗了。” 邱依野露出一个复杂的笑,“我知道自己在表演上确实有天赋,但偶尔还是会想到过去的愿望,时常会觉得自己那时太过软弱。以前当小配角时会有些小后悔,但最近淡多了,把喜欢的东西只当成爱好似乎也挺不错。” 贺坤想,今天见到仇依邱和陈舜青聊天,邱依野肯定是很羡慕的。他又回想起仇家姐弟去自己家吃饭,仇依邱与贺正翔说话时邱依野看着他们的样子。他那时觉得邱依野的眼神太宠溺还有些吃醋,现在想来,邱依野似乎是把自己过去的理想寄托在了仇依邱身上。 贺坤把他抱紧,“也许不管当初选择的是什么你都能有不错的成绩,不过我认为,浪费天赋是可耻的。还有,这个爱好特别好。” 圣诞节当天《宅男的救赎》在全国热闹上映,邱依野作为主演之一应该至少跟两波宣传。好在舒妤都不用跟《旷星》剧组协商,因为剧组外国人多,圣诞节期间剧组放假。 邱依野其实是不太情愿的,打断了他演旷的状态之外,都没办法跟贺坤好好过节。但他现在和蒋青维人气正高,不参加这种“应该参加”的活动会给舆论留下太大的八卦空间。他只好跟贺坤商量之后补过,承诺亲手承包圣诞大餐。 在c市的宣传见面会结束后,邱依野接到个电话,来电者是郑锦昕。邱依野立即想起来是仇依邱的同学,赶紧划开接听。他心悬起来,怕是仇依邱出了什么事。 郑锦昕在电话里还是阳光健气的样子,跟邱依野寒暄两句说节日快乐后却话锋一转,有点犹豫的说,“仇哥,有件事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小仇他想换专业。” “换专业?为什么?”邱依野有点懵,仇依邱从未跟他提过这事。 “他也没跟我说,只问我借我们专业的书和课程视频。可能你不太记得,我是经管院的。小仇可是我们学校明后年参加acm*的主力,这转到我们学院算是怎么回事呢?我劝他劝不动,要不仇哥你问问他?” 邱依野放下手机后直接就让小安订去s市的最近航班。他心里很慌,仇依邱没遇到什么大事是不可能做这种决定的。 他下飞机看到有耿子荣的未接来电,但他一心记挂着仇依邱,并未立即回拨过去。 *acm:指acm icpc,美国计算机协会国际大学生程序设计竞赛 第77章 邱依野坐在车上时给贺坤发微信说自己临时来s市一趟。贺坤的电话立即打进来,问去s市做什么,邱依野觉得贺坤的语气不太对劲,问贺坤现在在哪里。贺坤顿了一下,说刚到c市。 这可倒好,贺坤想陪他过节没想到走岔了。邱依野叹口气,反省自己登机前应该跟贺坤说一声。贺坤听邱依野说了大致情况,告诉他别急,仇依邱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嗯,好。你现在说话特别像我姐。” 贺坤现在十分想打他屁股,挂了电话让王晟夕联系c市的私人机场。 邱依野裹得像熊一样坐在离学校两条街外一家小餐馆的角落里,头上的发蜡已经显出副作用,一缕一缕油腻腻的,另加上万能扮挫工具学生款全框眼镜,一般人不会把他跟当红演技派小生邱依野联系在一起。 他本来想就近找一家店,但此时正是二专下课时间,学校门口附近不少觅食的学生。 学校礼堂外挂着《宅男的救赎》的大海报,元旦当天要在礼堂放映,绝大多数学生路过都要看一两眼,讨论一句领票的队长到绝望,下课再去根本来不及云云。邱依野虽然心焦,但不往人家校门外凑的理智还是有的。 仇依邱还没来,耿子荣的电话倒是又打了进来。他预计了一下仇依邱从图书馆骑车到这里的时间,低头划开接听。 耿子荣跟他这么多年哥们,也没有客套,上来就问,“忙啊?” “还行,现在有点时间。怎么?” “估计你最近各地跑也没时间,不过我觉得关于丘丘的事得及时跟你说。” 邱依野脑袋里“嗡”的一下,但声音还是平静的,“嗯?什么事?” “他给我打电话,问了不少基金和外汇的事,还问我公司有没有兼职或寒假实习的名额。我越想越觉得怪,丘丘他不是搞计算机的么,没听说以前对我这块儿感兴趣啊?而且他好像很想挣钱的样子,你宠他宠得跟亲儿子似的,还能让他缺钱花?这不可能吧?” 自然不可能。 邱依野谢他专门打过来电话通气。耿子荣道,“你要谢我的事儿多着呢。得,先挂了,你忙过了这段儿咱再细说。” 邱依野看见仇依邱就知道,这孩子肯定已经想到了他为什么来找他。 仇依邱把看起来就沉到能砸死人的书包放在旁边的座位上,拉开羽绒服的拉链。他不抬头直视邱依野,只看着面前的热茶问哥吃晚饭没。 邱依野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这才几天没见他就觉得仇依邱瘦了,心疼又心急,猜不到弟弟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 “我候机的时候吃的,你呢?想要点什么?” 仇依邱扭头看了眼坐在收银台前的大叔,大叔拿个小本走过来。 仇依邱要了份双椒排骨盖饭,等餐的时候没话找话说道,“只点过他们家的外卖,第一次堂吃。” 邱依野却只想皱眉,这已经九点多快十点了,仇依邱只怕是还没吃晚饭。邱依野尽力斟酌字句,终于问,“丘丘,怎么想换专业呢?” 大叔端过来盖饭,还挺贴心的拿了两个空碗。仇依邱给邱依野也盛了一小碗,边盛饭边道,“这行挣钱太慢。” 听到这话邱依野真的皱了眉,这不像是仇依邱能说出来的话。他尽量平心静气的说,“丘丘,你若遇到什么事,钱不够花尽管跟我说,咱们不缺钱。为了眼前利益换专业不值得,以后要后悔的。你在计算机方面这样有天赋,浪费就太可惜了。” 仇依邱不吱声,默默啃了两块排骨,又吃下大半碗白饭,似是做好什么心理建设才终于抬起头,看着邱依野道,“哥,我的天赋是爸爸姐姐还有你供养的,那你的呢?你凭借什么施展才华?你怎么得到角色?” 邱依野被问得一愣,“我?我当然是认真工作啊。” 仇依邱攥紧筷子,“认真工作?哥,你是不是太认真了?” 邱依野察觉出不对,“丘丘,你想说什么?” 仇依邱咬了咬嘴唇,似乎接下来的话实在难以启齿,“哥,你怎么得到现在这个角色的?你……你跟贺先生到底是什么关系?” 邱依野只觉得心往下一坠,这是他最不希望仇依邱知道这件事的方式。 仇依邱见到邱依野这一瞬的表情,就认为是真的了。他显出哀切的神色,“哥,我知道在娱乐圈拿资源不容易,你被埋没那么多年不甘心,你再等等,我能挣钱的。你给我的零花钱我都有攒着,是笔不小的本金,不出几年一定能帮你。” 若非是在公共场所,邱依野一定把他抱进怀里,只是现在小餐馆里还有个在玩手机的大叔,他只好抓住仇依邱的手,“丘丘,傻不傻啊?哥在你心里是这样的人吗?不是你想的那样。你都听到什么了?” 仇依邱眼里泛起了泪花,看起来特别可怜,“你剧组的人,他们在背后说你被贺先生包养才能演男主角。我本来根本不相信,可是我看见了,贺先生把你堵角落里,还,还…… 他欺负你!”仇依邱说着,眼泪真的掉了下来,落进面前的米饭里,“哥,你别骗我。” 邱依野一个头两个大,心想什么鬼的视觉死角。他也不去管那个大叔了,绕过桌子把仇依邱抱进怀里,给他擦眼泪,“丘丘,这个你得听哥解释。那不是欺负,你想,哥哪里是能被人这样欺负的?”他闭了闭眼,“我们谈恋爱呢。” 仇依邱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睁大了眼睛,“谈恋爱?” 邱依野认真的看着他,“对,谈恋爱。贺坤是哥哥的男朋友。” 比起哥哥被包养,显然哥哥有男朋友这件事容易接受多了。仇依邱发现自己因为误会闹出这样大的动静,觉得特别丢脸,以后没法见子荣哥和郑锦昕了。 终于把仇依邱哄好,邱依野才结了账背上仇依邱的书包往外走。他见大叔一脸的八卦,挠了挠头,显得很无奈的低声道,“弟弟被女朋友甩了,唉……” 大叔的八卦之心得到满足,很理解的说道,“现在的初中生啊,每个人都能演一出偶像剧。你弟弟长得这样漂亮,少不了小姑娘喜欢,让他别伤心了。”说着还从柜台底下拿出来一杯奶茶要送给邱依野,说喝点甜的心情会变好。 邱依野推辞不过,感激的接了,心想这大叔才真的有一颗少女偶像剧之心。 邱依野想带仇依邱去市里好点的酒店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仇依邱却不肯。他这两天光考虑怎么转专业的事了,后天就期末考的科目都没怎么复习。 邱依野揉了揉他的头,“那也别熬太晚,好好休息。” “好,”仇依邱背上书包,奶茶放车筐里,“别以为我没听见,你说我被女朋友甩了。” 邱依野笑,“你得先有个女朋友,加油!” 仇依邱哼了一声,转身蹬车骑进夜色中的校园。 邱依野要车回了熙江公寓。洗澡的时候觉得好像听到了什么动静,他关掉花洒,周围一片安静。他又把花洒打开,心说大概是幻听了。 他吹干头发后向厨房走去,想倒点水喝。拐过半面装饰墙,就见餐桌上燃着一小圈蜡烛。邱依野的嘴角不自觉向上翘起来,心脏比脸上表情还要欢喜几倍,怦怦跳动。 走上前才发现那圈蜡烛摆成心形,中间放了一盒小熊软糖。这下邱依野是真的笑了起来:不久前才觉得餐馆的大叔有偶像剧之心,现在这颗粉红少女心要晋封给贺总才更实至名归。他坐下来,打开方方正正的透明糖盒,取出一只小熊放进口中。不知是否是心情太好的缘故,只觉得从未尝过味道这样好的小熊软糖。 意料之中的被从后面环住,低沉的男声在耳边道,“回来得太急,其它东西忘带了。” 邱依野转过头,仔细看了贺坤一会儿,然后吻上去。特殊的甜味在两人唇舌间蔓延,邱依野竟觉得有些迷醉,手臂搂上贺坤的脖子。 两个人躺在床上都懒得动,贺坤怕邱依野着凉,也不管被子上沾上了什么,掀起来给他盖在身上。邱依野翻到贺坤身边,把他也包裹进来。 “所以,现在你弟也知道了,这很好。” 邱依野笑,“语气要不要这样公事公办啊贺总,做得好还有嘉奖吗?” 贺坤在被子里揉他的屁股,“怎么,嫌奖励得不够?” 邱依野一把抓住他下面两个囊袋,“嗯?难道没有全给我?” “你不要玩火,明早不想赶飞机了?”贺坤咬他的耳朵。 邱依野向后躲,“好了好了…… 丘丘说他听到有工作人员给咱俩编了个剧本,《娱乐圈之霸道总裁爱上我》。” 贺坤神色严肃了些,“是我疏忽了,没想到这帮人这样闲。这个剧组太大不好控制,我要了套新制服,你回家穿给我一个人看更好。” 邱依野说他口味太杂,两个人又笑闹了一阵,贺坤搂住他,“他们那么说,你别往心里去。你是查曼亲自选的,跟我没干系。” “我知道,别担心,我现在不在意这些。不过,跟你还是有关系的,我和旷的模范红娘,”邱依野吻他的眉心,“功不可没。” 贺坤向来说到做到,直到过年都没再去过剧组。 元旦的时候仇德兆打来电话说今年在仇依云那里过年,邱依野不知道仇依云有没有跟他提平燕秋的事,便只说好,让父亲在意大利好好度个假,他会照顾丘丘。 腊月二十二的时候高敏芝打过来电话,邀他和仇依邱来家里过年,说已经跟仇德兆商量过了。邱依野放下手机后回想起仇依云曾经说婆媳关系是千古难题,而他太好运。他想,自从遇到贺坤,他就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幸运儿。 他那时忘记了,没有人可以幸运终生,福祸从来相依。 第78章 到二月初,《宅男的救赎》全球累计票房已经过十六亿。电影贴近都市生活,情节紧凑包袱不断,让观众几乎从头笑到尾,中间还要拿出来纸巾擦笑出来的眼泪。影片里有因《疯狂潜行者》爆红的颜值演技双担当邱蒋组合,贡献票房和话题的有相当一部分是二人粉丝。 邱依野的微博还是舒妤和小安在操持,他最近戏份重,偶尔拿到手机只想来盘小游戏稍微放松放松,根本懒得点开微博。他知道这部片子挺火,来找他的各种娱乐节目也多,被马致鑫和舒妤拦了个七七八八后,他只参与最重要的活动,其它不需要操心太多。 有天晚上他刚回熙江公寓,感觉到手机在兜里震动。拿出来一看颇觉意外,是影视盛典之后再没联络过的吴斯。他坐在沙发上跟吴斯聊了一会儿,原来她已经跟公司解约,要去英国读表演学位,明早的飞机。 邱依野有种很强的预感,吴斯会有一番作为。虽然她轻描淡写,但不剥掉一层皮经纪公司怎么可能放她走?挂了电话后他登上微博查吴斯的新闻,果然是一番沸沸扬扬。即使不算明显带节奏的明嘲暗讽,路人的冷言冷语也足够伤人。 他犹豫着去洗了个澡,也许夜晚确实使人更感性,他吹着头发,突然想不那么谨慎一回,抓过来手机用大号圈吴斯,祝她平安顺利。 第二天一早,邱依野醒来后就想起昨晚那条微博,知道舒妤肯定要找他谈话。叹了口气,先打电话给贺坤,后院稳了其它的怎样都没关系。 舒妤确实是在片场等着他,意外的,分毫不显焦躁,反而心情不错的样子。邱依野喝一口她带来的花生酪,“舒姐没什么要跟我说的?” “干得漂亮!” “啊?” “之前没跟你说,这些天我们正愁,越来越多人八卦你跟各路男星搞cp,是真喜欢男人还是刻意卖腐。然后你就来了这么一下子,大家终于想起来你跟吴斯也有一腿,很好。” “……问题在于这是摆明跟乐涛娱乐对着干吧?” 舒妤笑了笑,“怕什么?我们本来就是对手。还有,中庸沉默的人吃不好娱乐圈这碗饭。” 年前邱依野回了一趟b市参加鸣山的年会,当天上午跟马致鑫约谈年终总结和新年规划。 马致鑫看上去温和普通,可手段当真是厉害,十分善于让人有苦说不出,谢峣每次给邱依野打电话都花大半时间骂马致鑫做人太阴。邱依野倒是没有什么顾虑,马致鑫这半年给他挡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事。舒妤看得清这层关系,即使马致鑫偶尔有越俎代庖之嫌,她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马致鑫把邱依野去年所有影视剧的票房、参与综艺的各种收视指数、代言、通告,甚至杂志硬照的列表都打印出来,还有两张纸是各部分跟往年数据的横向对比,一眼看上去清晰明了。 三个人围在桌子旁边看了一会儿,马致鑫突然道,“今年保持这个势头。” 邱依野等他下半句,然而马致鑫并未再说什么。三个人的茶喝得差不多,马致鑫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厚文件夹递给邱依野,“里面有四个剧本的大纲和节选,以及目前的导演制作人名单,你挑一到两个。不急,年后给我答复。” 邱依野打开文件夹翻了翻,心中惊讶。他怀疑这应该是鸣山一哥的待遇,但鸣山去年第四季度的艺人评级里他还没到a档。马致鑫一脸平静,并没有做任何说明的意思。 今天早上刚到公司舒妤就塞给他三个综艺让他选,他还没来得及看。小安在他耳边唠叨他微博粉丝数的时候他没太多感觉,此时手里拿了七个资源候选,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确实是火了。 邱依野中午赶去给代言的珐琅铸铁锅拍春节广告片,晚上到达年会现场时已经迟到一个半小时。他带着小安从最暗的地方溜进去,看见人们都在吃喝聊天,松了口气,满场扫视想找着谢峣说说话,毕竟好久没见了。 他看到谢峣的时候,谢峣正跟一个姑娘挨在一起亲热的聊天。邱依野又走了两步就已经确认,那姑娘不是薛婉泽。谢峣也看见了他,招呼他过去。 姑娘是从韩国回来的练习生,腿很好,脸也“很好”,手术非常成功,人也很有礼貌,礼貌到让他想起薛婉泽。邱依野在旁边跟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应几句,越发觉得没意思,没等抽奖就离开了。 他坐在贺坤的车里,贺坤拿过来他的手放在自己手掌上。“年会不开心?” 邱依野靠在他肩上,“还好吧,热闹,却也孤独。” 贺坤低下头吻他,“你也孤独?” 邱依野与他十指交握,“你离我有多近,这个词就离我有多远。” 在b市的第二天,邱依野回到自己的住处,正往大烤盘里的炖猪蹄上撒调料,耿子荣和包猛抬了一整只冻羊进屋。邱依野拎着三把大菜刀从厨房出来,眼神从两人一羊身上扫过,“看见你们三只在一起,总算是有年味儿了。”一边说一边笑着接住包猛飞过来的厚皮手套。 三个小时后热腾腾的白萝卜羊肉汤上桌,邱依野又把酒杯到满,“有个事儿告诉你们俩,我找了个男朋友。” 耿子荣和包猛把酒干了,“哦。” “这么平淡?” 包猛瞥他一眼,“不然还能怎样?你说说,你有多久没见过我?是不是有一年了?原来你挨个儿剧组跑的时候还能偶尔一起喝个酒,现在只能靠微信和工作邮件,啧,你要是没谈恋爱我才心酸。” 耿子荣嘘他,“就像你去年常在b市似的”,说罢转过头来问邱依野,“那位靠谱么?有时间拉出来见见?” “你们应该知道他,贺坤。” 安静片刻后,耿子荣问,“哪个贺坤?” “天盛集团,贺坤。” 耿子荣的勺子掉进了汤碗里,包猛一拍桌子,“我说么,就觉得你这波操作有深意!得,老邱,tm不服别人,就服你!” 邱依野抱拳,“多谢二位配合!” 耿子荣眯起眼,“猛哥,你说今天他得喝多少吧。” 包猛勾脚用拖鞋点了点旁边的酒箱,“全是他的。” 春节温馨和美,似乎一切都在变得越来越好,好到有些虚幻,以至于让人心中不安。 大年初八,年后最劲爆八卦新闻铺天盖地:天盛集团总裁贺坤患有重度躁郁症。 爆料者晒出贺坤的诊断书,翻出去年贺坤殴打乐涛传媒丛英豪和海式投资林震的照片,总裁办公室的垃圾袋中神经安定类药物奥氮平和喹硫平空瓶的照片,会议中贺坤不停走来走去不停打断别人说话的录像,天盛集团总部员工提供的总裁办公室里剧烈砸东西声响的录音,以及装修工人一年中多次出入总裁所在的52楼的监控录像。十几个小时后,贺坤中学时代不服从教师管束热衷暴力打架斗殴被学校警告的公示也出现在网络上。 一时间,贺坤有精神病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天盛集团及旗下几乎所有子公司的股票大幅震荡,终于在第二天跌停。 邱依野还有四场戏就能杀青,但他无法再多等一刻,立即请假飞回b市。 邱依野坐在飞机上,被爆料者的卑劣气得发抖:这样的公众压力足以使任何精神类疾病恶化。他闭上眼睛就能听到自己心跳得慌乱,喝了杯加入蜂蜜的热牛奶才稍微好一些。他不断告诉自己要冷静下来,贺坤需要他。 邱依野见到贺坤时,贺坤眼下一圈泛着青黑色,正坐汇嘉厨房边的小吧台边,对着对面一柜橱的蜂蜜不知道在想什么。邱依野心中抽痛,走到贺坤身侧,轻轻抱住他。 过了有五六分钟,贺坤抬手搭上邱依野的手臂,“想吃蜜汁啤酒鸡腿吗?” 邱依野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刚学了一道菜,做给你尝尝?” “好……我来帮忙?” 贺坤绷着的身体突然松了劲儿,靠进邱依野怀里,“刚刚还在想,要是你在就好了,我不想自己拿刀。” 邱依野揉了揉他的头发,“不想做的都交给我。” 小鸡腿肉最厚的部分被利刃轻轻一划,皮肉翻开,露出新鲜的肉粉色。贺坤拿着盐罐子等在一边,待邱依野把十几只小鸡腿都处理好,他撒上一小匙盐,问邱依野生粉是什么。 “就是淀粉,”邱依野说着,从调料柜的下边拿出一个袋子,打开封口夹,“要多少?” 贺坤看了眼手机,“三匙。” “哦,”邱依野随手往小鸡腿上撒了一些。 “这就是三匙了?” “相信我,中式料理讲究佛性,一切随缘。” 贺坤耸了下肩,继续看手机,“给鸡按摩。” 邱依野又从柜子里翻出两副一次性手套,跟贺坤都戴上,一起在盆里揉鸡腿,“世风日下人心不古,鸡都有贺总亲自spa服务的待遇了。” 贺坤的手指挤进邱依野的手和鸡腿之间,挠了挠他的手心,“这算什么,你要是同意,天天都想给你做spa。” 邱依野往他手里塞了一只鸡腿,“臣惶恐。” 两个人你来我往玩了一会儿鸡腿,邱依野突然停下来,“好了好了,你那只都要脱骨了!”这场“斗鸡”才告一段落。 锅中油热,邱依野把鸡腿滑入,煎到微黄。贺坤打开一瓶啤酒全部倒进去,然后对着手机念调料表,邱依野一样样加进去。 “贺总,我感到了你想做菜给我吃的诚意。” 贺坤站在那里笑,笑着笑着,眼泪从眼角溢出,簌簌滚落。 邱依野第一次见贺坤这样,慌了神,扔下锅盖走上前却手足无措,慌忙撕下来一张厨房纸想去给他擦泪。 贺坤却还在笑着,转身背对邱依野扶住水池,肩膀颤抖。 “邱依野?” “我在。” “邱依野……” 第79章 大抵这世上每一段缘都是一场劫,缘越珍贵,劫越深重。 除了“诊断书”和中学的警告公示之外,每一条“辅证”都与邱依野有关。在遇到邱依野之前贺坤已经数年没有失控复发过,他按时服药,感情世界冷寂枯竭。邱依野像是荒原上的春天,惊起蛰伏的大地。这是贺坤留给自己一个人的秘密,邱依野什么都不需要知道。 而且这些也都不重要,恶人的伎俩,他自会全部奉还。 他刚刚坐在那里,明知早有准备,可还是有某几个时刻晕眩到喘不过气来,按照赵司薇的指导盯着喜欢的东西看才勉强压住心神。在邱依野抱住他之后,所有压抑着的焦躁和疯狂一下子就散了。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安心,好像只要有这个人在身边,就没有更多需要担忧。 莫名其妙的是不断涌出的泪水,他明明那么开心,开心邱依野第一时间赶到,开心他的贴心与信任,坚定与勇敢。眼泪掉下来的那一刻他在想,邱依野是他的劫,却也是他的出口,他愿为此死为此生。汤汁收得差不多,向小鸡腿上淋两匙蜂蜜,关火装盘。 贺坤就着八个蜜汁啤酒小鸡腿和青萝卜丝干贝蛋花汤吃下一大碗葱花油酥炒饭,好似刚刚扶着水池止不住眼泪的是另一个人。邱依野特别上道,就当这件事完全没发生过,照常聊天。 “诊断书是假的。但却也不是赵司薇准备的那份,赵司薇被拿走的那份上写的是睡眠障碍导致的轻度狂躁。没想到他们胆子这么大,伪造成重度双相1型躁郁症。” 邱依野是真的震惊了,一开始觉得他们莫不是疯到丧心病狂,但稍微深想就意识到,他们的目标根本就是掀起巨浪,最后被证明诊断书是假的又怎么样,有其它“辅证”在,事件只会愈加扑朔迷离,即使爆料者被判诽谤罪,最多也只是三年有期徒刑而已,与天盛这几天蒸发的市值根本无从比较。很可能到最后董事会依旧认为贺坤要为这次重大损失负主要责任。 “为什么不立即辟谣呢?” 贺坤又喝了口汤,“原计划诱使他们拿那份诊断说事,没想到他们比我想的要狠。这样也好,顺手清理不良泡沫资产,天盛的不安定因素也能摸得八九不离十,今天晚上就收网。” 邱依野点点头,但还是觉得奇怪,“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杜家在天盛的股份不算少,这么做对他们有什么好处?难道他们觉得能逼你离开天盛?还是说……他们准备利用天盛另起炉灶?” 贺坤看着他,眼里有明显的赞赏,“对他们而言,能把我搞垮是最理想的结果。另外,就像你想的,应该还有不少后手。他们大概以为这样一乱,k市及附近几个分公司就是杜家的囊中之物了。” 贺坤既然这样说,那必然是有所防备,邱依野便也不再操心。饭后提醒贺坤把药吃了,问他需不需要去公司。 “不用去。明后天事情会很多,今天养精蓄锐。” 他们并排躺下,邱依野把贺坤抱进怀里,没过一会贺坤就睡熟了。邱依野在贺坤面前看似镇定轻松,实际上一直绷着神经,此时才真的放心一些。贺坤的黑眼圈很重,邱依野怀疑他至少有48小时未合过眼。对于任何精神疾病,缺乏睡眠都是大忌。 这半年来邱依野看过很多关于躁狂症的资料,跟赵司薇也时有联络。他并非生来就是贺坤的完美伴侣,但他一直在试图变得更好,让贺坤在他身边能够放松,给贺坤尽可能多的信任和陪伴。 他看着怀里的男人,用目光描画他微皱的眉眼,一时间柔情满腔。 正如贺坤所说,之后的两天他几乎脚不沾地,提请董事长贺群召开临时董事会、股东大会,清理内鬼,起诉爆料者,公开发表澄清视频,逐条证明各个“证据”都是伪造,紧接着放出天盛成功收购华氏国际的消息,给一直发新闻与华氏国际谈收购的h市李家一记响亮的耳光。 另外,春节期间电影版《疯狂潜行者》海外上映,上映名为《hunted: the disguisers》。《疯狂潜行者》在海外的观众基础坚实,票房和口碑一路走高,在欧美几乎隐隐成为年度最卖座外语片。国内迟两周上映,上映首日一票难求。投资此片的天盛和万方集团毫无疑问一本万利。 这波反击太彪悍,甚至有人在怀疑整个事件都是贺坤自导自演。十年前贺坤拉扯着天盛凭金融证券业重新起家,靠投资影视和科技产业壮大,近几年又收购地产化工电子等实业做支撑,多年积攒的手下人才与手中人脉早被打点。周末两天休市后,周一涨停,周二,也就是事件发生的第八天收盘,天盛的股价已经回到去年同期水平。 董事和股东也不是傻的,让他们相信这么多年他们是靠着一个精神病总裁挣得盆满钵盈,简直等同于侮辱各位的智商。只是这波动荡太大,胆小的以及暗中跟杜家往来的人难免犹豫。贺坤翘起嘴角,“哪位想走,我绝对不强行挽留,多年的情谊还在,我可以用去年最高价接手股份。” 众人早习惯了贺坤的强势,贺坤越刚他们越放心。只这一句,嘈杂变作窃窃私语,最终大会议室终于彻底安静下来。贺坤眼神扫到杜恩隆的脸上,没什么温度的看着他。 杜恩隆心里不是不怕的,可是想到后面的安排,终是演技爆发了一波,冲着贺坤露出含义不明的笑。 k市分公司确实正经历着高层变动,而且随着股市震荡资产大量流动,原本只是独立核算,现在越来越有脱离天盛控制的趋势。然而这波混乱并没有持续太久,贺坤安插的人手开始动作,把杜家营私的巨额亏空翻出,运作后直接要求申请破产注销分公司。 杜家没想到贺坤能这么狠,憋着劲启动了最终计划。 徐往来砸门的时候贺坤在邱依野的怀里睡得正香。他这几天太亢奋,被邱依野哄着才躺下来。在邱依野的手臂环过来的时候,贺坤忽然发觉身体和精神都极度疲倦,不出五分钟就陷入深眠。 邱依野听到电子女声报告徐往先生在门外等,试图抽出来胳膊去给徐往开门,却没想到沉睡的贺坤有所觉,半醒过来。他显然对睡眠被打扰非常生气,一把抓住邱依野的手腕将他拉回床上。这一把用了十成力,若对方是个小孩子,很有可能被这一把扭成骨折。 邱依野倒在床上后半天没有动静,贺坤在朦胧间忽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彻底醒过来。他赶紧放开邱依野的手腕坐起来,“你怎么样,伤到了吗?对不起我……” 邱依野抬起另一只手摇了摇,“没事……” “怎么没事!”贺坤瞪大了眼睛,邱依野手腕上浮出明显红肿起的手印。 这手印对贺坤的刺激非常大,他眼中显出痛苦的神色,抓着被褥的手绷起青筋。 邱依野赶紧起身抱住他,像哄孩子一样从上至下抚摸他的后背,“我没事,真的没事,只是个小意外,你最近太紧张了。” 过了有将近十分钟,贺坤慢慢平静下来。报告“徐往先生在门外等”的电子女声再次响起。 徐往在门外等了半个小时,往日老谋深算世外高人的形象就要崩坏,焦急得想直接踹门,邱依野一开门他就骂道,“贺坤你tmd跟小情人干事就不能考虑下状况!也不看看这什么时候?!” 贺坤走到邱依野身边,气压低到负值。徐往看到贺坤脸上瘆人的寒气,狠狠的瞪回去。 “你说什么?你管邱依野叫什么?” 邱依野毫不怀疑徐往若是没答好这个问题贺坤就要揍人了,然而徐往也在气头上,显然没准备妥协。邱依野在心里给自己擦把汗,退开一步道,“贺坤这几天没好好休息,刚刚睡得沉没醒过来,不好意思让徐先生久等了。有要紧的事是吧?你们先里边坐?” 徐往的气并没消,连带着甚至觉得邱依野一脸明事理的样子狐媚得可恶,可是到底正事重要,瞥了邱依野一眼向客厅走去。 走过贺坤身边时,就听贺坤在他耳边极度阴沉的说道,“邱依野是我爱人,你最好能牢牢记住这一点。” 徐往没理他,径自坐到沙发上。 贺坤正想发作,被邱依野轻轻拍了拍肩膀,“徐先生肯定有特别重要的事。我去泡点茶,你们先聊。” 贺坤与徐往十年的交情,知道定然是大事,可是当真生气,坐下来时一脸森冷。 徐往心口那股气过去,也明白自己刚刚好险,在贺坤刚睡醒时直往他心头肉上怼,真是太冲动了。他清了清喉咙,“华同出事了。杜李两家下了盘好棋,之前的动作都在扰乱视线,他们真正想要的是华同。” 贺坤皱了眉,“华同?” 华同,天盛旗下最重要的子公司之一。不只关乎规模和效益,关键在于它在长三角地区的战略地位:华同是上下游企业间资金流转的枢纽,失去对华同董事会的控制几乎等同于丢失一条,甚至几条线。 徐往道,“他们趁这几天乱,吞并了几个中小股东的股份,李家也参一脚,现在比天盛母公司高出5.2%。” “我们这边算龚林婧手里的了吗?” “算上了。即使我们能争取到王溪伦,也还差1.7%。” 贺坤和徐往都沉默下来:王溪伦是块硬石头,能不能撬动不好说,更别提还缺1.7%——这种时候恐怕0.1%都难找,而且协议注资肯定会受阻。最坏,也是现在最可能的结果,他们将失去对华同董事会的控制。 邱依野把茶壶茶杯的托盘放在茶几上,“刚刚听到你们在说华同,股份差多少?” 徐往微微皱眉,贺坤也有点意外,邱依野未曾主动对天盛的事表示过任何兴趣。他并未多想,直接告诉邱依野差5.2%。 邱依野低头倒出三杯茶,“那还是不太够……我只能转给你2.5%。” 徐往的眉头松开,发现生机一般看着贺坤,“你给过他股份?” 贺坤则看着邱依野,“你怎么会有华同的股份?” 徐往反应过来刚刚犯傻了,“对啊,不可能,华同的股东名单里没有你的名字。 邱依野拿着自己的茶杯坐下来,“嗯……是没有我的名字。股份持有者是蒙祥有限责任公司,法人是包猛。” 徐往眯了眯眼,“我记得这家公司,主营高级羊毛羊绒制品,去年五月接手陆江在华同的股份。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邱依野耸耸肩,“蒙祥是我跟朋友一起开的公司,”他看向贺坤,“记不记得有次在屋顶看星星时,我跟你说过我有个老家在内蒙草原的发小?就是包猛。因为他们家不满意当地的羊毛羊绒收购价,我们大学时一起创建了蒙祥。其实吧,这些股份早晚都要给你,基本都是用你的钱买的。” 看贺坤一脸的不相信,邱依野喝了口茶继续道,“你去年给我的钱,我交给朋友去做对冲基金,运气不错挣了不少。五月初你们的分公司朝亚信贷出事,连带着也有人唱衰华同,帮我做基金的这个朋友跟陆江有点私交,听说陆江要举家移民想把手里的股份转让,而当时我在拍潜行者联系不上,他就帮我以蒙祥的名义接了过来。” 徐往震惊了,“贺坤你包人到底有多大方?!” 贺坤盯着邱依野,“里面没有你自己的资产?” “呃……当时我自己是垫了不少。不过你下半年转给我的和转给我的再挣的已经把我垫的填平了。所以不用有负担,我就是帮你运作一下,华同这些股份都应该是你的资产。” 徐往是搞财务的,自然知道这说法大大的有问题,但他宁愿邱依野真的傻到这么想。进门时还腹诽邱依野“红颜祸水”,现在觉得邱依野绝对是“旺夫贤内助”。“你确定包猛同意你把这些股份转给天盛?” 邱依野点点头,“包猛从最开始就知道这些股份不是公司资产,而且随时可能转手。那我现在联系我们的财务了?只不过你们缺5.2%,还不够吧?” 贺坤沉默了很久,终于道,“我能解决王溪伦,剩下的部分不用担心。” 徐往走后,贺坤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邱依野本来十分开心可以机缘巧合帮到贺坤,但看到贺坤沉默的背影,又忽热有点不确定。他也走到窗边,“贺总,商量个事儿呗?” 贺坤转过头,看着邱依野的目光沉沉的。 “你看,我没拿你的房你的钱,只接了一部烽火和麦凯威投资的电影,那份合约是不是可以失效了?我的意思是,就当我没被包养过?”他很短的顿了一下,一语双关道,“在事业上帮帮自己男朋友挺正常的吧?” 贺坤看着他,呼吸越来越重,伸出手把他圈在自己和落地窗的纱帘之间。 纱帘被扯落,飘盖在激越缠绵之上。 “你说得对……都对……” 邱依野还有四场戏,已经耽误剧组好几天的进度,不好再拖下去。他把事情交代给耿子荣和包猛后离开b市。同时,贺坤也登上飞往h市的航班。 贺坤从锡华大厦出来,进车还未坐稳,手机发出刺耳的嗡鸣。他的心猛的一痛,眼前模糊显出雪花。闭了闭眼,他心跳乱到没意识到呼吸艰难,手指微颤着打开笔电,代码调出卫星地图。 象征邱依野的小点是静止的红色,然后突然熄灭。 植入体内的传感器失去生物电信号。 第80章 有那么十几分钟,贺坤自主意识模糊,晕眩恶心到想要呕吐,呼吸急促而且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坐在前排的王晟夕听见声音回过头,惊恐的看见贺坤正掐着自己的脖子抽搐着倒在座位上。他第一次亲眼目睹贺坤发病,慌乱的想要打开车门,却被司机潘叔制止。“这里不行”,他说着,启动汽车加大油门向停车楼驶去。 潘叔把车停在高层的监视器死角,下车到后排座位,从暗格里找出来一个白色小药瓶,倒出来两粒,却被贺坤一把推开。这种药强效催眠,而他不能睡。 贺坤像从水里面爬出来一样,虽然还是呼吸不稳,但意识已经回来大半。他让潘叔从他的包里拿出来一个黄色透明小瓶,取出一粒药片,吞下后强迫自己按节奏呼吸,渐渐冷静下来。他们直接要邱依野的命没有用处,邱依野现在一定还活着。 贺坤闭着眼靠在座位上,额头上还有未消的汗珠,西装的前襟因为刚刚吃药时拿不稳水而被洒湿了大半。 王晟夕也满背的汗,被吓的。他跟着贺坤大风大浪这么多年,从未体会过刚刚那样天都要塌了的感觉。正当他微微松口气的时候,听见贺坤开口道,“查邱依野失联的细节,沿g92向南找。联系黑伞,我要知道杜恩隆最近接触过的所有人。” 孙嘉进门,看见贺坤站在房间中间,遂走上前去。“你找我?” “你去见过杜恩隆。”贺坤用的是肯定句,声调冷硬。 孙嘉之前被贺坤好好“警告”过一回,电影拍了一半被突然撤资,被逼着承诺不再去接触邱依野。那之后孙嘉再也没见过贺坤,今天听说贺坤要见他,他还特意去了造型师那里一趟,没想到一上来就被兴师问罪。 他硬是作出个无所谓的笑,“对,我是见过……” 话还没说完,就被贺坤一把掐住脖颈向上提起来。孙嘉心中大骇——贺坤眼里的光不正常,他毫不怀疑他说错一个字贺坤就能让他断气。他睁大眼睛无法呼吸,从嗓子里挤出声音,“贺坤你疯了?!” 贺坤的目光像是利矛,直直插入孙嘉的眼睛,“你跟杜恩隆说什么了?” 孙嘉忽然想起贺坤有精神病的传闻,本来他嗤之以鼻,以为就是不入流的煽动手段,现下不由自主信了几分。他来时只打算跟贺坤耍花枪,此时却是万万不行了。 他因为缺氧开始头晕,急忙拼命道,“杜恩隆问我见没见过你失控,我,咳……什么都没告诉他!” “只这样?你提到过邱依野吗?” 孙嘉心中大为光火,用力抠挖贺坤捏着他脖子的那只手,“他跟我有什么关系!你每次来找我都是为了他!我恨不得从来不知道这个人,恨不得所有人都从来不知道有这个人!” 贺坤盯着他看了几秒,似是在判断他说的是不是真话。最终松开手,“关于我,还有邱依野的事,你最好全部烂在肚子里。”说完再不看孙嘉,大步向外走去。 孙嘉跌坐到地上,对贺坤的最后一点期待粉碎成尘。他咳出眼泪,却笑起来,“贺坤,我们再没关系了是吗?” 贺坤没有回头,已经触到门把手。“对。” “好,好,好!贺总仁至义尽!”他抹去脸上的水迹,“好聚好散,那么最后告诉你一件事,我在杜恩隆那里看到了你的司机刘胜。” 贺坤的手并未从门把上放下来,半转过脸,“你新电影资金的百分之三十下周一前到账。” 贺坤的手在颤抖。他怕途中发病,带走对此有经验的潘叔,把刘胜换给了邱依野。保镖不会想到要防着他指派的司机,怪不得邱依野失踪十分钟后保镖才发现不对劲。 更坏的是,刘胜或许已经猜到,邱依野对他而言远不止是个情人。 邱依野醒来后意识到自己躺在冷硬的水泥地上,不太出乎意料的被捆住手脚蒙着眼。过了一小会当感官都清醒之后,他感觉小腿内侧有一丝疼,那旁边的皮肤上似乎有液体流过并干掉,方心知不好,皮下植入的传感器很可能已经被探查到并剜除。 邱依野第一反应是担心贺坤,贺坤前些天情绪不稳,不时处在发病的边缘,这两日刚刚好一点,若知道他不仅失联还失去体征传感器信号,怕是承受不住。他必须尝试自救。 首先他要知道自己所处的地点。他尽力静下心来,当失去视觉,其它感觉就会变得尤其敏锐。鼻间捕捉到些微动物的臭味,他仔细分辨,确定有六七成是禽类粪便的味道,这里有可能是个养鸡或养鸭场,也有可能是附近在种地施肥。可是似乎还有点水产的腥味,怎么会有腥味呢? 他正疑惑的想着,听到远处传来几个人的脚步声,门被打开,走进来四个人。 一个用了变声器的男声,“哦?醒了?晕了还挺久。” 邱依野不想浪费体力,依旧保持躺在地上的姿势,“想要赎金的话,联系我的助理。” “早听说你演技不错,呵,没想到还真给我演上了。一开始只想请你来谈谈你手里那些股份,还怪我的人粗鲁,没说上话就把大明星的腿弄出个窟窿。没想到啊,刚刚有人告诉我,你竟然还是贺坤的小心肝儿,意外之喜,哈哈哈哈,意外之喜。” 这样看来,他的底已经被对方摸的差不多,多说多错,邱依野没有接话。 一只皮鞋踩在他小腿的伤口上,“想拖时间?嗯?你的股份已经转到天盛名下,你想,贺坤还会在乎你的死活?” 邱依野并不觉得特别痛,但还是演出痛到不行的样子,却又咬紧牙不发一言。 “怎么?觉得贺坤对你是真心?啧啧,你年龄不算小,在娱乐圈混得也不算短,怎么还这样天真?你大概也不信我,被情情爱爱弄晕乎的小可怜,那就让你知道一下自己在贺坤心里有多少分量好了。” 邱依野直觉有一台摄像机正对着他,他马上就听到右前方传来镜头盖打开的细微声音。 说话的人退后几步,有个闷闷的男声说“好了”,变音的男声才再次开口。“相信贺总已经知道自己的小情人不见了,您想得没错,是在我们手里。想要他也容易,您公开承认自己有重度精神疾病,不适宜再管理天盛,他就能回到您身边。为了表示我们的诚意,可以先给您示范一下您若拒绝可能会有的后果。” 邱依野听到有两个人向他走来,一人摁住他上身,给他嘴里塞了一团布,另一个人摁住他脚踝,右脚的鞋和袜子被脱去,然后就听到刀刃进入皮肉捅到骨头的声音。他脚上传来些疼痛,照这个程度,有可能是被刀扎穿了,那刀还在他皮肉里转了一圈。随后是铁棒砸在身上的声音,他的右腿胫骨也痛起来。 邱依野做出挣扎的样子,眼睛上蒙着的布被蹭了下来。光让他晕眩,房间里只有他所在的地方被一只悬挂着的灯泡照亮,摁住他的人和旁边拿着铁棍的人带着毛线面罩,另两个人站在摄像机后,脸上并无遮挡,但他们所在的地方太暗,邱依野看不清他们的样子。 摁着他上身的人抽不出手来,另一个面罩人扔开铁棍,把他的眼睛重新蒙起来。 一小段沉默后,用变声器的男人接着道,“我们为您考虑得周全,这小美人的手能在床上帮您做不少事吧?那咱们就留到最后。当然,这双好看的长腿若是废了也挺可惜,不过您要是答应得够爽快,快点送他到医院的话,兴许接上不会有后遗症呢。” “最后的小福利,让您听听他的声音。” 邱依野嘴里的布被粗暴的抽出来,他活动下颌,因为长时间未喝水声音发干,“贺坤,上回你做的菜不够咸,回锅时可以加点老抽。” 他说完这不着四六的一句后,就躺回地上不动了。 摄像机被关掉,有个人走出房间。 水泼到他脚上的声音,有几滴溅到邱依野的脸上,他闻到了咸味,想来应该是盐水。 “行啊,挺坚强。倒是我小看你了?挺好挺好,咱们慢慢来。” 男人顿了顿,又道,“你也不一定非要等贺坤来救。跟他有一年了吧?手里没点他发疯的证据?只要你拿出来,亲自作证,我虽然不敢保你还能在娱乐圈大红大紫,但下半辈子绝对衣食无忧。” “我,”邱依野剧烈的喘气,“考虑一下。” 邱依野在想,但愿贺坤能明白,即使贺坤答应他们,他也不可能被这帮人放生。那人一定觉得他看见了他的脸,刚刚就在试探,给出一个不杀他的条件,可他根本不相信那个人。他也无法解释自己看不见,因为怎么说都会像是在掩饰,真是冤。 那个用变声器的人离开后,录像机又开了三次,分别录制他左脚被扎穿,左腿和肋骨被打断,以及左手被扎穿。他的眼罩被拿下来,眼睁睁看着自己身上血窟窿越来越多,却再没让他说过话。 演出极度痛苦的样子也是很辛苦,也许比真正感觉得到疼痛体力消耗得还大。但是他必须好好演,不然对方不会放松警惕。 当他的右手也被捅穿后,绑住他手脚的绳子终于都被摘下来,堵住嘴的破布也拿出来。一个瞳孔颜色很淡的男人给他的伤口上撒了酒精和止血的白药,喂了些水。 男人一边喂他一边道,“何苦呢,你手脚废了,退一万步说,即使能被救出去,他感谢你,但是他能守着个残废男人过一辈子?” 邱依野从汗水里给自己捞出来一个笑,“说不定值得的。” 男人摇了摇头,拿着水壶离开了。 邱依野没睡多久,门再次被打开。他听见一个男人道,“处理吧,记得把脸毁了。” 他被那个浅色瞳孔的男人拽住脚腕,向外拖去。 邱依野心想,再等等,等周围只有这个男人的时候。 他被拖出房间,拖出院子,拖过砂石地,海腥味越来越重。 就在他想要动作的时候,那男人放下他的脚腕。他看着邱依野,叹了口气,“我妹妹是你的粉丝。你这脸是挺好看,我就不给你毁了。” 邱依野正想着是不是该改变计划,打打感情牌,男人却忽然搬起来一块大石头砸在了邱依野肚子上。邱依野一口气没上来被砸了回去,后悔到要死。人家蒋青维粉丝的哥哥,借他们车帮他们跑路,再看看自己粉丝的哥哥,捅刀子砸石头,这差别也太大了。 男人把腰间的绳子取下来,把邱依野和大石头绑在一起。他没费力打死结,邱依野两天没吃过饭,左右手都被刀扎穿过,肯定解不开浸过水的绳子。他将邱依野拖到废弃的港口边,最后看了邱依野一眼,用力把他推了下去。 男人站在破破烂烂的水泥台子边,神色淡漠的看着邱依野噗通一声落水,没来得及挣扎就沉了下去。 第81章 邱依野在入水的一刻就拉开了绑住石头的绳子,潜在水下观察岸上的情况。这并不容易,一来他控制不好自己的小腿,二来这废弃港口的水实在是脏,刺激得眼睛很难睁开。或许周围的农户都向这里排过污水,再往深想就是说不得的恶心了。 岸上又出现一个穿黑夹克的男人,向邱依野沉下去的位置看过来,却被那个浅色瞳孔的男人挡住视线。两个人不知说了些什么,一起走出邱依野的视野。 邱依野又等了半分钟,实在是受不了这脏水,冒出头喘气。他见周围没什么动静,向五十米开外一处伸进水中的石阶游去。边游边想,那个浅色瞳孔的男人实在太奇怪了,扎刀扎得又准又狠,却给他消毒止血,拿大石头砸他,绳子却打的是活结,没伤他的脸之外,刚刚似乎还在给他打掩护。可是他又怎么能确定他伤成这样还能逃走呢? 眼看石阶近了,邱依野没再多想,用尽力气游过去。 就在他刚刚扒住石阶之后,远处传来不少人声。他有强烈的直觉,那是贺坤的人。然而他现在的位置比地面低了两米多,这真叫人又兴奋又绝望。他刚想喊人,张开嘴,然而没发出声音就闭了口。 万一不是贺坤的人呢?万一不只是贺坤的人呢?被绑架之后他因为不够谨慎而犯的错已经太多,这个节骨眼上再有什么意外他就真要领便当了,还是自己爬上去看看情况稳妥。 他此时力气几乎用尽,也不敢把手掌的伤口扯裂得更大,失血过多要死人的。他强撑着用胳膊肘使力支着身体向上。每级石阶都有半米高,上面满是湿滑的青苔和退潮留下的水藻,每攀上一阶他都觉得眼前一黑,不知什么时候耳里全是充血引起的嗡鸣。他已经不太清醒,似乎是靠着某种惯性向上。 还有三阶,两阶,还有两阶,两阶,两阶,还有一阶…… 最后一阶他没能攀上去,而是被拥进一个冰凉的怀里。 邱依野终于松掉最后一口气,失去意识前对红着眼睛满脸胡渣的贺坤说,“你一定要按时吃药。” 贺坤跟着担架上了救护车,王晟夕很想跟上去,因为贺坤现在精神根本不正常。但他不能,贺坤让他留下来处理后续,一个不能放过。 说是一个都不放过,可是他们只抓到两个,其他人不知所踪。 “命很大。” 王晟夕转过头,穿着便衣的男人摸出支烟,“这帮亡命之徒涉黑涉毒,甚至……”他把烟点燃,却没接未说完的那个“甚至”,而是继续道,“组织严密行事狠辣,这是第一个活着从他们手里出来的。” 王晟夕平日的战场不见血,第一次接触到牵涉人命与刑警打交道的状况,倒抽一口气,“第一个活着的,什么意思?” 男人低着头吸了口烟,“折进去过四个,三个线人一个同事。本来线索都断了,你们提供的信息……很好,非常好。想控制个资金流量大的公司洗钱?哼,想得不错。” 这回玩的真是略大了,王晟夕有点慌,但刚刚见过便衣们荷枪实弹搜索农场,又有些热血沸腾得不像自己。他想到贺坤的吩咐,试探的问,“抓住的那两个人……” 男人漏出丝带着血腥气的冷笑,“放心,不会让他们好过。” 王晟夕回来报告说那些人穷凶极恶,根本没想让邱依野活命,本来意思是不怪他们的动作不够快,然而贺坤听到之后却魔怔得更厉害。 贺坤也不知道这几天是怎么过来的,闭上眼都是邱依野满身血污趴在他怀里的样子。若不是邱依野痛觉有问题,他现在是不是正在那臭水港里捞尸体?都是他的错,未考虑周全,带走潘叔把刘胜换给邱依野。是他的错,千防万防漏了身边最没存在感的司机。 刘胜是被从马来西亚抓回来的,贺坤什么都没问,邱依野身上有多少伤,全部翻倍。得亏是贺坤自己名下的私人医院,贺坤把刀一扔,人立即被抬去急救,依照贺坤的吩咐,不死就行。 王晟夕在旁边看得心惊胆战。他手里还有三份搜来的录像,但贺坤现在看起来随时会崩溃,若是亲眼看到邱依野被折磨说不定就真疯了。他决定再多保留这些录像几天看看情况。想到邱依野,他壮着胆子在旁边提醒道,“邱先生让你一定按时服药。” 好在这话终是管了用,贺坤嗜血的疯狂劲退去,眼圈又红起来,在icu外面静静坐了一会,打电话把赵司薇找来。 贺坤所受打击过大,赵司薇认为他已经有双相躁郁的迹象,不得不加大药物剂量。药物的副作用明显,他肠胃失调,反应也变慢。仇家没过几天就发现邱依野失联的事,贺坤知道仇德兆仇依云父女订好回国机票后擅自减了药量,好看起来有精神一些。 仇德兆完全不像是六十三岁的老人,岁月给他俊美的容貌只添了阅历沉淀的韵味,他依旧身姿矫健,唯一能显出年龄的是半白的头发。他在床前看了邱依野很久,不发一言。在某个时刻,他又确实像个老人了。 仇依云擦了擦眼角,示意贺坤一起走出病房。 “他今天醒来过吗?” “醒过来一次,但意识不算清醒。” 仇依云来时带着一肚子质问和愤怒,此时看到贺坤双颊凹陷的样子,却又发作不起来,憋在心口难受。邱依野的情况贺坤已经让主治医生在视频电话里具体解释过,再问也没有意义。她看了贺坤一会,忽然意识到也许这个男人已经得到足够的惩罚。 她叹了口气,从包里拿出来一封信递给贺坤。“他们联系不到小野就寄给了我。你找个时间来做这个恶人吧。” 信封上的寄出地址是美国波特兰,贺坤在仇依云的眼神示意下打开信封,取出两张纸和一张追悼会邀请卡。 仇依云看见那两张纸,眼框里渐渐含上泪,“比小野前一天出事。今年这是怎么了?” 她再也说不下去,捂着眼睛坐到长凳上。她恨贺坤,可是她的弟弟至少还活着。 晚上贺正翔和高敏芝也到了,五个人吃了沉闷的一顿晚饭。贺正翔和高敏芝都一再道歉,仇德兆摇了摇头,“他自己选的路,因果都是他自己的。” 但是仇德兆从头至尾都未看贺坤,更未与他说过一句话。贺坤与他说话,他最多点点头算是回应。贺坤明白,这是仇德兆的体面和涵养,心结在那里,解不开。 邱依野真正醒过来是两天后,他两腿吊着,两手和身上都是绷带和石膏,有些疼但完全可以忍,医生从他口中得不到太多病情信息,只好嘱咐他不能动。然而不能动实在是太难受,他看见一个人就不停的说话分散注意力。 邱依野知道贺坤的目光一直在他身上,可是毕竟父亲和姐姐在眼前,只能用眼神偶尔安抚他,大部分时间在与仇德兆和仇依云说话。他把九死一生讲成个搞笑动作片,劝仇依云别休学照顾他,年龄大了时间浪费不得,听得仇依云只想打他。 后来他累了,说着说着药效发作睡了过去。贺坤照料邱依野无微不至亲力亲为,仇德兆和仇依云见没有能插手的地方,更受不了贺坤看着邱依野的眼神,一起离开了房间。 贺坤沾湿毛巾,给邱依野擦身子擦脸。他用力很轻,擦到脸时停下动作,盯着邱依野看,慢慢的俯下身吻上去。他没有看到邱依野的眼皮在动,抬起一条小缝,又立即合上。 贺坤每天都要吻邱依野很多次,今天邱依野醒来后在护士的指导下刷了牙,吻起来是微凉的薄荷味。贺坤着迷的用舌尖舔过他的唇缝,正要离开时却被另一只舌拦住,似挽留似挑逗的在他舌尖磨蹭。 邱依野满心以为他们下一秒就要干柴烈火了,不料贺坤却抬起身,深深的看着他,看着看着眼泪盈满溢出,滴落在邱依野的病号服上。 邱依野慌了神,下意识的哄道,“你……唉,没事没事啊,医生刚才说我伤口状况良好,骨折的地方接的很好,内脏出血也止住了,就……都很好啊……你看我特意装睡想跟你单独说说话,贺总配合一下呗?” 贺坤坐下来,“都很好?我恨不能时光倒流,让你都很好。” 贺坤憔悴流泪的样子让邱依野心疼的厉害,这也许是他唯一敏感的疼痛,所以疼起来几乎承受不住,赶紧试图转移话题,“第一段录像开始的时候我刚醒来没多久,所有信息都是靠猜的,好在没有猜的太离谱。所以,你知道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是吧?我就知道我们超级有默契的!” 贺坤只给他“做”过一道菜,蜜汁啤酒小鸡腿,汇嘉厨房里的生抽老抽都是“港辉”牌,他特意强调老抽,是指“老港”。连在一起就是接近老港口又有鸡的地方。 然而贺坤的关注点却不在这里,“第一段录像……录像不只一段?” 正在处理工作的王晟夕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徐往瞟他一眼,“有人惦记你”。王晟夕抖了抖,“别乌鸦嘴!我现在最怕有人惦记我!” 邱依野状况稳定后,好说歹说送走了仇依云。工程部打来电话拜托仇德兆的去趟南美,仇德兆在这里天天见到贺坤和邱依野黏黏糊糊实在心烦,跟仇依云前后脚离开。他走之前给邱依野留了张卡,让邱依野不要总花别人的钱。 邱依野哭笑不得,本想说他自己还有存款有房,但想到他爸其实是极要面子的人,必须要捧着,只得嘴很甜的收下了。 杜家被警方盯上,清查资产,几个重要人物接连被审查甚至拘留,一时间元气大伤,在天盛的股份一缩再缩。他们的亲家李家有多远躲多远,一副明哲保身的样子。 贺坤把公司清理安顿好,谷雨过后带着邱依野去加拿大理疗复健。 “可以去你的酒庄了是吗?”邱依野特别兴奋。 “对,我们就住那里。别瞎高兴,你不许喝酒。” “红酒不是活血化淤吗?” 贺坤被他堵住,半晌道,“那要遵医嘱。” “他能这样活到现在是个奇迹。” 贺坤扶着额头,“我知道。”宁远钊摇摇手指,“不,你不知道。他患有先天性痛觉缺失症,这种隐性基因疾病非常罕见,因为在医学不够发达的时候,有这种病的孩子几乎活不到成年。感觉不到疼痛,意味着失去探查疾病最重要的机制。即使是现在,患有这种病的人也很少能像他一样健全。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身上的各种疤痕,甚至残疾都不可避免。” “他有足够的运气,当然,也源于他的病症比较轻。大部分先天性痛觉缺失症患者缺失的不仅仅是痛觉,还有对冷热的感知能力。邱依野能感觉到冷热,对疼痛也不是全无感觉,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当然,现在看来这病对他来说似乎是种福气。不仅让他在五处骨折手脚扎穿的情况下解开绳子游五六十米上岸,还能让他以正常人不可能有的速度复健。” 宁远钊和贺坤一起看向不远处由治疗师陪着练习走路的邱依野,继续道,“你给我的资料和录像我都看了,你男朋友确实是个奇人。你注意过吗,被刀扎穿手和脚的时候,他身上在表演挣扎,但被扎的地方几乎保持静止不动,最大程度的避免了拉扯导致的损伤。” “还有,这个扎他刀的人更不简单,虽然看上去动作血腥残忍,实际上所用刀刃干净而且窄薄锋利,下刀快而准,完全避开骨骼和重要神经,恐怕一些小神经当时就自己接合上了。所以现在只有右脚有点问题,需要些时间让神经生长愈合。经验和天分不够的外科医生都不可能有这种操作,他八成是个卧底吧?” 邱依野也特意询问过这个浅色瞳孔的男人,但是他逃走了,而且警方那里并不承认他是自己人。当然,即使真是暗线,警方肯定也不能说就是了。 “现在,我们来说重点。虽然他现在是恢复得不错,但是痛觉缺失始终是个影响寿命的隐患,植入体征传感器实时监测是必要的,而且传感器所监测的指标越全越好。另外,至少每半年系统体检一次。” 贺坤眉头微皱着点一下头,“你有什么传感器推荐吗?” 宁远钊眼角微弯,"嗯,上道,问我就问对人了。” 第82章 治疗师觉得这些日子每天压力都特别大。她的预约很多,硬是被宁医生调开手头的插进来一个,报酬相当可观是没错,可是真心不容易。来之前被把资历经历和家底查了个遍不说,病人的状况也超常复杂。 她的中国病人伤处的肌肉和骨骼处于康复期,受不了过强的运动,可是病人的疼痛感有问题,若不是右脚的神经还未恢复不完全受控制,他几乎可以行走如常,这给伤处造成很大负担,可能会导致未完全长好的骨骼变形。她无法通过疼痛和不适判断复健的进程,也不能让他总去照x光或ct,那样辐射剂量太大。于是不得不按照大多数人的恢复速度时不时叫停,让他坐下来休息。 虽然压力大,但她还是开心,她的中国病人听话又漂亮,只要看到他笑,好像所有困难都不是困难了。 邱依野坐回到轮椅上,跟治疗师聊起天。他的英语口语进步明显,这让他总想要跟这位治疗师阿姨说说话。 治疗师称赞邱依野的男朋友贴心,每次复健的时候都陪在一边。邱依野却想,不,不是每次复健都陪在一边,而是无时无刻不陪在一边。 他出事到底给贺坤留下了很重的阴影,必须要随时都能见到他。贺坤不会打扰他,但一定要他在视野内。他去卫生间不能关门,否则贺坤连站在门外等时都会产生病态的焦躁,必须要跟进去才行。 有一天他夜里起来去喝水,看见外面廊里有一盆晚香玉竟然开花了,披了件浴袍出去看。贺坤惊醒发现他不在身边,发疯一样什么都没穿就四处找他,把住在旁边一栋房子里的管家、营养师和园丁都惊起来。邱依野赶紧操纵轮椅回来,贺坤却像没看见他一样还在四处翻找,房子里像飓风过境。邱依野叫他,贺坤没有反应,揪着自己的头发带着哭腔大喊邱依野的名字。邱依野没办法,让管家和园丁摁住贺坤给他喂了药,到后半夜贺坤才渐渐安静下来,看着邱依野一遍又一遍说“不要离开我”。邱依野给他擦去眼角的泪,抱着他颤声道,“我不会离开你,不可能离开你,不知道这辈子怎样离开你”。 让邱依野担心的还有贺坤的体重。他比之前瘦了将近三十斤,原本刚毅端正的面孔变得棱角分明,身上大块的肌肉全部消失。即使减了药量,营养师常住酒庄,依旧没有太大起色。 赵司薇听他描述情况后皱了眉,“贺坤平时掩饰得太好,他的情况远比看起来的要严重得多。” 她抱着抱枕,盯着边缘的线头犹豫片刻,抬起头问,“你知道他会趁你睡着,自残一样反复看你被折磨的那几段录像吗?他希望他能感觉到那些疼痛,”赵司薇叹了口气,“这是一种心理自罚。前两天给他催眠时发现的,盲目干预可能事与愿违,我正在想如何处理。” 邱依野一直表现得轻松,在心理医生面前终于绷不住,靠在沙发上捂住心口等那股难受劲过去。让他痛苦的不是自己身上的伤,而是这件事给贺坤的影响。他伤在皮肉,好治,贺坤的伤在心里,在没人的地方一遍遍自己挖到鲜血淋漓。 “我能做什么?” 赵司薇告诉邱依野这段时间的陪伴非常重要,要转移他的注意力,不能让他强行给自己施加心理负担,帮他重建信任,等待这段回忆被淡化。“还有,那些录像绝对不能让他再看了。” 邱依野想了一会,微微歪头看一眼远处对着电脑工作的贺坤,问,“贺坤吃的药有抑制性欲的副作用吗?” 赵司薇看着他,“是有这方面的副作用,但这不是你们没有性生活的主要原因。” 邱依野脸有点烫,小声用气愤的语气掩饰不好意思,“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赵司薇耸耸肩,“刚刚你自己告诉我的。” 邱依野腹诽,玩心理的女人实在太可怕。 赵司薇本着专业的态度解释道,“当然,贺坤的心理状态也预示了现在这种状况:他拒绝做爱是因为有心理障碍。一来,他看到你身上的疤痕,就会想到这些都是因为他留下来的,满脑子都是你被摁在地上折磨,不仅自责而且自厌;二来,他自己知道他现在病情不稳定,勉强依靠药物保持正常,一旦跟你做爱,非常可能无法自控让你受伤。” 邱依野看着自己的手背,神色凝滞。 “你大可不必自我怀疑,你两只手上的伤痕很短,而且越来越淡,你好像不是疤痕体质?这是贺坤自己的问题。” 邱依野叹口气,“小腿上是内固定,开了刀的,右脚上的疤最明显。祛疤的药一直在用,消得太慢了,而且是陷下去的一块,恐怕……”他说着说着神色就亮了起来,“我可以去做祛疤手术啊!” 赵司薇起身揉揉他的头,比来时心里轻松不少:有邱依野在,贺坤即使到最后都无法彻底治愈,也依旧会有很好的一生。她最开始并不赞成贺坤谈这场恋爱,邱依野让他情绪起伏太剧烈。可是又有谁能把这样的人放开呢? 贺坤蹲在窗边,翻架子底层的陶罐。邱依野坐在电动轮椅里端着一小碗黑莓开过来,“kathy在做黑莓枫糖乳酪塔,我偷吃了几颗,熟透了超级甜,你尝尝!” 贺坤站起来,捻走两个放进嘴里,眼睛还看着陶罐,心不在焉的点点头,说很甜。 “在找你的u盘?它被我销毁了。” 贺坤回过头,神色先是生气,目光触到邱依野的瞬间立即变成僵硬无措。 黑莓熟得太透,一碰就会流出汁水,紫黑的颜色沾在他的指尖,被邱依野轻轻捏起,放进嘴里舔干净。“女孩子会把男朋友手机相机里自己的丑照都删干净,我也不许你记得我不好看的样子。” 贺坤看了他一会,就在邱依野开始后悔是不是该更循序渐进时,贺坤在地毯上跪下来,大狗一样把脑袋放在邱依野膝盖上。 邱依野一下下抚摸贺坤脑后浓密粗硬的头发,觉得初夏午后的阳光明媚到让人鼻子发酸。 “点了新蜡烛?”贺坤擦着头发问。 他之前把邱依野从浴缸里抱出来,用浴巾裹严实才转身回去给自己洗澡。此时走出浴室,看见邱依野松松散散披了件浴衣,正把点火器放回抽屉里。 “嗯,这么快就闻出来了?” 贺坤走上前,给他把浴衣理整齐,顺便亲亲他的嘴角,“没,看见杯子颜色换了。” 邱依野笑了笑,伸手搂住贺坤的脖子。贺坤一把将他公主抱起来,走过大半个房间轻轻放到床上,然后自己绕到另一边打开床头灯。 他晚上一般要看几分钟书再入睡,邱依野则在这段时间抱着手机玩两盘游戏。今天却不太一样,纸页上的文字在眼前掠过,没在脑里留下痕迹就飘走了。幽幽的香味在鼻尖缭绕,这香味与邱依野的沐浴乳五分相似,却更为缠绵浓郁,惑人心神。 他帮邱依野洗澡时裤子鼓出一大块,当浴室只剩他自己,想着刚刚的画面迅速解决一次,然而此时却又半硬了。其实邱依野复健效果良好,早不用他帮忙洗澡,站十几分钟洗淋浴都完全没有问题。可是他每天还是跟进浴室,把邱依野抱进浴缸,给他洗发洗身体。邱依野从不拒绝,毫不掩饰对他的抚摸的喜爱,大方的任前面硬着。有时他把邱依野抱进怀里,帮他撸出来,甚至有几次给他口,但是再多的他不能做了。他总是亲亲邱依野,避开他的爱抚,告诉他“等你恢复得再好一些”。这是种严酷的折磨,可是他觉得他理应被折磨。 此时他心中似关了十几只夏蝉,鸣噪得思绪不清,下意识转过头去看大床另一边的邱依野。这一看可是要了命。 邱依野浴衣半敞,锁骨、线条清致的胸肌腹肌,以及长腿的一部分裸露在外,浴衣下摆将将遮住下体,衣带松松的系着,好似随时都会春光尽泄。而邱依野的手正在衣摆下,不急不缓的动作。他闭着眼,脸上的表情显出微微的痛苦——愉悦的痛苦。似是感觉到贺坤在看他,睁开眼睛看过来。 该怎么形容邱依野的眼神呢,不够清澈,也绝不浑浊,似有丝丝缕缕细雾浮浮沉沉。那不是挑逗,而是一泓深不见底的柔情,漫涨上来,让贺坤几乎忘记呼吸。 而这竟然只是个开始。邱依野衣摆下的右手拿出来,在灯光下指尖泛着水光,他却嫌不够湿,含进口中吮吸,又张开浅红色莹润的唇,伸出舌舔舐食指和中指,直至水光淋漓,才向下伸进衣摆中。这回并未到刚刚那处停止,而是继续向下向后伸去。 贺坤看不到那里具体发生了什么,可是想象偏偏更为致命。这过程中,邱依野一直无声的看着他。那目光温柔缱绻如绫纱浮于涓涓温泉水,情欲成分不多,却撩拨得他胸中火焰愈发炙烈,越蹿越高。就在他察觉到不妙时,邱依野的眼底浮起水雾,眉微微皱起,唇间露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嗯”。 那火终于烧毁了理智,贺坤扔开书来到邱依野身边,几乎有点颤抖的拉开他的衣带,拨开衣襟下摆。他痴痴的看了几秒,俯下身去,拿出邱依野的手指,换成自己的唇舌。 邱依野连腹肌都在抽搐,再也受不了,“贺坤,贺坤,啊……你进来……” 这却让贺坤迟疑了,停住动作。邱依野摸到他的手,与他十指交握,把他拉到自己面前,看进他的眼睛,交换一个痴缠的吻。“相信我,”邱依野在他耳边说,“就如我相信你。” 我是你的荒野之春。 贺坤在鸟鸣中醒来,睁眼是刺目的日光,原来昨晚忘记了拉遮光帘。他转过头,邱依野在身侧睡的正香。他额前的一撮头发翘起,脸半埋入柔软的被子,被挤得微微变形,让安然恬美的睡颜里多了几分俏皮。贺坤看了一会儿,没有像往常一样眼睛都不舍得眨,直到邱依野也醒来,而是轻轻挪过去抱住他,又合上了眼。 他从未像此刻般有如此强烈,强烈到几乎要顶破胸膛的预感:一切,所有的一切都会好起来。 邱依野到底没能拍上《旷星》的最后四场,以为要留个遗憾,贺坤却早就不声不响请了个顶尖特效团队,电脑脸部成像辅助替身演完最后四场,虽然这四场里他的戏份不多,想要制作得以假乱真却是个不小的工程。查曼是个完美主义者,投资商肯这样出手自然是再高兴不过,退一步说做两场就行,另两场不会剪辑进正片里。 首版预告用的是冯粱院士的视角,但最震撼的三个镜头都是旷,旷精致至极的面孔,比例养眼的身材,禁欲风的制服,配以最开始眼中的纯真,中期的犹疑揣度,后期的理性冰冷,让人看后根本回不过神来,不自觉一遍遍点击重放。 邱依野出事前的另一部影片《浆果》,从剧情到现实都充满了悲剧气氛,是部只冲着拿奖去的文艺片,而且从上映到领奖两位主演全部缺席,却一再加场,意外的狠狠赚了把眼泪钱,让人感概万千。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邱依野在视频电话里跟舒妤说他要休息两到三年。 舒妤早就从马致鑫那里知道了大致情况。一开始马致鑫说邱依野可能会退出这一行,她像失去孩子似的难过了好些天,此时听到他没有彻底离开的意思,高兴得有些哽咽。 鸣山对外的说法是邱依野出了严重的车祸,归期未明。邱依野的粉丝们一时间难以接受,非官方粉丝会的姑娘们甚至在鸣山门口静坐过两天,舒妤亲自去安抚,还跟着那帮小姑娘一起哭了一场,不是演的,真的伤心。 邱依野哄人已经专业到可以开辅导班,温柔的笑起来,“我是个演员呐,不演戏还能做什么?放心啦。恢复得不错,本来明年差不多了,不过……”他扭头看了一眼葡萄架另一边也在视频会议的贺坤,冲舒妤眨眨眼,小声道,“我准备度个长长长长的蜜月。” 他这边视频挂断,贺坤也结束了会议,两个人相视而笑,站起来走向对方。 相遇时如多年的习惯一般牵起手,沿着葡萄架走进一片孕育着悠长甘甜的郁郁葱葱。 - the end -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三个计划中番外: 1万蒋玻璃渣夹心软糖番外———《爱你的资格》 2贺邱平行世界绵绵冰番外———《恰同学少年》 3大脑洞无责任梅子 b肉番外———《邱依野出轨事件》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