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c)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 书名:心药 作者:精分柚子茶 文案   心病难治,唯你是药。   CP:游景行X宋流声   (温柔阳光攻X自卑敏感受,受表面老实温顺,但有精神病,女装癖)   单箭头转双箭头,直掰弯,暗恋成真。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花季雨季 破镜重圆 励志人生 主角:宋流声,游景行 === 第1章   从去年入职至今,宋流声已经在这家上市公司干了一年多了,他的工作表现虽算不上出色,但始终勤勤恳恳的,是个肯吃苦做实事的员工。   大家每天朝九晚六,定时定点地打卡,公司上上下下好几个部门,加起来二三百号人,每天的早到排行榜前十名之内,总有运营部的宋流声。   宋流声几乎每个月都能拿到全勤奖,他很少请假,无论是事假还是病假,逢年过节的时候,他也不急着买票回家,反而会延后两天;就连去年年假,要不是同事好心提醒,他也忘了申请,所以部门的孙主管总夸宋流声勤劳本分,让大家向宋流声学习。   但抠门小心眼的孙主管,永远都是嘴上说说,从没真的提拔宋流声,发给他的工资也一直没涨过。   这天下午,宋流声难得请了假,因为他和许医生约好了。   “像氯丙嗪,氟哌啶醇和利培酮这些,你现在都没再吃了,对吗?”许鸣延一边问,一边翻看着宋流声带来的病历,浏览了他之前的医疗记录。   听着这些熟悉的药名,宋流声点头:“嗯,我早就停药了。”   “停了多长时间?”   宋流声思索了一会儿,缓缓道:“大概从去年三月份开始,这些药的剂量慢慢减少,后来盛医生跟我说,不必再吃了,吃多了反而有副作用,到现在为止,我差不多停了快半年。”   许鸣延也点点头表示了解,只是在听宋流声提及某位医生时,眉头还是不由地皱了一下。   “流声,把你的胳膊伸过来。”许鸣延又道,宋流声一时虽是不明所以,但依然乖乖照做了。   宋流声患病已久,之前一直在隐忍压抑,大学毕业后才勇于治疗,通过药物抑制病情,以及相应的心理疏导。   治病的这几年,宋流声认识了许鸣延许医生,他很信任面前这位年轻俊秀的心理医师,还有另一位精神科的盛医生。   许鸣延捋起宋流声的衣袖,检查了他的手臂,曾经布满大大小小,深浅不一划痕和刀伤的手腕和胳膊处,如今皮肤光洁完好,没留下什么难看的伤疤。   许鸣延握着宋流声的手腕,又掂量了两下:“怎么还是这么瘦?流声,我不是让你多吃点吗?”   宋流声苦笑两下,没说话。   他的胃口本来就不大,有时工作太忙太累了,更是常常没食欲,吃得更少了。   许鸣延叹了叹,好看的眉眼又皱到了一起,他接触宋流声这个病人快三年了,多少都有点情分和恻隐之心。   如果宋流声愿意多多与他沟通,真的敞开心扉,说不定他俩早就成为朋友了。   “流声,那你晚上还会不会……”许鸣延没继续说下去,但从他的眼神与口吻,宋流声就已经猜到了后半句,知道他想问什么。   宋流声无奈地点了点头:“有时会,许医生,你说都这么多年了,我还能治好吗?”   许鸣延一滞,然后揉了揉眉心:“你应该也有问过盛晖吧,他是怎么说的?”   “盛医生一直说,我这是心病。”   “呵……”许鸣延突然一声冷笑,转而话锋一变,“你别什么都听他的!我倒觉得这根本不算是一种病,流声,你现在的精神状态比较稳定,至于那方面的习惯……其实也没什么。   像你这种情况的,世界上也有很多,无论是性取向的不同,还是有一些特殊癖好,都应当去尊重,毕竟你们没有做错任何事,也不曾伤害过任何人。”   闻言,宋流声的心头颤了颤,然后回应了一个礼貌的淡笑:“谢谢你,许医生。”   他嘴上的道谢是真心的,可那些难以磨灭的阴影,根深蒂固的心结,也不是轻易就能解开的。   之后,许鸣延在病历上添了几笔,写了些备注,当无意间瞥见宋流声的个人信息时,他一扶眼镜:“流声,今天是你生日。”   宋流声愣了愣,他反应了片刻,才慢半拍地点点头:“……嗯,好像是的。”   “什么叫‘好像’?”许鸣延一惊,“流声,你……该不会连自己的生日都忘了吧?”   宋流声默认了。   高中毕业后,他就离开家乡到了外地上大学,这之后直到如今工作,都不曾有家人朋友为他庆生了,他自己也懒得过。   久而久之,宋流声连自己的生日是哪天都忘了。   他的银行卡密码,手机解锁码,以及一些娱乐平台和APP上的账号密码,宋流声用的要么是家里奶奶的生日数字,要么就是那个人的。   从心理诊所出来后,宋流声顺路进了一家蛋糕店。   他自己没什么偏爱的口味,但知道那个人喜欢水果蛋糕,尤其是草莓蛋糕,所以宋流声便买了一个回家。   为什么还是记得这么清楚?宋流声自嘲地笑笑,多年过去了,可能那人的一些喜好早就变了。   认识那个人时,宋流声才十六岁,刚上高一而已,如今生日一过,他就二十七了。   从十六岁到二十六岁,十年的光阴仿佛转瞬即逝,幼时谈及的伟大理想,想做警察,宇航员和科学家,也想当拯救世界的英雄,还有那些用稚嫩语句写成的作文,都是小时候为自己编织的童话,最终他们还是会长大,成为平凡的上班族。   宋流声和多数人一样,每天挤在人声嘈杂的公交和地铁上,按时上下班,没有多余的社交活动,来回于公司和家,重复着两点一线的生活。   至于青春里留下了哪些美好的回忆?要是突然去想,可能一时间想不到什么,不过偶尔不经意间,可能会想起两三件往事。   而宋流声总能想到那个人。   即使不过生日,但宋流声每年都有个愿望。十年间积累下来的愿望,每一年都是同样的,也都是痴心妄想,无法实现的。   今年宋流声换了一个,希望他的病能彻底治好。   宋流声吃不惯甜腻的东西,所以蛋糕没吃几口,不过他今晚倒是喝了不少酒,一个人自嗨着。   没一会儿宋流声就醉了,然后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他的梦境并不美好,断断续续地闪过许多片段,看似没有联系,却又奇妙地串连在一起。   原本翩然飞舞的蝴蝶,突然被折断了翅膀,褪去所有的光鲜亮丽,它坠入了泥泞中,它好恨好恨,悔恨渐渐成了病态的寄托,转移到了自己的孩子身上……   石缝中的小草,活在狭窄又冰冷的地方,只能吸取微薄的养分,挣扎求生。它努力向上生长着,拼了命地想要顶开石头,可压在身上的巨石太过沉重了。   小草快要放弃之际,不知是谁挪动了石块,唤了小草的名字——   “宋流声。”   小草迎上了阳光,仰望着面前茁壮的翠绿大树,心里的花儿绽放了……   天刚蒙蒙亮,宋流声从梦中醒来,他的眼眶微红,眼角也带着泪意。屋内满是酒气,宋流声也发现他的身上衣服变了,居然穿着衣裙?!   宋流声吓了一跳,完全清醒过来,急匆匆换上了正常的衬衫和长裤。   太恶心了!   宋流声非常嫌恶这样的自己,因为他总是会无意识地换上裙子,甚至还会化妆,戴上女人的假发。   这是病,也是渐渐戒不掉的瘾。   早上洗漱过后,宋流声便到了公司,同事柳姐赶紧和他扯八卦,说部门来了新领导。   他们运营部之前的孙主管刚离职没多久,大家还没悠闲两天,没想到新上司这么快就上任了,不知又是怎样厉害的角色。   说话间,也有另外几个同事凑了上来,讨论着新领导是男是女?长相如何?是不是因为家里有钱有关系,所以这么快就进来了?   宋流声只是静静的在旁听着,从不在私底下议论这些。   柳姐见宋流声表情平淡,没多大反应,便多叮嘱了两句,她让宋流声有个心理准备,要笑脸迎人,别一天到晚哭丧着脸。   宋流声微愣,然后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   柳姐摆摆手,说算了,他笑起来比哭还难看。   公司的晨会上,苏经理亲自介绍了这位新来的运营部主管,在众人的鼓掌欢迎声中,宋流声的眸光久久地定格在了这位主管的身上。   他的一双桃花眼生来含情动人,眼角眉梢依然带着熟悉的笑意,这人笑起来时,脸颊还会浮现出两个小酒窝。   多年未见,如今他的整个面部轮廓变得愈发温润俊朗,气质也沉稳了许多。   宋流声整个人恍恍惚惚的,深藏在心底的记忆被瞬间唤起,眼前仿佛闪过了许多高中时代的记忆画面。   清晨操场上,那一声的好心提醒;午后教室里,那人睡着时的憨态睡颜;还有傍晚的篮球场上,那人拍着宋流声的肩膀,对宋流声竖起了大拇指……   高中三年,宋流声就像许多男孩女孩一样,时常在不远处注视着那个人,期待着那么一丝丝的交集。   曾经校园里哪里都能找到他的身影,而后的许多年,世界这么大,茫茫人海,却是哪儿也找不到他。   他的名字,宋流声早已刻在了心头。   名字的寓意也相当美好,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游景行,今天新来的游主管,是宋流声一直偷偷喜欢了好多年的人。   游景行的嘴角含着礼貌的笑意,他温和的目光缓缓扫过会议室中的大家,对于自己即将接管的运营部那边,也特意多看了两眼。   当他的眼神触及到宋流声时,眼波动了动,稍微停留了一下。   晨会结束,游景行也由助理领着到了运营部的办公区。   跟部门里的大家又简单开了个小会,游景行再次介绍自己,也改了一些内部的规定,强调奖惩制度,最后希望大家日后能一起加油,为公司带来更多效益。   总之都是些客套的场面话,游景行并没耽误大家多长时间,差不多十分钟后,就进了自己的主管办公室。   只是没一会儿,却让助理将宋流声喊到了办公室。   部门里的大家皆是一惊,宋流声的神经也立马紧绷,一颗心许久没跳得这么快了。   怀着忐忑的心情,宋流声敲响了办公室的门,听见里面游景行的回应后,又不免深呼吸两下,才缓缓地走了进去。   “刚才我就觉得你有点眼熟,没想到……”游景行查看了宋流声的个人档案,冲他笑了笑,“果然是你,宋流声。”   时隔多年,再次听这人笑着唤出他的名字,宋流声不禁有一阵的恍惚,一时竟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我们多久没见了?”游景行从座位上起身,走近了宋流声,“好像有四五年了,不对,可能还不止。”   “七年。”宋流声这时突然开口。   游景行一愣,随即笑笑:“你记得真清楚。”   宋流声没吭声了……   他与游景行高中同班三年,之后分开了整整七年。   本以为再也没机会相见,谁知今日却重逢了,而且是同在一家公司,成了上下级的关系。 第2章   游景行的意外到来,打破了宋流声枯燥又平静的日子,他一望到底的人生,再次有了变化,原本死寂一片的心湖,也开始有了波澜。   心绪杂乱,心情不稳定的时候,宋流声就容易做噩梦。梦里,他又回到了校园里那处阴暗的角落。   宋流声跪在地上,被五六个男生团团围堵着,他后退,躲闪,逃避,可眼前的男生们像是围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墙,并且他们还对宋流声嘲讽和讥笑着。   宋流声觉得他就像一只瑟瑟发抖,无力反抗的狗,不,甚至连狗都不如。   当被他们拉扯着头发,被迫抬头张大嘴巴,要吞下那些张牙舞爪,粗壮可怕的东西时,宋流声的瞳孔里黯淡绝望,充满了恐惧,哭着连连摇头。   那一刻,他想死,幸好——   “宋流声。”   他听到了游景行的声音,一束光也洒进了心里……   宋流声睁开了双眼,那件他会牢记一辈子的事,游景行或许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如今,宋流声不只是在梦里能听到游景行喊他,在现实里也是。游景行每天早上都会习惯性地和员工们打招呼,当然也包括宋流声。   宋流声总是反应慢半拍,才呆愣愣地回了声:“早。”   游景行一笑而过,点点头就走开了。   一周七天,周一到周五都能见到游景行,光是瞥见他的身影,听着他嘴里说出来的“早”,“早安”,宋流声竟都觉得满足了。   他得到的太少,所以也特别容易满足。   周三早上,开部门会议的时候,针对前三个月的市场信息及行业动态,游景行首先分析和总结了许多,对于接下来的工作重点,他却没有多说,而是希望员工们能主动积极一些,不要只是一味地听从上级安排。   和之前孙主管的行事作风不同,游景行没那么雷厉风行,他给人的感觉很温和。   与其去主宰和控制,游景行更想多听听下属的意见,便让他们提出几个活动方案,毕竟这个月他们又接了新的运营项目。   当几个绩效好,平常也表现活跃的老员工发言过后,游景行若有所思,说是再考虑一番。   然后他的目光在会议室里扫了一圈,突然问起了坐在最边上的宋流声。   “宋流声,你来公司一年多了,应该也参与过不少项目,你有什么好的提议吗?”   愣神的宋流声一呆,压根没料到游景行会主动询问他的想法,一时大脑空白的他,只能尴尬地摇摇头。   游景行并不计较,又是轻笑而过。   这几天午休的时候,运营部的大家在茶余饭后都免不了要提及游景行。毕竟他才刚上任不久,年纪轻轻的,又不到三十岁,肯定是话题人物。   宋流声从不八卦什么,但周围同事总在私下里议论,他或多或少都能听到一些。   之前孙主管在的时候,大家一般都喊“孙哥”,现在游景行比较年轻,比柳姐还要小三四岁,大家对他还不熟悉,便礼貌地唤着“主管”。   有人说游景行是前不久从英国回来的,他一直在学-运营策划,之前的工作也是这个,但他没做过管理层,这方面的经验还不足。   对此,立马有人点头附和,说游景行的父母都是教师,家境殷实,跟公司高层可能多少都有点关系,不然没什么管理经验,也不可能直接空降过来。   有的妹子懒得计较这些,关心的是另一方面:“哎,游主管长得这么帅,人又阳光温柔,听说他还没结婚,不知道有没有女朋友?”   “肯定有了啊!夏夏,你别太天真了,主管那么优秀,倒追他的女人绝对一大把,不可能还单身的。而且我觉得主管应该从小就很受欢迎,他现在都快三十岁了,谈两年恋爱然后稳定下来,差不多就可以结婚了。”   “不不,也不一定!小萍,男人四十还一朵花呢,也许游主管根本没那么着急,成功人士都是以事业为重的,也说不定他最近刚分手?哈哈。”   “快醒醒吧,别做白日梦了!”柳姐的声音传了过来,也打断了两个女同事的对话,她一脸严肃,“即使主管没有对象,或者分手了,也轮不到你们的。 ”   被柳姐训了一顿,两个女同事赶紧闭嘴,继续埋头做事了。   柳姐眸光一转,也注意到了在旁听得入神的宋流声,沉声道:“小宋!你也别发呆了,广告排期表做完了吗?”   宋流声这才回过神来:“还…还没,我马上做。”   柳姐心生疑虑,宋流声以前几乎对什么八卦和话题都不感兴趣,这几天倒是反常。   新官上任三把火,游景行也在部门内做出了一些整改,加大奖惩力度,但他毕竟年轻,经验不足,若是游景行一直做不出什么成绩,那公司里其他资历深的老员工,心中肯定是不服的。   所以游景行要尽快与员工们熟络起来,做出效益来证明自己。   这些宋流声当然也明白,晚上回到了公寓,他翻出了高三时的毕业照。   这张毕业照就放在床头的柜子里,平时只要宋流声一打开柜子,就能看见。   这是他与游景行唯一的一张合照。   当时全班四十几个人排成了四排,前两排是女生,后两排站着男生们。个头一米七几的宋流声,看着比较白净瘦弱,所以站在了第三排的中间。   等他一回头,就见到了身后的游景行。   而游景行也朝他淡淡一笑。   明知游景行对其它同学也是这样,只不过是出于友好和礼貌,可宋流声的心还是跳了一下。   感受着身后来自游景行的气息,宋流声暗自捏紧了手心,笑得腼腆又紧张,以至于照片拍出来后,他的表情也显得非常僵硬难看。   那天等大家都散开后,宋流声的手心居然都出了汗……   新的一周开始了,这一周的部门会议中,游景行依然没得到什么可执行的满意方案,他看大家也都沉默不语,就准备提前散会了。   谁料,宋流声却弱弱地抬起了手:“主管,我…我有一个提案。”   游景行不免一怔,其他同事也都吃了一惊。   宋流声很细心,做事也周全,他不仅做好了PPT准备随时汇报,也将方案打印成了纸质稿,递给了游景行。   这些是宋流声放弃周末时间,熬了两三个晚上的成果。   宋流声翻阅了许多资料,也参考了与他们类似的企业中,以往的市场动态以及各类商业活动的实例。   其实宋流声完全可以不必做这些,但他想帮游景行,尽他所能。   宋流声之前一直做着本分工作,他远离职场的勾心斗角,并不想着升职加薪,因此总是闷声做事,不处理人际关系,更不会急着在领导面前表现自己,用各种花言巧语来拍领导的马屁,陪领导喝酒应酬。   但这一次,宋流声的态度居然变了。   部门里的同事纷纷惊讶,柳姐的心中疑惑更甚,游景行的助理小潘也愈发留意起宋流声。   因为游景行第一天来公司的时候,似乎就注意到了宋流声,宋流声对这位新领导的态度也一直怪怪的。   与大家分析讨论后,游景行针对宋流声的策划方案,做了部分改进,然后点头采用了。同时,游景行也让宋流声他们小组的组长柳晓帮着一起,负责后续的展开活动,随时跟进与汇报。   两天后,游景行又一次将宋流声单独喊进了办公室。   宋流声以为游景行又要谈工作事宜,谁知他却忽然问:“宋流声,我记得你老家不在帝都,你现在是在当地买了房,还是租房子住的?住哪儿?”   宋流声怔了怔:“在六环附近租了房子。”   “那都是郊区了吧,你住得这么远,每天还来这么早,是开车上班吗?”   游景行突然的关心,让宋流声有些错愕,他摇了摇头:“我不会开车,但小区门口有公交,我一般是先坐公交,然后转地铁。”   游景行没再继续问下去,他心中有数了:“那你辛苦了,宋流声,今晚不如我送你回家吧。”   宋流声立即呆住……   “不过有个前提,你得陪我打球。”   宋流声依然呆呆的,没反应过来。   游景行继续补充道:“就是你陪我打篮球,怎么样?正好公司附近就有家体育馆,这两周一直在忙,今天可是周五,我们下班后去打两场,放松一下。”   这话真不像一个领导对员工所说的,语气平常随意,就像是朋友同学间一样。   宋流声犹豫了一会儿,仍是摇摇头:“主管,不好意思,我已经很多年没打过球了,而且原先水平就一般,打得不好,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没事!”游景行摆摆手,挑眉一笑,“宋流声,就算你忘了怎么打球,我也可以教你。”   宋流声明白自己应该再次拒绝,但最终还是点头了。   可能他的潜意识里,始终渴望着游景行,能多靠近他一点点。   下班后,游景行开车载着宋流声,两人很快便站到了篮球场上。   游景行把西装外套一脱,也松开了衬衫领口的纽扣,卷起袖子:“宋流声,你也把外套脱了吧,不然一会儿就热了,跑起来也不方便。”   “好。”宋流声点头,但只是脱下外套,没像游景行那样露出了胸口和胳膊。   游景行做过简单的热身后,自己运球投了几球,次次都投进了篮筐,因为没人拦着他,对他而言根本没难度。   游景行将球传给了宋流声,鼓励道:“你也投一球试试看,宋流声。”   太久没碰球了,连手上的触感都是陌生的,宋流声的第一球,也在他的预料之中,果然没进。   宋流声看向游景行的目光带着几分歉意:“抱歉,主管,看来我还是不——”   游景行打断了他:“叫我‘景行’。”   宋流声不禁又是一怔。   “既然出了公司,就别整那一套了,宋流声,现在别把我当你领导了,我俩可是高中同学,你可以直接喊我名字。”   一别七年,这人的笑容依然灿烂耀眼,仿佛把他心里的每一个阴暗角落都照亮了。   宋流声怔怔地开口:“游…景…景行。”   游景行“哈哈”笑了两声,又将球丢给了宋流声:“才一球没进而已,别放弃,继续投。”   宋流声点头,嘴角不由地弯起了一丝弧度。   通过游景行耐心地指导投篮的姿势与动作,宋流声投过十几球后,总算找到了感觉,原本僵硬的动作也变得流畅许多。   这一轮两人一对一的时候,游景行虽说有些故意放水,但也没料到宋流声居然投出了一个漂亮的三分球,形成了一道近乎完美的抛物线。   而此时,宋流声早已捋起长袖,露出了白皙纤细的手臂。他喘息着,鼻尖冒出了汗珠,脸颊也是微微泛红,衬得他的眉眼愈加清秀干净,明明还是这副面孔,却又与平日里不太一样了。   游景行为他鼓掌,看着这般的宋流声也有一瞬恍神,他突然眼里一亮,叫道:“我想起来了!宋流声,我想起你了。”   隔了七年的时间,实际上,关于宋流声的事情,游景行能想起来的,实在太少了,几乎没什么印象。   即便是同班同学,但由于他们平时接触得太少,宋流声的长相和学习成绩又都不出众,性格也沉闷,所以游景行压根记不清什么事,有时候他想和宋流声叙旧,聊一聊高中的事,也不知从何说起。   可是当宋流声投篮的一刹那,游景行想起了曾经的那场篮球赛。 第3章   游景行很喜欢打篮球,从小学就开始了,所以他的球技很棒,高一下半学期就进了校队。之后他一直都有训练,参加过许多场比赛,在省级比赛中,也作为上场的前锋球员,拿下不少分数,为学校夺得了名次。   但篮球赛并不只是依靠一个人,关键是球场上五人的默契配合,不然就算个人的实力再强,也不可能笑到最后。   到了高三上半学期,有一次全年级办了篮球赛,高三年级以各个班级为单位,进行角逐比拼。尽管游景行厉害,可他们七班的其他球员,水平一般,和他差距较大。   决赛时三班和七班陷入了焦灼状态,只好又打了加时赛。这时候双方球员皆是汗流浃背,大口喘着粗气,一个个都很疲累,七班更是有个男生体力透支,在冲撞时直接晕倒在地。   随后,宋流声作为替补球员上场,才终于和游景行站在了同一个赛场上。   七班打球好的男生并不多,其实在征选替补球员时,体育委压根就没考虑过宋流声,因为他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还有点娘。   哪知宋流声却主动报名了!   体育委惊了惊,问:“宋流声,我们可是要去比赛的!你真的会打吗?”   平常呆呆愣愣,说话语气也稍显柔弱无力的宋流声,这一次提高了嗓门,斩钉截铁道:“会!”   体育委虽是惊讶于他的反常态度,却仍是半信半疑,直到宋流声说清楚了规则,也上场投了几球后,体育委才同意他入队。   这次的加时赛中,虽说最后的制胜球是游景行投的,但之前却是靠宋流声的一个三分球,才挽救了局势,也拉开了他们七班和三班的比分。   比赛直到傍晚才结束,夕阳的余晖洒了下来,整个篮球场都仿佛镀上了一层漂亮的金色。七班的球员们,脸上虽布满了汗珠,却也带着掩饰不住的欣喜,游景行笑起来时的两个小酒窝,也好似染上了金色的暖意。   在众人热烈的欢呼中,游景行拍着宋流声的肩膀,对他竖起了大拇指:“你太棒了!宋流声。”   受到游景行的感染,宋流声也忍不住嘴角上扬,顿时觉得先前他所努力的一切都值得了。   从高一时遇见游景行,得知他爱打篮球后,宋流声也下定决心,学了篮球。他先是一个人默默练习,练着基础的运球,传接球,脚步移动和投篮等等,后来也会去家附近的广场或是公园,壮着胆子,厚着脸皮请那些大学生教他。   宋流声想着总有一天,他或许能和游景行一起打球,在偷偷学了两年后,他总算等到了这次机会。   向来低调的宋流声,通过这场比赛,第一次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也收获了掌声。   可惜没过两天,宋流声就请了两周的假,说是突然得了水痘。   那时候除了宋流声,班里的其他人都好好的,以传染扩散,当然得把宋流声隔离。   这是班主任老师告诉大家,游景行听到的版本,事实却不止如此。   宋流声的确是得了水痘,但也开始犯病了。   自从妈妈死后,宋流声每每做噩梦,或是精神恍惚时,就总能见到她的身影。   妈妈穿着洁白的舞裙,她的长脖扬起,下巴高抬,眉眼间尽显优雅高贵,随着手臂张开,脚尖轻轻点地,妈妈每一次的旋转和跃起,都会形成优美的曲线与弧度,她像风一样轻,像云一样软,仿佛在天空中自由游-行。   只是上一秒明明那么美,下一秒她精致的五官却扭曲在了一起,面目狰狞,也掐住了宋流声的脖子,指甲深入血肉。   “小声,为什么要去学篮球?”   “你为什么不肯跳舞?像妈妈一样,不好吗?”   “为什么要喜欢男人?你居然喜欢男人!真恶心。”   宋流声的精神越来越紊乱,他哭叫着直摇头,连连说着“对不起”,当他清醒过来时,身上又不自觉地套上了衣裙……   周五的晚上,宋流声陪游景行打了一会儿篮球,不知不觉就已经八点多了。游景行本打算请宋流声吃顿晚饭,宋流声再三拒绝,只想早点回家休息。   想到宋流声目前住在六环那边,确实比较远,游景行也没强求,路过一家炸鸡店时,买了份炸鸡排给他,然后开车送宋流回家。   开车的过程中,两个人如果一直不说话,气氛难免尴尬,游景行便感慨道:“宋流声,没想到高中毕业后,你学了和我一样的专业,也一直从事运营这一行,现在我俩又同在一家公司了。”   高中时期的宋流声一直都不起眼,寡言少语的他,总容易让人忽略,没什么存在感。   宋流声的性格明显不适合做这一行,游景行还以为宋流声会选择一些文职,或是偏技术操作性的工作。   “我也没想到。”宋流声只是淡淡一言,并不想多说。   “先前我在人事那儿看了你的履历,才发现你的大学居然是宇科,就和我们B大隔着两条街,要是你早点和我混熟了,完全可以来学校找我玩,我们平时没课也可以约出来聚聚,因为大学差不多就在一块儿,真的好巧。”   宋流声点点头:“嗯,好巧。”   其实一点也不巧。   高三填志愿的时候,宋流声是准备报考和游景行一样的大学和专业,他的第一志愿也和游景行一模一样。   高考成绩出来后,他也达到了录取分数线,却因为没人没关系,还是被别人挤了下来,失去了名额。   还好,宋流声所填的第二志愿的学校,就在游景行的大学附近,他并没有离游景行太远。有时候宋流声会故意绕远路去学校,也会B大的校门口多逗留一下。   宋流声心想,万一他就正巧碰见了游景行呢,他很想游景行,只要能远远看他一眼就好。   大学三年一晃眼就过去了,宋流声又开始想,他有没有可能和游景行进同一家公司?   可谁知,游景行却出国去了。   宋流声根本就没有游景行的联系方式,也得不到他的丝毫消息。像是突然失去了目标,所有的执念得不到宣泄与解脱,宋流声迷茫痛苦了好一阵子,整天把自己关在屋里胡思乱想,穿着衣裙疯疯癫癫的,病情逐渐加重,后来宋流声积极配合治疗,病情才得以稳定。   从高一到现在工作,十年了,在宋流声快要放弃游景行,逼自己遗忘他的时候,这个人偏偏又出现了。   车子开了四十多分钟,终于到了宋流声目前住的小区。游景行将车停在了路边,非要把鸡排塞到宋流声手里,然后他打开了车子的后备箱。   后备箱里有一整箱的草莓牛奶,游景行原本是准备自己慢慢喝的,这时候他却拆开了,拿了两瓶递给宋流声。   “你应该不讨厌喝这个吧?”   宋流声愣了一下,摇摇头。   “那就好。”游景行立马就露出了笑容,“宋流声,我觉得炸鸡配着草莓牛奶特别棒,你也可以试试。”   “嗯。”宋流声应声,心想这人果然还是老样子。   他知道游景行以前就喜欢这么搭配着吃,什么香辣酱炸鸡,芝士炸猪排,反正都要配上一杯草莓牛奶。   游景行也是个十足的草莓控,最喜欢的水果是草莓,也偏爱草莓味的一切食物,送给家里的妈妈和小表妹的礼物,必然也是带着草莓装饰的。   宋流声还知道另外一些关于游景行的生活小习惯,却始终藏在心里,从没对任何人说过。   当宋流声拿着炸鸡和草莓牛奶,欲要转身离开之际,游景行又喊住了他:“等一下,宋流声。”   宋流声停下脚步,与他静静的对视着,表面平静,心头却微微跳动着。   “宋流声,谢谢你!”   无论是以前在学校打篮球,还是如今在公司做方案,游景行明白宋流声都是站在他这一边,是过来帮他的。   等宋流声进了小区后,游景行多看了几眼小区名,他自己也念了两遍,记在了心里。 第4章   宋流声进了屋子,他原先想着自己随便炒几个菜,煮泡面或者点份外卖,但游景行已经买了炸鸡排给他,也送了他两瓶草莓牛奶。   宋流声一口一口的,一边慢慢嚼着鸡排,一边喝着草莓牛奶,他吃得很慢,也不怕鸡排冷掉了会不好吃,而是他舍不得吃完。   第一次,这是游景行第一次给他买吃的。   而且时隔多年,他今晚又和游景行打了篮球,游景行还亲自将他送回了家。今晚所发生的一切,宋流声平时想都不敢想,恍若做梦一般。   十年暗恋,冷暖自知,在第十一年的时候,宋流声得到了一丝丝的回应,哪怕只是游景行出于礼貌和客套,宋流声的一颗心却依然怦怦直跳,晚上居然也失眠了。   宋流声许久都不曾真的开心,今晚却是个例外,只因为游景行的一句道谢。   周末两天,宋流声回了趟乡下老家。目前家里只剩下年迈的奶奶和一只小土狗,父母相继过世后,宋流声大二那年,年迈的爷爷也走了,所以奶奶成了宋流声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如今家里的收入来源全靠宋流声,平常他在帝都工作,两地相隔甚远,可他隔三差五都会给奶奶打电话报平安,逢年过节时,宋流声也会回来陪奶奶聊天,做一顿丰盛的饭菜给她吃。   至于宋流声精神上的问题,以及那方面的特殊癖好,由于宋流声之前是和父母一起住的,所以奶奶并不清楚,如今她更是老眼昏花,听力也不行了,有点老年痴呆,但自己的孙子还是能一眼就认出来。   宋流声也想过把奶奶接到身边照顾,但他担心自己犯病时会吓到奶奶,并且奶奶也不愿意离开老房子,讨厌大城市的喧嚣和嘈杂。   这周宋流声突然回家探望她,宋奶奶乐呵呵的,也感受到了孙子愉悦的心情:“声声,瞧你乐的,是发生了什么好事吗?”   宋流声不想说太多让老人家操心,便简单道:“其实也没什么,我遇到了好久没见的高中同学,然后一起打了篮球。”   相隔这么多年,能和高中同学重逢,宋奶奶笑着说缘分不浅。她清楚孙子的性格沉闷内向,从小到大,也没听宋流声提起过什么同学或是朋友,但这一次遇见老同学,宋流声难得这么高兴,他们高中时应该很熟。   想到这里,宋奶奶又笑了笑:“声声,你有空可以带那位朋友来家里玩,我也想见一见。”   宋流声闻言愣了片刻,觉得不可能有这种机会的,他转移了话题:“奶奶,我之前在地里种的草莓,现在三月份了,应该熟了吧?”   “早就熟了。”宋奶奶笑着直点头,“已经可以摘了。”   见宋流声迫不及待地要去田地里摘草莓,宋奶奶忍不住逗了他一句:“声声,你这次回来,到底是为了看我,还是急着吃草莓啊?”   宋流声顿时有些尴尬。   一提到草莓,宋流声立马就会想到游景行。   确实,他前两年买了草莓苗回来,也有游景行的原因,他知道游景行是草莓控,最喜欢吃草莓,所以久而久之,本来没什么偏好的宋流声,也特别在意与有关草莓的一切。   宋奶奶也没计较孙子的回答,她眉眼弯弯,笑眯眯地拉起宋流声的手:“走,奶奶陪你一起摘。”   “不…不用了,奶奶你歇着就好。”   “没事,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不能太懒,不然再过两年,我就真的什么活都做不动了,唉。”   宋流声不由地握紧了奶奶的手……   一般周一早上的交通情况,本就比平时的上班高峰期要拥挤,今早还突然下起了大雨,更是各种堵车。考虑到出行不便,宋流声暂时没把周末摘好的草莓带到公司,还好刚摘不久的草莓可以保存三到五天。   出了地铁站,宋流声到公司还要走一段路,但低洼处全被雨水淹了,积水比较深,因此撑着伞的宋流声也走得比较慢。   宋流声在路上遇见了一对母子,妈妈急着要送儿子上学,可下雨天却很难打到车,并且他们也没有伞,妈妈一心护着儿子,用两只手掌为他挡雨,母子俩在雨中狼狈又焦急地等待着。   宋流声二话不说,将自己的伞递给了他们。   母子俩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宋流声就自己遮着头跑远了,只依稀听到从后方传来的两声“谢谢”。   宋流声埋头跑了一会儿,衣服就都湿了,突然,他听到车子的喇叭声,一回头就看见后面的车子开了过来。   宋流声又看到了这个熟悉的车牌号。   游景行将车窗摇了下来,对宋流声叫道:“快上来!”   宋流声一呆,却摇摇头又往前跑了两步。   他现在浑身都湿漉漉的,一进去肯定也会把车内弄湿,再说今天可是周一,又不是晚上天黑看不清楚,如果让别的同事见到游景行开车带他来公司,他们又会怎么想。   “宋流声,你快上车啊!”游景行明显急了,他将车子又往前开了一点,然后停在路边,自己直接出来一把拉住了宋流声的胳膊。   宋流声更傻眼了,他可不想让游景行陪他一起淋雨,只好答应坐进了车里。   到了公司,因为宋流声的浑身都差不多湿透了,怕他受凉感冒,游景行拉着宋流声直接进了他的办公室,又喊助理小潘拿来干净的新毛巾。   见宋流声的头发还滴着水,脸颊也是湿的,游景行拿起毛巾就帮他揉了揉头发,也擦了擦脸。   压根没想到游景行会亲自动手,宋流声吓了一跳,表情先是一僵,然后赶紧偏过脸,往后退了两步:“我…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游景行也是一怔,这才意识到他刚刚的行为有点不妥,他一笑而过,将毛巾递给了宋流声:“你快擦擦,外套也可以脱下了,不然真的会感冒。”   宋流声点头,自己默默擦着,在离开办公室前,他忽然开口问:“你……想吃草莓吗?”   这话题跳得有点快,游景行不禁一愣,随后“噗”地笑了出来。   第二天,宋流声将家里的新鲜草莓带到了公司,他分给了运营部的同事们吃,也特地留了一部分给游景行。   这些草莓又大又甜,一吃就知道不是人工提前催熟和加工的,游景行一口气吃了十几颗,边吃边夸,根本吃不够,他询问宋流声是在哪里买的?   宋流声随口说了小区附近的菜市场,完全没提及这些草莓是他亲手种下,也亲自摘下来,从老家一路带过来的。   转眼又过了一周,这周五的早上,宋流声刚和游景行打过招呼,道了早安,游景行就问道:“宋流声,你周六有空吗?”   “怎…怎么了?”   “如果你有空的话,刚好我这儿有两张汗蒸的优惠券,再不用就要过期了,我俩就一起去洗澡,怎么样?”游景行挑眉一笑,生来含情的桃花眼中此刻满是期待。 第5章   对于游景行突然的邀请,并且还是约他一起泡澡汗蒸,宋流声呆了呆。   曾经离得那么远的游景行,如今却对他亲近起来,宋流声难免惊讶,有些不适应。分明是面对自己喜欢的人,可出于性子里的自卑敏感,他没有兴奋大胆地迎上去,而是退缩了。   宋流声没点头,委婉地拒绝了:“主管,你还可以约其他朋友的。”   游景行微愣,苦笑道:“他们刚好都没空,如果你也不方便的话,那还是算了吧。”   结果话音未落,宋流声却拉住了游景行,这是他下意识的动作,都没有经过大脑思考。   期盼落空的感觉,宋流声体会过无数次,实在太熟悉了。所以当看见游景行眸中的光亮黯淡下来时,他就不忍心了。   周六这天,两人约好了上午十点见面,随后就一起进了汗蒸馆。   一进去首先就要脱下自己的衣服,冲洗一番。洗澡的地方有分开来的单间小浴室,也有适合好几个人一起泡澡的大水池,不同区域,水温和周围的景观搭配也是有所变化。   游景行笑笑说:“宋流声,过会儿等我们都出汗了,再一起泡澡吧。”   宋流声稍显尴尬,但也顺从地点点头,所以两人简单冲洗过后,就换上汗蒸服在馆内逛了起来。   这儿有各种高温的汗蒸房,比如玉石房,盐房等等,也有娱乐区和休息区,大家可以看电影下棋,喝着饮料聊天。   此时,宋流声和游景行并排躺在高温盐房内,室内温度相当高,没一会儿两人就被蒸出了汗,但游景行很享受这种毛孔舒张,流汗的畅快感,还笑着和宋流声聊起了天。   “宋流声,你以前都是和谁一起来汗蒸?朋友吗?”   宋流声微愣,然后淡淡道:“我很少来这种地方。”   他更没有朋友陪他一道过来。   “那你平常周末会做些什么?”游景行又问。   宋流声在想,他是出于是领导对下属的关怀,还是同学间的关心?可能两者都有。   宋流声答得很简单:“看小说,听歌。”   其实他有空还会研究食谱,学着做很多菜式,有时也用针线绣东西,他能绣出漂亮的花,以及可爱的草莓图案。   后者显然不像是男人该做的事,所以这些,宋流声并不想对任何人说。   游景行笑了笑:“哈哈,感觉你有点宅,有女朋友了吗?”   宋流声一顿,道:“没有。”   游景行:“……”   气氛越来越尴尬了,宋流声很少会主动找话题,都是在简单的回应着游景行,不是点头“嗯”一声,就是摇头说一句“没有”。   游景行与宋流声虽是高中同学,同班三年,但关于宋流声,游景行能想起来的事情少得可怜,聊着聊着就没话题了。游景行又不想谈工作上的事,既然出来玩,就是要暂时忘记工作,好好放松的。   所以他俩单独在一起久了,听着宋流声不冷不热的回应,游景行干笑两声,不想再继续尬聊了,便站起了身:“时间应该差不多了,我们再待下去估计就要热晕过去了,出去吧。”   宋流声:“嗯。”   从高温盐房出来后,两人尽管大汗淋漓,却也倍感全身轻松,皮肤也变光滑了。神清气爽的游景行拍拍宋流声:“走,我们去泡澡。”   坐在泡澡的大水池边上,全身赤-裸,只在腰上围着浴巾的宋流声有些不好意思,尤其是面对游景行。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q i s u w a n g .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q i s u w a n g . c c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平日里游景行穿着衣服还好,可衣裤一旦脱下来,他的身材也展露无遗,胸肌厚实,腹肌沟壑分明,腰侧的人鱼线也性感漂亮。   宋流声当然没有这种好身材,对比之下,细胳膊细腿的他就显得柔弱干瘪,但宋流声也不想太过扭捏。毕竟大家都是男人,而且他身上的伤都好了,曾经那些淤青和伤痕也早就消褪了,完全不用再遮遮掩掩的。   “宋流声,我帮你搓背吧。”游景行这时又热情地凑了过来,可能是先前纯聊天太尬了,他觉得做些什么比较好。   宋流声听后心里一颤:“不…不必麻烦了……”   他摇着头,可话还没说完,游景行就先一步行动了。   “没关系,大家出来一起洗澡,互相搓背很正常的,我先帮你,等会儿我们交换一下,你再帮我就好。”   明明已经出了之前的高温盐房,宋流声脸颊却又热了起来,他五指并拢,后背每每被游景行用搓澡巾擦过一下,他都紧张一分,手指也攥得越来越紧。   游景行上下擦动的时候,偶尔手指也会不可避免地摸到宋流声的背部,触及到一片软嫩细滑。   “宋流声,你好白啊!”游景行却丝毫不见外,还笑着感慨了几句,“你的腰也很细,太瘦了!以后你要记得多吃点,对了,你平时有做什么锻炼吗?”   “跑…跑步。”   宋流声感觉自己的脸越来越烫,估计此刻都红扑扑的了,幸好这时候他是背对着宋流声,宋流声也看不到他的表情。   见宋流声的头又低下了三分,背也绷得很直,并且耳朵也逐渐发红,游景行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宋流声,你是不是很热?要不我去买两瓶饮料,你等我一会儿。”   “不用……”宋流声刚一回头,就正巧目睹了游景行解下腰间浴巾的这一幕。   他的视线不偏不歪,刚好就落在了游景行的那里,宋流声瞬间一滞,整张脸更是涨得通红。   场面一度很尴尬,宋流声整整呆滞了五秒钟,才猛地转过头去。   游景行也愣了愣,见宋流声红了脸,也才后知后觉,赶紧又将浴巾裹在了腰上:“不好意思,刚才我站起来的时候,发现浴巾有点松了,所以……”   游景行本想着解下浴巾,直接穿衣服,却刚好被宋流声看到了。   但其实男人间坦诚相见也没什么,之前有的朋友还会比大小,互相调侃吐槽,开些小玩笑。   不过这是宋流声第一次和他出来泡澡,他们还没那么熟,宋流声的性格又比较内向,所以游景行之后还是礼貌地道了歉,还买了冰淇淋请他吃。   当然,又是游景行偏爱的草莓冰淇淋。 第6章   两人到了休息区坐着,游景行将草莓冰淇淋递给了宋流声,挑眉一笑:“刚才里面可能太热了,宋流声,等你吃完冰淇淋,脸应该就不红了。”   一听这话,宋流声微微低头,感觉脸颊更烫更红了。   游景行没想太多,又道:“快拿着啊,不然就要化了,这个超好吃的。”   “谢…谢谢。”   见宋流声握着甜筒冰淇淋舔了两口后,游景行眼中的笑意更甚,自己也舔了舔:“宋流声,其实我特别喜欢吃草莓,所以也喜欢草莓味的东西。”   宋流声点点头,这一点,他早在高一那年就发现了。   “对了,宋流声,你喜欢吃什么?”游景行好奇道。   “没什么特别喜欢的,讨厌的也很少。”宋流声语气平淡,其实分明受到游景行的影响,他也开始偏爱草莓之类了。   游景行一笑而过:“不挑食多好,但你太瘦了,要记得多吃点啊。”   宋流声:“嗯。”   之后游景行又问宋流声擅长什么,有什么兴趣爱好,宋流声依然答得笼统单一,说他没什么专长,总之就是平凡普通的一个人,一点也不起眼,放在人群中很快就淹没了。   从宋流声的一言一行中,游景行能感受到他的低调安静,而游景行的其他朋友们都比较幽默健谈,少有这么沉默内敛的类型,导致有时候他也不知怎么接话了,气氛总有些尴尬。   宋流声也明白自己太过沉闷无趣了,他开始不安,想着经过这么一天,游景行下次应该不会再约他了。   吃完草莓冰淇淋的游景行,将外面的包装纸揉了揉,一下子就投进了不远处的垃圾箱,他长眉扬起:“宋流声,我们下次再一起出来玩。”   宋流声愣了愣,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   “宋流声,每个人肯定都有优缺点,你当然也是,不要觉得你很一般,做什么都不行,有些优点可能你自己都没发现,比如你打篮球很努力,工作踏实,也不挑食,我以后一定能找到更多的。”   望着游景行的笑脸,吃进嘴里的冰淇淋是凉的,可宋流声的心里却充满了暖意。   就像多年前一样,眼前的这个人,带给他的是意外,更是惊喜。   两人在汗蒸馆待到了下午四点多,出来后游景行又说要请宋流声吃晚饭,而且餐馆就在这附近,他们走路过去就成,一点也不麻烦。   宋流声虽是不好意思,可毕竟都答应陪游景行一整天了,便也没再推辞。   他们路过一所幼儿园时,刚巧赶上了学生们放学。校门口停满了车辆,好多家长也早就守在外面了,而每个班的男孩女孩们则是手拉着手,在老师的引领下,乖乖地排好了队,才有秩序地走出了校门。   宋流声的目光不由地落在了那些女孩们的身上,她们穿着粉嫩可爱的小裙子,一脸嘻嘻哈哈的,其中有几个长得特别漂亮的,还很受欢迎。   宋流声不禁想起了自己上幼儿园的时候,每次老师叫大家手拉着手排队,最好还是一个男生牵着一个女生,可是班上没人愿意和宋流声牵手。   他们都觉得宋流声好奇怪,不仅着装不正常,性格也孤僻古怪,有几个孩子甚至还骂他“变态”,“神经病”,认为宋流声脑子有问题,恶心死了。   当时班主任老师也反复问他:“宋流声,你可是男孩子,怎么总是扎辫子,穿裙子来上学呢?”   宋流声回答得很诚实:“辫子是妈妈帮我梳的,裙子也是妈妈帮我穿的,因为我这么穿,她会高兴。”   班主任老师的脸色立即就变了,眼神中也不禁流露出一丝丝的嫌恶与回避,与那些人的眼神是相似的。   后来老师去家访,结果被宋妈妈骂回去了。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宋妈妈就带着宋流声不停的转学,换了好几家幼儿园。   上了小学后,因为有学校规定,必须得穿校服,男孩子也不能留长发,宋流声才换下了裙子,剪掉了长长的发辫。   然而,即使外表看上去正常了,可在别人的眼里,宋流声始终是个异类。   跟在游景行的身后,明明已经过了那所幼儿园,可宋流声想得出神,过马路时也没在意红绿灯,险些被车子撞了,幸好游景行及时拉了他一把。   “宋流声,你想什么呢!过马路时千万不能发呆。”游景行叫道,手上力道随着情绪加大,将宋流声的手握得更紧了。   宋流声呆呆的,手微微发疼,可手心传来的温度却提醒着他,游景行正握着他的手。   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情感,宋流声不想表现出什么,生怕被游景行看破他的心思,但有些动作却是下意识的,不自觉地想要靠近与依赖。   就像此时,宋流声竟不由自主地回握住了游景行的手:“抱歉,我下次一定注意。”   他的话音未落,这下轮到游景行怔了怔,他盯着自己与宋流声交握的手愣了片刻,忽然一阵尴尬,赶紧松开了。   没一会儿,两人就到了餐馆坐下来吃饭,游景行想到他们之前经过幼儿园时,宋流声似乎一直盯着可爱的女孩子们看,便笑着打趣道:“宋流声,你是不是比较喜欢小女孩?”   宋流声眨了眨眼,一时没听明白。   “哈哈,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在想,等你将来当爸爸了,应该是更宠女儿一点。”   “或许吧。”   宋流声淡淡一言,与游景行不同,属于他自己的子女,估计这辈子都不可能拥有了。   “我也有个表妹,现在初三,马上快中考了。她可喜欢穿各种小裙子,爱打扮臭美了,我姑姑又特别宠她,都快宠成娇气的小公主了。”   “女孩子爱美很正常,况且她还小。”宋流声抿唇一笑。   游景行微微摇头:“虽然年纪小,但现在小朋友懂得可多了,也个个都多才多艺的,不过也很累,平常周一到周五忙着上课,周末还有补习班和兴趣班,我表妹周六就要去练舞,因为我姑姑很早就让她去学芭蕾舞了。”   闻言,宋流声拿着玻璃酒杯的手轻轻一颤,杯中的酒水也微微晃了晃。   恍惚间,宋流声觉得浑身上下仿佛又疼了起来。   小时候的他,不仅换上了衣裙,他还被逼着压腿拉筋,学习跳跃与转圈,但凡他拒绝摇头,妈妈就会用竹条皮带抽打他的身体。   所以他经常浑身酸痛不已,满是淤青和伤痕,活得一点也不像其他同龄的男孩子。   游景行此时并未察觉到宋流声的反常,见他迟迟不吭声,还以为是不喜欢谈及这个话题,游景行正想换下一个,宋流声却出声了,他问:“你的表妹,她自己喜欢跳芭蕾吗?”   游景行笑笑:“一开始她可能只是有点好奇,真的练舞时喊苦喊累,不过现在她跳得有模有样的,一提到芭蕾就笑嘻嘻的,很享受。”   宋流声:“那就好。 ”   只要别像他那样,一切都好。 第7章   新的一周开始,每周一早上都有固定的公司晨会,苏经理总要上台发言,关心一下各部门的工作进展,大概二十分钟左右结束,之后大家就回到了各自的办公室和岗位上。   由于堆积了两天的工作,周一总是异常的忙碌,宋流声也不例外,他一直坐在电脑前忙着做项目分析报告,一上午都没停过。   中午匆匆吃过午饭后,宋流声午觉也没睡,一直忙到了傍晚下班,他一整天没怎么喝水,所以连厕所都没跑几趟。   因为之前宋流声提出的活动方案被游景行认可了,游景行便让他们小组主要负责这个项目,也叫组长柳晓多多协助宋流声。   宋流声从不过多展现自己,低调惯了,因此部门里很多人对他的印象,就是普普通通,工作能力也一般。宋流声先前都是参与项目策划,这算是第一次由他负责与承担大多数工作。   想到游景行对他抱有期待,宋流声当然不想令游景行失望,他想要加快工作进度,等到运营活动真正实行时,才能有更多时间提前准备,以防出现意外情况。   游景行今天的事情也比较多,新项目的展开需要引入资金,寻找合作商,他便亲自出面接待了几家公司的老板,针对新的经营市场,与他们洽谈了许多,从而来确定适合的合作方。   晚上七点五十分,柳晓捏了捏自己有些酸痛僵硬的肩膀,总算站起了身。   他们是晚上六点下班,此时早已过了下班时间,所以整间部门办公室里,没剩下几个人了。   柳晓起身收拾好了东西,然后背上包包准备回家,临走前,她拍了拍宋流声:“小宋啊,马上都快八点了,你又住得远,其实不必这么赶,你还是早点回家歇着吧,别太拼了,不然把自己累坏了,就得不偿失了。”   宋流声点点头:“嗯,我知道,柳姐你先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挥着手和柳晓告别后,宋流声却依然在一边整理归纳着繁杂的市场信息,一边在编辑和修改着报告,确保其可行性。   另一边,游景行的主管办公室内。   工作邮箱里有一堆未读邮件,游景行对着各种合同和文书,看得时间久了,实在是眼花缭乱,禁不住哈欠连连,他揉了揉眉心,然后伸了个懒腰,走出了办公室。   这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游景行本以为外间的办公区内没人了,却发现有一盏灯仍旧亮着,而那片区域正好是宋流声他们小组。   听着敲打键盘的声响,也远远瞄见了宋流声的身影,游景行的心里泛起了莫名的酸意,随后心思一转,他故意放轻了脚步,缓缓走了过去:“宋流声!”   突然探出来的脑袋,吓了宋流声一跳,宋流声随即就呆了呆。   见他一脸懵的样子,游景行一下子就被逗笑了:“哈哈,宋流声你刚才的表情,可以当表情包了,不过你居然还没回去,办公室里都没人了啊。”   “还…还有我和你。”   这话说得游景行没法反驳,他又弯了弯嘴角,半开玩笑道:“你是打算在公司过夜吗?可你一个人太孤单了,要不我陪你一起?”   宋流声倒是容易当真,听后直摇头:“我…我马上就回去了。”   语毕,他就把每个工作文件储存拷贝了一份,然后关掉了电脑。   游景行垂眸看了看手表,嘴边的笑意没了,眉头微皱:“都这个点了,地铁估计都停了,夜间公交车也很难等,宋流声,我开车送你回家吧。”   宋流声从来不想麻烦他,摇头道:“我可以自己打车回去的。”   “这样也行。”游景行嘴上这么说着,可眉头却皱得更深了,“但我想送你回去,宋流声,你还当我是朋友吗?”   话音未落,宋流声再次呆住,他和游景行什么时候已经是“朋友”了?   像他这样不正常,甚至恶心的异类,真的能拥有这么好的朋友吗?   见宋流声这种反应,游景行眼珠子一转:“别忘了我还是你的领导,如果你领导非要开车送你回家呢?”   对方并非出于恶意,只是一片好心,如果换作别人,不可能再三拒绝自己的领导,因为怕惹领导生气,可不想被炒鱿鱼了。   “是不是我这个领导很可怕?还是说,你其实讨厌我?”游景行又问。   宋流声连连摇头:“不是,当然不是,你…你很好。”   “那就成了,走吧,我送你回去。”游景行笑着拉起了宋流声。   从单位到宋流声所在的小区比较远,即使开车,也要四十分钟左右,夜又深了,游景行就叫宋流声先在车里睡一会儿,毕竟他白天基本上没歇过。   虽说不是第一次坐游景行的车,但坐在后座的宋流声,依旧不太习惯,有些许的紧张。   然而望着前面开车的游景行,即使是背影,他也觉得安心,心情愈发的矛盾。   渐渐的,沉重的眼皮子开始打架,宋流声很快就靠着椅背睡着了。   游景行从内后视镜里瞥了一眼宋流声,嘴角一弯,也把车速降低了一点,尽量开得平缓一些。   这次比平常多开了十分钟,隐约感觉到车子逐渐平稳,慢慢停下来后,宋流声的眼皮微动,然后揉着眼睛睁开了:“我们到了吗?”   一睁眼,宋流声就见到了游景行,他早就解开安全带离开了驾驶座,此时就坐在宋流声的身边,而且他的外套也盖在了宋流声的身上。   宋流声顿时一惊,立即乖乖坐直了身子,也将外套递给了游景行:“谢谢,你…你应该早点叫醒我的。”   游景行顺手接过外套,只是一笑而过:“没事,刚才见你睡得正香,我真不忍心叫醒你,还想让你多睡一会儿,不过在车里睡总归不舒服。”   宋流声轻轻“嗯”了一声,感觉脸颊又微微发烫起来。   “要是你很累的话,明早起不来,不如我明天给你放一天假?”   宋流声又直摇头:“我其实还好,都这么晚了,你也赶紧回去休息吧,主管。”   游景行听后一愣:“嗯?你还叫我‘主管’?现在可不是在公司里。”   宋流声急忙改口:“景…景行。”   游景行满意地笑了笑。   差不多三周后,新的市场项目正式运营,其相关的活动也获得了一致好评,几乎没出现什么大的状况。   新项目的展开为公司带来了不少业绩,因此苏经理也在公司大会上特地赞许了整个运营部,自然也肯定了游景行的领导能力。   除了游景行,这份功劳自然也离不开整个部门的员工,但主要还是宋流声他们小组做的最多,尤其是当初想到这个策划案的宋流声。   游景行当众表扬了宋流声,说他勤劳踏实,也很聪明。后来据游景行的助理小潘说,游景行将宋流声叫进办公室后,笑着没说两句就抱了一下宋流声,可见是十分看好他了,肯定不久后就要提拔宋流声了。   这么一来,难免就有人开始眼红,在背后各种泼酸水了,尤其是一些始终得不到器重的老员工。他们吐槽说宋流声表面上看着老实,却没想到心机那么重,是之前一直藏得太深了。   这些人说到宋流声拼命加班做方案,那么积极,反而很反常和刻意,之前他又特地带草莓过来分给大家吃,可能也是在趁机讨好游主管。   另外,宋流声还总是在游主管的面前装可怜,博取他的同情心,比如有次下雨天不带伞,竟然厚脸皮坐进了游主管的车里。   反正联系起最近一段时间内的大大小小的事情,他们认定了宋流声是故意为之,有心要上位的。   这些私底下的议论,背后异样的目光,大家同在一个部门里,宋流声心里也都明白,但别人会怎么想他,看待他,宋流声并不在意,只要游景行相信他,没有误解他就好。   游景行的办公室内,这天游景行再次把宋流声喊了进来,他说话没怎么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道:“宋流声,你想涨工资吗?”   “……”宋流声一滞。   “不用不好意思,跟我就别客气了,你现在待的工作小组还喜欢吗?”   宋流声仍是没回答,他努力做了那些,并不是为了升职加薪,存着某些目的,游景行却已经在考虑为他加薪的事,甚至还想替他安排更高的职位。   宋流声静静地听游景行说了很多,最后摇了摇头。   “这些你都不满意吗?”游景行一脸不解,“宋流声,那你想要什么?” 第8章   “宋流声,那你想要什么?”游景行问。   而宋流声望着他的眼睛,久久都没有说话。   从高一时遇见游景行,有幸与他同班了三年,之后他们却分开了七年,宋流声本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了,谁知又重逢了。在过去十年的人生里,宋流声的眼里心里几乎都装满了游景行。   只是游景行从不知道。   宋流声想要什么?   答案他完全可以脱口而出,却可能一辈子都藏在心底。   其实宋流声迫切地想要伸手去触碰游景行,去拥抱他,亲吻他,甚至和他做更加亲密的事,但宋流声怕被拒绝,也担心游景行会感到恶心与害怕,然后匆匆逃离。   沉默许久,宋流声才淡淡地说了一句:“主管,我还有很多不懂的地方需要向柳姐他们学习,做得也不够好,你不用为我涨工资,我也不想换组,维持现状就可以了。”   游景行微愣,他虽是有点不解,却也尊重宋流声的决定:“好,我知道了。”   他随后话锋一转,又笑了笑:“宋流声,今晚下班后,你有时间吗?再陪我去打球吧。”   比起用上司的口吻跟宋流声说话,游景行似乎更喜欢像朋友一样和他相处。   宋流声点了点头:“好。”   宋流声并没有加薪或是调岗,运营部里的好多人看上去平静,也没说什么,私底下却或多或少都有些疑惑。   毕竟游景行曾经不仅是亲自开车送宋流声来公司,还三番五次地单独将他喊进了办公室,难道不是特别关照宋流声?   之后有些特八卦的人,掌握各种灵通的小道消息,他们扒出了宋流声原来和游景行是同一所高中的,并且他俩还做了三年的同班同学。   听闻这个消息后,好多人才恍然明了,想通了一些事。   这周日,宋流声抽空去了一趟许医生的心理诊所。他目前大概是两周来见一次许鸣延,来得频率越来越低了,远不如半年前那么频繁。   许鸣延每次都会找些话题,与宋流声聊一会儿,聆听他的想法,虽然聊的时间不长,但许鸣延能明显感受到宋流声的转变,心里不再压抑阴沉,周身气息温和而安静,精神状况也逐步稳定。   宋流声他自己也说,最近做噩梦的次数变少了,就算是心情失落时,也不会特别的抑郁萎靡,甚至做出过激的自残行为。   许鸣延笑了笑,打趣道:“流声,看来你最近过得不错,是不是恋爱了,喜事将近?”   话音未落,宋流声就尴尬地直摇手:“许医生,别拿我开玩笑了,我只是……”   “只是什么?”   “我…我好像有朋友了。”   “好像?流声,如果对方真把你当朋友,听到这话可是会伤心的。”许鸣延又道,他希望宋流声能更自信一些。   他的语速慢慢放缓,语气也很真诚:“流声,你完全可以去交很多新朋友,不要怕,其实我也很乐意做你的朋友 。”   “谢谢。”宋流声仍是表现得很礼貌,他真的不需要太多朋友,不然肯定会给朋友添麻烦的。   “许医生,但有些习惯,我还是改不了。”   小时候的宋流声,被母亲强行逼着做了太多他不情愿的事,受着一天天的潜移默化,有些东西如今已经深入到骨子里了,很难改变。   许鸣延眉头一皱:“为什么非要改变呢?我还是那句话,流声,你并没有做错任何事,如果你真的改不了,那不如试着去接受,去直面你的内心,也许你会渐渐喜欢上这样的自己。”   宋流声闻言怔住,刚巧这时敲门声响起,另一位精神科的盛医生笑嘻嘻地出现了。   盛晖也是宋流声熟知的医生,一年多前他去医院看病,是先遇见盛晖,然后通过他的介绍,才认识了现在的许鸣延。   盛晖和许鸣延相识多年,之前是同学,毕业后也在一起共事过,但后来分开了,两人私下里的关系也忽好忽坏的。   盛晖今天显然是特地来找许鸣延的,宋流声与他打过招呼后,便识趣地先行告辞了。   知道他们有事要谈,宋流声临走时也轻轻关上了门,结果他还没走远,就听到了从房间内传出来的争吵声。   “滚!别碰我。”许鸣延的嗓音里带着明显的怒气,这位好看的美人医生一向泰然自若,今天倒是发火了。   “延延……”   “别再这么喊我!盛晖,我们早就分了,你爱做什么,也与我无关。”   光是听到了这几句对话,宋流声就更加笃定了他们之前交往过的事,不过这终归是别人的私事,他们既然不曾主动在他面前提起,宋流声也觉得不能插手过问太多。   只要有空的时候,宋流声就会陪游景行打篮球,周五下班后,两人又一起到了公司附近的体育馆。   打了几轮下来,宋流声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喘息声也变大了,他的体力不及游景行,已经开始累了。   见状,游景行打算喊宋流声先去一旁休息,这时眸光不经意间一瞥,正巧注意到了宋流声的脚下。   游景行指了指,提醒道:“宋流声,你的鞋带松了。”   宋流声低头一看脚下,没有立即弯下腰重新系好,却是呆怔在了原地。   这一幕太过相似,让宋流声仿佛瞬间回到了十年前,置身于高中校园的操场上。   十五六岁是懵懂青涩的年纪,宋流声也才刚刚踏入高中的校门。   新学期刚开始,大家又都是高一新生,来自各所不同的初中,彼此间都不认识,除非是之前就在同一个初中的。   有天早上,大家准备排队做操的时候,宋流声忽然听见人群中的一道声音,不远处的游景行主动对着宋流声喊了一声:“同学,你的鞋带散了。”   宋流声惊了惊,急忙弯腰重新系好,第一次连“谢谢”都忘了说,之后宋流声的鞋带又一次松掉了,还是游景行好心提醒他的。   宋流声的系鞋带方式比较普通笨拙,游景行见了,便笑着教他另一种方法,将两根鞋带分别绕在左右手指上,然后左手勾住右手的鞋带,右手再勾住左手的那根,轻轻一拉就好了,简单又快速。   游景行耐心地说着,还蹲下了身子,亲自给宋流声系上了。   那一刻宋流声受宠若惊,不好意思极了,连说了好几声“谢谢”。   自此之后,宋流声就开始留意起游景行了。但一向热心助人的游景行,顺手帮过许多人,压根对他没什么特别印象。   此时,游景行又像高中时那般笑着走向了宋流声:“你怎么又发呆啊?是不是要我帮你?”   宋流声赶紧摇摇头,自己蹲下来匆匆系好了鞋带。   “宋流声,我发现你不仅系鞋带的方法和我一样,绕耳机线的时候,你和我也都是首先伸出食指和小拇指,用8字法绕的,这样绕得很快又不会打结。”   宋流声淡淡“嗯”了一声。   游景行所以为的那些“巧合”,实际上并不是,都是他之前那些年偷偷观察游景行,自己跟着学的。   一周后,临近游景行的生日,宋流声早早就提前备好了几样生日礼物,其中有一样,是一只蓝色的运动手环。   结果这天他们在一起打篮球时,宋流声却发现了游景行的手腕上已经戴上了,并且和他选的那只手环一模一样,颜色,牌子和类型都是相同的。   宋流声不禁愣了愣:“景行,你手腕上的是……”   游景行笑笑:“哈哈,我不是快要过生日了嘛,这是小楠提前送我的礼物,她说等到生日当天,再送我一份大礼。”   宋流声又是一呆,“小楠”明显是对女孩子的亲切称呼,她是谁?又是游景行的什么人? 第9章   见宋流声的表情忽然一滞,游景行又补充道:“哈哈你别多想,小楠是我表妹,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那个跳芭蕾的表妹,你还有印象吗?”   闻言,宋流声才回过神来,刚才悬上来的心,也安稳地落下了:“嗯,她对你这么上心,你们的关系应该不错。”   游景行不好意思地笑笑:“小楠从小就比较粘我,以前我走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小跟屁虫一个,现在她稍微长大了,终于懂得女孩子家要矜持了,也乖了不少。”   谈及表妹,游景行的话匣子就打开了,随后又对宋流声说了一些有关表妹的趣事,也自爆了他小时候做过的糗事。   他边说还边用手比划起来,宋流声仔细地听着,时不时就点头回应他,嘴边也慢慢浮现出一抹淡笑。   不知不觉中,游景行愿意跟他聊的话题越来越多,也更广泛了,说起他的朋友和家人也毫不避讳什么。   宋流声想过,隔了七年的时间,他喜欢的也许是久远记忆里的游景行,添上了一层美好的憧憬与幻想,而时间会改变许多,他也会渐渐放下对游景行的执着。   如今接触下来,宋流声更加了解游景行了,可越是了解,就越发的割舍不下,贪恋更多。   此刻就在他的面前,满脸微笑的游景行,比起宋流声记忆中的样子,还要真实温暖,还要令他心动。   “宋流声,你也来参加我的生日会,好不好?”游景行向宋流声提出了邀请。   “……”宋流声有所犹豫,没有立即答复。   游景行肯定也邀请了其他人,而他的那些亲朋好友,宋流声都不熟悉,如果去了之后一定很尴尬。   但是,宋流声又很想把早就准备好的礼物送出去。   游景行明白宋流声的顾虑,又道:“没关系,不用一整天的,你就是晚上过来吃个饭,那天我约的都是朋友,男人之间喝喝酒,随便聊聊很快就熟了。”   宋流声仍是不语,心里正纠结着,许多人在一起聚餐聚会,每次这种热闹的场面,他最应付不来,一直是容易冷场的人。   “流声,我们好歹也是高中同学,现在又有缘进了同一家公司,再说了……”游景行说着,将手搭在他的肩头拍了拍,“我可是真心把你当朋友的!你就赏个脸,给我点面子,好不好?”   宋流声心里一颤,最终答应下来了。   游景行总想不起他与宋流声的初次见面是什么样的,对高中时期发生种种,也几乎没有印象,但宋流声却始终记得,有些事就连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   在进入高中之前,宋流声就失去了妈妈,性格也因此变得更加内向,也自卑敏感,他渴望朋友,却又不愿敞开心扉,害怕面对他们审视的目光。   宋流声刚开始注意到游景行时,就是有天早上准备做操时,游景行那一声的好心提醒:“同学,你的鞋带散了。”   尽管在同一个班级,但两人能接触和互动的机会实在太少了。宋流声总是暗搓搓地观察着游景行,他系鞋带的方法,绕耳机的动作,转笔的样子等等,宋流声也总在悄悄地学着,模仿着,他想着有一天,游景行会不会留意到这个习惯和他差不多的同学?   夏日的午休时间,学校规定每个班都要安排学生们午睡,趴在桌上的宋流声,这时候会偷偷掀起一丝眼缝,特别喜欢打量着坐在他斜后方的游景行。   游景行的睡脸,与平常俊朗阳光的模样有些不同,带着几分憨态,傻乎乎的,瞧着可爱极了。   后来宋流声为了游景行,开始学打篮球,他豆芽菜般的身材,迟钝的反应,总是免不了要被别的男生嘲笑,三年的时间,宋流声总算等到了和游景行一起上球场的机会。   傍晚的篮球场上,游景行拍着宋流声的肩膀,也笑着对他竖起了大拇指,那一夜宋流声就失眠了,他的心脏扑通直跳,红着脸在床上滚了好几下。   那也是三年的高中时光里,宋流声最开心的一件事了。   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游景行也不知道,他曾经无意间“救”过宋流声,对宋流声而言,游景行也是他的恩人,救命恩人。   高一的时候,游景行本来是周二值日,但由于那晚有急事,他便喊别的同学帮了忙,两人交换了一下,所以到了周四晚上,就轮到他和宋流声一起做值日生了。   教室里有其他同学在打扫,他俩是负责教室外的门窗和走廊,游景行在走廊拖地的时候,宋流声就去倒垃圾,谁知半路上,却被五六个高三年级的男生挡住了。   这个时候学生们早已放学了,厕所也没什么人,他们把宋流声逼到了男厕所后面的角落,几个人又将宋流声团团围堵着,如同密不透风的墙,宋流声根本逃不掉。   宋流声的肤色比一般男生要白很多,再加上他看起来瘦弱纤细,又不合群,总是独来独往的,早就被这些不学好,意图不轨的人给盯上了。   他们扇了宋流声的耳光,对他拳打脚踢,然后不顾宋流声的拒绝挣扎,发现他穿着女人的内衣,内裤也是粉色的。   “靠!真是恶心死了!”   “我去,这货是女人吧?难怪平时瞧着就娘兮兮的!   “哈哈哈那他是不是喜欢男人?”   这些男生对宋流声不停地冷嘲热讽,他们也不是真的同性-恋,纯粹是恶趣味,喜欢欺负别人。   跪在地上的宋流声浑身发抖,哭着连连摇头,游景行的喊声突然传了过来:“宋流声。”   “宋流声,你在吗?宋流声!”   先前还在一块儿值日,但过了许久都没见到宋流声的人影,游景行心生疑惑和担忧,此时一边喊着他的名字,一边四处寻找着。   见有人突然来了,这几个做坏事的男生立马就心虚慌张,赶紧溜了,宋流声也因此逃过一劫。   他根本不想让游景行见到他这副样子,只好躲了起来,在内心对游景行说了无数遍的“谢谢”。   游景行的生日是七月十七日,巨蟹座,O型血,和他一样都是属羊的,这些关于游景行的个人信息,宋流声早已记在了心里。   送给游景行的礼物,宋流声准备了许多年,每年到游景行的生日这天,宋流声都会习惯性地买礼物。   有衣裤鞋子,领带皮带手表,也有耳机,键盘和钥匙扣等等,宋流声也买过篮球,草莓形状的可爱抱枕,他自己也在手帕上绣过一个草莓图案,打算送给游景行。   这些东西虽然不值钱,但都比较实用,也满满都是宋流声的心意。   从校园到毕业工作,愈发忙碌的宋流声,甚至都不记得他自己的生日,却一直都记着游景行的生日。他的一些社交和娱乐平台的密码,也都不自觉地用了游景行的生日数字来设置。   久而久之,这是一种憧憬信仰,还是偏执?太多复杂的情感混杂在一起,宋流声早已经分不清了。   到了今年,宋流声所准备的礼物,终于有了送出去的机会。其实他很想全都送给游景行,但东西太多了,宋流声也不想那么夸张,就挑了两样,这次他也带上了自己亲手做的草莓核桃蛋糕。   晚上,宋流声到了约定的饭店。   一走进包厢,游景行就笑眯眯地上前迎接,也招呼他坐下:“来来来,快坐下吧,今晚多吃点。”   宋流声点头,将带过来的礼物和蛋糕递给了游景行。   游景行接过,眼中的笑意更深了:“谢谢!你还带了好几样礼物啊,真好奇里面都装着什么?”   “你…你等会儿再看。”   瞧他一脸腼腆,游景行笑道:“嗯,我晚上回家一个人慢慢拆。”   “游哥,他就是你刚才跟我们提起的高中同学?”这时,另一个声音响起,有个高个头,戴眼镜的男人笑着问道。   “嗯嗯,今天趁着这个机会,正式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宋流声。”游景行拍了拍宋流声,向包厢里的其他朋友介绍着,“以后大家说不定经常一起出去玩,到时候也就不陌生了。”   “哈哈哈宋哥好 !你和游哥可真有缘。”   “就是,你俩以前是高中同学,现在又是同事朋友,缘分匪浅啊!”   饭桌上的朋友们胖瘦不一,长得各有特色,如今也从事了不同的职业,他们和游景行一样都是热心肠的人,尽管不认识宋流声,但都很热情。而且有的人就是自来熟的性子,无论男女老少,和谁都能聊,特适合与人打交道。   其中有个圆脸的胖大哥,正巧坐在宋流声旁边,主动凑过去道:“你和景行都比我小,我就叫你‘流声’吧,可以吗?”   宋流声点头,内心有点小紧张的他,手指微微并拢。   “流声,既然你和景行是高中同学,那你们肯定有一些共同的青春回忆,你快跟我们说说,景行他在高中那会儿,有没有犯过什么错?写过检讨哈哈哈。”   “没有,他获得过好多次三好学生,老师们都喜欢他,他在同学中的人缘也好。”   听着宋流声这么一本正经地回答,胖大哥微愣,继而一笑而过:“你别尽夸这小子了,在我们面前不用太给他面子的。”   另一个人随即应和:“哈哈对啊!宋哥你自己呢?平时都喜欢做什么?有女朋友了吗?”   他们都对宋流声比较好奇,围绕着他问东问西的,但宋流声每次不冷不热的回应,简单的“是”或“不是”,特别低调沉闷,没一会儿,他们也不多问了,纷纷转移了话题。   服务员都已经开始上菜了,宋流声注意到游景行旁边的座位一直是空着,没人去坐,其他朋友们笑着解释道:“这是留给嫂子的!”   “对啊!我们最美的亦芷嫂子还没到呢。”   “不知道嫂子今晚会带来什么惊喜?哈哈哈!”   游景行受不住他们的调侃,直摇头:“什么‘嫂子’,你们别瞎说,我和亦芷只是朋友。”   “不要装傻!景行,你和亦芷不都单着嘛,朋友进一步发展就好了,反正也是迟早的事。”   “哈哈哈就是,游哥你别害羞啊!”   “亦芷妹子可专情了,从大一到现在,这都好几年了,一直没和别的男人交往过,景行你千万别辜负她啊!”   游景行苦笑两下,完全说不过他们,后来也懒得反驳和辩解了。   而此时,与游景行隔着好几个位置,坐在靠门位置的宋流声,只是默默的听着他们的话,他原先心中的期待都没了,一颗心也凉了大半截,多喝了几杯酒。   他们口中的“秋亦芷”,没一会儿就到了。   “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航班延误,路上也有点堵。”秋亦芷的脸上带着歉意的笑,她有一张精致的瓜子小脸,发型也是气质的中分卷发,而且大胸长腿,身材完全没得挑。   “没事,才迟了十分钟而已,你这是刚从机场赶过来的吧,嫂子辛苦了!”   “好久没见,亦芷嫂子又变美了!哈哈,今晚带了什么礼物啊?”   秋亦芷闻言微微低头,游景行见她害羞了,便道:“好了,你们别闹了。”   这会儿大家的关注点都到了秋亦芷的身上,听着他们的调笑声,宋流声依然沉默着,在座之中,秋亦芷是唯一受邀而来的女人,可见对游景行的意义非凡。   后来从大家的嘴里,宋流声又得知了秋亦芷原来是模特,她平时工作比较忙,需要经常出差去别的城市,坐着飞机飞来飞去的。   秋亦芷今晚也拎着蛋糕过来了,说是她亲手做的草莓核桃蛋糕,还当着众人的面打开了。   和宋流声做的一样。   之前他打算送的运动手环,游景行的小表妹提前送了,这次又和秋亦芷做了同样的草莓蛋糕。   准备的礼物接二连三的重样了,越来越尴尬的宋流声没拿出自己做的蛋糕,只淡淡说买了一个,可实际上呢?   他知道游景行最爱草莓,是个草莓控,也喜欢吃核桃,并且还是那种需要剥开的,而不是直接卖的核桃仁。   蛋糕上的草莓是宋流声从乡下老家的田里摘的,上面洒的核桃仁粒,也是宋流声先买了核桃,然后手动剥的,他非常有耐心,一个个敲裂剥好后再下锅炒,弄碎了洒在蛋糕上。   既然秋亦芷都将蛋糕端到了桌子上,游景行便决定切开她做的蛋糕,分给了其他朋友们,也包括宋流声。   大家纷纷夸秋亦芷人美心善,还特别贤惠,别人去店里买回来的蛋糕,远不如秋亦芷的这个用心。   宋流声吃了两口蛋糕,嘴角挂着牵强的淡笑,他几乎不说话,想要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最好直接被人忽略。   一顿饭吃下来后,已经很晚了,因为他们当中只有秋亦芷一个女孩子,众人便嚷嚷着叫游景行送秋亦芷回家。   正好游景行也不放心她,毕竟秋亦芷一下飞机就赶来吃饭,连住的地方都还没安排好。   喝了酒的他不能开车,就打了车,他也陪秋亦芷一起坐进了车里,打算送她去朋友开的宾馆暂时住下。   游景行的其他朋友也携伴离去,宋流声朝游景行挥挥手,什么也没说,他目送着游景行和秋亦芷一起坐车离开,直到车子远离了他的视线,逐渐消失在了视野里。   吹着凉凉的夜风,独自走在安静的路上,宋流声不禁想起刚才在酒桌上,有朋友吐槽游景行有时候同情心泛滥,遇见路边流浪的野猫野狗,总想着全都捡回家照顾,他也经常献血,捐钱做慈善。   虽然并没有意指什么,不过宋流声却若有所感。   求而无获,爱而不得,都是很寻常普遍的事,毕竟爱情既不是怜悯,也不是恩赐。   关于这一点,宋流声早已看得很通透了。   宋流声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去接受游景行不久后娶妻生子的现实,毕竟游景行和他不一样,游景行不是GAY,将来肯定会夫妻恩爱,儿孙满堂,拥有幸福美满的家庭。   因为今晚喝了一些酒,心里也空落落的,宋流声半夜又恍恍惚惚地起身了。   他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些化妆品,为自己涂粉画眉,刷睫毛,他动作熟练,很快就完成了整张脸的妆容,嘴唇上也涂了艳丽的正红色,最后戴好了假发。   夜深人静,宋流声望着镜子里妆容精致的自己,忽然笑了出来:“妈妈,我美吗?” 第10章   又是新的一周,宋流声照常工作,只是对游景行的态度有些变了,更像是员工面对老板,游景行觉着奇怪,怎么过完了生日,他和宋流声之间反而变得有点疏远了?   上个行程刚结束,最近闲下来的秋亦芷,中午或是晚上下班后,几乎都会出现在宋流声他们公司的楼下,不过秋亦芷当然是来看游景行的,有时候中午会给游景行送来亲手做的爱心午餐,要不然就是晚上约他一起出去吃。   因为时常能见到秋亦芷的身影,她又和游景行俨然一副亲密无间的样子,部门里的同事难免八卦起来。   与宋流声同组的女同事哭诉道:“啊啊啊!小萍,原来游主管真的有女朋友了。”   “这不明摆着的事嘛!夏夏,我早就劝过你了,是你太天真了,你看看人家长得多漂亮,身材也好,还是模特呢。”   另一个戴眼镜的妹子也点点头:“是啊,你赶紧死心吧。我听小潘他说了,游主管和那位秋小姐是大学同学,这几年来,追求秋小姐的优秀男人那么多,但她都拒绝了,一直在等咱们游主管,游主管的父母对秋小姐也很满意,说不定他俩都快谈婚论嫁了。”   “主管真有福气啊!”部门里单身已久的沈哥也感慨道。   几个人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最后还是组长柳晓出面打断了他们,冷着脸让他们多学学宋流声,夸宋流声向来沉稳,做事踏实,也不在背后议论别人的私事。   一旁的宋流声听着有点不好意思,头又低了三分,继续沉默着忙工作。   柳晓的眸光转了转,心中多了几分思量。   见宋流声这两天怪怪的,游景行下班后又想约他去打球,说是今晚会喊上那天一道吃饭喝酒的朋友们,宋流声却摇摇头,拒绝了。   “为什么?你今晚有什么事吗?”宋流声这两天比平常还要低沉,游景行总觉得他有心事。   宋流声犹豫片刻,不答反问:“秋小姐也会去吗?”   游景行愣了愣,继而淡淡道:“可能。”   “主管,那你还是和秋小姐他们好好玩,我今晚……和别人约好了。”   “是朋友吗?”游景行微微一挑眉,笑道,“宋流声,我还是第一次听你提起朋友,以后有机会可以介绍给我,大家互相认识一下。”   “嗯。”宋流声点头应声,面对游景行,他又一次说谎了。   晚上回到家后,什么都不想吃,完全没胃口的宋流声无力地倒在了床上。他工作了一天有些疲累,再加上这两天失眠多梦,精力不足,心里面更是飘忽不安。   闭眼小憩了一会儿,宋流声又从床头柜的抽屉里翻出了高三时的毕业照。   当时全班男女分成了四排,照片里的他和宋流声站在了同一位置的前后排,反正同框了,也勉强算是他俩的一次合照,也是目前为止唯一的一张。   宋流声的指腹在照片轻轻摩挲着,摸着游景行的脸,眼里的柔情与眷恋在没有旁人的时候,完全藏不住,情感流泻出来,眼眸中成了亮盈盈的一片。   喜欢着游景行的时候,宋流声的眼里是亮的,可内心却晦暗苦涩,而且只能偷偷的,谁也不敢说。   这几天游景行频繁地与秋亦芷见面接触,宋流声猜到他们也许开始交往了,如果双方的父母也都支持,那么谈婚论嫁也是迟早的事。   这一天早晚都会到来,宋流声逼自己去面对,却不知道自己对宋流声的喜欢,何时才会终止,画上句号?   因为是周六,近来身心疲惫的宋流声也不想早起,一觉就睡到了十点多。其实他是被一阵接着一阵的莫名水声给吵醒的,仔细听的话,是喷水的声音,可以想象到水花四溅,水流满地的画面。   难不成是家里哪儿的水管坏了?宋流声惊醒过来,起床后检查了厨房和浴室,发现家里并无异样,水声是从隔壁传来的。   不仅如此,隔壁还时不时叮咚作响,又噼里啪啦的,不知主人在做什么。   宋流声呆呆地反应了半秒钟:等等!他隔壁不是没人住吗?   看来是搬过来一个新邻居了,宋流声随后就去敲了敲门,他想要帮忙,也很担心屋里到底被搞成什么糟糕样子了?   结果门一打开,望着这位新邻居,宋流声当场就傻了眼。   站在门口的游景行耸了耸肩,一脸无奈道:“唉,我真不想用这么狼狈的样子见你。”   确实,与平日里的帅气潇洒截然不同,游景行的头发和衣服都被水淋湿了,不过身上的黑色背心显得更贴身了,他的胸肌和腰身也突显出来,添了几分性感。   宋流声呆愣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家里是怎么了?我帮你看看。”   宋流声走进了厨房,这时候地上都是积水,他急忙用几条抹布堵住了门口,以防水流进客厅,将客厅的木质地板和铺着的地毯浸湿。   其实主要是水池下面的管道接口坏了,一直往外不停地喷着水,宋流声想要拧紧阀门,一个猝不及防,就被喷了一脸。   他的脸颊立马就湿了,头发上也挂着水珠,见状,游景行连说抱歉,赶紧拿出毛巾,顺手就准备帮宋流声擦脸。   宋流声尴尬地缩了缩脖子,接过毛巾自己动手擦了擦:“谢…谢谢。”   之后宋流声又从自己家里找来了扳手和干胶带,将水管接口处缠好了后,终于不再往外流水了。   紧急处理了一下后,见厨房里一片狼藉,宋流声又忙着拖地,擦地,想尽快把地上的水吸干,游景行也帮着他一起,两人忙了一会儿,顺便等待修水管的师傅上门,这种情况下,还是换上新的阀门比较好。   “宋流声,你身上也都湿了,不如你先冲个澡,也换件衣服。”游景行说着,还热情地拉宋流声进了自家的浴室,结果浴室内的淋浴喷头也是坏的,再次溅了两人一身的水。   这下宋流声的衣服更湿了,只穿着一件白衬衫的他,单薄的衬衫紧紧地贴合在上身,勾勒出平坦的小腹,细致的腰身,胸前的小红粒也是忽隐忽现。   两人四目相对,不由地一阵尴尬,宋流声匆忙转过身去:“我…我还是回家换吧。”   游景行苦笑着点点头。   还好现在是七月底,马上就快八月份了,夏天也不会轻易着凉,宋流声和游景行换好干净衣服后,已经是大中午了。   刚搬来就折腾了一上午的游景行,此刻饥肠辘辘,正准备订外卖时,他看向了宋流声:“你中午想吃什么?要不我们一起点,我请客。”   宋流声摇摇手:“不用了,我自己做。”   “对哦,我差点忘了,你是会做饭的。”   游景行想起之前见过宋流声一个人默默地在办公室的用餐区吃饭,公司楼下食堂的饭菜比较贵,所以宋流声中午有时候是带饭的,也省了点外卖的钱,微波炉热一热就好了。   “宋流声,那我今天中午能去你家蹭一顿吗?也尝尝你的手艺。”   宋流声怔了怔,他没有拒绝,只是有些羞涩,他领着游景行进屋后,说家里都没来得及打扫,所以比较乱,请他见谅。   游景行反倒是夸里面干净整齐,也说宋流声细心有条理,因为比起隔壁他的家,这儿简直好太多了,他家里可是管道坏了,好多衣物也还装在箱子里,没有收拾整理。   闻言,宋流声的嘴角挂着淡笑。   没让游景行久等,宋流声很快就做好了几道家常菜,荤素搭配,三菜一汤,将土豆烧肉,鱼香茄子,酸辣土豆丝等等端上桌后,他心里带着几分忐忑,担心是否合游景行的胃口,又会不会招待不周?   游景行吃了两口,就眼里一亮,笑着竖起了大拇指:“太好吃了!宋流声,不不,宋大厨,你可以自己开店了。”   宋流声摇头,淡笑而过:“你别说笑了,我比大厨可差远了。”   “没开玩笑,我说真的!宋流声,以前我问过你,可你总说你没什么擅长的,但我今天又发现了你的一个优点。在料理这方面我可远远不如你,我自己实在没有天赋,烧出来的都是黑暗料理,所以我特别羡慕会做饭的人,无论男女,在我心里绝对是加分项。”   游景行的话音刚落,宋流声的心弦便颤了颤,望着游景行的目光又柔和了三分。   正大口吃饭的游景行,完全不知宋流声的心绪变化,又笑笑道:“这次太麻烦你了,谢谢啊!改天有空我请你吃饭。”   “你真的……搬到这儿了?”宋流声问,从早上睡醒后忙到现在,他仍是有些不敢相信,游景行竟然搬到了他的隔壁。   “嗯,有点突然,没吓到你吧?”   “没有,只是你怎么会想到来我们小区?”   这里远离市中心,都接近郊区了,小区房子也比较老旧,宋流声隔壁的那间屋子更是由于太久没人住,不仅原先的家具积了厚厚的灰尘,连管道也坏了,导致游景行一住进来就问题不断。   游景行思索片刻,淡淡道:“因为有些私事,原来的地方不打算住了,就想换个安静的环境,反正我有车去哪儿都方便,然后我就忽然想到了你。”   宋流声闻言一惊,一颗心又跳了跳,他的脑子还没转过弯,细想这句话的意思,游景行又岔开了话题:“宋流声,你之前送的那个草莓蛋糕,我吃了。”   “味道很赞!而且草莓和核桃的份量都很足,不像是从外面买的,包装盒上也没写着是哪家店,所以我觉得倒像是你亲手做的,今天吃了你做的饭,我更加确定了。”   宋流声愣住,一时间都没说话。   游景行当他默认了,接着又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挂件,一个可爱俏皮的樱桃小丸子的挂件。   这个女孩家才喜欢挂的可爱挂件,完全不像是游景行这种企业高管该有的。   游景行拿到宋流声的眼前,晃了晃:“宋流声,你怎么会想起来送我这个的?你居然知道我的童年女神是小丸子,这个很少有人知道的。”   宋流声的耳朵都烫了起来,他心中欣喜,却又胆怯,生怕被游景行察觉到他真正的心思。   “以前…以前在高中的时候,有次你和别人聊天,我无意间听到了,还有你写的同学簿里,也写过女神是小丸子。”   游景行的眸光变了变,随后笑了笑:“哈哈,你记性真好!宋流声,虽然我新家的房子有点问题,刚搬进来也不太顺,但我和你挨得近,平时我俩还能互相照应,而且有你这么会做饭的邻居,我太有口福了,真舍不得换了。”   听着游景行的话,宋流声的心在胸腔里怦怦直跳。   三天后的晚上,游景行还在外面约别的老板谈生意,宋流声自己一个人默默回家。刚走到小区门口,就看到停了一辆红色的福特,车牌号似曾相识,他正回想着是否在哪里见过,秋亦芷就从车内下来了。   一身长款风衣,踩着十几厘米的细高跟,秋亦芷面带微笑:“宋先生,我们能聊聊吗?” 第11章   秋亦芷问宋流声晚餐想吃什么,宋流声没什么特别要求,让秋亦芷自己决定就好,所以秋亦芷便带着宋流声到了一家中餐厅。   两人一进门,几个服务员便笑着迎了上来,前台负责收银的妹子也跟秋亦芷打了招呼,这儿的员工们都比较熟悉秋亦芷,餐厅经理也认识秋亦芷,他早就吩咐过了,只要秋亦芷过来吃饭,一定会打折还免费送饮品。   “秋小姐晚上好!”领着她入座的女服务员看了看,有点奇怪,“您今晚怎么没和游先生一起?”   秋亦芷一笑而过:“景行今晚在忙,我就带了别的朋友过来。”   这位豪爽的妹子立马就打量了两眼宋流声,笑道:“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好乖啊!先生,您是第一次来吧?我们家不仅提供美食,服务也是上乘的,您有什么需要尽管说,我们都会尽量满足,保证您吃过一次啊,肯定还想着来第二次。”   宋流声点点头,心想秋亦芷还好没带他去什么高端的西餐厅或是酒店,毕竟那些高大上的地方,他都很少去。   宋流声与秋亦芷面对面地坐了下来,其实单独和女人出来吃饭,宋流声之前从没有过,今晚算是第一次,自然有些拘谨,更何况对象还是秋亦芷,是和他一样喜欢游景行的人。   秋亦芷也看出了他的紧张,语气放缓:“这家餐厅除了帝都,在好几个大城市也都有分店,平时只要有空,我和景行就会过来,也是这里的常客了。   宋先生,你也知道景行是从英国留学回来的,前几年他在英国,天天吃些牛排香肠,薯条汉堡和土豆泥,总嚷嚷着都吃腻了,特别想念家乡菜,所以回国后还是喜欢吃中餐。”   宋流声边听边点头,接了话茬又添了一句:“他也很喜欢草莓。”   秋亦芷微愣几秒,继而笑着点点头:“对,景行最爱的水果就是草莓,他从小就爱吃,也喜欢草莓形状和图案的东西,有时候比我还少女心。”   谈起游景行,他们不知不觉就能聊许多,气氛也没刚开始那么尴尬,但宋流声明白,秋亦芷绕来绕去,一直没说到主题。   “游主管搬到了我家这边,秋小姐,我以为你今天是来见他的。”   “我确实想见他,但暂时不方便。”秋亦芷无奈地笑笑,“宋先生,景行跟我说你们是朋友,高中还同班了三年,之前过生日的时候你还喊他名字,怎么这会儿又是‘主管’了,你这称呼还真见外。”   宋流声的眸光微变,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秋小姐,你有什么事还是直说吧。”   “你这么问我,我倒不知从何说起了。”秋亦芷嘴边的笑意逐渐褪去,“宋先生,你知道长时间的暗恋,或者单恋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吗?”   她的话音未落,宋流声就怔住了,不由地捏紧了手心。   那种想要触碰和拥抱,却担心被拒绝的纠结;那种分明朝思暮想,却装得云淡风轻,拼命地克制与压抑的酸涩;那种在期待与失望中反反复复的感觉,他再清楚不过了。   “宋先生,我喜欢景行,在大一时刚遇见他,我就心动了,很童话般的一见钟情。我知道好多女孩子也和我一样,毕竟他那么阳光耀眼,但我耐心很好,我可以等,慢慢等。”   秋亦芷忽然吐露了心声,可能就是在不熟悉的人面前,才能这般坦然地说出来。   “我以前迟迟不敢表白,主动向景行提出交往,但喜欢一个人久了,终究是瞒不住的,你的眼神和一些小动作都会出卖你。”   宋流声闻言一惊,视线微微下移,克制着自己,秋亦芷没有过多在意,此刻嗓音里弥漫着忧伤,兀自说了下去。   “渐渐的,我和景行身边的朋友们都知道我喜欢他了。景行的父母也对我的印象不错,他们很看好我,想让景行尽快和我结婚,这次我回来,他们也特意安排我住到了景行原来的小区,这样我与他每天都能见面,但实际上,我和景行从没交往过,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朋友。”   听到这里,宋流声松了一口气,但又对秋亦芷生出了同情与不忍,毕竟那种爱而不得的苦涩与心酸,他们感同身受。   “前不久景行开始躲我,他和伯父伯母也吵架了,我明白是我们把景行逼得太紧了,他才会想着搬出去透透气,这两天我一个人想了好多,也许是时候该放下这一切了。”   听了这么多,宋流声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只是问了一句:“你真的舍得吗?”   “当然舍不得!”压抑许久的情绪突然爆发,秋亦芷的泪水涌出了眼眶,“不过景行早就劝过我了,是我一直不肯死心,现在我不想再让他为难了,我也对伯父伯母说了抱歉,无缘当他们的儿媳妇了。”   泪水顺着秋亦芷的脸颊滑落,她又道:“宋先生,如今我真的想通了,景行对待我,与他的其他朋友并无区别,他有时就像个热心的大傻子,对我只是朋友间的关心和爱护,他一直都没遇到那个能让他心动的人。”   宋流声默默将纸巾递给了秋亦芷。   秋亦芷接过纸巾擦了擦,平复了一下情绪后,脸上又重新挂上微笑:“宋先生,谢谢你愿意听我说这么多,我好像有点明白景行为什么最近老是提起你,也选择住到你那边去了。我相信景行的眼光,你是个很好的倾诉对象,也一定是靠谱的朋友。”   秋亦芷说着,又举起了酒杯,“来,我们干一杯!”   宋流声与她碰杯,见她爽快地将杯中啤酒一饮而尽,宋流声自己也一口气喝完了:“秋小姐,我也谢谢你相信我,对我说了这么多,其实……”   “其实什么?”   “你和我想的…有点不一样。”   通过这一顿饭,宋流声也对秋亦芷改观了一些。   秋亦芷不禁笑了出来,她喝了酒,话也变得更多更随意,还开起了玩笑:“哈哈,我是不是看上去很像电视剧里的坏女人?所以让你误以为我是来挑衅威胁你的?不好意思,这次是我冒昧了,我就是对你很好奇,在走之前,想单独见见你。”   宋流声捕捉到了字眼:“走?秋小姐你要离开帝都了吗?”   秋亦芷点头:“嗯,工作需要没办法,是明晚七点的飞机。”   在帝都待了差不多半个月,秋亦芷又接到了新的活动任务,所以又不得不离开家乡了。   吃过晚饭,也清洗收拾好了碗筷后,已经快八点了,宋流声又拿起水壶,给阳台上的一些盆栽浇水。   今晚的星星又多又亮,游景行抬头仰望夜空,漫天星辰都倒映在了他清澈的眼眸里,望着空中那些闪烁着的,缓慢移动的小红点,大概是飞机的影子,宋流声也不由地想到了今晚秋亦芷也坐飞机离开了。   突然,旁边的阳台有了动静:“嘿,宋流声,你吃过了吗?”   宋流声侧过头一看,又是这张熟悉的笑脸。   “你…你没去送秋小姐?”宋流声有些意外,他以为游景行今晚去了机场。   游景行摇头:“亦芷坚决不让我送,说她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如果我去了,她怕是又舍不得了。”   宋流声轻轻“哦”了一声,确实,要放下坚持了那么久的感情,真的很难。   “宋流声,怎么你看起来也很失落?”游景行笑笑,又往他那边靠了靠,“亦芷只是在忙工作,等过段时间就会回来了,以后见面的机会还有很多。对了,她今晚上飞机前,还给我发了微信,说……”   游景行忽然一顿,宋流声便问:“说了什么?”   “你这么好奇啊,那你猜猜看。”游景行眉头一挑。   宋流声微微摇头:“算了吧,你和秋小姐的私事,我也不好过问。”   “哈哈哈哪算什么私事?亦芷就说,她下次可能就带男朋友回来了,希望我赶紧加油,早点脱团。”   游景行实话实说,秋亦芷微信里的原话是这样的——   【景行,希望你早日找到生命中那个特别的,对你有着独一无二意义的人。】   宋流声听着不免有点尴尬,正想换个话题,游景行这时却突然苦笑道:“宋流声,我是不是挺傻的?”   宋流声愣了愣,有点不明所以。   “为了这事,我和爸妈起了冲突,惹他们生气了,赵胖他们也都说我缺心眼,死脑筋,伤透了亦芷的心。   我知道自己辜负了她,所以我更不能和她结婚,不然伤害更深,她都快三十岁了,不能再一直被我耽误了。”   “宋流声,你谈过恋爱吗?”   “我…我……”宋流声的话堵在了喉咙里,不知怎么说下去。   “哈哈哈瞧你都结巴了,没事,你不好意思就不必说了。”游景行一笑而过,“我来说说我自己吧,其实我没谈过几场正经的恋爱,因为我觉得如果不能对女孩子负责,那就是耍流氓,倒不如一个人单着。”   “现在人们常说,感情是处出来的,两个人一起搭伙过日子,面对生活琐事,柴米油盐,只要性格合得来就好,然后互相迁就与包容,一辈子也就这么过去了,很少有那么纯粹热烈的情情爱爱了。   但我还在等,不愿试着去接受,不想轻易向现实生活妥协,就是这么幼稚又倔强地等待着,等着那个人的出现。”   听罢,许久没开口的宋流声,迎上了游景行的目光,凝视着他的双眼:“游景行,你的确有点傻,但是很值得,很值得被依赖和喜欢。”   游景行一听,脸上随即又恢复了笑容,他忽然念起了宋流声的名字:“宋流声,流声,声声……   你有没有人夸过你?说你的名字无论怎么念,都超好听。”   宋流声呆滞了,今晚漫天璀璨绚烂的繁星,都远远不及宋流声眼中的笑意。   他总是在想,还会继续喜欢游景行多久?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放弃?   此时此刻,望着眼前的游景行,宋流声觉得自己大概会喜欢这个人一辈子,一辈子都还不够。   自从游景行搬到隔壁后,宋流声就赶紧把家里的一些奇怪东西,比如红色和粉色系的衣物都藏了起来,他的化妆盒更是锁在了柜子最下面的抽屉里,不敢再轻易拿出来。   尽管状态稳定,宋流声也不敢轻易喝酒,生怕他半夜又闹出什么动静,可能会吓到游景行,因此即使没经过许医生的同意,宋流声又开始吃药了。   入夜,宋流声一个人对着镜子,悄悄地问出了那些他一直都不敢问的问题——   “游景行,你可以接受男人吗?”   “你觉得会化妆,穿裙子的男人很恶心吗?”   “游景行,你喜欢我吗?” 第12章   为了新的合作项目,游景行今天要去外面实地考察,不像以往那样,他没带上助理小潘,倒是喊了宋流声一起。   尽管知道两人是老同学和朋友的关系,小潘仍是暗自妒忌,他管不住嘴巴,又在背后吐槽一番,还故意泼酸水。   部门里的其他人了解小潘的性子,听听也就过去了,但宋流声他们组的组长柳晓却是不爽,她劝小潘最好积点口德,安分守己,不然没准哪天就职位不保,直接下岗走人了。   小潘瞪了瞪柳晓,却没再吱声了。   时隔多日,宋流声再次坐进了游景行的车里。如今他们虽是同在一个小区,而且还是邻居,但宋流声一般工作日都起得很早,早早就自己坐公交,然后转地铁到公司了,几乎没搭过游景行的顺风车。   今天游景行叫宋流声坐到副驾驶座上,说方便谈事情,宋流声以为游景行要和他谈公事,游景行却又笑着闲聊起来。   “宋流声,你平常起得早,来公司也早,公司这么大,部门也多,但每天的早到榜上,总有你的打卡记录。”   宋流声淡淡道:“习惯了。”   游景行的笑容中多了几分无奈:“唉,你总是这么见外,其实你早上完全可以和我一道的,下次你等等我,我开车送你,这样你不用挤公交和地铁,不是挺好的嘛。”   宋流声摇头:“谢谢,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   “人言可畏吗?”游景行猜到了宋流声的想法,“你在顾虑什么我也明白,但每个圈子都是如此,人一旦多了,环境变得复杂,背后免不了闲言闲语的,不过我们是朋友,搭朋友的车来上班也很常见,如果我对你不闻不问,不冷不热的,又算哪门子的朋友?”   “你对我已经很好了。”宋流声脱口而出。   前方正好有红灯,游景行踩了刹车,也思索了片刻。   他自己压根就没做什么,如果仅仅如此也算是“很好”,那宋流声之前接触的人是什么样的?又经历过哪些事?   红灯转成绿灯了,游景行踩着油门继续前行,他忽然轻声唤道:“流声……”   宋流声的心跳立马就变快了,他努力克制着,神色如常地“嗯”了一声。   “你现在一个人住在帝都,那你的爸妈呢?都在老家住着?”   “他们都去世了,我家里还剩下一个奶奶,她在乡下老家。”   游景行一听,道:“抱歉。”   宋流声轻轻摇头:“没关系,都过去好几年了,我现在只希望奶奶能健康平安,再多活几年。”   “你奶奶今年多大了?”   “七十四了。”   游景行微微点头,表示心中有数了,他又笑了笑:“下次方便带我去看看她吗?”   宋流声怔了怔,他想到三月份回家摘草莓时,向奶奶提过游景行的事,说他和高中同学重逢了,那时候奶奶就说过了,让他有空可以带朋友来家里玩。   当时宋流声以为不可能有机会的,没想到今天游景行却主动开口了。   “怎么了?是不是不方便?那也没事,我就不打扰老人家了。”游景行又道。   “你真想见奶奶的话,是可以的。”   听了宋流声的话,游景行的嘴角又一次上扬。   这次游景行他们公司谈的是工程项目,等他和宋流声到了后,是经理亲自迎接的,他们面谈了一会儿,之后又由厂长领着游景行和宋流声参观工厂的仓库。   仓库内各种规格的货物堆放得整齐有序,厂长对着游景行滔滔不绝,一旁的宋流声默默地记录着这里的人员和设备的情况,不仅仅在关注经营状况,同时也在观察着员工们的精神面貌。   几人参观的中途,当两三个男工搬运货物时,一下子卸的货物太多了,谁知铝合金货架突然晃动得太过厉害,一个重心不稳,就倾斜垮塌下来了。   游景行此刻刚好就在架子下面,眼看货架就要砸到他了,这一瞬间众人完全来不及反应,唯独宋流声眼疾手快,立刻冲上前推开了游景行。   游景行脸色大变:“宋流声!”   他想要拉住宋流声,然而为时已晚,宋流色根本没法躲开了。   整个货架瞬间就压倒了宋流声……   宋流声被立即送往了市立医院。   由于架子砸下来的时候太疼了,宋流声当场就疼晕过去,昏迷了一天一夜才苏醒过来。他主要伤到了背部,这时医生早已处理包扎过了,可宋流声没法像其他病人一样平躺或侧卧,只能暂时趴在床上。   一直用屁股对着游景行,宋流声觉得这个姿势有点尴尬,就试图翻转过身子。   游景行见了急忙阻止:“还不能转过来,你后背有伤。”   “医生不是说我没有大碍吗?”宋流声弱弱地开口。   “是啊,医生是这么说了,但他也反复叮嘱我,说你的后背不能再被压到了,要远离一切外界的压力。”游景行一脸认真。   “宋流声,幸好不是大型的重铁架子,这次也算你走运,没伤到骨头,脊椎也没问题,我已经帮你请假一周了。放心,这次算是工伤,不会扣你工资,医疗费和住院费公司也会负责,我也帮你付过了。”   请假一周?一年到头都极少请假的宋流声,闻言立马就皱起眉头:“可我还剩下很多工作没做完。”   就猜到他会纠结工作的事,游景行笑道:“你还真是中国好员工!我这领导都想给你发奖金了,你剩下来的工作,柳晓会安排给别人,你就好好歇着吧。”   宋流声有些不好意思:“那我什么时候……能不这么趴着了?”   游景行忍不住笑出了声:“哈哈哈你是觉得难为情,还是一直维持这个姿势,身体僵了难受?”   宋流声一时没吭声,其实两者都有。要是游景行不在他身边守着还好,可偏偏,他始终没有离开的意思。   宋流声自我纠结害羞之际,突然,游景行就伸手缓缓抱起了宋流声,他小心翼翼的,动作缓慢柔和,将背部缠着绷带,不便于行动的宋流声搂入了怀里。   “换了姿势,这样是不是好多了?宋流声,要是你累了,也可以靠我怀里睡一会儿。”   一下子就被游景行面对面抱住的宋流声,脑袋懵了一阵,接着就双耳发烫,脸颊也泛红了。   因为是被迎面抱住,宋流声的下巴又搁在了游景行的肩头,所以这个角度,游景行是看不到宋流声的表情变化。   “你别…别这样…抱…抱我…”宋流声想表达出自己的意思,可这时候说出来的话竟都变得断断续续,吓得他都不敢说什么。   “你又紧张到结巴了?哈哈,放宽心,现在这儿又没别人,不会有人乱说什么的。其实我背过生病的老爸,也扛过醉酒的朋友,宋流声,我没别的想法,就是不忍心看你难受,再说了,你毕竟是为了救我而受伤的。”   游景行笑嘻嘻的,在宋流声的耳边缓声说着,他越来越觉得宋流声是个很缺乏安全感的人。   “……”宋流声依旧沉默,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话,想伸手推开游景行,又觉得这样会让他不开心,辜负了他的好意。   宋流声多么希望他的神经能粗一点,不应当这么敏感,显得扭捏矫情了。   “你之前昏迷时也是我抱你来医院的,宋流声,你比想象中的还轻,你到底多重啊?”   宋流声没回答,尽管反复告诉自己不要多想,尽量放松点,可脸颊却越来越烫。   游景行也不在意宋流声是否有所回应,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宋流声,你真得多吃点啊!你会不会是那种死吃不胖的体质?哇塞,那可招女孩子们羡慕了,哈哈。”   这个周六的午后,宋流声就这么静静地靠在游景行的肩头,听他说了半天的笑话,虽然大部分都很冷。   在宋流声住院这两天,游景行每次过来探望,都会带上一盒草莓。他不停唠叨着,说是草莓可甜了,宋流声只要吃了就心情好,心里甜滋滋的,伤自然也好得快。   宋流声的心里确实又甜又暖,但不是因为吃草莓,关键是有游景行的陪伴。   因为伤得不严重,宋流声拆了绷带后就出院了。出院的那天,宋流声背部的伤还没好透,还有淤痕未消,游景行就以此为理由,一直叫嚷要亲自开车送宋流声回家,在他完全恢复之前,以后上下班也由他来接送。   宋流声一听,内心受宠若惊,但始终不敢想到另一个方面,他面上也不好推辞,就答应了。   正在开车中的游景行,察觉到宋流声在时不时地偷瞄自己,唇角一弯:“怎么了?宋流声,你好像一直盯着我看,是不是我长得太帅太迷人?”   “嗯,很帅很迷人。”不假思索的宋流声,立马脱口而出。   游景行:“……”   本想开个玩笑,逗逗宋流声,却感觉被宋流声反套路了。   宋流声的家里。   游景行此时正在帮宋流声涂药,宋流声本想拒绝,可游景行始终很坚持,嘴巴也特别能说。   毕竟他是出于一番好心,宋流声拿他没办法,只好妥协了。于是宋流声趴在了沙发上,他的衬衫被游景行缓缓撩起,露出了一大片白皙的后背,他背部的线条也很紧实漂亮。   因为药膏本身就有祛疤护肤的功效,游景行觉得用棉签棒太麻烦了,索性就涂在了他自己的手上,直接上手去触摸宋流声的皮肤,顿时就感到掌下一片细腻光滑。   游景行顿了顿,微微有些恍神,而宋流声却吓了一跳,生怕被游景行看出什么,他将脸埋进了沙发上的抱枕中,也羞涩地咬着下唇。   “宋流声,放松点,感觉你绷得很紧,你就当是去SPA馆,享受一次免费按摩。”   游景行说得越多,宋流声的头就埋得越低,指尖和脚趾都微微颤了颤。   突然,一阵“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不过是在敲隔壁的门。   可能是因为得不到主人的回应,敲门声越来越响,还传来了一个女孩子的叫喊:“小景哥,小景哥!你在吗?你在不在家啊?”   游景行立即有了反应,他匆匆开了门,向外探出脑袋:“小楠,你怎么会来?”   小表妹白宛楠也愣愣的:“小景哥,你为什么会从隔壁出来?是我弄错门牌号了吗?” 第13章   游景行的小表妹白宛楠年纪不大,前段时间她忙着准备中考,如今考试结束,暑假又差不多有两个月的时间,除了安排跳舞,还剩下大把的空闲时间,她便打算来找游景行玩几天。   “小景哥,你为什么会从隔壁出来?是我弄错门牌号了吗?”   “你没弄错,只是我这会儿正好在朋友家。”   白宛楠听后一惊:“你的朋友就住在你隔壁?这么巧啊?”   “对,就是这么巧。”   听到了游景行和白宛楠的对话,还趴在沙发上的宋流声吓了一跳,匆匆起身理了理衣服和头发,他环顾四周,发现家里有些乱,还想着要再收拾一下屋子时,游景行就领着表妹白宛楠走了进来。   白宛楠唇红齿白,眼珠更是黑亮有神,一看就很机灵俏皮,宋流声朝她淡淡一笑:“你…你好。”   他的身子站得笔直,手指并拢,明显有些紧张局促。   游景行轻轻拍了拍表妹白宛楠的后背,小声提醒道:“小楠,这位是宋流声,你喊‘流声哥’就成。”   白宛楠乖乖点头,甜甜地唤了一声:“流声哥,你好,打扰了。”   随后,游景行又一次向宋流声介绍起了这个学芭蕾舞的表妹,也跟白宛楠说明了他与宋流声的情况。他们以前是高中同学,现在成了同事,并且还是住在一块儿的朋友,游景行也说宋流声刚出院不久,身上还有伤,刚才自己就是在帮他擦药。   今天是周六,白宛楠又是上午十点多才到这里,宋流声心想她应该还没吃饭,就问:“小楠,你中午想吃什么?我来做。”   白宛楠闻言惊了惊:“流声哥,你居然会烧饭吗?!小景哥他可什么都不会,就连简单的番茄炒鸡蛋都不会,就只能泡方便面了。”   游景行听了不禁扶额苦笑:“小楠,在外面记得给我留点面子。”   白宛楠耸了耸肩:“老师教我们做人要诚实,我这是实话实说。”   “嗯嗯,就你最诚实可爱了。”游景行也没真的计较,语气带着宠溺,又道,“小楠,流声的厨艺可好了,绝对大厨级别的!”   白宛楠“哇”了一声,但在没吃到之前,她还是半信半疑。   “流声哥,我想吃……”白宛楠一转眼珠,笑道,“肉!每顿饭当然不能少了肉!我最爱牛肉,其次是鸡肉,然后猪肉鱼肉羊肉狗肉兔子肉……”   “差不多就可以了。”游景行忍不住打断道,“你啊,还真是不客气。”   “一般般啦。”   第一次到别人家里做客,一般女孩都难免害羞,白宛楠倒是放得开。因为她个性如此,自小就不怕生,大大咧咧的,成天就爱跟男孩子玩,学了舞蹈后才稍微收敛矜持了一点。   宋流声一笑而过,丝毫不介意什么:“冰箱里正好有牛肉,之前也冻了几块排骨,小楠,我中午就做辣炒牛肉和红烧排骨,再炒几个素菜,你看可以吗?”   白宛楠兴奋得直鼓掌:“好棒!流声哥辛苦了!”   之后,宋流声进了厨房里忙活,游景行想帮他打下手,宋流声却摇摇头,一旁的白宛楠也吐槽说游景行可能是黑暗料理界的“奇才”,还是算了吧,省得尽帮倒忙,越帮越忙。   白宛楠拉着游景行出来,两人便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聊了会儿天。   “小景哥,其实我今天过来找你,本来是打算让你请我去外面吃豪华大餐的。”白宛楠嘟了嘟嘴,脸上有些许的失落。   “我就知道,你每次都喜欢狠狠敲我一笔。”   “我哪有!”白宛楠直摇头,一脸委屈道,“小景哥,你又不会做饭,所以我们只能出去吃了。再说我们现在又不像小时候那样经常见面,你要忙工作,我马上高中了更是学业繁重,你都赚大钱了,请我吃几顿好的也没什么,小景哥,我还是不是你最疼爱的小楠了?”   刚才只是随口开个了玩笑的游景行,轻轻戳了戳白宛楠的额头,“就喜欢卖萌!小楠,你相信我,流声他做饭很好吃的!”   “好吧。”   “而且你看啊,流声他一个人住,房子也收拾得干干净净,有条不紊,我要是女孩子,肯定很想嫁了。”   “小景哥,你果然还是老样子,日常夸朋友,热心大笨蛋!”白宛楠打量了一圈,屋内简单低调,她可不觉得有多好。   忽然想到了什么,白宛楠的眉头又微微蹙起:“小景哥,你究竟为什么要搬到这里?来之前我还期待着你的新家,以为很大很漂亮呢,可一到小区门口,我看这儿的房子都破破旧旧的,真是太失望了。”   见白宛楠蹙眉撇嘴的模样,游景行又用手指敲了敲她的额头:“小楠,你这种想法可不对,我要教育你一番了,怎么能这么在意外表?反正我觉得这儿一点也不差,住得安心自在最重要。”   闻言,白宛楠弱弱地点了点头。   当宋流声将做好的饭菜端上桌后,光是闻着香味,白宛楠就要流口水了,吃了后更是赞不绝口,她几乎每样菜都爱吃,尤其是辣炒牛肉和红烧排骨,白宛楠大口大口地吃着,两盘菜一个人就吃了一大半。   游景行挑了挑眉,笑着问:“怎么样?我就说流声做的饭菜,可不比外面的大餐差。”   白宛楠直点头,她毫不见外,又把自己空了的碗递给宋流声:“流声哥,再来一碗饭,谢谢!”   “自己去盛。”游景行看了白宛楠一眼。   “没关系。”宋流声立马接过碗起身,“小楠这么喜欢吃我做的饭,我很高兴。”   说罢,他走向了厨房那边。   他听着游景行和表妹说话时,左一口“流声”,右一口“流声”的喊着,显得他俩很熟悉亲近的样子,宋流声的心就时不时地悸动一下,他兴奋,又紧张害羞,盛饭时的手都微微颤了颤,好在游景行和白宛楠都没注意到。   饭后,白宛楠谢过宋流声的款待,就去了表哥游景行的家。   刚一进去,白宛楠就皱着眉,禁不住吐槽道:“好乱啊。”   游景行无奈,开始动手收拾起来:“没办法,我事先又不知道你今天会来,小楠,可能你想给我个惊喜,我却给了你惊吓。”   “惊吓倒不至于,小景哥,你以前也一个人住,不是会请阿姨定期过来打扫吗?怎么现在变懒了?”   游景行摇头:“不,我反而是变勤劳了,现在受着流声的影响,我都学着自己收拾了。小楠,所以我刚才就说过了,流声他真的很勤劳能干,其实我家里也没有特别乱,就是你刚去过流声家,再到我这儿来,这样一对比,就……”   “唉,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白宛楠叹了叹,“我觉得我需要一个表嫂了,小景哥,之前亦芷姐姐不是挺好的,你们怎么就分了呢?”   听后,游景行的脸色立即变了:“别乱说话,我和她只是朋友,都没在一起过。好了,就此打住,这是我们大人间的事,你一个小孩子家别管,好好学习才对。”   “好的吧。”白宛楠撇了撇嘴,“可我初中毕业了,现在是暑假,这段时间我可要好好的吃喝玩乐!”   表妹嘴皮子厉害,听得游景行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下午的时候,白宛楠没一会儿居然又饿了,她嚷着要吃零食,但游景行的家里没什么零食吃,他就只好敲了隔壁的门。   可宋流声家里也没有零食,他便问道:“小楠,你平时都爱吃什么?”   “辣条!卫龙辣条!每年双十一和双十二,我都会买一大箱子屯着,仿佛拥有了全世界。”说到这个,白宛楠眼中发亮,俨然就成了一双星星眼。   游景行也笑道:“哈哈哈我都是买草莓水果糖,也喜欢屯几箱草莓酸奶。”   宋流声:“……”   这表兄妹俩一个偏爱甜辣味的东西,另一个却无草莓不欢。   于是游景行和宋流声就带着白宛楠出了门,去超市逛了一圈,买了好多零食回来。   次日是礼拜天,三人依然都有空,今天白宛楠叫嚷着要出去玩。游景行提议看场电影,问白宛楠有没有什么感兴趣的?   白宛楠并不想看电影,摆了摆手:“最近也没啥好看的,还不如去唱歌呢。”   “那就去唱歌。”宋流声应和道。   话音未落,游景行顿时一滞,他没吭声,表情却有种别样的苦涩。   “别别别!”白宛楠连连摇头,也变成了一张苦瓜脸,“流声哥你难道不知道吗?小景哥他可是唱歌黑洞,千万不能唱歌啊!”   宋流声微微一愣,这一点他倒是不清楚。他比较忽略游景行的缺点,而且曾经只是远远的观察他,没和游景行近距离相处过,但宋流声的印象中,确实没听过游景行唱歌,以前学校举行什么活动,唱歌比赛等等之类,游景行也没参加。   “流声哥,虽然小景哥平时和我们说话,嗓音还挺迷人的,但一唱歌就容易跑调,他能耐可大了,好好的一首歌,被他唱得特魔性,还能成功带跑别人,我真是怕了。”   “小楠,但今天除了我,不是还有流声吗?”宋流声向宋流声望去,眼含期待,“流声,你唱歌怎么样?”   “一般。”宋流声淡淡一言,他往常都在听歌,自己唱的机会很少,不过因为小时候学过舞蹈,所以对音乐节奏把控得很准。   “别谦虚,你拿出点信心。”游景行拍了拍宋流声,“毕竟有我给你垫底,其实小楠的要求也不高,只要不走调严重,带偏她就好。”   三人说定了后,就一起去了附近的一家KTV,包了下午四个小时。   这么长的时间,容易饿的白宛楠,自然带了一大堆她爱吃的卫龙辣条。游景行也准备了草莓酸奶,说他们不用买酒喝了,还是喝这个有益于身体健康。   白宛楠向来自信大胆,心理也比较早熟,人生字典里很少有“怯场”这个词,她在舞蹈比赛中拿过名次,平时和同学朋友们出来K歌,她也是能带动全场气氛的麦霸。   白宛楠唱了几首最近比较火的,充满青春活力的歌曲后,气氛也嗨了起来。   见宋流声只是在旁拍手打节奏,偶尔配合白宛楠轻轻哼一哼副歌,都不上前点歌,游景行这时候便将另一个话筒交到了他手中,也鼓励道:“既然都过来了,宋流声,你也唱几首吧,你说歌名,我帮你点。”   宋流声微微低头,不好意思道:“我只会唱很久之前的老歌。”   “老歌好啊!那些经典老歌,都是我们童年和青春里的重要回忆,我俩是同龄人,你唱的那些歌,我肯定也都听过。”   心中犹豫片刻,宋流声终究“嗯”了一声。   宋流声唱了两三首比较伤感的情歌,男女歌手的名字大家耳熟能详,都是华语乐坛的实力前辈了,游景行很熟悉,小表妹白宛楠尽管年纪小,有的歌没怎么听过,但歌手还是认识的。   游景行和白宛楠静静地听着,宋流声后来又唱了一首《孤单心事》,这首歌听得白宛楠愣愣的,因为她压根就没听过,歌手也没什么印象,如今好像已经退圈了。   “我在你的心里,有没有一点特别,就怕你终究没发现,我还在你身边,我猜不到你真正的感觉,思念写成脸上的黑眼圈……   有的时候我宁愿你对我坏一点,无法停止幻想我们的永远,爱你是孤单的心事,不懂你微笑的意思,只能像一朵向日葵,在夜里默默的坚持;爱你是孤单的心事,多希望你对我诚实,一直爱着你,用我自己的方式……”   旁边的游景行许久没说话,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宋流声,渐渐的,仿佛凝在了宋流声的脸上似的。   包厢里四周的光线有些黯淡,但宋流声的头顶上有一束光洒了下来,淡淡的光晕笼罩着宋流声,衬得他的皮肤更加白皙,整张脸的线条也非常柔和秀气。   实际上,宋流声的长相不是那种特别精致漂亮的,但看起来干净舒服,而宋流声的歌声,也如同他的人一般,温和纯净,清澈纯粹得让人仿佛置身于一汪清泉之中,分外心安。   只是,这首歌越听越悲伤,游景行思索再三,总算忍不住拿起了话筒,开了口。   不过他才跟着唱了两句就跑调,也影响了宋流声,导致他的调子也变了,这首歌突然就变得搞笑欢快起来。   从KTV出来后,当晚三人靠在一起,拍了一张合照。   到了下周,宋流声去许医生的诊所时,正巧另一位盛晖医生也在。今天的宋流声,与往常不同,他穿了一件粉色的可爱卫衣,手腕处也系着红绳。   尽管一个男人这么穿,显得有些娘,但许鸣延一见到他,便笑了:“流声,其实你下次可以试着穿裙子过来,做更真实的自己。” 第14章   “流声,其实你下次可以试着穿裙子过来,做更真实的自己。”   听了许鸣延的话,宋流声的嘴角微微上扬。今天穿成这样一路过来时,宋流声全程都很忐忑,但他一直在给自己打气,逼自己去忽略那些路人们的异样目光。   他一直都想治好病,如果许鸣延说一味的逃避,选择压抑内心,伪装真实的自己这种做法是错的,那他愿意努力变得勇敢,变得更加坦诚。   等到哪天他可以穿着裙子,抬头挺胸地走在大街上,等他拥有了那么大的勇气和自信,应该也能对感情坦率。   那时他会大胆地告诉游景行,表达真正的心意,从游景行口中寻求一个确切的答案。   这时,宋流声收起淡笑,忽然垂下了头:“许医生,盛医生,对不起,我想向你们认错。”   许鸣延不解:“你做错了什么?”   “我瞒着你们偷偷吃药了。”   “你怎么又吃药了?”许鸣延一听,顿时就急了,“流声,我早就说过你不必再吃了,吃多了反而不好,赶紧停药!”   在旁的盛晖倒是一脸淡然自若:“既然你现在坦白了,流声,那我猜你应该意识到不妥,已经没再吃了,对不对?”   宋流声轻轻点头。   盛晖满意地笑笑:“流声,你如今的情况确实好转了太多,我记得刚开始接触你,你太敏感封闭了,我和许医生跟你说话,想要问你什么,总要花一些时间,先找一些话题铺垫才能进入到主题,生怕刺激到你,而你现在,在我眼里就是个再正常不过的人。”   “谢谢!盛医生,谢谢你和许医生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   “其实照顾算不上,都是分内的事,我们医生做我们该做的,后来我比较忙,也没太管你,多亏了许医生他经常疏导你。”   语毕,盛晖就朝许鸣延笑了笑,笑容中还透着点痞气,许鸣延却是冷冷地斜了他一眼。   当许鸣延转头望向宋流声时,表情就瞬间柔和下来:“流声,你进步很大,现在也愿意主动与我沟通,向我坦白,只是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请顺从自己的心。”   “我说过许多遍了,无论是性取向,还是一些特殊偏好,存在即合理,你只有先接受了你自己,别人才会接受你,尊重你。”   身为宋流声的心理医生,许鸣延随后又对他说了许多。   在许鸣延说话的时候,就坐在他旁边的盛晖,一双眼睛全程都直勾勾地盯着他,有时宋流声还没来得及做出回应,盛晖就不停地点头,俨然一副“对对对!他说什么都对!”的即视感。   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宋流声准备起身告辞前,被盯了半天的许鸣延,这时瞪了一眼盛晖:“盛医生,你看够了吗?”   盛晖这才收回眸光,摸了摸鼻子,笑着装傻。   “盛医生,流声也是你负责的病人,他马上就要走了,你不交代几句?”   闻言,盛晖立马清了清嗓子,一脸的正经严肃:“流声啊,刚才许医生说的话,你都听清楚了吗?”   “嗯。”宋流声点头颔首。   “听清楚就好,你回去再想想许医生说的,那都相当于至理名言,我百分之百赞同,你要好好听他的话。”   宋流声:“……”   许鸣延:“……”   后来宋流声走出房间后,又听到了盛晖的赔笑声:“我…我错了!延延,你说啥都对,我说啥都错,好不好?”   “不好!盛医生,请不要打扰我工作。”   “延延,别气了,你再板着一张脸,我就亲你了啊。”   “你!流…流氓,滚!”   宋流声禁不住笑了笑,有时候他真的很羡慕这两位医生。   上周游景行的表妹白宛楠过来玩,然后小姑娘直嚷着要拍照,所以他们三人便有了一张合照。后来这张照片,游景行又通过微信发给了宋流声,他还说了一句,希望宋流声下次拍照时,能开心地大笑。   今晚宋流声躺在床上,一直盯着手机里的这张照片,照片里左右两边分别是游景行和他,小表妹白宛楠则在他们中间,比着剪刀手,笑弯了眉眼。   除了高中毕业照,这是他第二次和游景行一起拍照,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有他们两个人的真正合照?   宋流声并不知道,如果想要与游景行再近一步,发展成更亲密的关系,那他们之间还隔着一道危险的红线,一旦越线了,也不知结局是好是坏?   由于是在暑假期间,所以最近几个周末,只要游景行有空,白宛楠总会过来。   游景行有时不太能应付这个机灵鬼表妹,便会拉上宋流声一道,白宛楠也渐渐迷上了宋流声做的饭菜。   这天,白宛楠特地带了瑜伽垫过来,准备练劈叉和拉筋,也想在游景行面前展示一下她的舞蹈。   当她向后下腰和劈叉过后,白宛楠突然眼珠子一转,冲游景行贼笑道:“小景哥,要不你也来试试?”   “试什么?下腰我还可以,至于劈叉的话,小楠,你还是饶了我吧。”说罢,游景行还往后退了退。   白宛楠一下子拉住了他的衣角,眨眨眼道:“也许你可以呢,小景哥,就算你劈不下来,你也能拉拉韧带,顺便活动一下筋骨,这样对身体好。”   见白宛楠又开始卖萌撒娇,一向宠她的游景行知道自己逃不过了,但他对旁边的宋流声使了个眼色:“宋流声,我俩都这么熟了,也是好朋友对不对?你也陪我一起嘛。”   游景行愣了愣,成功被游景行拖下了水。   然而,游景行的劈叉才进行到了一半,就表情痛苦,直摇头放弃了,宋流声却轻松地完成了“一字马”。   表兄妹俩顿时目瞪口呆,游景行的眸中闪过光亮,笑道:“宋流声,你不仅轻,原来身体也这么软,柔韧性太好了吧。”   白宛楠则是察觉出了什么,问道:“流声哥,你是不是也学过舞蹈?还是武术,体操?”   想到许医生之前的话,宋流声这次不想再隐瞒,便承认了:“嗯,我小时候学过舞蹈。”   “这就对了!流声哥,感觉你的舞蹈基本功很扎实啊。”   游景行听后竖起了大拇指:“你真是深藏不露!宋流声,感觉你点了好多技能点,你身上分明有这么多优点,以前果然是太谦虚了。”   游景行的夸赞,总能令宋流声心跳加速,他也不禁笑了笑。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下个周末,礼拜六的傍晚,游景行又敲响了宋流声家的门:“宋流声,小楠想邀请你明天去她家。”   宋流声听后一愣,有所犹豫:“这…这样不太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宋流声,又不是你一个人去,还有我呢。明天刚好姑父和姑姑都不在家,小楠家里有很多好吃好玩的,还有跳舞机,她打算让你陪她一起跳舞唱歌。”   宋流声寻思片刻,然后点头同意了。   周日的早晨,游景行便开车载着宋流声到了白宛楠的家。   这儿与他们偏僻的小区不同,是三环地带的高档小区,宋流声走在里面难免有些不自在,游景行笑着拍了拍他:“没事,一切有我。”   父母都外出了,所以家里确实只有白宛楠一个,她今天还盛装打扮,穿着非常漂亮粉嫩的公主裙。   宋流声和游景行在这儿待到了下午,由于宋流声来者是客,游景行虽然不会做饭,但学过泡茶,就和表妹商量着给宋流声准备下午茶和糕点。   游景行在厨房里忙着泡茶时,白宛楠有些好奇和焦急,就先跑过去看情况了,所以这会儿,只剩下宋流声一个人还待在她的房间里。   白宛楠的房间也漂亮极了,墙纸是粉色的,床上放了一堆布娃娃和可爱的猫狗兔的玩偶,地毯上的碎花图案也很精致。当将天花板上的灯一打开,整个房间立马就变得星星点点,如梦似幻的,完全符合了宋流声的审美。   因为暂时无事可做,宋流声便观察起了房间,不知不觉中,他的眼神就变得陶醉而羡慕。   突然,白宛楠挂在墙上的小帽子掉了下来,宋流声弯腰帮忙捡起,又正巧发现了之前掉落在地的发夹。   这个小巧精致的草莓发夹,宋流声一下子就猜到了应该是游景行送的,他心中的羡慕更甚,手不自觉地动了起来,对着镜子偷偷地将发夹戴在了自己的头上。   然后,宋流声的眸光又落到了衣架上的那件白色的芭蕾舞裙。   这样的舞裙,太过熟悉了,瞬间就勾起了他的太多回忆,其中有美好欢乐的部分,也有痛苦绝望的。宋流声的记忆中有妈妈穿着舞裙翩然起舞,也有他自己,一次次被鞭子抽打着,哭着跳舞……   宋流声伸长了手臂,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这件白舞裙。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逐渐清晰,白宛楠的声音也从后面传了过来:“流声哥……”   宋流声浑身一颤,立刻收回了手,也匆匆摘下了头上的草莓发夹。可是白宛楠的目光已经落到了宋流声握在手里的发夹上。   宋流声慌慌张张的,将发夹放在了桌上:“对…对不起,小楠,我刚才看它掉在地上,就帮你捡了起来。”   白宛楠的目光变得愈加锐利,声音也冷冷的:“除了我帮捡发夹,流声哥你还做了什么?”   她的话音未落,宋流声就呆滞了,此时空气也仿若凝固了一般。   “不用再装了,你做了什么,我刚才全都看到了。”   之前她对宋流声的良好印象,在一瞬间全然瓦解,分崩离析,白宛楠也想到了小学时班上也有个娘兮兮的男生,偷拿过她的东西。   白宛楠的眉头皱得很深,脸上也露出了嫌恶的神情:“流声哥,你…你好奇怪!你不是男人吗?小景哥他…他知道你原来是这么奇怪和恶心的吗?”   这一瞬间,宋流声的大脑轰然一响,刚刚建立起的自信崩塌了。他感觉全身都动不了,分明是大夏天,可四肢百骸都流窜着寒意,那些他拼命想要忘记的难堪记忆,恨不得彻底磨灭的可怕阴影也全都浮现出来。   因为着装奇怪,行为举止异常,宋流声在同龄人眼中就是个异类,所以他从小就受到了排挤和欺负。有的男孩打他骂他,捉弄和调戏他;女孩们也不愿和他说话牵手,眼中满是嫌弃与鄙夷。   此时,宋流声的脑中冒出了好多声音,好多人都在嘲笑他,骂他和他妈妈一样,都是疯子!都是神经病!   如今,眼前白宛楠的眼神也是相似的,再也受不了的宋流声,按着太阳穴,匆匆跑了出去。   还在厨房里的游景行听到动静,一脸茫然,正准备追出去之际,却被白宛楠拦住了,她摇了摇头:“小景哥,他骗了我们,其实他…他很奇怪,真的很奇怪……”   后来,白宛楠向游景行交代了她所目睹的一切,而游景行沉默了许久,才道:“无论如何,我是真心把流声当成朋友的,小楠,等我把他带回来,你必须要道歉。”   见游景行似乎生气了,白宛楠脸色一白,弱弱地“嗯”了一声。   当晚,宋流声没有回家,因为游景行在他家门口又是按门铃,又是疯狂敲门,可久久无人回应,而且打他手机也不接,后来还直接关机了。   游景行越来越心急,之后他从自家阳台跳到了隔壁,确认了宋流声真的不在家后,就急匆匆地出去找了一圈。   除了平常工作,周末双休的时候,宋流声基本上都在家附近晃悠,娱乐活动也少,直到游景行搬过来住,他才会跟着游景行出去吃饭看电影等等。   游景行的心绪乱作了一团,他把能想到的,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但就是不见宋流声的身影。夜已经深了,十一点多时,游景行进了一家酒吧。   他有一次带宋流声进来过,那时他俩是坐在最右边,一个靠墙的位置。今夜,游景行在那个相同的位置上看到了一个人。   这个人的背影看似陌生,却又莫名的熟悉。   一身红色长裙,乌黑的长发披肩,这人拿着酒杯的手,手腕上系着红绳,五根手指上还涂着红色的指甲油。   这个人难道是…… 第15章   呆在原地的游景行,迟迟不敢上前,他犹豫思索了好一会儿,见对方一直在不停喝酒,桌上堆积的空酒瓶子也越来越多时,总算挪动了脚步。   游景行走了过去,并且直接坐在了这个人的对面。   生怕惊扰和刺激到眼前的人,游景行的声音很轻很缓,试探性地唤道:“宋流声?”   对面本来低垂着脑袋,醉醺醺的这个人,一下子就有了反应,缓缓地抬起了头。   这人原本的面容清秀温润,第一眼看上去并不惊艳出众,但此时添上了一层精致妆容后,无论是细密睫毛每一下的轻颤,还是眼睛眨动,红唇微微张合,眉目流转和举手投足间都显得美艳勾人。   他甚至还戴上了假发,穿着长裙,完全颠覆了平日里的形象,又哪里像是那个沉闷内敛,每天都提着公文包,挤在公交和地铁上,朝九晚六的普通上班族?   游景行一瞬间又恍了神,呆呆怔怔的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般模样的宋流声,对他来说是陌生的,可熟悉的眉眼,还有周身的气息,又在确切地提醒着游景行,他面前的这个人就是宋流声。   默然许久,游景行才又开口道:“这才是真正的你吗?”   “吓到你了吗?”宋流声反问,他的第一反应并不是躲藏或逃避,借着酒意,今晚的他显然比平时大胆多了。   游景行摇了摇头:“只是有点不习惯。”   酒劲逐渐攀升,宋流声整个人变得醺醺然,他拿着酒杯晃了晃,白皙的脸庞上染上了红晕,眼神也变得潋滟迷离,周围的事物开始模糊,让他渐渐忽略,唯独游景行,始终占据着他的视线。   此时此刻,宋流声的眼里只能看得到游景行,心里也满满的,装得全是他。   “游景行,那这样的我,你喜欢吗?”   宋流声的话音未落,游景行又一次呆住了,一时竟不能消化这句话的信息量。   得不到回应的宋流声,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又不停倒酒,连着喝了好几杯。   酒水从唇边滑落,流过下巴,顺着脖颈一路下滑,流到了锁骨和胸口处,衬着这身红色的衣裙又平添了几分魅惑。   “你已经醉了,不能再喝了。”游景行伸出手打算阻止,但是当他的手触摸到宋流声时,游景行却忽然感到了一阵说不出的尴尬。   后来宋流声的脑袋太过昏沉,直接就晕了过去,趴在桌上不省人事了,游景行也只好背起了醉倒的宋流声。   这似乎是他头一回这么背着宋流声,奇怪的是,在今晚之前,他明明也抱过宋流声,经常拍宋流声的肩膀,和他勾肩搭背的,但这会儿却不太敢触碰他的身体了,游景行的双手只是托着宋流声的两条腿,都感觉怪怪的。   游景行也有点佩服宋流声,除了身穿裙子,他居然还穿着尖头的高跟鞋,两条腿上也套着性感的黑色丝袜。   宋流声的体型在男人中偏瘦和纤细,骨架子也比他整整小了一圈,所以宋流声即便是男人,但他从头到脚的这一套装扮下来,可能别人一时半会儿还真辨别不出来。   差不多十二点半的时候,游景行将宋流声送回了家,大门钥匙是他从宋流声的外套口袋里摸到的。   到家后没一会儿,宋流声的酒劲再次上来,又吐了两三次,游景行全程都在旁扶着,替他顺气,折腾了四十几分钟后,都凌晨一点多了。   游景行赶紧扶宋流声躺到了床上,又帮他脱下了高跟鞋,拿了一双拖鞋放在床边。   宋流声现在浑身都透着酒气,导致房间内的味道也不好闻,游景行就想着帮宋流声换一件干净的衣服,可是面对他这一身的衣裙,以及腿上的黑色丝袜,游景行愣了愣,一时不知从何下手。   后来游景行想了想,干脆就没继续下去,也没有动手乱碰什么。不过,当他用毛巾为宋流声擦拭脸颊和脖颈间,游景行一不小心就将裙子领口扒开了一点,结果看到了里面内衣的肩带。   游景行又懵了几秒钟,而正巧这时,宋流声似乎有点醒了,他缓缓掀开眼皮,嘴里也哼哼唧唧的,但声音很小,不知在说什么。   以为宋流声口渴,或是又难受想吐,游景行立刻低头俯身,将耳朵凑到了宋流声的唇边,就听到了一声又一声的:“景…景行,景行,景行……”   游景行更懵了,听着宋流声如此唤他,心神在刚才一瞬都飘忽了。   后面宋流声的举动,令游景行更加疑惑不解,只见宋流声在半醉半醒间,解下了原先戴在自己手腕上的红绳,然后慢慢地绕在了游景行的左手小拇指上。   游景行一呆:“宋流声,你这是……”   还有些醉意的宋流声忽然笑了,不像平常那种微不可察的淡笑,这次嘴角上扬的弧度很大,笑得傻乎乎的,之后他更是伸长了手臂,搂着游景行的脖子,将自己的唇瓣贴了上去。   四片唇瓣相贴,一个突如其来的吻。   时间好像一下子就静止凝滞了,唇与唇之间仿若有电意流窜,两人鼻翼间的呼吸也都热了起来。   游景行瞪大了双眼,大脑顿时一片空白,即使宋流声什么都不说,但这个行为已经传达了太多。   下一秒,游景行的手机响了,也打破了过分暧昧的氛围。   游景行一惊,率先移开了自己的唇,也很快解开了小拇指上绕着的红绳,然后接起手机。   这通电话是游妈妈打来的,她的语气听着特别着急,说是游景行的爸爸老毛病又犯了,而且这次比较严重,疼得他半夜睡不着觉,这才匆匆进了医院。   游景行知道父亲年轻时忙于事业,太拼了,到老之后,他的胃就一直不太舒服,有胃肠炎和胃溃疡等等,跑过好几次医院。   游景行赶忙安抚妈妈:“妈,你别急,我马上就赶过去看看。”   电话那头游妈妈不知又说了些什么,游景行的表情一变,他看了看躺在床上,微阖着双眼的宋流声,然后走到一旁小声道:“妈,你不要胡思乱想,我没有交什么奇怪的朋友,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心中也有数。”   游景行的声音虽小,可毕竟就在不远处,床上的宋流声在迷迷糊糊中,还是入耳了几句,也对“奇怪的朋友”,“不该做什么”等字眼比较敏感。   他的眸光在被解下的红绳那儿停留了一会儿,随后又睡了过去。   游景行挂掉了电话,为宋流声盖好被子,也关好门窗后,他又连夜赶到了医院。   直到第二天下午,游景行才从医院回到小区,他敲了宋流声家的门,还是没人回应,便用昨夜摸索到的钥匙开了门。   然而,不仅屋内空无一人,衣柜也空了,游景行完全没料到,宋流声竟会不声不响地,突然就急着搬家离开了。   游景行只发现了一张宋流声留下的字条,他也捡起了那根掉落在地的红绳。 第16章   宋流声不仅搬离了原先他与游景行住的小区,也没去公司上班,直接辞职了。   由于他走得太过匆忙,交接工作也没来得及做,不过近期内的工作内容和计划表,宋流声都有备份。他整理好了后,不仅将电子档发给了组长柳晓,也把一些纸质文件和他亲手写的辞职信寄到了公司。   然后宋流声给柳晓发了信息,拜托她帮忙转交给游景行。   这天早上,柳晓拿着宋流声的辞职信,进了游景行的主管办公室。   游景行只匆匆扫了一眼桌上的辞职信,他根本不想看,也不情愿收下。往常脸上总是挂着笑容的游景行,这两天都比较严肃,他看向柳晓,问道:“你现在还能联系到他吗?”   柳晓摇头,她没什么好隐瞒的,坦诚道:“前两天小宋发了工作文件到我的邮箱里,他也给我发了很多条消息,但今天就没反应了,不仅没回复我发过去的消息,他的电话也成了空号,完全找不到人了。”   听完,游景行的眼眸就垂了下来,他也反复打了宋流声的手机,发了无数条微信信息给宋流声,可就是得不到丝毫回应。   事情发生得太快,不过才一两天的时间,宋流声就好像彻底断绝了与他们的联系。   见游景行一直垂眸不语,半天也不吭声,有些话柳晓在心中憋了一会儿,她还是忍不住了。   “主管,小宋进运营部以来就一直在我们小组,跟着我做事快两年了,工作能力是一方面,但他的人品和工作态度绝对没问题,他向来踏实负责,只要安排给他的工作任务,他一定会尽量做好。”   “这次小宋突然离职,说实话,我感到很意外和可惜,也希望您不要太责怪他,我想小宋他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可我之前问了他,他什么都没透露,我在想,是不是……可能与您有关?”   她的话音刚落,游景行便立即抬眸,对上了柳晓的眼睛,目光中多了几分探究。   看游景行的眼神都变了,意识到这话不妥,柳晓立马改口:“抱歉,是我冒昧了,我不该如此多话。”   游景行摆摆手:“无妨,柳晓,没想到你平时不表现什么,但实际上倒是很关心宋流声,关键时候也肯为他说话。”   “关心下属是应当的。”柳晓淡淡道。   游景行对她的看法有了些改变,点了点头道:“嗯,我暂时也没什么事问你了,你先去忙自己的工作吧。”   柳晓微微颔首,离开时也顺手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她想到宋流声,仍是禁不住暗自叹了叹。她工作多年,如今孩子也都上小学了,所以她的社会经验多,看人也很准,其实游景行刚到公司任职的那会儿,柳晓就察觉出宋流声的异样了,他似乎对游景行的事很敏感。   宋流声看着游景行的眼神,藏着太深的感情,骗不了人。   或许因为这样的感情与世俗格格不入,会遭受到质疑和反对,所以宋流声才会那般压抑着,小心翼翼地不敢上前打扰。   如今发生了什么?柳晓也隐约能猜到,她又不禁叹息一声。   之后游景行想办法打听到了宋流声家乡的地址,他也寻了过去,只是,宋流声的老家也没人住了,只剩下空荡荡的房子。   邻居大婶说游景行来得太不巧了,就在一天前,宋流声刚带着奶奶离开。   游景行询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急事?   邻居大婶叹了叹,说宋奶奶突然晕倒在家,他们就赶紧通知了宋流声,随后宋流声匆匆赶过来接走了她,送去大城市的医院治病和疗养了。   邻居大婶也向游景行说了一些关于宋奶奶的情况,她的心脏一向不好,如今年纪大了,血压也升高了,还有点老年痴呆,如今除了孙子宋流声,宋奶奶总是分不清,也记不住其他人。   游景行又问宋流声带着奶奶具体去了何处?   邻居大婶直摇头,他们村里的其他人也都不清楚。   随后游景行还意外发现了宋流声老家的后院那边,有一小片草莓田。   邻居大婶笑哈哈的,说当初是宋流声买了种子亲自种下,每到收获季节,宋流声就一定会回老家摘草莓。其中一些留在家中给宋奶奶吃,也会分给他们这些邻里乡亲,另一部分宋流声就带到了帝都,准备送给朋友和公司同事吃。   游景行听到这里一愣,他又突然间想通了一些事。   曾经他以为宋流声带到公司的那些草莓,是他从外面买回来的,还问过宋流声在哪儿买的?   宋流声只简单说了在自家小区附近的菜场,但之后游景行搬到了那个小区,他也去菜市场逛过,可不管哪家卖的草莓,都不是那种味道。   游景行怎么也没料到,那些草莓原来竟是宋流声用心种下,也亲自采摘,再从乡下老家一路带去了帝都。   游爸爸住院后,这一周内都配合护士打针吃药,也以流食为主,没再碰任何生冷腥辣,油腻的食物。   他现在下岗退休了,就在家中调养身体,毕竟胃病很难根治,吃药打针只能暂时缓解,还是得放松身心,平时注意忌口,勤加锻炼身体。   游妈妈也不工作了,在家里照顾游爸爸,她有时候也会陪丈夫一起出去旅游。但她喜欢小孩子,年轻时又是做老师的,所以空闲时候,游妈妈还会教小朋友们写字画画。   因为听到了一些不好的话,游妈妈便问起儿子游景行最近的交友情况。   游景行再三安慰父母,让他们放宽心,说他身边的朋友都善良可靠,他自己目前也一切安好,事业在蒸蒸日上。   游爸游妈看到儿子的工作越来越得心应手,当然很为他高兴,不过他们始终惦记着儿子的感情和姻缘。   之前为了秋亦芷的事,游爸游妈与游景行闹了不愉快后,如今又开始担忧儿子的终生大事,毕竟他们一直盼着快点抱孙子,所以也希望游景行能早日找到合适的儿媳妇,了却他们心中的这桩大事。   白宛楠不久后也得知宋流声搬了家,似乎还离开了帝都。游景行这几天一直不太搭理她,远没有之前那么宠着她了,所以她只好主动上门,跟游景行道了歉。   有关宋流声的事,她是在提到游景行的时候,不小心在舅妈面前说漏了嘴,但舅妈追问时,白宛楠没敢多说什么,因为她知道游景行会不高兴。   “小楠,你最该道歉的人,不是我。”游景行一脸严肃。   “可是…可是流声哥他已经走了……”   听了白宛楠的话,游景行又半晌没说话,后来送走白宛楠时,他才笃定道:“我一定会把他找回来。”   夜深人静,游景行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一阵子,他发现只要闭上双眼,脑海中就浮现出了宋流声的脸,一会儿是他往常清秀的面容,一会儿又是他化了妆,眉目精致勾人的样子。   于是,游景行又失眠了,他已经连续一周都没睡好了。   他坐起了身,打开床头的台灯,也翻出了柜子里的那张字条,这是宋流声前不久留下来的,还有一根系在手腕上的红绳。   字条上不过寥寥几句,是再简单不过的辞别而已,可游景行却反反复复地看了好多遍,都已经在脑中倒背如流了。   游景行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字条,字如其人,宋流声的字迹也很娟秀,一笔不苟。   【游景行:   对不起,请原谅我那晚荒唐滑稽的举动,我真的不想吓到你,我也知道我对你的那种心思是不该有的,毕竟我们一点也不合适。   现在我知道了结果,其实和我预料的也差不多。今后我不会再对你和你的家人造成任何的困扰了,也希望你能忘了这些不愉快,忘了我这样奇怪的人,以后请多保重。   我也很谢谢你,游先生。】   这里面的很多话,游景行都想反驳,但如今,已经找不到宋流声了。   两个多月后,也从夏天到了冬天,十一月下旬的南方,没有北方的暖气,冬季湿冷难熬,也比宋流声想象中的还要冷。   当地的医院,宋流声近来都在住院部这边走动。   中午的时候,他安抚奶奶入睡后,赶紧收拾好了奶奶吃过的碗筷,然后就提着另一个煲汤的电热饭盒,到了隔壁病房。   宋流声敲门进来,却发现病床上没人,便将饭盒先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正当他疑惑不解之际,躲在门后的秦初洵这时扑了过来,一下子就从后面抱住了宋流声。   他圈着宋流声的腰,也贴着宋流声的后背,一脸笑眯眯的:“声声,你好香!”   宋流声无奈地摇摇头:“应该是饭菜香吧?”   “都香都香!声声,你今天又给我做了什么好吃的?”秦初洵兴奋地叫道。 第17章   “声声,你今天又给我做了什么好吃的?”秦初洵一脸兴奋。   “你自己瞧瞧。”   宋流声微挑眉眼,说着便将电热饭盒打开,这下子香味更浓了。   秦初洵凑过去一看,里面是热腾腾的番茄牛肉汤,卖相看着也不错,勾得他舔了舔嘴巴,迫不及待地想尝一口了。   “你还是坐下吧,要不要我喂你?”   秦初洵一听这话,直摇头:“声声,我就比你小两岁,你真当我是几岁的小娃娃啊?我的手脚可灵活了,还能给你变魔术呢,你看——”   秦初洵一边说着,一边将右手掌在宋流声的眼前晃了晃。然后他又捏紧成拳头,朝宋流声眨眨眼:“来,声声,你对着吹一口气。”   宋流声配合着他乖乖照做,谁知下一秒,当秦初洵摊开手掌后,手心里就多出了一朵粉色的茶梅。   瞬间,宋流声的眼底闪过惊愕,而秦初洵的眉眼间,此时全是俊逸又爽朗的笑意:“哈哈,感受到了一口仙气,所以我的手心里就开出花来了,声声,送你。”   如今是秋冬时节,许多树木花草都已凋零。医院住院部的楼下,倒是有几株茶梅开得正旺,其实茶梅和山茶长得很像,但这种季节在南方多是茶梅,散发出阵阵淡香。   宋流声心想这一定是秦初洵去楼下摘回来的,但他也不戳穿,为秦初洵鼓了鼓掌,然后淡笑着接过了这朵茶梅:“谢谢你,初洵。”   “咱俩谁跟谁啊!你再这么客气,我可要生气了,声声,我这次不就是变个魔术,送你朵花而已,如果我将来有机会重新出道,能大火起来,我在帝都中心区送你套别墅都成。   虽说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但实在是相见恨晚,只一眼我就相中了你。”   秦初洵的眉目俊秀,长相帅气讨喜,这人说话又特别逗,一般正经不过三句。宋流声扶他坐了下来:“别闹了,还是快点趁热喝汤吧。”   “遵命!宋美声,美声声,声声女王!”秦初洵笑着拉宋流声一起,“你也陪我一起喝嘛,你现在每天不仅得照顾奶奶,还管了我的伙食,肯定很辛苦。”   宋流声微微摇头:“我做着自己喜欢的事,不累。”   秦初洵闻言眸光微变,他拍了拍宋流声:“唉,要是我能早点认识你就好了,可现在也不算迟,至少我还活着。”   “别乱说话,你一定会尽快康复的。”   瞧着宋流声脸上的担忧,秦初洵一笑而过:“嗯嗯,我可是要活到一百岁的!”   正如秦初洵所说,他与宋流声认识的时间并不长,才两个月而已。   两个多月前,为了避免见到游景行和其他熟人会尴尬,宋流声也想远离伤心地,就决定带着生病的奶奶离开北方,然后他们越过好几个省市,一路到了南方。   南北两地在一些方面有所差异,自小在北方长大的宋流声,起初有些不习惯,但很快就适应了,宋奶奶出身农村,也是能吃苦,适应性强的人。   宋流声平时很节俭,几乎不怎么花钱,所以身上还有部分积蓄,他给奶奶办好了住院手续后,带着奶奶正式入住的第一天,就遇到了秦初洵。   秦初洵就住在宋奶奶的隔壁,和宋奶奶一样,他也是心脏出了毛病。   那时候秦初洵远没有现在这么开朗,他看起来病恹恹的,身形瘦弱,也经常一整天不说话,仿佛等死一般。   宋流声隐约觉得秦初洵有几分眼熟,但又想不出具体在哪见过,莫名的,对他多了几分关注。   如果病人的精神和心理状态不稳定,那么身边一般不会放刀具和利器,也是禁止他们接触那些的。有天秦初洵不知从哪儿找到了一把剪刀,忽然就不停地剪着头发,包括自己的病号服,他也盯着自己的手腕处,那种濒临绝望和崩溃的眼神,颇有自残的意向。   因为有过切身的经历,宋流声非常熟悉这种眼神,所以他一眼就看出来了,及时阻止了秦初洵。   后来秦初洵哭了,明明是个男人,却还是忍不住落泪,他脸色苍白,肩膀不停地抖动着,说他喜欢了七年的人,要结婚了。   再后来,宋流声也终于想起了看着有几分眼熟的秦初洵。其实他曾经是个明星,但不怎么出名,然后就忽然销声匿迹,逐渐退圈了。   晚上九点半,因为老家人普遍都睡得比较早,所以也到了宋奶奶的入睡时间。困意逐渐袭入大脑,临睡前的宋奶奶嘴角含笑,打量着这个一直在旁忙碌的身影。   这人一会儿为她擦洗手脚,轻轻捏揉按摩,一会儿又是检查门窗是否关好,调好空调温度,也为她掖好了被角。   宋奶奶嘴边上扬的弧度越来越大:“我的乖孙女,真漂亮啊。”   “乖孙女”宋流声微怔,也回应了奶奶一个腼腆的微笑。   此时的宋流声,长发披肩,齐刘海下有一双灵动乌黑的双眼,看着分外清纯文静,况且他今晚又是一身粉白的搭配。外套是粉色的呢子大衣,他里面穿着白色毛衣,腰间一条小短裙,套着打底袜的双腿,即使在秋冬季,看着依然细长。   今晚的宋流声明显又戴上了假发,脸上也化了淡妆。换作是之前,他绝对不敢在奶奶面前这么打扮,特别担心会刺激到心脏不好的奶奶,况且老一辈的思想观念传统,不可能轻易接受的。   但如今,如此装扮的宋流声,在痴傻的宋奶奶眼里,已然成了她的“孙女”,一位只会在夜晚过来探望和照顾她的“乖孙女”。   刚离开帝都那会儿,游景行的拒绝,再加上奶奶的病重,对宋流声来说,无疑是双重打击,他一时间心力憔悴,也不知何去何从,完全没想好自己该去哪个城市重新开始。   所以宋流声又开始发病了。   他的病主要就是源于精神和心理层次上的,当心态好的时候,宋流声恢复得很快,行为举止几乎与常人无异,可一旦他的心理防线崩塌,情绪失控,可能一瞬间就会被打回原形。   那天夜里,宋流声大喊着“妈妈”从床上猛然坐了起身。可怕的噩梦又让他出了一身的冷汗,他的眼角也是湿润的,明显是刚刚哭过。   但宋流声似乎还没从噩梦中清醒,整个人依旧恍恍惚惚的,眼神也是呆滞无神。   随后他下了床,像是梦游一般,处于无意识状态中的宋流声,开始翻箱倒柜,翻找着那些他白天藏起来的衣裙,以及锁住的化妆盒。   在这期间,宋奶奶是与宋流声住在一起的,她睡到半夜,听到家里有不对劲的声响,并且还很真实,根本不像是做梦。   还以为半夜有贼闯入家中,宋奶奶吓醒了,她听着声音寻到了宋流声的房间,发现孙子的房门没锁,轻轻推门一看,结果就见到了——   身穿吊带长裙,嘴上涂了口红,而且正用手编着发辫的宋流声。   听到脚步声的宋流声一回头,正巧对上了奶奶的眼睛。   四目相触,宋奶奶僵在了原地。宋流声则猛地一颤,他的双眼一下子就瞪大了数倍,瞬间从半梦半醒中被强行拉回了现实。   他的瞳孔里满是痛苦难堪,唇瓣不住地抖动着,想要开口解释,也想要立马安抚奶奶,可是……   宋流声发现自己竟顿时失语了,他张合着嘴巴,却连一个完整的字音都发不出来。   不敢再继续面对奶奶,他红着眼眶低下了头,甚至还准备跪下,谁知下一刻,一只枯瘦粗糙,但又温暖的手,轻轻摸了摸宋流声的头。   宋奶奶不再惊愕,她动作温柔,沙哑苍老的嗓音虽不好听,却含着笑意,她轻声道:“我们家声声啊,穿上裙子后,变得更好看了。”   宋流声忍不住抱紧了奶奶,泪水也顺着脸颊滑落……   这之后,宋奶奶就总跟宋流声嚷着道:“声声,我们家另一个声声呢?”   宋流声听后一惊:“还有哪个‘声声’?”   “就是穿裙子特别漂亮的那个声声。”   随着年龄增大,宋奶奶的老年痴呆症也越发严重了,经过那一夜后,宋奶奶可能是选择逃避了现实,于是她幻想出了家里有两个模样相似的宋流声,分别是她的孙子和“孙女”。   穿着女装的“孙女”宋流声,一般只会在晚上出现,也很少开口说话。今晚,等奶奶安然入睡后,宋流声就敲了敲隔壁病房的门。   秦初洵打开门,一见到是宋流声就笑眯了眼:“哇哦,宋美声上线!”   他先前就见过这种打扮的宋流声,所以这会儿没有多么惊讶,但习以为常也不至于,毕竟宋流声穿女装的机会难得,他每次见到时,都有种眼前一亮,很惊艳的感觉。   秦初洵绕着宋流声打量了一圈,然后竖起大拇指:“声声,你果然穿什么都好看,这些女孩子的衣裙袜子,还有漂亮的高跟鞋,要是我换上了肯定怪怪的,很违和。”   “你想试试吗?”宋流声抬眼一瞧秦初洵。   秦初洵干笑两声:“哈哈,其实试穿也可以,毕竟我以前拍戏,上节目的时候,也扮过女装,可绝对没你这么漂亮,所以还是算了吧。”   “真的吗?”宋流声忽然来了兴趣,“你以前演的是哪部戏?我去搜搜看。” 第18章   “你以前演的是哪部戏?我去搜搜看。”   宋流声的眼中透着些许期待,秦初洵却尴尬地摇摇手:“一部自制的网剧而已,剧组穷,请不到什么演员,主演都是网红,包括我在内,另外还找了一些学表演的学生。”   “这么一群人聚在一起拍戏,大家的演技都很稚嫩,整体造型又辣眼睛,播出来没几集就被网友们疯狂吐槽,说又多了一部雷剧。后来因为题材敏感,审核过不去就被下架了。反正那都是前几年的剧了,现在找资源肯定很麻烦,声声,所以你还是别看了。”   既然秦初洵这么说了,宋流声也没再执着,他问:“初洵,你是以歌手身份出道的,对吗?”   “嗯,比起演戏,我还是喜欢唱歌,哪个小歌手不盼着将来能大红大紫,然后开自己的世界巡回演唱会呢!我也有明星梦,结果在娱乐圈里兜兜转转,付出了那么多,到头来还是一场空,我也只能在梦里想想了。”   说到后来,秦初洵自嘲地苦笑两下。   宋流声听着有些伤感:“你在这一点上,好像对自己特别不自信,初洵。”   秦初洵笑容里的酸涩更重了:“何止这一点啊!其实我很多方面都不行,受到的打击太多了。声声,我以前就是十八线网红,谈不上过气,一直没火过,现在更是销声匿迹三年了,估计谁也不记得我了。”   宋流声立马反驳:“不,我对你有印象。”   “哈哈,谢谢!但你一开始也没认出我,现在医院里的很多人都不认识我,没关系,声声,我早就看淡了,现在这样挺好,其实我反倒很羡慕你。”   “羡慕我?”宋流声呆呆地看着他。   “对啊,你人美心善,温柔体贴,做饭还这么好吃!”秦初洵眼里亮盈盈的,夸了宋流声一番后,又开始“推销”起他自己。   “声声,你家还缺弟弟吗?你看我怎么样?我上过大学,会唱歌跳舞,演技虽说不咋地,可我会变魔术讲笑话,讨你开心,当然,让我陪你一起穿裙子都行!”   宋流声一下子就被他逗乐了:“我不缺弟弟妹妹,可能缺个宠物。”   秦初洵迅速反应,立即“汪汪”叫了两声,然后又“喵喵”两声,学着招财猫似的招了招手,逗得宋流声又忍俊不禁。   “初洵,等你的病好了,真的不准备复出,继续唱歌演戏当明星了吗?”   秦初洵闻言一笑而过:“唱歌随时随地都能唱,声声,你想听什么歌?我马上就能给你唱一曲。演戏的话,像我这种烂演技,演啥都尴尬,还是算了吧。”   “可你不是盼着成名,想红吗?”宋流声又问。   “我刚出道那会儿,年轻有活力,却也天真,给自己定下的目标都不现实。现在我也就是说说而已,毕竟人红是非多。”秦初洵耸了耸肩。   “娱乐圈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有些我经历过,有些我听着就害怕,一点也不想记得,所以还是做平民老百姓自在,穷就穷点,累就累点,至少活得踏实,精神压力没那么大,说不定活的时间也能长一些。   唉,当初我就不该一时脑热,跟着他填报一样的志愿,大学毕业后他混得风生水起,而我压根就不适合娱乐圈。”   隔了多日,宋流声又从秦初洵的口中听到了那个“他”。   在秦初洵伤心绝望,甚至想要自杀的那阵子,只要一提到那个男人,秦初洵就禁不住落泪。   现在他明显释然豁达多了,一般也不会说起那个男人,但有时说着话,不经意间还是会提及。   宋流声并不想让他一直逃避,便道:“初洵,我知道你想忘了之前的那些事,但那位先生呢?你还记着吗?”   “……”秦初洵沉默了一会儿,这次他没有回避问题,诚实地点了点头,“我偷偷喜欢他七年了,不可能说忘就忘。”   暗恋者的心境都是相似的,宋流声之前与秋亦芷聊过,如今又遇到了秦初洵,自然也有着共鸣。   人一旦喜欢上了比自己优秀,和自己差距太大的人,很容易就会变得胆小怯懦,只敢小心翼翼地维系着原本的关系,生怕去捅破那层窗户纸。   可是如果一辈子都不说出口,真的甘心吗?真的不会后悔吗?   “初洵,你之前说那位先生快要结婚了,他一直都不知道你喜欢他吗?你也不准备告诉他?”   闻言,秦初洵的眼中闪过痛楚:“他不知道,我和他做同学那会儿,其实关系还好,但后来入了娱乐圈,他对我却越来越冷淡,甚至讨厌我。   在他眼里,那些我对他示好的行为,平时在网络上和他的互动,都是带着目的性的故意讨好,他觉得我想抱他大腿,和他捆绑在一起炒话题蹭热度。”   秦初洵越说越难受,他的表情变了,眉头也是紧紧皱在了一起:“尽管我的经纪公司和经纪人的确有这种想法,可我自己从没这么想过,而他对我的误会却逐渐加深。”   事实远比宋流声想得还要复杂,他也替秦初洵着急:“怎么会这样?初洵,你要找机会当面和他解释清楚。”   秦初洵摇头,语气中透着深深的无奈:“我根本找不到机会,他是当红明星,大忙人一个,经常全国各地到处飞,有时还会去国外,行程总是排得满满的。我和他连朋友都不是,顶多算是以前的同学,我们出道后也从未搭档过,因为像我这种十八线的小艺人,哪里能接触到他,我所保留的联系方式,也是他以前上学时的手机号和微信,他早就不用了。”   “声声,当他向外界公开恋情的时候,我后悔了,真的后悔没有早点开口,早点说出我的心意,我当时恨不得立即冲到他面前,告诉他一切,哪怕他亲口拒绝我,我也认了!可是我病了,心脏病突然发作,疼得快死了……”   宋流声握住了秦初洵微颤的手,才发现他的双手此时冰凉一片,宋流声不断安慰着:“没事的,初洵,你会好起来的!一定会越来越好!”   三个月过后,十二月份的北方,气温已经很低了,估计再过不久,即将迎来这个冬天的一场雪。   这周六的早上,门铃声忽然响起,游景行开门后居然见到了久违的秋亦芷。   脖子上围着紫色围巾的秋亦芷,微笑着朝游景行挥了挥手,她也拎着一个牛皮纸袋,特地给游景行带了礼物。   游景行赶紧将她迎进了屋里:“亦芷,你回来了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去机场接你,再请你吃顿饭,为你接风洗尘。”   秋亦芷笑笑:“景行,听说你升职了,现在已经是游经理了,我怕你工作太忙,没空来接我,而且我俩当了这么多年朋友,你跟我还客气什么。”   随后游景行招待秋亦芷坐下,他为秋亦芷泡茶,也拿出了糕点。秋亦芷问起他的工作情况,对新职位是否适应?   游景行一脸平静,娓娓道来,说是他们公司在进行内部的人员调整和优化,两个月前,林总决定把市场推广和渠道运营合并到一起,所以原来的两个部门也成了一个大部门,而原本的负责人孙经理被指派到其它部门,游景行成了新的经理。   “可喜可贺!”秋亦芷拍了拍手,“景行,你们林总一定是看到了你的表现,很认可你的能力,才对你予以重任。你也真厉害,年纪轻轻的,还不到三十岁,就当上经理了。对了,你现在这么帅气多金还单身,有没有开展什么办公室恋情?”   游景行先是一愣,然后道:“亦芷,我怎么发现你这一趟回来,有些变了?”   “变美变瘦了?”   “是变八卦了,一般的企业和公司里,是不允许办公室恋情的。”   秋亦芷不以为然:“规矩是一回事,可人是活的,有个词叫‘情难自禁’……”   游景行不想继续下去,只好岔开话题:“别说我了,亦芷,这次就你一个人回来了?没带别人?我记得某人上回离开之前,给我发了消息还说下次回来要带个——”   “哪有那么快!”秋亦芷打断了他,“游经理,你工作忙,我也没闲着,当模特混口饭也不容易。我各地跑活动,所以都没时间找男朋友,不过,这不代表没人追我,我一直很受欢迎的。”   游景行配合着点点头:“嗯嗯,亦芷小姐的人气可高了。”   秋亦芷听着顺耳,满意地笑了笑,但下一刻却变了神色:“景行,反倒是你,今天一见,我发现你真的憔悴了好多,感觉不只是工作压力大,你怎么看起来更像是失恋一样?”   游景行顿时一呆。   秋亦芷之后又从包里拿出了别的礼物,其实她这次回来,不仅给游景行带了礼物,也为宋流声准备了一份。   只是宋流声早就搬家了,人也不在帝都这边了。   礼物暂时送不出去,秋亦芷只好先寄放在游景行这里,托他有机会交给宋流声。   秋亦芷微微叹息:“没想到宋先生搬家了,景行,都过了这么久了,你现在有他的消息了吗?”   游景行无力地摇摇头:“我这几个月一直在找他,还是没消息。”   “景行,之前你在电话里没跟我说清楚,到底宋先生为什么会突然搬走?还和你们彻底断了联系呢?” 第19章   “景行,之前你在电话里没跟我说清楚,到底宋先生为什么会突然搬走?还和你们彻底断了联系呢?”   秋亦芷问道,凭着女人的直觉,她坚信这背后肯定有什么隐情。   游景行默然片刻,脸上露出了几分为难:“抱歉,我不方便说。”   秋亦芷的眼珠微转,她猜到了游景行或许不会当面向她透露什么,但今天来之前,她心中就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景行,我与宋先生并没有过多的接触,只见过两次,一次在你的生日会上,另一次就是我单独约他吃了晚饭。那晚我跟他聊了很多,但主要说的还是我自己的事,也不知为什么,我就向他诉了不少苦水。”   “大概是和他待在一起的时候,你会感觉很舒服和放松。”游景行顺着话茬说了下去,提起宋流声,他的语气总是平和舒缓的。   “嗯,你说得对,这也许就是宋先生身上的魅力之一。”秋亦芷淡淡一笑,愈发肯定了她的猜想,“景行,你当初搬过来,和宋先生成了邻居,是因为觉得待在宋先生身边很放松自在,所以想要靠他更近一点,多多了解和熟悉他,还是有其它原因?”   “……”游景行被问住了,一时答不上来。   游景行的反常,让秋亦芷有些许的失落,游景行答不出的那个答案,她倒是旁观者清,看得明明白白。   她知道游景行这几个月都在奔波操劳,除了工作上的事,就是为了宋流声。今天她亲自来见了游景行,面前的游景行没了以往的活力,憔悴消瘦,眼周也是疲惫的青黑色,看着令人心疼。   秋亦芷接受过高等教育,知道那种群体的存在,况且如今社会中,那种事也变得越来越常见,现在年轻人的接受度也高,愿意去包容和尊重。   当生出了那份猜测后,秋亦芷曾经反复想过,如果那种事不是在别人身上,而是就发生在她自己的身边,对方就是她很熟悉的亲朋好友,她会怎么样?   秋亦芷想来想去,还是希望他们能获得幸福。   “景行,直觉告诉我,其实在这几个月里变化大的人,不是我,是你才对。”   游景行闻言一怔:“什么意思?”   在心中酝酿了许久,秋亦芷还是说了出来:“景行,你以前一直不开窍,对谁都差不多,在你的眼里,那个特别的人始终都没出现。但现在,我觉得你提到宋先生的时候,整个人就变得很温柔,而且你的眼睛里……”   秋亦芷有意停顿了一下,才道,“……在发光。”   游景行怔怔的,没开口回应,秋亦芷的每句话都在提醒着他,提醒他去面对一个不争的事实。   秋亦芷抿唇苦笑:“不知道你有没有在意过?之前我看你的眼神,也是带着温度,眼里也会发亮的。景行,当宋先生看着你的时候,眼中又是什么呢?”   游景行默默捏紧了拳头,他没想到秋亦芷已经猜出了大概,有时候女人的直觉果然敏锐又可怕。   明白游景行有所为难,还处于困惑中,秋亦芷也不想让气氛一直这么僵下去,便主动找了别的话题,跟游景行说起了她前几个月的所见所闻,讲述了一些趣事。   之后两人互相调侃打趣,没一会儿,屋内就传出了阵阵欢笑声。   秋亦芷走后,晚上,游景行到了隔壁屋子。自从宋流声搬走后,这间房子就空着没人住了,游景行便买了下来,里面的家具陈设还是维持老样子,只是东西再多,少了宋流声,依然感到空荡荡的。   游景行不待在自己屋里时,便会来隔壁转悠。此时,他无力地靠在沙发上,手里握着手机,一直呆呆地盯着相册里的某张照片。   这是夏天那会儿拍的,照片里是白宛楠挽着游景行和宋流声。那一次是他们三人去唱KTV,后来唱嗨了,就靠在一起拍了张合照。   游景行想起宋流声当时唱了一首《孤单心事》,便立马在音乐APP中搜索到了,也播放出来。他一遍遍的循环播放,一遍遍的听着,可惜没有男声版的,也可惜没法再听到宋流声唱了。   游景行的眸光又落到了照片中间的白宛楠脸上……   暑假过后,白宛楠九月份开学,正式踏入了高中校园,她多了几门课,课程的整体难度也增大了。而游景行升职当了经理,平时工作事务繁忙,又在到处找寻宋流声,所以表兄妹俩已经好久没见了。   白宛楠觉得游景行一直在为宋流声的事生气,而游景行如今只要一想起表妹,就不禁联想到了宋流声。   那日宋流声沮丧落寞的神情,一直在他脑海里挥散不去。   表妹白宛楠太过恃宠而骄了,有时候说话不经过大脑思考,也不考虑别人的感受,就是个任性的小公主。经过宋流声的事后,游景行不想再继续惯着她了,他告诉白宛楠,她始终欠宋流声一个道歉。   此时,游景行忽然用手遮挡住了照片中间的白宛楠。   都说照片是用来定格时间,是能永远记住美好瞬间的,但他与宋流声,居然都没有一张合照,一张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合照。   这一瞬间,游景行很想拉着宋流声拍照,拍很多很多张照片,毕竟他俩的合照太少了。   猛然想到了什么,游景行匆匆跑到了自己家里,开始翻箱倒柜。他翻找了好久,终于在一本落了灰的旧相册中,发现了夹在其中的高三毕业照。   毕业照中,全班男女站成了四排,女生们站在前两排,后两排则是男生。游景行站在了第四排中间,而他的前面正巧就是宋流声。   这是游景行多年来从没注意到的事,可如今……   照片里的宋流声,脸上的笑容腼腆尴尬,第一眼看上去别扭不自然,或许是源于内心的紧张,又或许是……   这个答案几乎要呼之欲出。   高中三年里,对于宋流声这个人,游景行唯一有点印象的事,就是关于那场篮球赛,宋流声投了很漂亮的三分球,挽救了比赛局势。   宋流声的性格分明不适合做运营推广这一行,可他却填了和游景行一样的专业,他们大学虽然不在一起,但两个学院就隔着两条街而已。   游景行是工作后遇见了宋流声,才得知他是哪个学院毕业的,但宋流声可能一直都清楚。   还有宋流声系鞋带的方式,绕耳机线的方法等等,这些也都与游景行相同;另外,宋流声大老远的从家乡带草莓过来,亲自为游景行做草莓蛋糕,也知道游景行的童年女神是樱桃小丸子,这种种的一切,难道都是巧合吗?   游景行越是回想,一颗心就跳得越快。他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仿佛那一夜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宋流声吻他的时候,那种唇瓣相贴的触电感,以及心的悸动,太热烈真实了,游景行骗不了别人,也骗不了自己的心。   秦初洵之前变魔术,送给宋流声那朵茶梅,宋流声将它放入了装水的花瓶里,悉心照料,养了起来。   见状,秦初洵笑宋流声傻,说是活不了几天的,当初他是看到花枝断裂,艳丽花朵掉落在地,觉得可惜才捡起来的。   宋流声却分外珍惜,将花瓶放在窗台上:“初洵,能多养一天,它就多了一天的生命,美丽也能多延续一天。”   秦初洵笑笑没再反驳了,他望着窗台上的这朵依然绽放的茶梅,似乎若有所感。   天气渐寒,医生也不允许秦初洵过多的外出,要是让他一个人天天闷在病房内,天生活泼好动的秦初洵肯定得疯了,幸好还有宋流声陪他聊天解闷。   “声声,你是不是也有暗恋的人?”秦初洵看向宋流声,其实他好奇好久了,今天总算找机会问出了口。   “你要老实交代啊,相处久了,我能感觉到你心里是有人的。”   宋流声的心头涌上酸涩,但也没扭捏,大方地承认了:“嗯,有过,但我已经被拒绝了。”   秦初洵一听,立马朝宋流声张开了双臂:“来,抱抱!声声,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啊!不如与我鸳鸳抱,一同枕眠到天涯!”   宋流声的心情本来有点阴郁,但听着秦初洵的胡乱改编,又被他逗笑了。没和他拥抱,宋流声拍着秦初洵的肩,坐在了他的旁边。   “竟然放过了这么好的声声,他是不是瞎?”秦初洵有些小怨念。   宋流声淡笑而过,他如今不在意自身的事,反倒是很为秦初洵忧心。   “初洵,你也很好,是那个男人不懂得珍惜你,我希望你能早点和他说清楚,解开你们之间的误会。”   “唉,也不知是他瞎,还是我瞎?”秦初洵无奈地叹道,“声声,你说我条件也不差,要颜有颜,要身材有身材,也不差钱,怎么偏偏就跟迷了心窍似的,这么多年光是盯着他一个人了,也对他这么死心塌地呢?”   “……”宋流声不答,他也是一样的情况,而且暗恋的时间比秦初洵还要长,他喜欢游景行都超过了十年。   “唉,所以人有时候就是犯贱,比如我。”   “初洵,别这么说自己,这不是你的问题。”   “哈哈,那就是他瞎!”秦初洵眼珠一转,话锋也变了,“喜欢他的粉丝们,天天夸他追捧他,列举了他的无数个优点,但他们都不了解他,其实他那人的毛病一大堆。”   “首先就是强迫症晚期,我们高中在同一间宿舍,他每次出门时,总担心门窗没关好,半路要跑回来看几次;然后他叠被子就是军人那种,一丝不苟地叠成豆腐块,还喜欢帮我把被子也叠成那样。   另外,他穿衣服和鞋子要按照一定的顺序,绝对不能打乱,而且是一三五穿深色调的,二四六又穿浅色调的,下一周再交换着来。”   语气虽是带着嫌弃,但秦初洵越说越来劲:“声声,他那个人真的好麻烦,吃饭时连筷子都要按固定朝向摆放;他也只会讲冷笑话;高数题他一直会做,可面对小学生的数学题,反倒是傻眼了,哈哈哈……”   吐槽起那一位,秦初洵滔滔不绝,心情也越来越好。见此,宋流声也跟着高兴,忍不住说了游景行几点:“初洵,其实我喜欢的那个人,他也有缺点,唱歌从来不着调,也不会做饭,在黑暗料理上特别有天赋。”   “哈哈,不…不行!他这样是嫁不出去的,而且错过了这么贤惠的你,绝对要哭着后悔啊!”   后来两人又都说了自己曾经做过的一些傻事,比如喜欢收集对方扔掉的破东西,把垃圾当作珍宝;又比如经常偷偷观察对方,学着对方的一些小习惯。   他们曾经也在纸上不停写着对方的名字,表达思念,结果写满了好几张纸,以致于以后写对方的名字非常顺手,写出来的字也比自己的名字还要漂亮。   只要对方眉头一皱,就能第一时间知道他想要什么;在对方都不知情的情况下,悄悄帮过他好多次……   那天宋流声和秦初洵从下午聊到了晚上,又过了一天,这天晚上十点多的时候,秦初洵睡不着,在等着宋流声给他带一些“小礼物”。   宋流声很快就敲门进来了,他递给秦初洵一个话筒,但并没有装电池,是发不出声响的。随后他自己也拿出了两根荧光棒,挥动起来:“初洵,怎么样?你准备好了吗?”   秦初洵一下子就从床上跳起,他清了清嗓子,举起话筒:“OK了!声声,你想听哪首歌?”   “当然是你的出道曲!”   秦初洵笑着点头,他站在床上,将这儿当成了一个小舞台,招着手抖着腿,像是在开一场小型的个人演唱会。   尽管观众只有宋流声一个,又不能唱得太大声,可秦初洵依然很嗨,他唱完自己的歌,开始了经典歌曲串烧。无论是中文歌,英文歌,还是粤语和日语韩语,秦初洵都会唱,有时候还能来段即兴的rap,简直像是全能的人形点唱机。   宋流声作为真爱粉,很配合地挥舞着荧光棒,他站在床下为秦初洵欢呼,为他打call,一次次地夸着他。   谁知突然间,秦初洵抓在手里的话筒掉落,他捂着心脏,脸色骤然发白,看起来难受极了。   宋流声吓了一跳,急忙扶秦初洵躺下,而秦初洵抓着宋流声的手,声音发颤:“声声,我……我怕,我真的好害怕……”   他害怕死亡,也害怕那个人永远也不知道他的心意,一直误会他。   秦初洵疼晕了过去…… 第20章   游景行终于得到了一点有关宋流声的消息,线索是柳晓提供的,她说出了一家医院的名字。   游景行当了经理后,一直比较看好柳晓,现在柳晓也晋升了,目前她是运营部的三大主管之一,而整个运营部又由游景行统一管理。   换到了新的办公室,柳晓在整理之前的工作资料时,意外发现了一张宋流声曾经的病假条。   向来兢兢业业,经常拿全勤奖的宋流声,在工作期间,当然也请过几次假。   今年年初那会儿,有次宋流声的病假条多开了一张,一份交到了人事那边,另一份则留在了柳晓这里,因为她那时还是负责宋流声的组长。   望着上面的医院和医生信息,柳晓之前没有过多在意,只当是一个证明,这会儿却若有所思,然后告知了游景行。   游景行在寻找宋流声的过程中,从许多方面入手,他的工作,家庭和平时的生活。然而宋流声独自在外打工,公司同事对他的了解都不深;宋流声的家里只剩下奶奶一个亲人了,身边也根本没有亲近的朋友,跟以往的同学也几乎都断了联系。   即使是一张看似普通的病假条,可能没什么帮助,但只要与宋流声有关,游景行就不想放过。   游景行寻到了那家医院,也找到了当时为宋流声看病的那位医生。当他询问过后,才知道宋流声之前不只是生病发烧那么简单,实际上他的精神压力也很大,失眠耳鸣,甚至还出现了幻觉。   听从医生的建议,之后宋流声又去了精神科,但他吃了药没多大效果,医生说他主要是精神和心理方面出了问题,心理疏导疗法才是关键。   宋流声的精神居然出了问题?!   别人或许以为他是生活和工作压力太大,但游景行猜到了更深的原因。毕竟那一晚,宋流声身穿艳丽长裙,眉眼魅惑勾人的模样,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脑海中。   顺着这条线索,游景行问来问去,寻访了一圈,最后到了一家专业的心理诊所。   相较于医院的医生,方法直接,靠药物抑制,只想着早日解决麻烦;这里的医师专业性更强,耐心也更好,他们不敷衍,明白心理疗法是一个长期的过程,所以他们循循善诱,会站在病人的角度给予引导,慢慢帮病人解开心结。   游景行打算见许鸣延许医生一面,可惜这时候他正好出差了,去了外地看诊。   许医生暂时不在,线索也突然中断了,游景行的眸光黯淡下去,脸上也露出了失落的神情。   一旁许医生的女助理见了,笑着上前安慰,说是游景行可以提前预约,说不定再等几天,许医生就回来了。   游景行点头,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也反复叮嘱女助理说,等许医生回来后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他。   女助理听后连连点头,心中不免好奇游景行的目的,因为游景行看着俊朗,行为举止也很正常,不像是来看病的。   “你在这儿工作多久了?”游景行看向了长相清纯的助理妹子。   女助理笑了笑:“现在十二月份了,到今年年底,我就跟着许医生做事两年了。”   “加油。”游景行朝她微微一笑,之后又问她认不认识宋流声这个人?他可能是许医生的一位病人,不知她是否有印象?   女助理一下子就有了反应,笑着直点头:“当然认识啦!宋先生他人很好的,许医生也很喜欢他,我记得从今年年初到七八月份,宋先生每周都会抽空过来,然后和许医生聊很久的。”   游景行听着愣了愣,心中多了几分思量。   “不过,宋先生已经好久没来了,不知道是工作忙,还是他的病好得差不多了,不需要再过来了。”   女助理说着,忽然眼珠一转,似乎猜到了游景行真正的来意,“游先生,你是宋先生的朋友吗?”   游景行“嗯”了一声,却没有提及宋流声搬家离开,和他断了来往的事,又将话题绕回到了许医生的身上。   “你刚才说许医生出差在外,那你知道他去了哪里吗?”   女助理想了想,道:“他应该去了南方,但现在许医生具体在哪个城市,我就不清楚了。”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   秦初洵那晚可能是过于激动和兴奋,在床上蹦蹦跳跳的,才导致心脏抽搐疼痛,突然间就晕厥休克。   如今秦初洵暂时没事了,又成天对着宋流声嬉皮笑脸的。但医生明确强调了,说秦初洵不能乱动乱跳,必须要保持心态平和,平时多多休息调养。   宋流声之前不清楚秦初洵的病情,还以为他渐渐好转康复了,可经过那晚后,宋流声心有余悸,现在将医生的话铭记在心,不敢再继续陪他瞎闹了。   秦初洵却不以为然,吐槽说医生们动不动就大惊小怪,把事情说得多么严重夸张。要是他天天躺着不动,岂不是跟七老八十的老年人似的?   他才二十几岁,那样连隔壁的宋奶奶都不如,毕竟宋奶奶还经常出门散步、活动筋骨呢。   秦初洵的嘴皮子很溜,一向很能说,宋流声听着他唠唠叨叨的,说了一大串,最后还是严肃的拒绝了,叫他这段时间内乖乖躺着。   “声声,你都不宠我了。”秦初洵哭丧着脸道。   “少说话,多喝汤。”宋流声用一勺温汤堵住了秦初洵的嘴巴,他又给秦初洵做了对心脏有好处的番茄牛肉汤。   三天后,放在窗台上的那朵茶梅,蔫下了脑袋,枝叶边缘也逐渐泛黄,应该活不过几天了。   “哇!声声,你把我打扮得好美!”   秦初洵眨动着浓密细长的睫毛,不断发出了感叹声。他滑动手机屏幕,翻看着相册里一张张自己的女装照,有漂亮的正面,清纯的侧面,还有迷人的全身照,简直有些不敢相信。   宋流声正在一旁收拾带来的化妆盒和衣裙鞋袜,听着秦初洵连连的惊叹声,又把化妆镜递到了秦初洵的面前,他淡笑道:“初洵,你天生就很好看,五官秀气,稍微打扮一下就可以了。”   “可我以前拍戏的时候……”   “之前你拍的那部网剧,估计是经费有限,造型师和灯光师都不专业,再加上乱七八糟的剪辑,才看起来辣眼睛的。”   “哈哈,所以说,我果然是天生丽质啊!”秦初洵嘴边的笑意加深,对于自己这一次的女装造型,倒是很满意。   “声声,既然我都舍身陪美人,穿裙子了,你也打扮一下,我们一起多拍几张合照。”秦初洵又提议道。   宋流声愣了愣,显然有些不好意思。   秦初洵继续鼓励,分明是个大男人,他却一点也不介意这身装扮,在宋流声面前转着裙摆,拉着他的手,笑嘻嘻的:“我超期待宋美声上线的!”   秦初洵眼中温暖热切的笑意,看得宋流声有些恍惚,他不由地想到了游景行,于是点了点头。   这天晚上,宋奶奶已然入睡,医院这一层楼内也没其他人走动。宋流声悄悄进了秦初洵的病房,将自己和秦初洵都化上了清新可爱的妆容,备好的两套裙子也是粉紫色的搭档款式。   秦初洵丝毫不觉着尴尬别扭,全程都笑着与宋流声一起拍照留念,并且也告诉宋流声:“声声,其实谁都有一些癖好,你只是有点独特,但这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社会上也有这种群体存在。”   “难道喜欢穿裙子就是错了,就有病吗?事实上很多人就是单纯的喜欢,他们不一定都有心理障碍,人格扭曲了,会做坏事,他们也很正常,也值得被宽容地对待,去拥有幸福。”   “嗯,初洵,谢谢你,真的谢谢!”   宋流声心里暖暖的,满怀感激,他真的很庆幸遇到了秦初洵,遇到了这位与他的性取向一样,暗恋经历相似,而且还是如此理解与尊重他的朋友。   秦初洵轻轻拍了拍宋流声,之后就换下衣裙,穿好了病号服躺在床上。宋流声对他说了“晚安”,欲要离开之际,手却被秦初洵拉住了。   “声声,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我……要做手术了。”   见秦初洵一脸严肃,完全不像开玩笑,宋流声怔了怔,担心道:“手术危不危险?成功率有多高?”   秦初洵的眼中愈加晦暗:“成功率很低,不到三分之一,但是不动手术的话,我就只能等死了。”   话音未落,宋流声的心里就咯噔一声。   很快就到了动手术的这天,在进手术室之前,秦初洵攥紧了宋流声的手:“声声,其实今天也是他结婚的日子。”   本来忧心忡忡的宋流声,听后又是一惊:“什么?他今天结婚!”   “嗯,消息早就放出来了,就是今天。”   此时此刻,秦初洵的脸色苍白一片,嗓音里也透着浓浓的无奈与绝望。   “声声,你说巧不巧?我动手术的今天,他却偏偏迎娶了自己的新娘,他们盛大的婚礼,还会有网络直播,会让所有人都在这一天见证他们的幸福。”   现实往往都是这么残酷,秦初洵先前一直不肯说出那个当红明星的名字,今天突然这么一说,答案早已是不言而喻,宋流声也终于知道了那个男人的身份。   “声声,喜欢他的人那么多,每天也都不同的人跟他表白,担心他是否平安健康,是否开心快乐,他的婚礼也得到了无数的祝福。如果这是他的选择,我并不想去破坏,只是,我……我真的,好想告诉他……”   “如果可以,我一定会早点表白,赶在那个女人前面,我要大声地告诉他,我喜欢他!只是单纯地喜欢他,不是为了谋取什么,也没有目的,只是想一辈子待在他的身边,在他开心的时候,亲一亲他;在他难过时,去抱着他安慰他,告诉他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一直陪他走下去…… ”   渐渐的,秦初洵的声音带着哭腔,眼眶也湿润了。   宋流声听着无比心疼,可他依然淡笑着:“初洵,等你好了,我陪你一起去见他,你要跟他说清楚,让他明白错过了你这么好的人,绝对是他的损失!”   泪水溢出眼眶,秦初洵却嘴角上扬,笑了:“流声,谢谢。”   “我等你出来,你要加油,答应我挺过去,好不好?”   “好。”秦初洵笑着闭上了双眼。   宋流声呆呆地看着秦初洵被推进了手术室……   那个男人的婚礼直播结束了,一时间就抢占了各大娱乐热门,微博头条也是关于那位当红演员的,仿佛全世界都在祝福他们。   宋流声经过了漫长的等待,也终究没有等到睁开双眼的秦初洵。   花瓶中的那朵茶梅,也枯萎凋落了…… 第21章   宋流声处理掉了那朵枯萎的茶梅,心中算了算,他认识秦初洵四个多月了。尽管相识的时间不长,但每一件与他做过的事,宋流声都印象深刻。   上次秦初洵和宋流声商量着,以小小的病床为舞台,模拟着开了一场小型演唱会,虽然观众只有宋流声一个人,可秦初洵依然唱得很开心。   之后还有一次,秦初洵也化了妆,刷睫毛涂口红,陪宋流声穿了裙子,他们还拍了许多张照片,永远记录下了美好瞬间。   这些好像都是刚刚发生在眼前的事,但一夜之间,就已经物是人非。   大概秦初洵人生最大的缺憾,就是没能亲自站在那人的面前,大声地说出一句喜欢他,向他表白。   幸福在开满花儿的地方,秦初洵为他种满了花,花园里繁花似锦,芳香扑鼻,那个男人却冷漠地匆匆走过,没有停下来多看一眼。   现实中无果的暗恋,大抵都是如此。   宋流声翻看相册里的照片,秦初洵明明看起来那么美好,充满青春活力,可是……   这些彩色的照片,这时候在宋流声的眼里,已然成了一片黑白。   因为秦初洵走了。   手术失败,秦初洵再也没有醒来,苦等了十几个小时的宋流声,最终等到的是一份死亡证明书,以及太平间内躺着的冰冷尸体。   他多么希望秦初洵只是睡着了,这一切只是他的一场噩梦而已,宋流声想快点逼自己醒来,当他醒来后,就会见到秦初洵睁开了双眼,又变得活蹦乱跳,元气满满。   然而……   人只要还活着,就注定没法逃避现实。   秦初洵记不清自己的亲生父母是什么样了,他们出了车祸,然后秦初洵才被送进了孤儿院,他那时候还不到五岁。   没过多久,秦初洵就被一对年轻的夫妻领走了,所以他是被养父母养大的。高中毕业后,秦初洵跟着那个男人填了一样的志愿,也考进了影视学院,还非要入娱乐圈。   可他的养父母一直很反对,非常不看好秦初洵,因此他们和秦初洵的关系也越来越疏远。   后来家里又领养了一个弟弟,秦家夫妇俩的心思全都转移到了小儿子的身上,彻底没管秦初洵了,任由他在娱乐圈里自生自灭。将来无论他是混出了名堂,还是选择退圈,也都与他们无关。   但是,二十几年的养育之情,不可能说断就断,秦家夫妇俩看着大儿子就这么没了,才二十几岁的鲜活生命就突然消逝了,也是一脸悲痛。   秦妈妈之后再也绷不住了,抱着儿子冷冰冰的身体,她泣不成声,心中有太多自责与悔恨……   宋流声在一旁看着,不由地想起了自己的妈妈。   当天夜里,宋流声又被噩梦纠缠,身上是挣脱不断的枷锁,阴影也逐渐吞噬了他的浑身。   梦里,宋流声还很小,妈妈为他编起了发辫,戴上可爱发夹,也穿上了漂亮的衣裙,她温柔的手掌抚摸着宋流声的脸颊,眼中透着温暖的笑意。   可下一刻,女人的手掌就变得冰冷,她掐着宋流声的脖子,尖锐的指甲深入血肉。她的眼中也布满了血红丝,憎恶怨恨,嘴边更是弯起了诡异的笑容。   难以想象,这会是一位母亲看待自己亲生儿子的表情。   后来妈妈倒在了血泊里,血也溅了宋流声一脸,他哭了。   有些阴影,可能会伴随一生。   宋流声吓醒了。   他出了一身冷汗,慌慌张张的,他喊着“奶奶”,但想起奶奶病了,病得痴痴傻傻的,这几个月一直都在医院疗养;宋流声又唤了“初洵”,可是刚唤出口,心里就顿时一空。   宋流声反复安慰自己,或许是因为秦初洵太过美好,老天爷不忍心让他继续在世上遭罪,所以才带走了他,他会天堂里开开心心的。   但身边唯一的朋友没了,那些约定的事情也都无法实现了。秦初洵的死,带给宋流声的打击和影响很大,尤其是心理上的,他又开始犯病了,而且这一次的发病程度比以往要严重多了。   宋流声这几天都噩梦不断,白天还好,可一旦到了深夜,他不仅难以入眠,并且眼前全是幻觉,耳边也都是幻听。   他听到了同学们的那些嘲笑声,老师的责怪,秦初洵的呼喊,妈妈的打骂,还有小时候自己的哭泣声……   宋流声害怕得蜷缩在一角,裹着被子瑟瑟发抖。不知为什么,他感到浑身发冷,阵阵寒意从胸腔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他很冷,更是疼。   幻听源源不断,涌入到大脑,宋流声的脑壳里像是有电钻在钻着,疼得他不停地捶打两边的太阳穴,后来也忍不住撞墙。   宋流声的心口也像是压着大石,发闷难受,快要窒息一样。   他今晚的情况尤其严重,可是在医院附近租了房子的宋流声,这时候就一个人。   即使穿上漂亮的衣裙也没法缓解,宋流声的心里根本得不到丝毫的宁静和满足,他难受极了,然后拿起了家里的水果刀。   卷起了衣袖和裤脚,宋流声开始割他的手臂,划大腿和小腿。没一会儿,他的胳膊和双腿就慢慢地溢出了血,伤口处发疼,但宋流声的心里反而松了一口气。   旧的伤口止血了,他就划一道新的,一刀刀地划着,留下了许多的小伤口,宋流声试图用身体别处的疼痛,来麻痹自己。   宋流声的梦境里,时常会出现一只白蝴蝶的身影,可惜原本翩然飞舞的蝴蝶,却突然被折断了翅膀,褪去所有的光鲜亮丽,蝴蝶坠入了泥泞之中……   其实那只白蝴蝶,就像是宋流声的母亲一般。   宋妈妈年轻时是一名芭蕾舞演员,她拿过很多奖,在全国各地的舞台上也都表演过,即便如此优秀,她依然努力上进,不求最好,只求更好,梦想着登上更大更国际化的舞台。   宋流声看过妈妈以前跳舞的视频,她穿着洁白的舞裙,身姿轻盈动人,每一次的旋转和跃起,都会形成优美的曲线,真的宛若白天鹅一样,优雅高贵。   然而宋妈妈在一次表演中出了意外,她的腿摔断了,终生只能坐在轮椅上,再也不可能上台跳舞了。   曾经爱慕与追求她的男人数不胜数,可得知她下辈子是个残废之后,大多数都吓跑了,只有宋爸爸不离不弃。   宋妈妈最后嫁给了这个男人,但对他的感情,却不是爱。   宋妈妈怀孕了,她各地求佛,虔诚祷告,一心想生个女儿,希望能帮她完成未完成的梦想,可惜天意弄人,她生下了宋流声。   家里多了一个宝贝儿子,宋爸爸欢呼雀跃,宋流声的爷爷奶奶也很高兴,唯独宋妈妈是个例外,她一脸失望。   因为宋流声是男孩,所以宋妈妈从没正眼瞧过他,也对这个儿子漠不关心。她反倒是缠着丈夫,希望能生二胎,她非常迫切地想要个女儿。   结果宋妈妈在第二次怀孕期间,不小心从轮椅上摔了下来,严重大出血,不仅导致流产,她也不能再生育了。   宋妈妈大病一场后,彻底的心灰意冷,她终日躺在床上神情恍惚,默默流泪,任由宋爸爸怎么劝说和安慰,她几乎都没什么反应。   当时才四岁的宋流声,悄悄地走到了妈妈的床边。他心里明白妈妈不喜欢自己,所以这时候的他,连妈妈的手都不敢拉。   他小心翼翼地拉了拉妈妈的衣角,想要让她看看自己,宋流声冲妈妈笑着:“妈妈,你……你看看我,好吗?你还有我。”   宋妈妈听着稚嫩的童声,慢悠悠地转过脸,她这才发现儿子已经四岁了,早已会走路说话,也开始上幼儿园了。   之前从未关心过宋流声的她,瞧着儿子清秀的眉眼,猛然想到了什么,眼中也顿时有了光亮。   “对!还有你!”宋妈妈伸出手,第一次摸了儿子的头,“声声,你会听妈妈的话,以后无论妈妈说什么,你都会乖乖照做,对吗?   “嗯嗯。”宋流声笑着直点头,沉浸在被妈妈抚摸脑袋的喜悦之中。   于是,宋妈妈开始打扮宋流声,帮他梳辫子,叫他穿花裙子,完全将宋流声当作女儿来养。   “声声,你好漂亮。”   宋妈妈每天都夸他,虽是在笑着,可笑容里总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望着镜子里梳着发辫的自己,想到学校里同学们的异样目光,宋流声越来越疑惑:“妈妈,但我是男孩子,学校里别的男生都不这么穿,我却和他们不一样,这是对的吗?”   宋妈妈的表情立即变了,冷冷道:“为什么男孩子就不能这样?声声,不用管别人,你只要乖乖听我的话就好了。”   “是不是我穿裙子,妈妈你就会高兴?”宋流声一脸天真地问。   “当然,声声,我最喜欢你穿裙子跳舞的样子了,就像我年轻时那样,多美。”   宋妈妈起初对儿子的关心和照顾,令宋爸爸很欣慰,但后来他发现不对劲了。因为宋妈妈一直将宋流声打扮成女孩子的模样,让他去上学,教他学跳舞,而且是穿上女孩子的舞裙,专门跳女生的那部分。   宋爸爸察觉到异常,与宋妈妈争吵的次数越来越多,他觉得妻子太过偏执,心理出了问题,便打算带她去看心理医生。   但没过两天,宋爸爸出了一起交通事故,意外离世。   丈夫死后,宋妈妈懒得管乡下的两位老人,她卖了房子,带着宋流声到了大城市闯荡。   由于宋流声总是一身女孩子的装扮,学校的老师经常上门劝导,说她这么做,会影响孩子的身心健康发展,导致孩子长期受到孤立和排挤,这样孩子会变得内向沉默,容易患上抑郁症。   他们出于一番好心,然而被宋妈妈骂走了。她愈加神经兮兮的,之后又带着宋流声屡次搬家,多番转学。   宋流声渐渐长大,不像小时候那么天真,什么都不懂,他逐渐意识到自己是个异类。   “妈妈,我不想再穿裙子了,他们都在笑话我,我也不想学跳舞了,压腿拉筋好疼,跳跃和转圈圈也好难。”   宋妈妈却阴沉着一张脸:“声声,你不听妈妈的话了吗?你不是乖孩子了!”   宋流声吓得发抖,连连摇头:“我……我没有!妈妈,求求你,我真的好疼,好难过……”   “不行!声声,你必须跳舞!”   宋妈妈越来越变本加厉,一旦宋流声做得不好,脸上露出拒绝的神情,又或是哪个动作跳错了,她就会用皮带和竹条抽打他。   曾经美丽的“白蝴蝶”被折断了翅膀,她好恨好恨,悔恨渐渐成了病态的寄托,一味的逼迫着自己的孩子。   后来又经过了一些事,宋妈妈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她变得疯傻癫狂。   在宋流声初三那年,这个女人自杀了。   当着宋流声的面,宋妈妈的泪水和鲜血不断流出,拉着儿子的手,她哭着说了一遍又一遍的“对不起”……   两天后,宋流声去医院探望奶奶的时候,刚一走进病房,就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流声,可算找到你了。”许鸣延朝宋流声笑了笑。   宋流声愣愣的,一时没回过神,他完全没料到许医生会找过来。   之后两人出了病房后,许鸣延打量了宋流声一番,发觉了不对,他便突然捏住了宋流声的手腕。   宋流声冷不防地一颤,因为许医生碰到了他的伤口。   许鸣延立马就松开了手,这下子更笃定了他的猜测:“流声,你胳膊又伤了,难道是你又……”   又自残了……   宋流声垂下眼眸:“对不起,许医生,我根本控制不住,因为如果不划破手臂,我就会忍不住把刀子扎进心口里,因为实在太疼了。” 第22章   转眼到了十二月下旬,南方又是一波冷空气来袭,气温降到了零下。没有供暖的南方,一旦冷起来,连北方人都受不住。来者是客,再说许鸣延又是特地来见他的,宋流声便领着他到了家里。   许鸣延打量了一番宋流声的新住处,他租的地方虽小,但至少简单整洁。宋流声开了空调,没一会儿,屋内就暖和起来了。   如今宋奶奶生病住院,许鸣延有些话不好当着老人家的面说,到了宋流声这儿就没再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了。   “流声,你方便把衣服脱了吗?我想看看你的两只胳膊。”   宋流声微怔片刻,可他向来信任许医生,便脱下了棉袄。然后他也捋起毛衣袖子,露出了两只细长白皙的手臂。   只是,本来光滑细腻的皮肤上,此刻布满了红色的划痕。   许鸣延一见,立马就皱紧了眉头,他想起了一开始接触宋流声这个病人时的情景。   “你现在晚上也出现幻觉,有幻听了?”   宋流声小声地“嗯”了一声。   许鸣延无奈地叹息一声,夏天那会儿,宋流声的精神状况分明已经稳定了,没想到如今却恶化到了这种程度。   之前停的那些药物,比如氯丙嗪,氟哌啶醇和利培酮等等,看来宋流声现在又要开始吃了。   许鸣延和宋流声接触了很长时间,在与他一次次的交谈中,许鸣延也了解到宋流声的家庭情况,以及他的一些个人经历。   父亲早逝,宋流声是被母亲养大的,只不过他的母亲也有精神方面的疾病,容易躁动抑郁癫狂,后来她彻底疯了,并且是怀着悔恨自杀了。   “流声,你恨她吗?”许鸣延问。   宋流声直接坦白道:“恨过,但是……”   毕竟是生他养他的母亲,最后也成了一个疯疯癫癫的可怜女人。宋流声曾经怨过,恨过,但妈妈死后,那份恨意也渐渐淡化了。   不过那个女人对他造成的影响,却是根深蒂固的。   宋流声小时候都是女孩子的装扮,只要他乖乖穿裙子,好好跳舞,妈妈几乎每天都会夸她漂亮,也教他化妆,挑选各种各样的衣裙和鞋袜。   长年累月下来,宋妈妈的言行举止,自然也潜移默化地影响到了孩子。   当她死后,失去了双亲的宋流声,开始靠着穿衣裙寻求慰藉,找到安全感。他也逐渐对此产生了依赖,潜意识里爱上了穿女装这种事,也成了发病时一种习惯。   但是最近这几天,宋流声每晚都失眠,犯病时感到又冷又疼,光是穿裙子已经没法抚慰他了,他也不再穿了。   所以宋奶奶的另一个“孙女”已经好久没出现了。   这天,宋奶奶问起了这事:“声声,为什么我的漂亮孙女晚上都不来看我了?她去哪儿?”   宋流声神情复杂:“奶奶,你想见另一个声声吗?”   闻言,宋奶奶笑眯了眼,她伸手摸了摸宋流声的脸颊:“想啊!不过只要是我们家的声声,无论是你,还是漂亮孙女,都是我的乖孙,奶奶都喜欢。如果另一个声声累了,就歇一会儿,反正我知道,你们都不会走远,一定会回来看我的。”   她的语速很缓慢,声音也苍老无力,入耳却是满满的暖意,让宋流声不由地握紧了奶奶的手。   奶奶是他在世上仅剩下的亲人了,出于私心,他多希望奶奶能活得久一些,甚至长命百岁,让她能一直陪着自己。   许鸣延刚到这个城市没两天,盛晖也跟了过来。许鸣延冷冷淡淡的,对他没什么好脸色:“你怎么也来了?”   “我当然是想你……咳咳!”盛晖赶紧改口道,“想你和流声了,尤其是流声。”   说着,盛晖看向了许久未见的宋流声,拍了拍他:“流声啊,你之前突然发个信息就匆匆离开了,可把我和许医生急坏了,我们之后一直在四处打听你的消息,想办法找你,生怕你出了什么事。”   “抱歉,盛医生,害你和许医生为我担心了。”   “没事,今天见到你,我也安心了。”   之后从许鸣延的口中,盛晖得知了宋流声病情加重的事。   许鸣延还说,现在除了宋奶奶和他们两个熟人,宋流声跟其他人几乎都没有交流,完全将内心封闭起来。   宋流声之前兼职的工作也辞掉了,因为他目前这种状态,根本没法正常工作,他变得不太敢见陌生人,害怕与他们有眼神的交流,只要待在不熟悉的地方,宋流声就会别扭难受。   而且一旦看到尖锐的利器,宋流声也有种拿起来划伤自己的冲动。   盛晖叹了叹:“流声他这是又缩进壳子里了?”   “嗯,估计是在我找到他之前,又受到了什么刺激,流声现在处于一种封闭性的自我保护之中。”   眼看快圣诞节了,盛晖提议说,让宋流声跟着他俩一起出去做活动,这样一来,也能使得宋流声接触更多的人,不然他一直这么躲着,终究不是办法。   许鸣延点点头,觉得很有道理,之后便去劝说宋流声了。   圣诞节的前一天,平安夜的晚上,商业街的广场上有许多热闹的活动。盛晖和许鸣延穿着圣诞老人的衣服,他们红衣红裤,头上戴着帽子,手里也拿着装满了礼物的大袋子,准备给来往的小朋友们免费送礼物。   宋流声跟在两人的身后,也同样是一身圣诞老人的装扮。他已经许久没待在如此人来人往,繁华喧闹的地方了,不过既然答应了许鸣延,也为了能让孩子们开心,宋流声还是鼓足勇气过来了。   他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紧张忐忑,可能是这一身的装扮给了他伪装,让他暂时忘了自己是宋流声。   望着一张张稚嫩可爱的面孔,宋流声逐渐放松,不停给孩子发苹果,糖果和巧克力,后来顺着人群的方向,他渐渐走到了别处。   见状,许鸣延有些担心,准备跟过去,却被盛晖拦住了。   “延延,流声他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你还怕他走丢啊!我们应该适当地给他一点自由空间,让他单独去面对和接触其他人。”   许鸣延点头,这时突然反应过来:“你刚才叫我什么?”   “呃,没什么。”盛晖抓了抓脑袋,“不就是‘延延’而已,我以前都是这么喊的,早就习惯了。”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盛晖,我说过很多遍了,不许再这么喊我,我也早就和你没关系了。”   说罢,许鸣延背过身子,走到了一边,而盛晖则是长叹一声。   宋流声渐渐走出了广场,到了路边。他瞧见了一个被妈妈抱在怀里的小男孩,大概才四五岁。   宋流声给了他两根棒棒糖,小男孩却摇摇头,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宋流声贴在下巴处的白胡子。   “不要糖果!我……我要老爷爷的胡子和帽子。”   小孩子天真烂漫,但有时候也很淘气。他妈妈听了,立即冲他摇头:“璇璇别闹,圣诞老爷爷是好心给你送糖吃的,你可不能欺负他。”   “没关系。”宋流声淡笑而过,他倒是干脆,索性就摘下帽子,然后戴在了小男孩的头上,也扯下了自己的白胡子,让孩子抓在手里把玩。   “这些他喜欢的话,也一起送给他。”   “谢谢,谢谢!”女人连声道谢,“小伙子,你人真好啊!”   宋流声笑了笑。   宋流声目送着这对母子俩离开后,没一会儿,起了一阵夜风,天空竟忽然飘起了小雪花。   这个城市迎来了冬天的初雪,走在路上的人们纷纷驻步停留了片刻,抬眼看了看天空。美丽的雪花晶莹剔透,忽然像个孩子一般,宋流声摊开手掌想要接住,可雪花落入到掌心里,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宋流声!”   恍惚间,宋流声好像听到了有人在喊他。   “宋流声!”   “宋流声,流声,声声!”   不知是谁在一遍遍地呼喊着,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清晰。   宋流声耳廓一动,似乎辨别出了声音的主人。他急忙环顾四周,寻找着声音的源头,然后猛地抬起头,在不远处的天桥上,他发现了一个身影。   雪花带来了礼物,他竟然看到了游景行?!   “宋流声,你就站在那里,别动!”站在桥上的游景行放声大喊着,根本不顾周围人诧异的目光。   “你等等我,我马上过去!”   他一边挥着手,一边跑向了宋流声。   宋流声一时间难以置信,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幻听,呆在了原地。   直到游景行朝他飞奔过来,又一下子迎面抱紧了他,宋流声才回过了神,原来自己没在做梦。   游景行的体温,急促的喘息,还有猛烈的心跳,都是如此的真实。 第23章   雪花飘飞的晚上,宋流声却一点都不觉着冷。因为他此时被游景行紧紧拥入在怀中,像是青春年少时的梦境,浪漫,美好,让他不想醒来。   但现在不是梦,一切都是真实可感的。   刚才急着跑过来,一路飞奔的游景行,这时候呼吸有些粗重,他温热的鼻息喷在了宋流声的脸颊和耳边。不仅如此,由于两人靠得太近了,胸膛相贴,所以宋流声也能感受到游景行的心跳,一下下的,强烈而有力。   宋流声仍是呆愣愣的,将近半年没见,游景行不仅突然出现,而且一见面居然这样紧紧地抱住了他。   游景行这一刻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他的双臂禁不住地收紧,仿佛将宋流声抱得越紧,他就越能感到宋流声的存在,确定他是真实的。   他们原本相隔两地,这次游景行到了南方谈项目,忙完工作后,他本想着打听一下许鸣延许医生的消息,便在南方的几个大城市都逗留了几天。   他到这座城市的时候,临近圣诞节,平安夜的晚上比较热闹,游景行就出来转了转。   谁知,隔着一座天桥,游景行瞧见了一身圣诞老人装扮的宋流声。距离尽管有点远,但他很确定,那个熟悉的身影就是宋流声。   “游……游景行?”宋流声轻轻唤出了他的名字。   “嗯,我在。”游景行立马回应,手臂微微松开,迎上了宋流声的目光,“我在,从今往后,我一直都在。”   宋流声眨了眨眼,面对他如此热切的目光,有些错愕和不知所措。   雪花飘落到了宋流声的发丝上,游景行伸手帮他抚去了,忽然又摸了摸他的脸,掌下当即就触摸到一片冰凉。   于是,游景行赶紧将自己的围巾取了下来,他动作温柔,围到了宋流声的脖子上。   宋流声低头看了看这条有草莓图案的围巾,脸颊顿时就热了起来,他后退两步,与游景行拉开了一小段距离。   “你……你怎么会来?”   “我来找你负责,对我负责。”游景行扬眉一笑,灿烂的笑意依旧是宋流声熟悉的。   宋流声一瞬间又想起了太多往事,尤其是那件事。   初入高中校园的他,有次被高年级的学长们欺负,宋流声曾经跪在了那些恶魔的面前,像只可怜兮兮的狗,是游景行的呼喊,是他这个人,如同光一般的闯入,救了宋流声。   不久后,在宋流声的介绍下,游景行见到了许鸣延。两人简单打了招呼,有些话题不方便在宋流声面前说起,之后他们又去别处谈了一会儿。   “许医生,久闻大名,我想见你很久了。”   “别这么客套,我就是普通小人物而已。”许鸣延摇摇头,然后一挑漂亮的眉眼,“你想见我?应该只是个幌子,你真正想见的那个人,是流声才对吧?游先生。”   许鸣延的言行之中,总给游景行一种他先前认识自己的感觉,游景行问:“许医生,流声之前跟你提过我吗?”   “他没具体说,有一次,只说了曾经的一位高中同学,现在成了他的上司。今日一见,我猜八成就是游先生你了。”   这一行做久了,许鸣延越发的敏锐,也懂得洞察人心。虽然宋流声没透露过感情方面的事,但他知道宋流声的心里始终藏着一个人。   他今天总算见到了。   游景行笑笑没否认,不过他却从未听宋流声说过这位许医生,毕竟宋流声对外一直在隐瞒病情,以及他的一些特殊癖好。   没再继续绕弯子,游景行的态度诚恳:“许医生,既然你是流声的心理医生,也一直在与他接触和交流,那有关他的病,你能具体跟我说说吗?”   “可以。”许鸣延点头,随后娓娓道来,“社会上存在一些比较复杂的人群,其中穿女装的男人,可能有性别认同障碍,恋物癖和异装癖等等,又或者他们只是单纯的出于喜欢,并没有心理疾病,不能简单地定义。   流声他是后天形成的女装癖,他的家庭环境,尤其是母亲对他从小的教育,让他受到了不少影响……”   许鸣延对游景行说了许多,游景行也耐心地听着。他时不时地皱眉,捏紧拳头,但并不是排斥反感,而是心疼宋流声的遭遇。   许鸣延明白,游景行和他与宋流声不是一类人,他性取向正常,无不良嗜好,从小到大都品学兼优,在安逸富有的环境中长大。   难能可贵的是,游景行的性格里没有一丝骄纵,对于不同的群体,他也愿意去理解和尊重。他的双眼总是黑亮有神,身上也仿佛透着一股阳光的味道。   这样美好温暖的人,任谁都想要靠近,更何况是躲在阴暗角落里,遍体鳞伤的宋流声呢?   游景行很快也到医院看望宋奶奶了,初次与老人家见面,他提着果篮,拎着补品,并且是一身西装笔挺,穿得很正式,表现得也特别礼貌。   接下来的这一周,游景行几乎是天天过来,比宋流声来得还勤。他陪宋奶奶聊天谈心,常常逗得宋奶奶乐呵呵的,嘴里一直夸游景行长得俊,还会疼人。   之前是许鸣延和盛晖来看她,这会儿游景行又来了,宋奶奶感觉孙子宋流声的朋友们一下子都冒了出来,她惊讶过后,也挺欣慰高兴的。   不过,有老年痴呆的宋奶奶,经常分不清许鸣延与盛晖这两位医生,但对游景行,她倒是印象深刻,最近嘴里总念叨着“小游”。   “声声,小游他说,和你高中时就认识了,你俩是同学吗?”   宋流声轻轻“嗯”了一声。   “你是不是和奶奶说过他?有次你回家摘草莓,说见到了高中同学,还一起打了篮球,你也答应我,有机会带那位朋友来见家里玩的。”   宋流声怔了怔,他那时候的确提过一次,他以为如今呆傻的奶奶早就忘了,没想到她居然还记得。   倚靠在病床上的宋奶奶,眼神渐渐放空,她看向了窗外,心神也飘向了远方。   她想起了乡下老家,那个外表破旧,但温馨实在的房子;后院的那一片草莓田;还有家中原本养的小黄狗。   他们临走前,将小黄狗托给了邻居照顾,不知小家伙如今怎么样了?   跟着孙子在南方待了快半年的时间,宋奶奶逐渐适应下来,但是午夜梦回,她依然会想念家乡,梦到她又回到了那个老房子。   毕竟那是她住了大半辈子的家。   “声声,我想回家了。”   宋奶奶苍老的话音未落,宋流声就禁不住红了眼眶,他这一瞬间很想哭,也觉得自己很不孝。   宋奶奶的病情目前稳定,血压血糖下降了一些,已经许久没出现过晕倒的情况了,她早就过了危险期,如今一直在医院休养。   其实宋奶奶是可以出院,回家静养的。只是前段时间宋流声白天有时会兼职,没空照料她,所以让宋奶奶住院,她身边有医生和护士随时看护,宋流声也比较放心。   奶奶的身体状况好转了,但宋流声并不知道,他自己的心病,何时才能痊愈。   游景行没急着回帝都,而是租了房子,又住到了宋流声的隔壁。   于是两人再次成了邻居,两家的阳台也是靠在一起的,宋流声每次稍微一转头,就能看见隔壁的游景行。   “你现在都是经理了,不管部门的事吗?”宋流声问。   “刚结束了一个运营项目,我暂时比较闲,就提前向公司请了年假。”   “你……你准备住多久?”   “你住多久,我就住多久。”游景行笑嘻嘻道。   宋流声顿时一阵尴尬,转身匆匆进了屋子。   这天下午,宋流声一个人蜷缩在沙发上,盯着手机屏幕发呆。其实他在翻看秦初洵生前的照片,一些秦初洵单独的女装照,还有与他的合照。   不知不觉,宋流声就有了泪意,眼角也湿湿的。   就在这时,门铃声响起,游景行接着又“咚咚”地敲了两下:“宋流声,你在家吗?”   宋流声一惊,立即将手机放到一旁,起身开了门。   游景行又是来向宋流声借东西的。   他刚住过来不久,这几天老是来串门,和宋流声聊天借东西,今天也不例外。   这次,宋流声还另外给了他一份日常用品的购买清单。   “你可以去附近超市买,一些东西打折时还是很划算的,要不你就上淘宝,去天猫超市逛逛,有些宝贝链接我也可以直接发你。”   “嗯,谢谢。”   见宋流声为自己考虑了这么多,游景行固然高兴,但宋流声与他的这种交流,与其说是朋友,倒更像下属跟领导汇报工作,完成领导布置的任务一般。   实际上游景行借东西只是其次,关键是为了看宋流声,不过有时候他实在编不出什么好理由。   晚上,宋流声正默默地给自己涂药。他先前发病时,用刀划伤了手臂和双腿,现在伤疤还未消去。   谁知这时候,游景行又敲了门,宋流声只好匆匆藏起药膏,他也放下了衣袖,开门见了游景行。   游景行二话不说,一进来就扶着宋流声坐下。然后他四处看了看,寻觅了一圈后,目光落在了沙发那里,很快也翻出了藏在沙发缝里的药膏。   宋流声惊了惊,他捏紧手心,不由地紧张起来。   “我问过许医生了,宋流声,关于你的那些事,我全都知道了。”   宋流声整个人僵了片刻,然后垂下眼眸,淡淡“哦”了一声。   游景行看过他的女装模样,既然他这次又主动寻了过来,那么他身上的其它事,想必游景行也迟早会弄清楚。   “以后我帮你上药,你不需要自己动手,也不必去找别人。”   游景行忽然冒出了这么一句,他明白宋流声还瞒着他一些事。   许鸣延这几天经常出入宋流声的家,表面上是聊天叙旧,但他也在为宋流声上药。每次他俩共处一室时,还藏着躲着,刻意不让游景行知道。莫名的,游景行的心中就有些不是滋味。   还有宋流声经常看手机相册,时常就看得出神了,也不知对着谁的照片发呆。   这件事游景行也晓得,但他装作没看见,也从不过问,心里却难免惦记着。   游景行说罢,就在宋流声的面前蹲了下来,缓缓地卷起了他的袖口。   当看到那些伤痕时,游景行的眼瞳微微一缩,动作变得更加轻柔缓慢,小心翼翼地擦拭和涂抹着,还会张嘴轻轻地吹一吹。   望着此时替自己细心涂药的游景行,宋流声受宠若惊,同时心中也有太多的疑问。   他想问游景行为什么来找他?   为什么抱他,帮他上药?   忽然的靠近他,对他这么好,原因又是什么?   但宋流声害怕问出口,怕那个答案又一次让他失望。   两天后的晚上,十点多了,游景行和许鸣延仍是待在宋流声的家里。   他们今晚约好了一起到宋流声的家里吃晚饭,宋流声的厨艺好,他做的每一样菜,两人都赞不绝口,相当满意。   后来三人也小饮了几杯酒,聊了起来。游景行与许鸣延都是很有自我见解和主张的人,两人聊了许多,从国家大事,社会热点,再到个人的工作与生活。   许鸣延谈及了他接触过的一些有趣病人,以及各种真实案例,游景行也说起他在国外的留学经历,工作中遇见的一些企业家。   两人越聊越起劲,刚开始怕两人尴尬,宋流声说了几句,之后发现他们聊得来,宋流声就在旁边听着,渐渐不插话了。   “我们下棋怎么样?不知许医生有没有兴趣?”游景行扬了扬眉头,笑着提议道。   “我略懂一二,不过既然游先生的兴致这么高,那我乐意奉陪。”   时间分分秒秒地流逝,很快就十一点半了。   宋流声不懂围棋,见两人专注地下棋博弈,琢磨着棋盘上的风云变化,谁也不说话,也不理会他,他就识趣地走到了一边。   家里安静极了,一旁的宋流声也不敢开电视,怕打扰到游景行和许鸣延。于是他戴着耳机听音乐,没一会儿就开始犯困了,昏昏欲睡的。   渐渐的,他一个人靠在沙发上睡觉了。   若是此时家中的客人,不是游景行和许鸣延,换作了其他人,宋流声是不可能轻易放下警惕与戒备,就这么睡过去的。   他的潜意识里,还是很信任这两个人的。   至于另一边,一局结束,游景行与许鸣延又是平局。   游景行放下了手中的棋子:“许医生,你刚才真是谦虚了。”   许鸣延笑了笑,着手收拾起了这些散落的黑白棋子:“流声已经睡着了,游先生,这下你的目的达到,我也该走了。”   “谢谢。”游景行道了谢,帮他收拾好了这些围棋,“许医生,现在这么晚了,要我送你回去吗?”   “不用,流声就交给你了。”   许鸣延拍了拍游景行的肩,眼神别有深意,“游先生,别以为我没看出来,你都吃了几天的醋了,啧啧,你这一身的醋味啊,可浓了。”   经他这么一提醒,游景行顿时哑然,突然不好意思了。   许鸣延暗笑,又刷新了他对游景行的看法。这人在工作领域游刃有余,可在谈情说爱方面,倒是稚嫩,但也有趣可爱。   许鸣延离去后,游景行打横抱起了睡着的宋流声,一路抱着他进了卧室。   宋流声独自在家时,晚上依然会失眠,即使他入睡了,也是噩梦连连,这种情况一直都没有好转。   许鸣延分析过后,说宋流声需要陪伴,不仅是肉体上的,更是心灵的寄托与港湾,让他能依靠,获得安全感。   游景行将宋流声轻轻放到了床上,让他平躺着睡,他自己则坐在了床边。   这时候已经超过十二点了,屋内点着床头小灯,光线微弱柔和。游景行瞧着宋流声映在柔光下的脸庞,奇怪的是,他一点也不觉着困,就算守护宋流声一夜,他觉得也没问题。   又过去了半小时,宋流声的眼皮动了起来,明显是在做梦。梦境似乎越来越可怕,宋流声的睫毛颤动,唇瓣发抖,额头也溢出了汗珠。   之后他的手脚也开始乱动,用脚踹开了被子,两只胳膊又从被子里伸了出来。他伸长手臂,一次次地抓向半空,迫切地想要抓住什么。   与此同时,宋流声也发出了断断续续的呼喊,他喊了“妈妈”,“奶奶”,另外还有一个男人的名字。游景行隐约听到了“初洵”二字。   他懵了懵,内心忽然一阵酸涩交织。   “景……景行,景行,景行!”   游景行这一刻又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从宋流声的嘴里唤出来,尤其得好听,然而宋流声却挣扎得更厉害了,不安地挥动着手脚。   游景行心头一颤,急忙握住了宋流声的不安份的手:“嗯,我在这儿,一直都在。”   他紧紧地抓牢着,这时候人也到了床上,按住了乱动的宋流声。   见宋流声总算安份下来,游景行松了一口气,却舍不得放手了,他干脆就睡在了宋流声的旁边,还不由自主地将手搭在了宋流声的腰间,搂住了他。   察觉到了什么,宋流声这时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他一时分不清梦里梦外,因为曾经朝思暮想的游景行,此刻就在他的眼前,一张俊朗的脸也近在咫尺,他要是往前一凑,就能亲到游景行了。 第24章   游景行就睡在他身边,而且是圈着他的腰,搂着他入睡的姿势,这是宋流声连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他的眼睛越瞪越大,缩着脖子,想要挣开后退。   感受到怀里之人的挪动,游景行这时也醒了,他一下子就捉住了宋流声的手,不给宋流声挣脱的机会,将他牢牢地禁锢在了怀中。   宋流声更是吓了一跳,说出来的话都带着颤音:“你别……别这样,我怕我会……”   “你会做什么?”游景行盯着宋流声的眼眸,这一刻的他,与平日里的礼貌温和有所不同,多了几分霸道。   宋流声的眼神躲闪,不好意思直视游景行的双眼。他怕吓到游景行,不想伤害游景行,又或是……   怕他自己控制不住,会忍不住亲游景行。   游景行差不多猜到了他的顾虑,他不仅握着宋流声微凉的手,指腹也在轻轻摩挲着宋流声的手背:“我知道,你担心会吓到我,怕你如果突然犯病,可能会不小心伤害到我。”   宋流声垂下眼眸,他没吭声,默认了。   “宋流声,你发病时除了穿裙子,拿刀子割伤自己,还会做什么?你难道会拿刀对向我,捅我吗?”   这么可怕的事,宋流声哪里敢想,光是听着就一颤:“我……我不知道。”   “你不会,绝对不会的!”游景行的语气笃定。   自小到大的生活环境和经历,导致宋流声养成了隐忍的习惯,受了委屈自己默默忍受,所有的苦水也都往自己的肚子里咽。   发病痛苦时,他只会伤害自己,又怎么会伤害别人,甚至是游景行呢?   他是万万舍不得的。   不过要是他越来越忧郁,精神也失常了,万一有天变得像妈妈那样,疯疯癫癫的,大脑不受控制,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该怎么办?   “游景行,我……我不想给你添麻烦。”   他的话音未落,游景行就立刻反驳:“你不是我的麻烦,从来不是。”   “宋流声,你从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喜欢我多久了?”   宋流声一听,身体突然僵滞,一脸傻愣愣的不说话,却禁不住红了眼眶。   “游景行”这个名字,非常有寓意。“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这句话出自《诗经》,大致的意思是要仰慕德高望重,有才学的人,以他的举止作为行为准则,向他学习。   景行,即是“光明正大的行为”,“行”以前一般读作hang,不读xing。   刚刚踏入高中校园,高一的新学期开始,全班每位同学都要上台自我介绍,由于名字中有多音字,所以游景行一开始就介绍过了他名字的含义与发音。   但之后依然有人喊错,他们习惯地喊出“行哥”,也时常半开玩笑道:“行哥,你是不是男人?到底行不行啊?”   游景行一笑而过,也不计较,随他们喊得高兴。   宋流声却从未喊错过,十几年如一日,几乎每天都在心里喊他的名字。   高中三年的同班时间,并不短暂,可他们之后却分开了整整七年。   高考过后,宋流声的志愿表上,第一志愿填了和游景行一样的大学和专业,他也达到了该校的录取分数线,可惜被其他有钱有关系的学生挤了下来,失去了名额。   无奈之下,宋流声只好去了第二志愿的大学,所幸那里只与游景行的学校隔了两条街。但他太自卑胆小了,永远只是徘徊在校门口,只敢远远地瞧上游景行一眼。   大学毕业后,宋流声开始期盼着工作之后,说不定有机会能和游景行一起共事,然而……游景行出国深造了。   默默喜欢游景行的第十一年,宋流声过完了自己二十七岁的生日,或许是上天怜悯,让他和游景行在公司重逢了。   如今是十二月下旬,圣诞节也过去了,还差几天就年末了。等元旦一到,他的这场暗恋就是十二年了。   太长的岁月,未免太过童话,有时候甚至连宋流声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但在他身上却真真切切地发生了。   宋流声的智商和情商并不高,却围绕着游景行,事事为他考虑,十几年了,他将自己的时间,青春和一颗虔诚爱慕的心,全都交托到了一个人的身上,交付给一段隐秘又无望的爱情。   这样寂静的深夜,游景行搂着宋流声,温柔地凝视着他的双眸,语气也是轻轻柔柔的,似羽毛拂过心间。   “宋流声,你喜欢我,到现在还一直喜欢我,对吗?你的眼神骗不了我。”   秋亦芷之前提醒过游景行,说每当他提到宋流声时,眼神总是带着温度,眼里也透着光亮。   确实,不管怎样的拼命抑制,爱情终究是藏不住的,即使嘴里不说,也会从眼睛里流出来。真心喜欢一个人,当注视着心爱之人的时候,他的眼里会发光的。   宋流声望着他的时候,眼中是爱情。   “平安夜那晚,我刚找到你,我说你要对我负责,宋流声,你明白是什么意思吗?”   宋流声愣愣地摇头,他根本不敢多想。   游景行弯唇笑了笑,指着自己的嘴唇:“别忘了,你亲过我,宋流声,你亲完就跑,难道不用负责吗?”   “……”宋流声彻底傻眼,一颗心怦怦乱跳,他的心跳从未这么快过,都即将从胸腔里蹦出来了。   游景行瞧他一脸懵,只觉着太过可爱单纯,心头被勾得痒痒的,下一秒就突然凑过去,贴上了宋流声的柔软唇瓣。   游景行轻轻吻了他一下:“我喜欢你,宋流声。”   是啊,他对宋流声的感情早就超过了普通的友谊。   在见不到宋流声的日子里,他变了,变得焦躁不安,每天思念着宋流声。当好不容易找到宋流声后,游景行看见宋流声和别的男人过多交流接触,知道宋流声还惦记着其他男人,他居然还吃醋了。   “我们认识超过十年了,宋流声,如果以前的那个我,是你的憧憬,离你太遥远了,你不敢靠近和接触,但现在的我,此时此刻就在你面前。   你再也不用远远望着,悄悄地喜欢,你可以触摸到我,也可以抱我亲我,感受我的呼吸和心跳。”   “宋流声,不要一直觉得自己不够好,其实你会发现,我也不是那么优秀和完美,我也有缺点和不足,但这样的我们,才是真实的。”   本来游景行想等,等到更恰当的时机,找一个更合适的地点,然后用更浪漫的方式去告白。   可计划不如变化,他也情不自禁,就这么一股脑的全都说了出来。   因为他可以等待,可是宋流声太不安了,他自我厌恶,自卑忧郁,多拖着一天,游景行就多心疼一天。   宋流声的眼角湿润了,他缓了一会儿才道:“不要再说了,你说的这一切,我……我都会当真的。”   “为什么不当真?”游景行有些急了,握紧了宋流声的手,“虽然有些唐突和仓促,我也没来得及花时间精心准备一番,但我现在再一次郑重地告诉你,宋流声,我喜欢你。”   他的眼中一片深情,缱绻万千:“你要我说多少遍,你才会相信。宋流声,我喜欢你,喜欢你,我爱——”   那个“你”字还没说出来,谁知宋流声却主动吻了游景行。   已经足够了,他确定答案了。   随后,游景行搂着宋流声,将他压在身下一阵狂亲。两个都快三十的男人,却都没什么恋爱经验,此时是第一次情动。   宋流声微阖着双眼,感觉到游景行呼出的热气都喷在了他的脸上,他的脸颊泛红,眼神也逐渐迷离。   两人的唇瓣相贴厮磨,游景行吮-吸了一番,然后撬开了宋流声的嘴巴。他的长舌伸入到口腔,扫过宋流声的牙床,挑-逗着他敏感的上颚,又开始追逐和勾-舔着宋流声的小舌。   耳膜传来了舌头搅动与吸-舔的水声,宋流声的脸越来越红,不由地搂紧了游景行的脖子,而游景行也深深迷恋着宋流声嘴里的清甜滋味,沉醉其中……   其实喜欢这种事,有时候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一种感觉,不一定非需要什么理由,就是喜欢一个人,这么多年都心心念念,始终放不下。   因为喜欢他,因为他早就出现在生命里,所以其他人便再也入不了眼,不愿轻易将就。有时候光是想想,这世上有他的存在,就会觉得很光明美好。   从十六岁遇见游景行,直到现在二十七了。宋流声每年都有个愿望,所有的愿望积累下来,其实并不多,因为每一年都差不多——   如果游景行也能喜欢他,就好了。   曾经宋流声觉得是痴心妄想,但现在,愿望成真了。 第25章   第二日早上,宋流声在游景行的怀里慢悠悠地睁开双眼,回想起昨晚发生的种种,他整个人仍是有点恍惚。   昨晚他与游景行亲吻了好久,然后相拥入眠,就这样同床共枕地睡了一夜   游景行紧接着也醒了,他眉眼含笑:“早上好,声声。”   “早。”宋流声轻轻应声。   见他呆怔怔的模样,瞧着颇为呆萌,游景行忍不住用鼻子蹭了蹭宋流声的鼻尖:“声声,你是还没睡醒?还是不习惯?”   “都有一点。”   游景行对他的称呼变了,他们的关系也变得亲密明朗。常年缩在阴暗角落里的宋流声,被游景行牵着手,走到了阳光下,仿佛所有的温暖和美好都在一夕之间降临。   游景行低头对着宋流声的嘴巴亲了一口,笑道:“那我以后每天都给你早安吻,午安吻和晚安吻,多亲亲你,你就习惯了。”   话音未落,宋流声就红了脸。   “声声,我之前没谈过正经的恋爱,时间很短,都是无疾而终,后来我想着不能耽误别人,既然没感觉,那我不如单着。所以要是我以后哪里做得不对,声声,你一定要及时告诉我。当你不开心,生气,受委屈了,也千万别一个人憋着,好不好?”   “好。”宋流声点点头,也道,“不过,景……景行,很多事我也是第一次,假如做得不好,你也要跟我说。”   “哈哈!”游景行忽然笑出声来,他记得之前问过宋流声有没有谈过恋爱?宋流声当时没回答,不过现在,他已经猜到那个答案了。   突然傻笑起来的游景行,让宋流声有些不明所以,他刚想开口问原因,嘴巴就又被游景行亲了一下。   “声声,我简直太走运了,能拥有你这个宝贝。”   宋流声闻言脸颊发烫,心跳如鼓,其实真正幸运的那个人,是他才对。   早上起床洗漱后,宋流声就给游景行做了早餐,然后两人又一起吃了午饭。   吃饭的时候,游景行不像之前的礼貌客套,直接坐在了宋流声旁边,与他挨得很近,还说要动手喂他,宋流声直摇头不好意思;游景行就不断往他的碗里夹肉,劝他多吃点长肉。   总之从昨天开始,游景行就一直赖在宋流声的家里,因为他一刻也不想离开宋流声。   到了下午,宋流声看了看日历,十二月份还剩下三天,这一年即将结束了。   随后宋流声在网络上刷到了某位男演员的动态,得知他就在本市的影视城拍戏,也看到了那位男演员的剧照。   宋流声的表情顿时凝重,他攥紧了手机:“景行,我想介绍一个朋友给你认识。”   游景行瞥了一眼宋流声握在手里的手机,隐约察觉到了什么:“朋友?你们关系很好吗?”   “嗯。”   “那我肯定要见见啊!”游景行笑道。   宋流声无奈地摇摇头:“他……他去了很远的地方,你没机会见了。但是,我想和你说一说他的故事。”   语毕,宋流声就点开了手机相册,给游景行看了两张照片,一张是穿着病号服,男装样子的秦初洵,另一张则是秦初洵的女装照。   游景行神色一变,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淡淡笑道:“他应该是个很能理解你的朋友,我也很好奇他的故事,声声,你可以慢慢说。”   宋流声点头,缓缓道来:“他叫秦初洵,景行,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其实他之前是个明星,但后来……”   一天后,游景行陪着宋流声到了本市的影视城。   在他们来之前,游景行联系了几个朋友,他认识的人比较多,其中有朋友是做影视传媒的,也有朋友学了导演专业,实习时会跟着剧组到处跑。   通过一些关系,两人以粉丝的身份来探班,见到了这位楚先生。   剧组里除了导演,几位老戏骨前辈,大家都礼貌地喊他“楚老师”,“楚哥”,因为尽管楚先生的年纪不大,但已经出道六年了,如今又是当红演员,经常上娱乐热门。   之前楚先生公布恋情,伤了不少粉丝的心,他们在微博上纷纷刷屏,伤心欲绝,说失去了男神。   可这位楚先生向来很有原则,他不担心粉丝的流失,也不怕影响星途,前不久就和圈内的另一个女明星结婚了。   男神和女神在一起了,大家各种嫉妒羡慕恨,但也不得不感叹,他俩确实是金童玉女,怎么样都配一脸,很有夫妻相,是圈内非常登对的一对明星夫妻。   “你们不像是我的粉丝,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楚先生这人不喜欢兜圈子,让宋流声他们直接说明来意,以免浪费口舌,耽误彼此的时间。   楚先生新婚不久,宋流声瞧了瞧他手上的婚戒,问道:“楚先生,你还记得秦初洵吗?”   楚先生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没吭声。   “听说你和他高中时就认识了,大学也是同学,而且你们也差不多是同时出道的,但他——”   “他早就退圈了。”楚先生打断了宋流声的话,表情愈发的不悦,“我跟他不熟,如果你们是要来打听他的事,那找错人了,你们可以走了,不要再继续耽误我的时间。”   “你知道他有心脏病吗?”   楚先生听后一怔:“你……你说什么!”   “初洵之所以会退圈,其中很大的原因,就是他的病。”   楚先生的眼中闪过惊愕,脸上的表情渐渐转为一种失落无奈:“原来是他病了,那他现在还好吗?”   “他现在……”宋流声一顿,后面的话,尽管酝酿了许久,但一时间仍是说不出口。   站在宋流声旁边的游景行,轻轻拍了拍他,为他打油打气。宋流声捏了捏手心,强忍住悲伤,然后从游景行一直拎着的牛皮纸袋中,取出了一个铁盒子。   宋流声拿着盒子走近楚先生,递给了他:“楚先生,初洵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其实我是初洵的朋友,他的遗物是我帮忙整理的,然后我发现了一个盒子,这里面装着的东西,全是关于你的。”   楚先生大惊,一脸的难以置信。这下他再也抑制不住,双手不由地颤了颤,他不想伸手去接,但为了确认事实,还是接过盒子,将其打开了。   楚先生映入眼帘的第一样小东西,就是半块橡皮擦。这是他高中时第一次借给秦初洵的东西,那时候两人还不熟,他只是顺手帮助同学而已。   秦初洵想还给他,但楚先生还有别的橡皮,也就直接送了秦初洵。   橡皮擦上依稀能看到楚先生的字迹,有他的名字,后来秦初洵在旁边写上了他自己的名字,还用红笔在两个名字之间画了个爱心。   楚先生上学期间用过的草稿纸和便签纸,一般会揉成一团然后扔掉,但秦初洵事后会偷偷捡起来,将它们展开,抹平褶皱,夹在他的日记本里。   除此之外,楚先生用完了、没油的笔,一些修正带,空了的涂改液等等,秦初洵也都留着。   盒子里还有秦初洵高中和大学时的日记本,因为是秦初洵的隐私,宋流声没有看,但想必都是围绕楚先生的,记录与他的点点滴滴。   见楚先生的目光凝在这些物品上面,始终低头不语,宋流声心中叹息,又道:“楚先生,这些你曾经扔掉的东西,初洵却当作宝贝一样,偷偷地都收藏起来,格外珍惜。   你出道后,他也开了无数个小号,给你留言,一直鼓励和支持你,还入了你的粉丝后援会。可是他每次用大号与你互动,努力站在你身边时,却总是被你误解。”   “希望你不要再一直误会他了,初洵说着讨厌你,不要再喜欢你,可一直都保留着这些东西,舍不得扔,直到最后闭上眼睛。”   沉默良久,楚先生总算抬头开口:“他……葬在哪里?”   宋流声说了一个地址。   “谢谢。”楚先生微微点头,之后捧着那盒遗物,又不自觉地开始发呆。   当他的助理来催时,楚先生摇摇头,说是突然不舒服,要请几天假。   “景行,我是不是做错了?是不是不该告诉楚先生?”   “别多想。”游景行摸了摸宋流声的脸,又用指腹慢慢抚平他皱着的眉头,“就算你现在不告诉他,我想在将来的某一天,楚先生也迟早会知道,也许他那时候会更加后悔。”   两人出了影视城后,宋流声抬头看了看天空,天空蔚蓝,阳光灿烂,他此时想到秦初洵,心情也远没有先前那般沉重,释然了许多。   他对游景行说:“景行,我救不了妈妈,也没法让初洵活过来,但我想救自己,想治好病,好好地活下去。”   游景行抱住了他:“嗯,你当然要好好活着!万一你有什么三长两短,让我怎么办。声声,一切都会变好的,你的病也会好起来的!”   听着他的话,宋流声的心仿佛泡在了暖流里,这个冬天,也变得不再寒冷。   十二月十一号这天,人们即将迎来新的一年,明天就是元旦,今天也十分热闹。   外面的商场,超市,各种店铺或多或少都会打折,搞一些优惠活动;全国各大卫视也都有跨年晚会,不同的电视台,有不同的大咖现身,进行跨年夜的狂欢;网络上的各大社交和娱乐平台上,也为网友们准备了跨年红包,还能和喜爱的偶像互动。   许鸣延和盛晖前两天回了帝都,而游景行由于一直没回总部公司,所以这天早上还在忙工作。他接了几通电话,随后又通过视频会议交代事情,给员工们安排了工作任务。   宋流声不敢上前打扰,但他偷瞄了几眼,见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尤其是之前的组长柳晓。   视频会议结束后,宋流声问游景行什么时候回公司?   游景行说大概是元旦节过后,他也希望宋流声能随他一起回帝都,毕竟他们都是北方人,游景行心疼宋流声,不想他和宋奶奶一直远离家乡。   下午的时候,游景行打算带宋流声出门玩,他还为宋流声准备了一套衣服。   他俩穿的是情侣服,不仅是套在外面的羽绒大衣,两人佩戴的帽子、围巾和手套也都是情侣款的,不过,宋流声的这一套是女款的。   望着粉裙子,可爱的毛绒雪地靴,以及一条印着草莓图案的粉白打底袜,宋流声愣了愣,压根没想到游景行会亲自准备这些。   他突然很难为情:“景行,我……我真的要穿成这样出门?”   其实自从那次病情突然加重后,宋流声已经许久没穿过裙子了。 第26章   “景行,我……我真的要穿成这样出门?”   “怎么了?”游景行语气柔和,“声声,你要是不喜欢这一套,我们换别的穿,还是说你不想穿裙子?”   “我……”   宋流声也没有拒绝,他明白游景行这么做的原因,肯定想帮他敞开心扉,为了帮他治病。   “景行,我……我这样一个大男人在你面前穿裙子,你真的不介意反感,不会觉得奇怪和恶心吗?”   因为过往的一些可怕经历,给宋流声留下了阴影,严重摧残了他的自信。他始终心有芥蒂,所以宋流声还想再确认一次,想听游景行亲口说出那个“不”字。   结果宋流声的话音刚落,就突然被游景行吻住。游景行对着他的唇瓣轻轻咬了咬,带了点惩罚的意味:“声声,你很好,一点也不奇怪!以后不许这么说自己了。”   游景行也握紧了宋流声的手,与他额头相抵。游景行注视着宋流声的眼眸里,一片认真坚定:“声声,我知道以前在你身上发生过一些不好的事,你也被一些人伤害过,但他们不是我,我和他们绝对不一样,你也要相信这世上心存善意的人还有很多,你也遇见了许医生,盛医生和秦初洵,不是吗?”   “彩虹有七种颜色,花朵五彩斑斓,我们生活的世界更是缤纷多彩。声声,我见过一些不喜欢留长发,不穿裙子和高跟鞋的女孩子,她们一头短发,穿西装打领带,她们喜欢打篮球,拳击和武术,她们的酒量也比男人好,强壮力气大,活得比一些男人还要潇洒帅气!   这类女孩子如今越来越常见,那为什么喜欢粉色,爱打扮穿裙子的男孩子,就奇怪呢?他们当然也可以长发飘飘,穿上漂亮的衣裙,他们笑起来的模样也很美!”   “声声,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活法,人活着最重要的是开心,是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去生活,努力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所以你在我面前,完全可以打扮成自己喜欢的样子,做一个开心漂亮的宋流声。”   听完这么一番话,宋流声内心所有的不安与疑虑都没了,不禁主动搂紧了游景行:“谢谢!真的谢谢!”   “谢什么。”游景行笑了笑,拍着宋流声的后背,“声声,我现在可是你男朋友了,以后别跟我这么客气。”   之后宋流声换衣服的时候,游景行在一旁帮忙,就像照顾孩子似的,他坚持要帮宋流声套毛衣,拉裙子拉链,系衣扣;游景行还抱着宋流声到了床上,脱下他原本的裤子,要帮他穿打底袜。   宋流声害羞极了,不停摇头,游景行却道:“这是男朋友该做的,声声,你就让我帮你穿一次,虽然第一次可能有点笨手笨脚的,但熟能生巧,我多帮你穿几次就好。”   宋流声被游景行说得脸红心跳,他自己也完全说不过口才好的游景行,后来也就由着他了。   宋流声的腿上,之前被他自己割伤的痕迹,因为涂了一阵子的药膏,如今淡了许多。医生也说了,伤口虽多,但都不深,所幸不会留下任何疤痕。   可游景行瞧着上面的道道痕迹,难免心疼,便伸出手摸了摸。   见他这种反应,游景行这时才回过神来,意识到了尴尬。他干笑两声,担心宋流声会着凉,就赶紧替他套上了有草莓图案的粉白袜子。   后来,连宋流声脚上的毛绒雪地靴,也是游景行蹲下了身子,亲自帮宋流声穿上的。   虽然穿衣的时间有点长,但游景行全程都笑嘻嘻的,很享受这种过程。宋流声换好衣裙后,仍是有些吞吞吐吐的:“景行,我……我还想……”   “还想什么?”   宋流声正纠结着怎么开口,游景行眼珠一转,很快就想到了:“对了,声声,你还有头发要弄,也要化妆,对不对?”   宋流声低低“嗯”了一声。   “那没问题,我再等你一会儿。”   大概十五分钟后,戴上假发的宋流声,有了一头大波浪的长卷发,而额前的刘海,又显得他乖巧动人。宋流声眨动着黑亮的眼睛,嘴唇也看起来颇为粉嫩。   宋流声有些不太敢看游景行,游景行却笑着主动凑上去:“乖,抬头让我看看。”   宋流声听话地抬起了头,问道:“好……好看吗?妆会不会浓了?”   游景行没回答,而是直接对着宋流声的嘴巴亲了一下:“特别美!”   他此时笑得傻乎乎的,压根没意识到自己嘴巴上也沾了口红,看着更傻了。   宋流声失笑,伸手替游景行擦了擦口红,擦的时候,又被游景行捉住小手亲了亲。   在跨年的下午,人们大多都相约出了门。街道上人来人往的,哪儿都很热闹,商业购物中心更是人声鼎沸。游景行始终牵着宋流声的手,与一身女装打扮的宋流声,就如同普通情侣一般走在街道上。   两人边逛边吃,游景行还问宋流声想看什么电影,他们可以提前买好票,等吃过下午茶就去看场电影。   他也询问宋流声想买什么,那些衣服鞋子包包,无论是男款,还是女款的都行;并且游景行只要看见漂亮的小裙子,也会指给宋流声看,嚷着要买回去给他穿。   但是这一路上,大多数人都以为站在游景行旁边的是个女人,也总有人上前夸游景行帅的时候,也赞美了宋流声,说他长得美,将来会是贤惠的好妻子。   两人逛商场的时候,一个服务员小妹妹就笑呵呵道:“先生,你可真有福气,你的女朋友又高又漂亮啊!”   “谢谢。”游景行轻笑,立马纠正道,“不过这是我男朋友。”   “……”服务员小妹妹立马呆住,她身边的其他店员也都愣了愣,但游景行丝毫不在意,反而握紧了宋流声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游景行希望宋流声能勇敢地接受自己,他说:“声声,你别怕,如果你一个人的勇气不够,但现在有我了,我会陪你一起去面对。”   “嗯。”宋流声现在一刻也不想松手了,这个男人把他变得贪心了,一旦拥有,就怎么都不想放开,甚至还想要更多更多。   跨年夜的晚上,两人也没在外面逗留太久,十点多便回了家。等宋流声卸了妆,洗完澡出来后,已经十一点了。   游景行本来说要和宋流声一起洗,可话刚说出口,两个大男人居然都不好意思了。   明明春天那会儿,游景行还约宋流声一起泡澡汗蒸过,他那时觉着没什么,如今光是想象一下宋流声光着身子的画面,游景行就有点控制不住,因为白天帮宋流声穿袜子时,他就发觉自己有些不对劲了。   宋流声穿着睡衣出来后,游景行又帮他吹了头发。然后他说,想看一看宋流声身上的伤疤恢复得怎么样了?   结果一脱下宋流声的睡衣,游景行就动作一滞,整个人怔住了。   宋流声的睡衣里面,竟穿了红色的薄纱内衣!而且他的腿上也套了蕾丝的吊带的袜子,这些将他的皮肤衬得更加白皙,令宋流声的浑身上下,都透着说不出的魅惑。   见游景行都呆滞了,宋流声匆匆披上了睡衣:“我……我还是换下来吧。”   他准备逃开,却被游景行拉了回来:“你是不是故意的?宋流声。”   “你……你喜欢吗?”宋流声眨动着双眼,他睫毛扑闪,耳朵也开始泛红。   是游景行反复告诉他,让他不要有所顾忌,可以在游景行面前,穿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游景行一把将他抱起,让宋流声坐在了他的大腿上:“你觉得呢?”   游景行问着,身子往前一靠:“宋流声,你要负责。” 第27章   快三十岁了,除了游景行,宋流声这样一个连手都没跟人牵过的男人,哪里经得起如此的撩,耳朵越来越烫,双颊也红了。   游景行弯唇笑了笑,明明是宋流声穿成这样,可他现在反倒是羞涩了。   两人从跨年夜一直到了元旦的凌晨,宋流声再次睁开双眼时,已经是次日中午,也是新年的第一天。   “声声,你总算醒了,肚子饿不饿?”游景行立即凑到了他的床边,一脸笑眯眯的,“昨晚你一直不停,我都没力气了。”   游景行的话音未落,宋流声就羞红了脸。   也许是多年来太过渴求游景行,潜意识里形成了执念,所以他在床上时,才会有那样的表现。   而且宋流声现在想到草莓,就会联想起昨晚……   他缩着脖子,将发烫的脸藏在了被窝里,只露出一双小鹿般的眼睛,看起来委屈又无辜:“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给你做补汤。”   游景行“噗”地笑了出来,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心情复杂:“声声,我还没那么虚,就是开玩笑而已。你放心,我身体好,精-力也旺盛,一定尽量满足你!”   这话把宋流声说得更不好意思了,可能恋爱容易把人变傻变纯,此刻宋流声双耳发烫,都不敢看游景行了,纯情得像个十几岁的少年。   “声声,你等我一下,我拿个‘礼物’过来。”   游景行说完,很快就拿来了一根红绳。宋流声顿时一愣,一下子就认出来了,这分明是他之前系在手腕上的红绳。   那一次醉酒后,穿着长裙,打扮成女人模样的宋流声,被游景行从酒吧一路背回了家。他在半醉半醒间,又傻乎乎地将红绳绕在了游景行的手指上。   然而,之后就被游景行摘下了。   “声声,其实我那次并不是拒绝你的意思。这根红绳是你搬家后,我在你家地上捡到的,然后我就一直留在了身边。”   游景行一边说着,一边凑近了宋流声,他将宋流声遮脸的被子缓缓拉上,又低头亲了亲他发烫的脸颊。   “声声,你现在帮我重新系上它,好吗?”   宋流声心头一热,伸手又一次为游景行系上了红绳,连起了他俩的情缘。   游景行看了看手腕的红绳,将宋流声拥入怀中:“声声,从现在起,往后的每一年里,你都不再是一个人了,你还有我,我会陪走完这一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我也想陪你一起。”   “嗯!”宋流声的眼眶微红,用力地点头。   这个男人的一言一行,总能轻易地戳中他的心,游景行温柔率真,像是他的小太阳,照得他心窝里热乎乎的,柔软一片。   暗恋往往是场盛大又安静的爱情,暗恋成真,比得上赌石成玉。   元旦节三天过后,一身女装的宋流声走进了病房。   躺在床上的宋奶奶,略显黯淡痴呆的眼中,忽然一亮。时隔多日,她又见到了这个漂亮乖巧的“孙女”。   宋流声拉着她的手,对她轻轻柔柔的一笑:“奶奶,我们回家过年。” 第28章   知道奶奶不喜欢坐飞机,宋流声便带她坐高铁到了北方,游景行也随他们一道回了家乡。   虽然宋流声与游景行都是北方人,但宋流声的乡下老家离帝都较远,由于公司有许多事情还没处理,父母也在电话里念叨了好几回,所以游景行不好久留,要急着赶回帝都。   宋流声也劝他快些回去,不过一想到游景行的爸妈,他就生出了许多担忧。   毕竟好端端的儿子弯了,还选择和有女装癖的男人在一起,游爸游妈应该不会轻易接受和同意。   见宋流声神情失落,游景行猜到了大概,其实他也明白父母那一关不好过,可他依然笑着安慰道:“声声,你不要胡思乱想,以后有什么事我们都一起面对,共同解决。等我忙完工作就过来找你,你这次要乖乖的,别再跑了。”   宋流声点了点头,也露出了笑容。   游景行没拉着宋流声一起离开,他知道宋流声放心不下宋奶奶,也暂时不想回帝都工作,一些事宋流声还没想好,也没做好准备。   游景行临行前,宋流声去站台送别他,两人的脖子上都围着一条印有草莓图案的围巾,明显是情侣款的。   看宋流声脖子处的围巾有些松了,游景行伸手又帮他重新绕着围上,然后搓揉宋流声微凉的手,对着哈了哈热气:“声声,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嗯,你也是。”   宋流声的唇边抿出了一抹淡笑,他的嘴上涂了唇膏,瞧着粉盈盈的。   游景行看得喉头微动,眼珠一转:“声声,我觉得我的嘴巴有点干。”   宋流声一听,立即从裤袋里摸出一支唇膏递给他:“这是我常用的,滋润度还不错,你……不介意吧?”   游景行心中暗笑,直接对着他的唇瓣贴了过去,吸舔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放过了他:“声声,你真甜。”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游景行几乎都在忙工作,因为快放春节长假了,林总让各部门的负责人交一份年度总结,因此游景行也开会让大家分析和总结今年内成功的运营项目。另外,还有公司的年会活动,他们也要提前准备和安排。   由于宋奶奶住院多日,宋流声之前的积蓄差不多都花在了医药费和住院费上,卡里已经没什么钱了,所以他就在家乡的镇上,找了份兼职。   这期间宋流声与游景行两人虽然没见面,但都是打电话,发微信,语音或是视频聊天。一开始游景行每天早中晚都要问好,一天打好几通电话,至少在电话和视频里吻宋流声三遍,后来越来越忙,游景行就没那么频繁了,但即使再忙,他每晚睡前也都会与宋流声聊几句。   听着他磁性温柔的嗓音,宋流声每晚都安然入睡,已经许久没做噩梦了。   这一个月里,在工作之余,游景行也忽然迷上了“奇迹暖暖”这款游戏。   他以前看表妹白宛楠,秋亦芷,还有公司的女同事都玩过,印象中就是简单的换装闯关,服装收集游戏。这款游戏做得很火,一度很受女孩们和一些宅男的欢迎,各种漂亮的服饰搭配,让他们目不暇接,淘宝上也有暖暖的同款服饰,价格不菲。   起初游景行并不在意,但如今和宋流声交往了,他想到宋流声肯定也喜欢各种裙子,还懂得化妆,手法也比有些女孩子还要娴熟,他总不能一点都不懂。   前两年的时候,游景行被秋亦芷吐槽过是直男品味,不懂得配搭,不过因为他是草莓控,有时候意外的少女心。现在出于好奇,游景行下载了这款游戏,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声声,这件裙子你喜欢吗?”   “这一件也好看!”   “这件更棒啊!声声,你穿这条裙子肯定也漂亮,你想穿吗?”   “我……”   宋流声怔怔的有些傻眼,如今的游景行,越来越不像是个快奔三的直男了。   后来游景行在网上买了许多套不同风格的衣裙,有清新淑女,可爱活泼,当然也有成熟性感的,统统都付了款,填了宋流声那边的地址,之后寄到了宋流声的家。   “声声,你记得签收,然后穿给我瞧瞧。”   宋流声:“……”   游景行时常能给他带来惊喜,宋流声的内心虽是欣喜,但也不想让他乱花钱。   游景行却摇摇头,不以为然。   他大学时试着和别的女孩交往过,但都没感觉,不合适,很快就分了。之后游景行出国留学几年,直到工作,他一直都单身,每次只能看朋友们秀恩爱,吃狗粮吃到撑,渐渐都习惯麻木了。   “声声,和你交往后,我感觉整个人都不一样了,以前我有钱也没地方花,因为不缺什么东西,但现在终于有了值得买买买的对象,就是你。”   宋流声闻言心头一跳,望着手机视频里游景行俊朗的脸庞,瞧着他一双笑意流转的桃花眼,不禁问道:“景行,你的确有点不一样了,最近……说了很多情话。”   不仅是点了情话技能,老是逗他,恋爱后的游景行也开始变得粘人,动不动就喜欢亲他。   但这些,宋流声没好意思当面说出来。   游景行笑了笑:“没办法,声声,只要一看到你,我就想让你开心,这些话也就自然而然地说出来了,有时候也特别想亲你。”   他笑得有点傻,也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脑袋,“现在想想,我有些行为可能不太成熟,你想笑话就笑话吧,要是做得不好,我可以改。”   “不用改!”宋流声连连摇头,“景行,我……我喜欢,我都喜欢。”   今年的冬天,即使窗外大雪纷飞,气温降到了零下,但对于宋流声来说,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暖冬”。   转眼一个月就过去了,团团圆圆的除夕夜过后,大年初一的早上,宋流声拉开窗帘,眼前顿时被一片白色笼罩。   大雪下了一整夜,今早就将外面变成了银装素裹的世界。窗户玻璃上凝结着漂亮的冰花,透过窗户,宋流声也见到院子里一片白茫茫的,全是积雪。   宋流声穿好羽绒服,准备出门铲雪,谁知一打开门,就看见前院的地上出现了一个雪人。雪人旁边的身影,则是他再熟悉不过的。   “早啊,声声。”   游景行朝他挥着手,脸上笑意灿烂,恍若冬日里的一抹暖阳,融化了冰雪。   宋流声家中原本养了一只小土狗,之前他带着宋奶奶离家,就拜托邻居大婶帮忙照顾,这会儿“小黄”已经长大了“大黄”。   它也不像小时候那样,总是“汪汪汪”的叫唤,变得乖巧懂事,天冷了就懒洋洋地依偎在宋奶奶的脚边,陪伴着主人。   游景行这次过来小住几天,向来爱狗爱猫,喜欢小宠物的他,一见到这条大黄狗就眼里一亮,逗着它玩了好一会儿,看得宋奶奶在一旁乐呵呵的,笑得合不拢嘴。   晚饭过后,老人家一般睡得早,所以宋奶奶早已进入了梦乡。   过年期间,游景行大老远地赶过来,连续开车好几个小时肯定很疲累,宋流声递给他干净的衣服,催他赶紧先去洗个热水澡。   游景行却拉住了宋流声,不仅舍不得松手,他整个人也贴在了宋流声的身上:“声声,你今晚陪我一起洗,好吗?”   距离上一次两人一起去汗蒸馆泡澡,已经过了快一年的时间。   浴室里水声哗哗,水汽蒸腾,室内的温度逐渐攀升……… 第29章   宋流声的眼中全是迷蒙的水汽,他瞧着镜子里的自己,张着红唇不断喘息,胸前的两个小乳粒变得殷红而硬-挺,沾着津-液,也泛着淫-靡的水光。   他的两条腿更是被分得极开,前端的小嫩茎不知何时已经高高翘起,与游景行紧密契合的羞耻地方,更是湿哒哒的一片。   随着一次次的贯穿,游景行的性器摩擦着湿热的内膜,渐渐成了深红色,也不断地胀大,他每次挺进都伴着“噗嗤”的水声,每次抽出也都带出了一波汁液。   通过镜子,宋流声看到自己的身下,汁液不断地飞溅出来,白嫩的屁股也被撞红了,穴里的肠肉更是在一次次猛烈的肏弄中外翻出来,粉红湿嫩,看得他浑身愈加燥热,一张脸红透了。   不仅仅是视觉上的刺激,之后游景行又握着他的手,放在了他自己的肚皮上,让宋流声感受着来自内部的剧烈律动。   从掌心源源不断地传来的颤动,视觉与触觉的双重刺激,导致宋流声的后穴不断地收缩着,更加紧紧咬着游景行激烈肏弄进出的巨物,   肠道里的嫩肉也几乎能感觉得出肉棒脉搏的跳动,以及柱身上的根根筋脉,宋流声的快感被逐渐放大,抑制不住地浪叫出声:“嗯啊!好…好大!景行,啊啊!好…好棒啊,舒……舒服……”   游景行也觉着异常舒爽,因为宋流声的嫩穴紧致而有弹性,每当他进入的时候,宋流声就乖顺地放松内壁;而他抽出来时,下面这张销魂的小嘴又恋恋不舍地挽留着,把游景行的肉棒按摩伺候得无微不至,让游景行插送的幅度越来越猛,恨不得一辈子都埋在这个软绵湿润的小穴里。   在游景行持久的肏弄中,从尾椎蔓延出的酥麻快感,仿佛电流一般流遍了宋流声的全身。早已感知不到痛感,他被一阵阵颤栗的愉悦刺激着,所有的理智也都被淹没了。   宋流声半阖着眼,意乱情迷地叫唤着,也大力扭动着布满了吻痕的身体,他仰着脖子,只知道一味地去迎合游景行:“啊……好棒!啊啊……好……好会干!嗯啊!景行,再……再深点,啊啊!”   听着他越来越大声的浪叫,游景行贴在他的耳边,提醒道:“声声,小点声,不然把奶奶吵醒就不好了。”   游景行是有些故意的使坏,他本打算逗弄宋流声,结果话音未落,反倒是他闷哼一声,因为宋流声的内穴骤然紧缩,险些把他夹得精关失守。   一瞬间紧张起来的宋流声,恢复了一些理智,立即咬住了下唇。   可是没一会儿,游景行的腰身不断往上顶起,撞击着宋流声内穴的更深处,宋流声身体的重心都集中在了后穴处,他的腰杆一阵阵的发酸,爽意也冲击着他的大脑,所以渐渐的,就算宋流声死命咬住下唇,也难以自抑地发出了一串破碎的呻吟声:“嗯啊!啊啊……舒……舒服!嗯呜呜……”   此时,他前端的性器也挺得笔直,迫切地渴望着射出。   终于,宋流声哭叫着喷射出来,白沫也直接喷在了面前的镜子上,显得异常淫靡。   “好紧!声声,放松,你太紧了……”   宋流声高潮中的嫩穴简直紧到了一个极致,使得游景行猛吸了一口气,感受浑身血液都快逆流了一般。   两人的下体结合得亲密无间,后来宋流声的双手撑在了镜面上,开始摇头哭喊求饶:“啊啊!嗯呜呜,景行……别……别这么快……啊!”   但是内穴里来回摩擦与扩张着黏膜的凶物,却动得异常凶猛,肉棒次次都顶到了穴心,强烈的顶撞感,好像快把宋流声的心肺都给顶了出来。   他的双腿彻底没了力气,酸酸软软的甩动着,任游景行肏弄与贯穿。   游景行的腰部剧烈地挺送着,打桩似的肏干着宋流声,宋流声被肏得神志不清,双眼涣散,不停地啜泣求饶:“啊啊!景行,轻点……呜呜不行……我要……要坏掉了!嗯啊啊……”   感觉到宋流声身子的剧烈痉挛,游景行知道宋流声又要高潮了,于是他将宋流声转过了身子,然后吻住他的嘴巴,又是狠狠地一记贯穿。   顿时,宋流声的小腹绷直,一股股地射了出来。   与此同时,游景行也满足地射在了他的内穴里,精液又多又稠,灌得宋流声的小腹都微微鼓起。   担心宋流声会感冒,游景行就没在浴室内做得太久,在宋流声射了两次后,游景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帮他缓和高-潮后的余韵。   而宋流声累惨了,他无力地瘫软在游景行的怀里,连胳膊都抬不起来,只懒洋洋地轻哼着:“景……景行,景行……”   即使在无意识中,宋流声也喊着他的名字,听得游景行心头发热,低头亲了亲他。   宋奶奶年事已高,夏天那时候生了场大病,血压飙升,直接导致了昏迷。现在即使出了院,在家休养,她也愈加感到精力不足,越来越没力气,提不起精神,经常懒洋洋地躺一天,她也没法再像以前一样勤劳地做家务活。   自己与游景行的事情,宋流声没有向年迈的奶奶表明,毕竟宋流声连自己的抑郁症和女装癖都不敢说出口。   况且即便说了,如今老年痴呆的奶奶,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怕是也听不懂了。   除了宋流声,宋奶奶现在勉强只能分得清一两个人,她认得隔壁热心的邻居大婶,对游景行也有点印象,会笑着唤他“小游”,夸他长得俊,也知道他是来自大城市的孩子。   这天,游景行一边摸着家里大黄狗的脑袋,一边给他喂食,大黄狗高兴得直摇尾巴。   不远处的宋奶奶倚靠在椅子上,瞧着一人一狗,脸上始终挂着笑容,连皱纹都弯成了慈爱的弧度。   “小游啊,你会一直做声声的朋友吧?”宋奶奶突然开了口。   游景行微微一怔,眸光转向了宋奶奶,也缓缓地向她走来。   “这是当然的!”游景行在宋奶奶的身边蹲下,“奶奶,怎么了吗?”   “我……我应该……”宋奶奶张着嘴想说什么,却是捂住了胸口,一阵咳嗽,“咳咳!咳咳咳……”   游景行赶忙起身,倒了热水端来给宋奶奶喝,也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   “奶奶,您是不是着凉了?要是难受,我和声声带您去医院。”   “别……别别!”宋奶奶直摇头,一听到“医院”这两个字,她似乎就很抗拒,“一把老骨头折腾不起了,我就想在家待着,还是家里舒服啊。”   游景行又怔了怔,这会儿的宋奶奶,看起来倒是挺清醒的。她目前的情况忽好忽坏,也不是一直那么痴痴傻傻,浑浑噩噩的。   只不过毕竟年纪大了,抵抗力很差,身体也每况愈下。   关于这一点,宋奶奶心中也有数,她缓缓对游景行道:“小游,我……咳咳!我应该活不了两年了,到时候我们家声声……就拜托你了。”   有一种温柔,是心有所觉,若有所感,却不说穿,亦作不解。   春节过后,宋流声跟着游景行去了帝都。   虽然游景行始终有把接宋流声回去的想法,但他不急,倒是宋奶奶催着宋流声赶紧找份靠谱稳定的工作,总不能让他一直待在家乡小镇做兼职,不然白念了那么多年的书,也可惜了好学历和之前的工作经验。   宋奶奶明白孙子的孝心,可男人前途和事业也很重要。痴傻时,宋奶奶不怎么说话,但清醒时就反复说自己身体没大碍,身边有邻居大婶陪着就好。热情的邻居大婶也连连点头,很乐意照顾宋奶奶。   宋流声叫他们如果出了什么事,一定要第一时间联系他。   游景行也说,他们元宵节会回来一趟,他准备和宋流声一起做元宵给奶奶吃。等再过阵子,后院田里的草莓成熟了,他们肯定也会回来摘的。   宋流声依然回到了之前住的小区,他原来的房子如今被游景行买下,但屋内的陈设还是与原来的一样,家具也没换掉,维持着原样。   而且游景行也会定期亲自打扫,家里干净整齐,始终在等着另一个主人回来。   游景行帮宋流声拎着行李箱,笑嘻嘻地将宋流声迎了进来:“声声,欢迎回家。”   宋流声的心窝里暖洋洋的,笑了。   后来游景行帮宋流声整理行李,收拾衣物,自然也看到宋流声之前藏起来的一些衣裙,女式的鞋袜和化妆品等等。   尴尬的宋流声,打算再次藏起来,游景行却笑了笑,从后面搂住了他的腰:“声声,你怎么还害羞?你都被我看光了,我看看这些衣服又有什么关系。”   宋流声听得双颊发烫,一时不知如何反驳。   宋流声单纯青涩的反应,总是让游景行心头一动,他的眼里笑意流转:“声声,而且你难道忘了吗?我年前也买了几套裙子送你,你还没穿给我看呢。”   宋流声的心也跳动着:“我……我想留着,以后慢慢穿。”   “好啊,你随时都可以穿的。”   之后游景行还说,宋流声以后的化妆品,可以买更贵更好用的牌子,他来付钱。   高跟鞋也要买更漂亮的,只不过,游景行有点担心要是鞋跟太细太高了,宋流声走路走久了,容易脚酸脚疼,万一崴到脚了,那就更不好了。   “声声,你想好找什么工作了吗?还是干脆回到原来的公司,回到我们运营部算了。”游景行又关心起游景行今后的工作,如果宋流声不介意,他完全可以利用人脉帮他。   宋流声没思考多久,直接道:“景行,我想回去帮你。”   “真的?”   “嗯。”宋流声目光坚定,工作问题他回帝都之前,就考虑好了。   “但我如果每天都能在公司看见你,恐怕没心思工作了,因为满脑子都想着你。”   宋流声听后一愣。   瞧他这种反应,游景行立马就“哈哈”笑了两声,然后伸手刮了刮宋流声的鼻尖:“傻声声,我开玩笑的,我要是不好好工作赚钱,将来拿什么养你。”   重新回到这家公司,宋流声难免有些尴尬,并且他的性子内敛沉闷,之前在公司里也没几个处得好的同事,也向来不是有人缘,容易受欢迎的那种人。   顾虑到宋流声,游景行特地交代了柳晓,让宋流声继续在她手底下做事。   柳晓如今成了柳主管,常常眼神一凛,就不怒自威。员工们被她管教得很好,现在私下里都不敢胡乱八卦,说别的同事坏话了。   游景行升职做了经理后,小潘就不再是他身边的助理了,而被分配到了运营部其中一个工作小组内。   去年夏天宋流声主动离职,小潘吐槽说,宋流声是受不了压力,靠着和游景行的关系,他有点“做贼心虚”,绝对就是一去不复返了。   谁知今日,小潘被狠狠打了脸。   宋流声入职后的一周,他又重新适应了工作环境和节奏,逐渐步入正轨。   这周五的晚上,游景行在厨房陪着宋流声,一边帮他洗碗,一边和他聊着天。   “声声,礼拜天我想请朋友到家里吃饭,你看怎么样?   宋流声愣了愣。   “都是跟我关系不错的朋友,你之前在我的生日会上应该都见过,亦芷她也会过来,还有……小楠。”   宋流声闻言一颤,又不由地紧张起来。 第30章   时隔许久,宋流声再一次从游景行的口中听到了“小楠”,他又提起了那个小表妹白宛楠。   去年宋流声之所以会匆匆逃离,被游景行发现他有女装癖的事,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白宛楠告知的。   他偷偷戴上了白宛楠的草莓发夹,也不自觉地摸了一下她的芭蕾舞裙,结果就被白宛楠撞见了。   过了这么长时间,宋流声依然记得很清楚,当时白宛楠脸上的嫌恶表情,还有她说:流声哥,你好奇怪!你原来是这么奇怪和恶心的吗?   那样的表情语气,像极了宋流声小时候,那些捉弄欺负他的孩子们。   有的孩子不懂事,什么话都敢说,好听点叫“直言不讳”,喜欢直来直往,难听点就是肆无忌惮。   这些直白的话,如同尖刺一般,扎进心里很痛,也令人寒心。   “景行,后天就是周日了,我不知道他们爱吃什么,该买哪些菜回来,我……我还没做好准备,所以……”   “你是不想见小楠吗?”游景行一眼就看穿了。   宋流声轻轻“嗯”了一声,他放下了手中的碗,忽然感到一阵无力。其实往后不只是白宛楠,他还要面对游景行的父母,其他的亲戚朋友。   他们会那么轻易接受这样一个自己吗?   宋流声不愿去多想,越想越没了信心。   游景行暂时没吭声,他将宋流声手中的碗接了过来,冲洗过后,就关掉了水龙头。然后游景行牵着宋流声微凉的手,带他到了客厅。   让宋流声坐在沙发上,游景行他则是握着宋流声的双手,用大掌包裹着宋流声的手,蹲在了宋流声的面前。   “声声,有些人和事你是躲不过的,早晚都会见面。”游景行抬头凝望着宋流声,本来柔和的眸光变得严肃而坚定,“你得见小楠一面,她也要见你,因为她做错了事,伤害了你,必须要道歉。”   “景行,我——”   猜到了宋流声的担忧与顾虑,游景行打断了他,又道:“无论发生什么事,声声,你要记住,我都会陪你一起。”   游景行说着,也卷起袖子,露出了手腕上的红绳,指给宋流声看:“这是你帮我系上的,我再也不会摘下来了,一辈子都不会。声声,去年我过生日的时候,我把你以老同学和朋友的身份介绍给他们认识,这次……”   “这次呢?是什么身份?”   “爱人。”   到了周日这天,游景行跟朋友们约好了,喊他们十点后再过来,反正大概中午十一点多,十二点才会开饭。有些外地的,路远不太方便的朋友,游景行也会亲自开车去接。   因为要准备一大桌子,将近十个人的饭菜,宋流声早上七点就起床了。他去菜场逛了一圈,回来后就见到了秋亦芷。   离饭点还有两个多小时,秋亦芷明显是提前过来帮忙的。她也买了一些肉类和蔬菜,拎着小糕点,笑着说她也会露两手,做几道拿手菜。   游景行本人完全没有料理天赋,进了厨房也只是帮倒忙,所以他非常有自觉性,在一旁泡茶倒水。但他不忍心让宋流声一个人忙活,便请来了帮手秋亦芷。   秋亦芷挑了挑眉,打趣道:“景行,其实你叫我来吃饭是其次,主要是为了帮某位吧。”   游景行笑笑:“亦芷,下次我保证请你吃大餐,你爱吃什么就点什么,统统我来买单。”   不过随口开个玩笑,秋亦芷也没和游景行真的计较,她瞥了一眼厨房里的宋流声:“景行,你总算是开窍了,一旦恋爱了,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我原以为你没什么浪漫细胞,神经也很粗的。”   游景行被她调侃得不太好意思:“我原来有这么迟钝吗?”   “不是迟钝,可能是你一直没遇到那个特别的对象,现在终于有了。”   从去年到今年,宋流声这才是第三次与秋亦芷见面,他依然很有礼貌:“好久不见,秋小姐。”   “以后像景行一样,叫我‘亦芷’就成,我也喊你‘流声’,可以吗?反正大家迟早是朋友。”   望着秋亦芷爽朗的笑脸,宋流声点了点头。   “流声,凡事坚持最难,尤其是这种一方默默付出,另一方却毫不知情的感情,也许苦等多年,也终究无果。但是你等到了,恭喜!”   现实里有太多段暗恋的感情,有时候即使是两人互相喜欢,但都阴差阳错,没法走到一起,不得所终。   宋流声也见过很多,比如秦初洵,比如眼前的秋亦芷。   “我只是比较幸运。秋……不,亦芷,你也很勇敢。”   秋亦芷笑着摇摇头:“如果没有那么久的坚持,足够的勇气,你也没法获得这份幸运,这不是偶然。流声,其实你不用太顾虑我,因为我……”   她突然一顿,故意卖了个关子。   宋流声听得一愣:“因为什么?难不成有什么好事?”   “猜对了!”秋亦芷眉眼一弯,“流声,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明年打算结婚了,到时候会发请柬给你和景行,你们要记得来啊!”   “嗯,一定会的。”   在中午开饭之前,白宛楠也按响了门铃。   白宛楠今天依旧穿得很漂亮,在外人眼里,她是倍受宠爱的小公主,脸上始终挂着自信得意的笑,不过现在这会儿,倒是有些底气不足。   不仅是宋流声见到她会紧张,白宛楠也有点不适应和尴尬。在宋流声离开的那半年里,游景行对她态度冷淡,她自己心里也不好受。   虽然一想到宋流声这个大男人有那种癖好,白宛楠就心情复杂。可再仔细想想,现在人们的接受度越来越高,只要宋流声不伤害到别人,不影响别人的生活,也没必要那么抵触。   白宛楠也不得不承认,表哥游景行的接受度比她高,教养也好太多了。   “流声哥,对……对不起,我之前不该那样说你。”白宛楠垂下了头,在没得到宋流声的原谅前,都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宋流声有点惊讶,此时的白宛楠不像他之前认识的小表妹,身上的任性与骄纵似乎少了一些。   毕竟是游景行的表妹,宋流声也不想和她较真,省得以后相处尴尬,令游景行为难。   他淡淡说了一声“没事”,也说他今天做了糖醋鱼和红烧排骨,让白宛楠等会儿多吃一点。   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想法,不同成长环境,形成的三观也有所不同,宋流声并不想求得所有人的理解,只要游景行能懂他,尊重他,宋流声就已经知足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大家围着一张圆桌子,吃的都是家常菜,比不上酒店和餐厅那么高档,但味道也很香,让他们感觉更亲切。   不同于去年的生日聚餐,朋友们没再调侃游景行,一口一声地唤着秋亦芷“嫂子”。因为他们现在知道了秋亦芷和游景行压根没交往过,如今更无可能性,毕竟秋亦芷有了一个暖心男友,两人的恋情也很稳定,明年就打算结婚了。   宋流声对其中一个圆脸的胖大哥印象最深,上次生日会就是这位赵大哥,和他聊得最多,亲切地喊着他“流声”。   游景行也常常说起他,嘴里念着“赵胖”,回忆起他们大学三年的时光。   赵哥问过游景行近期的工作情况后,感慨岁月匆匆:“景行,我们家东东都两岁了。亦芷也快嫁人了,你怎么还是孤家寡人?再这样下去,估计你爸妈得逼你相亲了,哈哈。”   游景行眸光微变,然后看了一眼旁边的宋流声。宋流声与他静静地对视着,也不说话,两人只是用眼神在交流。   见状,赵哥又道:“景行,你和流声的关系还真好,没想到不仅住在同一个小区,而且就是隔壁邻居,也太巧了。”   游景行却是微微摇头,他酝酿了许久,终于当着大家的面,握住了宋流声的手:“其实我和声声已经算是同居了。”   赵哥顿时一呆:“……”   “今天把大家喊来,主要想说的也是这件事,我和声声以后也会一直住在一起。”   游景行语毕,不止是赵哥,其他朋友也都放下了酒杯和手中的筷子,他们心思各异,陷入了一阵沉默。   这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游景行就差没说出“结婚”二字。   相识多年,他们了解游景行的个性,一向直率坦诚,这当众出柜的直白方式,倒也符合他的做事风格。   其实在他们得到通知,今天过来之前,心中就有数了,现在游景行这么一说,让他们完全确定了猜测。   宋流声回握住游景行的手,越来越紧,心中暗自为他捏了把汗。   游景行自己想得很通透,今天来的这些人都是与他认识许久,三观合,也玩得来的朋友。既然是他的朋友,那么自然也要能接受宋流声,不然以后难免会有所膈应。   这顿饭后,不管将来他们会不会与自己有过多来往,是去是留?游景行都尊重。   赵哥率先打破了尴尬的氛围,他举起酒杯,笑道:“来,景行,流声,我敬你们一杯!”   赵哥仰着脖子,爽快地一饮而尽后,其他人也纷纷笑着与游景行和宋流声敬酒。   之后,赵哥和游景行单独聊了几句:“景行,既然你选择了这条路,就勇敢地走下去,反正我一直都是支持你,站在你这一边的!”   游景行笑着拍了拍他:“赵胖,你果然够兄弟。”   饭后,白宛楠呆愣愣的,仍是没缓过神来。表哥游景行在饭桌上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么优秀的表哥,怎么可能和宋流声……   白宛楠当时瞪大了双眼,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理解错了?   游景行却给了她一个笃定的眼神。   见白宛楠独自坐在沙发一角发呆,秋亦芷过去坐在了她身旁:“小楠,你是不是有点被吓到了?”   白宛楠抿着嘴巴,不说话。   秋亦芷又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小楠,或许你现在不能理解景行,也不太懂这种感情,但是流声他对景行的意义是特殊的,无可替代的,就像你和你妈妈,对你爸爸的意义。”   之后秋亦芷又耐心地跟她说了许久,白宛楠转动着眼珠,却久久没吭声。   因为是星期天,明天周一白宛楠还要赶早上学,所以下午四点多的时候,游景行的姑姑就开车过来,准备接走女儿。   游景行带着白宛楠,宋流声也陪他们一起下了楼,见到了游景行的姑姑。   就像游景行所说的,这些亲戚迟早要见,他是躲不过的。   姑姑望着游景行时一脸笑眯眯的,可一瞧见宋流声,神情就微微一变,多打量了宋流声两眼。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转眼又过了一星期,这周六的早上,游景行一大早就精神奕奕,说要带宋流声去一个地方。   宋流声问他去哪里?他也不说,始终守口如瓶,神神秘秘的,笑得意味深长。   游景行带他出门约会的时候,常去看电影,也看过一些话剧,小品和歌剧等等,宋流声以为这一次也差不多,直到舞台上的帷幕拉开,他看见了五个穿着白色舞裙的女生。   原来这是一场芭蕾舞表演。   宋流声的眼底瞬间闪过惊愕,游景行这时将他的手握在了掌心里:“声声,别紧张,也别多想,你就当个普通观众,看一场舞蹈表演,反正有我陪着。”   从游景行手掌传来的温度,总能让宋流声安心,他便“嗯”了一声。   五个人表演的天鹅湖,中间跳得最好,也是领舞的那个女生,让宋流声不禁想到了年轻时的妈妈。   她穿着白色的舞裙和舞鞋,将头发高高盘起,当站在舞台上的那一刻起,她就如同高贵优雅的公主,台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她的身上……   她舒展双臂,踮起脚尖,漂亮的舞鞋转动着,随着修长的双腿舞动,裙摆在灯光下仿佛闪着点点光芒。   转身,跃起,落地,她的一系列动作干净利落,迷人的双眼含着笑意,也撩动着观众们的心。   当表演结束,台下便是一片如雷的掌声。   曾经宋流声是多么地仰慕年轻时的妈妈,只可惜后来……   如今,眼前的这场天鹅湖表演也落下了帷幕,观众们纷纷起身散席,游景行却拉着宋流声,说让他再等一会儿。   等其他人都走光了,游景行又牵着宋流声的手,带他来到了舞台前。   “声声,你还想再跳舞吗?”   “……”这话令宋流声一怔。   “你真的不喜欢跳舞,很讨厌吗?”   宋流声的心又颤了颤,他低头不语,陷入了沉思。   对于生母,宋流声恨过,也怨过那个女人,可终究是他的妈妈,血脉相连,割舍不断。   宋流声做噩梦时,常常会想起妈妈逼迫他跳舞的样子,面部表情狰狞扭曲,可怕极了。   然而她临死前,哭着忏悔的面孔,宋流声也同样忘不掉。   究竟喜不喜欢跳舞?   宋流声没法一下子就否定,因为他看着舞台上那些翩然起舞的芭蕾舞演员们,会心生羡慕,而且他之前也忍不住摸了摸白宛楠的舞裙。   所以他下意识地抵触拒绝,真的讨厌跳舞?还是害怕妈妈,始终走不出童年的阴影?   “声声,你抬头看看我。”   游景行动作轻柔,缓缓抬起了宋流声低垂的下巴,一双深邃的眸子凝视着宋流声,仿佛将他彻底看透了,“你还是喜欢跳舞的,对不对?”   “……”宋流声心弦一颤,默认了。   随后,游景行又牵着宋流声到了后台的换衣间。   他提前就备好了芭蕾舞裙,现在亲手递给了宋流声:“声声,这是我买给你的,你穿一下试试,看看合不合身?   他的话音未落,宋流声就眼角微红,眼里也泛起了泪意。   这样的舞裙,宋流声实在太过怀念了。   明知是错的,明知自己异于常人,与同龄的男孩子都不一样,但没办法,宋流声的癖好早已形成,深深地刻在骨子里,再也改不掉了。   当宋流声穿好了舞裙和舞鞋,慢悠悠地走上了舞台。他眼帘低垂,也用手护着胸口,一时间有些羞涩。   一个大男人这么穿,难免有点怪异,但在游景行眼中,此时的宋流声却没有丝毫的违和感。   紧身的衣裙勾勒出他身材的曲线,手臂和双腿细长,露出来的皮肤也光洁白皙,撩人极了。   舞台上没有别人,台下也只有游景行一个观众而已,整个厅内都显得空荡荡的,所以游景行叫宋流声大胆些,放开自我,尽情地去跳。   “景行,我……我太久没跳了,有些动作我不记得了,跳得可能也不太标准,不一定能跟得上音乐节奏。”   游景行一笑而过:“没关系,声声,就算你跳错了,也不会再有人打你骂你,对你做出任何的指责,我会为你鼓掌。”   之后游景行就打开手机,放出了伴奏的乐曲。   四周都暗幽幽的,一道暖黄的光线照在了舞台中央,也照在了宋流声的身上,让他仿若夜空中的星星。   宋流声的脚尖轻轻一点,如鹅毛落地,跃起时又如轻盈的飞蝶。一连串的挥动双臂,旋转身子,空中弹跳和劈叉,使得他身上的短裙也随之舞动,灯光洒在宋流声的身上,星星点点,流光溢彩。   游景行痴痴地看着,几乎移不开目光。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宋流声也保持着一个优美的姿势定在了舞台中央。他的双臂张开,下巴高抬,此时此刻,真的就像一只美丽高傲的天鹅。   游景行兴奋地冲到了台上,一下子就抱住了宋流声。他搂着宋流声的腰身,托着他的屁股,将宋流声举了起来。   “宋流声,你真是太棒了啊!”游景行满脸欣喜,特别激动地抱着宋流声原地转了两圈。   后来游景行跟宋流声说的话,宋流声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忘。   “声声,你知道鸵鸟吗?”   “嗯,怎么突然提到鸵鸟?”   “鸵鸟遇到危险就会缩脖子,把头埋进沙子里。我觉得这一点,你和它有点像。”游景行说着,就亲了亲宋流声的脸颊。   “声声,不要做胆小的鸵鸟,一旦察觉到不安,当别人靠近的时候,你就缩着脖子躲起来了。你明明这么美,这么棒,就算你是鸵鸟,我也会把你宠成高贵的天鹅,美丽的孔雀,让你展开翅膀和尾巴,尽情地去飞翔。”   三天后,游景行今晚要加班,所以还没回家,但有另一位客人来访了。   听到门铃声,宋流声急匆匆地开了门,便看见了一个气质优雅的中年女人。   宋流声愣愣的,还未开口询问她的身份,女人自己就直接开口表明了:“宋先生你好,我是景行的妈妈。” 第31章   “宋先生你好,我是景行的妈妈。”   宋流声惊讶过后,赶忙将游妈妈迎了进来。   现在刚好是晚上七点,游妈妈一进屋就闻到了饭香,她也看到桌子上摆放着一些菜,不仅闻着香,卖相也都不错。   宋流声做好了饭菜,今晚是想等游景行加班回来,和他一起吃的。   “您……您吃过晚饭了吗?如果没吃,您不介意的话,要不……要不就坐下来,在这儿吃吧。”宋流声的声音微颤,内心更是慌张,毕竟眼前的女人不同一般,可是游景行的妈妈。   游妈妈露出了一个礼貌的微笑:“谢谢,我已经吃过了。”   宋流声点点头,随后让她坐在了沙发那儿,又忙着给她泡茶,切水果,生怕怠慢了游妈妈。   不像一些穿金戴银,浓妆艳抹的富太太,游妈妈脸上的淡妆自然素雅,瞧着她的五官,就知道年轻时绝对是个气质美女。如今游妈妈的举手投足间也透着一份恬静温柔,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亲近,反而很亲切平和。   宋流声逐渐放松,不过两人独处时仍是有些尴尬。   “景行他还在公司,估计再过一会儿才能回来。”   “嗯,我知道。”游妈妈端起茶杯小抿了一口,然后缓缓放下,“宋先生,我这次过来,主要就想见你一面,跟你说几句话。所以你不必那么忙活,我很快就走。”   宋流声听后心头一紧,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   游妈妈扫了一圈四周,屋内干净整洁,她又瞧了瞧宋流声清秀的眉眼,笑道:“不知道景行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当过老师。”   宋流声点头,但这事不是游景行说的,是他之前在公司听人私下里八卦的。   “虽然我现在退休了,但之前二十几年的教师生涯中,我教过许多学生,也见过各种性格迥异的孩子。他们有的乖巧懂事,有的调皮贪玩,也有的性格恶劣,很难管教。宋先生,我看得出来,你是个好孩子。”   游妈妈舒缓柔和的语气,让宋流声再次放松下来,然而她的下一句话,又令宋流声瞬间绷紧了神经。   “宋先生,你和景行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景行是我的亲生儿子,我自然了解他,我想景行不久后就会带着你,跟我和他爸坦白一切,但是……”游妈妈蹙起眉头,摇头道,“他爸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闻言,宋流声暗自捏紧了手心,没有出声。   “景行他爸是个思想传统,性格也很固执的人,他一旦认定的事,就很难改变。景行快三十岁了,他平时很少唠叨,也不说什么,但我明白,他其实比我更盼着抱孙子。景行之前也是喜欢女孩的,要是他现在突然……”   后面的话不言而喻,游妈妈看了宋流声一眼,又叹道:“唉,幸好他爸暂时还不清楚你们的事,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听完,宋流声表面上一脸平静,此时浑身却泛起了一股冷意。   “宋先生,不好意思,因为关乎到我的儿子,我事先也调查过你,我听说你好像有抑郁症,你妈妈生前也患有严重的精神病,而且你似乎还喜欢穿裙子,像女人——”   “抱歉!”宋流声打断了游妈妈的话,他的手心里已经出了冷汗,可他坚决地摇摇头,“伯母,我明白我的出现让您很意外,您可能觉得是我把景行带上了一条歪路,让您和伯父对他的期待落空。但人心和感情是最难把控的,你们无法控制景行的心,景行也不可能事事顺着你们的心意,一直按照你们的想法走完他的人生。”   笑容灿烂的游景行,就是宋流声勇气的来源,他捏紧了手心,又继续道:“伯母,我真的很喜欢景行,喜欢他好多年了,所以今晚无论您说什么,我都不会放开他,除非是景行他不要我,赶我走,不然我是不会离开的!”   宋流声的态度令游妈妈惊了惊,她的眉头蹙得更紧了:“宋先生,看来我今天是劝不动你了。可我希望你想清楚,你和景行在一起,到底会不会给他带来困扰?到底怎么样,才是对他最好的方式?”   晚上八点五十分,接近九点了,一想到宋流声可能还饿着肚子,傻乎乎地等他回家一起吃晚饭,游景行就心疼,也加快了脚步。   尽管游景行六七点的时候,就打电话催宋流声快点吃饭,别等他了,可宋流声却笑着说还不算迟,他也不急,完全可以等游景行回来。   然而,游景行在家门口按了门铃,却没人回应,他掏出钥匙打开门后,整间屋子里也都是黑漆漆的一片,压根就没开灯。   游景行不免心生疑惑,因为平常就算他半夜回来,贴心的宋流声也会为他留灯,即使灯光再微弱,也照得他心里很暖很安心。   游景行开了客厅的大灯,发现桌上的饭菜依然放得整整齐齐,一口也没动过,可惜都已经凉了。   游景行在客厅和厨房都没看见宋流声,去了卧室也没瞧见他的身影。游景行的心一下子就悬了上来,便挨个房间寻找,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声声,声声?”   “声声!宋流声,你在哪里?”   最终,游景行在厕所里找到了缩在角落里的宋流声。   宋流声的脸颊上沾着水珠,额前发丝也湿漉漉的,衬衫领口更是湿了一大片,明显是用冷水洗了脸。   游景行一脸担忧,立即找来干毛巾帮宋流声擦了擦脸:“声声,怎么回事?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话音未落,宋流声就一下子猛地抱住了游景行,他抖着唇瓣:“景……景行,我……我不想。”   “不想什么?声声你别怕,慢慢说。”游   景行也顺势搂紧了宋流声,轻轻摸着他的后背。   “景行,你妈妈七点多的时候来找过我了。”   游景行的脸色顿时一变:“她对你说了什么?是不是为难你了?”   宋流声微微摇头:“她劝了我好多,景行,我……我是男人,就算穿上裙子,扮成女人,但终究是个男人,我不能为你生下宝宝,而且我的病也忽好忽坏的,很难完全康复,会有一个长期的过程,我……我不想给你带来任何的困扰,让你和父母闹僵,破坏你的家庭,但是,但是……我更不想离开你!”   游景行听后笑了笑,对着宋流声的脸颊吻了一口:“声声,你不是答应过我,要勇敢地做美丽的天鹅和孔雀吗?”   “嗯,所以我不走,不走!”   宋流声的生日快到了,由于先前已经送了他许多东西,游景行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合适的好礼物。   估计问宋流声本人,按照他的性子,会说他已经收下了好多礼物,有心意就好,或者就是一句淡淡的“随便”。   这种事万万不能随便!   在宋流声生日的前一天早上,游景行赖床不想起来,他也搂着怀里的宋流声,舍不得松手:“声声,明天你生日,我送你一个老公,要不要?”   宋流声的耳朵一下就红了。   游景行如今最喜欢看宋流声害羞时的模样,又故意舔着他发红的耳垂,在他耳边吹着热气,弄得宋流声缩着脖子,想要挣脱出来:“你……你别闹我了,我要起床。”   “想不想要老公?”游景行坏笑着,化身八爪鱼一般缠住了宋流声,“声声,我已经粘在你身上了,不要不行。”   宋流声红着脸,拿他没办法。   游景行开窍之后,不知从哪儿拜了师,还是无师自通,反正变得越来越会说情话了。他性格直率,一句句撩人的话说出来后,完全不觉得害臊和肉麻,反倒是宋流声,天天都被他说得面红耳赤。   “声声,声声,声声……”   “我明明就在这儿,景行,你……你要喊多少遍?”   “不知道,总之我要喊一辈子的。声声,要是你听腻了,我就换一个,老婆,老婆,老婆……”   宋流声的生日这天,正好是周六,游景行今天倒是起得格外早,一大早就出门了。宋流声安心在家等他,嘴上不说什么,但内心悄悄期待着惊喜。   游景行从朋友的珠宝首饰店里,取出了他专门定制的钻戒。这是他之前托朋友帮忙,请法国大师设计的戒指,戒指环上还刻了字,是世上独一无二的。   实际上游景行早就想好了,要在宋流声的生日当天,向他求婚。   求婚后,等宋流声和他都戴上戒指,然后他们再一起去见父母。游景行知道他的父母那关很难闯过,但他好不容易找到宋流声,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不可能放手了。   珠宝店这附近不方便停车,游景行便将车子停在了另一条街的地下车库,他走过去还有一段路。   当他在路口等红绿灯,准备过马路的时候,周围一对夫妻吵吵闹闹的,并且越吵越激烈。   男人胡子拉碴,衣服脏乱,浑身的酒气更是熏人,他拖着大肚子的女人,动作粗野,一点也不怜惜:“臭娘们!别在外面丢人现眼,跟老子回家。”   “不!我不要回去!姓邹的,我……我要跟你离婚!”女人被他强拉硬拽,挣扎着甩开了丈夫的手,匆匆逃开。   她害怕极了,拼了命地向前跑,注意力全在身后追赶她的丈夫那儿,根本就没注意到前方红灯,以及开过来的跑车。   游景行大惊,立刻冲过去一把拉过了孕妇,可他自己却……   “嘀——”   随着一声长长的汽车鸣笛,游景行完全来不及躲闪,被直接撞飞倒地,一滩令人胆战心惊的血水也源源不断地流了出来。   游景行并没有当即昏迷,他听到了孕妇的尖叫声,以及周围人的惊呼声。   救护车还没赶到,可他的意识越来越弱,游景行疼得说不了话,只能张开嘴巴勉强呼吸,连睁开眼睛都很困难。   求婚戒指从他的口袋里掉落,努力睁着眼的游景行瞄见了不远处的戒指盒子,于是他拼命地伸长了手臂,手指缓缓地艰难移动,总算抓住了戒指。   将戒指攥在了手心里,游景行随后眼前一黑,彻底没了知觉。   另一边,宋流声也在滴着血,一溜溜血珠从他的指尖不断溢出,厨房的地上也都是瓷碗碎片,狼藉一片。   他不小心打碎了碗,手指也被划破。   就在此时,宋流声的手机突然响起。   宋流声匆匆赶到医院的时候,游景行早已进了手术室。手术室外,他再次看见了游妈妈,并且游妈妈的身边,还站着一脸严肃,不苟言笑的游爸爸。   即使人到中年,身形高大的游爸爸,气场仍旧很强,他沉着一张脸,盯住了宋流声:“你就是那位宋先生?”   宋流声内心的忐忑加剧,他不敢出声,只是微微点头。   “你能离我儿子远点吗?”   宋流声的心中咯噔一下,一颗心颤了颤。   经过漫长的等待,手术室的灯灭了,游景行也终于被护士们推出了手术室。   这次车祸没有造成他的生命危险,游景行的右手也只是扭伤,没有骨折,但淤血压到了脑神经,以致于接下来的一周里,游景行始终都昏迷不醒。 第32章   游景行救下的那位孕妇,经常受到酒鬼丈夫的打骂,即便是她怀了孕,丈夫也依然嗜酒成性,女人忍受不了家暴,才逃了出来。   游爸游妈了解情况后,根本看不过去,游爸更是狠狠骂了句“畜生”。他们态度强硬,一心维护女人,想办法让男人与她离婚,如果协商不成就起诉法院,索要损害赔偿和孩子的抚养权。   女人顺利摆脱了魔爪后,她感激涕零,差点就要下跪,游妈妈及时扶起了她:“有心意就好,你现在身子要紧,应该多多休息,安心养胎才是。”   “谢谢!游夫人,你们一家子都是大善人,都是我的恩人!救我和孩子一命的游先生,也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   “希望如此。”游妈妈淡淡一笑。   游景行尽管没有生命危险,可迟迟没能苏醒。游妈妈的心也一直悬着,无法放下;游爸爸表面看上去淡定,但夜深人静时,坐在儿子床头的他,也会眉头紧锁,忍不住叹息。   游景行突然出了车祸,这个意外的消息来得太快,以致于让游景行的亲戚朋友,公司的领导同事们都猝不及防,刚开始还有点不敢相信。   赵哥和几个朋友一得到消息,即使在外地,也匆匆赶了回来。公司的林总亲自过来探望游景行,随后柳晓和其它同事也都来了。   白宛楠一脸悲伤不吭声,游景行的姑姑则是安慰着游妈妈,说幸亏性命无碍,总归会醒来的。   秋亦芷也跑了好几趟医院,她认识其它的医生朋友,也对游爸游妈他们说,要是过阵子游景行还没醒,就请专家再检查看看。   游景行出事后的第二周,这天夜里,他终于有了点反应,眼皮微动,嘴巴张合着,断断续续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听到儿子的声音,守在他身边的游妈妈顿时心头一喜,立刻握住了游景行的手。她还以为儿子要醒了,可惜游景行仍是双眼紧闭,只是动了动唇瓣。   出于好奇,游妈妈便低下头,凑近儿子的嘴边听了听。   “声……声声,声声,声声……”   仿若梦呓一般,游景行不停重复着这两个字,声音也越来越大。   就在不远处的游爸爸这时闻声走近,他皱着眉头:“景行在喊谁?又是那位宋先生?”   “……”游妈妈垂下眼帘,默认了。   宋流声的生日当天,游景行却因为车祸进了医院,这无疑是晴天霹雳。宋流声一瞬间想到了意外早逝的父亲,被推进手术室、再也没有醒来的秦初洵,还有太多太多不好的事……   慌乱的宋流声急匆匆地跑到医院,却又见到了冷着脸,对他很不友善的游爸爸。   “你能离我儿子远点吗?”   游爸爸毫不留情的话,让宋流声仿佛掉进了冰窟窿里,他浑身发冷,可是……   宋流声摇了摇头。   不!他不能走!不能认输和妥协!   他早就和游景行约定好了,要牵着手勇敢地走下去,所以不论发生什么事,他都要陪在游景行身边。   游景行出了手术室后,其他人陆陆续续地来访,都看望过游景行,唯独宋流声。   因为游爸爸始终不允许宋流声踏进来一步,不让他们见面,就连看一眼的机会都不给宋流声。   无奈的宋流声,只能天天徘徊在病房外,在外面守着游景行。游妈妈,秋亦芷等人劝过他,可宋流声怎么也不肯离开。   他的精神状态渐渐不稳定,口中也开始不断的喃喃自语:“不,我不走!我……我要做他的天鹅,他的孔雀……”   “我……我想每天都听他喊我‘声声’……”   到了后来,宋流声的嘴里就只剩下“天鹅”,“孔雀”和“声声”等字眼,他反反复复地说着,旁人压根就听不懂。   过往的其它病人和家属不明情况,还以为宋流声是遭受了什么刺激,精神都不正常了。   游妈妈看着于心不忍,游爸爸却觉得宋流声死皮赖脸。一开始跟他说道理不听,现在自己的态度这么坚决,面对刁难,宋流声仍然纠缠,赶也赶不走。   游爸爸的倔脾气上来了,也是任别人怎么劝也不听,他倒想看看宋流声究竟能赖到什么时候?   就这样持续了三天三夜,宋流声内心忐忑,神经也一直绷着。由于牵挂游景行,他没胃口吃不下饭,也连续几天没睡好觉,结果到了第四天早上,宋流声的大脑一阵发晕,倒在了地上。   等宋流声再次醒来时,他自己也躺进了病房里,手臂上连着注射管,被灌输着营养液,并且许鸣延和盛晖也在他的旁边。   见他醒了,许鸣延微微皱眉:“流声,游景行还没醒来,你又把自己给折腾晕了。”   盛晖也附和着点头。   “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许鸣延又低叹一声:“流声,游景行出了事,他父亲对你的态度也不友好,我明白你的焦虑,但越是这种时候,你越是要照顾好自己,我相信等游景行他睁开双眼后,是想见到一个健康的你,而不是像这样病恹恹的!只有你们都好好的,才能一起去面对难关,想办法解决。”   听了许鸣延的话,宋流声心里好受多了,“嗯”了一声。   许鸣延与盛晖两人出了病房后,盛晖的眸光变了变,忽然伸手牵住了许鸣延的手。   果然,触及到了一片冰凉。   许鸣延顿时一个惊愕,连忙抽出了自己的手。   “延延,我知道其实你也很害怕,这样的情景太过相似,一定让你想起了那件事,想起小轩他也躺在医院……”   “够了!你不要再说了!”突然激动的许鸣延打断了盛晖的话,他闭眼深呼吸两下,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是的,我承认,我的确想到了小轩,当年他为了救你和我,车祸后成了植物人,都已经躺了两年多了。”   许鸣延口中的“小轩”,是他的亲弟弟。   “延延,你不要因为愧疚,就把我推开,好不好?”向来自信儒雅的盛晖,此时的神情也变了,语气中满是恳求,“我和他之间真的什么都没发生过,延延,我发誓!我真的从未做过一件对不起你的事!”   许鸣延默然片刻,虽然他嘴上说着多么多么讨厌盛晖,心却依然不由自主地靠近,明明早已分手,却怎么也摆脱不掉这个人。   许鸣延转过了身子,不忍再去看他:“可是……小轩他那么喜欢你。”   话音未落,谁知下一秒,许鸣延就被盛晖从后面抱住了。   盛晖的声音也萦绕在他的耳畔:“延延,除了你,我谁也不要。我们可以一起等,等待小轩苏醒。我求你再给我一个机会,我只想陪着你而已,陪你一辈子。”   盛晖抱着许鸣延,在他耳边一遍遍地说着,许鸣延没有回应,低着头沉思了良久……   宋流声休息了两三天,又继续守在了游景行的病房外。不过他目前情绪稳定,一日三餐也都按时吃,晚上也会好好睡觉,努力保持着良好的精神状态。   因为就像许鸣延所说的那样,宋流声一点也不希望等游景行醒来后,反而见到他疲累虚弱的模样。   到了第二周左右,顽固的游爸爸继续跟宋流声耗着,但游妈妈却越发的不忍,尤其是这两晚,她都从儿子的嘴里听到了“声声”这个称呼。   那天进手术室前,游景行的手里紧紧攥着一枚戒指,之后是被游妈妈用力掰开手掌,才拿了出来。   没想到儿子连求婚戒指都买好了!   这种东西游妈妈可不敢给游爸爸瞧见,便匆匆藏在了自己身上,她到现在也没向任何人提及。   儿子游景行对他用情至深,而宋流声表现出来的失魂落魄,牵肠挂肚,游妈妈也都看在了眼里。   这天下午,游爸爸暂时不在医院,游妈妈走到了宋流声身边:“宋先生,你还是想见景行吗?”   宋流声听后眼里一亮,用力地点点头:“嗯!伯母,我……我求求您,就让我看他一眼,就一眼,可以吗?”   游妈妈终究狠不下心肠,指了指身后:“你进去吧。”   当宋流声急着冲进病房后,游妈妈也轻轻关上了门,她知道这两人需要一个独处的时间。   时隔多日,宋流声好不容易见到了游景行。   病床上的游景行呼吸均匀平稳,心跳也正常,并且最近眼睛受到灯光刺激,也会流泪,还有说梦话的情况。   医生检查过后,说游景行很可能会醒来,但具体什么时候无法预料,也暂时不能判断游景行醒来后,会不会留下不好的后遗症。   虽然游景行闭着双眼看不见,但宋流声仍是冲游景行笑了笑,这是十几天以来,他露出的第一个笑容。   “景行,我的生日礼物呢?”   “景行,我想听你喊我‘声声’,喊多少遍都没关系。”   “我会等你,我不会被任何人逼走,所以景行,你快睁开眼睛看看我,好吗?”   …………   宋流声对他说了许多,可说着说着,宋流声脸上牵强的笑意就挂不住了,眼中反而有了泪意,最后他俯身,轻轻在游景行的唇上落下了一个吻。   “我……我爱你,游景行。”   这句话隔了太久太久,早在高中那时候,宋流声就想说出口,却一直深藏心底,直到如今……   游爸爸晚上来到医院时,并没看见宋流声的身影 ,不免有些奇怪:“他终于走了?”   游妈妈摇头:“不是你想的那样,宋先生有急事回老家了。”   “急事?”游爸爸愈加不解,如果按照宋流声之前所说的,他是多么深爱游景行,那眼下对他最重要的事,不就是游景行的安危吗?   “唉,那孩子的奶奶突然病重了。”游妈妈叹道。   之后,游妈妈将戒指重新塞回到游景行的手中,让他好好握着,然后又为儿子掖好了被角。   母子连心,她预感到儿子快醒了,而游景行醒来后,如果没留下什么后遗症,那么第一件事,很可能就会寻找戒指,呼喊着宋流声的名字。   这时候,游爸爸也注意到了游景行手中的戒指,问:“你为什么在景行手里放戒指?这戒指是哪来的?”   游妈妈也不怕他过问,因为早就打算向游爸爸坦白了:“这是景行买的钻戒,我想他原本是准备在宋先生的生日当天送给他,顺便求婚的。”   游爸爸一听就怒目圆瞪:“什么?这小子!”   “恐怕是猜到了你会反对,所以景行就想来个先斩后奏,他小时候也做过类似的事,后来你也拿他没办法,统统都妥协答应了。”   “但这件事不可能!这是他的终生大事,由不得他一个人做主。”   游爸爸越说越气,游妈妈倒是一脸平静,他起身给丈夫倒了杯水,又柔声劝道:“你有时候就是太固执己见了,景行从小到大一直都很乖,他懂事孝顺,独独这次是个例外。最近我反复想了很多,我明白这条路可能不容易走下去,景行将来要面临许多困扰,所以我不想再给他增加新的困扰,让他为难。”   “你现在怎么帮着外人说话了?你的心到底向着谁?”   “当然是向着我们景行!如果他健康平安,活得自在快乐,那我可以不要孙子,不要原先我期待已久的生活,因为景行才是最重要的,他是我和你唯一的宝贝儿子啊!”   说到后来,即便是脾气再温顺的游妈妈,也有些情绪,红了眼眶,听得游爸爸怔了怔。   祸不单行,仿佛所有的坏事都集中到了一起。不仅是游景行出了意外,后来宋流声又接到了老家那边的电话。   邻居大婶告诉宋流声,宋奶奶不小心摔了一跤,然后就中风瘫痪,不能动弹了。   宋流声听后吓了一跳,心系奶奶的他,连夜赶回了乡下老家。   家里的大黄狗一嗅到宋流声的气味,就飞奔过去,它蹭着久违的小主人,“汪呜呜”的叫声,听起来也充满了悲伤。   几个月没见,宋奶奶似乎又苍老了不少,她瘫在床上不能翻身,手脚也不能抬起,现在也只能吃流食,甚至一张嘴就是“嗯嗯啊啊”的,难以言语。   宋流声看着无比揪心,他蹲在奶奶的床边,拉着她的手,一遍遍地喊着“奶奶”。   尽管心中想说的话太多,可一时间悲伤浸满了肺腑,宣泄不出,宋流声也不知从何说起。   帝都一直没传来有关游景行的消息,宋流声忙着照顾奶奶,几乎是寸步不离,四五天后,人也难免憔悴消瘦了一圈。   这天,宋奶奶一大早就不自觉地流泪,嘴中也发出破碎的音节,似乎迫切地想说什么。   宋流声慌了,一边擦着奶奶眼角的泪,一边将耳朵贴近,耐心地听奶奶说话。   “孙……孙女……”宋奶奶很努力,可惜半天才发出两个字音,随后又无比缓慢道,“声……声声,这样的你,也很……很好……”   当她说完后,仿佛花光了所有的力气,眼中的光芒黯淡下去,整个人仿佛也一下子泄了气,失去生气,枯萎了似的。   这天过后,宋奶奶失语,彻底不能说话了。   她自己的身体情况,自己最清楚,宋奶奶本以为自己还能活两年,谁知却中风瘫痪了。   病来如山倒,她目前吃不了东西,身体缺乏营养,可能撑不了多久了。   那天宋奶奶很艰难才说出的那句话,宋流声明白其中的深意了。   原来奶奶早就知道了,知道他有女装癖,孙子和孙女也一直都是同一个人。   不顾其他人诧异的目光,宋流声之后就换上了女装,不再躲躲藏藏,正大光明地站在了奶奶的面前。   宋奶奶又禁不住哭了,宋流声笑着安慰她,可他自己在没人看见的地方,也默默地落泪。   到了这天早上,宋奶奶连米粥都难以下咽,直接吐了出来。地上一片狼藉,宋流声默默打扫,收拾碗筷,去外面倒垃圾的时候,穿着裙子的他,实在支撑不住,蹲了下来。   他抱着双膝,将脸埋进了膝盖里。怕被奶奶听见,他不敢哭得太大声,隐忍着,只是小声的抽泣……   忽然,一道爽朗的声音传入了耳中:“宋流声。”   恍如多年前,宋流声恍惚间回到了高中校园。被欺负的他,躲在阴暗角落里瑟瑟发抖,幸好,他听到了这个人的呼唤,一束耀眼温暖的光也洒进了心里……   “这是谁家的大美人啊?别人不要,我就抱走了。”   游景行满脸笑容的出现,他拉起了脸上还挂着泪痕,一脸呆滞的宋流声,然后又一把将他打横抱起:“对不起,声声,我来晚了。”   宋流声连连摇头,哽咽着说:“不晚,一点也不晚,从来都不晚。”   后来,游景行拿出了求婚戒指,笑嘻嘻道:“宋流声先生,你的生日礼物到了,请查收。”   宋流声又呆了呆,难以置信地盯着游景行手里的戒指。   游景行笑了笑,然后在他面前单膝跪下,眼中闪动着真挚的光芒:“声声,嫁给我,好吗?”   宋流声心头一震,一时间喜极而泣,主动抱紧了他。   “声声,你婚礼时准备穿什么样的衣服?”   “什……什么意思?”   “声声,其实我早就想过了,等到我们结婚那天,你想穿男士礼服,还是女士婚纱都可以,我会请人专门为你设计。而且我之前也在网上看到了那种礼服,就是前面是西装,背后又有婚纱裙子的,感觉特别适合你!不如你就那么穿吧?哈哈。”   宋流声被他说得红了脸。   半年后,宋奶奶去世,宋家没其它亲戚了,所以葬礼办得比较低调。宋流声就在家乡安葬了奶奶,和爷爷的坟挨在一起。   盛晖从原本的三甲医院辞职,到了许鸣延的心理诊所。   这之后不久,还有个年纪比许鸣延小两三岁的大男孩,也常常在这儿出没,许鸣延和盛晖都亲昵喊着他“小轩”,大男孩也笑着唤许鸣延“哥哥”。   当红的楚姓男星,做演员多年,结果在今年生日的时候,他却突然发了一首原创的新歌。这首歌的作词作曲,以及演唱者,全是他本人。   当天这个消息就上了热搜,进入了微博的热门话题榜前三,楚先生的这首抒情歌曲《楚初不动人》,深情感人,也流行了一阵子。   尽管被周围的朋友们吐槽幼稚,连学生党都不玩这款游戏了,可游景行依然没有卸载奇迹暖暖,也氪金了许多。   由于等级高,经常得分S级,所以久而久之,他的审美似乎也被带歪了,给宋流声的衣服搭配总是怪怪的。   宋流声也不免吐槽两句:“景行,你不能再跟着暖暖学了,也不要沉迷游戏,是时候该卸载它了。”   别人的话,游景行听听就过去了,但宋流声的话就非常奏效,游景行听后直点头:“好啊,那我换一款游戏玩。”   “也是类似这种服装收集和搭配的吗?”宋流声有点好奇。   “嗯,差不多,还能养成老婆。”   “那个,那个是什么游戏?”   “奇迹声声。”   游爸爸依然没能接受宋流声,却也没逼着游景行,不像电视剧里上演的狗血情节那样,说要断绝父子关系,各种折腾自己的亲儿子。   又过了一年,宋流声和游景行举办了正式的婚礼。两人的婚礼上,游爸爸生气闹别扭没去,只有游妈妈一个人到场。   尽管如此,人心毕竟是肉做的,他们也相信终有一天,游爸爸会放下心防。   两人的婚礼在荷兰的一个小镇上举行,婚礼没有多么隆重,也没太多繁琐的过程,除了一些亲戚,宋流声与游景行也只请了一些平日里交好的朋友们。   在神父和亲友们的见证下,宋流声与游景行许下了不离不弃的诺言,游景行也亲自为宋流声戴上了戒指。   “声声,你还记得吗?我之前说过你的名字很好听。我不清楚你爸妈当初给你取这个名字,背后是不是有什么寓意。   但我想告诉你,千万不要对自己没信心,对你的存在有所误解,你勇敢美丽,完全可以做高贵优雅的天鹅和孔雀,你也并不像流逝的声音,而是永远停驻在我的心里,是我的心声。”   戴着戒指的两只手,十指相扣,情衷一生。   作者有话要说:  两人的婚后,声声女装番外,秦初洵的重生故事,我看情况再更新,因为这篇文看得人太少了。   如果喜欢这篇冷文,希望多多帮我安利,谢谢!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c)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