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c)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 画影现 ------------ 第一章 丹青 似乎和往年的冬至没什么区别,都是这是个时候下起第一场雪。 但好像又有哪里不一样。雪夜下的街道安静得仿佛不曾有过热闹,也不曾有过烟火,在厚如被褥的雪下沉默着。街头巷尾的人家留着一盏微弱摇曳的灯,更夫披着一块皮毛,从巷尾转了出来,他哆哆嗦嗦地将身体缩在一块,冻伤皲裂的大手敲着锣,一张嘴,寒风便灌进他的嘴里,毫不留情冲散他嘴里的温度。他一个激灵,整个更加颤抖着。锣响,人也在喊。 静死的太平郡,居然听不见更夫的锣,也听不见更夫的声音。像是这一场大雪在尽力覆盖它想要覆盖的东西,尽力在掩饰它所要掩饰的东西。只是,无人发现罢了。 “今年的雪真大。”高台上的青年背着手抬头看着落雪的天空,喃喃自语。身后灯火通明,棋局已设,红泥小火炉氤氲的水汽下,摆放着两只精致的浅兰色茶碗,云脚般不散的白沫下是翠绿的茶液,棋盘那边的茶留下余温,弈棋的友人还没到来到。 他合上双眼负手迎风而立,寒风飒飒,广袖飘摇,风在袖下穿过呼呼作响,腰间系着铃铛坠子的玲珑佩亦被风在腰侧撞击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深蓝的夜被下雪的乌云覆盖,此时的白雪山地却能浮光连连。 终于,这幅雪白无景的画上留下延伸的一行脚印。 似有所感,高台上的青年睫毛颤了颤,而后才睁开双眼,哼了一声,挥袖转身走进敞亮的厅堂,身后两扇红木雕花门自动关上。他撩起衣摆坐下,自斟自饮,另一只手从棋盒中夹起冰冷的白棋,在枞横变化的棋盘上落下一子。 门毫无声响地被推开,又毫无声响地关上,挡住了外界流动的冷风。来人一身落满雪的黑色斗篷,将身体遮掩的严严实实,与此黑斗篷鲜明的是,他那一头如雪般的青丝。 他径直走过去绕到青年身后,凑脸上去,两人距离很近,青年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寒意迎面扑来。他一开口,白雾便从他嘴里呵出,“拂云,让你久等了。” “哼,好大的架子。”温和歉意的语调反而引起拂云的不满,明明约的人是他,却让他一等便是夜半,岂能是一言半语便能化解他心中的情绪。 “相约不守时是我的错,我在来的路上捡了样玩意,猜想你会喜欢的,带来的时候花费了些时间,由是迟到。你先看看,说不定你一看便会喜欢。” 那位白发来客语气中的自信引起拂云的好奇,他的斗篷把寒风挡在外面无法进入,自然拂云也无法窥得客人衣衫里藏有什么东西,但又不想表现自己的好奇出来。“哦?还说不定我不喜欢呢?” 客人斗篷里的双手动了动,拂云看不出他在斗篷下捣鼓了什么,他腾出一只手伸出解开斗篷,随着绳结解开,斗篷滑落,他另一只手抱着雪白的狐裘大衣。屋内早早燃有炭火,炭火烧得正红,因为房间内隐蔽的位置设有通风处而且摆放了精美装饰品用来阻挡风速,外界的空气在屋里流动,暖和而不觉得气闷。 拂云本以为他带来奇异的玩意给他解闷,谁料只是一件狐裘大衣,不由得失望。“不过如此。” 客人把狐裘大衣凑到他面前,“你再仔细看清楚。” 拂云扫了一眼,视线粘在狐裘大衣移不开。准确来说,是狐裘大衣里的婴儿。 婴儿的五官已经展开,不似出生那样像只皱皮猴,整个身子蜷缩在一起,眼睛紧紧闭着,粉嫩的肤色在雪白的狐裘映衬下显得温润如玉,看着脸蛋就想伸出手戳一戳。拂云想着,手指已经戳上去,担心指甲会在小婴儿的脸蛋留下痕迹,拂云戳的时候指腹落在婴儿脸蛋上。 “这孩子……”拂云眯起眼,看向客人。狐裘包裹着婴儿,小婴儿脸色红润,里面还有衣物给小婴儿保暖,按理不至于这般冰冷,气息微弱。 “我捡到她的时候,她便是这样了,像是被人强行逼入龟息状态,扔在冰天雪地里。要不是我遇上她,大概得明日破晓时分才会被百姓发现吧。”客人摇头说道,“另外她身上还放着这两样东西。”一块刻有“丹青”二字的玉佩和一卷半人高的画卷。拂云打开画卷,绢白的纸面却是一片空白。 拂云盯了客人半晌,眼疾手快从他的左手抢过婴儿,丝毫没有吵醒宝宝,“她会不舒服的。好了,丹青留下,你可以走了。” 客人瞬间脸色有些不好看,“这就赶人了?” 拂云没有理会,自顾自地护崽似的抱着丹青,没有再扫一眼客人。 客人挫败了,但不得不提道,“你会带孩子吗?” 拂云已经抱着丹青下楼去了,只听见远远地一丝僵硬和逞强,“不会,但不需要你管。” 客人轻叹,把丹青交给拂云会是一个好选择吗?可是事态紧迫,别无选择。思及到此,他闭上眼屏息,斗篷无风飞扬,人化作一道墨芒穿过门缝直冲天际。 雪,仍在下,像另一个虚拟世界那座华山的雪那样纷纷。 丹青喜欢玩游戏,玩的是道长号,平时爱好上游戏对着道长发呆。 这天对着屏幕里华山小径上倒骑驴的道长花痴,却忘记自己按下了自动前进,于是呆驴一边左右摇晃着脑袋一边撒欢着小蹄子向着悬崖方向蹦?。 公主:“不,你不能这么傻!你要好好活着,我会一直等你的,十年,二十年,我会永远等下去。” 李慕云:“不!这不应是我们的命运!我们没有做错人和事,我们为什么要承受这样的痛苦?” 李慕云:“清儿,跟我走吧。别躲在这里了。天上天下,将没有人能拆散我们。” 公主:“不可以!你已经受了重伤。再带上我这个累赘,你出不去的。” 李慕云:“出不去又如何?我们一起死了,好过受这种煎熬。” 公主:“不!云哥,你不能为了我死。如果是这样,那我宁愿先死!!” 大段文字占满整个频道,耳机里却没有相应的对话配音,那是对话已经过去了。丹青愣了一下,咦,怎么跑到这儿了。当公主婉转的歌声传来的时候,丹青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 郁清公主:莫问剑侠情缘是否不堪回首不堪留…… 等到她回过神想起自己忘了停下自动前进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 “卧槽,救命!”连人带驴地从空中作自由落体运动。 在郁清公主和李慕云身边做任务的同门师弟也愣了一下,“这么快就跳下去了?他们还在呢!” 郁清公主:云哥、来生再见了…… 李慕云:不!!!清儿!!!清儿!!! 李慕云:清儿!!! 崖下摔死等待复活的丹青,就这样看着两个npc先后跳了下来,他们身体略有动弹,就剩下最后一口气了。哦,对了,还有同门师弟也跳了下来,落地前的二段跳掌握不好,啪叽一声也摔死了。 “师弟,人家殉情,你跟着跳下来这是为何……” “师兄,那你又为何想不开……” 摔死的两人略无语。 丹青的复活时间已到,其实她在等着看重伤后的两人会怎样,可惜,任务到这里就结束了,远处溪流边上有只老虎蹲守,想来即使他们侥幸剩下一口气,也免不了葬身虎口的命运。 边感叹着这个煽情的任务,边点击回营地复活。突然感到大脑深处一阵针刺的痛楚,紧接着好像被钝物敲击一样,丹青双手捂住脑袋,嘴唇上下不停地颤抖,咬着,很快便磨出血,喉咙很想吐出她的痛苦,可是她现在连低语呻吟的气力都丧失了,只稍微的哀嚎一声,大脑深处便更痛上一分。 呼吸声渐渐加快,急促,并开始进气多出气少,脑袋疼的麻木,昏昏沉沉,丹青晕眩,终于两眼一黑没了知觉。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入眼是逗弄她的拂云。 这是怎么回事,丹青想要说话,耳边即听见哇哇的哭声。 “丹青不哭,乖乖的,不哭。”拂云不明所以,连忙呵护怀里的丹青。 这个人口中的丹青……该不会是自己?丹青有些明白可是却又不敢让自己明白。“哇……”每每丹青想要说话,张嘴发出的声音却是一阵婴儿哭嚎,引得拂云不停地哄着丹青。 丹青实在想不明白,跳下悬崖的同门何其多,为何偏偏就是她返老还童了,面前这个人又是谁啊? ------------ 第二章 咬春 立春悄悄来临,浅塘芦苇荡里的野鸭已经蠢蠢欲动,争先恐后地扑着翅膀,野鸭子挤成一团,惹得毛羽乱飞,一片鸭毛飘落到水面,惊起一圈浅淡的涟漪,在这毛羽纷飞的时候,它们下水成为第一个体会春天的到来的动物。 山间的气温比镇上的气温偏低一些,山里那风霜傲骨的寒梅褪去了它孤芳自赏的冷艳,落花飘零,嫣红了一地。春寒陡峭,新芽尚未长出,它只能用它光秃秃的枝杈默默地诉说着冬天就要过去。 山中无岁月,转眼间墨艺院中那片和丹青同岁的桃树苗已经茁壮成长,山下那些桃树还没含苞待放之时,这一院芳菲成为知味观独特的一景,而墨艺院的小主人丹青也在一群没有育儿经验的道长师姐道童等人的“悉心呵护”下居然能平安地活到了六岁,可以表达自己的诉求和意愿。 院里桃花正盛,在院里看书习字比呆在房里要好的多,即使她不习惯也不喜欢她人小得跪在石凳上练字,无论从练繁体和跪这两方面来说。 “丹青。” 丹青扭过头,看到来人就欢喜地从石凳上下来,手上的毛笔没顾得及放下,就朝来人跑去。跪的时间不长,但也绝对不大好受,身上穿的衣袄多了些,走起路来左右摆动不大自然。 身影娉婷,襦裙随莲步微微飘动,金丝轻容纱缠腰握住芊芊细腰,戴着翡翠玉镯的玉臂挽着一个六角百花雕纹漆朱食盒,绾着的青丝只用一根玉兰簪子固定好。人常说美人如玉,在丹青眼中,千枝那是美人如风,她那种性格那种美,像风一样,不同的季节不同的时候给人不一样的感觉,只能感受无法触摸。 在丹青来到这的记忆中,这知味观内的众人身上衣料柔滑凉爽,即使到了冬季大雪纷飞的日子,也不过是秋装罢了,身体极其温暖,唯独她包裹得严严实实,即便穿得暖和,手脚也是冰冷的,着实让她有些郁闷。 “千枝。”她欢喜的叫道,“给我带了什么好吃的吗?”她盯着千枝带来的食盒,墨色清澈的眼眸迸发出神采,整个人从练字的安静模样一下子灵动活泼起来,那聚精会神的模样,可比她看书练字要认真千百倍。 丹青重生以前家里就她一个独生女,没有长姐哥哥的,也没有认姐姐的习惯,因此自从她过了牙牙学语的那段时期,看了个常见的人的脸熟后,把名字和长相对应上了,直接唤名字而不是喊哥哥姐姐,那怕是对上身兼“养父”和“师父”两职的拂云,陌生人在时也不过是叫一声师父,当然,更多时候也是直呼其名的。 “墨艺院的小馋猫是越养越馋。”千枝嗔笑道,青葱玉管般的手指弹了一下丹青的额头,没有力度,收走丹青手里的紫毫,以免丹青又不小心在自己的衣服上留下了墨迹。丹青象征性地捂住额头嬉笑道,“头疼了,除了吃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风起但并不大,只吹散片片桃瓣。一片桃花瓣落在丹青的辫子上,千枝捏起那瓣桃花,任它随风飘走。 “起风了当心着凉,来进屋咬春,也好来顺便尝尝桃花酿。”千枝让丹青收拾石桌的纸笔带进屋去。 “春天这么快就到了,可还冻着。”丹青嘟囔着,随千枝进了屋。 千枝取出食盒里的菜肴,丹青自觉去洗净了手,拿起烙得均匀薄如纸的荷叶饼,千枝递过筷子,丹青按着自己的喜好从盛着各种时蔬的春盘里夹起豆干丝、豆芽菜、春韭,裹好送进嘴里,小火烙的圆饼,软软柔柔的,一口咬下去,外酥内嫩。 “好吃。”丹青愉悦地眯起了眼。 “要吃些葱,大枣的……”食盒的菜肴种类很多,千枝只带了给丹青一人的分量,因此用了精致的云纹小碟盛着,摆了七八样。 “不喜欢……”盯着葱啊大枣的,丹青皱眉嘟囔说。 “肝主春,立春以后便是春季了,这是就得养着肝。肝苦急,急食甘以缓之,肝欲散,急食辛以散之,用辛补之,酸泄之。”千枝放下筷子,给丹青说起《素问藏气法时论》,但是她也并不是照背其中的内容,抽取着关于肝的内容,选择着其中丹青能听得懂的来说。 “唔,要吃辛辣的,不吃酸?”丹青那半吊子水平的文言文水平,只能听到这个地步。她咬着筷子,眼巴巴地瞧着她喜欢吃的,又瞧了瞧一些她不喜欢吃的,撇了撇嘴。 千枝微笑着摇了摇头,解释道:“宜食辛甘发散之品,不宜食酸收之味。多吃些辛温发散的大枣、豆豉、葱、香菜、花生等灵活搭配的食物总是有好处的。” “哦。”丹青点头应下,重新下筷。应下了但并不妨碍她少夹许多她不爱吃的食物的动作。 初春的嫩芹菜用来包饺子那是最鲜香不过了。丹青用汤勺舀到自己的碗里,顾不及烫,又吹又是送进嘴,烫舌了也不忍吐出来,直呵气用手扇风以便让饺子降温。 “慢些吃,没人跟你抢。”看着自己做的菜肴被人大快朵颐着,千枝从心里感到淡淡的幸福。 说起没人抢,今年还真没人跟她抢菜吃,有些不习惯。丹青等嘴里的饺子送到肚子里面,又不舍的看了一眼芹菜饺子还有椿芽滑肉片、摊鸡蛋的,放下筷问道:“拂云呢?” “现在才想起观主啊,还算你有良心,看见吃的没忘了人。”千枝打趣道,“今日镇上的老将军夫人来拜访观主,因此观主便让我先来了,约摸是事忙,他吩咐着让你咬春后,自己再练一会贴子,然后到揽月阁去找他一同用饭。” 丹青从镂花窗棂往外看去,满目芳菲背后是水墨般的山。知味观随山势而建,观内受人朝拜的三清四御南辰北斗的宫殿等建筑都在前山,离镇子距离相当近,不过是半个时辰的路程。而除了安排值夜的道士得就近宿在三清殿不远的平房里,知味观一众居住的地方便在从老君宫后的百步梯而上到达后山。墨艺院就在前山和后山之间的半山腰上,地势平坦,近邻有好几个院落可以互相照应着,有镇里或是不辞千里的官宦贵人家送来的磨练厨艺的厨娘居住的五味院,也有千枝等女道居住的幽兰院。 至于千枝所说的揽月阁,那便建在后山的山顶上,是知味观的藏书阁,也是观星赏月的好去处。六年前,丹青就被人带到那交给拂云收养。 值得一说的是,知味观里所有的道士都是属于纯阳宫天师道,天师道可以结婚吃荤,不蓄胡须,发式同俗人相同,不穿道装的时候,旁人看不出那是个道士。 “想什么呢,这么入迷,连我做的菜都不吃了。”见丹青怔怔地看向远处隐约可见的揽月阁飞檐一角,千枝说道。 “没……”丹青回过神来,心里还想着当年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那个多姿多彩的世界,难免有些唏嘘,等她完全回神看向那桌子菜,发现上面已经没了热气,看样子要是再不吃,便连余温也没了。“啊!我的菜凉了!” “我去给你温一下。”千枝带走的是水饺,幸好七八样里还有四五样是冷菜,倒也能边等便吃。 择出嫩头的马兰头撒上一小勺麻油,鲜绿的菜末里点缀着碎玉似的香干末,看着舒心,闻着馋嘴。吃进嘴里的麻油的香气充盈满口腔,凉拌马兰头的味儿格外爽口。此外,椿芽滑肉片也是丹青在春季里爱吃的一道菜,清淡的细长条肉片,铺展成小百合的花瓣,中间探出的红绿“花蕊”,红的是胡萝卜,绿的是椿芽,柳绿清香氤氲,带着淡淡药香的菜叶让味蕾慢慢舒展开来。 对于丹青来说,咬了春,又是新的一年的开始。 “桃花酿自个闲的时候温来饮,不能多喝,每次只能饮一小杯,这桃花酿的后劲大着,你自己要想着自己的身体,别等明儿着冷头疼发热才来后悔。切莫贪杯,学你师父那样。”千枝带着热气腾腾的水饺,吩咐道。 丹青继续点头应下。以前她是均酒不沾,谁料来这以后,拂云那个不会照料孩子的,隔三差五就用筷子沾了些酒劲不大的酒液喂她喝醉入眠,有些度数低的,又是用果子酿制的,丹青一时尝不出觉得还挺好喝的,拂云就多喂几滴,到第二天后劲发作头疼发烧才知道拂云喂了酒。有时换了入口辛辣的白酒,就立马扭动身体放声大哭,久而久之,当丹青睡不着吵着拂云,拂云千枝又哄不了时候,拂云就用果酒让丹青入眠,也就养成了现在隔三差五就馋着千枝的果子酿的性子。 送走了千枝,丹青练了一会字就搁下笔前去揽月阁。 门关上,屋里寂静一片。而后,嘎吱一声门被推开,“好香的酒酿啊,幸好这屋里的主人出去了呵。”此时不过申时,外面天气晴朗,太阳还没打算早早下山,那个穿轻红色衣衫的人带着一阵香风走进了丹青的居室。 ------------ 第三章 星暗 太阳渐渐西沉,消失在山的那头后,夜幕悄无声息地包抄了整个天空。 和拂云一块用了餐,身边的小道童收拾好桌子关门离去,拂云用帕子拭了拭嘴,像是不经意地说道:“丹青今年也就七岁了,日子过的真快,转眼间就过了护佑之年了。” 护佑之年?那是什么,这个世界的文化和她以前的世界基本没有什么两样,只不过这的朝代历史她却一点都没有听闻过。丹青抬起头,不解地看向拂云。 “来,师父带你去看星星。”放下帕子,拂云笑了一脸精明讨好的狐狸样,走过来牵过丹青的小手,一触那指尖的冰冷,脸色稍微沉了下来,又是心疼又是呵斥道:“怎么手还是这么冷,衣服居然穿的这么少,想着明儿师父我给你灌苦药吗?” 没等丹青说话,拂云就松开丹青的小手,绕过苏绣潇湘夜雨图屏风,打开衣柜从中取出一件相当喜庆的连帽小红袄,帽檐、袖口用雪白柔软的兔毛缝边甚是暖和,给丹青穿上后又把丹青拉到房里的特地给丹青设的梳妆台坐下,解开扎辫子的花绳,用桃木梳子梳理好她的头发。 丹青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很想装作一脸平静,奈何看到的是自己一脸纠结。 “怎么,不喜欢师父给你梳头?”话是如此说,但拂云的手却是没有停下来,额旁梳成两个小髻有一个基本成形了。丹青摇头,“别动,扯到头发别喊疼,而且弄乱了我又得重新来。”拂云摆正好丹青的脑袋。 拂云挽发的手艺不大好,有时看见自己的头发便突发奇想给她扎个朝天髻什么的,有千枝在场时自然自己是坐着发呆,没她在场……说真的,头皮又疼了。 “拂云,疼。”丹青皱起眉,奶声奶气地说道。 “嗯……”拂云像是不在意的点头应着,但力度是缓和了下来。 等到拂云给她额旁梳成两个小鬟并用系着几个小铃铛的红绳系好,梳理好稀疏的刘海,双丫髻算是成形了,但也过了个时辰有余了。往外看夜空,高远辽阔。此时星辰漫天,宛如一颗颗大小不一洒落在深蓝的夜光绸上的珍珠,盈盈闪烁,骤明骤暗。 拂云领着一身新装的丹青来到露台,指给丹青看,“那里便是北斗七星了。你来说说看,它的斗柄指向那?” 丹青顺着拂云的手指看过去,在丹青的眼中,那里只是一堆星星,分布不均,好多好多的一闪一闪亮晶晶。 “找不到。”看了许久,仍旧没有找到能连成一个斗柄的北斗七星。 “是我急于求成,星图你还没有怎么看便让你从中找出北斗七星。你在这个范围仔细找找,看这几颗是不是在这范围里的星星是最明亮的?来先找出最为明亮的几个星星,然后试试看你用一条线把它们连起来,看像什么?”拂云略带歉意,但还是让丹青去顺着他的思路去观察北斗七星。 好歹被拂云养了六年他的意思丹青还是懂的,今天的看星星课程不完成不能走。想到这,丹青便静下心,从拂云给她画的小圈范围找最亮的星星。不是说北斗七星都是最明亮的,起码在它的范围里,还没有多少星星比它们还要夺目吧,怎么…… 丹青想了想,说。“那几颗像柄的,不亮。” “嗯,能找到了,那七颗连起来像个斗柄的,便是北斗七星,我们知味观里供奉着北斗真君,就管着这七颗星星所代表的星君。”拂云给丹青介绍着,转瞬似乎想起丹青的话,抬头看向那北斗,喃喃道:“戌时的七星指向艮……” 丹青取出让千枝缝的挎肩布包里的小八卦罗盘赶紧找艮,因为到现在她还没有弄明白方位名词等等等。戌时是晚上七点到九点,而艮是东北。她又抬头看向拂云,似乎他发现了什么不对?“拂云,难道我找错了吗,那不是北斗七星?” 拂云眼神从星空收了回来,看向丹青,丹青正好对上拂云眼底的深邃,如无尽漩涡,有种被卷入便脱离不了的感觉,不由自主地怔住了。拂云敛去眼下的深沉,没忘安抚好看上去被吓住的丹青,俯下身抚摸丹青的脑袋,柔声说:“那就是北斗七星,丹青找的不错。” “那……那……”丹青似乎找不到自己的话,紧紧地撰著衣角。 拂云轻轻一拍丹青的头,打趣道:“傻孩子。” “你才傻孩子,你才是!”丹青一听这话就炸毛了。 “好说,那几颗星星的名字叫什么名字,答对了有奖。” “……”丹青垮下脸幽幽看向拂云,“最后是破军瑶光,然后还有天枢玉衡的,好了已经有几颗了,奖励。”丹青摊开手找拂云要奖励。 “奖励就是——”拂云心情很好地卖关子,瞧着丹青那期待奖励的眼神,“你不是傻孩子了。” 尼玛!丹青在心里爆粗。 心情更加愉悦的拂云看着丹青那黑得像锅底的脸,拍拍丹青的头,“今天就这样,夜深了到旁边的房间睡去吧,从明天开始背星图。” “……” 丹青离开以后,脸带笑意的拂云敛起笑容,再次抬头看向北斗星辰,“这是怎么回事……” 星辰闪烁,最为夺目的北斗七星此时却是黯淡,特别是最末的,名为瑶光的星星。 “七杀、瑶光……就差贪狼了,要是形成‘杀破狼’之局,天下也该动荡了。”负手而立,一如他当年雪夜等待那个人,只是现在眉宇间多了一抹忧愁。 第二天鸡鸣时分,丹青揉揉自己因还困着还没能完全睁开的眼睛,迷糊打量着充满陌生气息的房间。对了,昨天她看星星看久,拂云让她留宿揽月阁。 下了楼,千枝已经守在楼下手里捧着一轴卷子,丹青盯了她手里那幅星图卷轴,像极了上一辈她刷了半年都没刷出来的挂件画卷。命啊人品啊,从来就不站在她这一边。 星图画卷比她现在的身高短一些,千枝把它绑在丹青背上。上辈子没刷到,这辈子就出了个要背的星图,我去,好重! 满肚腹诽,她们回到墨艺院。推开房门,一屋子酒味让丹青愣了愣,等她的视线锁定在桌上千枝送她的桃花酿的时候,最后一滴酒液从壶嘴坠落,没入地里,留下一圈水迹。 “我去,谁动了我的桃花酿!”声音之大,惊起一林休憩的鸟。 用不了多久,邻近几个院的人都知道小丹青没了一壶桃花酿,纷纷来人安抚丹青失落的心情,一时间墨艺院热闹至极,他们给丹青承诺送好玩的物事,又见丹青眉目间稍舒展,知她心情好了稍许,便向千枝点头后离去,小院又安静下来,剩下仍站在屋外的丹青和千枝两人。 “千枝,桃花酿没了。”丹青扯了扯千枝的裙角,黑溜溜的眼睛里尽是委屈的目光,合着倒弯的淡眉,煞是令人心疼。“一回来就没,我都没动过。” “许是招耗子了。”千枝走进屋子,支起窗户,让空气流动,一屋子的酒味消散送入院里桃香阵阵。要是月夜,合着这阵香风,花前月下,甘醇一杯,即使要练字,不失一件雅事。“今年的桃花比往年更灿烂了些,我再给你送桃花酿便是了,勿恼。” “嗯。”丹青脸色稍霁,嘴上应道心里却盘算着怎么把小贼就揪出来。 桃花酿的香气很淡而且酒味也很淡,她是见过千枝酿做桃花酿的。加入的桃花分量很少,起的左右也就是那若有若无的香味,而千枝给丹青做的又是度数极低,即便让丹青一下子喝光,也不过微醺而已,这样的酒,又怎么能在过后挥发留下整屋子的酒味。 千枝让人再送来一壶桃花酿。侍女穿过林中石径,沾了些花瓣,罗裙轻摆,垂下的腰带轻纱飘飘。 “桃花酿啊桃花酿。”暗中有双眼睛瞧着侍女携带的食盒,似乎能穿透它看见里面的东西。那双眼睛波光潋滟,微醺迷离,风情万千,如果现在有人看见这双眼睛,便情不自禁地摆在那人的脚下,无论那人是男或是女。 入夜。门闩被移开,挪到一旁,门无声无息的推开。就着月上中天的光,一只小巧的脚跨过门槛。屋里陈设简单,正对门的圆桌是丹青用餐待人的小厅,左侧国色天香牡丹画屏后是她的起居地。 桃花酿的味怎么没有了。来人疑惑,难道被这屋的小丫头给饮了?啧,真是浪费。 锃,金石碰撞迸发的火星引起了不速之客的注意。“谁!” ------------ 第四章 灼华 点了灯,屋里便亮堂起来。这种灯是拂云的师门专门提供,点燃灯芯,仅仅一盏,就能像白天的光线照进屋子那样亮堂。丹青收起火石,“这句话该我问你才对,长得人模人样的,干得却是偷鸡摸狗的事。”说完才正眼看偷喝她桃花酿的人。 人模人样,这个词丹青是看扁了他。眼前这个面若芙蓉,生了一双魅人心智的桃花眼,右眼角的泪痣更是将他的桃花眼魅衬托到了极致,丹青只看他一眼的桃花眼和泪痣,心底出现的第一个词,楚楚可怜。幸亏她是说话再看人,不然她也不能像刚才那样淡定冷静。再看他的衣衫,说不出名字的面料,但是能感觉质感极好,轻薄透风,轻红、桃红、绯色的颜色依衣服的层数变化,少说也穿着三件衣裳,可也能从外衣衣袖看到他左臂的金色臂环,清晰可见臂环上镶嵌着宝蓝色的宝石。衣衫……也算整齐,除了不穿内衫胸前坦荡荡地向丹青表明他的性别。 衣衫、饰品,起码说明这个人家境不错,不是为了几纹银便起杀机的穷凶极恶之徒。提到嗓子眼的心也能悄悄的放回去。看来,一时冲动的埋伏决定后面对的结果不是最糟糕的。 “看够了吗?”桃花眼牵起嘴角,似笑非笑,捋顺衣裳坐了下来,饶有兴致地瞧着丹青。“你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看到我的眼睛而没有臣服听命于我的人。” “然后呢。”表面看,丹青很冷静,冷静得不像小孩子。可实际上,她是没有回过神,自觉选了自动回复的神回复——神回复,谁用谁知道。 她是没有被那双桃花眼迷惑,但不代表没有被他这个人的容貌晃花了眼。拂云的相貌可比眼前这个人生的要好看多了。只是两人的气质天南地北,拂云离仙风道骨还差一点,但禁欲二字可与他是相当匹配。禁欲道长看久了,突然冒出个散发荷尔蒙的妖秀,尤其是那双只一眼便让人绝不会忘的桃花眼,丹青自然看花了眼。当然,她还是坚定地萌道长,不然当初就不会建了个道长号天天对着发呆。 “然后?呵,小丫头,你可真够大胆的,居然敢守在这,不怕我不来么;点了灯,就不怕我杀人灭口吗?” 这句话后,丹青才敛起精神,专注于和他对话,而不去看那双眼睛,太有精神攻击力了。“我守在这,我乐意。至于点灯,因为你是偷酒,而不是动我屋里的财物。” 回来以后,千枝和她一起检查了墨艺院里里外外,丹青梳妆台里用锦囊装着的零花钱还在,邻近的几个院子也没有遭贼的迹象,千枝猜想是招耗子打翻了酒,教育了丹青一番,又让她好好打扫收拾屋子一番才离去。丹青却不信,实在气不过,无论今夜还有没有小贼前来,都守他一夜,看是耗子还是贼! “这样啊,岂不是要杀人灭口了。” “嗯,有道理。” 放松了警惕的丹青没想到桃花眼话里的玩笑成了现实。托着腮的手毫不犹豫的掐上丹青的脖颈,压根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洗凝脂、娇柔无骨的柔荑此时成了要丹青的小命的凶器!血色涨满了脸,习惯缓息的丹青胸中憋着一口气,无法呼出也无法吞下,只能由着这股气在胸腔聚成了一团,又渐渐升温,仿佛要化成一团炽热无比的火燃烧她的心田。 好难受,脑海能想的脱身的法子一个也没有。她的难受有多深,刺入桃花眼手腕的指甲就有多深,白皙皮肤、指甲深处隐隐有几丝红。果然还是自己太天真了,丹青濒临窒息,眼里姣好的面容逐渐被白光吞噬。 铛——寺院的钟声?铮——箜篌的试曲?哧——马匹的嘶鸣??d——出鞘的剑器? 依稀记得,人之将死,会听到不属于世间的声音。难道她是要死了吗?死在自己的愚蠢决定、天真的放松之下?上辈子死的不明不白,这一辈子是蠢死的。不服!丹青吃力地把眼睛睁得更大,想要在看清桃花眼的面容。“拂……云……”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用尽她口腔所剩无几的空气。 “好大的怨气……咦!”桃花眼挥手收力,后退了一步,丹青软软的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丹青和桃花眼之前,缓缓飘落一面衣袂,桃花眼露出光洁的手臂,外袍划开了一道横过心口的狭长裂痕,凝脂白玉的肌肤上显出一道嫣红。“桃花酿,原来你在这。”没有理会是什么东西伤害了他,原先置丹青死地的手掐住被丹青藏好的桃花酿的壶颈,像得到糖果的孩子,笑得天真烂漫,窗外的桃花仿佛感应到桃花眼的情绪,芳华尽放,在深蓝闪烁的夜幕下,染就一片粉光。 一夜桃花怒放,无人欣赏。 山间白日细雨纷扬,千枝撑着梨花白伞如往常早晨一般监督丹青习字背星图。还没进墨艺院,远远地看见一院残花零落。 细雨、纸伞、黄衣少女;林中石径、风中残花、低眉婉约。在诗人的眼中应该是一幅朦胧的画面吧。 “山下桃枝不过刚含苞,这儿已是红尘满地。”稍稍感叹山上山下花开时间的差异,千枝抬头敲响丹青的房门,着力不大,门开了,想来是屋里……屋里陈设如昨日。 千枝舒了口气,桃花酿没了,丹青总疑心是贼光顾,如今门开了屋里陈设如昨日,不是贼光顾定然是丹青忘了上锁,回头得好好教育。绕过画屏,床上无人。“今儿居然早起,真少见。”千枝说道,回身却瞥见画屏下纤细的手腕。 一大股三碗水煎剩半碗水的药味,肯定又黑又苦又浓,丹青蹙眉,然后才转醒睁开眼睛。旧被褥很暖和,有松香的香气附在其上,常年用松香熏被,年月久了洗涤也不能轻易抹去它的香气。鹅梨帐中香,观里用鹅梨香的人很多,鹅梨香又是寻常之物,然而只给她带来熟悉气息的人只有拂云的居所。 “醒了。”疏离的语调,瓷碗与调羹相碰的清脆之间流泻出那碗闻着就不想喝的中药味。丹青能感觉到,拂云现在很生气。她严肃地望着帐顶脑袋飞快的思考怎样才能让拂云消气。基三真理,从大蠢羊宫出来的道长都是有着一个清傲孤僻冷的外观和一颗闷骚而又八卦至上的心,另——纯阳多傲娇。拂云是道长,换言之,拂云有这么一颗闷骚的心和会傲娇的某刻,这样理解略奇怪但是能理解,丹青说服自己。 某刻其实就是现在。 “说吧,昨天发生了什么事?听千枝说,你怀疑有贼光顾墨艺院。” 丹青缩了缩头,她可不敢告诉拂云,正因为怀疑,她夜里把桃花酿藏好,然后一个人守在角落,等着看究竟是耗子还是梁上君子。 “哼。长大了,胆子飞了。竟敢学人蹲守埋伏了,你是接受悬赏令的杀手,还是那捉老鼠的猫头鹰?那个人怎么就没掐死你。”拂云的声音越来越冷,离爆发也就那么一步。 “喂喂,好歹你也养了我六年,就这么忍心想我死吗……慢着,你怎么会知道……”丹青炸毛,咿呀反抗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内心想法被拂云知道的,气势顿时萎缩,低下头去小心翼翼地问道。 “哼,这几天你就留在这里,等我想明白了,你就能出来。”拂云甩袖大步流星离去,门“啪”地关上。 “别这样!”丹青跳下床,扑向门却发现门打不开了。“拂云,开门!”她用力地捶门,可是没有人回应她。完了,留在这可就抄写《南华经》思过,她可宁愿去背星图啊。 墨艺院的桃林,枝上再次含苞,星星点点。桃花树下,穿轻红色衣衫的人昂头拨弄着枝叶。林中石径缓缓走来一人,玲珑佩的铃铛坠子随步子的迈进摇晃叮铛响。 “灼华,你居住在此地也有六年了。”拂云站在桃花眼的面前,平静地说道。他知道这个人,准确地说是妖。“时光如白马过隙,转眼当年的弃婴成了知味观最招人疼爱的孩子。”灼华轻笑道,葱管玉指信手拈来一朵盛开的桃花。 “当初容你留在墨艺院是看在你一心向道的份上,如今是我看走眼了。”六年前收留丹青后不久,墨艺院外移居来一位桃花妖,那个人就是灼华。他和灼华打了三天三夜,势均力敌。拂云见他修道之心坚定,又逗得小丹青开心,至少这丫头少哭了很多,既然有用,于是让他留在此地看护着丹青。 “咳,这是桃花酿的错,只怪千枝的手艺太好了。”灼华眼睛乱瞟,粉色蔓延上双耳。“小丹青如何?我是留着力的,还望道长手下留情。” “哼,你若晚一分收力,她便成了痴儿,这帐该如何算?”听拂云语气,像是给丹青一个教训,那孩子估摸着是得面壁思过,至于自己应该还是能留在知味观,松了一口气。“赔上一院芳菲为她酿作一院桃花酿,愿奉上枝干为她打造一柄辟邪的桃木剑,小丹青若有出嫁之日,便送上陈年女儿红。道长,你看……” “还不足。”灼华蹙眉,“我曾听闻,人心不足蛇吞象。道长,知足方能常乐。” “你欠她一个道歉。”“……”误解了拂云的想法,灼华向拂云拱手说:“倒是我不对了,谢谢道长指点。” “好自为之,但愿你们能好好相处。否则,紫霄宫炼丹炉的业火等着你。” ------------ 第五章 寻医 大年初一还没到,太平郡就已经一片喜气洋洋。进了城门,像是迈过旧年迎来新年新气象。大街张灯结彩,街头的老字号掌柜指点着店里的小伙计涂新漆、换桃符;不远处一家易主的店铺,牌匾用红布蒙着,新东主大开门,向街坊拱手道喜,说是择日开张,这几日开张大酬宾;巷子里一些手头有几个小钱又有一门手艺的人家,纷纷拿出自己的绝活,做好的用篮子挎着、用板车推着或是用扁担挑着带到市集去卖,市集上吆喝声起伏。 拄着拐杖慢步在街上的老人,挎着篮子和菜贩讨价还价的妇人,三五成群嬉戏打闹的稚儿咿呀学唱着不知从市井哪里听来的歌谣……他们的脸上无一不洋溢着对新年的来临的喜悦。太平郡的学堂靠近市集的大街上,教书先生负手拿着戒尺,边念着千字文边来往巡在学童之间。外面的吆喝声唱的像交响乐一般,你起我伏,这回是卖龙须糖的敲着铁块叮叮当当,那边卖橄榄的吹唢呐,卖啥子的谁家拍木板打节奏来着。学童摇晃着脑袋跟着先生念道,至于有没有记住,竖起的小耳朵、偶尔让眼神飞一会的走神,大概就能回答这问题了。 教书先生痛心疾首:想要做到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还有待加强啊! 与街上热闹的气氛相比,将军府里一片愁云惨雾,丝毫没有要过年的感觉。将军夫人生孩子的时候血崩而死,将军爱妻深切没有续弦,把孩子交给颐养天年的老将军夫妇,便继续镇守边关。老将军夫妇把这孩子当掌上明珠那样疼爱,孩子也没负老将军和他远在天边的爹的厚望,自小聪辩。可最近不知怎么的被噩梦缠绕,愣是把人折腾得日渐消瘦,精神越发变差,老将军夫妇请了无数好的大夫都无法医治,看着孙子眼底日益深沉的乌晕,心疼得寝食难安,整个府里哪里还有办年货过年的心思。 “碧莲。”鹅黄衣衫的侍女端着托盘,青花红鱼水藻纹碗盛着养气安神的养心粥。“厨子让我送来粥,说是让少爷补血,味道清淡,粥又熬得绵软,你给少爷带去。” 唤为碧莲的侍女接过并苦笑道,“好,我去哄哄少爷,都几天了,不但不敢睡而且连食欲也没有了。” “要这样下去,老太爷和老夫人的身体也吃不消的。年关将至,过了大年初一,舅老爷等等都要上门拜访的,府里眼下可连年货都没采办。”侍女颇为担忧。 “是啊,不过眼下少爷都成这样了,可老爷……” “嘘!”侍女连忙捂住碧莲的嘴,“将军为国为家。你别说了要是让管事娘子听去抽你几十耳光,让你十天半月说不出话来。” 想到管事娘子那手劲,一耳光都能把脸给打肿,更别说是几十耳光,十天半月说不出话来还算轻,万一聋了……碧莲噤声,畏惧地看了看四周,幸好除了她和同为一等丫鬟的红莲以外,还没人路过。 “好,我知道了,我现在给少爷送粥去了。” “呀,都这时候了,该回去了。”红莲转身正要回房,远处传来管事娘子喊她的声音,红莲迎上去,却被一脸凶神恶煞的管事娘子吓着。 “快找人,孤生公子不见了!”管事娘子蹙眉,眉宇间流露出不满和烦躁。“近年关,府里诸事繁琐。孤生公子好好待着房间就是最大的帮忙,谁知现在人不见,尽添乱!” 红莲微笑道,“莫急,孤生公子不过韶年,活泼好动的年纪是坐不住的了,想来是在府里四处走走,让其他人多注意一下便是了。” 管事娘子咬牙切齿地说道:“要是真在府里才好,可是后门的小厮说他们换班时候发现老树边上有把梯子,梯子搭在围墙下,老树挡住视线,孤生公子又是这会儿不见的,万一要真让他溜出府,少爷和老夫人问起来,我要如何交代!” 红莲思忖,“听柳儿和莺儿说起公子好像对杂技很感兴趣,公子溜出府大概是看杂技去了。我借采办年货之名去市集找公子,让柳儿呆在房里等公子回来,其他人继续留意,别大张旗鼓了,老夫人已经为了少爷心力憔悴,莫不能再惊动她。” 管事娘子点头,“这个自然。府里有我看着,我再拨几个机灵的小厮随你去找,你且快去找公子。” 红莲告辞,别的院的丫头来找管事娘子,管事娘子又得去应付来人,心里对失踪的孤生公子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百草堂的学徒抓了好几贴药了,发现门口那个六七岁孩子还扶着门怯生生的往里张望。学徒想起师父出门前交代的话,临近年关,小偷都想着要过个好年,要谨慎留意奇怪的人。想着,又看向这个孩子,该不会这么小的孩子也……真是世风日下。 “喂,你干嘛?要看病还是要抓药,坐堂大夫不在要找人看病就找别家去,这里只能抓药。”学徒大嗓门吼了一声,小孩颤了颤,还是没有进药铺。 “请问,除了安神汤能治疗作噩梦,还有没有别的方法?” “噩梦?那是梦魇吧。”学徒啧了一声,“喝药是没有办法的,求神拜佛去吧。”他挥挥手打法他,既然这个小子不是来买药,赶紧让他走,一个活人挡着门口挡生意。 “求神……拜佛……?”小孩低声重复,又抬起眼亮晶晶地问,“真的有用吗?” 学徒翻了一白眼,抬起手指着一个方向。“你就往那边走,那里有间知味观,真、的、很、灵、验!快走快走,别挡着我们做生意。” “好,谢谢。”小孩回以一个甜甜的笑容,就往学徒所指的方向跑去,跑出去的时候差点撞到拎着药箱走进药铺的人。“不好意思。” “这个臭小子。”学徒笑骂了一声,看见走进门的人。“老师,你回来了。” “嗯……”大夫应下,“刚才那孩子有点眼熟。” “嘿,每个六七岁的孩子在您眼里长得都差不多。”学徒笑道。 “臭小子,我吩咐抓的安神汤你抓好了没有?”学徒把放在一旁的药递给大夫,“最近就这么这么多人失眠?刚才那小子也是问安神汤……”学徒挠挠后脑勺嘀咕。“嘀咕什么,带上药箱去将军府了。”大夫呵斥道。“好好。” 春寒陡峭,但将军府花园里的花草在花匠的精心照料下展现盎然春意。肤色病态苍白的严凌余赤脚走在鹅卵石径上。如今八九岁的他小脸瘦削,苍白不见一丝血色的脸上更加衬托出他眼底一大圈乌云,深沉厚重;八九岁的孩子眼睛里永远都是神采奕奕,骨溜溜如深海里发散幽光的黑珍珠,可是他的眼里只有无尽的疲惫,很多天被梦魇缠绕,没有一天能睡安稳觉,他紧紧抿着唇,唇线绷着直直的。河底摸来的大鹅卵石铺就的石径,密密麻麻的凸起,踩在上面冰凉又有很多石块硌着脚,对于小孩而言第一次踩上去的感觉糟透了。颤巍巍地走过去,并没有离开那条硌脚的鹅卵石径,严凌余始终谨记着大夫的建议,有时走走鹅卵石径有助于活血,也有助于睡眠。 “少爷,少爷。”侍女的声音从远及近地呼唤着。严凌余停下脚步,回头等着那抹青色身影向他跑来。 “有事?” “少爷。”碧莲平下呼吸,“这里风大容易着凉,先回房吧。厨房送来了养心粥,趁热吃。” 严凌余摇摇头,“我不太饿,在这里散散步,等会再说吧。” 碧莲无奈,只得跟在严凌余身后。 严凌余又走了一会,突然想起一人,问道:“冉孤生呢?” 碧莲一惊,想着方才管事娘子过来说孤生公子不见踪影,吩咐她有空也留意一下那个不省心的公子或许是躲到哪个旮旯。 “孤生公子他……”碧莲眼睛乱瞟,寻找借口。“他……” 严凌余皱眉,“他怎么了?”碧莲想了想,低下头不敢看严凌余的眼睛道:“孤生公子方才爬树被我和管事娘子发现,管事娘子训了他一顿,公子看我也在,便央我不要告诉少爷您。” 严凌余摇摇头,便没有继续问下去。 又走了一小段路,碧莲看了看天色,出声提醒道:“少爷,百草堂的大夫大概到了,回房吧。” 吃了这么多药都不见有效,大夫又有何用?严凌余停步。碧莲见自家少爷没有像以往那样立刻回去见大夫,随着梦魇缠绕的日子增多,健康越发不似以前,随着期望越大失望越大,少爷的性情也有所变化,她大概也揣摩到严凌余的想法,小心翼翼地说道:“奴婢听闻,百草堂的曲大夫针灸一绝。奴婢想……即使治标不治本,少爷能安安稳稳地睡上一觉,也是好事。少爷您看……” “回吧。”虽然不大认同婢女的说法,心里却隐隐盼望着如碧莲所说的那样。 ------------ 第六章 问药 “放我出去……”不知第几回,丹青一到抄写《南华经》的拖延症发作,就跑到门口佯装有气无力地拍门呼喊,但愿哪个富有同情心的师兄师姐路过能顺手救她于水火之中。 如她所愿,有个身影出现在门边。“嗯……放了你,观主师叔就责怪我;不放了你,听你可怜兮兮的,我又不忍心,小师妹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门口糊的明纸映着一个人的侧影,听他语气里的笑意,丹青翻了一白眼,师兄无聊找乐子,找到她头上来,哼,恕不奉陪。 丹青傲娇地回到书桌旁,研了一下墨,紫毫蘸了些许墨汁,提笔将书……她往外瞧了瞧,侧影没动。哼,真是无趣。 “小师妹?小师妹你还在吗”外面的人听丹青没动静,又试探地敲了两下门。 “不在!”丹青吼道。 “这样啊。”外面的人沉吟一番,“可我好像听到里面有声音,小师妹又不在……难道说,小师妹被妖怪给吃了吗?”好像受刺激一样,那人突然大喊:“妖孽受死吧!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一个火球穿过门直奔丹青! 这,这是什么?丹青瞬间看傻了眼,这是幻术,一定是某个师兄玩的把戏吧!似乎应丹青心里所想,火球冲到丹青面前却停了下来漂浮着,如果火球有双眼睛,它大概是和丹青凝视着,好奇地打量着丹青。火球的光不像正午的太阳光芒刺眼,丹青可以直视,两者的距离很近,接连的热浪迎面扑来。 “哎呀,小真火有着斩妖除魔的志向,碰到妖魔鬼怪手下绝不留情,怎么现在就没反应呢?”外面师兄疑惑的声音传来。丹青翻了一白眼,她是人又不是妖魔鬼怪。“难道,小师妹还活着?大概是这样了,好你个小师妹,居然敢蒙骗师兄,小真火,咱们教训教训小师妹可好?” 漂浮的火球上下跳动一番,飞快的绕着丹青转了一周,而后撞了上去。“嗷!好烫!”突然间被烫了一下,丹青疼得眼泪都彪出来,火燎火燎的感觉。手捂着无辜受罪的屁股,到处到地方躲。火球如影随形,丹青每当躲一个地方,就撞一下某个无辜受伤的地方。 寻常的孩子受到欺负,第一时间就是哭,稍微高级点就是哭着找大人给他们报仇或者是孩子王奋起召集一群小“打手”帮忙欺负回去。可丹青已经跟这个时期挥手说不见,迈进二次元的新世界,从此傲娇是属性。 干脆钻进拂云的被窝里,用被褥把自己卷得严严实实的,大无畏的说:“哼,有本事就烧啊,你有本事就过来啊。” 火球漂浮在半空,没有靠近拂云的床。半晌才穿过门找外面的人。丹青瞪大了眼,那可是木门啊,穿过门又没烧起来,可不可以这样理解,这个火球还能穿过床,又不会把床铺烧着而戳自己? “小师妹啊,你好无趣啊~”外面的师兄很幽怨。“师兄想和你玩玩嘛。” “好啊,你进来啊。”丹青说道,“要不你进来,要不你放我出去,我就和你玩。” “这个有点困难。”师兄回答很快,“放了你,观主师叔就责怪我;不放了你,听你可怜兮兮的,我又不忍心。门闩上有师叔的禁制,我进来师叔一定会发现的。”又回到最初的话题上。 “师兄,我鄙视你。”丹青披着被褥滚下床,靠近了书桌。这个师兄想找乐子,又不会放她出去,她还是乖乖地抄《南华经》等拂云放她出去。 “哎呀,别这样嘛,师兄会很伤心的。小师妹,你要不要加入我们‘定风波协会’?加入的话,以后就不怕有空没事被观主师叔面壁思过了。” 定风波协会,那是啥玩意?“师兄好大的口气。我倒想问问了,这知味观谁是掌事人?” “自然是观主师叔。” “所以说啊,师兄,你的谎话下次要编就编得合理些。” 人没有再答话,丹青抬眼,门边的身影不见了。又抄了几章后,门被推开,丹青抬眼,拂云走进房间,身边还有个笑意盈盈的青衫道长,想来就是那个爱找乐子的师兄,面生得很。 拂云扫过她抄写的《南华经》,说:“这是从师门纯阳宫来的碧霄,喊师兄。” 咦,纯阳宫……“哦,碧霄师兄好。” “好了,你不用再抄下去,碧霄说带你到处看看。”拂云挥手,这事算这么过了。 不用禁足,丹青自然是高兴,不过——“为什么是他带我到处看看,不是我带他到处看看。” “诶嘿嘿,因为这地盘我熟啊。师叔,我带小丫头玩去了。”说完,提起丹青的衣领往外走去。“师兄好吧,让师叔给你开门出来玩。那要不要考虑加入我们协会?” “切。” “切什么,那可是赚外快的好地方,不信?”见丹青一脸怀疑,碧霄掏出一枚铜钱,随意地抛了抛,铜钱落在摊开的手掌上,“这边,走。” 知味观香火鼎盛,善男信女举着要燃数个时辰才能燃尽的大香,或是数十支小香躲开迎面走来的人到各处殿外诚心三拜,再走到专门盛香的大鼎插进其中。今天既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但其中缭绕的燃香合在一块,气味呛人。 冉孤生随着人群的移动,见善男信女拜便依样画葫芦照拜,这里的泥偶像比府中的可要大多了,难道正因为如此才比较灵验?冉孤生没想明白,但是也随着人群把知味观供奉的神像都拜了一遍。“咳咳,好呛。”出了三清殿,冉孤生左右看了看,远处有棵红色的树,那里似乎没有多少烟火。 冉孤生好不容易找到个没有香火缭绕的地方,顿时觉得这里的空气真新鲜。老树枝叶覆满红色的布条,乍眼看,还以为这棵树的枝叶生来就是红的。 “这里拜神的人真多。”冉孤生喃喃自语。突然一个重物砸到脑袋,他捂住脑袋,“哎呀,好疼!” “哎哟喂,我柑橘烂了。你这个小孩怎么呆在这里!不许愿就快走。我的柑橘啊,得换一个了。”砸到冉孤生脑袋的重物原来是一个柑橘,大嗓门的大婶拾起柑橘心疼得擦了擦表面,发现另一面被砸坏了,果汁渗出,她见冉孤生手里什么也没拿,就坐在树下,不由得说道。 “哦。”冉孤生也怕柑橘再一次光顾他的脑袋,赶紧挪开。 写上字的红布条绑上柑橘,人们捧在手中阖眼许愿,然后瞧着高高的枝桠,往上一抛……系着柑橘的红布条在空中划了个圈,落在地上,他们拾起自己的那个愿望,重新往上抛,有的人的红布条挂在枝桠上顿时高兴地手舞足蹈,心满意足地离开。 “小公子,要不要许个愿,很灵验的啊。”许愿树不远设摊的道士见冉孤生怔怔地看着许愿树下的人们,出言招呼他过来。 冉孤生左右看了看,周围好像就他最小,便朝道士跑过去。“许愿的话是不是就能不再做噩梦,每天晚上都能睡个好觉?” “这……”道士哑口无言,没想到这孩子一上来就问这种奇怪的问题,做噩梦可能是受到环境的暗示之类,有很多种可能,许愿求一个心安,寄托一个愿望,哪能说许愿就能不再做噩梦。意识到自己在小孩的眼中有些失态,道士清咳一声。“心诚则灵。”冉孤生歪头想了一下,眼睛亮晶晶的,说道:“我也要许愿!” 道士取来五条红布条和五个柑橘,又研好墨,摊出手说:“五文钱,谢谢。”“……”冉孤生怔怔地望着道士,道士也保持着伸手要钱的姿势。 碧霄带着丹青赶来便看到一大一小的动作定格,仿佛时间经过他们身边都放缓了脚步。丹青疑惑地看向碧霄:“这就是你所说的赚外快的地方?” “非也非也。我们协会是接任务为世人排忧解难,事后就收那么一点,你愿意用一瞬间的痛苦换来一生的快乐吗?”碧霄两指点钱势,嘴角提起到一个夸张的角度,笑成缝的双眼间隐约闪烁着精光。 还我仙风道骨的道长。丹青不忍直视,扭头捂脸,偏偏手指疏开了缝,偷偷瞧着碧霄流露出贪财的模样,就算这幅贪财市侩的表情,还是能看入眼的嘛。 “你在干嘛?”碧霄锁定好目标,低头喊丹青过去,却发现丹青撇开头捂脸,指缝下的眼睛闪亮发光,好像夜里的狼觊觎猎物时冒出的绿光,顿时头皮发麻问道。“拨头发。”丹青放下手,“你接着说,我听着。”“那孩子家里有事,这就是一笔生意。”碧霄示意丹青,然后施施然走过去,打断了两人的对视。“小子,你家里可是有人有事?”“你怎么知道。”冉孤生猛地一回头。“我又问你,你可想你家里那人安康?”碧霄微笑道,冉孤生用力地点点头。和冉孤生对视的道士见有人打断他的生意,又是“同道中人”便想出言,碧霄伸出手指了个方向打发他去找千枝。 ------------ 第七章 戏剧 两个孩子,一个看上去不着调的青衫公子,空手而来,没有带上一丝和大夫沾上边的东西,来到将军府前说是给小少爷治病的,包管药到病除。问,若你是将军府的守门人,你会放进府里吗?显然,但凡有脑子的人都不会。 将军府对门有个茶摊,供来往的人歇脚喝茶谈谈家长里短的那点事。茶摊小,远比不上东大街那些正个八经的酒楼客栈规模,没有磨牙填饥的包子馒头,也没有伙计招呼,喝口茶需要自己斟茶倒水,临走记得搁下几枚铜钱,老板就懒洋洋地趴在其中一张布满陈年茶渍的木桌眯眼打呼噜。 “哟,这不是第三次从将军府门口抛出来的公子吗?你这是口渴了,过来一起喝杯茶?”茶摊老板不管生意也不管周围发生了何事,但在茶摊里喝茶消磨时间的闲汉路人什么的可都将对门发生的事看在眼。一身素净青衫沾满了尘土,年轻人一瘸一瘸地向茶摊走来,闲汉八卦之心作祟招呼碧霄到他身旁坐下。 光天化日之下,被两个猛汉抓手抓脚抛沙袋一般丢出去,还有路人围观,换谁也不会有好心情,也难怪碧霄铁青着脸。速度拉着冉孤生跑出攻击范围并目睹碧霄连被丢三次过程的丹青对新来的师兄有一个新层次的认识——不着调,厚脸皮,心理质素强,还有撞了南墙还不死心。 茶摊位置所剩不多,就只有那个闲汉旁边还有两个空位,碧霄占一个位置,丹青和冉孤生坐在一起。闲汉给碧霄倒了一杯茶推了过去,满眼期待地问:“你们这是……要上门寻亲吗?” “……”碧霄嘴角微微抽动,没有搭理。 “……”丹青撇头,上门寻亲是什么,不知道! “里面有我表哥……不用寻亲……”只有冉孤生稍稍张嘴,低声含糊地辩驳,只是除了丹青能听清他的声音,其他人都没有听见,他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碧霄身上,哪里有闲心去理会一个不起眼的小儿。 碧霄不理会他们。他的默默不言,众人的理解便是默认了,于是一个家道中落,寒酸公子带着他的弟弟妹妹投奔远房亲戚,却被将军府的人嫌弃,被抛街头的故事就在小茶摊里诞生了。 见大人们都没有注意到他们,丹青把冉孤生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问道:“你刚才说里面有你表哥,你表哥是什么人?” “严凌余就是严凌余啊,还能是什么人?”冉孤生脱口而出,寻思后又道:“唔,柳儿莺儿她们管严凌余叫少爷,应该是少爷吧。” “那你家里谁有事啊?”丹青好奇地多问一句。冉孤生瞪大眼睛,“你不是应该知道的吗?你跟他……”手指来回指了指。 “我凭什么要知道什么啊,我糊里糊涂就被带来了。我跟他什么关系都没有,和他不熟!”丹青回头瞧碧霄,碧霄还被七嘴八舌的街坊围住打听问话,立马撇清。 “他们不让你们进,难不成你们是在骗我?”冉孤生歪着头疑惑,目光清澈。丹青自然是知道为什么不让进,要是凭口头之言门卫就把他们来历不明的人给放进去,一定是她在做梦。 “他们也不让你进,难不成你也在骗我?”她也学冉孤生那般歪着头反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冉孤生,大漠孤烟直的‘孤’,生生不息的‘生’。那你叫什么名字?”看着冉孤生奶声奶气学书生引经据典地认真介绍自己,丹青第一反应想笑,只是忍住了,细细琢磨后不禁皱眉,即便是大漠孤烟直,那也是孤独的‘孤’啊。 “我叫丹青。” “丹青。”丹青扭头眼前景物突然晃荡一下。原来是碧霄一手抓一个,带着她和冉孤生一溜烟地跑了。拐过几条小巷,碧霄回头看没人追赶,这才放下两人。抚顺呼吸,摇头无奈道:“我原以为说评书的人口灿莲花,街坊百姓那张嘴那即场想象的故事更是令人称奇,今儿我是长见识了。” “幸好你没把你师门家庭住址都报上,不然拂云的脸都丢光了。”丹青凉凉地回答道。 “那是,师兄我够机灵。”碧霄煞有其事地点头,抬起手指道,“你看,这是将军府的外墙,只要翻过墙就是将军府了,大门和后门都不走,师妹我们翻墙吧。” “师兄,你没病糊涂吧。”碧霄摇摇头,“将军府上方有人眼看不见的黑雾笼罩,黑雾淡薄,却只在将军府的一个区域活动,我想只要驱散了黑雾,那个人便会好起来……小师妹,你这是什么眼神!” “师兄,你是在说你不是人吗?” 碧霄微微颌首,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一把折扇,折扇握在手中,他觉得他笑得很谦虚。从丹青的角度看来如果换了时间和地方,如春日湖堤柳絮纷飞,君子如风也不过如此。要是碧霄不说话就更好了——“凡夫俗子当然不行,但师兄我乃是半仙,自然能看到一些怪力乱神的东西。” “……” 冉孤生不太明白两人的互动,他只听明白将军府上方的黑雾影响着那个人的健康,也许是告诉自己,他的声音很轻:“只要把那团雾赶走,严凌余以后就能安心睡觉了吧。” 碧霄似乎听到冉孤生的话,瞧了他一眼,但又没说什么。抬眼看向高墙之内,活动手脚,“我们爬墙吧!” 丹青拉着冉孤生后退几步,坚决的摇头。“不爬,你知道墙的另一面会是什么地方吗?万一你爬过去正好被发现了,你要如何说?更何况,你带上我们两个小孩子,是打算拖累我们,还是拖累你自己?” 这番对话结束得很快,丹青原想着或许她和碧霄会有一番争论,但冉孤生说只要进了将军府,他可以带着他们和婢女家丁玩捉迷藏而不被发现。丹青抚额,这孩子是有多单纯,信任是多容易就交出去,不知道信任应该是难交出易收回吗。 丹青满肚腹诽,终究是敌不过碧霄要爬墙的坚决。她还小,小孩子总会犯错,她如此安慰着自己。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三个人平安落在将军府的高墙之内。墙后是一个花园。花园很小,一个假山、一个歇脚的亭子就组成了一个散心的花园。暖春未到,花园一片萧瑟。 翻进将军府,冉孤生第一时间拉着丹青就近躲在假山后,小孩子身体柔软,骨架还没开始长,容易躲进假山旮旯小洞等等的地方,他们所处的位置从外面看来是假山晦明的一面,假山又有枝蔓垂下,就更加不易被人察觉。 碧霄一个鹞子翻身躲到院里亭子顶上,伏在那,青色衣衫比碧绿琉璃瓦的颜色要鲜色一些。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庆幸是碧霄落荒而逃的时候,在将军府外墙左拐右拐跑过几条小巷,丹青在脑海模拟了碧霄方才逃跑的路线,似乎没有绕回到靠近将军府前门的位置,便放下心来。 “这里没人住,离我住的地方不远,我带你们过去。”冉孤生很开心,抓住丹青的手,“我带你们进来,你们一定要让严凌余乖乖的睡着。” 面对没有防心的冉孤生,丹青真不知该说什么好。望了冉孤生半晌,只好微微地点头答应。周围没有人经过,丹青就地捡了一枚小石子往亭子顶上用力丢去,小石子没有如愿丢上亭子顶,撞上支撑六角飞檐的漆朱杉木柱子就弹回地上。听见声响的碧霄往下望,丹青给他比了个手势,随冉孤生走了。 “快进来。”冉孤生满脸笑容推开房门,回头招呼丹青和碧霄,扭头看见屋里坐着的那人,满脸笑容顿时僵住了。丹青跨过房门,抬起头才看见屋里还有两个人,和冉孤生年龄相仿的少年单手握着白瓷杯子,眼睛已经往丹青和碧霄身上瞟去。眼前的正太看上去如风中残烛,一幅被病魔折腾得剩下半条命的样子,只要见过他的人油然而生出心疼。他眼底的乌青,将眼眸里的疲惫和愤怒糅合成了一片没有焦点的森然。他的脚边跪着低着头战战兢兢的侍女。 “柳儿快起来,地上凉。”冉孤生心疼自己的侍女,连忙走近想要把跪下的侍女拉起来。少年伸手拍开冉孤生的手,盯着他问道:“你去哪里了,你身后的又是谁?” “我在外面随便走走,这两个是我刚认识的朋友。”冉孤生喏喏地说道,“你快让柳儿起来吧。” “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不是已经说了吗?”冉孤生低头,手指不安地揉着衣角。就在两人僵持之际,碧霄很厚道的打断氛围,“咳咳,请允许鄙人自我介绍,鄙人碧霄,这是同门师妹丹青。不知您如何称呼?鄙人见你印堂发黑……”还没等碧霄说完,一听见印堂发黑这四个字,严凌余就知道冉孤生随便把江湖术士偷偷带进府。“来人,把这两个来历不明的人丢出去!偷偷丢出去,别惊动爷爷奶奶他们。”严凌余刚吩咐把人丢出去后,转眼,爷爷奶奶带着他们的贵客前来。“凌余、孤生,快来见过知味观观主拂云真人,碧霄道长。”看着刚丢出府的人嬉皮笑脸地站在他面前,严凌余心情有些复杂。 ------------ 第八章 留宿 “严凌余,那是我朋友!你怎么能这么对待她们!”冉孤生眼睁睁地丹青不作反抗,被健壮的守卫提起衣领,像提小鸡那样抓出去,这会倒是没有一见严凌余的胆怯,梗着脖子,大声地抗议。 严凌余撇了他一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你带外人偷进将军府,是把府里的安危当儿戏,还是你觉得将军府像外面的街市,能自出自入?” “你……”冉孤生一腔的话憋在胸中,他想说他觉得那两个人没有坏心思,他觉得他们应该可信,他想也出一份力,那么你就不用再受梦魇缠绕之苦,他想说很多很多,只是终究都没有说出来。 再说被丢出去的两人,再一次受到茶摊闲汉们目光的洗礼。“哈哈哈。”这回,没有人同情,碧霄得到的是一连串对他们两人不自量力的嘲笑。 “兄弟,你太逗了。你刚才是怎么进去将军府的?我们都没看到。唔,你的腰还好吧,男人的腰可是要好好保护啊,哈哈哈哈。”有个闲汉走近碧霄,手拍拍他的肩膀,边说边笑话道。 丹青再一次见证碧霄脸皮的厚。“多谢兄弟的关心,我的腰力如何,自然只有伴我身侧的美人方能知晓。一般人,我还不告诉他。” 两台轿子停在将军府门前,轿夫掀开帘子。青丝如瀑倾泻,拂云弯身而出,丹青和碧霄都没有注意到拂云和千枝的到来,碧霄还和闲汉侃侃而谈扯到天南海北的话题,勾肩搭背,两人说的不亦乐乎。拂云来时已经知道碧霄拐带丹青到将军府附近,为的也就是他来这里的目的。 轿夫抬着轿子离开,将军府的管家得了消息出来迎接拂云,拂云没有动,他的目光停留在脸上、衣服都沾了灰尘的丹青身上,碧霄带丹青下山不过半日光景,两人就像是在大街打了个滚。看样子,碧霄还没成功进入将军府,连带让丹青受罪。 见拂云的目光注视那两人,脸色阴沉,管家一时也摸不透拂云的心思,说道:“观主可是与那两人相识?方才门人汇报说这两人打着观主的旗号,两手空空,说是能治百病。门人赶了几次,心思不改,还在此地逗留。” 拂云看了半晌,说:“丹青,带着你碧霄师兄过来。” 大街人声鼎沸,拂云的声音却在耳畔响起。丹青转过身,瞠目结舌。拂云一身便服,千枝跟在身后,手里拎着药箱,盈盈笑意看向丹青和碧霄,丹青窘迫低下头,他们来了应该不久,大概什么都没看到吧。碧霄脸皮厚的紧,或是说压根就不在乎面子,没事人一样牵着丹青的手走过去。 碧霄身高目测一米八左右,丹青又是人小腿短,被碧霄牵着走过去简直就是被拖过去,拂云的脸色又黑了些。碧霄松开握住丹青的手,拱手道:“拂云师叔。” 拂云哼了一声,没有理会碧霄,蹲下身从怀里取出一方锦帕,仔细擦拭丹青脸上的灰尘,拍去衣服上的尘土才抱起她,向管家说道:“请带路。” 于是……便有了严凌余重新见到丹青和碧霄两人的一幕。 冉孤生大喜过望,跑过去握住丹青的手,“我们又见面了。”丹青点点头,一本正经道:“因为缘分。”碧霄没有忍住噗嗤一笑。 老将军夫人见冉孤生与丹青一幅熟稔的模样,稍作回想,印象里没见过丹青,便问道:“你是哪家的孩子,长得好生灵秀,你是怎么和孤生认识的?” 拂云上前拱手,“丹青是贫道的亲传弟子。至于认识……大概是碧霄师侄带着丹青一时贪玩溜进将军府内的时候结识的吧。是贫道的管教无方,碧霄,丹青,还不过来给老夫人老将军赔礼道歉。” 拂云果然是知道的,丹青欲哭无泪。倒不是因为溜进将军府让知味观蒙羞而感到羞愧,而是拂云来时已经知道他们的行踪,有种在佛祖掌心被注视还懵然不知的可笑。丹青很大方地承认自己的错误,碧霄也很大方地承认他的错误,但他仍然保持自己的观点。 “我见将军府上方有黑雾笼罩,黑雾范围不大,就停留在那么一块小地方,看似被人下了未可知的咒,又听闻贵府的少爷多日未沾枕,惶惶终日。于是一个时辰前光明正大登门拜访,只是被门人拦住,好奇心浓重,所以走了些歪道……当然,见到小公子后证实了我的想法。” “按道长所言,我孙儿……”老将军目光一凛,直勾勾地瞧着碧霄。 “有我和观主师叔在,从今夜起,小公子再无失眠的困惑。只是,有些事还请老将军多费心力,我们治标不治本。”碧霄一口答应下来。老将军听自家孙儿不用受苦,放下心来再细想碧霄的话。 拂云原本就是应老将军夫人的邀请来给严凌余治病,老将军遣散房里的丫鬟,自己后退几步,给拂云和千枝上前为严凌余治病。千枝解开针包,铺开的针包上安静的躺着尺寸不一的银针,拂云让严凌余平躺在床上放松闭目,取出毫针,烧燃的艾条使针体温度升高,刺入百会、足三里、内关,又取来一指节长的艾条一节,套在针柄上,由艾条下端点燃。 冉孤生似乎看呆了,老将军夫妇不知道是过于关心唯一的孙儿还是觉得冉孤生太天然呆,反正这个房间里除了患者严凌余,还有两个活蹦乱跳的孩子。为了保证拂云施针不受干扰,丹青挡住冉孤生的视线,一手捂住冉孤生的嘴巴免得他回过神不小心惊叫,一手凑到嘴边作噤声的手势。冉孤生憨憨地点头,自觉捂住嘴巴,两个人蹑手蹑脚地溜了出房间。 严凌余居住的院子里的花园可比方才翻墙落下的院子附带的花园要大一些,花草树木被花匠精心料理,老树干秃的枝桠冒出新绿,靠近严凌余房间窗台则种有驱蚊草,院子引了一泓活水穿奇形怪状的湖石而过,养了锦鲤三两尾。 过虹桥走进假山内,冉孤生才放下捂住嘴巴的手。“呼,你怎么不捂嘴,不怕发出声音?”冉孤生深深地呼吸一口气,才发现空气如此新鲜,想起丹青开溜的时候没捂住嘴巴,难免有些不高兴。 “因为我能管好我自己的嘴不随便发出声音。” 冉孤生想了想,“说的也是。” 两人都是碧霄口中凡夫俗子,没有看见也不知道在拂云下针并灌注真气到严凌余的穴道后不久,徘徊在严凌余屋子上方的那团黑雾翻滚蠕动,随后降落到附近的花丛里,花丛的花草在黑雾翻滚中渐渐失去生命力,早春新生命的萌发就这么夭折枯萎。 灰蒙蒙看不清的黑雾,丝絮状飘渺如蛋清的内里包裹着灰色鸡蛋黄一样的东西,又像女子十月怀胎那样,内里的东西渐渐成型,等到一只黑猫吸收完黑雾走了出来,周围十尺以内花草树木无一幸免,全部枯萎。 丹青见识到冉孤生的童年乐趣,比如捞三两尾被圈养的鱼,玩了几轮,听见猫叫声。“冉孤生,你们家也养猫啊。” “没有啊,大概是哪儿来觅食的野猫吧。”冉孤生摇头,老将军严禁严凌余和他玩物丧志,严凌余天资聪颖,很多人都赞扬过,老将军爷爷也寄予厚望;他资质平平,又寄人篱下,能不被人嫌弃已经很满足了,偶尔趁没人的时候去逗两三尾锦鲤是最大的快乐,更不用说学富贵人家养鹩哥闲来逗乐几句或是养只猫用猫尾巴草看小猫的趣态。 “我们去看看。”丹青很喜欢看猫,但不会去养猫,她的观念很简单,养自己就够了,她会像猫一样晒太阳睡懒觉……捉老鼠?那不是狗做的事么。 一只黑猫迈着步子缓缓向他们两人走来,一点也不怕生。它昂着头,仿佛是高贵的贵族。日落西山,夜幕将临,一天快要过去了。猫的瞳孔随日落发生变化,墨绿的瞳孔越发骨溜溜,夜晚的猫看起来被月光洗去戾气,光从外观便下意识认为这是一只乖巧的猫。 “啊,花草都凋谢了,王叔会被骂的。”冉孤生第一眼就看见修整好的花草枯萎了,想到负责府里照料花草的王叔会被管事娘子扣掉月银,很同情他。 “职责所在嘛,这份差事油水不多,但是应该还挺空闲的。”丹青不以为然,忙着看猫。但是黑猫想要靠近她,蹭过她的腿走到她身后时,丹青就不自觉地挪开一步,又是眼睛发光,一幅渴望的样子看着黑猫。 冉孤生不明白丹青和黑猫的互动,他们出来也有一段时间了,想回去看看严凌余怎么样。“丹青,我们回去看看严凌余吧。” “好。”丹青不舍地又看了黑猫一眼,随冉孤生走了,错过黑猫听见冉孤生喊丹青名字的时候,黑猫的瞳孔碧绿得渗人。 丹青和冉孤生回到严凌余房门前,被伺候严凌余起居的丫鬟碧莲告知,少爷已经睡下了。皆大欢喜。当夜,拂云一行人留宿在将军府里。 ------------ 第九章 隐商 夜间,丹青辗转反侧,又从床上坐了起来,茫然地看向四周。 掌心下是经过拉绒的素色床单,手感良好而且重在保暖,被子是蓬松轻柔的蚕丝被,盖上去轻柔贴身。整套被褥外观朴素得很,没有一眼看上去就赞叹好绣工的图案花纹,大概老将军重在实用不喜花哨的缘故。 又轻又暖和的床睡在上面按理应该能熟睡到天亮,既不用担心夜寒露重着凉,也不用担心第二天起床背后多了出汗,里衣多了汗渍。比起观里的硬木床可好多了,可是为什么还会睡不着? 千枝在另一侧屏风后的贵妃榻歇下。她向来浅眠,丹青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她睁开双眼,目光清明那里是一个曾经睡着的人。她轻声问道:“怎么了?” 千枝,我吵醒你了么?”丹青问道。“我坐一会,你继续睡吧,打扰你休息了不好意思。”丹青说完,屏风那测的千枝低声道不碍事。 又一会,只听见?的声音从屏风那侧传来,过后停顿了下,紧接着是火石碰撞的声音,千枝曼妙的身影映在屏风上。影子移出屏风,千枝披着外衣端着一盏油灯绕过屏风来到丹青面前,放好了灯,坐到丹青身边搂过她,另一只手轻轻拍打着丹青的脊背,“我陪着你,你睡了我再去睡。” “嗯……”丹青阖上眼睛偎依在千枝的怀里,“千枝,要不我今晚将就些你和我一起睡?” 千枝失笑道:“我才不要和你睡,你一个人就把被子卷走,裹得像蚕宝宝那般,一点都不留给别人。” “哼唧。”丹青努努嘴,咕哝一声,窝在千枝怀里不知道为何觉得很安心,睡意袭上,朝温暖柔暖的地方蹭蹭,便睡过去了。 千枝没有介怀丹青吃她豆腐的行为,为她掖好蚕丝被时,窗外有黑影掠过,千枝手一顿,若无其事来到窗前,纤细的两指夹着一道朱砂描画的符咒贴在雕花窗棂,喃喃自语边回到贵妃榻歇下:“暂先这样,过了明天就能回观了。” 夜深人静,打更的守卫尽责地巡逻和报时,路经小少爷居住的院子时,有阵阴寒呼啸而过,脖颈汗毛竖立,打了个寒颤。他下意识地回头瞧,背后是寂静的花园和他提着灯笼长长的影子。守卫缩了缩脖子,自言自语道乍暖还寒的贼老天,也不懂得提前说一声,害的他衣服穿少几件,白挨冷。 守卫走后,那阵阴寒穿过院里的树木,新绿的枝桠内失去生命力,风一吹枝桠脱落在地,一只黑猫踩在枝桠上,清脆的断裂声在院里突兀的响起,喵一声,纵身一跃,落到对面亭子的琉璃瓦上,诡谲的瞳仁里翻滚着一只正常的猫不会有的情绪。 尾巴一甩,朝将军府一隅奔去,那个方向是冉孤生居住的地方。 一夜好梦。天蒙蒙亮,丹青就被千枝给叫了起床,丫鬟们已经端来洗漱用具,没差请丹青她们和主人家一起用餐。 温热的毛巾覆在脸上,擦拭一番,丹青腹诽着这将军府的作息时间真健康。洗漱好了,千枝就给丹青梳顺了头发,给她戴上蓝色的发带固定好。丫鬟又来一趟,请她们前去正厅用餐。 只隔了一夜没见,丹青发现严凌余的气色比昨天所见的要好些,主要是眼底的乌青较第一眼看到的要淡一些。老将军夫人见自家孙儿气色是比昨天要好,习惯地提起睡眠,严凌余这才露出属于孩子该有的笑容。不用多说,一夜好梦。 老夫人感到欣慰,岁月在脸容刻画下的痕迹上有浊泪滚动,她掏出帕子连连抹眼角,嘴角弯弯。老将军严肃脸也有些松动,吩咐严凌余练武时间增加一个时辰。 拂云见严凌余的气色确实好些,转而向老将军夫妇提到严凌余的病情和注意事项。 大人有大人要做的事,小孩子嘛,就不要去打扰他们了。丹青如此想到,没有仔细听拂云说了些什么,眼睛只忙着等早餐。 千枝的手艺好啊,可将军府好歹也是个两代将门,请的厨子应该也不赖啊。就是不知早餐吃啥,或许是香拌马兰头、雪里红炒肉松配清淡的粥类,或是油条佐粥蘸点虾子酱油,又或是些米食点心,汤圆、粢饭,血糯米饭什么的,越想丹青肚子越饿。 可惜,愿望是丰满,现实很骨感。 早餐——生肉大包配白粥。 饭后,严凌余按往时的习惯练武,加上老将军发话让他多练一个时辰,一个早上也就这样过去,老夫人担心会丹青闷着,就让冉孤生带着她到处走走。 “你不喜欢吃肉包?”冉孤生见严凌余脸色没以往阴沉,心情愉快下也多吃了几个肉包子,伸手拿肉包的时候看见丹青只是喝了一小碗白粥就没有再吃东西了,奇怪地问道。“肉包很好吃啊,肉很新鲜没有奇怪的味道,里面还有肉汁呢。” “嗯,可是我不喜欢吃肉包。” “哦。”分享没有得到想象中的回应,冉孤生兴奋的情绪衰弱下来。“下次我请你吃肉包。”丹青想了想,补充一句。少年又精神起来,发亮的眼睛突然让丹青觉得,好像有一只金毛在她面前欢快的摇尾巴…… 千枝来找丹青,交给她临时出入将军府的腰牌,托她去一趟镜花阁采买明日拂云要用的东西。丹青没有细想太多,没也想起为什么不是碧霄打杂跑腿,反而要她这个才六岁的小丫头去,不担心会被拍花子给拐走么。 丹青应下,回头看冉孤生。冉孤生挥手,眼底的不舍难掩,“我去和严凌余练武。” 丹青本想带上冉孤生,让他到镜花阁开眼界,转念又想到毕竟冉孤生是将军府的人,只消看上次冉孤生溜出去回头被严凌余逮住时,严凌余黑如锅底的脸色,那可不是失眠的脸色啊。丹青挑眉,打消了这个念头。 甩着腰牌的红绳,丹青一蹦一跳侧门离开将军府。 镜花阁是知味观挂名产业,但又不属于知味观。拂云说,镜花阁四海知名,但是得此机缘能进去的人不多,拂云又说,镜花阁内有比云门寺藏经阁里的藏书更齐全的经录秘籍、有比纯阳宫更多稀奇古怪的丹药符?、有百草堂求而不得的仙草百花、剑谷落入江湖庙堂后失踪的神兵利器、南漪庄失传的乐章舞艺……多不胜数,因此到镜花阁买东西,成为江湖人士乃至修真人士的向往。 镜花阁如其名,水中月镜中花,曾经也有人尝试水中捞月,镜中取花以试图到镜花阁,可惜都失败了。丹青不清楚镜花阁对于那些人如同高岭之花,她只知道,镜花阁真的很、难、找。 路过数家卖面条的摊子,空气传来汤面的香味,熬着吊汤的大锅源源不断冒出袅袅的白烟,小贩动作利索,仿小二唱菜名那样,报出客人点的面,一碗接连一碗,周围摆放木桌木椅,都坐满了人,生意兴隆。丹青终究是忍不住,吃完再去找! “店家,一碗炒肉面!”丹青人小声高,眼尖瞅得一个刚离座的客人,一溜烟地就跑到那客人的座位坐下,举起手大声说道。 “好咧。”店家头也不回,不一会儿,店家高声唱道:“炒肉面一碗。” 一个清瘦的帮工端来金边青花碗,剁碎的香菇、虾仁、瘦肉炒香作为浇头铺在熟糯细软的面条上,香浓的焖肉汤漫过面条,显得汤多面少的样子。 丹青食指大动,早上才喝了几口白粥,现在被香味引诱,顿时饥肠辘辘。 一顿风卷残云,连汤底也没有剩下。她心满意足拍拍自己的胀鼓鼓的肚皮,幸福感刷刷上升,从挎肩布包里取出六文钱。“结账。”把钱交到帮工手中,继续去寻找镜花阁的所在。 “丹青小姑娘请留步。”才刚走了几步,丹青就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喊自己留步。会是谁?丹青又想了想,她经常出现因为声音辨析度不高而认错人的?迨拢?馍?艋拐娴拿挥刑幌胧鞘烊恕?p>  她继续往前走,“墨艺院的丹青小妹,请留步。”那声音说道。 真的不认识声音的主人。可惜人小腿短又有年龄差距,无论怎样都是被人追上的份。一双长腿从她身边经过,拦在她面前。丹青昂着头,发型衣服什么的看起来,看起来像极小厮,可他的气质又不像是。 “你好,我是镜花阁接引人。阁主收到观主的传信,特意让我前来接你。” 有人接引当然是最好不过,“凭证。” 两人同时取出一样东西,丹青手中的是一颗透明莹润的珠子,青年手中的是一块玉璧。取出的一瞬间,壁和玉颤动,产生共鸣,飞到半空互相缠绕。珠嵌入壁的凹位后,玉璧落入丹青手中。而从两者共鸣的那一刻,周围的空间扭曲,等到凭证安静下来,已经在一家充满淡雅熏香的店铺中。 “丹青丫头,欢迎来到镜花阁。我是镜花阁老板断月。” ------------ 第十章 教坊 侍女素手拨开帐帘,断月施施然地走了出来,跟丹青打招呼。一头清爽的短发,鼻梁上挂了副眼镜,嘴边翘起的职业微笑,双手收在宽袖之中交叠在腹前,一身书卷气的儒商。 侍女掀开熏炉盖子,添了些香料后,默默地退下。 “你好。”丹青向断月问好,两人无言了半晌,丹青挖空脑袋都不知道如何套近乎,前世久宅,都差点忘了该如何去和人相处。最后只好递出千枝给的采买单,速战速决。“这是千枝吩咐要买的东西。” 断月看也没看,径直吩咐道:“2号仓库打包带走。” 丹青在陌生人前不怎么多话,只是,她现在发现这个镜花阁老板有些脸熟,似乎在哪里见到过? 一不小心,她看着断月的脸超过五息。断月还是让人生不起反感的职业笑容,他说道:“小丫头,莫非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还是说你看上我了?” “我觉得你很脸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丹青脱口而出。 “很多人认识我以后,都说我很脸熟,都想混个脸熟。”断月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带有一丝嘲讽。“可是我又懒出门,就守着镜花阁过日子。当然了,偶尔我也会出去买串糖葫芦、小零嘴之类的看小朋友嘴馋的样子。” 糖葫芦!这三个字在丹青脑海中无限放大,她知道为什么会觉得断月很脸熟了。“你就是那个腿长侧面耍帅拿了我糖葫芦,隔日有个萝莉带着一串糖葫芦上门道歉,她口中的师兄!” “……”断月第一次有种“别人认出自己,不是名气而是糖葫芦”的深深挫败感。都几年前的芝麻绿豆,为什么还记得这么清楚! 故事发生在丹青还在包子到萝莉的过渡期。有天千枝带来山里红做冰糖葫芦,兵乓球大小的山里红被千枝细心地割开剔去核,塞入枣泥。又薄又浅的小铜锅文火熬化冰糖,穿好的葫芦串往锅里滚一圈蘸满糖液,在冰凉的青石板上用力摔一下,放凉的糖葫芦多了一块晶亮透明的大糖片,可好吃了。 丹青跟着打下手,她做的就是串山里红和蘸糖,绝不假手于千枝,以至于突然冒出一个人夺了她的糖葫芦,吃了一个后还说糖衣不匀,吃起来不脆。丹青只记得抢糖葫芦的那个人的侧面,结果第二天一个萝莉正儿八经带上一串糖葫芦说是代师兄赔礼,虽然那串糖葫芦同样是糖衣不匀,山里红酸的掉牙。但乖巧收拾烂摊子的师妹和欺负小孩子的师兄,令丹青顿时记忆深刻。 丹青盯了断月半晌,眼神颇是怨念。毕竟无奸不成商,好歹断月也是个生意人,面对各种顾客的刁难、讨价还价都有丰厚的经验。帘后有人忍不住轻笑了一声,耳畔传来软糯的童音:“师兄,这就是因果啊。”此人,正是当年上门去给丹青赔礼的小师妹。 “那你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只不过是刚好印象深刻罢了。” 说话时,方才退出去的侍女从六扇屏风后走出来,手捧着一方翠竹丝帕,上面一枚朴素无华的戒指静静地躺着。“打扰公子了。清单上的东西,奴婢已经按要求收拾好,存放在这枚临时空间指环中,等到物品取出后,指环将不具有存取空间的属性。” 断月应下,示意她交给丹青。丹青看了下手中的清单,“我能核对清单和里面的东西是否一致吗?” 检查过后,双方钱货两清,交易完成。 迈出镜花阁,丹青也没想到断月会因为糖葫芦就送了她一个一次性使用的寻人道具,糖葫芦她其实也没有怎么记挂,毕竟好吃的零嘴小吃数之不尽,她又不是吃不起,就是人物事件在过渡期印象鲜明才记了下来。 镜花阁里,小师妹和丹青一样的不解。“师兄,你不像是大方的人,你有什么目的?” 断月推了推眼镜,“她是一个潜在的客户。” 镜花阁的出口在炒肉面摊的不远处,等待吃面条的人还是那么多,好几个长相鲜明的人在她离开的时候刚入座,现在还坐在位置上吃面条。丹青得出结论,镜花阁里的时间流逝缓慢于世间? 眼下时间尚早,难得就自己一人在市集上没千枝她们的陪同,这么早回去不去逛逛街,实在是有些可惜。丹青转了个方向,朝将军府相反的方向走去。 太平郡临近黄海之滨,面积小,虽及不上附近那几个繁荣兴盛的城市。托流经太平郡的一条支流的福,水路商贸带动太平郡的经济,使太平郡内百姓安居乐业,见不到一人乞讨。郡县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曲艺教坊、诗画茶社一点不逊于附近的城市里面的。 街巷纵横交错,青石板上点点深绿,墙角长着不知名的小白花。 丹青不知不觉走进脂粉巷中。 若是无人,街巷曲径幽深,街巷尽处大概是酿酒的人家,因为若隐若无的酒香正从那飘溢出来。酒香迷醉了心,嗜酒的人就会随着酒香的勾引,跨入那门前悬挂着两个小灯笼的酒坊门槛,跨过另一番新天地。可惜的是,这里人声鼎沸,女儿家的胭脂味把街巷其他的味道都覆盖过去。 门前迎来送往,不光是男子,有乳娘一类的嬷嬷陪同着带上面纱的姑娘,姑娘在门前稍稍忸怩,罗扇轻掩面纱也遮不去羞红的桃花面,也跨入了南漪庄。 丹青目瞪口呆,未嫁女子光明正大迈入青楼,这刷新了她的世界观啊。半晌,她看出了门道。 脂粉街放眼看去有五户门庭,有人陪同还是挽着少女发髻尚未出嫁的女子迈入的门是一户名叫“南漪坊”,仔细查看五户高墙内的阁楼建筑,就数南漪庄的楼阁最为奢华。而别家的却是不招待女客,而且,女客在经过那几家的时候,光从还没被面纱覆盖蹙起的眉间就能判断出,厌恶或许是说过,但也绝对不喜。 怀着好奇心,丹青跟在一户小家碧玉的身后混了进去。 前庭地方很大,几乎站满了人,不乏刚走进南漪庄面对如此多的人的吓得不知所措的女儿家。南漪庄有专门安排这些女儿家去处的姑娘,见有女客进门,引领她们离开前庭,毕竟男女授受不亲。 “小姑娘,你怎么一个人跑来这儿了?我们南漪庄虽接待女客,可是像你这般小的,一般我们都不接待的呀。”有个接引姑娘看出丹青和小家碧玉不是一路人,在丹青想要跟上去的时候拦住了她说道。 “也就是说,特殊情况你们也是会接待的。我只是好奇,这里就你们一家是接待女客,而且这些女客看上去都是良家妇女。” “因为南漪庄不做皮肉生意。”接引姑娘说得很露骨,她的笑容隐隐讽刺着什么。 期间传来笙歌阵阵,人群的喝彩声。 “卖笑不卖身?” 接引姑娘嘴角有些抽搐,哪家教出来的孩子,懂的真多。 “你说的也算对。太平郡繁荣,但总会有些人的生活不尽如意,如有一技之长压身,我们借她舞台,施展她的才华,换来银钱,那又何妨?能活下去就是了。”接引姑娘抱起丹青,她人长得高挑,丹青的视线越过一众人头,总算是看到舞台上有个女子尽力施展腰肢,水蓝色的水袖盈盈,如风吹时泛起的粼粼水波。 “哦。”丹青点点头。“那个跳舞的女子模样生的挺好,腰肢柔软,怎么扭都不会闪了腰。” “……”接引姑娘不能理解丹青的脑回路。“你的眼神挺好。” 丹青摇摇头。“谢谢夸奖。我眼神很一般,只能感觉大概她是长得好看。” 舞台上一曲舞毕,掌声雷动,有钱的看客往舞台上小银梳,或是几个小钱。 “他们这么丢东西上去,那个女子又不躲,就不怕一不小心击中额头,破相了么?”丹青看着东西不要钱一般哗啦啦往水袖舞女身上落,有一小锭银子,有几颗珍珠,有琥珀玛瑙,也有珠花等等,不禁喃喃自语道。 “赏银的多少就看跳的那支舞跳得如何。不过她应该感到高兴,她的舞得到这么多人的赏识,当然,她的相貌也是必不可缺的。” “花辞,又有女客来了,你死到哪里偷懒了!”远处有尖锐的声音在叫喊。 “好了小丫头,你也该回家了。这里目前还不是你该来的地方,等三四年后,有缘我们还能见面。”花辞放下丹青,往门口推了推,那声音又敦促了几遍,花辞才转身找人去。 丹青还不想走,她可还没有看够热闹,也没弄明白,明明是烟花之地,光顾的人不少是良家妇女,最重要的是,她们都是没出阁的闺女们。 一根用糖稀刷出来的糖葫芦递到丹青面前。丹青抬眼,递糖葫芦的是一个腼腆的书生。“这位小姑娘,我请你吃糖葫芦,你帮我送信给一个大姐姐可好?” ------------ 第十一章 传情 南漪庄内院有一亩水塘,水塘引后山溪流活水,终日甘冽澄清,是以庄内女子清晨或是登台表演之前,倚垂柳画柳眉袅娜,照水镜人比花娇羞。 丹青穿过长廊,朝着女子嬉闹的方向走去。 “乐姐姐的舞跳得可真好,他日定能名动四方。” “可不是,没看见台下的男人个个眼睛发直,像极饿狼,恨不得把乐姐姐给吃了。” “嘻。美人儿,给爷笑一个,乖乖的伺候爷,有的是你荣华富贵。”好端端的萝莉音装的怪里怪气,食指勾起女子的下颌,咧齿笑道。 “呸,不学好的,看我怎么治你……”水塘边上笑闹成一团。 丹青沿着水塘边走了过去,一群浅绿色舞衣女子众星拱月般拥着一个水蓝色水袖长裙的女子,方才惊鸿一瞥看的不太真切,现在近看,确实是美人。 丹青上辈子、这辈子见过的美人也算多。上辈子香港小姐、澳门小姐,影视明星等等,这辈子看到的以桃花眼和千枝为代表。桃花眼美则妖,深刻的是一双勾魂摄魄的眼眸;千枝的美则如风,本身来去无声,只有事物因它有声才显出它的存在,千枝也是如此。 而这个水袖舞衣,现下还是含蓄的,会因姐妹言语的挑逗而脸红,还有一份没被世人玷污的纯真。若用花比喻,她和白梅很切合。可丹青觉得这个女子是一朵尚未含苞待放的罂粟,等到花蕾出现,妖娆艳丽关不住。罂粟经过落红才能结出饱含毒汁的果实,他日遭情伤,这个纯真的女子就会像罂粟花瓣飘零,结出恶果送与他人尝吗? 舞女又嬉闹一会,才有人发现站在一旁的小丹青。南漪庄人每个阶层的人有自己的衣料以及样式,明眼人一下便能知晓,何况丹青衣裳的缎面料子又是市面难有一见的,自然不是南漪庄内的人,就是不知是郡上哪户人家的闺女。 “小姑娘,你是迷路了么?”水袖招手示意丹青来她的身边。 “有个书生托我送信给你。”丹青递上一封折好的信,水袖还没有接过去,倒是先被周围的女子抢走,急不可耐地念了起来。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信不长,寥寥数字,和书生的落款。 水袖舞衣两颊飞红,想夺回书信又抢不过同伴。 绿衣舞裙念完撇了撇嘴,不以为意地说道:“也不过如此,穷酸书生用诗词盼得美人青睐,求一夜贪欢,天晓时分离去说他日鱼跃龙门,衣锦还乡便八人大轿抬进门,这不是骗小孩的故事么。若真高中了,可又有谁记得一个地位卑贱的舞女。花言巧语最易迷人心,妹妹,你可不要上当啊。交出的心,可就难收回了。” 水袖舞衣的手尴尬停在半空,想拿不是,不想拿也不是。 丹青听过这话,暗自耸了耸肩,心道外面的书生,不是我不帮你,只是里面的人也想保护自己,既然如此早点回去将军府找千枝要好吃才是正经。于是说:“我传信鸽的任务完成了,各位再见。” 她转身就走却被人提住衣领,“哎,你不打算跑腿回信吗?” “看各位姐姐的样子,是要回信么?”丹青反问,本来替书生送信是看在好奇南漪庄的份上,如今溜了一小圈,南漪庄也不过如此,不太像风月之地罢了,反而像是唐时的教坊,教习音乐。 “回,当然回,不仅回,而且还得请你领路带我们去见见那个书生。”又有一个绿衣搭上丹青的肩膀,转头向她的姐妹们提议道。 “好啊好啊。” “你们……人家公子或许是真心的呢……”水袖弱弱的说,但是没有人理会。 舞衣们找来笔墨纸砚,笑嘻嘻地让水袖写几个字回信,然后她们好去捉弄书生。 “这不好吧。”水袖为难,但是别的人都不在意,只让她写就是,水袖拗不过唯有答应,说待会也得跟去看看。 一来一回也消耗了不少时间,丹青回到前庭,舞台没有人表演,前庭的客人自然散去,剩下打扫的仆人和还在等待的书生。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书生看了回信欣喜若狂,就在南漪庄前庭来来回回地走,晃得丹青眼花。又过了一会,终于消停,问道:“那你可知道姑娘芳名?” “我带了人过来。”丹青朝舞台方向指去,那里一群姑娘躲在垂下的纱幔后面偷笑。 轻透的纱幔挡不住舞衣们曼妙的身姿,丹青看她们又笑闹成一团,回头看了书生一眼,书生只扫了一眼,就低下头去。 丹青想走,可她又想看下去,看这些女子会怎样对待书生,真是矛盾,丹青自我嫌弃。 笑闹一团的舞衣们终于找了个绿衣出来,嘴角啜笑,纤腰盈盈不堪一握,走动随风摆柳,来到书生数步之遥停下福身,“妾身方才看了公子的诗,公子写得可真好。” “多谢姑娘夸奖。”书生腼腆一笑,低头只瞧地上,不敢再看绿衣一眼。 “公子可是不喜欢妾身?还是妾身的模样不够好看,入不得公子的眼,所以公子情愿看青石地面的藓也不愿看妾身一眼。”绿衣撇过脸,泫然欲泣。 不得不说,又漂亮又会示弱的女子,本身就是大杀器,最易引起男人的怜惜。假如这里是种田宅斗向,接下来就是三与被三,斗争和反斗争的故事;假如这里是玄幻灵异向,接下来就是兰若寺的故事。丹青破坏气氛地腹诽。 “不是的。”像被绿衣吓到,书生后退几步,还是低头不看绿衣。 “公子不喜欢妾身,可是妾身喜欢公子呢。”绿衣面有不甘,撒娇扭动身子扑了上前,抛出最后的杀手锏。谁料,腼腆的书生躲开,让她扑了个空,她看清书生眉宇没有想象中的欣喜若狂,反而整个人平静下来,像深井的水,波澜不惊。 原来按照她的猜想,书生不过想在南漪庄找个貌美如花的文雅女子,花言巧语换来一夜贪欢,或是走上求包养道路。 “多谢姑娘的厚爱,但小生不能接受,小生喜欢的是那个台上水袖翻飞的姑娘。虽然跳舞的姑娘如此多,但小生只喜欢她……”想到之前台上那个水蓝水袖,书生目光温柔,又腼腆起来。 纱幔后又是一阵骚动,舞衣们推出一人,粗使婢女打扮的姑娘踉跄几步,朝丹青三人走来,婢女左脸黑紫一大块,似是胎记。 “公子,我家小姐脸皮薄,不轻易见人。敢问公子可有回信的意思?” 声音清越,刚才好像在哪里听过。 送信时,丹青和她们打了个照面,个个都是美人胚子,要是脸上长胎记的,定能第一眼就能看见。丹青打量冒出来的婢女,过了一会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她! 书生怔了一下,又笑了,这回风轻云淡的笑容后,耳朵红了。 “今日观姑娘的舞有所感,小生乐艺略懂一二,想谱一曲送予姑娘,待明日送来,还请姑娘笑纳。” 他的眼睛停留在婢女的脸上,眼睛晶晶亮,极为期待婢女的点头,虽然耳背散发热气,心底惴惴不安,但还是很流利地把话说完整。 “我……”婢女正想应下,却被身边的绿衣察觉不适,手肘捅一下婢女的腰眼,婢女会意,改口说道:“我替我家小姐先谢过公子了。” “不客气不客气……敢问姑娘芳名?” “灵犀。” 书生还想多聊几句,灵犀就被身旁的绿衣找由头扯回内院。 没戏可看,丹青打道回府,回将军府时,正好路过包子铺,新鲜出笼的肉包,白肚子圆滚滚,填满了肉馅,蒸熟的白面香味飘入丹青的鼻子,虽然她不爱吃肉包,但味道闻起来还不错,掂量掂量还是掏出几个小钱买了两个包子带给冉孤生。 管家说拂云一行人还没回来,丹青只好先去找冉孤生。 冉孤生和严凌余都在侧院,侧院是老将军习武的地方,特地僻出的空地没有多余的花草,木桩、兵器架列在墙边,还有一块地方是梅花桩。 冉孤生扎着马步,额角都是渗出的汗珠,双腿打颤,但是依然坚持没有偷懒,严凌余练的是枪,八尺木枪对小孩子而已还是武器还是不大趁手,他重复练着出枪和收回的两个动作。 丹青坐在树下看他们练了一会,感觉怀揣的包子都温了再不吃就要凉,便走上前,说:“我给你们带了包子,一人一个,吃完再练吧。” 冉孤生看了严凌余一眼,严凌余专心致志无视丹青,又看了眼丹青手中桑皮纸包裹的包子,小脸纠结,最终还是没有动,眼巴巴瞧着丹青的手中的包子。 丹青不是没有感觉到严凌余的敌意,她稍稍勾起嘴角,脚步轻快来到冉孤生身边,“嘴巴张开,啊……” “吵死了!”严凌余停下动作,喝道。“请你离开。” “严凌余,你是在吃醋吗?”丹青快速把一个包子塞入冉孤生的口里,瞪了他一眼,“不要浪费粮食!” “丹青,不要以为你是客人就可以胡作非为,这里是我家。”严凌余脸色更加阴沉。“冉孤生,你过来。” “啧,好心多给你买了个包子,不领情算了。喏,这个给你,姑娘我的零花钱请你吃包子了,不许浪费,不然你对不起被作为肉馅的那只猪,和庄稼地里农民伯伯辛苦栽种的粮食。”丹青速度把多出的包子塞到冉孤生怀里,一溜烟跑了。 “严凌余……”冉孤生拿着那只包子,低声唤道。 “滚!” ------------ 第十二章 异变 日落时分,将军府一家子和知味观一干人等还是同坐一张桌子用餐。饭后,千枝领走小孩子们,下人撤去碗筷残羹,端来瓜果清茶,拂云开口说道:“老将军,老夫人,明日午后贫道便回知味观,这几日小徒顽劣,有所冲撞了小公子,还请二位见谅。” “哪里的话,丹青很乖巧,我也希望能有个像丹青这样活泼的小孙女。”老将军夫人笑道,“那我孙儿凌余。” “待今晚和明日施针以后,小公子的症状就会消除,不用再受煎熬。” 两位老人听了点点头,拂云话音一转,“正如师侄碧霄所言,我们是治标不治本。解铃还须系铃人,倘若不揪出幕后之人,恐怕小公子日后仍是多灾多难。” 老将军转头向专心研究茶杯的碧霄拱手说道:“感谢碧霄道长的协助,事情已经有了眉目。” 碧霄抬起头,“我等世外之人不便过多插手红尘俗世,老将军不必道谢,贫道并没有帮你什么。” “还有一事。”拂云掐指演算又说:“这两日夜里府中或许有异变,还请您吩咐府里家眷夜里不要随意走动,我会让千枝准备符纸,务必让每一个人都携带在身上。” 傍晚时分,总管拿着一摞黄符分发下去,嘱咐这几夜除了巡逻的守卫,旁人不要轻易走动,黄符随身携带。 当夜,拂云为严凌余施针,嘱咐严凌余和陪同在侧的冉孤生不要随意乱跑后就离开了。 冉孤生前后反复翻看黄符,又挠了挠头,没看懂黄符上画得是什么。苦恼地想着,突然记起严凌余自小聪辩,时常受西席先生夸奖,说不准知道黄符画的画,兴高采烈递了过去,严凌余只瞟了一眼,“不认识。”说完,翻身面向墙壁假寐。 “……”冉孤生自讨没趣,手指在黄纸上随符文的方向游走,越看越入迷,好像有根羽毛在拨动心弦,很痒,渴望能有人给他解答。冉孤生指尖一顿,惊愕自己怎么会符文产生了兴趣,这种兴趣不是严凌余强加给他的。 冉孤生看得入神,严凌余假寐耳朵却是竖起,房间没了声响,往时冉孤生要么会厚下脸皮缠上来求解答要么是可怜兮兮的看向他。他睁开眼睛,见冉孤生睁着眼睛却像老僧入定,岿然不动,不禁皱起眉。“冉孤生。” 冉孤生指尖触摸符的线条,头一回觉得练书法或许不是件枯燥的事,指尖下的温度好暖和,仿佛有光引领方向,似乎有涓涓流水在指尖下流动,好像有生命和他相共鸣…… “冉!孤!生!”共鸣还没产生,耳鸣存在了。耳畔惊雷,吓得冉孤生往一旁跳去,眼神涣散,显得惊魂未定。等他回神,就看见严凌余剑眉紧凑,双目紧紧锁住他,他甚至在严凌余冒火的眼眸中看到自己畏惧的模样。 “我叫你为什么不应?” “我在想这道符……”冉孤生小心翼翼地回答,担心惹得严凌余不快,殊不知,严凌余见他越发谨慎回答,不爽的情绪更膨胀。 “有什么好想,不过是江湖术士胡乱画的。”严凌余想到碧霄,想到丹青,哼了一声,把爷爷奶奶折成三角的护身符纸拍到床上。 冉孤生不再作声,把符纸收到怀里,两人安安静静呆在房间。 严凌余脸色稍霁,正想说些什么,门就被拍响了。“严凌余,我来找你玩,出来玩吧,我再去叫冉孤生一起玩。”是丹青的声音。严凌余好不容易缓和的脸色,又一次绷紧。 冉孤生眼睛一亮,思忖央求丹青找她师父解惑,正想起来给外面的人开门,严凌余拉住冉孤生的手,不让他去开门,冉孤生不解地看向他。“拂云道长说了,夜里不要随意乱走,你和丹青都把道长的话当耳边风了。” 经严凌余一说,冉孤生犹豫,而后觉得严凌余的话说得有理也就乖乖坐下,全然忘记严凌余不信拂云的道行,把他的好意丢到一边的行为。严凌余赞同地点点头,塞给他一本杂学作为鼓励,打发时间。 他屋里灯火通明就是得不到严凌余的回应,拍门声消停一会,又重新响起。“严凌余,我找你道歉行么,这么晚了,我都快冻僵,让我进去取个暖呗,或是你出来玩活动身子。” 严凌余就是不应她。外面锲而不舍拍着门,大概是严凌余打发身边的丫鬟小厮,总管又吩咐众人夜间不要随意走动,竟然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拦丹青,说打扰到少爷的休息。 冉孤生坐不住,他听外面的丹青声音开始哽咽抽泣,拍门的间隔也长了些,“我……严凌余,不如开下门吧,毕竟她是客人……” 严凌余看了一眼冉孤生,架不住他的央求,松开一直抓住冉孤生的手,冉孤生欢呼了一声,跑到门边拉开门闩打开了门。 “呼,终于肯开门了么。”门外的丹青抬手抹掉眼角的眼泪,换上笑容发现站在她面前的不是严凌余而是冉孤生,“怎么是你?”她的眼睛盯着冉孤生怀里露出半截黄纸。 “先进来,火盆烤一下好暖和身子,现在也晚了,不如明天我们再一起玩吧。”冉孤生热情地想要拉丹青进来,却被丹青一手拍开,飞快绕过冉孤生跑到严凌余面前。 空气多了一份蔷薇凝露的香气,严凌余不喜欢过于浓郁的花香,正想喝斥,抬头眼睛撞入丹青正在变换的妖娆红瞳,心底只来得及说一句不是丹青就没有意识了。严凌余整个人渐渐变得像扯线木偶,失去了灵魂。 丹青满意地轻声呵笑,声音清脆,但在安静的环境下显得毛骨悚然。 “丹青,你怎么了?”冉孤生心底觉得不对,嘴上又说不出一二,困惑地问道。 “没什么。”丹青勾起嘴角,“严凌余答应了,我们出去玩吧。”她转身,严凌余紧跟丹青走了出去,无视了冉孤生,也不曾像以前摆脸色给冉孤生。 “哦。”冉孤生挠挠头,也跟出了房间。 另一方面,,拂云和碧霄合力追击将军府上方那团诡异的黑雾,追出百余里,拂云停下,脸色略难看,“我们中了调虎离山计。” “现下该如何?”碧霄耸了耸肩,不大介意上了敌人的当,也对留在将军府的千枝和丹青表示很放心。老将军戎马一生,现在宝刀未老,精神矍铄,又有子承父业,戍守边塞,两代气运正是上升期,有福星保佑,绝不会就此绝种。 “转向源头,传信给千枝,让她密切留意严凌余和他身边的人,对方要反击了。”说罢,先行御剑朝源头处飞去。碧霄应下,掌心多了个小巧的鸭嘴鎏金熏香炉,熏香炉升起白烟,碧霄传达拂云的话,也御剑速度追上拂云。 严凌余,冉孤生跟着丹青走了一段路,路上不见一人,起雾了。 “丹青,这么晚我们上哪去玩?”冉孤生跑快几步,扯了扯丹青的袖子。 “快了。”丹青敷衍道,而严凌余一反常态不发一言。 雾更浓,冉孤生左右瞧了下,看不清景物,隐约只有轮廓,莫名地有些心慌。 “严……严凌余。”他改捉严凌余的袖子,没有意想之中的斥责,冉孤生抬眼,才发现严凌余眼神空洞,形同傀儡。“严凌余,你怎么了,不要吓我啊我害怕。”冉孤生一阵心慌,突然间没了依靠。“丹青,严凌余很奇怪,我们回去休息,不要去玩了。” “呵,我带严凌余走,要回去你就回去好了。” 冉孤生愕然,短短两日的记忆在脑海内回放,直觉告诉他,面前的人不是他认识的丹青。 “你是假的,不是丹青!”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冉孤生冲出去使足吃奶的劲推开“丹青”,“丹青”察觉冉孤生冲来侧过身出掌往他心口击去!冉孤生怀里的黄符突然迸出强光,冉孤生和“丹青”都连忙紧闭双眼,撇脸以免被强光夺走双目的神采,因此谁也没有发现黄符内流动流出符纸,将严凌余、冉孤生圈入圈子里,荧光星点闪烁。 感觉炽烈白光渐弱,冉孤生睁开眼时,顿时乐了,冒牌丹青铁青着脸,却闯不进来。“啧,你以为我进来,严凌余就出不去么?”冒牌丹青声音改变了,是个叔音。冒牌丹青勾勾手,严凌余便迈出步子往外走去。冉孤生脸色一变,整个人飞扑上前,把他压在地上,用扎马步的力气紧紧坐在严凌余腰上,严凌余无意识按冒牌的丹青指示往她爬去,冉孤生反捉住他两手到压在背后,绝不让他被坏人带走! ------------ 第十三章 选择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时间回溯一个时辰,到丹青那边去。 即使是离开知味观,拂云布置的作业依然不能落下。丹青叹气,任命地铺开星图,温习之前背下的星辰方位。千枝坐在床边,手捏细针,在棚架压平的绸面穿针,偶尔才抬头看了下丹青的背影,而后又继续刺绣。 房里有个人,终究是安心。千枝又不像盯紧孩子学习的家长,一刻也不放松,没有炽热的视线落在背上,轻松的学习氛围下……丹青可耻的走神了。 冉孤生和严凌余……啧,竹马和竹马……现在才发现那句“郎骑竹马来”是多么的……喜闻乐见。古代有断袖分桃一说,可见当时这些现象不少见,诗人怎么就没有意识到这句的歧义呢。丹青正神游太虚,却听千枝清咳几声。她心虚地用眼角瞄了瞄千枝,千枝仍然在绣她的帕子,全然没注意丹青在偷瞄她。 床边当摆设的鎏金熏炉升起青烟,千枝放下绣品,捧起熏炉,闭目片刻,拾起床尾的包袱,跟丹青说了句好好复习,便出去了。 丹青又复习了一会,终究是坐不住,在房里走了几圈,茶也喝了几壶,却没见千枝回来,拂云曾吩咐过这两天晚上不能随便乱跑,然后就和碧霄一起不见人影,丹青抬手摩挲脖子,脉搏在指尖下跳动,脖子还留有一圈浅红色的指印,上次桃花眼没差掐死她,后来她晕过去发生什么事,怎样被救,拂云和千枝都不肯说。 丹青其实也意识到这个世界和她认知的古代世界有所出入,虽然还没真正亲眼所见——不能不承认,见玉、璧结合,镜花阁的空间扭曲后,说明这个世界存在术。 千枝还是没有回来,丹青也没睡意,不想太早睡觉,于是她还是把拂云的话当作耳边风,溜出房间。 和冉孤生在另一边看到的情景相仿。一打开门,就看见景物在雾的笼罩影影绰绰,没有一个人走动,也听不见夜间虫鸣,丹青皱眉,偌大的将军府处于寂静之中,着实诡谲。 又走了几步,景物变化,还是在将军府里,但是却不是几步之前的景色,丹青对自己的方向感和记忆力还是很有自信的。联想到拂云吩咐的不要出门,丹青想是闯入了传说中的迷阵么。 远处有兵器交击的声音传入耳朵。理智告诉丹青,珍爱生命,远离好奇,何况现在自己人身安不安全还不一定。感性告诉丹青,过去看一下,说不定有帮上忙的地方。玛丽苏也插进来添一把火,说不定救了美男有一见钟情有以身相许。 脑海里狠狠地复习历代炮灰酱油偷看围观武林人士对决、各种阴谋会议被发现都不得好死的下场的电视剧片段后……还是拜在玛丽苏和感性的裙下,边嘤嘤咬着小手绢边内心各种欢脱地朝声音来源地出发。 地上没有多少枯枝,冉孤生口中的花匠王叔还是个敬业的人嘛。她深呼吸,保持平常心态,就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丹青向来脚步无声,一路专挑旮旯小道摸过去,眼看远远有两个模糊的身影缠斗,才发现自己的想法太多余。若不是路上没有埋伏的暗哨,她无论专挑阴暗奇怪的地方隐藏,我明敌暗,不过是对方眼中的一场笑剧。思及如此,丹青放弃在角落躲藏的想法,还是从石径摸过去。 缠斗的两人,其中一人的衣着身影很像千枝。丹青眯眼,尽力想看清她的面容,可惜视力有限,在两人分开停顿的瞬间依稀分辨那人应该是千枝。两人打得不相上下,平地上多处有剑气留下的裂痕,随着两人的打斗而不停增加。就丹青这个毫无武术底子的妹子,唯一的感受就是两人的残影在飘来飘去。 换了个姿势坐在地上,免得待会一时腿软,惊动远处缠斗的两人。观看两人飘来飘去的时候,但请顺便检查自己随身携带的物品。 挎肩布包里面装有八卦罗盘,镜花阁得来的一次性寻人道具,拂云自制黄符一张,碧霄自制黄符一张……咦,碧霄那个不着调的什么时候把这张纸塞到她包里的?她怎么就没发现。 目前貌似能用的就是拂云和碧霄的两张符,只是她也不晓得这两张符该怎么用,拂云说,要好好带在身上,能保平安;至于不着调师兄的,该不会是普通的驱蚊虫或是辟邪的吧。 又瞧了一下那边,战况不改,依然没有看出一丝门道。假如自己贸然冲出去,一张符拍到敌人身上……命中率微乎及微吧,反而还会卖了个顺水人情给对方,不用脚趾头想也知道然后她的下场有多凄惨——不怕神一般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才不要成为那样的队友呢! 理智终于冲过玛丽苏和感性的联手封锁,把丹青拉回理智阵营。再看一眼那边战况激烈,丹青爬起来沿路返回。 回去的路又出幺蛾子,丹青黑着脸看向前方浓雾封锁,后方是打得难分高下,回去躲在一旁说不定被伤到就成了猪一样的队友,连累千枝,碧霄和拂云没回来,两人陷入困境;如果往前走,则是独自一个面对未知危险。 是要赌走进里面遇到危险后,能保住小命等人营救,还是要做猪一样的队友。丹青为难了。 其实心里面是鼓励自己往前走,但是没有旁人的鼓动,丹青仍在犹豫。“没关系的,往前走,悬崖没摔死,桃花眼也没掐死自己,证明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她低声替自己加油。 抿了抿嘴,就冲进浓雾中。 雾浓,完全看不到自己向哪个方向走,四周白茫茫的,仿佛在乳白色没有尽头的空间,丹青唯一能看到的,就是她自己。没有方向的指引,没有风的流动,也没有声音,她也不敢发出声音,她突然后悔了,宁愿去做千枝的拖油瓶。 不断四周张望,她苦笑,彻底迷失方向。也就不再挣扎,原地蹲坐下来。 似乎是上帝给她一扇窗给予她希望,也或许是个陷阱希望她自觉跳下去。在她坐下以后不久,前右侧方出现亮光。丹青盯着那亮光,嘴角抽搐,要不要过去,这真是个问题。 ------------ 第十四章 画影 上帝说要有光,于是它创造了光。 丹青坐在那,也不动,静看那束光。一个人安静的时候,时间总是过的好慢,丹青不知道现在时辰如何,她在想,为什么还没有天亮,拂云和碧霄还没有赶回来,千枝又怎么样了。浓雾包裹着丹青,一束光穿进浓雾像是要指引她。 月夜的银辉比不上这白昼的亮光,它打算要指引到哪,要让我看到什么。丹青思索着,好像有一只手在推动这一切,浓雾、千枝被缠斗、下人巡卫的消失,拂云碧霄的离开,好像被计算好的,从她迈出房门的一刻,她也被算计进去。 到目前为止,没有危险催促她离开。生活一旦安逸,人们就忘记了危险在暗处一直觊觎着。丹青也不例外,虽然这浓雾是困住了她,但她没有从中感受到一丝危险的气息,渐渐地防备松懈下来,身旁没有有趣的玩意供她消磨时间,睡意浓郁,慢慢地她睡过去了。 危险,这才从暗处走出来。 乳白色的浓雾开始稀薄,周围的景物有了轮廓。慢慢地,月夜的银辉穿过薄雾洒落地面,在地面的反射下,麻石打造的灯台,高墙,亭台水榭,重新上了颜色。浓雾散尽,亮光内,是被控制的严凌余和冉孤生。 “她,好像是你朋友吧。”假冒的丹青指了一指远处蜷缩在地面的丹青。冉孤生惊愕,随即沉下脸,“你骗不了我的,刚才哪里还没有人,现在突然多出一个,丹青在她房里,我才不会相信!” 假冒的丹青呵呵笑了几声,“那我就不客气了。”她往丹青走去,蹲到她身边,对待易碎物品那样轻轻抱起来,在她颈部嗅了嗅,一脸陶醉说道“这小姑娘的味道可真是好闻,皮肤嫩嫩的,吃到嘴里的口感肯定不错,我该从那里下手好,是颈侧这里?一口咬下去,热血飞溅,可是她会醒来反抗。是心这里,一手挖下去,跳动的心脏啊,取出来这个小姑娘一时半会还死不了,那就让她等死的时候看着自己的心一口一口被我吃下肚子好了。” 冉孤生想到假冒丹青的话,红润的脸色褪尽,压着严凌余的力度出现不稳,身下的严凌余感觉到冉孤生的力量有些松动,挣扎着要往假丹青爬去。来不及思索假丹青的话是真是假,他使劲压住严凌余,说:“你骗人,你是想抓走严凌余,我不会相信你的。” “就让你看着这个小姑娘死在你面前好了。”假丹青抓紧了丹青的手臂,一口往丹青颈侧的大动脉咬去。 丹青迷糊中听到有声音来说话,像蜜蜂嗡嗡的,讨厌死了,可又很困就没有理会。手臂猛地一疼,是蜜蜂叮了她一口吗?睡眼惺忪间,她看见自己张开口咬自己……毛线!顿时吓醒,一拳挥过去。 假丹青反应也极快,一手用力握住丹青的拳头,顺势将她反手扣在背。 丹青挣扎着,手臂传来的阵阵痛楚,好像快要骨折的样子,她眉头紧锁,紧咬牙关,不开口求饶。 “哟,好孩子,能忍得下去。”假丹青笑盈盈地说,不着声息的添了一份力。 咔嚓,很清脆的,是骨头快裂的吗?丹青疼得冒汗,牙齿疼得发颤,嘴唇也颤抖着,一丝痛苦的呻吟从喉间溢了出来。“你……有本事你就现出你的模样,鬼鬼祟祟的……冒充我的模样,哼……还是一个中年大叔,你是丑得天怒人怨还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所以……才……不敢现出你真实的模样。哼!” “我长得怎样,与你无关,我就喜欢你这种粉粉嫩嫩的女孩子,想用激将法,你还嫩了些。等我吃了你,伪装成你的样子,然后,随着知味观那些臭牛鼻子回去,一举灭了知味观,哈哈。”假丹青疯狂地笑道,兴奋地摩挲丹青的脸,手指力度极大,丹青挣扎着,脸上渐渐现出红色的指印。 丹青低头挣扎着,眼睛一直瞄着挎肩布包,拂云和碧霄给的两道用处未明的符,抿了抿嘴,另一只手还没被钳制,倒不如破罐子破摔!无量天尊,上帝,保佑那两道符能保住小命!“哼,若不是担心自己的模样会被将军府的人认出,也就不至于会伪装成别人的模样,一个和将军府有渊源的人……” “住口!”假丹青一只手松开,扬手一巴掌扇过去! “丹青!” 脸上火辣辣的,眼睛有点模糊,丹青皱眉,好像是冉孤生的声音。她抬头四周看了看,有个光圈将冉孤生和严凌余圈在里面,他们的姿势很让一个宅腐双修的姑娘浮想联翩,可是这种情况下,如何脱身才是正经。 她苦笑,一道闪光在她脑海里划过,她顿时愣了一下,又往冉孤生看去。光圈内,有一张符—— 下午,拂云亲手把每张符纸交给老将军一家,千枝又把一摞符纸交给了管家让他分发下去,务必人手一张…… 符纸!如果没有错的话,拂云的符纸确实可以用来保命的!丹青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反抗挣扎地更厉害了,空腾的另一只手趁假丹青没有注意,摸进挎肩布包中。摸到符纸了! “看招!”她一把将符纸抽了出来。 假丹青反应还是很快,抓住她另一只手,结果,这回他的掌心被尖锐的利器刺中,疼入心扉,“啊!”他抓住自己的手,另一张符纸突然发出强光,丹青闭着眼向冉孤生跑去。 冉孤生也侧过头避开亮光,想到丹青也是闭着眼跑过来,会不会跑过头了,于是,腾出一只手挡住眼睛,指尖露出缝,眯着眼瞧丹青。亮光之中有个人影向他们跑来,冲入了光圈,冉孤生伸手拦住丹青,丹青腰肢被人用手拦了一下,吓了一跳,睁开眼睛发现是冉孤生的手,才松下一口气。 “严凌余不大对劲啊。”丹青瞧了瞧活力依然,挣扎之中的严凌余说道。 “嗯,他被这个坏人控制了。你来正好,帮我一块压着他,坏人想抓走他。”冉孤生点头说道。 “这还不简单,打晕他就不会受到控制了。”丹青取出罗盘,左看右看,把罗盘塞到冉孤生手中,“还是你来,我……我脱力了。” 冉孤生看了罗盘,又看了下被压的严凌余,他还是一个劲的挣扎想去假丹青那里,最后下定决心,一个罗盘拍到严凌余的后脑勺。砰!力量有点大……严凌余晕过去了,没有动弹。 “他,他会不会变傻啊……”冉孤生打晕他后有点后悔,丹青也有点担心,“大概……不会吧,你的力气不至于把人拍傻吧……” 亮光过去,假丹青发现丹青和冉孤生都在一个光圈内,而且光圈比先前的更要亮。手心的伤口的血液干涸,丹青不可置信地看假丹青手心结痂的伤口。喵了个咪,玄幻了…… “哼,不自量力!”假丹青阴测测地一步一步走向光圈,丹青往冉孤生缩了缩,心里默念着保命神技,保命光圈,你一定要保命啊! “丹青……”冉孤生也害怕,两个小孩缩成一团。“你家师父呢?他会救我们吗……” “会的……千枝也会赶过来的……”丹青安慰冉孤生,也在安慰自己。 一只黑手向他们伸出—— 假丹青的手伸到一半的时候,被无形的屏障拦住,无法在靠近一步。 假丹青眯了眯眼,眉宇狰狞。丹青稍微松了口气,这时她才发现,手上的两道符都没有了!毛线!符上哪去了?可是保命神技啊!她吓得没差跳起来,凭借夜色,她周围扫视,拂云的符纸和冉孤生的呆在一块,成了组成光圈的一部分。碧霄的……她想到一种可能,假丹青手心的伤害,大概就是那道符造成的,一次用完就没有了…… 不靠谱师兄就是不靠谱。 “哼,别以为呆在里面就很安全。我可以告诉你们,别想着有人回来就你们,将军府里的人现在全部昏睡,能救你们的知味观牛鼻子被引到百余里,想赶回来也有心无力。至于那个侍女……”假丹青眼睛瞟到一听到千枝名字就紧绷起来的丹青,“学艺不精,自然是技不如人,这回也该香消玉殒了吧。” 丹青一听到千枝香消玉殒的消息,反而整个人放松了些。他说了这么多话,又不敢正面现出自己的模样,可见光圈确实对他有一定威胁,他不敢靠近,只有两种方法,要么是等,等光圈的效力消失,要么是攻击,直到光圈的效力在防守中被消耗完毕,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都对他们两个小孩很不利。 至于千枝的生死,说谎谁都会,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情况下,她谁也不相信。 “丹青,我们现在怎么办?”冉孤生担心道,低声道:“外公外婆也不知道现在怎样了?” “我们等吧,出去是死,等到这个光圈的效力被消磨完了也是死,就看是死之前有人赶来救我们,还是死后才赶来给我们收尸。”丹青说得很消极,进浓雾的时候安慰自己拂云千枝会赶来,被抓也在安慰拂云千枝会赶来,在光圈里还是这样安慰自己……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可是拂云碧霄和千枝呢? “外公说,七尺儿郎当醉卧沙场,死在沙场是男儿的荣耀。”冉孤生又想了想,掇拾语句继续说:“虽然我比外公口中所说的七尺儿郎短了一半有余,外公外婆也常说我还小,但我死之前会保护好你和严凌余的,我算是死得荣耀么?” “……”丹青沉默了一会,扬起第一个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属于童年的天真笑颜,“当然!” “小青梅,你和你的小竹马做完最后的告别了吗?虽然是我是想再让你们多活一阵,可惜啊,情况有变,你们要早些在地府团聚了。”假丹青酸溜溜地说道。丹青和冉孤生警惕起来,冉孤生护住丹青,丹青身后是晕迷的严凌余。 假丹青手中凝聚一个能量球体,滋滋作响的雷球。丹青一见雷球,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联想起团本里各种雷球,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死后仵作来验证的时候会说一句丹青在将军府被【雷球】残忍的杀死吗? 雷球极其光亮,他们周围光亮如白昼,不难理解,这样的雷球撞击光圈的时候那个高胜算些…… 生是纯阳宫的软绵羊,死是恶人谷的烤全羊。 丹青看着雷球朝他们撞击时,最后的想法。 砰! 巨大的碰撞声,她被撞飞出去,整个人撞上假山,又摔了下来,她不自觉吐出一口鲜血。“咳咳。”还没死么?手脚还能动弹,她的脊背疼得要死。 “咳咳,丹青……”冉孤生虚弱的声音在她旁边响起,她扭过头,冉孤生的情况好不了多少,不远处是严凌余,严凌余的手臂被划伤了,一道狭长的鲜血口子,染红了伤口周边的布料。“剑……咳咳。”冉孤生又咳了几声,吐出一口血,“剑给我……你,你面前的……” 剑,那里有剑?丹青没有反应过来。 雷球碰撞光圈产生巨大的冲击力,光圈不动如山,将部分伤害反弹给假丹青,假丹青将伤害转移到周围,周围的景物遭受冲击损坏,烟尘滚滚,在一定程度上给被弹飞的丹青、冉孤生、严凌余做了掩护。 经冉孤生多次比划,丹青才反映过来,她面前有一把剑!天无绝人之路! 她朝剑爬去,每移动一步,浑身都在疼痛。抓住剑的一瞬!她欣喜若狂。 剑过不留痕,残月分断魂。 画影,上辈子穿越前得到的剑纯特效武器!一次伤害2w,总伤害可高达10w的剑纯dps神器,这下子可真是有救了! ------------ 第十五章 脱困 手中握着画影,丹青真切感到它的存在,画影自带招式刻印在她的脑海中,随时可以出招! “丹青……把剑给我,我来对付他……你带着严凌余快跑……”冉孤生挣扎爬去。 丹青摇头,抱紧画影,从地上爬起来,眼睛看向滚滚烟尘,低声说道:“不,你带着严凌余藏起来,我来。”她的脸贴近画影蹭了蹭,她只有2分钟激活一次的画影残月特效,画影随她过来了,那么她大纯阳宫的其他技能呢? “可是……” “毛线,你磨磨蹭蹭大家一块抱着等死吗?”丹青又看了一眼,烟尘中没有那个冒牌丹青的身影,烟尘快要沉淀下去,届时她们一个都跑不了。她小步跑过去,扯动背部的伤口,表情扭曲,非笑非哭,难看死了,她示意冉孤生过来拖走严凌余,把他拖到假山后面,周围除了假山草丛没有其他可藏身之地了。 “你们将军府有狗洞不?”她抱有最后一丝希望。 “没有,外公定期会让人修缮。”冉孤生摇头,丹青哀叹,和他一起藏好。 浓烟消去,脚步声由远及近。月光之下,一个大叔走来,面对假山停下。“哼,我封死了这里的路,你们想逃也没有法子,还是乖乖带着严凌余出来,我还能让你们死得很祥和。” 这个大叔果断文盲,祥和是这么用的么。丹青腹诽,抱着画影,心中却没有了半分的害怕,她从善如流的走出去。 “丹青……”冉孤生在她站起来的时候扯住她的袖子,“别逞强,男子汉大丈夫应该保护弱小。”说着,就从她怀里拿走画影。“不要,画影是我的。”丹青死死抓着剑柄不放手,“我,我有办法,你乖乖呆在这。”丹青翻白眼,这个关头,还跟她抢,抢结账吗真是的! 丹青使劲把画影夺回来,站在大叔面前。大叔讶异她手中多了一把武器,笑她不自量力。 丹青没有理会他,画影出鞘! 剑指敌人,手腕转动,脚步开弓势,剑在空气中画出个黑白太极图案!大叔兴致盎然地看丹青耍猴,他没有从中感到一丝威胁的气息,下一秒他就笑不出来了。太极图案出现不久,他发现他居然动弹不得!身体包裹在雷球之中,滋滋作响的雷球电得他整个人发麻,身体酸软无力,想要抬起手都很艰难。 丹青画出太极,突然回身收鞘,又猛地拔剑!运气于一身,将力度集中在一点迸发出来。人瞬移到大叔的背后,时间仿佛在那一瞬停滞了一秒,她施施然收剑,雷球破裂碎掉,大叔瘫软在地,而后喷出一大口鲜血。 丹青面色也不是很好,本来身体已经受了伤,又动用画影的特效技能,画影残月攻击力确实高,会心后更加可以到达一次15w的伤害。但是它有一个硬伤,使用后出现一个debuff,也就是减益效果——持续掉血,它有个层数,当叠加到10层后,无法驱散直到死亡,画影要和另一把武器腾空双剑合璧,才能驱散这个减益效果。 问题就是,她前世是专注剑纯三十年,近战永远垫底,从来不修气纯,而且,她也没多余的钱和精力去再弄一把特效武器,所以她没有腾空。 “快走……”她踉跄跑回假山,协助冉孤生带上严凌余快走。 大叔还在他们眼皮底下,这是另一个世界的现实,不是游戏系统,看不到伤害统计,也不知道大叔的血槽究竟是空没空,更不知道会不会突然发难,两个手无抓鸡之力的孩子就这样在此地被灭了团。唯一能做的,就是跑! 冉孤生也无暇问起丹青刚才的招式,两个人只有同一个想法,尽快离开,去找千枝。 两个孩子将严凌余的手搭在肩上,一路托着走,丹青对将军府不熟,幸好冉孤生平日在府里乱逛惯了,闭上眼也能走回自己的房间,省了丹青一份脑力。 后头的大叔追上,丹青再次拔出剑。抿嘴,说道:“刚才的招式你还想再尝一次吗?” “你以为我还会像刚才一样吗!”说罢,便朝丹青冲去,2分钟已过,丹青再次使用画影残月,丹青心无旁骛,画影残月没有被打断,太极图案出现的那一刻就锁住了大叔的动作,让他动弹不得,依然是帅气的拔剑收鞘势,只是她感觉似乎出了会心,暴击了? 背后的丹青抹掉嘴角的血丝,转过身,冷眼看向再一次吐血的大叔,大叔脸色比刚才更差了,心中稍松了一口气,画影残月还是有震慑效力的,虽然她也好不到哪里去,快步赶回冉孤生身边,敦促他快离开。 才不过走了几步路,脚步虚浮不说,整个人昏昏沉沉,眼前一黑,整个人失去知觉。 “丹青!你怎么了!”冉孤生吓了一跳,放开严凌余,严凌余软软倒在地上,他摇摇丹青的肩膀,但是丹青没有醒过来,反而是嘴角溢出血。“怎么办……丹青的师父!千枝姐姐!碧霄道长!你们在哪?”冉孤生大叫,四周空荡荡,只有墙角的木桩和兵器架静静呆在它们的位置。显然,他们跑到侧院演武场来了。 就剩下他一个人,仅凭他一人之力,他是不能都带走两个人,留下谁他都会后悔,倒不如……冉孤生拾起丹青的画影,静静地等待。 大叔锲而不舍,带着一身伤追上冉孤生,对冉孤生手中的画影露出畏惧而贪婪的神情,“就剩下你一个人了,听大叔的话,把严凌余和你手中的剑都交给我,我还能放你和你旁边这个小姑娘一条生路。” “休想。” 冉孤生握紧画影,手心全是汗。画影似有所感,嗡鸣一声,剑身发出幽蓝色的光泽。 大叔看到画影剑身由内自外发出光芒,知是神兵宝器,在贪婪心的驱使下,忘记了前两次的教训,向冉孤生扑去。冉孤生人小身体灵活,往一侧躲去,让大叔扑了个空,瞅着空档,冉孤生一剑往大叔腰间刺过去。 大叔手上没有兵器,胜在有术法,手中凝起一个能量球甩过去,冉孤生连忙回手挡,能量球撞上剑身,冉孤生下盘不稳,被击出数尺,捂住肩膀,吐出污血。 “欺负小孩子算什么本事。”远远地,有一把慵懒的声音传来。 冉孤生眼中的希望点燃。月夜下,有两道人乘白鹤翩翩而来,身姿轻盈落地,白鹤冲月鸣叫在将军府上方徘徊一周,继而腾空飞走。 “没事了。”冉孤生被碧霄抱起,离战场远些的地方暂时安顿,碧霄又一手抱一个将倒在地上昏迷的丹青和严凌余带到冉孤生身边。“千枝也是,居然被小人物缠到现在。”碧霄从袖中取出一只纸鹤,纸鹤幻化成一只金翼鹤,朝千枝所在的位置飞去。 “拂云,这不是你知味观该插手的地方。”大叔警告说。 “我有说我是为将军府而来吗?哼,你伤了我的亲传弟子,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作为父亲自然得教训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拂云说得很淡然,但凌厉的目光却一直盯紧大叔。雪白的拂尘一挥,大叔迅速凝起一个小能量球击去,侧翻身躲过拂云的攻击。 拂尘再次挥动,雪白的光如绽开的花瓣分散继而集中一点聚合攻击。 大叔双掌齐出。 拂云手腕转动,拂尘中的一丝马尾脱拂尘而出,游蛇一般化作麻绳把大叔绑了个结实。 “拂云师叔,这就完了?”碧霄问道。 “完了。”拂云收起拂尘,看了一眼丹青,蹙眉,给丹青把脉。“凝气散有没有带来?” “没有。” 拂云二话不说,把丹青抱起来,召唤飞剑,御剑离开。 “不会是让我善后吧。”碧霄苦脸,揉了揉自己的头发,转眼才发现冉孤生亮晶晶地看着拂云离开的方向,那神情,一脸崇拜。“哎,还能走吧,我送你回去。”一把扛起严凌余,低头看向冉孤生。 冉孤生点头,“丹青刚才吐了好多血,对了,剑……咦,剑呢?”他正想把画影给碧霄,让他还给丹青,但是却没发现画影的踪迹,刚才还在他手上,被那个奇怪的大叔打了一掌,剑脱手以后去哪了? “什么剑?” “没什么……明明刚才还在的……”——杯子打滚,求收藏,求点击,求推荐~看在杯子现在不渣基三来码字的份上,来收藏吧o(n_n)o ------------ 第十六章 送礼 好疼,好累…… “怎么还没醒过来,脉象不是稳定下来了吗?”是谁在说话,这个声音好熟悉。 雕花木床边上鹅梨香冉冉,数人围着床边,床里,是昏迷的丹青。 距离被将军府奇怪的大叔事件已经过去了两天,府里昏迷的人被鹤鸣惊醒,没有大碍。 拂云和碧霄直接过去协助老将军的部下端了大叔的巢,大叔是个走了歪道的江湖术士,身后有人给了他一笔银子让他对付将军府的严凌余,才有这么一出。至于大叔身后那位是什么人,拂云没有追查,那已经不关他们知味观的事。 严凌余送回房里,经过后来大夫检查,身体健康,他说脑后勺有点疼,冉孤生心虚地躲到一边去,碧霄冒出来悠忽道,那是因为被控制的时候,冉孤生为了救他不让坏人抓走,扑了过去,两个人一起摔到地上,是那时候磕到了后脑勺,也幸好是磕晕了,省了现在找他的步骤。 这个说辞严凌余不大相信,想听冉孤生说的,发现他已经找由头溜走了。老将军和老夫人倒是相信了这个说辞,也对丹青和知味观的两位道长表示了谢意。 原本应该是皆大欢喜,但是——丹青已经昏迷了两日,而且脸色日益憔悴,像不断失血的人。 事实上,她的生命力确实在不断流失,动用了两次画影残月特效,加上伤上加伤,导致现在昏迷不醒。外伤处理好了,内伤还需要调养,脉象好不容易稳定下来,但是丹青还是没有清醒过来的迹象。 “大概是身体自我调养吧,差不多也该醒了。”又有一个声音插进来说道,丹青能听到外部的声音,可始终觉得好困,眼皮睁不开。 “哼,是谁把丹青抱来,却把她丢在这里六年不过问。”挥袍的声音,丹青从没听过拂云也有激动的时候,刚才他说啥来着,把她抱来,丢在这里不过问?这个说话的人是当初发现她的人?丹青意识到这点,便想睁开眼睛去看那个声音。 “我现在不就来了么。”陌生的声音中包含着无奈和苦笑,“丹青她体内有股奇怪的真气,像似你们纯阳宫,但是却又不是修习你们纯阳宫的内功心法,她就是因为这股真气激荡,不能正确引导真气流向,引起脉象絮乱。” “……”拂云沉默,丹青感觉到拂云的手放在她的头顶,拇指摩挲着她的额角。 “这药方是我特意研究出来,给丹青试验过了,对她这种莫名其妙失血的状况能针对性的压制着,但是药性激烈,用多有损身体。” “……”拂云又沉默一阵,突然听见陌生的声音求饶,又听见拂云气急败坏的叫道:“什么!你居然趁我不在,把丹青当作小白鼠!” “这不是为她好嘛……轻点,耳朵快扯没了……” 丹青忍不住笑了,却觉得肺部一阵震荡,“咳咳。”才缓缓地睁开眼睛。拂云听到丹青微弱的咳嗽声,也顾不着跟朋友打闹,回到丹青床边,丹青张嘴,却觉得嗓子干涩。拂云会意,倒了杯温水凑到丹青唇边。“我让千枝去准备鱼粥,你睡了几天,别一副不想吃鱼的幽怨表情看着我,这事没得商量。” 丹青缩了缩头,想起那个陌生的声音,便越过拂云往后看,“他是谁?” 看着那人,只想起朝如青丝暮成雪这句诗。一头油亮顺滑的白发长至腰间,白发之间没有掺杂一丝杂色,仿佛天生白发。一袭玄衣,一头霜雪,年纪约与拂云相仿,却比拂云更加成熟稳重。 “哦,他是路过的。” “……”这样光明正大地无视别人真的可以吗? 那人一眨眼就不见了,丹青眨眨眼,只记得那一头漂亮的白发。拂云对他的消失没有太大的反应,只交代让她好好休养,等到千枝端来洒了葱花的鱼粥,香喷喷地勾引丹青腹中饿虫,拂云才离开。 千枝一调羹的一调羹地喂丹青,说起未来的将要忙的事。“咦,要过年了吗?”丹青听到快要过年,心里懊恼自己怎么睡得像猪一样,没差直接睡过一年。 千枝看着丹青懊恼的样子,唇边笑意轻浅,抬手摸摸丹青的头发。“过年你要跟观主要回门派,以往顾及你年纪小,怕舟车劳顿,都没有带你回去,你太师傅念得紧,今年你又长大了,也是时候该回去拜见你太师傅。” 丹青眨了眨眼睛,她怎么觉得在她昏迷的时候发生了好多事。 厨房派人送来了药,丹青一闻药味皱巴着脸,可怜兮兮地瞧着千枝,千枝内心不厚道地笑了,脸上不为所动。“苦口良药利于病。乖乖地喝了,冰糖草莓就赏给你。” 千枝变花样般手中多了一个盘子,采集成熟红艳艳的草莓洗净去蒂,在浅铜锅熬化的冰糖迅速滚动一周蘸了糖液,火候掌握恰当,糖不粘牙,冰糖草莓是单独一个一个做,每一个裹着草莓的冰糖都有一大块完整的糖片,大小一致的冰糖草莓摆成一朵花,放在天青冰裂纹盘中,盘子边沿有少许白雾,丹青手指接触,很冰,顿时眼前一亮。 “馋了吧。”千枝打趣道,“喝完药才吃,明天休息好了就下山去拜会将军府,他们送来很多补品给你调养身子,得去感谢人家,待会我就派人递贴去。” 丹青哀叹,接过药碗,苦涩的药液流淌过舌根,丹青蹙眉,吐了吐舌头,碗里还剩下一大半的药,满口腔都是苦涩的浓重的药味,推还给千枝,不想再喝了。千枝笑说几句,喂她吃了一个冰糖草莓,冰糖草莓冰的不会太硬伤了牙,也不会感到糖融化黏在手指间上,酸酸甜甜的滋味冲散口里的苦涩。 千枝把药又递到丹青面前,丹青一鼓作气,把剩余的半碗药喝光。 喝过药又睡到大半夜,丹青迷迷糊糊醒过来,窗户支起,屋外的凉意让丹青又缩回暖和的被窝。 咦,是我眼花产生幻觉了吗,怎么好像有个人?丹青狐疑,她记得床榻边上油灯和火石,她摸到火石点亮了灯,屋里亮堂起来,也看清屋里的情况。 屋里确实有人在,而且还是熟人。 “是你?”丹青一看来人,下意识后退,不禁又想起被掐住脖子时的窒息感。 桃花眼抛送出一个媚眼,“小丹青,不用这么害怕,上次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罢了。” “让我捅你一刀,也跟你说我跟你不过是开个玩笑好吗?”丹青听这话就来气,也不怕会不会再次被掐,梗直脖子说道。 “好歹是邻居,咱们就不开这种玩笑了,要好好相处哦。今夜我来是看看你的伤势如何,你还能气势十足说话看来是活蹦乱跳的前奏。这是上次赔罪礼物和这次探病手信,我知道你不会推却的了,我就当你收下了。”桃花眼笑盈盈地搁下一柄桃木剑,剑柄处系了一条红色剑穗。 “我才不要。”话是这么说,但是丹青眼睛停留在剑穗那里,红色的丝线结束作同心结,系以流云百福玉佩坠子,她一直想要这样的剑穗。 “但是你的眼睛可不是这么说的。你的眼睛说,你很喜欢它。”桃花眼笑道。“呐,为了两家的和睦,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还有,我叫灼华,可要记住了,记不住的话下次见面我会让你对我的名字毕生难忘。” 丹青感到灼华威胁,往床角缩了缩。 “……” “呐,人家还是很温柔的。”灼华笑得很妩媚。 丹青恶寒,他刚才说……两家的和睦?什么两家的和睦,还是邻居,慢着!什么邻居? “邻居,我怎么没有见过?”丹青反问道。 灼华挥手,窗户大开。指向外面那片桃林笑道,“就是我家呀,你的景观还是我拉过来的。” 丹青反应慢了半拍,顺着灼华看去,落英遍地的桃林再一次盛开,粉光又一次染亮了天际。桃花蕊吐出粉色的荧光,顺着风势沿着灼华的指引形成一条粉色的飘带送进来,温柔地缠上灼华的手臂,而后粉光尽散,飘带取代了粉光。 “好漂亮……”丹青怔怔地看着飘落到掌心的桃花,喃喃道。“你是桃花妖?” “嗯哼。” “哦,以后多多指教。”见灼华应下,丹青反而又没有害怕的情绪,好歹都经历过生死。想了想,她补充问道,“对了,你不会打扰我生活吧?” 灼华挑眉,似乎对丹青这句话感到不满。“说不定我在你洗澡的时候来探望你。” “……” “礼物我送到了,桃木剑你以后会用到的,可要收好。我走了,不必相送。”他挥挥手,一簇桃花伴随一阵香风在房里打了个旋而后飞出桃花林,一院的粉光寂静下来。 墨艺院外,“灼华的桃木剑终于是亲手送出去,你该安心了吧。”那位被拂云当作过客的白发男子端着酒盏,对月遥敬一杯,饮下,“我也该走了,有缘再会。” 身后,拂云一言不发地目送他离开。 —— 杯子今天又是满课又是各种活动外加开会,稿子新鲜出炉,速度略慢,但是保证日更【当然假如某天11:45都没有更新,嗯……应该不会出现……吧】打滚求收藏啦求推荐啦~杯子保证不是坑娘,能完结qaq ------------ 第十七章 启程 翌日,千枝让丹青仔细记住她的话,丹青是以知味观观主的亲传弟子的身份前往拜访将军府,到时在老将军夫人前好回答,不至于出糗,贻笑大方。厨房用底层盛有火炭的食盒捎带半熟的斋菜,千枝作最后一次检查,无误,和丹青一同上了马车,等去到将军府,斋菜也就好了。 马车里丹青不时抬起手臂,看袖子,又扯了扯裙摆,千枝也不说她,任由丹青折腾去,自己倚在边上闭目养神。丹青身穿红色锦绣长裙大袖衫,裙子用锦带系于胸部,宽大的下摆托在地上,洁白的绒毛小披肩代替了轻薄的纱衣,大气飘逸中又有一份甜美灵动。 迎接的还是府里的老管家,丹青回以一个甜甜的笑容,把食盒递给管家,又是一番感谢的说辞。知味观以斋菜知名,即便是大富大贵的人家,也不一定求而得之。管家稍稍推开盒盖,一阵热气和香味扑面而来,管家深深嗅了一口,瞥眼的刹那,他好像看见是知味观里斋菜中最有名的东海宴,暗自点点头,把食盒递给心腹,让他送去厨房后,知味观几人请进了府。 丹青被引到偏厅,婢女上清茶,管家去请佛堂的老将军夫人,让丹青在这里稍候片刻。 严凌余和冉孤生都没有出现,让丹青感觉着实可惜,毕竟是她这个第一次认识到的同龄孩子。 老将军夫人出来时,手中还拿着串檀木香珠。入座后,将檀木香珠收入袖中,见丹青脸色红润,关心了几句,丹青稍稍将千枝的话修改再回话。小孩子讨人喜欢的地方就在于,他们身上有一份尚没消失的童真。 和老将军夫人寒暄了一盏茶的时间,丹青词穷,千枝教的话都快要用光,只能是有一句答一句。老夫人很快发现丹青说话方式的转变,丹青也不隐瞒,吐了吐舌头,说是大人教的话都用光了,只好有问必答,正直地回答。 老夫人体谅她,又要事和千枝说,丹青自觉离开,去找冉孤生,问路时听丫鬟说小公子被小少爷禁足,丹青就不自讨没趣,回到偏厅的廊檐下等千枝。 半日光景过去了,千枝开门出来,见丹青倚着廊柱昏昏欲睡,谢绝了老夫人挽留用餐的好意,唤醒丹青,和丹青回知味观去了。 马车在知味观不远处停下,千枝扶丹青下马车,走了几步,却见观里的掌事师兄指挥着人打点马车行李。 “师兄你要出门吗?”丹青上前问道。 掌事师兄为人温和内敛,君子风范。平日无事就留在揽月阁看书,处理观中事务井井有条,丹青正好见过几次专心做事的掌事师兄,一心一意忘却周围对他的影响,好几次她都看呆了眼,半天回不过神来,叫他一声师兄丹青觉得赚了。 “观主师叔提前回纯阳宫,我们还在收拾行李,小师妹若还没用饭,就先去斋堂吃饭或是看看我给你收拾的行李还有没有遗漏,我差人去取来。”掌事师兄揉揉丹青的头发,取来给她收拾的行李。 桃木剑、星图、日常换洗衣服、千枝制作各式果脯蜜饯,丹青感叹,原来她六年的文娱生活是何等的贫瘠,“谢谢师兄,我没有什么遗漏了,那我先去吃饭。” 素鲍扒梅花掌,黄花菜素鱼翅,素佛跳墙,炒素蟹粉。 厨房给丹青送行做的菜肴可让丹青口水哗啦啦地流,有些她在厨房看到,可是盼了半天只能眼巴巴看着后厨的人托着菜肴送到斋堂,今天有口福了。 黄豆芽和香菇熬制的素汤,清淡可口。 吃完最后一口,肚子撑得滚圆滚圆,和丹青相熟的师兄师姐打趣说丹青是饿鬼投胎,丹青笑说那是厨子是食神附身,不赏脸怎么能行。临行又收了各位师兄姐的小礼物,才和千枝一同走出知味观。 掌事师兄还候在马车旁,见丹青出来,送给她一个沉甸甸的荷包,“里面是师兄的心意,纯阳宫下城镇繁荣,看到喜欢的物事或是零食就去买吧。这次你随观主师叔回门派,起码没三五个月是回不来,好好学习,不要辜负了观主师叔的心意。” “嗯。” “去吧,观主师叔已经在马车里等了,小师妹一路顺风。”丹青道了声谢谢,就钻进马车。 拂云端正地坐着看书,没想到外面看来的寻常不起眼的马车,里面光线充足,放下的竹帘通风透气,脚下铺了防震的毛毯,茶几放了几本书,深蓝的书封上铁画银钩,《坐忘论》《清静经》《悟真篇》。 “今天你做的很好,小憩一下,路途遥远,等到了客栈我再叫醒你。” 拂云表扬了,丹青欢乐地应下,经拂云这么一说,也觉得困,伏在茶几渐渐入睡。 都准备妥当,车夫套好马车,跟掌事师兄打了声招呼,抖动缰绳,体壮膘肥的青骢马拉动马车缓缓前行,车厢里的丹青没有感觉到马车前行,脸转向另一边,不知是否有梦。 马车渐渐消失在掌事师兄的视野中,掌事师兄身边多出一人,那人下巴靠在掌事师兄的肩膀上,朝掌事师兄的耳朵轻轻吹了一口气,掌事师兄不为所动,远离他一步,拱手道:“灼华道兄。” “如今观里灼华只认识道长一人,还请道长日后多多扶持。”灼华还是那身薄薄的轻红色纱衣。 “哪里,墨艺院还得靠道兄照拂。贫道还有要事,道兄请自便。” 正如掌事师兄所言,一路顺风,等到丹青打了个呵欠伸懒腰,发现手都麻了,马车的色调变得黄昏的颜色,暖洋洋的。“现在什么时候了?”丹青问。 拂云放下手中的书,丹青注意到拂云手中换了一本书,撩开帘子,山野日暮,百鸟归林。 “我们到哪了?”她又问。 “进了余姚县地界,日落以前能到客栈,在此之前,该接下去背的东西,还得接着背。”拂云铺开星图,丹青唯有接下去背。 渐渐地马车外热闹至极,人声鼎沸,仿佛出去转了一圈又去到太平郡的市集。丹青撩开帘子,余姚县规模比太平群小,县上的居民对彼此都很熟悉,不时见到买菜的人跟迎面走来的人打招呼,边讨价还价边说起家长里短。 马车停在余姚县客栈前,小二见马车停下,吩咐别的伙计招呼客栈里的客人,走出来候着,丹青跳下马车,拂云紧接着出来,后头碧霄、千枝跟上,还有一个平日打杂负责照看行李,车夫卸下马具,拉着马到马厩喂草。 千枝只说了一两句,小二便领着众人往二楼客房走,丹青才明白她们一路都被打点好了。——过渡章,杯子待会选修得好好接着想下去好和下一个剧情连接起来。顺带一说,因为后天是清明假期。(明天杯子上完课就回家,早上一直满课到下午)如果明天中午1点30前没能更新,就得是夜晚9点以后,字数方面,这两天可能会有点少,见谅。 ------------ 第十八章 威娘 夜里平静无事到天明,她们继续出发。 路程很顺利,翻山越岭的时候不见占山为王的山贼,也没有黑夜袭击过路人的豺狼猛兽,丹青跟千枝说起这事的时候,婉转地赞扬当朝君主英明统治,百姓安居乐业,不受大虫侵扰之苦。千枝听懂她的意思,好笑又好气地戳了她的脑袋,笑说真想打来看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她们身在官道,若官道还能出现问题正好伤及朝廷官员,该段官道所在的州郡县的官员一个也脱不了干系,按情节轻重判罪,最重的莫过于连坐。 保证官道一路通顺,也就保证了官运亨通。 千枝怎么知道这么多?不,后面的话都是官道茶栈的小儿哥多嘴说的。 丹青正听小二哥说起某某郡守如何娇妻美妾在怀,还去勾搭花魁娘子,结果花魁娘子献舞一段,水袖飞扬将郡守捆了个结实挂在南漪坊前让他家的妻妾领回家。拂云冷哼一声,丹青立马卖乖跟在拂云身后,回马车继续启程上路。 再然后?她会说,我迫不得已把拂云带去的道家入门书籍都倒背如流了吗! 时间一晃,除夕。 这些天形成生物钟让她天未亮就爬起,坐到车顶等待天将亮出现的一丝紫气。拂云从出发的第二天就教导她吐纳,每天一早拉上亲友千枝碧霄,把她从温暖的被窝抓起来,一脸冷风叫醒自己,让她去捕捉天亮时分出现的一丝紫气。 轻微徐缓的吸气,五息以后长长地呼出浊气,每逢这时,她隐隐觉得有一股气流在丹田处运走一周。 昨夜听拂云说,明日就到纯阳宫山下的城镇,对于坐了近一个星期的马车,手脚都僵硬的丹青而言,无疑是振奋人心的好消息。出发的时候,丹青特意向拂云申请坐到车头看风景,拂云抽取《道德经》《淮南子》部分章节让她背,滚瓜烂熟背下来她才得到拂云的许可。 照顾到丹青小朋友的安全,车夫拍拍马背,抖动缰绳,小跑的马踱步般拉着马车缓缓前行,丹青嘴角抽动,回车厢前让车夫快到城镇的时候就喊她一声,掀开帘子的一瞬刚才拂云好像笑了。 “丹青姑娘,镇子快到了。” “哎,好的。”丹青欢乐地应道,坐到车夫旁边。 清晨田野凝结的露水顺着叶子滚落道路,道路两旁的稻田泥土湿润,几亩田地总有那么一块堆了干燥的禾秸烧成灰,黑乎乎的一堆,堆在田上,等到过后作为土壤的肥料,田上散布几户人家,瓦舍升起袅袅炊烟。 清晨薄雾笼罩乡间,有鸟鸣清脆,田埂引溪水潺潺灌溉,此情此景,物我两忘,忘却俗世烦忧。 马蹄哒哒前行,远处屋宅多而密集,形成村庄,妇人赶来一群鹅鸭,它们嘎嘎咕咕,扑扇短小的翅膀四处找吃。 又走了一段路,一座牌坊出现在丹青眼前,牌坊两边没挂对联,正中只有一个字——镇。 牌坊下的街道铺上光洁平滑的大石板,路面干净,就是街道比一般郡县的街市的街道较窄,街上贩卖各式物事,最多仍是道家的东西,如长生锁,平安符,聚宝盆,照妖镜等等,沿着街道走到最后,云雾缭绕之中,就是他们路程的目的地——纯阳宫。 “呜呜,我的儿呀……你睁开眼睛看看娘,叫声娘好不好。” “真可怜,莫名其妙就没了儿子。” “可怜的威娘,听说她家男人前些日子领了个女人进门?” “可不是,那眼睛水汪汪,看着就要掉眼泪,身子娇弱那是能做事的?” “床上身段风流就行了,事儿嘛,男人自会一手包揽。” “威娘的日子岂不是更加不好过了?儿子没人,家里可就不是她说了算。” “儿呀,你醒醒,你是娘的心肝宝贝,娘的心好痛……” 路上被围的水泄不通,左邻右舍的人都聚在医馆门前七嘴八舌讨论,勉强听见从医馆中传出妇人的呜咽的声音,闻者无不感觉到妇女大恸中仍尚存一丝希冀。 马车无法前进停了下来,丹青转头,遇上掀帘的拂云,“怎么了?” “前面好多人,好像出了点事。” 后头的碧霄叼一根狗尾巴草,“师叔,借丹青师妹一用。” “你还不起。”拂云干脆地说道。 “额……”碧霄转动脑筋,找歪理想去说服拂云,拂云落下帘退回车厢,“你若雇佣丹青协助你,还能考虑。” 雇用!零花!丹青眼睛都亮了,希冀地瞧着碧霄。 碧霄被看毛,“你乖乖地回去背书,我到处走走。”丹青一听急了,她背闷了这么多天,好不容易拂云放话,而且听其意思还有零花钱,这么好的机会怎能放过,往碧霄背上一扑,“拂云,我协助碧霄看看去~” “喂,丹青师妹,我很穷。”碧霄连忙托住丹青,免得她掉了下去。 “少买穷,我在知道将军府给你的酬谢不少。”白眼一翻,她才不相信碧霄的说辞。“而且你邀请我进你那个‘定风波’协会,我还没知道它究竟用来干嘛的,你是介绍人,你可得跟我好、好、解、释,不是么。” “我怕了你了,走吧。”碧霄背着丹青钻入人群。 “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开玩笑,万一你在这碰着磕着,师叔还不提剑追杀我。”碧霄往上托了托丹青,耳边都是叽叽喳喳的八卦,碧霄千辛万苦挤进去时,丹青满脑已经被塞满了诸如威娘家的狐媚子身段怎样,手段如何,出身何处之类的信息,在这不过一盏茶的光景,居然把威娘家的另一个女人个人信息全部曝光,而那个生死未知的孩子如何,却只有零星几句,很快就沉没在八卦之海中。 挤进去医馆,撕心裂肺的哭叫已经没有,唯有低低的抽泣。 丹青循声看去,人们口中所说的威娘目光呆滞,紧紧地抱着年轻男子的身体不放手,身体壮实,双手粗糙,掌心有老茧,显然是长年做惯粗活。她怀里的年轻男子紧闭双眼,面色青白,看样子已经不行了。 威娘身边有道士在劝,但威娘一句也没听进去。 丹青打量这间医馆,和太平郡、余姚县的百草堂布置差别不大,高高的药柜每一个抽屉都贴上药名,打理药堂的是一群身穿青蓝道袍的道人们,十来岁跑腿的道童,给夫人闺女把脉的道姑道姐,抓药结账、当堂大夫的道长。 “哟,碧霄,你这不着调的肯回来了。”迎面走来一道长,和碧霄年龄相仿,一脸春风笑意,捶了他一拳。 “这久没见你还是这么暴力,喂,你还背着小孩子,你悠着点。” “你和谁家生的娃?”道人偏头,正对丹青的眼睛,眉清目秀,阳光开朗。 “我的形象就如此的不堪?”碧霄挑眉。 道人后跳一步,掩嘴笑道:“谁不知碧霄道长风流倜傥,满脸奇思妙想,不入朝廷来修道,实在是纯阳宫的福音。”转眼,又靠近地问,“喂,你拐了别人家的孩子,当心她的父母找你算账。” 丹青认同地点点头,“所以碧霄雇佣了我,回头要给我算工钱的对吧?” 碧霄扯动嘴角。“我们正要回去,路上被人群塞得无法前行,这里发生什么事?” 道人指向不肯动的威娘,“喏,人送来的时候就是这样,我们检查过,没有外伤。”他的脸色有些沉重,声音压低,丹青竖起耳朵。“体内有一丝妖气遗留。” “你的意思是……” “有人说,曾经见过‘年’的背影。前不久,镇东有户人家的女儿失踪,找回不到半天就自杀了。”道人继续说下去,“……”后面的话,丹青是一句也听不到,道人的嘴唇嗡动,碧霄偶尔点头,听了一半没听一半的感觉好难受,几只猫爪子在心上挠阿挠。 丹青的手也学猫爪在碧霄的背上挠,隔着布料,指甲又让千枝给修齐,碧霄感觉舒服,耸肩指点:“下点,左边、左边,右一点过了。” 毛线!丹青怒,一巴掌拍到碧霄上,“嘶!”丹青倒吸一口气,眼泪不受控制冒出眼眶,掌心红了,他背是铁打的吗?硬邦邦的,碧霄扭头,丹青扁嘴。 “……” “……” “姑奶奶,第一次见你放个火球都没把你弄哭,你怎么现在就哭了呢!”碧霄苦笑不得,用袖子在眼眶边上擦拭。 “恶劣。”道人吐槽。 “哼。”丹青撇头,傲娇了。 碧霄挠头,这种情景他不会应对,只好道:“你乖乖在这等,我过去看看。” 碧霄走近,“大娘……” 威娘突然挥舞双手,“走开,你走开!不要碰我儿子!” 门外的左邻右舍还没散去,见此,又炸起一波议论,碧霄蹙眉,想起拂云还在外面马车,递眼色给道人,道人会意,走到人群面前,作一长揖朗声道:“各位乡亲先行散去吧,你们家可等着你们开饭呐。” “碧隐道长真会说笑,我们家那口子要这么体贴就好了。” “我们都晓得你的意思,我们再看一下,一会就回家各找各妈。” 人声起跌,就是不肯走,碧隐抹掉头上的虚汗,又看向碧霄,意思很明白,镇上一直平安,突然出了这事,群众反映激烈也是情有可原。 “让一让,请让一让。”人群里挤出一个中年男人,身形精瘦,他牵着一个女子的手,女子踉跄几步,站稳安静待在男人身后。 女子相貌寻常,尖颌薄唇,偏偏生得一条好细腰,不堪一握,让人移不开眼。威娘听见自家男人的声音,含泪抬头,“相公。” 身姿纤细脸容姣好的女子哭泣,那叫楚楚可怜、梨花带雨,身材健壮、历经风霜的妇人哭泣,那是东施效颦。 与威娘不同,男人见到威娘第一眼是惊讶,看到她的泪水厌恶的神色不加遮掩,“你怎么来这?还不快回去!”瞅到医馆一隅有个安静看案卷的道姑,连忙跑过去拉住她的袖子,“大夫你来看看我娘子,她早上吐个不停,什么东西又吐不出来,这些天又没怎么吃得下东西。” “放手。”道姑狠狠盯着他抓住衣袖的手,男人讪讪收回手,“抱歉,大夫您看我娘子是不是有喜?” 威娘还没从打击中走出来,又听自家男人已然一副有了新欢忘了旧爱的样子,大恸不止悲从心来,竟昏阙过去。 “真乱。”丹青已经想象到待会会发生的事。 碧霄有空去看哪个看似没了气息的孩子,碧隐真的不得不黑着脸驱散围观的人,关上大门让其他人先救醒威娘再说,至于那两夫妻?被晾到一边去了。 “相公,我没事,你先看看威娘吧,她痛失爱子,一定很不好过。”女子劝说道。 “薇儿还是你体贴。” 啧啧,丹青冷眼看着那对“璧人”,后知后觉想起时间不知不觉过了许久,拂云还在外面等着!“完了,会不会耽误了去纯阳宫!碧霄!” “哎。”碧霄回头应了一声。“怎么了?” “现在都没什么事了,我们还是赶紧去纯阳宫吧。” 碧霄又看了一下,点头同意。 “事好了?”拂云没有抬头。 “没我们事了。” 马车停在纯阳宫前,丹青抬头看着熟悉的牌匾和宫门。深呼吸一口气,纯阳宫,我来了。 ------------ 第十九章 师公 穿过熟悉的三清殿,踏上那条平日轻功飞上去的百步梯,广阔的太极广场就在眼前,正面是高大的两仪门。 当年她还是一个新手的时候,入门任务就是穿越两仪门,当年她还以为要轻功飞上去,十多级的小号看着高大的两仪门,一脸无奈,轻功的气力值不多,飞到一半就卡在中间,差一点就能上去,试了几次,好不容易上去了,获得一个轻功成就,但是派任务的npc却说,这不是正确的路。好不容易才上去,听到这话没差气晕过去。 看到别的人绕过两仪门,走的是门旁边的路,她才恍然大悟。 如今想来,倒是怀念了。 “修习剑意的师兄弟都会在这里练剑,有时候也会组成剑阵供同门闯关试炼。你若有兴趣,每天早起在一旁看着。”拂云介绍说道。 剑意?是她的太虚剑意吗?丹青抬起眼,面向的两仪门,左边是镇岳宫,硬山顶屋面,施小青瓦,阴阳合铺,以抬梁式的梁架为主,梁枋上彩绘道家人物和故事。右边顺着路过去是供应生活用品的天街。如此熟悉的场景,丹青不禁在想,掌门会不会是仙风道骨的李忘生,这里会不会有个离家出走的谢云流……可是,纯阳派任务的npc的名字她都基本都有个印象,碧霄和拂云这两个名字却是从没见过,也不知道是不是穿越到了剑三世界。 “丹青肯定会呼呼大睡,不会看剑阵的这种东西的。”碧霄摆摆手说道。 丹青瞪了他一眼,“你才呼呼大睡。” 太极广场还在纯阳宫山前,过了两仪门后到纯阳殿还是前山,信众香客能在前山活动,别的就属于阳弟子修道的地方,游人止步。几人在太极广场候了一会,丹青看了看拂云,拂云似乎在等谁,丹青也没问,看着虔诚的善男信女,倒也不算无聊。 很快,一个道人匆匆赶来。“师兄抱歉,我来晚了,这边请。” 拂云点头。几人随道人往老君宫走去。 远远的,一阵摇铃声引起丹青的注意。宫殿前有个大铜炉,内里不见有燃烧的炭火。倒是没有设下香案。丹青有些遗憾,因为是有个炼丹的门派任务,每次都得跑到地图左下角的地方去取材料,回头得乘驿站马来到老君宫,在大炉练成了相对应的丹药再回去交任务,还有那个终日乐呵呵,摇着招魂铃的上官博玉师叔,估计之前那套人见人称“肥羊”的南皇校服,就是根据上官博玉的身形和衣服样式设计的,因此印象极其深刻。 “拂云,那个炉是炼丹用的吗?”丹青指了指那个八卦炉。 “以前是,现在没用了就拿出来当作摆设。”领路的道人插嘴说道。 “炼丹的火候必须要精准,山上终日覆雪,连带着山下的气温比较低,山壑纵横,就像老君宫这里不远就有山壑,山风时常将附近锁在链上的平安锁,挂着檐下的铃铛,吹得呼呼作响,这样的情况下练出的丹药会因为火候难以控制而失败。”拂云说道。 “这样啊……”丹青点头。 走近老君宫,丹青听见有人在讲《道德经》。拂云作了个手势,丹青停下步子,不解地看向拂云。 “师父不喜欢在讲课的时候被别人打扰,我们在这里等着就是,师弟你若有事,可先行离开。”前面的话他是对丹青解释,转头对道人说道。 “无碍,掌门听闻师兄收了个亲传女弟子,于是派我来给你们跑跑腿。”道人看向丹青,“这就是师兄收的弟子吗?看上去还算聪明。” 拂云蹙眉,倒没说什么。 “……”呵呵,真谢谢了。丹青嘴角抽动,算是给道人笑了一个。 “笑得好丑。”碧霄嘀咕。 讲课很快就结束,老君宫内道人成群结队地走出来。见到拂云都叫了声师叔,拂云只是点点头,丹青看向拂云,也不知拂云的辈分排名如何,碰着的人都喊他师叔。道人走进老君宫,片刻就出来,示意拂云丹青他们进去。 千枝和道人留在外头,没有跟进去。丹青跨入门,里面光线充足,青色大褂肥大宽松,道簪盘别发髻,有两条长长的剑带垂下,手持拂尘,另一手拿着招魂铃,红光满面,下巴圆润,长眉下的眼睛,清澈如雪山冰川融化的水。他眼带笑意,看向丹青。 不是上官博玉,丹青看到的第一眼有些遗憾,但是自己好像又松了一口气,为了什么,她也说不上来,寺院禅林的钟声她听来没有感觉到内心平静,可能是信仰不够,也可能她没有禅意,但是当她看见这个老人,在他目光之下,突然有种被洗礼的感觉,但是却又没有那种被看透,赤果果的暴露。 “你在想什么?”道人问。 “想你。”丹青很诚实。 “我猜也是,你看到我的一刻,松了一口气,当时你又在想什么?”道人含笑点头,又问道。 丹青没想到他能看到自己的不安,偏过头最后换了种说法:“大概是相遇是种缘分吧。”不是游戏世界,不用遇上安史之乱,不用担心自己会不会走在某些地图突然被敌对阵营的人灭了,莫名其妙小命就交代了。 “我相信拂云的眼光。”他又看向拂云,拂云撩过下摆就跪了下去,给道人行了个大礼。 “行了,我一向尊重你的意见,这次只是想见见小徒孙而已,没别的意思,。然,你若愿意,也可以把她放在这,我来教导她,等到长大了我再把她放回到你身边去,协助你打理知味观。” “谢师傅。” 道人伸出手,“诶,不过,必要的小试炼还是有的。我得看看这孩子是否有慧根。” 丹青哭笑不得,又回到太极广场,试炼就是那个入门任务,外加对基础的道家典籍的了解。看了一下众人,碧霄握拳悄悄给她打气,他的师弟有事问拂云,两人探讨,她未来的师公一脸柔和的笑意看着她。 这,真的不是放水吗? ------------ 第二十章 禁地 毫无悬念地,丹青成了整个纯阳宫上下年纪最小的弟子。 “碧文,你带着丹青熟悉环境,带她去客堂登记,领衣服。”师公君道对道人说道,道人抱拳后看向丹青,丹青点头,跟着碧文走。 老君宫内剩下君道、拂云和碧霄三人。君道看向一直默不作声地碧霄,“说吧,才下了个山回来就像大姑娘的扭扭捏捏,连丹青也比你自在多了。” 碧霄笑嘻嘻地摸摸头,随即想起山下的事,敛起笑容正色道:“方才在山下……” 客堂在纯阳宫侧,沿凌空栈道顺山势而上,绕过山后有一群平房建筑。碧文领着丹青走进主院,小胡子道人收拾桌上的书籍,光线暗了下来,他抬起头。碧文身后跟着个灵秀的小姑娘,脸生得很。 “是今天住在纯阳宫的?说了不招待客人上山居住了么,怎么还带人来,而且还是个小孩子。”他瞧了一眼,又继续收拾书籍。 “不,她是拂云师叔的亲传弟子,老君宫让我带着她来登记名册。” 听到这话,小胡子抬头审视丹青,目光尖锐如高空之上发现猎物的老鹰,着实让她全身上下不舒服。“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可惜了这个名额。” 丹青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话,听多了也就麻木,自嘲地附和着点头。 “名字、生辰。”小胡子研好墨,抽出一本厚厚的花名册,随手翻了翻,页数十分靠前,蘸墨提笔时问道。 “丹青,生辰不知。”丹青答得倒是飞快。 是捡来的孩子?小胡子嘀咕,不知丹青的生辰倒是有些头疼了。案上青铜小香鼎升起袅袅白烟,小胡子瞅了一眼,耳朵稍稍动了动,便在书册上记下了丹青的名字。“好了。丹青师妹年龄尚小,库里没有衣服适合你,你去旁边找林元帮你量度尺寸,过几天再来领衣服。” 碧文又领着丹青到旁边的厢房去找林元,林元是个二十出头的道姐,脸上有点雀斑,人很腼腆安静。她给丹青量度好了尺寸跟她说了声就到山下找裁缝去了。 碧文告诉丹青,纯阳宫有俗家弟子也有修道弟子,像林元这种没有道号的就是俗家弟子,在纯阳宫修身养性几年,就可以还俗回乡。而像他和拂云碧霄这种的,有道号,领了度牒的,一心修道。 再次经过老君宫的时候,丹青停下脚步,指向老君宫后问道:“后面有什么?” “哦,后面是悟道池,曾经有道人对着瀑布终日冥想,最后得道飞升。”碧文连瞧也不瞧一眼,蛮不在意,没注意到他自己说这话时的语气里的僵硬。 丹青对碧文的态度感到奇怪,悟道池,观瀑布得悟,那么应该说起这地方的时候就该是自豪或是跃跃欲试,常到那里去参悟才对。 “能过去看看吗?” 碧文奇怪地看了眼丹青,“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是瀑布和亭子而已。” 是因为悟道池后是兰若废墟吗?丹青很想脱口问道,可是她又忍了下来,“我就是想去看看嘛,师兄,拜托了,我想去看看,虽然我没什么慧根,但是也想瞻仰前人。” 碧文实在被丹青缠个不行,“好了,带你去就是不能乱跑,看一眼就走了。”看丹青疑惑地抬头,他的脸不自觉瞥向一边,望着覆盖了绵绵细雪的地上,补充道:“不能打扰先贤。” 额,悟道池成了难不成是先贤的安眠地? 仙鹤漫步,时而低头饮水,清冽的池水倒影它的影子。悟道池有一大块岩石,岩石上筑有遮风挡雨观光的好亭子,名为风雨亭。老君宫和悟道池之间,修了木桥,供人走进悟道池到风雨亭上去,看瀑布水花飞溅,晶莹闪烁。 风雨亭下,丹青趴在栏杆,看着水中的游鱼,抬眼,那条幽静的小道就在不远。 “师兄,那里是去那里的?”她指着小道,继续充装好奇宝宝。 碧文冷下脸,周围的气氛压抑起来。“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以后也少来这里,免得打扰了先贤的安宁。” 丹青乖乖地应了一声,心想难不成昔日的兰若废墟成了纯阳宫的禁地? 他们回到老君宫前,恰好拂云碧霄一前一后走了出来。丹青眼睛一亮,比起碧文,当然是碧霄那个不着调更加容易相处。头一回觉得,碧霄真是太可爱了。 “拂云,碧霄。”丹青跑过去。 丹青背对着碧文看不到碧文不满皱眉,碧文先是向拂云抱拳行礼,而后道:“拂云师叔好。丹青师妹,你应该尊师重道。对师长怎能直呼其名?” 丹青暗叫不好,在知味观生活了六年倒得意忘形了。“我错了。师父,师兄好。” “是我没有教好。”拂云没有看碧文,低低喝了一声,“丹青,跟我来。” 丹青一震,心惊胆跳地跟拂云走。 走了几步,丹青不解,他们往的方向……是悟道池。看碧文的样子,不太喜欢到悟道池的方向去,悟道池虽然清净,但看到树下的雪堆还有落叶,就知道平日没有多少人来这里打扫。“拂云,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不是说不能打扰先贤的安宁么?” “你不是很想知道悟道池后面有什么吗?”拂云淡淡来了一句。 “你怎么知道的!” 丹青瞪圆的眼睛逗笑了碧霄。 “我们在老君宫内听得一清二楚。”碧霄说道。丹青回头,悟道池虽在老君宫后,但好歹也隔了一座老君宫面积的距离,他们又是在殿内,这距离也太逆天了吧。 拂云搂过丹青,让丹青抓紧他的腰身,丹青照做。拂云提身一跃,丹青耳边风声呼啸一秒,整个人就已经在小道,悟道池风雨亭就被抛在身后,碧霄笑嘻嘻地从悟道池上的岩石蹦来跳去,慢一步到达拂云身边。 三个人沿着小道,两旁山石嶙峋,拐过弯道两旁是青葱的竹林,脚下的雪也厚了起来,但能看到有几行脚印延伸到不远那个红墙废墟之中,看来这里也是有人来的。到门开在另一侧,他们脚下的这条道前有一面被砸开的墙,多了一个出口。外墙还留着,大门也还在,只是大门挂着的牌匾已经不知那里去,依稀能分辨出曾经这是一座小小庙宇。 是她印象中的兰若废墟。 “丹青不怕吗?这里可是有女鬼啊,整天在这里哭泣啊,引诱可爱的小孩子过来就吃掉她。”碧霄故意吓唬丹青,没有丹青想象中的惊慌失措,连害怕的表情也不曾见,倒是一副兴奋的样子。他哀叹一声,“真可惜。” 丹青白了他一眼,拂云开口说道:“以前这里是个小寺院,名叫兰若寺,后来成了废墟,也就改名兰若废墟。碧霄说的没错确是有魂魄徘徊在这里,不是引诱人前来吃掉,而是心有念想不入轮回。” 丹青点点头,带上胭脂盒去看望兰若寺里的魂魄小姑娘,是她门派任务之一,对这个故事一清二楚。 拂云瞅了她一眼,继续说:“百年前魂魄被超度,如今兰若废墟就成了关押的禁地。” 咦!百年前!听到这个时间名词,丹青想被泼了一盆冷水,打了一个激灵。百年前被超度,如果按正常的历史时间,也该是过了安史之乱,可是她从揽月阁收藏的史书看到的却不是上下五千年,而是闻所未闻的历史。 看来这里真的不是游戏世界,她也不是在正常的历史轨道上。 丹青苦笑,留存的最后一丝希望也被打破了。 拂云停下步子,静静看着丹青垂头丧气,一脸失意和心事都写在脸上。他读心术炉火纯青,却没想过这时候去偷窥丹青在想什么,以前就知道丹青不像是小孩子,小孩子应有的那份天真在她身上完全不见踪影,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丹青是他养大的。 思及到此,拂云揉乱丹青的头发。 “拂云,你干什么!”丹青的忧伤被打断,她不满的瞪了拂云一眼,挥舞双手拨开拂云的手,护住自己的脑袋,“头发都乱了。”幸好千枝给她扎了辫子而不是发髻,她还能扎回来,要是挽得是发髻,让拂云弄乱,她就得顶着个鸡窝头被人围观,没地方哭去。 “进去吧,带你到禁地看看。”拂云已经走进兰若废墟之中。 “我能进去看吗?”丹青嘴上问道,但是动作紧跟拂云,也都走进了兰若废墟。 丹青还记得以前来探望兰若的时候,先在被砸开的那面墙下捡胭脂盒,胭脂盒上的漆已经掉色,很寻常的一个小盒子,外面小摊卖的胭脂盒都比这个胭脂盒还要好看。捡了胭脂盒再去中间找那个无助、不断在哭泣,喊着不见了奶奶送她胭脂盒的兰若姑娘。 没有兰若姑娘,兰若废墟一片荒芜,杂草丛生。一眼就看尽的兰若废墟,那禁地在哪?丹青很是疑惑,只见碧霄走到枯树下,在枯树敲了几下,有节奏有停顿。 “轰隆隆……”脚下兰若废墟一阵震动,声音却是从旁边的山体传来。脚踩的兰若废墟没有出现下陷的楼梯,倒是一旁的山体的一块岩石移开,露出了一条密道。 ------------ 第二十一章 年兽 第二十章名为昨日君,本章名为今日君【想收了今日君变成明日君的坑货快奏凯】——密道黑漆漆的,看不到尽头,洞口能容纳三个成年人直身并肩往里走。拂云低声让丹青握紧他的手,丹青不知是紧张还是激动,肌肉紧绷,小鸡啄米点了几下头,抓紧拂云。 拂云和碧霄手中都没有火折子,安然自若往里走,也不知是夜视能力极好还是有别的蹊跷。丹青却不同,两眼摸黑,总感觉黑暗里有点什么,好不容易适应了黑暗,走了大概二十来步,拂云和碧霄停下。密道深处出现亮光,并且一路往外边延伸。丹青偏过头闭上眼睛,感觉周围亮堂起来,低头才缓缓睁开眼睛。 密道干净又干燥,用石砖砌成。墙壁留有一条一指宽的缝隙,直线延伸到洞口,光源就是从这条缝隙从内往外散发,照亮了整条密道。仔细看,白光在缝隙中居然是流动的! “拂云,这是光吗?”丹青指着高处那条缝隙问道,能感觉到热量。 “不,它不是你平日所感觉到的阳光。它是深海大鱼的脂肪,你房里用的蜡烛就是用这种鱼脂做的,点燃后光亮如白昼,缝隙涂了一层鱼脂,从外面或是里面的尽头点燃,就能延伸到另一端的尽头,照亮整条通道。”拂云解释,把丹青的手握回来。“上面很热,不要烫伤自己。” 三人接着往里走,密道并不是笔直的,拐弯后发现有三岔口,而光亮就是在这里发出,而三岔口往后的地方又是一片漆黑,碧霄手指屈起,贴着右边的墙壁又扣了扣几下。 不久,最右边的路的深处出现亮光一直延伸到三岔口。丹青回头看,来时的路的光熄灭,又归于黑暗之中,这条路走了不远就到尽头,尽头是一面墙壁,看似进了死胡同。 丹青碧霄拂云站到一块,丹青还没发问,脚下一沉,三个人踩着地砖往下陷! “卧槽!”丹青下意识地整个人跳起抱住拂云,下陷的一瞬,她想到她游戏摔死的情景,小脸煞白。 “哟,终于吓到丹青了。”碧霄吹了声口哨,调侃说。 一块一平米的石砖载三个人,垂直缓慢下降。没过几秒,脑袋一片空白、惊魂未定的丹青眨了眨眼,明白过来这是古代的机关术。 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突然就坐了一次升降梯,看你不会吓了一跳。丹青白了他一眼,柱子好暖和…… 柱子? 丹青抬头,卧槽,抱拂云大腿了!她暗骂一声,自觉跳下来,丢脸丢大发了。 拂云低头,看丹青一脸尴尬想挖坑埋了自己的模样,嘴角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地板停止下降,拂云拉过装鸵鸟的丹青继续往里走。地板上升,把那个大坑填补复原。“丹青这是害羞了?”碧霄摸摸下巴说道,“小丫头长大了,学会害羞了。” 拂云只是瞟了一眼,碧霄很自觉闭上自己的嘴巴。三人安静地走了一段路,终于,铁牢出现在面前。前面是两个健壮道人,身上宽大的布袍都没法遮掩住衣服下突出的一块块结实肌肉,身后背着重量级的巨剑。不难想象,里面大概关押着怎样的穷凶极恶的角色。 两个健壮道人见拂云碧霄,还带着一个六七岁的奶娃。丹青只觉有两道凛冽的寒光一瞬而过,眼前就有两把巨剑拦在他们的面前。“纯阳禁地,外人不得进入。” 丹青摸了摸鼻子,这个外人,说的是她吧。 “君南,君北二位太师伯老当益壮,雄风不减当年。”碧霄嬉笑道,若不是丹青知道碧霄自来熟的性格,说不定还被他熟稔的语气给骗了。他信手拈来一块令牌,在两位道人面前晃了晃,两位道人不受他悠忽,其中一位直接夺过令牌仔细看了看,手指摸过令牌的阳文,扔还给碧霄。 “你可以进去。拂云,许久未见了,恐怕今日不是来找我这个老头叙旧的吧。” 丹青不惊讶碧霄,但是对于自家师父,她真是看不透。拂云笑道:“师叔若愿意,师侄今天也可以跟您叙旧,我今日来只是陪同劣徒丹青过来,丹青和碧霄之间有一段因,正好牵扯到里面那位,所以我就跟来了。” 咦?缘是一段因果,这个她知道,和碧霄有一段因果她也认了。但是,她不认识里面的人啊,她认识的人除了知味观上下,外加将军府几个,就是今日在纯阳宫见到的几个人了,应该没有人刚见完就做了十恶不赦的事,关到里面去了吧。 “她?”其中一位道人仔细观察丹青的面相,摇头“她不像是和里面那个有因果,不过……” 不过什么?道人没有继续说下去,拂云和碧霄点头。丹青急了,你们知道什么,不过什么啊,敢不敢说出来!卖关子什么的最讨厌! “她加入了我们‘定风波’协会。”碧霄蹲下来,一把搂过丹青的脖子,丹青挣扎着,“我们会好好照顾小丹青的,她是我们协会的吉祥物,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一点都不愉快!还有你们协会难道就只有你一个人吗?丹青吐槽。 “既然如此,那就进去吧。”另一位很爽快的放人。 究竟是哪里不对了,你们不觉得有违和感吗。丹青无力腹诽。道人凭空画了一道符打进铁牢,铁牢的栏杆附近的空间扭曲,将三人送进去。 防盗防劫狱的性能极高,丹青迷迷糊糊地想。他们已经进入铁牢,牢房三面是墙,一面水镜,映的是纯阳宫的景色。牢里洁净,四角处各有一条很长的锁链,锁链上都贴上黄符,朱砂鲜艳得张牙舞爪,锁链拴着正太的手脚。 正太?丹青不可置信地揉揉眼睛。 一头松软的金发,红瞳下永无止尽的孤寂,头上长了一只独角,穿赤白间色的深衣,衣服很干净,皮肤白净,看不出是个被关押的。 冰冷孤寂,她唯一能想到的形容词,如同昆仑风惨雪烈,刀刀刮骨。他正襟危坐,仿佛那四条限制他行动的锁链不存在,他的心,始终都是自在的。 “夕,我来问你一件事。”碧霄蹲在正太面前。“最近有下山吗?” 夕嘴角勾起,不屑地笑道:“今日是除夕吧,既然是除‘夕’,那我为何还要下山。” 碧霄摸摸下巴,“最近山下有两人死去,一人离魂,他体里留存一丝妖力,与你的妖力很相像,有人说看到过你的背影,所以我怀疑你偷跑下山故意伤人。” “近年关,家家户户贴红纸,燃爆竹。平生最恨红光,你明知我连我自己的双眼都想戳瞎,又怎么会跑下山自讨苦吃。何况,还是你纯阳宫山下。”夕冷笑说道。 “那也是。好了,你没越狱,生活还过得挺滋润的,那我就放心了。”碧霄拍拍身上不多的尘土,站起来说道。“丹青走,我们下山去。” 丹青其实还没弄懂碧霄和正太之间的问题就被拖走。回去就容易多了,只消穿过水镜,他们就站在兰若废墟的土地上。丹青被碧霄拖走的时候,想碧霄和正太的对话,来时山下正好有个大娘没了儿子,难道,正太和这件事有关? “碧霄,你说他偷跑下山,但是不是有人看守吗,还有四条铁链拴住,他怎么逃?” “哦。铁链对于他就是形同虚设,他随时都可以无视铁链,穿过水镜走出来。”碧霄解释,丹青更加想不明白,既然能无视铁链,还能穿水镜走出来,那设水镜的意义是为了什么?“他一直就住在地牢里面,实在无聊就出来散散步。” “……” 拂云没有跟他们一块下山,千枝也不见踪影。丹青稍稍郁闷,就被山下浓郁的年味冲散得一干二净。 来时他们走的是大街,大街是商业街,而且当时正好遇上威娘丧子,当时注意力都在威娘上面,都没有来得及看别家的商户。 碧霄带着丹青走的是居民区,家家户户门外的对联贴好,门上贴着一方倒福,意味福到临头,屋里洋溢出饭菜的香味,一家团聚吃年夜饭,这天的家宴是一年最丰盛的时候。 “好香……”丹青嗅着饭菜香味,馋嘴了。 “馋猫,回头请你吃东西。” “那我们现在是上哪里去?” “到威娘家看看。”碧霄换下一身道袍,装作是外乡来投靠威娘的远亲,问了几个人打听到威娘家的住处。“你是要……查案?”丹青犹豫地问道。 “开玩笑,那是衙门的事,贫道乃是方外之人,只管除魔卫道。” “……”经他这么一说,丹青联想起之前他说的将军府的黑雾,对他那个“定风波协会”貌似有一个初步的了解。“所以你认识,威娘儿子的死,和刚才的正太有关系?” “正太?那是什么?”碧霄想想,隐约知道她说的是夕,正太的意思是孩子?“他今年起码也有五百多岁了。” “……”五百多岁!丹青一想到夕近乎面瘫的小正太居然比她不知老了多少岁,油然而生的挫败感是怎么回事。 ------------ 第二十二章 温烬 威娘家门前既没有挂白灯笼,又没贴新桃符,和平日没别的两样,然而就在周边家家户户喜庆热闹中显得冷清突兀,大概是怕过年沾染上晦气,住在这里附近的人,出门都绕道走。 街上冷冷清清,只有一家豆腐坊摆的摊子前有人在吃豆腐花。 “碧霄,这回你又想怎么进去?我们和人家素不相识,不对,和他们有一面之缘,那时你还穿着天青间色的道袍。”将军府朱门大户,外墙够高了吧,还不是照样让碧霄一个鹞子翻身,还捎带两个孩子给摸了进去。 丹青四周看了下,日落时分,孩子们的笑声一路伴随,还有家长叮嘱的声音,孩子都被家长领回家,住在这条街上的,走的是侧门,敢光明正大站在威娘家前,就剩下她和碧霄。 “哎哟!”丹青两颊被碧霄用力向两边扯,她挣扎脱离碧霄的攻击范围,顺带拍掉碧霄的魔爪,控诉道:“你干嘛!” “你怎么能如此呆!”碧霄痛心疾首,“我们都站在她家大门前,你说我们如何进去。” “谁知道你。”丹青嘀咕。两人来到威娘家门前,碧霄抬手就要敲门。 “且慢,你们是什么人,鬼鬼祟祟在这里做什么?”身后有一把浑厚的男声,说话带了一丝外地的口音。豆腐坊的摊子已经没有客人,店家收拾好碗筷桌椅,收摊准备一家过除夕夜。 碧霄可敲不下威娘的家门,脖子边搁了一把明晃晃的刀,刀面得连他勃颈上的汗毛都能看的清清楚楚,碧霄用眼角余光瞄过去,角度有限,看不到大刀的主人长了啥样,“好汉饶命,我们要钱没有,要命也没有。” 丹青人小,汉子没把她放在眼里。汉子也是一身常服,碧霄脱下道袍是文弱书生,汉子则是行走江湖的江湖中人。 看这刀,打磨得明晃晃的,锋刃吹毛可断,阳光折射在刀面就能闪瞎眼!看这脸,糙汉一个,肯定刚从大漠感受完风沙洗脸回来的!看这身,虎步熊腰,饭量不小,经常锻炼!看这挂饰,腰牌,一个大大的“令”,咦,啥令? “少跟我耍嘴皮子,老实交代,你来这里意欲可为?”糙汉把刀压了压,碧霄脖子就多了一条浅浅的血口子。不知是不是威娘家中无人,以糙汉这种正常的音量,又是在门边说话,怎着也惊动屋内的人吧,街上的居民行色匆匆,关上门过自己的小日子,即便是过路,也撇脸掩鼻疾步走过,看到丹青碧霄糙汉三人也只当没见过。 “至于嘛,人总有生老病死,又不是h9n7。”丹青撇嘴,全然忘记在自己要是真遇上这种事也会绕道而行。 “我怀疑你们跟本案有关,跟我走一趟。”糙汉来了一句。 “哈?”丹青又把视线移到糙汉的腰牌上,他是巡捕?捕头? “在此之前,你不是应该亮出自己的身份,我们不过寻常人家,可经不得你如此恐吓。嘤嘤嘤,青儿你快来安慰我可怜的小心肝,它被吓坏了啦,嘤嘤嘤。”碧霄躲开了糙汉的大刀,扑到丹青身上,头埋在她的脖子中,哭……诉……道。 “……”丹青嘴角抽了抽,拍拍碧霄的头,正经地抬头对糙汉说:“麻烦你能蹲下来吗?你太高,我还没长大,昂着头很累的。他脑袋偶尔不太灵光,过一会就好。” “……”死小孩,我好心带你下山,大敌当前,你就这么对待我?碧霄眼神控诉。丹青一点理会他的意思都没有,等待这糙汉的回答。 糙汉蹲了下来,亮出自己的腰牌,“我是湖州捕头温烬,暂居此地听闻这家出了事,事主怀疑自己的儿子死于非命,我特意来调查。我看你们徘徊这家门前许久,又是陌生嘴脸,想要做什么,快从实招来。” “都怪你,好好地为什么要跑来这里。”丹青指责碧霄说道。 “……” “这是我家不着调,哪里有热闹就往哪里跑,天掉下一只大鸟,都跑去围观个半天,也不学人捡了煮了它或是放生掉它。之前去别人家中,放着好好的大门不走,偏偏得爬了别人家的墙,说了不听,听了不做,做了又不是喜闻乐见的事,结果被别人丢出来,回头还不是得从大门再进去一次。”丹青毫不犹豫地掀碧霄的短。“这回,他听别人说起这家的事,总疑心是怪力乱神的事,就跑来看看,除夕夜了,也不忌讳。” 说到这,丹青委屈地对了对手指。 “所以你是说,你们好奇过来看看对不。”温烬收起刀抱着总结。 丹青点头,碧霄蹲到墙角画圈圈。一大一小,一个蹲着一个站着,在别人家门前进行严肃的对话,还有一个在墙角种蘑菇,怎么看都觉得奇怪,可是街上现在真的没人,也就随意他们怎么说都行了。 “世界上根本就没有怪力乱神之事。”温烬斩钉截铁地说道。 “那是因为你没有这个机缘。”碧霄吐槽。 “天色也晚了,路上不太安全,我送你们回去。”温烬继续说道。 丹青和碧霄对望一眼,碧霄突然大大咧咧站起来。“那就劳烦温捕头送我们兄妹一程了。” 原以为碧霄是要回纯阳宫的,现在又看到那家医馆,丹青觉得她真是想多了,碧霄压根就没放弃就此打道回府。 “多谢温捕头送我们兄妹二人回来,要是温捕头有个头疼脑热,身残志坚的时候,来我们医馆,我给你打折。”碧霄站在医馆门前拱拱手谢道。碧霄,你真不是不是在拉仇恨吗?都要过年了,你还诅咒别人生病。 “不谢。”温烬也不走,就站在医馆门前。 碧霄挑了挑眉,牵着丹青转身迈入医馆,朗声喊道:“碧隐,我肚子饿了,快上茶,然后给爷做吃的来。” 碧隐听到碧霄的声音,从柜台下探出头,笑骂一声:“爷什么呀,还没轮到你称爷呢。至于茶?那里有壶冷的,要喝自己倒去,没见我忙得要死吗。” 碧霄俯身趴在柜上,见碧隐忙着抓药,端着秤砣,嘴里念叨药名,药的几钱,药性如何等等,活像神棍。柜台上早就有几张桑皮纸,纸上已经有好几味药。碧霄拨弄了几下,瞧瞧都有些什么药材,又捏了一个凑到鼻下嗅了嗅。 “喂,不要弄乱我的药。”碧隐忙着抓药,知道碧霄在弄他的药材,出声提醒道:“丹青,小青青,你在吗?在就看着你这个不着调师兄,让他不要弄乱我的药材。” “不要叫我小青青,恶心死了。”进出柜台处有块挡板拦在成人身高的腰间,丹青轻而易举的走过去,连低头都不用,进到柜台才看见碧隐忙碌的身影。 “弄一下又不会死。”碧霄不以为然,继续拨弄,“话说,你这味药是吊着里面那个人的性命?” “差不多吧,不过衙门的人来过,把他拉走,就没差把我们医馆也封锁了。”碧隐收拾好一味药,直起身倒在桑皮纸上,抬眼看到靠在门框的人,靠在门框的人眼睛只瞧这碧霄,眼神探究得认真,连带着碧隐都仔细打量碧霄一番,压低声音说:“你怎么了人家,看他一副痴汉脸。” “……”温烬脸色顿时黑了下来,显然他们的对话听入耳,耳力不错。 “哪里,不就是晃到之前送来这的儿子的那家嘛。”碧霄装可怜,顺着丹青说的台词,“人家就是觉得好奇,才晃过去看看,然后就被他一把大刀搁在脖子恐吓一番,身为捕头,公职人员滥用私刑,我要上诉!” “上诉你头!”碧隐一个爆栗敲过去,又蹲下身子,嘴唇又在蠕动,这回丹青又听不到声音。魂淡!又避开我! 碧霄闲的无聊,在医馆走了一圈,佯装现在才发现还在门边不走的温烬。“温捕头,你怎么还没走。” “闲的无聊,就在此发发呆,该不会不欢迎吧。”温烬挑挑眉。 “当然不是,温捕头你请便。丹青,我们到后院吃饭去,肚子都饿了。”碧霄也挑挑眉,揉了揉肚子,肚子也适时叫唤,他背过身,朝丹青挤眉弄眼。丹青耸耸肩,“那捕头叔叔,你自便,我们吃饭去了。” “记得给我留点菜。”碧隐也叫喊。 两人走到后院,温烬没有跟来。碧霄得意洋洋环抱着,“小样。” “恭喜你被盯梢了,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丹青问道,今天出来时间就这么打发过,什么收获都没有。 “当然是吃饭了,民以食为天,一顿不吃饿的慌。”碧霄看白痴那样看着丹青。“吃完后如果那个捕头还在就另找法子回去纯阳宫,没在就光明正大的回去,今天除夕夜了嘛,要好好回去团聚过年。” “……”两人在后院磨磨蹭蹭吃了点水果点心,碧隐收拾好医馆,然后回纯阳宫过年,几人一拍即合,路上有个伴一同回去。 ------------ 第二十三章 领悟 碧霄关门的时候特地留意周围,商户都关门过年,门上贴一张红纸,交代开市时间,但进镇的马车、轿子却只多不少,镇上唯一的客栈客房已满,小二正在周边的找可靠的大户人家游说他们把多余的客房腾出来,租给有需要的进镇的外地人小憩,而那个湖州捕头已经不在,想来是走了吧。 “好了,那个人走了,别鬼鬼祟祟的,没事都让你给整出事来。”碧隐白了碧霄一眼,他的秉性如何,平日有眼看着呢。 碧霄探出头,确实没有发现温烬蹲守,放下心来。 “你说我们要不要带点什么给师父?”碧霄想了想问道。 “师父他老人家都好几年没有回来,谁知道今年除夕夜回不回来,纯阳宫里物事齐全,师父他老人家见多识广,不缺东西,要不你画一道和你修为相等的符,好让师父知道你不是混吃等死的?”碧隐锁好了门,打趣道。 碧霄两手一摊,说:“那还是算了,免得师父生气。” 三人回到纯阳宫,碧隐、碧霄是同一个师父门下,待会回去和其他师兄弟交换礼物、守岁,不和丹青在一起,将丹青送到老君宫附近,君道居住的松鹤斋,把丹青交还千枝,他们就告辞了。 千枝领着丹青走进松鹤斋,君道和拂云已经坐在桌旁,吃着水果点心,见丹青进来,不约而同地看向她,丹青羞赧,按时间换算,回到纯阳宫都晚上七、八点了。“我回来了。”声如细蚊。 “玩的开心吗?”君道问。 “还成,山下很热闹,回来的时候遇到捕头,就耽搁了时间。”不知为何,一看到君道的眼睛,他问的话,都不愿意有所隐瞒,脑海清灵,知道自己要说什么,问答之间又不会太生硬,像朋友之间的交流而不是因为有师徒辈分这关系而恭敬畏惧。 “你喜欢热闹?”君道继续问,拂云也看向丹青。 丹青心里一咯噔,约摸是知道君道的意思。红尘和世外,是过着奔波劳碌的日子,还是清静无为潜心修道?“我……” 君道摆摆手,“我没别的意思,只是随口问问,不用想得太复杂。” 丹青沉吟,抿了抿嘴说:“我喜欢人多热闹,太吵杂又不喜欢了,也喜欢到处走走,我定性不足,练字也不怎么坐得住……”声音越说越低。一个温暖宽厚的手掌抚上丹青的脑袋,她抬头,是君道。他一脸慈祥,“潜心修道确是一种方法,像碧霄和他那位云游四海到处走走的也是一种方法。” “咦?” “碧霄说的协会不错,你让他帮你办妥手续,加入协会,以后方便行事,等你通过试法会,就可以离开纯阳宫回知味观,那时候你再考虑是继续修道还是还俗。”拂云说道,语气平淡,差点就让丹青以为,在拂云眼中她这个亲传弟子和一个过路人没什么区别。 千枝端来一盘热腾腾的素饺子,还有汤圆。每个碗里汤圆都不多,三颗汤圆很小,象征团团圆圆。汤圆里没有塞馅料,软糯的团子和有一丝甜味的桂花糖水,倒是不会太腻。素饺子的馅是冬笋冬菇萝卜丝和成的,有麻油的香味,汤头很鲜,尝不出用什么吊汤。 “千枝,你往里面放了铜钱。”君道咬了一口素饺,看素饺里面露出铜钱的弧度,笑盈盈地说道。 “我就往里面放了一枚铜钱讨个意头。第一口就让您给吃出来,您真有福。”千枝笑道,君道夹出铜钱,千枝取来干净的帕子,把铜钱擦拭干净,君道收起铜钱,“等明儿开光以后,找条红绳穿起来,给你戴在身上。” “谢谢师公。”丹青的眼睛亮起来。 吃完素饺,君道和拂云又聊了一会,说的是道家典籍,深入浅出,丹青听来也不觉烦闷,兴致勃勃地听着。 “还有一个时辰左右宫门就要开,拂云你去看看掌门那里需不需要帮忙。”君道看窗外没了月亮的踪影,便让拂云去太极广场帮忙。 “拂云要去做什么?” “子时前后,宫门大开让香客信众上头柱香。”丹青自然而然地想象到凌晨12点的时候,门还没开,外面就挤满举着香的信众,蠢蠢欲动。门一开,潮水般涌了进来。她打了个寒颤,喃喃道:“好多人……” “待会老君宫和紫霄宫也会破例开放,你听到声响也别太贪玩偷跑出来,到处烟火缭绕,当心信众没注意到你,不慎摔倒后果不堪设想。”君道继续说。 丹青连连点头,“我知道的。” 君道又摸了摸丹青的头,突然问道:“你体内有股寒意,和纯阳宫的一种修行心法相近,但又不尽相同,你是从哪里学来的?” 丹青眨眨眼睛,似乎在消化这个消息,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也不知道。” “那你有没有感觉到身体的不适?” 丹青摇头,“在将军府的时候,我有一把剑用它击退了奇怪的大叔,我知道那把剑是我的,只是后来有不见了,您知道它去哪里了吗?” “它一直在你心中,当你需要它的时候,它就会出现。” 她不知道她是不是自带游戏职业,但是根据上次出现的那把画影,从踏入纯阳宫一刻起就隐约有吐故纳新的技能出现,按君道所言,她体内那个所谓的寒意,相似的心法,就应该是太虚剑意。她不想说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但是她可以让君道或是拂云引导,有技能好傍身。 丹青闭眼默念着画影出现,脑海想着也是画影。 君道静静守在丹青身边,直到她手上多了一把剑。他只看了一眼,摇摇头:“此剑戾气过重。” 坐忘无我,吐故纳新! 坐忘经技能领悟! 丹青捕抓住脑海一瞬飞过的灵光,困扰在心头要出未出的保命辅助技能终于领悟出现。一个幽蓝色的外观像极蛋壳的东西包裹住丹青。丹青睁开眼睛,刚才她听见君道说画影戾气过重的话,她苦笑,她自然知道画影戾气过重,没有腾空的在旁协助,特效技能多出几次,就是找死的行为。 “师公……” “这把剑,能少用就少用,你不是还带来了一把桃木剑,以后就用那把桃木剑吧。”君道没有多问,仿佛没看到坐忘那个小蛋壳。 外面人声鼎沸,显然,此时已经是正月初一。 丹青打了个呵欠,揉了揉眼睛,觉得困了,君道体谅她吩咐千枝带她睡觉。 一觉睡到大天亮,神清气爽。丹青睡醒后精神极好,看了看窗外,天色朦胧,星空仍在还没谢幕,她到院子里等待吸收第一缕紫气。 “丹青。”由远及近,碧隐气喘吁吁地跑来,丹青不解地问:“师兄,有急事找我?” “你还在?”碧隐本着估计没人的心态跑来,见到丹青一脸不解,反而是惊讶了。丹青黑着脸,那还嚷嚷我的名字。“我以为碧霄会带上你……你见过碧霄吗?” 丹青摇头:“怎么可能,昨天和你们挥手说再见以后就一直没有见过人了。”说着丹青又皱眉,“他有说他是到哪里去了?” “大概……跑到衙门看那孩子去了吧。”碧隐不确定,但是声音越说越小,最后没差捂脸而逃。 “……”碧霄真是大胆……完全不担心新年惹晦气这种事。 “那就跟碧隐下山看看吧。”拂云不知道打哪冒出来,吓了丹青一跳,“拂云新年快乐。” “嗯,新年快乐。”拂云回应。 丹青和碧隐下山去,由于正月初一半夜的时候人们都去纯阳宫祈福,半夜后回客栈家里,五更的时候迎灶王爷从天上归来,现在家家户户都升起炊烟。懒汉在路上打着呵欠,勤劳的妇人们精神奕奕地到菜市采买新鲜的蔬菜。 “听说了吗?昨天又出事了!” “啊?又发生什么事了?”街上的三姑六婆聚在一起,小声的讨论。 “好像是一个外地人……” “不就和威娘的儿子一样么!” ------------ 第二十四章 线索 正月初一,原本是喜气洋洋,却被街头巷尾的人心惶惶冲散,不少人听见客栈某间房传出破空的惨叫,客栈老板脸色灰白,客栈伙计缄口不言,又有人见镇长让壮丁抬着覆了白布的担架从客栈后门出去,还有有个大汉和他的帮手堵住客栈的前后门不放人出去,直到邻县衙门的人赶来封锁现场,客栈里的人未经调查不得擅自离开,那两人才走掉。 丹青、碧隐下山不过一个时辰,衙差就已经从邻县赶来并开展调查。 街上冷清至极,与丹青刚到喜气热闹的时候有天壤之别,镇上的居民都躲在家,镇是皇家赐给纯阳宫的田产,所以并不属于州县郡的管辖,纯阳宫将管理权交给镇上一群德高望重的老人,镇里是没有衙门的存在,出了人命事故,邻县派来的衙差只能借用这里的祠堂作为临时衙门。 丹青、碧隐走了一圈,并没有发现碧霄的踪迹,路上经过之前出事的两家,还被在附近巡逻的衙差盘问一番,丹青说找走丢的兄长问他们有没有见过那样的一个人。 没有打探到消息,她扯了扯碧隐的袖子问道:“碧隐,我们现在回去还是回医馆?” “回医馆吧,碧霄或许有在医馆给我们留下信息吧。”碧隐也不大确定的说道。 两人回到医馆,别的掌有医馆钥匙的同门师兄姐先行到步开门营业。 医馆内已经有人在等,见碧隐,眼露喜色,蹭地从凳子站了起来,快步走过去,“碧隐大夫,我等你好久了。” “请问有什么事?” 等碧隐的人不只是眼前这个急如热锅上的蚂蚁的人,原先和他坐在一起还有个气定神闲的人,这个人她认识,昨天刚见完,捕头天天见。不过遇上温烬可不是什么好事,丹青陪着笑脸,“捕头叔叔,你是来看病的吗?” 温烬勾了勾嘴唇,碧隐还在听等他很心急的热锅蚂蚁叽里咕噜说一大串话,“当然不是,我是找他。”温烬指了指碧隐,而后继续说:“若你知道你个不着调哥哥的下落,找你也是一样的。” 丹青一咯噔,心里暗骂碧霄这个不着调的又做了什么好事惹得温烬找上门来,“我今早就发现他不在,出门散步去了吧,你有事找他吗?” 温烬的眼神变了,丹青不寒而栗,只见温烬走近她盯着她,棕色的瞳孔映着她紧张害怕的样子,说:“也没多大的事,昨夜他到我房里遗漏了点东西,又带走了点东西而已。” 嗷!昨夜!房里!节操带走漂亮! 想必温烬也能看到她眼睛突然冒出绿光……“看捕头叔叔你神清气爽的样子,估计我那个不着调哥哥是腰酸背痛的走吧……”这句话,天地良心,她真的很无意之间问出来的。 “你怎么知道,你见过他了?”温烬眼睛一眯,温烬双眼冒出寒光! 丹青根据自己在团本的经验,寒光一闪,此时不往碧隐大夫移动,难道还要等到奔狼踏月式读条的时候被晕等秒杀掉耐久吗?她往碧隐身后移动,心中欲哭无泪,她怎么就觉得她的移动速度慢了三分之一以上,难道真要被秒杀吗?小蛋壳很脆,一戳就碎,求各大门派减伤技能套上。 丹青心内呐喊着,躲到碧隐身后,“我没见过,我要是见过,就不用出来找他了……” “哼,他带走了宗卷,偷进祠堂意图猥琐被害人……你若见他,最好报案,否则一旦发现治你们包庇罪犯的罪名。”没套到消息,温烬咬牙切齿的走了。 碧隐也有一直留意丹青和温烬的对话,听完以后,脸色变得不太好,那只热窝的蚂蚁沉湎于他的事,没有注意到温烬的话,他关切的问道:“碧隐大夫,是不是有什么不方便?” “没有,没有问题的,我现在就收拾东西和你去。”碧隐多叫一个帮手,收拾好一整个药箱,背上药箱,说:“丹青,你和我们去一趟祠堂。” 丹青哦了一声,到了祠堂门前,邻县安排了两个衙差守门,热窝的蚂蚁领着碧隐和他的助手进去,碧隐让丹青在门口等着。 百无聊赖的丹青就在衙差的眼皮底下逛来逛去。 等到日上中天,街道总算是有点人气,有些人家出来拜访亲友。碧隐还是没有出来,丹青摸了摸自己唱空城计的肚子,幸好带了荷包,在街边吃一顿不是问题,祠堂附近没有小摊在营业,而且正月初五是“接财神”的日子,商户都是标明是那天才开市,也就意味着丹青有钱也没地方吃去。 愁啊。 丹青不在衙差眼皮底下转悠,找了个地方蹲着托腮。又等到衙差换岗后不久,才等到碧隐和他的助手出来,丹青迎上去,正想抱怨在自己肚子等到饿得慌,碧隐一脸疲惫,恨不得马上就去睡觉一样。 她闻到碧隐身上隐约的臭味,绝不好闻,而且碧隐身上还有凉意,今天太阳灿烂,山下的温度不像纯阳宫覆雪的低温,而且他们一早下山,为了找碧霄在镇上走了几圈,回到医馆背上都有汗意,随着太阳不断爬高,镇里暖洋洋的,就像她,衣服都是阳光的味道。 丹青探头往祠堂里看,貌似祠堂的温度总是比较低的? “丹青,我们回去再说。”碧隐没有走过去牵过丹青的手,揉揉了眉心,走在前面。 回到医馆,碧霄第一时间让人摆了火盆,烧袖子叶水。他和他的助手跨过火盆,烧了身上携带护身符。丹青再不明白,这回也该明白了。 千枝下了山,做好一桌饭菜慰劳丹青可怜的胃。碧隐洗完澡换掉一身衣服,大快朵颐地吃了起来。 茶余饭后,碧隐说起他在祠堂做的事。 “这样说,你刚才是去了验尸?”碧隐居然能兼任仵作,着实让她讶异。 碧隐点头,“镇上一直安宁,没出过大事,在你们来之前出了一出自尽的,你们来时,威娘的儿子死因不明不白,现在又多了一个暴毙。温烬捕头认为,这三件事里必有联系和蹊跷,我是受镇上的长老过去检查。” “然后你查到什么?”丹青问道。 “从普通仵作的角度,三人都没有明显的外伤痕迹,第一个镇东的姑娘是上吊自尽的,我跟温捕头讨论过后,确定排除他杀。第二个自然是威娘的儿子,在威娘家中发现的,威娘家在镇西,后来送到医馆了,没救。第三个是被吓死的。”碧隐简略的说了一下,担心吓到丹青。 丹青哦了一身,没有深想。 碧隐不满,他可没有说到点子上,这就完了?他挑眉,“我可还没有说完。” “啊?我以为你说完了。” 碧隐咬牙,“我说的从普通仵作的角度。”丹青乖巧的点头,没有答话,因为她真的没有想到别的,这种事不是听过就算了么。碧隐叹气,继续说:“普通仵作,但是我并不是普通仵作。” “……”丹青第一时间想到的是碧霄,还记得碧霄在将军府墙角下自大的说道师兄自然不是人,乃是半仙,自然能看到怪力乱神之事。 “我是一个道士!除魔卫道才是我们的本分。”碧隐跳起来说道,丹青继续点点头,碧隐什么气势都没有了。“镇东的姑娘魂魄残缺,镇西的威娘儿子体力留存的一丝妖力仍在,还有那个被吓死的,和威娘儿子也是相同的情况。原本,这种情况人是能救回来,后两人是魂魄离体,但方才我去检查的时候发现,还留存在他们身体里的剩余魂魄,想被什么吞噬,我想更一步探查的时候,魂魄连同那一丝妖力一起消失不见了!” 碧隐说着,不甘地一拳捶到桌子上。“虽然知道,那个人就在镇上!但是现在线索断了。” 丹青同情地摸摸他的头。下一句,丹青的手愣在半空。“还有,那个房间有碧霄的气息,虽然已经淡了,但是碧霄曾经也去检查过这三个人,但愿,他手上已经掌握线索并且在追查。” 她的脑袋就回响着温烬的话,带走宗卷并意图猥琐被害人,带走并意图猥琐,带走…… 难不成,温烬的办公室就在那里吗!这两个人的三观……温烬和碧霄的三观,你们还好吗? “话说回来,为什么我们要查?”丹青突然想到:“其实这好像不关我们的事吧,这不是衙门的事么?” 碧隐白了她一眼,“碧霄没有跟你说过协会的事吗?”丹青拨浪鼓般摇头,“那算了……”她似乎看到碧隐失意体前屈的样子。喂,她真的什么都不清楚好吗,你们敢不敢找个人给她说个明白啊喂。丹青也炸毛。 “反正,你跟着我们有肉吃。” “……”其实她不是很稀罕好吗。 两人沉默了一阵,碧隐突然想到一事,拍手叫道:“有了,这里的线索断了,但是我们可以从离体的魂魄入手,走,我们上镜花阁去!” ------------ 第二十五章 魂香 碧隐带着丹青在街上转悠一周,重新迈进医馆,镶在腰带上的白玉亮了一下,当他们完全迈进医馆的时候,场景就不是充满草药味的医馆。 处处莺歌燕舞,舞姬身姿婀娜,粉色的轻罗裙衬托出她胜雪的肌肤,旋舞尽显她玲珑腰肢,眉眼一瞥风情无限。 咦,是不是走错地方了?丹青四下看,清澈柔美的乐音婉转,箜篌铮铮诉衷情,纱幔随风扬,如江南温婉的女子轻轻一挥手。里里外外的纱幔,脚下踩着绒绒的巨兽皮毛铺就的地毯,纱幔下,头戴金步摇的舞姬随乐声翩翩起舞,玉足脚腕系着璎珞铃铛,叮叮当当地响个不停,这厅堂的布置恰似春风暖红杏。 碧隐感觉他的眼皮狠狠跳动,白玉是镜花阁主人送的,作为自由进出镜花阁的凭证,定向传送符是不会随意更改地点跑到什么奇怪的地方去。 “啪,啪,啪。”三下拍掌,乐音止,纱幔下舞姬们停下舞步,福身离开。断月撩开纱幔,还是那幅职业微笑,“欢迎来到镜花阁,对于方才的舞蹈你们还满意吗?” “你又搞什么鬼?”碧隐无奈道。 “总有我不想接待的客人,而且为了保护客人们的身份信息,交易买卖期间,我们是不会让两批顾客相遇,那后来者怎么招待呢?就是你们刚才所见到的表演了。” 听断月这么说,方才是有客人了。碧隐闲话少说,直入正题,“那我们现在可以进去吗?” “当然可以。” 琳琅满目的收藏品,不一定都是古董,有的锃亮崭新,有的锈迹斑驳,还有一些女儿家的用品,像是蚌形鎏金银盒,盒面鎏有成双的鸳鸯纹,里面盛的是丁香口脂,柳叶形的画眉墨,小巧的云雷连弧纹铜镜,金钗玉钏等等,有贵重的黄金小佛像,居然这里也有卖日常的厨房用具! 镜花阁似乎是一个百货商铺,装潢华丽精致,哪怕是陈列商品的木架,檀木或是花梨木打造,也是一件价值不菲的商品,架子雕刻栩栩如生的百鸟图,张翼的鸟羽,每根羽毛历历可数,及其层次感。商品呆在柜台或是架子,每一件和它所在的环境很契合,看到商品的人都会认为它原本就该放在这里。 碧隐走了一圈,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东西。“万能的断月老板,你猜我现在想要什么?” 断月直接带他们上楼,阁楼是摆放武器,里面还有一排排书架,二楼经过石头陈列区往里走。 “听说纯阳宫山下出了事,引魂莲盏的主人赎走它,你当然就找不着它。”断月在一排架子前停步,架子每个摆了一个匣子或是胭脂盒大小的盒子,断月取下其中一个盒子,拈出一颗丸子嗅了嗅,又放回盒中,随手递给碧隐。“喏,莲盏照亮路途,寻魂香烟寻魂魄,用这个也不比引魂莲盏差。” 碧隐接过,觉得这个盒子拿在手上别扭,就交给丹青,并细细吩咐让她好生保管。 黑漆螺细香盒,小巧精致,就丹青现在这双小手拿着也不觉得它有多大。掀开盒盖,迎面是玄参、甘松香的味道,鸡头米大小的丸子,不过寥寥数颗。 “谢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就在碧隐准备走的时候,丹青记得拂云说这里应有尽有,于是问:“你这里有腾空么?” “腾空?那是上古兵器,真品没有,仿制品倒是有一把。”断月顿了顿,“只是你有足够的钱买走它吗?” 有希望!丹青心底生出一丝激动,“如果是我想要的那一把,哪怕是砸锅卖铁,我也会把它买到手。” “跟我来。” 阁楼摆放的十八般武器样样齐全,断玉让丹青等着,自己走进书架,不一会儿捧着一个檀木长匣,打开长匣,长剑被红缎仔细包裹,取走红缎,丹青喜上眉梢,是游戏里那把腾空的外观。心中呐喊着是它就是它! 一剑在手,天下我有的豪情顿时油然而生。 她兴奋地握住剑柄。 断月瞧着她神色,惊喜,自信,激动,微笑,可惜,平静的变化,这孩子真有趣,“如何,这把剑削铁如泥,又能辟邪,有一定道行的妖物都不敢靠近你,你的体质决定了你以后会不断遇到奇异的事,有腾空在,配合剑法的使用,保证你遇到的事会少很多。” “……”丹青谢绝,“不了,它不是我要找的腾空。”这个世界的腾空剑攻击力再强悍也好,也不是能解画影残月的debuff的腾空。 没有腾空,丹青垂头丧气,回到碧隐身边,碧隐离开前问一句:“今日你可曾见过碧霄吗?” “没有。” “告辞。” 外出镜花阁,人在医馆后院,碧隐和丹青商量一下,先回纯阳宫或许人已经回去了,碧隐掀开帘子回前堂,抬眼动作停顿,然后若无其事放下帘子缩回后院。“谁能告诉我温烬怎么又在医馆等着,他化名的吧,本名应该叫温烦才对!” 丹青耸了耸肩,她对温烦,不对,她对温烬目前没有好感也没厌恶,就是见面次数略多。“毫不犹豫的上吧。” 碧隐抛送她一双卫生球,拨开帘子走出来,笑道:“温捕头可是有什么身体不适?” “不是。”温烬直勾勾地盯着碧隐丹青,倨傲地说:“我怀疑你们与本案有关,特地过来问你们。” 碧隐听了呵笑一声,吩咐医馆的长工去烧水沏茶,“温捕头,我们不过是百姓,作奸犯科地事我们可不敢干。” “我且来问你们,除夕夜当晚你们都在哪?可有人证?”碧隐大大咧咧地说:“纯阳宫前的镇岳宫,凡是到镇岳宫上头柱香的人都能给我作证。” 温烬又看向丹青,“纯阳宫松鹤斋,当时宫门开了,我就去睡觉。” “你在镇岳宫呆了多久?就算你在纯阳宫给信众打过照脸,人海茫茫,金蝉脱壳想必也不是一件难事。”温烬一直观察碧隐的神色,琢磨他语句中的破绽。 “呆到四更左右,然后回去睡觉。” 温烬转向丹青,“那你为什么要等到宫门大开才去睡觉。” “守岁,宫门一开就算一年就过去,小孩子不乖乖睡觉会长不高的。” 温烬也知道从丹青空中再也问不出什么话来,转而继续问碧隐,碧隐昨日确实一直在帮忙,所以当他没看见碧霄,大师兄吓哭小师弟。怒吼碧霄这个不着调又跑哪去偷懒的时候,他才发现碧霄不见。 反复问话,又在旁敲击碧霄的下落,碧隐将他所见能说的都说了,碧霄去哪他真不知道。 问话快要结束的时候,碧隐状似不经意的问道:“我见温捕头挺空闲的,不用查案吗?” “你们就是我最后要调查的人。” “既然如此,温捕头没有其他事了吧,我们就告辞了。” “不知碧大夫是要回哪,或许我们是同路。”碧隐气的牙痒痒,胡乱扯了一个地方,温烬也说是到哪里去,随即碧隐找由头改地方,温烬随声也说哪里有要事,还是一同去,双方交手几次,丹青打起呵欠,碧隐最后无奈报出纯阳宫,温烬微微一笑,笑容全是刺眼的得意。 此战,温烬胜。 碧隐丹青拖有温烬回到纯阳宫,碧隐问知客道人碧霄的下落,道人摇头说没有,后头的温烬挑挑眉。 太极广场上大师兄正负责向师弟们讲剑道,丹青停下脚步,看大师兄演练招式后,去纠正各位师兄们的动作错误。 几次练习各位师兄差强人意,大师兄就继续下一式,见碧隐回来,提气,气满丹田,说道:“碧隐你个臭小子,你终于敢溜回来了?碧霄失踪你也学他失踪!”整个太极广场回荡着大师兄的声音,震耳欲聋,大概就是她现在的感受。 碧隐干笑几声,说带丹青下山云云把拂云和君道都搬出来,似乎是拂云和君道的名字奏效,大师兄的脸色稍霁,只瞪了他一眼,就回头呵斥身后那群无辜的兔崽子,练武不许偷懒。 碧隐带丹青回老君宫,温烬也跟去,在廊桥处被巡逻的金虚弟子拦住,后山地方,游人止步。即便是温烬亮出捕头的腰牌都不能过去,只能看着碧隐愉快地带着丹青有说有笑回老君宫,碧隐还故意回头送他一个鬼脸。 “……”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难怪碧隐和碧霄感情这么好。丹青看碧隐的举动暗自无奈。 ------------ 第二十六章 招魂 因为查了资料,码字速度明显慢了…… —— 护院弟子说拂云跟君道到深山悟道到,转交丹青的是初来时君道拿的招魂铃。 碧隐感叹君道料事如神,向丹青借来招魂铃,又找护院弟子帮忙不要让人前来打扰,和丹青找了一间静室,他又从杂物室里翻出一摞黄纸,静室里有现成的澄泥砚和朱砂,碧隐多次想落笔画但是再将要下笔的一瞬还是顿住,又收了回来。 丹青看了几次,终于不耐烦了。“你磨磨蹭蹭的,要画符就赶紧啊。” 碧隐无奈摸了摸额角虚无的汗水,又迟疑地看黄纸说:“术业有专攻,我擅长医理,对于符道这类的比不上碧霄,没画过多少次符,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丹青扶额,问:“符是用来做什么用的,没有多大的用处的话就不要画好了。” 碧隐想想,“就在自家的地盘上,应该不会出太大问题吧,师祖的招魂铃也有……”于是点头,放弃了画符的想法。 他找来铜丝火炉,插有香匙和香箸的香瓶,茧绵捻成的细火捻引火,点燃炉里的香煤。点上一枚小如铜钱的长生香饼,用雪白的霜灰把长生香饼填埋起来,再在香灰中戳些孔眼,以便让长生香饼接触到空气,不至于缺氧熄灭,再在烟灰上放上薄银碟子“隔火”,吩咐丹青往上放寻魂香。 丹青一手捧着香盒,另一手刚刚从香盒里拿出一颗小小的寻魂香丸,放入香炉里的薄银碟子上。寻魂香借助灰下的长生香饼微火烤焙,慢慢将香芬挥发出来。 她好奇的看着香炉里的微弱的活火,碧隐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丹青不满的瞪了他一眼,他只是嘿嘿笑几声,莫名其妙。碧隐交给她看炉的任务,交代如何照料,见快没火的时候适时用香匙拨弄一下,别让香断灰冷,也要记得添加香丸。 “该干嘛就干嘛,去去,不要打扰我。”丹青挥手,赶碧隐到一边去。 大概出于临时抱佛脚的心里,碧隐忐忑不安,还特意找来一本书翻了几页,迅速地浏览。把书搁到书桌上,他目光能看到的地方,就举起招魂铃,口中念念有词。 碧隐的语速很快,嘀嘀咕咕的,想仔细听也听不出个未然,举起的招魂铃倒不是经常摇动,只有每当他语气停顿的时候才摇一下铃。另一只手也不闲着,变换手势掐诀,在静室中走着,丹青知道这是禹步,踏罡。 不会有什么虎躯一震风起云涌的神奇现象,也不会有撒一把米后往沾在剑上的符喷一大口水或酒,剑上的符就立马烧了起来,然后冒出奇怪的球体或飘忽的透明这种剧情,更不会是她玩游戏出现的各种流光溢彩的特效。 整个静室是低回而悠长的香味,看回香炉,炉中的炭火,虽然是慢燃,但是效果却如玉粒闪烁,颇为红旺。 丹青托着腮,时而看着香炉,时而看着神神叨叨的碧隐,看寻魂香的香味烈了,取了薄银碟子,撒上霜灰,再继续焚。 静室是通风的,寻魂香的香气慢慢地顺了出去,丹青看不见寻魂香的烟,但是碧隐看见了。 铃—— 哪里来的铃声?薛晖原本是漫无目的走着,每一步路随时都有可能改变。他默默与人擦身而过,飘渺的铃音传来令他精神稍稍一震,就像是一个遇溺的人捉住了救命稻草,铃声就是他的方向! 他激动的追随飘渺的铃音走了一段路,可是铃音是四面八方传来,他始终找不到铃音正确的方向,整个人都迷茫了,快步慢慢地变成了慢步,等到他停了下来,才发现周围寂静下来。 他身处一个黑色的空间,很黑,偏偏他能看到他自己,周围没有一个人,镇上的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消失。怎么回事?他慌了。 尝试只朝一个方向走,可惜,这里没有尽头。黑色笼罩他所处的地方,没有昼夜交替,没有浮云和星辰,什么都没有,只剩下他一个。 啊! 怎么回事?摇招魂铃的碧隐眉头紧皱,他明明通过招魂铃感受到一个游离的魂魄的,寻魂香毕竟是消耗品,需要借助外力才能使用,燃烧寻魂香的只是个普通的香炉不是什么法宝,自然比不上招魂铃。难道是功力不足?他怀疑地又摇响了招魂铃。 铃—— 哪里来的铃声!不知在哪的人突然睁开眼睛,翻身起来。他面前有个镶金花香炉,香炉放在五足香盘上,内里的火焰却很是奇怪,世间常见的火焰是红色的,但是炉里的火是幽绿色,一看就打了个寒颤,潜意识就觉得里面的火没有温度。 是的,这炉名名为精魂炉。很普通的名字,可是顾名思义,它就是用来精炼魂魄的! 炉里面已经练出一炉的魂丹,这一炉,少是少了些,胜在那几人精血仍在,还是童子、处女身。不过……那人脸色阴沉,纯阳宫山下人杰地灵,虽说不上是钟灵毓秀,但是这种淳朴的心灵是他们这种人见了就想毁掉,用来练成魂丹也不错。 只是,本来这个魂魄就要到手了,但是哪里冒出来的人挡路!桀桀笑了几声,谁挡路就炼了谁,他出了门。 在黑色的空间里,有一条发光的白练飘向薛晖。 是玄参的香味,薛晖下意识的抓住白练,可是白练是虚无的,他抓不住。 白练要飘走了!他急着追过去,走着走着,那阵飘忽的铃声又听见了。 “丹青,快加寻魂香!”碧隐神色严肃,催促道。 丹青又拿了一颗放进里面去,拨弄了些香灰。 白练很滑,薛晖惊喜的发现,他能抓住白练!白练往外飘,他抓住白练一直跟着白练走。 铃—— 咦,好像有光了!薛晖眼睛一亮追上去。 护院弟子一瞬感觉到危险,还没做出反应就瘫软下去。 一阵黑风卷了进去。 碧隐感觉到危险的气息,“丹青带上香炉快找个地方躲起来!” 丹青动作再快也快不过那阵黑风!肉眼都能看到那个那阵黑风。 “你就是那个不自量力想跟我抢魂的人?” ------------ 第二十七章 夺魄 来人面容枯槁,但双目炯炯有神,和外表不相符,一身包裹在黑旋风……丹青要推翻之前的想法,谁说没有特效来着! 丹青往书桌边上缩,尽量忽视自然在这个怪人的存在感。 桀桀……他的笑声沙哑刺耳,回响在静室中,他的眼睛转而看向丹青,“好苗子,养肥再啥。” 丹青被他的眼神注视,仿佛身置冰窖,一步都动弹不得,止不住的颤抖,她发现她连害怕得发出尖叫都不能做到,被人点了哑穴的人尚能冲破穴位,可她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她的身体动作被别人控制似的,可她思维还很清晰。 寻路无门,她向碧隐投去求救的眼神。 碧隐背对丹青,因而并没有看到丹青求救的眼神。 道长快转过来,接收我爱、的、眼、神。(大雾)丹青心里着急地团团转,却没忘开玩笑。也许是开玩笑有利精神放松,身体不怎么颤抖,而且肌肉放松以后,她觉得手脚酸软,但心头笼罩的压抑挥之不去。 “妖孽休想!这里是纯阳宫,紫霄宫的业火就是你葬身的地方!” 碧隐并不专于道法,大师兄教授的剑法半斤八两,学会招式,基本攻击套路会的,就是没学精,领悟不透剑意。 之前已经提过术业有专攻,碧隐精通医道。他医理方面绝对是纯阳宫同辈弟子的佼佼者。好吧,拿纯阳宫弟子对比不太靠谱,与百草堂相比如何?曾经有一年的试术会期间,他跑到百草堂本堂去参加试术会,在八强时止步,败下阵来。后来才被百草堂的人发现他是纯阳宫弟子,引起轩然大波。 碧隐定力比丹青高,没受来人施压的影响,手中不停摇动招魂铃,铃声急促。 “哼,雕虫小技,她也不必等求援了。”因为你没这个机会!他后面这句话没有说出,扑向碧隐。 后退侧身,丹青眼前的碧隐一晃,躲开攻击,却露出破绽!“黑旋风”暗喜,原本见这个道士气定神闲,修为不高却能毫无声息,化解一身他施加的威压,还以为修为较高的的弟子自认能缠住他等来救援,一经试探便试出了碧隐的修为的确和他看到的相符。 碧隐躲开试探,又被迫迎上一招“黑虎掏心”,对方掌劲阴狠,暂时还不清楚掌法带没带毒,招招谨慎却陷入被动的防守! 丹青不懂武学的人都能看出碧隐落到下风,大伤没有,小伤不断在创造! 碧隐你只猪啊!放手一搏啊!她跳脚。 咦,丹青低头看向自己的脚,居然能动了!她试探挪了几步,轻飘飘的像踩棉花。 脚软怎么办?她欲哭无泪,门口被“黑旋风”和碧隐堵住,从门口出去无疑是找死的行为!静室有开敞的琐窗,静室在二楼,要跳窗逃生吗? 二楼的距离摔不死,摔瘸了腿或是扭伤脚就看人品如何。不过,丹青转念继续想,就看她狠不狠得下心,壮士断腕那样,忍住巨大的疼痛跑到老君宫前呼救?她往外看了下高度……劳筋动骨一百天哪,打了石膏好麻烦的,洗澡的时候脚又不能沾水blabla…… 还是缩起来好了,再不济她还有一把画影。 缩到书桌后,探头看碧隐。 碧隐心里也急啊,他身上有求救信火,但腾不出手,又不知道丹青身上有没有求救信火。 不远处的香炉香味化作白练领着薛晖走来。 “黑旋风”不是很急,目前为止,没惊动任何人。 真的没有惊动任何人吗? 兰若废墟附近的竹林夕偏过头,眼露凶光,神情不狰狞但却极为不屑,“我不找你算账,反倒是自己找上门来。” 终于,碧隐不敌“黑旋风”,被他一巴掌拍到书架上,书架的书纷纷跌落,青铜香兽也砸了下来,碧隐闷哼一声,挣扎想要爬起,可是失去理想,刚撑起身子又无力的跌回去。 “好孩子乖乖到我锅里来。” “你才到锅里去。”丹青正呼唤着她的画影,并不是进入到物我两忘。会受到外界的影响,这句话熟悉的让丹青不假思索地回答。 “……”丹青的话明显出乎“黑旋风”的意料。不过只是一瞬,对付丹青这种刚入门什么都还没学的丫头,直接夺取其魂魄就行了。他伸出掌,掌心对着丹青,眼眸的眸色逐渐变深,掌下衣领游动出了一条通体碧绿无麟的小蛇,吐着信子,圆头上的眼睛幽幽盯着丹青。 丹青看不到小蛇,但她看到“黑旋风”手腕处覆盖的袖子突然鼓起,有什么东西在他袖下蠕动,随后一阵头皮发麻,被什么东西盯上了! 画影,画影,画影! 一阵不舒服湿冷的风迎面扑来,丹青下意识撇头挥开。 六尺长剑出鞘握在手,飞窜的小蛇张口咬在画影上! 锃!反射的剑光上映出咬着剑身的小蛇。 怎么会有蛇!丹青心一惊,下意识把小蛇甩出去。 拔剑向天,鬼神惊惧。剑飞惊天! 脑海炸出剑飞惊天的技能说明,并且正在冷却中…… “这把剑不错。”一听就是又是个打画影主意的人,丹青运起画影残月,“黑旋风”见有不对,虚影一晃,人已经到了丹青眼前一手掐住她的脖子,用力提起。 丹青脖子被掐得死紧,透不过气,另一只手抓住“黑旋风”的手,双脚努力挣扎蹬着,画影残月读条的时候突然被打断,2分钟的冷却时间,她等不起! 画影……她的余光扫了扫画影,胜败就此一战! 憋着腹腔上不去的气,腹腔像是被火烧着一般火辣辣的,她红着眼,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往“黑旋风”刺去! 剑锋三现,虚实难辨。三环套月! 所谓三环套月,就是连续对敌人刺出三剑,每剑剑尖画出圆圈,将招式隐藏在圆圈中,使敌人虚实难辨。 冷不防被丹青攻击,两人距离极近,黑旋风抓住画影,妖力包裹手掌不受伤害,但三道剑气刺入腰腹,那里是他的妖丹所在之处! ------------ 第二十八章 追命(上) 第二十七章是昨日君,二十八章是今日君,至于二十九章二更君……【二更君会不会变成明日君这个很有可能,请当我没提过二十九章】打滚求收藏求推荐~ —— 妖丹所在之处他用真气包裹着,却遇上三剑会心的三环套月。一剑破开真气刺中妖丹! “可恶!”他挥开丹青,丹青就像是离线的风筝,飞了出去,摔在碧隐不远,和碧隐一样,摔了就浑身瘫软再也爬不起来。 “黑旋风”踉跄一步,手撑在书桌上,稳住身子。 完了,这下团灭了。丹青的手覆在画影上,却没有力气握住它。碧隐早就没有战斗力,她们两人就只能落的人为刀殂我为鱼肉的下场吗。听刚才句,恐怕,那啥威娘家的儿子的死,还有那个外地客的暴毙都与他脱不了干系。 那啥,温烦捕头,你还在附近吗?你跟我们是跟对了,真相只有一个,他就是凶手!丹青此时此刻无比怀念手机的存在,希望温烦没有离开还徘徊在附近。 “黑旋风”的妖丹被三环套月刺中裂了一条缝。 尽管只是一条细微的缝,经脉受它的影响,疼痛速度伸展到四肢。更何况,妖丹是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命没了还能凭借妖丹再寻目标夺舍活下去,可是妖丹没了,幸运的打回原形重新修炼,不幸运就魂飞魄散,不存在这个世间上。 他感觉到自己的妖丹裂开了缝,对丹青恨得牙痒痒,可是为了妖丹暂时不能对她出手,也不管会不会有人发现。席地而坐,运气周天,修复自己内丹。 碧隐看到“黑旋风”受伤,艰难摸出求救烟火,往地上一砸! 求救烟火不是镇上卖的那种烟火,需要火、需要空旷的地方才能点燃使用,而且点燃后周围最好散开,免得火花伤人。求救烟火不需要火也不需要空旷的地方,哪怕是人多也能用,而且不伤人。只需要输入一丝真气,就足以激活求救烟火,让附近的人知道求救的地点。 “唔,碧隐很倒霉嘛,就刚好遇上他。而且就在旁边。”夕负手在悟道池风雨亭下观瀑布,看到求救烟火从松鹤斋冒出,微微思索也就知道发生什么事。 他跨出一步,人已经在松鹤斋门前了。 “黑旋风”沟通天地灵气,纯阳宫这里灵气充盈,修炼事半功倍,这里靠近太极广场,与人间极为相近,就这里灵气比他布阵收集的灵气还多,那后山的纯阳宫岂不是更加的…… 人比人果然会气死人。“黑旋风”表情阴霾,丹田的妖丹猛地一跳动,一阵血气上涌翻腾,他眉心一皱,感到自己为了区区一点灵气分了心。妖丹是他从别的妖夺来,并非他自己练成,吃了妖丹妖力上涨不少,毕竟不是他自己通过努力练成,多少受到排斥,平日用妖力压抑,相安无事。可这次,他竟然感到这颗妖丹经过这次损裂里面封存的妖力想冲出来与他抗衡! 或者说是,这颗外来的妖丹想夺舍! 怎能得逞!“黑旋风”表情晦暗不明,一边是发现内丹里封存的妖力强大,与他之前上涨的妖力不过是九牛一毛,炼化了自然跨过一个台阶更上层楼;另一边是痛恨丹青奇怪的剑招居然刺破他的妖丹,导致现在不但到手的魂魄没有了,反而受了伤,修复妖丹的同时还得跟那股虚弱但是强大的妖力抢身体的主动权免得落到送作嫁人衣的下场。 “蹬、蹬、蹬。”踩着楼梯上了二层,脚步声将至。 一身赤白间色深衣的夕出现在静室门口。 “本以为冒充我的妖实力或许让我畏惧,今得一见,不过如此。” 毫不在乎的语气惹怒了“黑旋风”,可是他现在还不能动,岔了气便前功尽弃,一身修为送作那刻外来妖丹。他抬头,平静的夕静静地看着他,眼底不生波澜,看不出一丝的情绪,仿佛只是看一样死物。 “黑旋风”惊讶,这就是传说中的年兽?他在镇上连夺三人的魂魄,因为恰好是除夕夜之前,他正好可以化作年兽的模样,把污水泼到年兽身上,反正年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没了踪迹。 他感觉不到夕身上的修为。 夕瞅了一眼丹青和碧隐,两人是中了这只妖的道,吸入半夏、闹洋花研制的粉末,导致现在浑身无力动不了,没什么大碍。 夕继续说:“妖丹还是外来的,如今受到反噬,是不是该说是天道循环,昔日因今日果。” “你……” 夕抬手,一掌击出。 “黑旋风”闷哼一声,倒地,手紧紧捂着丹田位置,口鼻涌出鲜血。这个人、这个人竟然一招就是废了他的修为!此时此刻,他才感到恐惧。他辛辛苦苦凝结的妖力,就一掌,这么看起来轻飘飘的一掌,一道没有力气的掌力! 金发红瞳,头上长了一个独角。 他,他是年! 任谁不会想到一个为祸人间的年,居然会呆在纯阳宫,呆在一群整天神神叨叨的道士中,这群道士有时候还斩妖除魔!真是可笑,若是让纯阳宫的道士知道,又会如何?“黑旋风”突然笑了,满口的血沫因为笑声喷洒出来。 “哈哈哈,没想到你居然在纯阳宫,难怪这么多年都没有人知道你的踪迹。年!”睚眦尽裂。 碧隐运起心法,内力游走经脉,卸去了身体无力,他才闻到闹洋花的味道,一沫星点的,被寻魂香的熏香遮掩着,所以他才没有及时的发现,着了这个人的道。只因寻魂香不同普通的香料,不是用作焚香,而是寻魂,一旦找到目标,寻魂香香味可用作引魂到香味源地,也可以用作为寻魂的人指引魂魄所在的方向,消耗极快。 寻魂香灰烬香散。 他叹了一声,寻魂香去了一半,好在是找到目标,估计离这里不算太远。加上招魂铃一起用,勉强还能来到这里,大不了山不来我我去山。 “他在这里我们又不是不知道。”他武力值低下,而且也不屑于踩落水狗几脚,但是不气他好像对不起自己这一身小伤,便出言说道。看到“黑旋风”扭曲的表情,碧隐觉得很开心。 夕转身离开。 “黑旋风”的修为被废,受了重伤,那一掌把他打得现在毫无反抗之力。 求救信火引来了金虚弟子,当他们赶来,就发现两个伤员一个重伤员。碧隐指着“黑旋风”说这是最近镇上命案的主谋。金虚弟子考虑到这是妖不是普通人,需要找掌门商量一下。 ------------ 第二十九章 追命(中) 把“黑旋风”押送走了以后,留下的金虚弟子看了看碧隐的伤势,碧隐苦笑自己还是大夫,外伤还是能包扎好的,就是苦了丹青,才在太平郡受了伤来到纯阳宫又得吃药。 丹青蔫蔫的,被打断的画影残月还是有持续掉血的负面效果存在啊,虽然不多,但是又是被掐脖子又是被甩出去,都够她受的。千枝闻讯赶来,让金虚弟子回到自己的岗位上,背起丹青到房里休息去。看丹青小脸尖了,以前还是下巴圆圆。千枝摩挲丹青的小脸,思忖要给她煮些补血的药膳,可怜的孩子最近一直在失血。 碧隐把黑漆螺细香盒和铜丝火炉找回来,拾起招魂铃。 千枝看着丹青并不安稳地入睡,然后在床边陪伴了一小会才到碧隐那边去,看碧隐摆弄焚香,她很自然地走过去,接过他的活,问道:“这么着急就寻魂了,身子吃得消?” 碧隐苦笑,“如果寻魂香仍没寻到魂魄,那我再休息一两天再重新找也没什么大碍。但是已经找到那个魂魄了,如果不是那只妖出来捣乱,现在我们也应该谈完,顺便看能不能救回去。寻魂香在方才打斗中失去效力,我就怕失了指引,那个魂魄不知道会怎样。” 千枝叹息,“那我去给你煮吃的去。” “谢谢。” 收拾过后的静室,寻魂香重新焚,招魂铃声起。 铃…… 薛晖随着白练走出漆黑的空间,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仿如隔世。 人们穿过薛晖,步伐匆匆,像快放的带子,而薛晖,就站在街上怔怔的看着镇上熟悉或是不熟悉的人穿过他的身体。 等他惊慌地回过神来,却发现怎么也找不到那条白练,它来去无踪。 迎面走来一个女子。身穿三领窄袖,裙宽八幅的百褶裙,脖子戴着一条银质子母链,镶嵌玛瑙珊瑚玉的七星锁魂链,垂挂到胸前。 手提着一盏莲花灯,莲花灯内的火苗摇曳。大白天她提着点了烛火的莲灯,明明很显眼出格,周围的人却没看见她似的。她站在离薛晖几步之遥,拦住了他的去路,问:“你是要往哪里去?” “你是谁?”薛晖问。 “你应该去你该去的地方,在这里呆着对你不好。”女子继续劝到,“我带你走吧。” 薛晖摇头,“不,我有我想要去的地方。”他还没回家看娘,也不知道娘现在怎么了,一定很心急吧。 “或许你不知道,但是你还停留在这里的话,你会灰飞烟灭的……”女子顿了顿,像是疑惑地问了一句,“你知道你死了吗?” “……”薛晖愣在当场,他想呵呵笑几声,却觉得风凉飕飕的,穿过他的身体,身体很冷,人们穿过了他的身体,他没有被撞开。他……他的影子还在……是吧。 薛晖低头看地面,人来人往的都带着影子,对面的女子也有影子,唯独他没有。 “你是在开玩笑吧。” “你不是都看到了,还问我?” “姐姐,姐姐。”远处跑来一个丫髻萝莉,和丹青一般大,她扑到女子腿上,女子抚摸萝莉的头,蹲了下来说,“姐姐还有点事,要带一个人去一个地方。回头再找你玩好不好?” 顺着姐姐的眼神看去,小萝莉也看到对面那个脸无血色的薛晖。“姐姐是想要带他去奈何?魂魄没有影子,但是他不是鬼魂啊,哪有鬼魂大白天的敢出现在太阳下。” 女子稍稍愣了一下,低声喃喃道:“可是他死了呀……” “啊,可是他确实是魂魄。会不会是走丢的魂魄找不着自己的身体,然后就死了?”小萝莉摇摇女子的百褶裙,昂着头努力地看她姐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姐姐,爹教我们要谨慎,万一他真的是离身的魂魄,等到走了一趟奈何的时候才发现,到时候就晚了。” 女子败下阵来,“那,我随你去看看你的身体。” 薛晖又愣了,他站在这儿,能看见女子和小姑娘,难道这还不是他的身体吗?她们的话,他听不明白。 “走啊。”提着莲灯的女子叫道。“我跟你走,你带路,想去哪就去那。” “我……”薛晖挠挠头,那就先回家看看娘吧。 镇上的小巷曲径幽深,不输苏杭。薛晖回到自己的家门前,奇怪自己的家没有像邻居那样烧了一地的鞭炮碎红纸,门上没有贴福字,就连桃符对联也没挂。 “娘,我回来了。”薛晖像往常一样推开门走进去,他穿过了门,门还是关闭的。“……”薛晖回头看了那扇还是上了门闩的门,沉默不语。 “娘……” 前厅没有,厨房没有,后院也没有。薛晖绕了一下,都没发现自己娘亲的身影,以往她这时不是勤快的打扫庭院,给花花草草浇一下水,就是在烧火准备晚饭了。 难道在房里? 果不其然,他娘亲在房里。卧病在床,白发两鬓生,模样苍老了几年,威娘眼睛不停地溢出泪水,口中不停地念叨着薛晖的名字。 “娘……”薛晖跪在床前,哽咽道,“孩儿不孝。” “薛晖……儿子……是你吗?我、我好像听见你的声音……”威娘仿佛听见薛晖的声音,从床上要坐起来。 “是我……娘……你能看见我吗?我就在您面前啊。” “儿子……儿子……你在哪儿啊……呜呜……”或许是母子之间有心灵感应,威娘不停地张望,她听到薛晖的声音,但是为什么看不到了,“儿子,娘好像哭瞎了眼镜,看不到你了,他们都说你死了,可是我不信。” “娘……儿子没有死……没有死……” ------------ 第三十章 追命(下) 【排版后重发,求保佑不要坑爹qaq,昨天今天合并一章发】 铃—— 清脆的铃声过后,白练又出现在薛晖的眼前。 “这……”薛晖迟疑地看着这条白练,白练带他走出了漆黑的空间,这时候,出现在这里有是什么意思。 远在纯阳宫的碧隐睁开眼睛,瞧了一下香炉,内里的寻魂香都化得差不多,招魂铃和寻魂香都锁定了那个位置,那个魂魄好像不太愿意走的样子,算了,那就过去好了。碧隐思忖,抱起香炉摇着招魂铃就下山。 整个木瓜去皮去瓢切块,厨房有用凉水发好的银耳和红枣,银耳洗净去蒂,撕成小朵。炉灶的火烧得正旺,锅里的水都烧开了,放上蒸笼,把木瓜块、银耳和红枣放进2个盅里蒸煮,一个时辰过去了,这时候千枝才往锅里加入冰糖,盖上盖子,再蒸一小会儿,就可以用块干净的厚布把两盅木瓜银耳红枣汤从蒸笼里取了出来。 多余的红枣分成两份,一份是用来做小米南瓜红枣粥,一份做枣杞补气茶。 硕大结实的南瓜,切掉外皮,隔着热水蒸得熟烂,然后碾成南瓜泥。千枝看着南瓜泥,突然想到丹青喜欢吃南瓜饼,圆圆小小的,外表煎得脆脆的,内里绵软,又不差嚼头,于是从南瓜泥中分出了一点,做成南瓜饼。南瓜饼比较吃油,稍有不慎整个吃起来就像是吃了一口的油,南瓜饼也就从油里捞出来一样,南瓜饼也不宜做多,做多了丹青饱了就不吃粥了。 锅里放入小米、糯米和足量的水浸泡一盏茶,盖上盖煮。水沸腾后,开盖放入红枣,用放把汤勺在锅中,留出空隙,出转上火继续煮。等到粥煮得稀稠的时候再放入南瓜泥,用勺子慢慢把南瓜泥在粥中搅散。直到南瓜泥完全融入到小米粥中。 千枝想了想,往粥里加入红糖。 等到她做好了粥、汤,又炒了清淡的菠菜,就放入食盒到静室给碧隐送吃的。谁料静室里,早就没有人在了。 铃—— 铃声更近,薛晖浑身一震,心神举动,他向屋外望去 。 不仅是薛晖听到,呆在门外没有进威娘家的女子和萝莉也都听见了。 “招魂铃?看来是纯阳宫的道士。”女子低头看着莲灯,不知在想什么。 萝莉却击掌欢乐地说道:“那真的太好了,他就是为了这个魂魄来的,我想这个魂魄应该可以回到身体里面去,你听他的娘亲哭的肝肠寸断的,我听了都想哭。”说着,她扁扁嘴,似乎受到墙那边屋里的气氛感染,神情低落。 碧隐跟着寻魂香给的方向,摇着招魂铃走来。威娘家门前有两个女子,一大一小的,碧隐眼睛落在女子提着的莲盏,视线又移到女子的脸上去,最后落在她胸前的嵌珊瑚玉的子母链上。 原来她就是引魂莲盏的现任主人,七星锁魂链也在她身上,这样说来,引魂莲盏还真是物归原主了。碧隐想到。七星锁魂链是蓝家世代相传的宝贝,蓝家世代是黄泉引路人,七星锁魂链名字听起来像是锁他人魂魄用的,实际不然,它锁的是佩戴者的魂,免得走三生路的时候丢失了自己。 碧隐朝女子点点头,瞧着墙也不高,两手一抓墙头,小腿使力一蹬,整个人就翻过了墙去。 “……” “好身法!真飘逸!”小萝莉继续鼓掌。而后瞥眼,“姐姐你也不过去看看么。” 女子叹了一声,“有大门不走,为什么要翻墙。” 威娘房里,环绕着薛晖的白练已经消失。 威娘还在低声哭着,念着自己的儿子,念着以前和儿子的时光,她还记得薛晖小时候带他去放风筝,那时候家里还是不是很富足,看着同窗放风筝薛晖看得直直的眼神,看着他拿到那个做的并不漂亮精致的风筝,那个愉悦的表情,她还记得。 碧隐是推门走进去的,威娘的眼睛因为长日的哭泣,眼力不比以前,那套天青色道袍还是很显眼的,“你是纯阳宫的道长?请问有何事?” 话音刚落,威娘记起来茶馆说书人经常说山上那群道士除魔卫道的事迹,她所见儿子的声音,随后这个道士就进来了,难道—— 威娘大惊失色:“道长,你为什么来我家!我家没有妖魔鬼怪!” 碧隐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颇是委屈,“纯阳宫明明是培养各方面人才的摇篮,丹药、符?、讲经、雅乐、剑道都有涉猎,为什么就抓住除魔卫道不放,纯阳宫其实很忙的。” 威娘警惕地看着碧隐,她儿子一定就在这里!一定是的!不能让这个人把儿子带走! 碧隐瞧威娘神色不对,执念太重反而魔怔,他后退几步,连忙解释道:“我是跟着寻魂香来的,你儿子还有救。” 他大喊,威娘抓起床头的瓷枕就要砸过去的时候,动作停住,高举着瓷枕,碧隐心惊胆跳地看着那个瓷枕,砸过来的话,很疼的。 威娘嘴里喃喃道:“我儿子还有救?还有救?” 她突然暴走,抡起瓷枕就砸过去,碧隐往旁一躲,瓷枕还是撞到碧隐手臂关节处,碧隐倒吸一口气,龇牙咧嘴的。只听她大喊大叫:“我儿子他好好的,就算你是纯阳宫的道长凭什么诅咒他!” 碧隐摇动手中的招魂铃,朝薛晖喊:“你还不快去劝你娘,还想要活命吗?” 薛晖愣了一下,指着自己,说:“我?” 这不是废话吗?碧隐朝天翻了一白眼,急促的铃声从房里响起,眼看薛晖身上笼了一层光晕,他默默地叹气,刚打完一场架,浑身的骨头都差快散掉就火急火燎地跑下山去帮人,结果还不赏面,照脸甩了一个瓷枕。 “儿子,儿子你回来了。呜呜,娘好想你……这些天你跑哪去了,让娘担心了好多天……”威娘一看到薛晖就扑了过去,可是扑空了,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不停地伸手尝试接触薛晖,可惜,她连薛晖的衣角都抓不住。 薛晖见威娘扑了过来,双手下意识地张开怀抱过去,和威娘一样,都无法触摸到对方。 “娘……”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蹲下来和威娘平视,不得不认清自己已经死了的事实,苦涩道。“儿子已经死了,不能再侍奉娘了,娘,你要好好保重身体啊……”声音极轻,威娘偏偏是听见,她拼命摇头,眼泪又涌了出来。 “别娘来娘去的,你还没死,赶紧跟我走,再不跟我走,没死透都变成死得透心凉了。”碧隐赶紧插嘴说道。时间不早,再耗到日落西山,以他半吊子的水平,别到时候人没救成,反而招了一堆不该招的前来夺舍之类的。 “道长,你是说我儿子能回来?”威娘升起一丝希望。 得到碧隐的肯定,威娘也要跟去,被碧隐劝回去好好养足精神。 碧隐出了威娘家,见蓝家的黄泉引路人还等在这,碧隐朝她点头,没想到她也跟了上来:“若他已经死了,他就得跟我上路。” 女子的态度不过是知会,而不是商量。他也知道死后的魂魄若留在人间,要不是魂飞魄散,要不是成为孤魂野鬼被别的山妖精怪吞噬,无论哪一条都不是好的一面,去黄泉喝下孟婆汤转世才是正道,不过他也没见过黄泉是怎样。 “蓝家姑娘,世上真的有黄泉吗?” 蓝家女子瞥了他一眼,手提的莲盏烛火摇曳,“想知道?等你某一天死的时候不就知道了。” “……”碧隐自讨没趣,在前面专心领路。 丹青是饭菜的香味被饿醒的,从床上坐起来。千枝守在旁,见丹青醒来,倒了一杯温水,把她扶坐起来,喂她喝口水润润嗓子。 “千枝,我肚子饿。” 立马就有一碗温热的小米粥送到她面前。吃了几口,丹青是越吃越饿,眼巴巴地看着千枝:“让我来吧,我会自己好好吃的。” “不行,你会吃撑,而且吃太快对胃也不好。”千枝毫不犹豫地拒绝。 “……”丹青只好一口一口咽着粥,眼睛看着远处的南瓜饼。 “专心吃粥,吃着碗内看着碗外的,你是在嫌弃我做的粥吗?”千枝停止投喂,稍稍挑了挑眉。丹青狗腿地凑上去蹭了蹭千枝,“当然不是啦,最喜欢千枝做好吃的!” “那是。”突然插入了一个男声。 咦,丹青眨了眨眼,她好像听见了碧霄的声音?后昂一点,桌子边上,坐着一个大嚼大吃的二货…… 卧槽!这谁啊! “千枝!有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丹青指着那披头散发看不到脸,浑身像在灰堆里打了一个滚的人喊道。 “你才是奇怪的东西!小丹青,你忘恩负义!不爱护兄长!亏我历尽千辛万苦……嚼嚼嚼。”碧霄的语调到目前为止还是那种分辨率极高的那种,他边控诉着边往嘴里塞南瓜饼,看起来就是一只往嘴里塞东西的仓鼠。 “你想去洗把脸,换套衣服。”千枝建议,“吓着丹青了,她需要静养。” “……”碧霄沉默,连嚼动都停下,斜视丹青。那表情仿佛在说:她需要么?明显不需要好吗。 “……”丹青哼了一声,扭过脸,只当没看到碧霄的表情。 等到碧霄解决肚子温饱问题,很效率速度的洗了把脸换了身衣服,丹青还没有吃完那碗南瓜小米粥。碧霄就坐在那边,戏谑地看着丹青被投喂,丹青被看到浑身汗毛竖起,摇头表示不再吃,虽然她肚子好像还没饱,可是任谁这样被看着,都吃不下吧。 千枝把碗搁到一边,起身。然后丹青就看到碧霄被千枝提起衣领拖了出去,砰地一声,关上门,把碧霄扔在门外。 “……”千枝霸气威武!千枝还是淡泊的样子,慢条斯理把丹青的肚子喂到八分饱,收拾了碗筷才放人进来。 “说吧,这些天跑哪去。”她坐了下来,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丹青也好奇,纯阳宫下的镇明明比较小,最主要的就是那条一条大道直通纯阳宫门的商业街,可是就是找不到人,而且向镇上的人打听也没见过碧霄。 “啊,那个啊。”碧霄摸摸头,似乎在回忆。“我去了围观温烬的案卷嘛,那家伙写的挺详细的,可惜遇上的凶手不止一个,而且主谋不是人,不能用常理来推测谁是凶手。然后我就随便去邻县走了一圈,不小心掉进土坑里。”碧霄笑眯眯地说道,比划道:“那个坑挺大的,还有空洞什么的,不过是一个地下排水沟。” “……”丹青别开脸,对于碧霄,认真你就输了这句话果断是真理。 “不过——”碧霄来转折了,先卖了个关子,却见听的两人都没有认真听他的话,都不给他掌声,千枝横了一眼,他自觉没趣,只好继续道:“也不是没有收获,我调查出凶手是成了精的猪笼草,不是本地的,邻县的事故发生比这里多几宗,估计那边是它的大本营。得到的魂魄都是利用人的六欲加以控制才拿到手的,因为这个草精法力并不高超,得借助外力才能成事,魂魄就是被他控制练化成丹,才能增加修为。” 碧霄一口气说完,想给自己倒一杯水润润嗓子,却发现茶壶里没有水,偏偏觉得口渴,见有一杯枸杞茶,便拿过来一饮而尽。 “那是丹青的。”千枝斜视道。 “小丹青回头我请你吃好吃的。”碧霄喝光,发出一声喟叹,“那个炉子不像是区区草精能拥有的东西,我把它拿了回来,回头我再调查一下。另外我得出了一个规律,最近的几天是不会发生命案的了,然后碧隐呢?我和他准备抓主谋去,你要来看看么,到时候我会把你藏好的!生命很安全。” 碧霄拍着胸口保证说道。 “我们已经抓到凶手了。”丹青幽幽地来了一句,“所以你可以一边歇着去。” “碧隐那个武力值低下居然能抓到凶手?千枝,你怎么看。” 千枝只说碧隐下山找一个飘荡的魂魄去了。丹青想跟去围观后续,却被千枝勒令阻止,好歹这件事她也有参与,还贡献了其中一份力,最重要的是她领悟了三环套月和剑飞惊天! 目送碧霄,丹青有些心不在焉,也睡不着。千枝叹了一口气,离开房间,等到回来房间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燃香的云纹错金博山炉,放在茶几上,烟香缭绕中,竟然出现了碧霄和碧隐的影像! 却说碧霄和碧隐汇合后,光明正大从祠堂大门走进去。 因为纯阳宫把凶手转交给温烬,案情告破。守在祠堂的长老商量着择日下葬,至于那个外地人,客栈老板有登记的记录,火化后委托别人送回去。 碧隐和碧霄一上来就是就说明来意,说是纯阳宫山下有妖孽云云,幸好是捉到了并打散其妖丹,又找回魂魄一个云云,反正就是说,有人还能救回来。长老半信半疑,纯阳宫子弟押送凶手的时候他们都看见了,温烬也带着人撤离,镇上又可以平安无事。 至于人能救回来?人死不能复生这个道理他们还是懂的。碧隐害羞地修正一下长老的话,是死人不能复生。身体没受损害,而且保存完好,魂魄没有残缺,那么还是能尽力,到黄泉追命去。 碧霄和碧隐身后还跟着蓝家姊妹,蓝家姊妹瞧着薛晖的身体,女子最终不得不承认薛晖或许还有救,但她并不认为,成功率很高,她在这里守着收魂引路到黄泉。 厢房里剩下4个活人1个魂魄3个身体。碧霄示意薛晖站到他身边去,接过碧隐的招魂铃,掐诀罡步走起,摇动手中的招魂铃。 铃声起,薛晖只觉有一阵拉扯的力量拉扯着他,两只手各一边的力量互不相让,离魂的苏醒导致魂魄回归身体的时候出了点问题。 一边是黄泉召唤,另一边是人世的牵绊…… ------------ 第三十一章 调戏 薛晖睁开眼睛时,天色黑了下来,他撑着坐了起来,发现这里他熟悉的家,他尝试触碰周围的事物,床板很硬,被褥很暖和。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薛晖抬头看,他笑道:“娘,我回来了。” 薛晖的魂魄回归,引魂莲盏的烛火仍在摇曳,说明附近有魂魄逗留人间,蓝家姑娘和她的小妹立刻动身去找。碧霄把送薛晖回家的重任交给碧隐,然后也追去看看是不是剩下那两人的魂魄。 烟雾化作双生花,各表一枝,让丹青都看到两人的动态。 碧霄吊儿郎当地跟着蓝家姑娘,对蓝家姑娘眼里的警告视而不见,还跟小萝莉搭起话来。蓝家姑娘冷着声音嘱咐自己家妹子别被奇怪的叔叔拐走了。 碧霄清咳一声,毫不在意。 丹青看到这里就咯咯地笑了起来,怪蜀黍碧霄,心想说得真好,好评!才转眼去看碧隐那边。 薛晖的魂魄回到身体里一时半会还醒不了,但是已经有了平稳的呼吸,和睡着无异,这起码说明是个好兆头。 才把薛晖扛到厢房门口,碧隐已经扶腰喘气,再也扛不动了,叫来人一块把薛晖送到威娘家门口。 威娘在床上躺了一会,还是放心不下,等在门口焦急盼望,就连她的相公携新欢薇儿回家的时候也没看一眼,更不用说是倒茶递帕子擦汗之类的,她连晚饭都没有备下。 大概是被威娘宠惯,平日没把威娘多少放在眼里,认为是威娘应该做的,头一回被威娘彻底无视掉有点不爽。他清咳一声。“威娘。” 若是平日的这个时候,威娘应下,跟前跟后地伺候着,会叽叽喳喳地说起今日跟哪家的菜贩讨价还价买到便宜的菜,或是说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再或者是说听到哪家说起镇上又发生了啥,自己也给发表点意见什么的。 可是,今天很安静。 没有浸好的帕子洗去脸上的风尘,没有家常的问话,更没有饭菜飘来热腾腾的香味。突然之间好像缺了什么,不习惯。 威娘就坐在门边上,翘首期盼着什么。 “威娘,威娘,你发什么愣?今天的晚饭呢?”威娘的相公走到威娘面前,挡住她的视线。 威娘往上看,这个男人,她跟了有多久呢,突然之间感觉好陌生,威娘有些迷茫,转头看向新领进门的薇儿,又看看她的丈夫,她想起好像他们去过医馆,好像说…… “抱歉,大夫您看我娘子是不是有喜?” 对了,是这一句。 她视线垂了下来,在薇儿的肚腹停留,一会儿又转回头,身子挪过一些,好看到自己儿子回来的身影,她就剩下儿子了,如果没了,她的世界也就倾塌。 “威娘?”她丈夫皱起眉,“你在这干什么还不去做饭吗?” “薇儿好像也来了一段时日,一直都没有展现自己的手艺。相公不妨尝尝薇儿的手艺如何?”新欢薇儿和威娘异口同声的说道。 薇儿诧异地望了威娘一眼,没有想到威娘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平日的大嗓门平静下来,有种风雨欲来的味道。 一个是为了拉拢男人的心,一个是为了打发。 威娘丈夫不是没有听出威娘打发的敷衍,烦躁心生不悦,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薇儿挽住他的手臂告终。威娘眼角余光直到看不见他们就收了回来,不想再说些什么,她有儿子就够,别的都可以不在乎。 远处出现青色的身影,好像还有一个人,威娘蹭地站了起来,眯着眼尽力看仔细。不对、是两个,两个人托着中间那一个,中间那个像是喝醉了酒,没听见什么高谈阔论,身影一动不动像是睡过去那样。 威娘又坐了回去,不是她儿子,她多少有些失望。 “威娘,快把你儿子领回家去。”碧隐也看到威娘守在门前,不出意外看到威娘欣喜若狂。 她跑过去,接过薛晖,自己的荷包里铜钱太过零星,不好意思打赏答谢送薛晖回来的人,出言邀请他们进去喝口茶歇脚吃饭,也好有时间去拆分一吊钱出来答谢。 另一个帮忙的小伙子人很憨厚,谢绝了威娘就回家吃饭去。而碧隐还得回去医馆照看,也婉谢了威娘。 威娘扶着薛晖进了屋,她相公和薇儿听到门口的声音,赶出来看,却见是威娘扶着“已经死了”的儿子进房间。 两人表情各不相同,薇儿目光有些闪躲,不敢正眼瞧薛晖,往威娘相公身后躲了躲。以至于,丹青没有看见薇儿眼中压抑的不甘。 “别怕。”男人安抚薇儿,转头向威娘喝斥说:“威娘,你这是做什么?胡闹!” “我儿子让纯阳宫的道长救了回来,你喝斥什么!你就这么不在意儿子吗,好歹他还是你的种!”威娘一见儿子回来了,伸手试探了下鼻息,果然是有呼吸的,还很匀长!人逢喜事精神爽,一褪之前的悲伤,立马回到以前买东西时杀价的状态。 “……”男人脊背微微缩起,眉头却是皱着的。 惧内!丹青得出结论,就这么一个惧内的男人也敢三妻四妾,她同情的看向威娘。男人的新欢除了腰细一点,别的都不怎么样嘛,难道是因为威娘太凶残了,所以这么一个普通的女人到了这个惧内的男人眼里就成了千依百顺? 丹青没想明白。 对威娘家事失去兴趣,转眼又看向碧霄那边。 这边跟着蓝家姑娘把整个镇都逛了一次,萝莉拖着腿抓住蓝家姑娘的衣摆,显得很累的样子。蓝家姑娘没有收获。 “姐,真的就在附近么?我们都把镇的东南西北的走完了,莲盏的烛火都是这样子。” “是在附近,一直都在。”蓝家姑娘也迷茫了,明明镇就不大,但是莲盏烛火给出的范围就更小了,分明就是一直在附近的,难不成是魂魄一直跟着她们? 她警惕起来,把小萝莉拉了过来抱起。 “姐?”小萝莉歪着头,她感觉到自家姐姐突然精神紧绷起来。但是她没有感觉到危险啊。 碧霄跟在蓝家姑娘身后,见蓝家姑娘突然之间好像在防备什么,便走过去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当碧霄凑近的时候,被抱起的小萝莉抽了抽鼻子,使劲地嗅了嗅。 “道长,你沾上了什么东西。”不是好像,是肯定句。碧霄和蓝家姑娘相隔很近,小萝莉干脆就趴到碧霄的怀里,又嗅了嗅。 碧霄这下尴尬了,连连后退了几步。“咳,虽然你还没长大,可男女授受不亲啊。” “……”看戏的丹青笑了,她发现碧霄虽然不着调,也不太正经,却意外的纯情嘛。 “你吃我妹妹的豆腐,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倒先喊苦起来。”蓝家姑娘也连忙把小萝莉扯了回来,护在怀里,瞪了碧霄一眼,警告他不许再接触她妹妹。 碧霄捂脸,究竟是谁吃豆腐,睁眼说瞎话实在是太过分了。 “姐,他身上有陌生魂魄的味道,会不会是就是我们要找的魂魄?”小萝莉说道。蓝家姑娘一听,一手扯过碧霄的衣领,整个头拱过去用力的嗅了嗅。 “喂喂,光天化日之下你竟然调戏良家妇男!”碧霄欲哭无泪,他居然被调戏了,他的清白……绝对不能给同门看到!他警惕地左右看看,幸好,这里经过的人不多,而且,其实没有人能够看到提着引魂莲盏的蓝家姑娘。 他的清白保住了,他心里安慰着自己。 “碧霄啊碧霄,掩耳盗铃可不是这样子的。”丹青已经在床上笑得打滚,他满心以为没有人看到,殊不知她看到了,还看得很清楚。这个东西真心好,回头得问问千枝,向她要过来玩玩。 蓝家姑娘远山眉紧蹙,推开碧霄,一脸嫌弃地说道:“一股汗味,你身上多出来的魂魄气息是怎么回事?哪里来的?” 若是寻常人,一听这话,不信的人觉得是江湖骗子危言耸听,信的人头皮发麻。 “都把镇的地面踩过,不出汗才怪。”碧霄嘀咕道,随后想起自己拿走那个炉鼎的时候发现里面还有一两颗魂丹,就用丝帕裹起揣到怀里,等到回纯阳宫再拜托擅长法事念经的同门超度了他。“哦,这是之前我从邻县妖怪炉里拿回来的魂丹,你看你能超度它吗?” 说着,就从怀里取出折好的丝帕,打开,里面三颗白色的丸子安静地躺着。 蓝家姑娘叹息一声,随后捻起三颗丸子丢到烛火里面。 烛火里映现红艳似火的彼岸花,彼岸花里或是妙龄女子或是身体健壮的中年人,就在刚才,碧霄才看过他们。 烛火渐渐熄灭,映出的画面也都消失了。 “道长,此事已毕,不必再跟来了。”蓝家姑娘收起引魂莲盏,向碧霄福身,就带着萝莉离开,小萝莉趴在蓝家姑娘的肩上,面向碧霄,挥手说道:“道长,江湖再见。” 命案到此告终。 博山炉烟尽,画面消失。丹青长长舒了一口气,心里却不是很舒服,想到那些无辜逝去的生命,想到每个家庭背后要让白头人去承担失去的痛苦—— 她,睡着了。 千枝掐时间来回收博山炉,见丹青睡觉时,眉头紧蹙,睡得不算安稳,心里一动,也没做什么,带走博山炉然后轻轻掩上门,没有惊醒丹青。 ------------ 第三十二章 早课 翌日,丹青还在被窝里熟睡就被千枝挖了出来。 丹青迷迷糊糊看向窗外,远山廓影朦胧,深蓝的天际点缀数不清的星星,时间还早嘛。 “千枝早,你起的好早,让我再眯一会……”丹青揉揉眼睛,打了个呵欠,又躺了回去,沾上软枕睡觉很幸福的,还翻过身来双手揽过被子,一条腿搭在被子上。 千枝并非心软宠溺孩子的人,不细声软语叫醒丹青,径直去打了一盆井水,初春山下寅时(凌晨三点到五点)到卯时(早上五点到七点)温度低,更不用说是山上了,山上井水极为清洌冰冷。千枝按着帕子知道浸透,拧干往丹青脸上一擦。 “嗷!”丹青立刻冷醒,从床上蹦了起来,千枝继续伺候丹青把脸擦完,转身去洗帕子。经千枝这一行为,丹青的睡意烟消云散,她可怜兮兮的控诉道:“千枝,你是坏人。” “纯阳宫大多数人已经起床锻炼了,而你还窝在床里睡大觉。快去刷牙换衣服到老君宫做早坛去。”千枝递给她一只蘸有茯苓等药材熬制的膏状的竹制牙刷。等丹青洗漱回来,看见千枝手中捧着一套靛蓝布袍,和她初来时给她量度那位道姑的款式很类似。 “卯时前要到老君宫去,不要磨磨蹭蹭的。”千枝提醒道。 换过衣服,千枝给丹青束髻,用木簪子固定好。由于丹青的头发不算长,有些扎不起来的,只好梳整齐披散在脖子处。丹青看着铜镜里的自己,额头光洁,刘海往脑后梳,头上顶着一团包子般,木簪子也很一般,没有多余的纹饰吊坠,它穿过发髻。 丹青晃晃脑袋,感觉发髻挺稳固的。 千枝带着丹青来到老君宫的时候,人基本都来齐。碧霄和碧隐的位置比较靠前,碧隐站在碧霄的身后,而碧霄有空没事就往门口看去,见丹青换了衣服来,她自身气质和衣服差十万八千里的,忍着笑跟她打了个眼神。 丹青见每个人手中持经要诀,衣冠端正,神情严肃。 来时千枝已经吩咐让她认真听,不需要跟着念。师兄怎么做就跟着做。 一阵悠长的丝弦乐声起,殿侧的人敲击戌钟,每敲击一声,道人们便对着老君像叩拜一次。三下后,最前排年长的道人走到坛前,掀开黄绸,取出黄绸下的乐器:手鼓,小木鱼,品箫,锣仔,合着鼓声敲击吹奏起来。 “天无氛秽,地无妖尘。冥慧洞清,大量玄玄也。举,常清常静天尊……” 啊? 丹青眨眨眼,又眨眨眼。这……咿咿呀呀的,唱的是啥子? 道长们声线参差不齐,但他们神情肃穆,烘托出他们对神仙世界的向往和对神仙的崇敬。 听不明白,偏偏丹青还真较上劲想要听出他们唱的什么。听了大约也有一盏茶的时候,还真让她听出一点意思,好像唱的是:“能指混合回风道,金鼎黄牙日日生?” 悠扬的咿咿呀呀后,道人们都跪了下来,丹青只好也跟着跪了下来。香炉燃着三支烟,白烟袅袅,戌钟钟声停,木鱼一下一下的敲击,音调发生变化了。 丹青在心底给众人竖起大拇指,这种没有音调起伏一口气念下去的速度,换她上她肯定因为不会换气而暂时失声。大约是四下木鱼声才换来一下换气的停顿,而且随着木鱼敲击渐渐加快,朗诵速度也逐渐加快,但是音调依旧没有起伏,并且能从他们朗诵的时候,听不出赶,尽管在丹青耳中此时已经连一个像字的都没听出来,但是她能感觉到那种平静,不紧不慢的。 其实,他们到底在念什么? 一声声木鱼敲击在丹青的心上,丹青听不懂这种咿咿呀呀的早课,要是以前,她一定会开小差,并且有大条歪理:我听了又不懂,懂了又不等于会,会又不一定有实际运用,那她听来干嘛?但是她居然没有开小差的,完完整整地把早课听下去。 早课没到半个时辰就结束了。 道人们纷纷散去。丹青走出老君宫,正好看到日出。 碧霄和碧隐也来到丹青身边,碧隐看向那一轮圆日,说:“论剑峰的日出是最美的。” 论剑峰,丹青对它并不陌生,它就在纯阳宫最北边,清明任务的挖宝经常刷新在论剑峰山脚下,而且发生在论剑台上的任务剧情相信每一个做任务做上来的新手都不会不知道。 丹青点点头。碧隐话音一转,问道:“刚才的早课你听懂了吗?” “……” “哈哈。”碧霄大笑,“我就知道,小丹青会听不懂的。” 丹青鄙视地看了他一眼:“一大一小的温香软玉抱在怀很爽吧。” “……”碧霄噎住,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向丹青,他明明没有看见有熟人路过,她怎么会知道? “咦?”碧隐看向碧霄又看向丹青,不明白这两人发生啥他不知道的事。 刚才丹青那幅稀里糊涂的样子已经说明她早课的表现了,想想也是,早课法事用的是念白、诵经腔,又用“颂”、“赞”、“步虚”、“偈”等格式作为声乐体裁,从单独形式来说,是一首歌,结构短小的为,上下句式或起承转合的四句式。 一个成年人尚且不一定能听懂,更何况是年幼的孩子。 碧隐稍稍给丹青说了一下,他理解也不是很深,以至于,丹青被碧隐的解释绕晕了脑袋。 “你这是哪门子的解释,一边去。”碧霄睥睨,挥挥手示意碧隐一边去。正色对丹青说:“等到你开始学的时候,你就知道了。唔,应该也差不多了吧,据说早坛功课经是由师祖亲自给你教授的。” “……”居然要学!一个晴天霹雳把丹青劈的外焦内嫩。“我……我能看看那个什么功课经吗?”此时她还不忘要知道她刚才究竟糊里糊涂地听了些什么! 接过碧隐的功课经,丹青翻过来看,片刻合上还给碧隐,“谢谢。” 谁来告诉她,类似“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魁,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等等之类的,到底是什么时候念的!她怎么就一句也没听过! ------------ 第三十三章 切磋 “丹青,你要去看剑阵吗?大师兄会在早课结束后在太极广场练剑,有兴趣的同门都可以去看。”碧隐问道。 还没等丹青回答,碧霄就先行插嘴摆手说:“丹青对这些又不敢兴趣,你拉她去看妥妥的秒睡。” 原本欣然答应的丹青,冷哼了一声:“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子非我,焉知我不知鱼之乐。碧隐,不要理他,带我去看看。”说完,就拉着碧隐走过廊桥往太极广场方向去。 “呀?丹青居然会活用典故了。”碧霄轻笑一声,追了上去。 别人家的大师兄谈笑风生,自有一番洒脱;别人家的大师兄儒雅可亲,举手抬足间又是一种风流;别人家的大师兄,那是别人家的,羡慕也羡慕不来!至于我们的大师兄…… “知道什么叫柔中化刚,刚中带柔!你们这是什么?软脚虾!关节的力量呢!下盘,下盘给我稳!我给一个横扫你就躺,你到底怎么站在这块地上的!” 远远地,还在登上百步梯的时候,就听到大师兄的咆哮。丹青还能凭借大师兄的咆哮想象到大师兄抓住一个师兄的手臂摇摇他的手,又一个横扫千军的腿法,把另一个师兄扫跌坐在地上。 “再来!” 等到丹青看到大师兄的时候,大师兄以一种无比彪悍的姿态咆哮着,手中六尺青锋用来各种犀利拍手腕,不断有弟子跌坐到地上,或是躺在青石板上,还能在大师兄各种试探下稳住身形不至于瘫到地上的,寥寥无几。 “碧简还是这样暴力,会没人要的。”碧霄尾指掏掏耳蜗说道。 纯阳宫的大师兄不温柔不儒雅不风度翩翩但是他很暴力很咆哮。 注意到有三双眼睛六道视线关注他的大师兄侧过身,便看到翘课的碧霄和碧隐。大师兄纳闷,平时碧霄碧隐哥俩好的,勾肩搭背连聊个天都咬耳朵,今个是吵架了,站的这么远。他明明感觉到六道视线的,第三个人呢? “你们好啊,碧隐翘了也就算了,反正他手不能提,风一吹就倒。你又是怎么回事,回来到现在也不过来习武!” 手不能提……碧隐被打击到了。 碧霄耸了耸肩,走过去顺了一把师弟的剑,后退几步,和大师兄面对面,“先来过几招。” “好说。”一听碧霄的话,大师兄眉开眼笑,然后全神贯注和碧霄深情凝视。 丹青为自己脑海两人深情款款的模样恶寒了一把,果然不能随便脑补。太极广场中心已经清场,剩下碧霄和大师兄,跟大师兄学武的同门听碧霄要跟大师兄过招,好像诈死的狐狸等到猎人放松警惕,倏忽弹起,一溜烟就逃个没影一般躲到人群后面。 太极广场外圈围满了道人,扫雪的道姑手中还拿着扫帚,巡山的金虚弟子居然也凑了过来,广场右手边上有管仓库的、有管信件的,连仓库后养驿站马的道人也牵着驿站马过来围观,这样真的不打紧吗? “碧隐,是因为碧霄很有勇气,所以这里的人都不淡定地围了上去看他怎么死?”丹青问道。 小师妹,你是多不待见碧霄。碧隐摸摸地吐槽。 “不,是因为碧霄和大师兄不相上下,这两个人打起来很有观赏性,又能起到教学的作用。”身边多了一个陌生的声音,他就在丹青身边,一双碧色浣纱道靴,宽大的暗染云纹白袍,里穿蓝色中衣,最后白皙勃颈上是下巴优美的弧度,她感觉她的视线已经尽力了,头昂得快累死了。 他右手持拂尘,搭在左手上。山风飒飒而过,吹起道袍、拂尘,发髻木簪上的剑带随风飘扬。 好磁性鲜活的声音,这样的外观和声音才是理想的大师兄形象描述! “你是谁?”丹青问。 “我?”他低下头,带着雪的冷意的山风也阻挡不了他明媚阳光的笑容,绝色的人可遇不可求,他不算绝色,但是看着让人舒心,或许是因为他本身给人的感觉很可靠,靠近他会感到很安稳。他微微笑道:“我只是一个手不能提的道长。” “……”碧隐沉默然后突然暴走:“你才手不能提!你坑爹的手不能提!” “道长,我是问你的名字。” “我叫碧落。小师妹,如果你有任何问题,欢迎到纯阳宫来找我。”碧落朝两仪门的方向说道,他指的纯阳宫就是在过了两仪门后半山上的纯阳殿,那里曾经是代掌门所在的宫殿,拜师、传功就在那里进行。 丹青点头,心里却是想着同名的万花橙色武器。 两人说着,太极广场中间的碧霄和大师兄已经开战了。 两人抱拳后,碧霄猛地向大师兄发起攻击,大师兄后跳躲开,落地的一瞬挡回碧霄的剑,两人各后退了一步紧接着两人又在半空缠斗了起来,推手化劲,刀光剑影你来我往,看得眼花缭乱。 周围的人凝神屏息,生怕惊扰了切磋的两人,眼睛直直地看着他们,手里模仿他们的招式比划。 丹青的着重点和同场围观的道长不同,她虽然没有武功底子,所谓的能打也只是依靠游戏技能出奇制胜,真要和大师兄之类的人比起来,简直是秒躺。尽管如此,她还是能看出碧霄和大师兄所学的并不是同一种心法。 什么,怎么看出来的?好比作太虚和紫霞一个近战和远程还不是很好分吗。好吧,她就是把这两人和游戏对比起来得出来的结论。 丹青歪着头晃来晃去,她除了看出碧霄的招式和她心法技能的很相像,就再也没看出别的来。再看看周围,那些如痴如醉的道长,手里在不停比划,甚至看到传说中的左右手互搏,一只手是在攻击,套路和碧霄的相似,另一只手在试探着拆招,反反复复,为的就是拆一招,等到拆了几次终于找到感觉,他才继续下一招,继续拆招。 她是不是该反省她不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好孩子? ------------ 第三十四章 课程 最后碧霄以一剑搁在大师兄的脖子上,切磋结束。 碧霄和大师兄向丹青走来,碧霄笑嘻嘻地找丹青邀功:“被我迷倒了吗?” 丹青白了碧霄一眼,“看不懂。” 大师兄这会才瞧见丹青,他总算明白碧霄碧隐两人来时中间空了一条缝,敢情是中间还站着一个小不点。“你就是小师妹了吧,很好。”他弯下腰,用手拍了拍丹青的头,然后回身走回去一声大吼:“你们都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金虚,还不快去巡山?还有你、你、你,转头到处看什么,还不过来练武,我说的就是你……” “大师兄,别揪我耳朵,轻点!疼疼疼……” 丹青目瞪口呆地瞧着大师兄,大师兄绝对是个雷厉风行的人。话说,他刚才算是什么意思,居高临下睥睨的眼神,算是在打招呼吗?她不明白大师兄的意思。 太极广场上又回荡大师兄的咆哮声,师兄弟战战兢兢地把所学的招式重新演练一次。 初升的太阳,缕缕阳光穿过云层洒落在太极广场上,不开刃的剑镀上一层光晕。师兄们人剑合一,眼中除了天地,感应到的只剩下手中挥舞的剑,剑成了他们身体的一部分。 丹青看呆了,眼睛的焦距已经不再停留这群练剑的道长身上,穿透了这群道长,就在这种似迷非迷中,招式在她眼睛中不再成为招式。 她想到了三环套月——剑锋三现,虚实难辨,三环套月。所谓三环套月,就是连续对敌人刺出三剑,每剑剑尖画出圆圈,将招式隐藏在圆圈中,使敌人虚实难辨,从而攻击对方。招式是虚是实,三环不过就是个幌子,厉害的一剑就隐藏在圆圈之中,出其不意的刺中。那如果无视招式,直接缠上攻击握剑的手腕呢? 又好比无我无剑,手中无剑,心中无我。凌厉简单的一式,看上去有破绽可寻,实际上要破解这一招并不容易。 碧霄过了一会,没见丹青有反应,便蹲了下来,却被碧落阻止了。碧落给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又指了指丹青,拉着碧隐和碧霄到一边去。才开口说道:“拂云师叔收了一个好苗子。” “那是。”碧霄斜视,“你最好不要打她的主意。” “碧霄师弟,不是每个人都像你想法龌蹉。”碧落说完,回到丹青身边呆着。 碧霄听到碧落的评价冷哼了一声,挤开碧落,母鸡护崽蹲守在丹青身边。 等到丹青自行回过神,她最喜欢插气场然后秒爆气场的“人剑合一”技能也出现了。紧接着,她就看到一张放大的碧霄的黑脸。 “你干嘛!”丹青连忙跳开,冷不防看到碧霄就在跟前,心有余悸,拍拍吓得噗通的小心肝。 “没干嘛,我就那么可怕么。”碧霄拍拍膝盖上不存在的尘土,站了起来,拨弄额前刘海,自言自语道。 碧落笑了笑,绕过碧霄想来到丹青面前,碧霄挪过一步,挡住了碧落的路。碧落右跨一步,碧霄也跟着跨了一步,就是不让碧落来到丹青面前。 “碧霄你在干嘛?”丹青见两人不太对劲的样子,问。 “没什么。就是想走开,被碧落挡路了。”碧霄这才让开,让碧落来到丹青面前。 明明就是你挡住了人家的去路。丹青腹诽,碧落不介意地笑道:“碧霄就是小孩子脾气,没什么的,我都习惯了。我是来问你关于课程的事。” “咦?”她可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千枝没说啊。 看出丹青疑惑,碧落解释道。 “大概是拂云师叔走得匆忙没有交代。你可以在这里学到很多的东西,这里有专门的学堂,琴棋书画,十八武艺,符?驱魔,悬壶济世,长生之道都有涉猎。你可以选择一两门学习,除去日常早坛晚课,外加两门课程以外,你还有充裕的时间到处走走或者是自习。不过在这之前,你得到我这里来选好课程,安排好时间才行。” 丹青明白的点点头,又看向碧霄,碧霄撇嘴认同碧落的话。“那为什么碧霄和碧隐每天都很悠闲?” 碧隐有种膝盖中箭隐隐作痛的感觉。“因为我专修医道,山下的医馆就是我呆的地方。” “你看到的只是表面,云游是经验的一种。而我又不是专修长生之道,对于深山潜心修炼没有兴趣。”碧霄说道。 “哦。” 四人一同来到两仪门后的纯阳殿,纯阳殿是掌门平日所在的地方。 碧落引见掌门,丹青第一次见到掌门,丹青想像过很多次掌门会是怎样,或许是像纯阳宫掌门李忘生那样为人中肯,温润如玉,或是像纯阳大弟子谢云流那样为人孤傲,武艺超群,或许像于睿那般聪慧明理。当她见到掌门的时候,她全部推翻了设定。 一头毫无杂色的花白长发,纯阳子像前的道人捋着胡子,姿态雍容。他的表情很平淡,据说悟得静虚之理,从不发怒,也不见大喜,无论好事坏事,在他眼中不过是平常事。 他见了丹青,观察她的面相,负手掐算,良久才取来一串沉香手串拉过丹青的手套上。“今日一见,这是小小的见面礼。你往后的生活注定是多姿多彩,纯阳宫不过是你停留的枝梢,在你停留的这段时间,就好好地留在这里学习。” 丹青低头看她手腕的沉香手串,手串散发着醇醇的悠然感,每颗珠子大小不太一致,摸上去珠子冰冷油腻,还比较重的感觉。“谢谢掌门,但是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收。”说着,她从手腕把手串褪出,要还给掌门。 掌门不便弯腰,就蹲了下来,握住丹青的手腕,拍了拍她的手背。“你是君道和拂云的直系弟子,这份礼物就不算贵重了。拂云不是个随性的孩子,虽然当年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收养了你,但六年过去了,你还在我们的视野之中,我相信拂云的选择。最近山下出了点事,难为你了,接下来就好好的留在纯阳宫学习。碧落。” 候在一旁的碧落早有准备,取来一份材料递给丹青。 早在四五岁的时候,拂云已经着手教丹青认字,因此现在丹青对上面的字不算很陌生。 碧落给丹青介绍课程的种类,五花八门的,胜过她那时的少年宫那些课程。听得头晕眼花,唯一的感觉就是纯阳宫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优秀教育地方。 上面有固定科目——君道:功课经讲解,拂云:音乐鉴赏。 最后丹青敲定了两门,一门是剑道,另一门是丹药。而碧落把负责的老师名字写上的时候,丹青觉得额角太阳穴鼓动。 碧简:剑术基础,碧隐:丹药炼制。 ------------ 第三十五章 新居 烟花三月,扬州正好明媚。 一辆马车离开扬州府,向北方驶去。车帘不时被撩开,景物一路后退,有孩子不时探出头回头看繁荣的扬州府。 “冉孤生,还不快坐好。”车厢里又一男童音起,语调极其不高兴。探出头的冉孤生放下帘子缩头回到车厢。 “凌余,你该学学孤生。小孩子就该有活泼好动一些,整天闷在屋里对身体也不是很好。”雍容华贵的老将军夫人见两个孩子都不太高兴的模样就出言解围。“等到了帝都,孤生你可要拉着凌余四处走走。” “嗯。”冉孤生使劲地点头,然后又不自觉回头,看到的是车厢,也知道已经离开了太平县范围,表情黯然,他去了几次知味观都被告知丹青不在,临行前都没能见上一面,好歹曾经玩过几天呢。 “老太婆,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凌余像他父亲稳重不好吗?他呆在屋里学兵家之道在你眼中就成了闷了,依我看来,凌余生来就是继承我严家一脉,为国家尽忠。他就是一个练武的料,你反而鼓动他出去玩,成何体统!” 老将军可不依了。笑话,这么好的料子怎么能放任自流。严凌余还是他儿子的儿子,不管他还能管谁! 老夫人冷笑反驳道:“体统?年轻的时候你离经叛道做的事做的还少,年轻不见你说体统,人老了你反而提起这两个字,我送你三个字——老古董。我可怜的凌余才这么小天天被你逼着学着学那,打小又没娘教,他爹一年也没必能见上一面,我一手拉扯大的,我能不心疼吗?” 越说越心疼自己的孙儿,揽过严凌余,泪眼汪汪幽怨地瞧着老将军。 老夫人的眼泪无疑是大杀器,冉孤生靠近她轻轻拍打她背,严凌余也不作声,乖乖地呆在她的怀里。她并不娇弱,相反,早年还跟随老将军戎马疆场,出谋划策,立下的战功不比老将军的少,关键是老夫人很会利用自己的优点,该娇弱的绝不逞强,把年轻时有“浪荡将军”一称的老将军治理地服服帖帖,成亲这多年,连通房小妾也没有,把一夫一妻制发挥到极致,深深影响下一代。 看到夫人的眼泪,老将军顿时服软,凑上前讨好。“夫人,都是我的错。哭多了伤眼睛,万一你看不到我时我去沾花惹草怎么办?” “你敢!”老夫人叉腰,带着哭腔的怒斥听在老将军耳朵里是酥软娇嗔。 “不敢。”老将军大拇指揩去老夫人眼角的泪水,“你看妆容有些花了。” 女为悦己者容,经老将军一说,她也顾不上哭泣。拿出随身携带的牡丹缠枝小铜镜,仔细查看自己的眼妆。 她的眼泪方才只在眼眶打滚,并没有真正滑落脸庞。老将军的话是言过其实,尽管如此眼角扑的粉稍微起糊,她赶紧用帕子拭去眼妆,背过身去重新描画。 “都老夫老妻了,还怕我看吗?乖,转过来,我给你画可好?我好像也好久没给你画过眼妆了。”老将军眼角含笑,一个严肃的形象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一个普通的慈祥的老人,一对恩爱的老夫妇。 冉孤生呆呆地看着外公外婆打情骂俏,自他来将军府时起,从没见到过,他一直以为外公是个严肃古板节俭的老人,而外婆则是慈祥又雍容典雅的女人,没想到这次出来能看到他们不同的一面。 “外公外婆的感情真好……”他脱口而出。 老夫人呵呵笑道,脸上浮现一丝幸福而又娇羞的红晕。“等你长大,你也会遇到一个值得你真心相待,一生守护的女孩子。” “咳咳。”严凌余板着脸清咳数声,“冉孤生,你人还没长大就想抱媳妇?”倘若无视威严不足的悦耳童音,也不去看他单薄的身板,还真误以为是长辈对小辈的不满。 “我没有。”冉孤生摇头,想到身边的莺儿柳儿,想到碧莲红莲那些丫鬟,想到管事娘子,想到丹青…… 他托起腮,也不知道丹青现在怎么样了,上次那个包子很好吃,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买来的。 远在纯阳宫山下医馆的丹青突然一个喷嚏,揉揉鼻子,碧隐看过来关切问道是否着凉要风寒,“大概是谁在挂念我。” 一旁无所事事的碧霄插嘴道:“我在想念你呀小丹青。” “呸,谁要你想。” 碧霄捂住受伤的小心灵,蹲到一边去,“真不尊师重道。” 碧隐往药碾搁了草药推压,闻言抬起头,抛送他一白眼,“你为老不尊,若对你尊师重道,肯定会被你教坏的。” “我这么一个玉树临风正值青春的少年,你说我老?师弟你赶紧看眼睛去吧,再拖延下去就要变瞎子了。” “我怎么就认识了你,真是瞎了眼。”碧隐顺势说了下去。 丹青叹气,边杵药边看着碧霄碧隐拌嘴打闹,心想什么时候才能下课呀。 再说回严凌余一行,几日前他们收到将军的家信,说是圣上命他回京述职,把他从边关调任了回来。正好派人接来一家团聚,于是他们收拾好行李轻车简从离开太平郡。 不到半个月,他们就来到帝都。 马车停在一处府邸前,车夫隔着帘子低声提醒来到地方,不一会儿车厢里有动静。帘子被掀开,车夫见老将军出来便想搀扶,结果老将军挡开他的手,拒绝搀扶,还亲自扶着他的夫人下马车,严凌余和冉孤生也先后踩着矮凳下来。 车夫是帝都这边派来的,并不熟悉将军府一家子的生活习惯行为准则,见四个人一副“我不需要你”的样子,一向为达官贵人驾驶马车的车夫脸上挂不住了。 老将军扫视一周,不动声色将守门、车夫、迎接的小厮的神情行为默默记住,最后抬头看横匾——严府。 此处是皇帝指给严家的住处,理应挂上将军府横匾,就像是太平郡的将军府那样,圣上的意思是…… “这就是以后的新家吗?”冉孤生没有老将军想得这么多,他抬头也学老将军看横匾,面对新环境,对一切都充满好奇和期待。 严凌余瞟了他一眼,迈出步子率先走了进去,“那你还想呆在门口吃西北风吗?” 这句话,连带捎上他的祖父。被孙儿这么点名,老将军老脸微红,清咳一声,走进严府。 “哦。”冉孤生笑嘻嘻地跟了进去。 ------------ 第三十六章 责问 山上不知岁月长,日子在寅时漱玉精和亥寝鸣天鼓中流逝,纯阳宫的雪还是那般干净,大雪年年覆压青松,又年年融化,青松依旧挺拔。转眼,七年过去了。 七年,山下嗷嗷待哺的婴孩长大进入学堂,望子成龙的父母向他灌输着官道才是他正确的方向,入学堂,考取功名,功成名就然后洞房花烛,又一个婴儿呱呱落地,等长大后送入学堂,上一代继续把他们的理念传下去,这是一个循环。 七年,山上的白鹤依然体态飘逸雅致,有时抬起头便能看到它们舒展翅膀飞过,山涧时常听见它们的清迈的鸣声,人在论剑台上,看云海奔潮恍如仙境。 纯阳宫的道人们还是那样子,岁月没有在他们身上留下痕迹,若不是丹青的身高从一个不低头就能忽视掉的小不点长成不低头终于能看见的女孩,大家也不会把她当小孩子看待,大概,就连丹青也不会知道七年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过去了。 第一缕晨光还没有出现,碧隐和丹青背着药筐行走在深山老林之中。 微红的脸庞,额角渗出鱼眼大小的汗珠,脚下步步生风,深山里没有人为的小路,杂草丛生的坡地却无法阻挡丹青碧隐他们前进的步伐。 健行成为丹青进入到纯阳宫后在这里学到的第一个也是最基础的本领,毒蛇猛兽,让她这门采药炼丹成了修炼的必须。 这些在丹青眼中已习以为常的东西,殊不知在普通人眼中已经具有了某些神秘的色彩。 丹青和碧隐是来收集天河水。 天河水是天上的露水还没有落下地上,以前田野间也见到过密密麻麻的露水凝挂在叶子上,到了晨光初现,过不了多久,露水就蒸发散掉,所以要赶在朝阳出现前收集。而且他们要的天河水并不是随便找一棵草收集上面的露珠就是天河水。 他们求取的是带有天地灵气的天河水,太极广场附近人气重,沾染俗世烟火,只有到深山里面,渺无人烟又盛产草药的地方去。 一颗不知名的草药,浅红的叶子上布满大大小小的露水,洁净晶莹,就是打磨精细的上等水晶也比不过它。碧隐示意丹青取来小瓷瓶,鼻烟壶大小的瓶子水墨描绘山水,碧隐拔出塞子,丹青小心翼翼地拈住枝茎,屏住气息,精神集中在那片小小的叶子上,食指轻敲一下枝茎。 叶子颤动,凝挂在其上的露水受惊一般,沿叶脉、沿叶子边缘滚动聚集在一块。 碧隐的眼睛和叶子平行,尾指指甲大小的瓶口凑近的叶子底下,不贴近叶子,他也是屏住了呼吸动作静止,等待滚落瓶子的瞬间。 一时间,深山剩下虫鸣鸟啼风吹草动的声响。 凝结聚集的露水有好几颗,它们没有聚集起一起,缓慢地从弯下腰的叶尖滚落下来。滴答,露水滴落入瓶子里,瓶子底下已经有一层薄薄的天河水,不多,所以回荡在瓶子是如此清脆响亮。 丹青尝过天河水的味道,很清甜清洌,不是井水雪水的清澈爽快,它是荡涤,整个人好像变得洁净。她可不是只喝过一两次,每日寅时漱玉精过后,拂云都让千枝送来一小瓶天河水,长年累月,起初她好像有种从内以外洗干净感觉,加上君道教导功课,碧简绝不放水的武艺传授,她现在感觉身子轻松了很多。 君道说,这是涤除玄览。能把体内的浊气污气全部洗涤掉。 碧隐说辟谷丹的制作与天河水必不可缺。 这些天,丹青和碧霄都在收集天河水,为的是制作八宝紫金锭。 八宝紫金锭可治百病,药到病除,甚可以用来解河豚的毒性,无病之人服用可以延年益寿。 皇家有太乙紫金锭作为常备药方,而纯阳宫的八宝紫金锭并不名满天下,就连远在帝都的圣上,对于八宝紫金锭的药性认知,停留在可治百病,不清楚可以延年益寿。因为,太乙紫金锭的方子就是前人从纯阳宫带入帝都。 早在丹青没有进入纯阳宫的时候,八宝紫金锭已经开始炼制,因为种种原因,要借助天气的灵气,借助五行星旺,要求天人合一,这种药炼制是纯阳宫上下众多丹药之中最耗心力,时间最长的一种。 高级弟子会从师长那里听闻,辈分稍高的炼丹弟子会在炼制的过程中出了自己的一份力,但不是人人都有丹青的气运,有一个受人尊敬、辈分最高,炼丹造诣的师公,君道让她去见识八宝紫金锭的制作,让她开阔视野,不要求她学会如何去炼制。 丹青听过拂云说起过八宝紫金锭的功效,就是听到能延年益寿,也没想过要偷学了去,自己炼制拿到市面上去卖。 求长生之道的帝皇,基本每一个朝代都出那么一两个,最后那位帝皇如何,献药的那个人又如何。能好好的活着干嘛嫌命长找死呢,她又不是缺钱。 朝日东升,趁着露水还没有蒸发,他们又找到几颗药草叶上收集了天河水。 今日才收集到半瓶。 “明天继续。”碧隐一擦拭头上的汗,衣袖湿了一块。 两人结伴下山,回到离山林最近的密林别院休息。刚进密林别院,就有一个双颊有零星雀斑的道人慌慌张张地迎上来,“碧隐师兄,师尊请你和丹青师妹去一趟紫霄宫,时间紧急,请快点出发。” 丹青和碧隐对望一眼,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听语气好像出了严重的事。 尽管纯阳宫宫殿分布和游戏世界的纯阳地图是一样的,但是地形上却不是一匹驿站马说运送就能快马加鞭运送的。 赶到紫霄宫,丹青就感觉一阵沉闷的压抑迎面扑来。 铜仙鹤喙吐出腾腾烟雾,碧隐跪在金像前,他面前除了负手的拂云、平静的掌门,还有几位丹青素未谋面的老者,他们的服饰和掌门、君道相仿,宽大的道袍遮掩不了骨瘦如柴的身躯,他们就站在那,不怒而威,压抑就源于他们身上不加收敛的气势。 碧隐见碧霄已经跪在那,可是实在想不通出了什么事,示意丹青一同拜见他们几人。 “弟子碧隐见过掌门,诸位太师伯,师叔。不知找弟子来,是有何要事吩咐?” “弟子丹青见过掌门,诸位太师伯,师父。” 其中一位面生的老者睁开眼睛,眼底浑浊的黑眸古井不波,“跪下。” 纯阳宫讲究长幼有序,但是对于俗世礼法并不太过在意。 在门派里,跪的是天地,崇敬的是道法自然,可以说,入门拜师出师时得向他们跪下敬茶叩谢,哪怕是当今圣上御驾前来,俗家弟子跪迎,而领了度牒的诸如碧隐碧霄的可以免跪。 一般情况是不会被要求跪,除非是—— 犯了过错的弟子。 碧隐自然是知道在纯阳宫里下跪的意义,他还是站在那,余光瞄见丹青一副迷茫的样子,拱手向老者问道:“恕弟子无礼,敢问太师伯,弟子何错之有?” “放肆,跪下!”老者第二次说道,气势直接对着丹青和碧隐释放。 负手冷眼旁观的拂云稍微往丹青前侧靠近一步,悄无声息地卸去会引起丹青恐惧的威严。 碧隐可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他只觉得漫天威压压迫得呼吸都没法做到,明明威严虚无,看不见摸不着,他却觉得,这种威严如同一座大山,原地拔起,向他投去,眼看着大山就要压在他身上,都能闻到湿润泥土的气息,他脚下向生了根,深埋在土壤底下,牢牢抓紧土地,一步都无法动弹。 碧隐冷汗涔涔,竭力深呼吸一口气,尽力稳定情绪,开口时声音还是略沙哑颤抖“太师伯,弟子不明白您的意思,弟子不知道有什么错。” 另一位老者站出来,他的目标的拂云。“拂云,你什么意思,你要维护这个丫头。” 不是疑问,是在场的人都看到的事实。 拂云拱手,“她是我亲传弟子,我不护她,还有谁能护着她。更何况,在事实尚未明朗以前,我希望不要有有任何人污蔑我徒弟,对她造成人身攻击。” 嗷,拂云威武!丹青心里竖起大拇指,虽然她还是一头雾水,为什么叫她们俩个来,跪下的碧霄又是怎么一回事。 “拂云,不是我在污蔑她,碧霄都跪下认错了。碧霄、碧隐、丹青,三人行为密切,这两人不知情说不过去。”叫碧隐认错的老者抬眼看向拂云,又转头对丹青说:“好孩子,你说你知道什么。” “……”丹青保持缄默。 前世小时候大人吵架时,她总插过去帮忙劝架,却被大人一句“大人的事你别管”或是“你不要多嘴,一边呆着去”给吼到一边去。长大以为劝架会有用,结果家长冷静下来后跟她说,你帮忙劝架仅会火上浇油。从此,她不再多言,见了只会冷眼旁观,尽力忍着不去插嘴说话。 老者见她沉默便以为是自己的想法是对的。 “一人做事一人当,既然知道自己做过什么,就应该有勇气去担当。” 碧隐听了半天,还是没有弄懂发生了什么事,便上前一步说:“请太师伯明示,碧隐碧霄丹青到底做错了什么。” “自己做了什么自己会不知道吗。” 丹青听了半天,绕来绕去这群老家伙就想挖个坑把他们绕进去自动认罪,问题是,他们没有犯错,安分守己! 她实在是忍不住了,听来听去还是那两三句话烦不烦。“太师伯请不要打太极,明人不说暗话,请太师伯说个清楚,弟子实在是听不懂。” —— 杯子打滚卖萌求推荐求收藏,新坑还小,要好好爱护它! ------------ 第三十七章 传闻 他们没有想过丹青会插嘴,这时候的丹青离山下订婚嫁人的年龄还差几年,在他们平均年龄六七十岁的长辈来说,她就是七年前进纯阳宫的懵懂小儿,在他们眼中,丹青是没有发言权的,她突然开口,打破压抑,像是一丝朝气蓬勃的阳光穿透乌黑浓重的云层,注入一线生机。 “拂云,你带了十三年,她就这样没教养吗?” 丹青担忧地看向拂云,拂云挡在她左前侧方,她只能看到拂云小半部分的侧脸,心里的小人儿提着桃木剑满场炸毛,这种情况忍不得也得忍,无视他,从战术上藐视他,再插话就真的是火上浇油,会给拂云带来麻烦的。 “不知道师叔所指的教养指的是哪方面,是她目无尊长,还是她冲撞师叔。” “哼,你知道就好。” “师叔,那我在这里代丹青向您赔个不是。”拂云不卑不亢,听得丹青既恼火又憋屈,她什么都不知道,却莫名其妙的让拂云代她赔礼,然而拂云下一段话打消她心里的憋屈,“但是人总有个先来后到,我们和碧霄是知道的事,来了才不到一盏茶时间不到的丹青和碧隐未必清楚,我希望请师叔再说一次,不要对小辈模糊其词,特别是丹青还小,脑袋转不过弯来。” “……”你才脑袋转不过弯,丹青险些当场炸毛,在场的人多少能看到她掩藏不住的神情。掌门看在眼里,心如明镜。 老者说不过拂云,听其意思再说下去就要变成他倚老卖老,欺负小辈,尤其是这个小辈还是君道的徒孙,总归给君道一个面子,他将前事提了一次。 这会丹青和碧隐才知道,在他们到深山野林收集天河水的时候,江湖上突然流传纯阳宫的八宝紫金锭其实是长生的灵药,服用者可以延年益寿,甚至有传言,得八宝紫金锭者,服之白日飞升。一时间,江湖中人蠢蠢欲动。 这事因此也传到天子耳中,下诏命纯阳宫把八宝紫金锭的方子以及这味药送入宫中以供太医院研究,平息谣言。 丹青听后,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一个打着平息谣言旗号的天子实则打八宝紫金锭的主意,然后想咦,这事不是纯阳宫的常识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最后是……那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怎么与你们无关,我看这消息就是你们捅出来的。”老者说道,丹青后知后觉发现她的想法全说了出来。“碧霄都跪下认错,这还不够说明事实。” 说起碧霄,丹青转眼看向他,从她一迈进紫霄宫起,碧霄就很安静的跪在他们前面,腰板挺直,不发一言,和紫霄宫的环境融为一体,有别于日常嬉皮笑脸,碧霄突然安静下来,丹青不太习惯。 碧隐和丹青都想到一块去了,两人面面相觑,碧隐出面问:“师叔,碧霄怎么了?” 从几位老者和掌门的角度来看,碧霄乖得跟软咩一样,听话好捏,垂头似乎后悔反省,老者对于碧霄的态度很满意,这才是纯阳宫的弟子,敢做敢当。 孰知,掌门来了一句:“他睡着了。” 一群乌鸦在头上呀呀飞过,一大群乌鸦在头上盘桓不散。 老者嘴角微乎其微地抽动,随后一声暴喝:“碧霄!” 腰身挺直跪着的碧霄终于有动静,“唔,说完了?那我回去了。” 丹青看了一下打呵欠,眼角渗出生理泪水的碧霄,又看向黑得跟锅底一样,贴近暴走边缘的老者。心里暗道,碧霄就是碧霄,还是这么的不着调。 “我刚才的话你听见没有?” 碧霄站了起来,拍拍下摆的尘土,舒展腰骨后才漫不经心的回答老者的话:“大概有吧,记不清了。”“你!”老者气结,原以为好态度的碧霄,原来才是最不端正态度的人! “如果你找我来是为了八宝紫金锭一事的话,我只能回答,这个世界还很多姿多彩,我没有这么早亲手终结我自己的生命。我对王侯将相功名利禄没有一点兴趣,对比起黄澄澄的小黄鱼,我更喜欢接定风波的任务。”碧霄顿了顿,“太师伯若是没有旁的吩咐,弟子就此告退,就去看看任务到了没有。” “站住!”老者喝住碧霄,声音颤抖:“你,目无尊长,还不给我面壁思过去!” 说着,袖中飞窜出一道闪光,丹青都没有看清楚,碧霄抽出文剑挡了下来。 闪光灵活,丹青只觉是一条闪电蛇在她眼前游走,眼中就剩下虚影,碧霄原地打起太极剑,闭上双眼,不去看作为幌子的虚影。 那道闪电无声无息,碧霄气定神闲,丹青看着都为碧霄捏一把汗。 就当一场武打片正要上演的时候,远远地,就传来弟子的喊声。 “掌门,弟子有急事要报。” 身材健硕,手执青锋的金虚弟子快步迈了进殿,掌门前面是剑拔弩张的碧霄和老者,金虚弟子只是瞄了一眼,和他们擦肩而过,恭敬地递上几张帖子。 掌门拆开信件浏览一番,又把帖子交给几位老者和拂云传阅,最后请他的师兄收手。 帖子不是拜帖,而是通知。好几位江湖有些名气的雅贼大盗不约而同地发帖告知纯阳宫,说是要取走八宝紫金锭。 老者看过信件不悦,“区区小贼,我纯阳宫还怕他们不成?要你们金虚弟子何用!” “师兄,稍安勿躁,我自有安排。”掌门安抚老者,“碧霄,事情虽不是因你而起,但与你也有关系,我就命你去彻查此事。碧隐,如今圣上要求八宝紫金锭送入宫中,而八宝紫金锭尚未炼成,你也需和你的师兄们加把努力,齐心协力炼成它,切记欲速则不达,至于丹青,你就好好的留在老君宫抄写经书。你们可有异议。” “弟子谨遵师命。”碧霄和碧隐抱拳。 “另外,金虚尔等也要加强防备,若遇到梁上君子,打发就好,切万不可伤其性命。” “弟子遵命。” 老者撇嘴,纵然心有不甘,还是让掌门给打发回去。 丹青一脸无奈,好不容易能到山上采采药放松心情,为什么她得关小黑屋抄写经书啊。 当晚,纯阳宫迎来第一批不速之客。 —— 那啥,杯子卡文了,情节存在就是卡过渡之类的。嗯……辈分称呼神马请看了不要太纠结,杯子至今都没理顺纯阳宫这一群羊咩的辈分。反正君道的辈分最高,拂云是大家的师叔,丹青最目前最小的小师妹就行了。 ------------ 第三十八章 欺负 早课完毕,天亮了。丹青迈出老君宫才发现地上积了一层厚雪,大概凌晨时候下的大雪,来时没有发觉是因为有值夜的道人连夜扫开了一条方便行走的小路,担心明日同门起来时会不慎摔倒。 太极广场也是积了很厚的雪,连那个太极阵也看不见。雪漫过了鞋,丹青吃力行走在其中,感觉鞋面有些湿意,一阵又一阵的寒意从脚底往上直冲。 由于积雪的缘故,早上的基础武术被迫暂停,丹青也加入到扫雪的活动之中。 扫雪的不只是丹青,还有好几位师姐,师姐们三三两两聚在一块,扫了一会的雪,其中一个嫌闷得慌,开始话来聊。 “听说了吗,昨天金虚抓住了好几个小贼。”她声音压低,只有她周围几个人才能听见,丹青自然也在听见的范围中,虽然没有特地凑过去,但也竖起了耳朵,有一下没一下地扫雪。 “咦,我怎么都不知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当然有消息来源……好啦,你这是什么眼神。我老实说好了,昨夜我有些睡不着,然后就在附近走走,结果就让我发现金虚的师兄们拦截一些人,看那些人,个个蒙脸的,不过也有不蒙脸的,可惜昨夜下起了雪,夜色暗看不清他长什么样的。”那个师姐心神荡漾,旁边的师姐打趣地推了推她。 “思春了吧,小妮子,接着说下去别跑题了。金虚拦截他们做什么?” “我离得有些远,声音模模糊糊地听得不太情绪。金虚抓住了好几个人了,但是还是有两个人给逃走了,当时我就看到他们朝我这里来,我都还没看清,只是听见低沉笑声,两道黑影就越过我身边不见了,金虚追了过来,看到了我,吩咐我说夜里不要到处走,说是最近纯阳宫被贼惦记上了,想来偷东西,让我赶紧回去看到财物。” “咦,居然会有贼惦记上我们纯阳宫了?真是胆大。” “最高那座山峰不是有个金殿吗,那可是鎏金的,最贵重的大概就那座殿了,嘻嘻,我倒是像看看,他们是怎么把那个殿搬走。” 师姐道姑七嘴八舌谈论,声音不自觉就大了起来,中间夹杂着几个人的说话声,有点嘈杂,手中的活自然而然地停了下来。 丹青边扫雪边想,有贼光顾纯阳宫,就是昨天那个帖子说的事吗,他们的目标是八宝紫金锭? 八宝紫金锭的功效如何,她没有尝试过。不过对于白日飞升这种无稽之谈,她当作笑料好了,要是真是嫦娥吃的那种仙丹妙药,能够飞升,纯阳宫应该全力炼制它,然后一人一颗,吃完就升仙,纯阳宫也不至于还存在,早就人去楼空,全部成仙了,怎么还在这里苦苦修炼呢。 她们所在的位置稍微僻静,几位师姐越聊越开心,手上的扫帚都丢到地上,捂着嘴笑声连连。 “都不用干活吗?在这偷懒呢!” 负责监管的师姐循声走过来,见到三三两两围在一起,地上的雪还是过了鞋,扫帚躺在雪上,印出一个扫帚印,她们脚底下为中心半径一米的位置扫干净了,露出了石砖,和身旁的积雪成了鲜明的对比。 几位师姐噤声,连忙散开,捡起自己的扫帚,赶紧扫雪。 监管的师姐看了一阵,发现的小不点丹青,又开口说道:“你看看人家丹青师妹,年纪小,但是比你们懂事多了,你看她都扫了几个的雪堆了,是不是我不来,你们的活就让丹青师妹给包了去?” 丹青顿时头皮发麻,心里暗道躺着也中枪了,仇恨转移了! 想着,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背后好像有几道火辣辣的视线盯在她的背上。她缩起头,考虑要不要把功劳转移给那几位师姐,思忖片刻,她还是闭嘴好了。 等到监管师姐走开,方才在聊天的几位师姐围了上来,把丹青包围在中间,眼神绝不良善。因为丹青身高还没过最矮的那个师姐的肩膀,她也就看不到她们的眼神。 “几位师姐,你们……我,好大的压力呀。” “哼,丹青师妹,出息了呀,你勤快的扫雪,我们好吃懒做是吧。” “那是师姐你妄自菲薄,我没说过这样的话,而大师姐也没说过这样的话。我虽然读过的书不多,意思还是懂的,大师姐绝对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丹青立马回答道,“师姐,你们能稍微散开一下下吗,我害怕。” “你害怕,你还会害怕吗?有拂云师叔保护着你,有碧霄师兄的爱护,碧隐的关怀,碧简对任何一个人都没有你那样严厉,他也期待你的成长,所有人都围绕你,什么好东西都是你的,你还有什么好害怕?”有一个师姐酸溜溜地说道,用手推搡丹青一把。 丹青冷不防的被推,身后有人的手搭在她的肩,稳住她的步伐,然后猛地一推,又把她推到别处。 丹青总是天真无害的样子,但不代表她就可以被人随意欺负拿捏。 “师姐,你最好适合而止。”丹青说道,她刚说完就听到几人的嗤笑声,她又被推到另一个人身上,她眯了眯眼,松开了扫帚,伸手牢牢抓紧了那个人衣袖。 “你抓我衣服干什么?”那个师姐蹙眉,另一只手就要拍开丹青的手。 丹青手背被打红了,五指掌印留在她的手臂。见她还是不松手,那个师姐改成推开她,丹青似乎是卯足了劲,死死的抓住她的衣袖。 碧简师兄说,下盘要稳,身才能定,躯体柔,则缠。 她被推到这个人身上的时候,就稳住下盘,不会再被他们当玩具推来推去;当这个人想推开她的时候,她弹起,双腿缠住师姐的腰,紧紧不放。 “你们快来弄开她呀。”这个师姐急了,一方面在拍开丹青,另一方面又叫姐妹弄开丹青。 到底是对丹青身后的拂云忌惮,不太敢对丹青怎么样,没有真正下毒手。扯开丹青的时候,这个师姐的衣袖被扯出一块布,在丹青手上握着。 丹青被扯开的时候,脑袋还在想,纯阳宫的教育还算行,要是这几个人肯狠下心来,不顾她挂着身上的这个女人,说不定她已经挂彩了。 “你们又干什么了!”监管师姐又走过来,发现丹青还有一个师姐衣衫不整的,尤其是那个师姐,衣袖都被扯出了一块,露出光洁的玉臂。 “师姐,她,她无缘无故的欺负我,你可要为我做主呀。”那个师姐泪眼汪汪跑到监管师姐身边,挽上她的手臂说道。 丹青在紫霄宫无缘无故被训了一顿,事情都还没弄懂和她有什么关联就直接被叫去抄书,原本就一肚子火。睡了一晚,火气快消掉,又因为莫名其妙的因为这群女人在八卦,然后被眼前的监管师姐训了一顿就转火她,火气蹭蹭地上脑了。 “地面太滑了,我不小心摔跤。感谢身后的师姐扶了我一把,让我不至于脑袋和地面有亲密接触,当然她手滑又把我推了出去我就不计较了,所以我太害怕就抓住了面前师姐的衣袖,师姐抱歉,扯坏你的袖子我不是故意的。” 装可怜谁不会。丹青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激发监管师姐的母爱,监管师姐上去又是呵护又是安慰,带着丹青去找拂云去了。 丹青回头看那群恨得牙痒痒的道姑,扬了扬手中的布块,挑衅。 —— 新坑是乖宝宝,求包养~ ------------ 第三十九章 对质 监管师姐也并非偏向丹青,她把丹青领到太极广场角落边上,敛起神情把丹青数落了一顿,说是要和同门打好关系云云,不要跟师姐吵架诸如此类的话,和刚才那幅呵护安慰有天壤之别。 丹青冷眼看着监管师姐嘴巴不停地张张合合,脑袋自动过滤掉她说的话。 监管师姐又说了一阵,才想起她还得监督师弟师妹的扫雪,又要得把丹青带回到拂云身边,免得她又捅出祸来。她站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整个太极广场的人,看碧霄两手空空悠然逛在广场上,和周围扫雪清理雪堆的忙碌同门对比格外醒目。 “碧霄。”她招呼碧霄过来。 碧霄抬起眼皮,本来不大想搭理她,但是他见到丹青也在这里,老远便能感觉她眼神冷冷的,头也偏到一侧,光线晦暗看不清她的表情,好歹和丹青相处了也有六年,虽不及拂云千枝了解丹青,但怎么也比她面前这个师姐的强。 丹青明显就是从别处受了气,有委屈但又不说出来,一个人倔强地闷在心里。 他逛过去,也不看监管师姐,漫不经心地说道:“找我什么事,我忙着呢。” “你带丹青去找拂云师叔,我这里还要监督他们扫雪,分身乏术。”监管师姐把丹青推给碧霄,丹青低声嘟囔道不要再推我,监管师姐并没有在意丹青说了什么,她想反正有碧霄照看,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便回到自己的岗位继续监督。 太极广场的雪差不多都清理干净,一个个洁白的雪堆聚在一块,等待着纯阳弟子用板车把它们运走。 碧霄蹲下来,“怎么了,还想着昨日的事?来,给哥笑一个。” 他用手戳了戳丹青的脸蛋,丹青用手拨开他的爪子。 碧霄眼尖,一下就看到一抹红在眼前逛过。他抓住丹青的手仔细看,上面指印还很清晰地留在丹青的手背上。 “这是怎么回事,谁打的你?”指印太鲜红,早课距离现在也有一两个时辰,而且有君道在的早课,根本就不会有大问题出现,拂云也会照料丹青,肯定是刚才发生的。“是碧瑜打的你?”碧瑜,就是监管师姐的名字。 “不是,刚和别的师姐起争执了。”丹青哼了一声说道,抽回了自己的手,嘴角勾起一抹嘲笑,扬扬手中的布块:“她们把我当皮球的推来推去,那我就顺理成章地抓住面向我的那个师姐的衣袖,扯了下来。其实我是比较倾向扯衣襟的,但是想想还是不要闹得太大的好。” 碧霄摸摸丹青的头,赞赏道:“做的不错,走,我给你找碧隐上药去。” “碧隐不是要炼丹吗?” “炼毛线丹,时间都赶不及。当朝天子不都下了诏让我们把药和药方子送进宫吗,我们这边可以稍微耍小手段拖延几天争取炼丹,可是没用啊,八宝紫金锭又不是寻常的丹药,没个三年五载是炼不来的。过不了几天,朝廷的人就会前来迎药的,到时还不是得去镜花阁去买一份八宝紫金锭回来送过去,所以啊,碧隐他们也不过是做做样子给几位太师伯看而已。” 碧霄又是摊手,又是无奈的说道,可听他语气,哪有无奈分明就是喜闻乐见。 “好啦,顺便看看他们的进度如何。” 他们才刚要走出太极广场的范围,就被传信弟子喊住说是师伯有请。 原来,那几个师姐被说了一顿,越想越气愤,凭什么丹青被呵护她们被挨骂。 她们是京中大户人家的闺女,被家人捧在手心呵护,来体验道家生活,在这里修心养性祈福,再待三两个月就可以回去嫁人,在这里欺负孩子不成反被孩子欺负回去,自然觉得委屈,想想两三个一起串起口供,去找她们的师父投诉丹青去。 丹青和碧霄来到客堂,就在那排厢房前,刚才和丹青有冲突的师姐站在清瘦道人身后,神色得意洋洋,脑补丹青挨训的情景,拂云毫不客气的责骂丹青,安抚她们受伤的心灵,不由得笑了起来。 丹青歪着头,看白痴的看着那几位师姐,眼中充满了同情。 清瘦道人清咳一声:“丹青,刚才你师姐说你欺负她,撕毁她的衣裳,你同不同意她的说法。” 丹青转过眼上下打量被她撕去衣袖的师姐,她回过头认真的对道人说:“师伯,师姐用词不准确,撕毁不是这么用的,我是不小心扯掉她的袖子,要说撕毁的话,她现在也不会光出一条好看的手臂找你诉苦。你看,她的袖子布料还在我手上,她也不找我要回来缝缝补补。” “……”那个师姐脸色青了又白,忍着怒气,没吭声。 旁的师姐看了,就七嘴八舌代她说话。“师父你看,丹青师妹一丝悔过都没有,还认为她有理了。” “师父,你可要好好教育丹青师妹啊。” “是啊,丹青师妹长这么大了都没学会什么是谦让什么是礼貌,廉耻都没有。” 七嘴八舌地叽叽喳喳让那个负责俗家弟子的清瘦道人的头都疼了。 “停停停。”好不容易才镇压住这群女人,道人抹抹头上的虚汗,安抚她们的情绪。“你们慢慢来,我完全没有听见你们说了什么,从你开始吧,双方对质。” 那个师姐撇了撇嘴,走出来,声色泪下地说起丹青对她做了什么真天怒人怨的事情。 丹青把碧霄当做树洞诉苦完毕,就完全没把这事当事了,此时听着这个师姐编造的故事,只觉有逻辑思维,有情节起伏,有白莲花有恶萝莉,这个故事很有看点,边听还深沉地思考。 “我的话说完了,师父,你可要为我做主啊。”故事说完了,师姐揩去眼角的泪水,楚楚可怜地说道。 清瘦道人只是点了点头,听完了整个故事,他转头看向丹青,“丹青,那你有什么想说的?” 碧霄插话:“师伯,我有话要说,你看。”他举起丹青的手,手背亮出来给清瘦道人看,“你看她现在手背上的手印,也有一段时间了,我本来想带丹青去上药的,结果就被叫来。刚才听了这位师妹的话,我倒是想到,是不是两人起争执的时候,师妹把丹青的手背拍红了。” “我哪里有!” “那丹青的手背的红印是怎么出来的。” “就不能是她自己打出来博取同情的吗!”那个师姐睁着眼睛说瞎话,明明就是她下的手,就非得强加到丹青身上。 “哦,那就当我是自己打我自己。”丹青突然说话,伸了个懒腰。“师姐身软体柔易推倒,身边还有这么多师姐帮衬着,我还能欺负你撕毁了你的衣服,碧霄师兄,你说我的身法是不是有长进了?还是说师姐们荒废修炼,连一个小丫头都能欺负得了她们,那要是下山了,遇上强人,大概也就没有什么好下场了吧。” “好了。”清瘦道人蹙眉,“丹青你小小年纪怎就学旁人拐弯说话,我纯阳宫堂堂正正,上无愧天地,下无愧自己,这事我会好好调查,你们都散去吧。” 咦,这么快就完了?丹青眼露出不解的神色。 “师父!”那个师姐不依,就这么完了,把人叫来,就这么走过场就算了?说好的训话呢,说好的找家长呢?“就这么完了吗?她,她欺负我了呀。” “这事我心里有计较,你们先下去吧。” “怎么能这样呢,师父,难道你也是偏向丹青师妹的吗?还是说,你忌惮拂云师叔?”另外几个师姐挑拨离间道。 清瘦道人不爱听这些话,沉声道:“那你们想怎么样?” “道歉,她一定要道歉!最好请拂云师叔前来好好教育她。” “哦,师姐对不起。”丹青回答的很快,在她眼中道歉真的很廉价。她这么一来,反而令到她们该说什么下去好。 “事情一开始能这样办不就不用闹得大家都不愉快了。好了,该散了。”清瘦的道人摆摆手,踱回客堂。 碧霄看着那群女人像高傲的孔雀在他们面前走过,眼神划过不知名的光芒。 等到第二天她们莫名其妙被赶去跟碧简练基本功,锻炼身体素质,叫苦连天的时候,就是后话了。 ------------ 第四十章 遭贼 当晚,她乖乖地呆在松鹤斋抄书。 最近拂云总是很忙碌的样子,除了早课还能见上一面,别的时候都是不见人。不过丹青也习惯了,拂云有时是返回知味观处理事务,一观之主一直逗留在纯阳宫就是为了好好的见证丹青的成长,丹青真心觉得拂云从一个不会养孩子的傲娇清冷受因为她变成了一个超级奶爸,尽管这个奶爸该具备的知识的还是没有。 千枝也因为君道的发话搬到客堂去住,不能长时间照料丹青。君道说,丹青是时候独立起来,做大人的不能让她娇生娇养着,该磨练的得磨练起来。 丹青深以为然,虽然一开始没了千枝帮穿衣服悉心照料她起居生活有些不管,后来渐渐习惯了,日子总是要过的,上辈子不也是没人伺候也是这样过来的。当她被碧简天天对练得死去活来,她一点也不深以为然。 所以,还是抄书好啊。 她磨墨,看描金松烟墨条在端石琴形砚上化开一圈圈浓黑的墨晕,紫毫在墨上蘸了蘸,在砚边舔笔。 书桌背对窗户,一轮月色姣好,月明星稀,月色通过明纸投入房间,屋里烛火明亮,地上投影出丹青和她的书桌的影子。 她就在二楼练字,君道在旁边静室里打坐冥想。 老君宫外树叶飒飒作响,金虚子弟与平日无异,尽忠职守地巡山,暗地里却警惕地留意着四周,就怕有身份不明的人闯进纯阳宫来。洁白的雪地上是老君宫景色的剪影,一行脚步把图画切割成了两半。 金虚弟子谁也没料到,不速之客就在他们的头顶上,蹲守在老君宫的青瓦顶上,似有非无地目送他们离开。 等到他们过了小溪的栈桥,四周无人。蹲守在瓦顶的一人呼出一口白雾:“纯阳宫真太冷,三清殿还好说,和老君宫这里就简直不是同一个地方好吧,也不知道怎么温度这么低。” “少说点废话。”另一个人说道。 “纯阳宫方圆也好几百里,连绵不断的山峰,我们真的要一个个宫殿查探清楚?嘿,你看,又有同道中人来了。”那人闷声说,搓了搓掌心,呼了口气热气,感觉暖和了一些,不久又冷了下来。同时,他眼睛一亮,看到偷偷摸摸的从廊桥顶爬过来的蒙面人,三五成伙,约有数十人,一看就是同行,他捅了捅旁边的伙伴。 “人多确实是好找,但人多也是个缺点,我们静观其变。” “可是,我好冷啊。”同伴幽怨地说,往他旁边拱了拱。 同伴掏出一颗丹丸,钳住他的下颌把丹药塞进去逼他硬吞了下去。“好了,废话少说。想看看他们这里有没有收获。” 同伴泪汪汪地眼神控诉,得不到同伴的回应,腹中开始有一团热量酝酿,往四肢扩散,过了不久,浑身暖洋洋的,不受风雪的侵扰。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好东西啊,那里买的?” 他的同伴没有理会他,趴在那里观察着那群同行的作案。 那群人显然是有备而来的,几个人分别到一个方向放哨,一旦有人来,就打手势让同伴找地方隐藏起来。领头的那人从怀里取出一个油布包,小心的摊开它。蹲守的那人眼力极好,能看到油布包里是一张折叠好的纸。 等到同行的领头把“纸”拿出来,示意周围的同伙来看,他才发现不是纸,而是一张图,上面笔墨画着的不知是何物,但看领头的人指着图对他们的同伙交代几句话,周围几个就明白的点头,然后分头行动,分了五组,朝五个方向去。 他大概能猜到是纯阳宫的地图。 “哎,再不找就要被人捷足先登了。”身旁的人又用手肘捅了捅他,被他瞪了回去。他嘀咕:“唉,为什么我就搭了这么一个伙伴,好歹我也是江湖有名的‘玉面神偷’啊,独来独往的迷倒万千少女……” “闭、嘴。” 留下的一群人正是领头的人带的一组,等到这群人靠近,他们俩个才听见他们对话。 “先看看这里有没有守卫,有就……你们从侧面绕过去,好了给我个手势。” 领头的人带着一人躲到一个直立的奇形怪状山石下,有两个人快速从溪边绕到老君宫背后,瓦顶上的两人换了个姿势,动作轻柔,没有让瓦顶的一块青瓦发出响声也没有移位,而且更好的方便观察。 老君宫背后就是悟道池,悟道池瀑布水声哗哗作响,老君宫表面看来,守备不严。他们见到远处有屋灯火通明,那个地方就是松鹤斋。 悟道池后禁地兰若废墟的夕瞥了一眼水镜,又闭上双眼,“金虚一代比一代弱,这等小贼都还能让他们肆无忌惮地走进来。” 松鹤斋里丹青懊恼的看着从紫毫笔尖滴下的墨点,落在宣纸上,迅速扩散出一个圆点污了一张纸的洁净版面。“唉,又废了一张纸,心都碎了。”摇摇头,继续落笔写下去,一个墨点,拂云他们大概也不会在意吧,书圣之类的不还是涂涂写写的嘛。 “丹青。”房间隔壁传来君道慢悠悠的声音,像是初醒,睡意朦胧。但是丹青知道,君道不是睡着了,听拂云说,君道也有好些年没有睡觉,平日就靠打坐休养生息。 “师公我在,有什么事?”丹青停下手中的笔,问道。 “老君宫来了几个小朋友,你通知金虚过来就可以了,不要惊动了小朋友。” “好的。”丹青取出信号烟火输入一丝真气然后往地上一砸,信号烟火就窜出窗户。 打探老君宫的人已经在溪边不远的树下给同伙打手势,领头人和另外一人小跑到树下,另外一人手里还有个小扫帚,打扫雪上留下的脚步痕迹,除了金虚留下的那一行脚步,雪地还是那样子。 值夜的道人留在老君宫里,已经被人打晕绑到角落去,他们从侧窗翻了进去。那人稍稍移开一块青瓦,他的同伴不断地作口型道,说还不去吗,还是说等到人得手了才下手? 他们的位置隐秘,就算是里面那群人抬头,没有鹰一般的眼睛,神一般的直觉也很难发现头上有两双眼睛在注视他们的一举一动。 几人照例是分工合作,一人放哨,其余几人负责寻找目标。 “老大。”放哨的人轻声提醒,在偌大安静的老君宫中,这声音足以让领头人和其余几人听见了。他继续打手势,领头人眼神一下阴霾,手势一会,几人有序不乱地翻出窗外,躲到悟道池的风雨亭那边去。 金虚弟子赶来了。 屋顶玉面神偷竖起了大拇指,心中暗叹,这群金虚弟子分明是收到什么消息赶来的,这里是明明就没有人在看守,纯阳宫果然是个卧虎藏龙的地方,还好没有冲动下去跟他们搅和。 金虚弟子也是很谨慎,赶来查看四周,雪地上除了他们的脚印什么都没有,信号烟火是从松鹤斋传出来的,金虚弟子们派出两人前往松鹤斋,最近纯阳宫一直处于戒备状态,留下几人在宫殿前看着也无可厚非。 前去松鹤斋的两名弟子回来了,向一名师兄报告着,他们用的是纯阳独有的密语传信,非纯阳宫弟子是不会知道的他们在说些什么,哪怕是精通唇语腹语的人。 反正他们嘀咕了一阵,几名金虚弟子突然散了开来,浑身敛了气息,蹲守包抄老君宫四个方位,剩余的两名弟子推开老君宫大门,走里面,从瓦上可以看到,他们发现了绑在角落的值夜同门,叫醒了他。三人在老君宫里搜索了一阵,没有发现可疑人物。 他们留下两人留守老君宫,另外一人到外面通知其他金虚弟子。 屋顶上的两人对望了一眼,守备果然是森严起来。 另一个人看向松鹤斋的方向,眼底有些深沉,刚才两个金虚就是因为去了一趟那个屋子,守备才开始森严起来。难不成,那里有人给他们通风报信? 浑身收敛气息的金虚弟子躲了起来,只留下一个金虚弟子到处查探。 那名金虚弟子走到悟道池边,没敢踏入悟道池范围。 屋顶上的玉面神偷又找伙伴口型聊天,这个池子是不是有猫腻,不如等人走后,我们过去查探查探? 旁边的伙伴终于有回应他的时候,他思忖,有这个可能,默认了他的话。 悟道池后兰若废墟看守禁地的君南君北对视了一眼,君北说了一句,和关在里面好吃好住还能散步的夕有相同的观点:“金虚弟子果然是一代不如一代了,也是该练练。” 然后?没然后了,君南君北不会因为这群蠢贼跑到他们地盘就出手帮金虚弟子们这个忙,只要不开启禁地的入口,一切可以无视。 金虚弟子踌躇了一阵,决定还是绕道而行。 不只是屋顶上的两人,就连藏身在悟道池的一伙人也发现了金虚弟子的动静,而且这一伙人还发现通往兰若废墟的小径。 ------------ 第四十一章 送客 那伙人等到金虚弟子走后,显出了身,趁着云翳遮掩月华踏上了那一条小径。 好想跟过去看看啊。玉面神偷继续坐着口型,要不跟过去看看? 如果你想一出了屋顶就被人抓住,你尽管可以试试。那人也做口型说道。 玉面神偷一下子郁闷了,本次行动听指挥,他就得听这个人的命令,好想念以前在江湖独来独往的日子…… 眼下只能跟埋伏在四周的金虚弟子比耐性了。 却见那伙人上蹿下跳地拐了个弯,眼前一片竹林,一条蜿蜒的小路从竹林中间穿过,一旁是山壁,一旁是悬崖。竹林郁郁葱葱,叶子上积了雪,不时有雪因为堆积厚了,竹叶承受不住雪的重量,雪滑下来。小路的尽头,是一面开了大窟窿的红墙,任谁也能看出,这里曾经是个寺院。 “老大。” 领头人抬手,止住了同伙的脚步。 面前这个地方,压根就没有人看守,只需要瞧地面上的雪,比外面老君宫的要深,分明就是没有人来打扫,而且红墙连接有处门口,看不到匾额,但门仍在,就是门口打开的方向不是朝小径这边的。小径尽处的窟窿,或许是人为。 他们手上只有纯阳宫的宫殿分布地图,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来,但是对于真正的细节之处并没有标出,面前这座破落的建筑,就是不属于地图的宫殿分布之中。 “你过去探探。”他指了其中一人,两人出列,被指的那个自然前往兰若废墟探路,而另一个则是放哨,然后他和其余人跃上竹子上面。 呆在竹子上面可以一览无余。 兰若废墟空荡汤,一片荒芜,除了还在的红墙和大门昭示这里曾经是个寺院,别无其他。 探路的人摸过去也发现这个情况,他四周走了一圈,又逐面墙壁敲了敲,确定里面没有挖空暗格,只好原路返回,跟领头的人交代情况。 “难不成真的什么都没有吗?”领头人自言自语,但他想起那个金虚弟子踌躇不敢踏入悟道池的一幕,纯阳弟子的表情看在眼里,心里又不禁怀疑起来,里面是否有什么东西让那名纯阳弟子完全放弃搜寻悟道池,还是说他们来到了纯阳宫的禁地? “真的没有,里面除了杂草就是墙壁了,我刚才敲过,没发现有什么异样。” 领头人仔细思索,最后还是领着一伙人走进兰若废墟。 真正的禁地在兰若废墟下,负责看守夕的君南和君北往夕的牢房看了一眼,夕乖乖地呆在牢房里,老神在在。 君北感叹道,“突然间想找他们练练手,好多年都没有跟别人过招。” “你想暴露这里的秘密?还是想擅离职守?”君南凉凉地说了一句,“要过招,你可以找里面那个,他武力值可不低。” “真无趣,才不找他。” 夕可以听到他们的讲话,看了一眼水镜里那群人,凉凉地吐出两个字:“真吵。”站了起来,一脚就往水镜跨出,人已经在兰若废墟外了。 领头人带着人里里外外地搜了一遍,墙上敲的,地上踩的,山体凿的,还是没有发现疑似暗格地道的地方,一个同伙认真的敲着山体,他就在大岩石旁边,岩石的另外一头就是那条通往关押夕的地道,只可惜,没有正确的敲击方法,岩石就不会移动开来。 “真的没有。”领头人正准备带人回去继续搜老君宫,却见红墙下站着一个小孩子。 大夜晚的莫名其妙出现一个小孩子,还是在一个如此荒芜的地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周围只听见山风穿谷的呼啸声,竹枝摇曳,落雪的?声,小孩子也不说话,就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孤冷寂静的红瞳不带感情地看着他们,那双眸子血红血红的,实在是渗得慌。 好几个人头皮发麻,领头人心里素质过硬,对前面这个冒出来的小孩只有防备,脑海里快速转动,这个孩子是怎么来了,外面放哨的人怎么没发现处理了他?还是说这里真的有地道,存放八宝紫金锭,这个小孩就是看守的一员? 无论是那种情况,这个小孩不容小觑! 领头人一声令下,所有人包抄夕,同时拔出武器向他进攻! 一瞬间刀光剑影,寒光凛冽! 却没有听见兵器交鸣的声音,一瞬间就死寂下来。 “跟他压根是没法打,一瞬间就能把你踢下台,你还能怎么样?”君北从夕跨出水镜这一时候起,他就已经知道了,外面的战况如何,不用看也能猜,他叹道。 “只能说,你连他一招都接不下,就跟外面那群蠢贼一样。”君南说道。 几个人倒在地上,浑身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瞪着夕。 领头人不可置信的瞪着夕,一个身软体柔的小孩子,他们居然连一招都没往他身上招呼就败下阵来,这里果然是八宝紫金锭的存放地,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有这么一个武力值破表的高手,还需要外面巡山那群蠢货弟子吗。 领头人自以为他猜中,心里筹谋着只要有命回去,只要有人把这里的消息传递出去,荣华富贵、不,飞升大道就在眼前。 “你们这群蠢货,打扰我休息。”夕开口说道。“最好不让再让我见到你们第二次。” “……” 说罢,不知从哪来的绳子,把他们串联起来绑了个结实,夕就把他们妥妥的拉走,刚拐过弯,就看见放哨的人防备的回身,领头人的同伙大惊,这个孩子分明就不是从这里进去的,他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夕一抬手,放哨的人也和他们被绑的人一样,浑身无法动弹,绳子上有多了一个人。夕走出悟道池范围,身后拖着几个泡过冰水,瑟瑟发抖的小贼们。 一直趴着梁上,已经无聊得快要睡过去的玉面神偷,突然警惕模式开启,抬头便看到一个赤白间色深衣的小孩,身后拖着一串尾巴,再仔细看,这不是刚才进入瀑布一侧后消失不见的同行吗! 玉面神偷惊讶,难道悟道池后面真的有什么吗?好奇心化作猫爪在心头挠痒痒,真想快些过去看看。 湿哒哒的衣服又在雪地上拖动,岂不是一个寒字可言! 那群人已经冷得脸色青白,来时尚有衣物丹药御寒,可经夕走过悟道池那一段路的时候,有意无意,把他们全都拖下水。 悟道池的水,冰寒彻骨,比极寒之风还要可怕,水寒入骨,如果不能及时驱寒,他们这身骨头往后的日子少不了遭罪,而且更甚者,连一身的武功修为都要废了。 他踏入老君宫的范围才把他们拖上了水面,夜间低温,水里极寒,雪地冰冷,还好悟道池不大,时间不长,还能忍受。 埋伏在四周的、巡逻的金虚弟子见夕出来,都出来纷纷把武器亮了出来,见到他手心握住一根绳索,绳索牵着一溜快冻僵的黑衣人,金虚弟子约摸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不要再有人闯进我的地盘打扰我休息,这次给你们纯阳宫一个面子,我留着不杀,再有闯入者,杀!”夕童稚的声音回荡在老君宫上空,然在老君宫范围的人都能感染他那股杀意。 夕走回悟道池,临走时,别有意味的看向老君宫屋顶。 玉面神偷和那人顿时感觉一股不可抗拒的威压从他身上锁定了他们两人,排山倒海源源不断的压过来。 夕收回目光,人消失在瀑布旁的山石后。 威压解除,两人浑身像刚做完激烈运动,汗湿透了衣服。 金虚弟子接过捆成一连串的蠢贼,看他们冻僵的样子,还是吩咐身旁的弟子,关押时注意升炉火把衣物都烤干,然后押着几个人暂时扣押起来。 他们走远了,确定下一批金虚弟子暂时还不回巡到这里,玉面神偷才松了一口气,“那个孩子好可怕,那我们还要不要进去看看?” “你没听到他刚才说的话吗?” “我又没聋,当然听见了,难不成你害怕那个小不点,你‘飞天妙手’也有害怕的一天?”玉面神偷揶揄。 “那群同行定会再来的,想来也会对那个地方产生兴趣,到时候再浑水摸鱼过去。”飞天妙手说道。 丹青得了君道的吩咐,这回不得不亲自出来一趟。 君道说还有两个小朋友留在老君宫的屋顶上,让她送客去,丹青一边腹诽她一个小孩子送什么客一边又在担心她万一打不过两个人,又要祭出画影一把,然后又继续躺床上补大红药? 飞天妙手看到一个小孩子抱着长条形的东西从那个屋子方向跑了出来。 丹青抬头看着屋檐,思量着从哪个位置跳比较好。 还是侧面的屋檐相对矮一些,选中了方向,扶摇直上轻功往上一跳,轻而易举地落到瓦面上,看到玉面神偷和飞天妙手两人。 两人都是没蒙面的,相貌也还可以。 “两位,纯阳宫已经过了开放时间,还请两位早点回去休息吧。”丹青怀抱着桃木剑,如果他们反抗,就糊他们一脸吞日月! 飞天妙手和玉面神偷只觉得又是一个小孩子出现。她凌空之上,轻轻松松的落在瓦顶,手中怀抱着一把桃木剑,红丝长穗上串一颗小玉石。年纪比方才那个男孩子大,模样讨喜。 “如果我们不走那你能怎样?”玉面神偷想逗丹青。 丹青举起手中的桃木剑,笑得一脸天真无害。“那我就起手化三清剑冲阴阳一个,大道另一个,生太极吞日月都送给你们,然后三环戳死你们,在此同时等待金虚师兄们赶来把你们抓走。” 玉面神偷表示没听懂丹青说了些什么,唯一听懂就是如果他们不走,她就会动手拖住他们,然后等待刚才那些纯阳弟子赶来抓走他们,到时他的江湖名声就丢光了。 丹青也就随口说说,她天天被迫跟碧简切磋,输得一塌糊涂,被虐的死去活来。就算是偶尔插个气场类似控制类减速的生太极,封轻功解除一般负面效果的吞日月,用一个攻击技能比如强大的无我无剑,还是于事无补,该输的还是输。 所以说,丹青是在吓唬他们啦。 ——杯子过了卡文的瓶颈,应该稳定日更3k,酷爱来夸奖窝~\/~!另,起手化三清技能什么可以不用纠结,反正丹青就是吓唬吓唬他们,君道师公既然能让丹青来就是算定他们两人不会对丹青产生生命威胁了啦~ 最后的最后,骚年妹纸你们收藏推荐真的不来一发?~ ------------ 第四十二章 迎药 想到昨天她体验了一把狐假虎威,君道的传音吓跑了那两人,她心里就乐滋滋,脚步轻快,一蹦一跳地去太极广场迎接新的一天武术基础课程。 人还在百步梯上,就听到碧简气劲十足的咆哮:“收敛起你们这幅要死不活的状态!扎个马步现在很委屈你们吗?感到委屈就再多加半个时辰的马步!” 一大早碧简就威武霸气,丹青习惯性地笑了笑。 当她来到广场,见到拿着藤条黑着脸的碧简,还有哭的梨花带雨,扎马步也能扎个东倒西歪的道姑,可不就是那几个找她们师父告状反口咬定丹青欺负她们的俗家姑娘嘛。 现在是什么状态? 丹青在碧简手下练武也有七年了,好歹她也见过两批俗家弟子,接来了又送走。大多都是世家送来锻炼心性的公子哥儿,居住在这里跟随纯阳弟子打坐念经听道之类的,呆个三五年才下山。 纯阳宫也并非来者不拒,首先是个人人品条件要过得去,如果是纨绔子弟,吃喝嫖赌样样精通,不要意思,大门在那边,好走不送;其次得家世要好,人文底蕴丰富。如果后者条件不满足,只满足前面的条件,纯阳宫也欢迎。 对于前来当俗家子弟的世家小姐,纯阳宫在以上条件多加一条:必须能吃苦。 这些修身养性的世家小姐日常就是早坛晚课,听听道抄抄书,遇上大雪就帮忙扫扫雪,日子过得倒也休闲。 总之,当她看见这几个女性俗家小姐,第一时间的反应就是今天是她睁开眼睛的方式不对? “我告诉你们,南漪庄本来就是你们的第一选择!当你们选择来到纯阳宫修炼就该有这种被虐的觉悟!别跟我唧唧歪歪哭哭啼啼的,谁不服,就来打赢我,然后尽情的找你们的师父哭诉去,现在管你们的人是我!” 平日和丹青一块练武的师兄们,缩到两仪门去自觉对打练习,谁也不敢触碧简的逆鳞。 “碧简师兄,我们真的撑不住了。” “是啊,碧简师兄,让我们休息一会吧。” “是啊,可是碧简师兄,为什么我们要来练这个,其他人都不用……” 碧简抬眼,“哦,关于这个啊,有人说你们体力太弱了,未免你们下山以后万一出了什么事,有武术傍身也是好的。” 丹青看到她们腿肚打颤,想站不敢站的模样,心里得意地笑啊。碧简是咆哮帝,跟他习武,他手上绝不留情,把你作死往练。 “丹青,你在那磨磨蹭蹭的干嘛!”碧简吼道,丹青一个激灵,连忙跑到碧简身边,狗腿地向碧简问好,对打训练就要开始了…… 同样也是这个明媚的早晨,朝廷波涛暗涌,关于八宝紫金锭一事已经传入天子耳中,纯阳宫派人写好递上的折子如碧霄所言,在天子容忍范围内尽力地拖延时间。 但是,天子始终不是圣人,八宝紫金锭的消息没有传出时,站在权力的巅峰,最先想到的是,皇权永远要掌握在自家后代手中,而当消息传出后,他一边派人前去查探消息的来源的真实虚假,一边对纯阳宫施加威压。 就在昨日,暗卫带来一个人,这个人有着扭转四时之力的法术,来时腾云驾雾,面容圣洁,自称是居住在罗浮山朱明洞天的齐鸣君。他随手施展的法术让春季的皇宫一瞬就到天高气爽的秋天,天子和他对答几番后,对他的身份深信不疑。 此时的世界,还是一个有仙人游走,妖异与人类尚能和谐相处的世界,人类可以通过修炼悟道迈进长生的境界,又有传说五大门派其实是仙人设在人间的外门,有上等资质的人一旦通过外门的选拔,便可一步成仙,进入游离在世界之外的仙山奇境! 齐鸣君建议天子八宝紫金锭一事宜早不宜迟。 因而,早朝的时候天子便派遣羽林将军前往纯阳宫迎药。 羽林将军府里将军一家正坐在一桌吃早餐,老将军夫人见严将军吃完,千言万语,最终汇成四个字,“儿啊,路上小心。” “娘,我会的。”在边疆战火洗练的严将军刚毅不拔,挺直的脊梁没有因为朝庭中人的打压而弯曲。 严将军在边疆时是骠骑大将军,从一品武将。被天子以回京述职的理由调回帝都,任命羽林将军留在京城,他的部将全都留在边疆并没有带来京城,而羽林将军是正三品武将,虽然掌握禁军,但真正的兵权仍在天子手中,天子这是在削弱他的兵权。 一家又沉默了下来,老将军清咳了几声,想要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尴尬地清咳了几声。 “外公,你是犯风寒了吗,我给你找大夫瞧瞧?”冉孤生问道。 老将军横了他一眼,心中叹息这个没眼力见的冉孤生长大了还是不懂人眼色。“臭小子,咒你外公我来着!” “我没有。”冉孤生摇头,又想了想,又迟疑地说:“难道……外公你是不好意思……舍不得,舅舅?” 严老将军被戳破心思,老了开始怒羞成怒,说道:“你才是舍不得!” 冉孤生点点头,笑得腼腆道:“我确实舍不得舅舅,我还想听舅舅讲战场的故事。” “……”老将军泄气,真不该跟冉孤生说话,总觉得被打败的样子。 “冉孤生,你都几岁了,还长不大的样子,不会自己看兵书吗?”严凌余插嘴说道,一如当年。“我书架上有的是兵书。” 冉孤生看了严凌余半晌,恍然大悟:“原来你是想我一起看兵书,早说嘛。”说着,他又咧齿笑了起来。 严将军嘴角微微勾起,“凌余,你就好好地教教孤生,孤生对行军布阵这一方面有很大的兴趣。” “哦。” 看着一家和睦,老将军夫人很欣慰,只是看到冉孤生的时候,眼中有些不舍。 “夫人,您府上的两位小公子出身不凡,将来两人定有一番成就机遇。只是贫道有一言,或许夫人您不爱听。随着年月的增长,这两人可不能再放到一块,不然大祸将至,而冉孤生小公子也该放他出去游学一番。” 她想起她的梦,过去不是没有做过梦,梦里遇见印象深刻的事醒来以后只剩下模糊的影子了,而昨日的梦,她每一个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那个童颜鹤发的人,乘着麒麟优雅而来,他交付给她一只名为写意的毛笔,斑斓生辉,让她送予冉孤生。 醒来后,枕边果真有这样一只笔。 —— 杯子错了,杯子真不该说写顺了【一转眼就卡过渡,杯子的名字果然是起对了么qaq】委屈的求各种包养,嘤。明天,明天会回到3k的嘤。 ------------ 第四十三章 入会 天子下诏令羽林将军前往纯阳宫迎药一事,就在傍晚时分纯阳宫收到消息,除了要调查的碧霄、要炼药的碧隐相对比别的弟子忙,其他一切如常。 碧隐碧霄很忙?她怎么就没发现。 丹青疑惑地看着碧隐,碧隐一如初见,端着戥子悠然地计量药材的分量。见丹青注视着他,碧隐抬起眼来,“丹青,过来一起称药材。” 丹青哦了一声,慢吞吞地挪了过去,碧隐给她说了几味药材所需要的分量就继续去称量其他的药材,留下那几味让丹青慢慢练。 “寸香……寸香……”丹青瞧着百子柜上的药名,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找到了寸香。往戥子的铜托放上寸香,调拨刻度,增增减减,碧隐已经称好了几味药,堆放在一侧,去杵药去,她还磨磨蹭蹭的在弄第一味药。 似乎感觉到丹青浮躁的情绪,碧隐说道:“万事开头难,我从小就开始接触这些,自然是熟能生巧,你第一次开始做很不错了,要继续保持,万万不可因为浮躁而敷衍了事。要知道药有三分毒,多了那么一分,或许生与死就在一线间。” 丹青听了碧隐的话,羞愧地低下头。专心继续去调拨刻度。 等到三味药都称好了,碧隐不在屋中,他在外面。丹青走了出去,见碧隐正在晾晒草药,新鲜采摘的草药叶子碧绿碧绿的,整个竹筛子铺满了碧绿的草药,竹架上已经有好几个铺满草药的竹筛子。 “碧隐,我弄好了。” 碧隐点点头,把手上的竹筛子搁到竹架的顶端,就进去检查丹青的成果。 “很不错。”碧隐称赞道。 丹青想了想,决定还是问出自己的疑问,“碧隐,八宝紫金锭不是一样很神奇的东西吗?既然这样,不是应该很少人知道,那为何……” 碧隐拍了拍丹青的头说道:“那是因为,我们只是在弄它的最外面的部分,它有一百零八味药,八味主药才是我们不可知的,所以它又名为‘八仙隐居’,里面主药药名和剂量,只有掌管皇经堂的堂主代代口口相传,我们是不会知道的。” 丹青明白的点点头。 隐藏在一侧的飞天妙手和玉面神偷对视了一眼,飞天妙手向玉面神偷打了个手势,两人撤到无人的地方,才开始交谈了起来。 “刚才那个道人说的话有几分可信?”玉面神偷思考,“按他这样说的话,这个八宝紫金锭岂不是是几个外部的东西加上主药和在一起做成的,我们该怎么下手?” “不,传说八宝紫金锭是一个完整的锭状的药物,不可能是分而融之。”飞天妙手想到那个人交代他的时候粗略的提到八宝紫金锭。“或许,八宝紫金锭仍在炼制当中,并没有炼成?”他想到了一个不太可能的结论。 “你这不是开玩笑嘛。如果还没炼好,江湖又怎么传出八宝紫金锭的消息来……”玉面神偷笑道,脑海闪过一丝灵光,脸色微沉。“不对,这消息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听说八宝紫金锭是纯阳宫的镇宫之宝,纯阳宫也有好几百年的历史了,为什么现在才传出这样的消息?” “我们的任务是取走八宝紫金锭,别的,不在思考范围之内,这点你要记住。”飞天妙手提醒他。 “好奇都不行吗。”玉面神偷撇嘴,他开始不喜欢这个能赚很多钱的任务了,还是逍遥江湖的好啊。 两人回到刚才那个地方监视,只有碧隐在调制药材,丹青不见了。 就在他们去交流意见的时候,碧霄冒了出来,领走丹青,临行时有意无意地瞧了一眼玉面神偷离开的那个方向,碧隐疑惑地也随着碧霄的视线瞧了一下那个方向,那是一片树林,没什么好看的。 “你好生注意,最近光临纯阳宫的耗子多了一些。” 碧霄拉着丹青出了纯阳宫直奔镜花阁,还没等职业商人断月优雅出场,碧霄丢出鼓鼓的一袋子给接待他们的侍女,让她去取八宝紫金锭。 “碧霄,这回可不想你作风了,我都还没来,你这么急躁干嘛?”断月是和侍女一块来的,侍女手中捧着一个楠木盒子。 碧霄接过打开盒子,楠木盒子是一个模子,里面的药泥水汽早已挥发到一定程度,侍女又取来朱砂金箔,碧霄剥出锭胎,滚以朱砂,用金箔包裹,重新装入楠木盒子带走。 丹青瞧到八宝紫金锭的模样了,金箔包裹下的药锭,外观和一格格的巧克力很像,突然想吃巧克力了…… “我还要带丹青去协会注册,要赶在朝廷来人之前回到纯阳宫,时间不是浪费在你身上的,我先走了。”碧霄合上盒子,毫不客气的说道,然后就拖上丹青出了镜花阁。 “哎呀,真不怜香惜玉。”看丹青踉跄的背影逐渐消失在镜花阁结界,断月摇头叹道。“十四岁就到协会注册么……看来我的眼光还是不错的。沾衣,把丹青的名字登记在册,往后五层的大门可以向她开放了。” 沾衣福身,去给丹青登记了。 镜花阁后续的事,丹青自然是不知道的。她现在想的是,他们说了七年的协会,到底是个怎样的地方。 当碧霄跨出镜花阁大门时,掐碎了一道符,符化成了一道璀璨的金光,把他们包裹在其中。 光芒大盛令丹青睁不开眼睛,碧霄摇摇丹青,“丹青小师妹,别睡了,我们到地方了。” 丹青睁开眼睛,光线柔和充足,视力很快恢复过来,能看到周围的环境。 珠帘画栋,庭院深深。 迎面是一条长廊,长廊两边水面过半,坐在长廊两边的石上,弯腰探手便可触摸水面。池水清澈,池底铺上卵石,有水草飘摇,小鱼就藏匿在水草之间游动。 碧霄带着丹青穿过长廊,经过扇子亭,走过曲折的复廊。依山傍水建以亭阁,耳畔是潺潺流水声,一路水面迂回,丹青才发现建筑皆紧贴水面,宛如浮在水面。 原以为转过了复廊到了环碧堂,应该就是他们的目的地了,谁知碧霄过环碧堂不入,登上沿山势而凿的石级,转了视角一下柳暗花明。 波光粼粼的湖泊,石桥和水廊建在其上,整体看起来并不破坏湖泊的美感,湖泊中央有山石小岛,上面绿意盈盈,清凉怡人。 丹青边走边四周看景,一步一景色,不知不觉就来到艺海厅。 艺海厅的人稍微多了一些,丹青总算是见到除了她和碧霄以外的人了。 艺海厅里陈设精致,其中设了七张书桌,各有一个闲的发慌的人在那,在睡觉,在念经,在打坐,在抚琴,在摆弄盆栽,在鉴赏兵器,对铜人偶练针灸之术都有,而且衣服样式各异,丹青见过其中两个人身上的衣服样式,一是他们纯阳宫的弟子服饰,一是曾经在南漪庄见过的,那些服饰虽然不及眼前人身上的精美,但是也能分辨出他们是一脉的。 碧霄把她拉到打坐道人那里,敲了敲书桌,“余韵师兄,快醒醒,登记一下。” 医者,鉴赏人,抚琴姑娘都抬起头,看向丹青,抚琴姑娘笑道:“纯阳宫多了一个新人啊,看起来和蓝家新当家的年龄相仿嘛。” “哦,蓝家又换当家了?”碧霄随口问了一句。 “大抵是蓝家惹上什么人,几乎满门被灭,蓝家二姑娘幸存下来,继承蓝家,来时登记顺便发布了委托任务去查谁是她家的杀人凶手。碧霄,你要接么?”说话的是睡觉的人,声音含糊好歹还是听明白他的意思了。 “有什么奖励?”碧霄摩挲下巴,佯作思考。 “事成后蓝家新当家愿意以身相许。这蓝家小姑娘长得水葱似的,水灵灵的哟。” 碧霄嘴角抽搐,如无意外,他们说的蓝家新当家和他七年前见到的那个小姑娘应该是同一个人。“不要,身为纯阳弟子,我洁身自好,我、我受戒……” 众人默,鄙视的眼光全投向碧霄。 “咳,余韵师兄别打坐了,快来登记。”碧霄清咳一声,赶紧叫醒人登记。 “别急嘛,陪我们聊聊天。你看你这么久都不来一次,我还以为你都把我们给忘光了。”抚琴姑娘笑道。“也不给我们介绍介绍这个可爱的妹子?” “我和丹青还有要事,赶时间。”碧霄撇开脸。 余韵醒过来,让丹青伸出手,丹青不明其意,还是乖乖地伸出手来。余韵五指搭在她的手腕上,不像是搭脉,捏了捏,丹青想缩回手,“别乱动。”余韵低低的呵斥,语气浓浓的睡意,别人听起来睡意萌生。 丹青打了一呵欠,看向碧霄,碧霄点点头,认可余韵的举动。 余韵只是给丹青摸了摸骨,而后评价道:“骨骼精奇……你们想多了,天赋异禀……这个可以有……你居然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引妖好体质!果断得是我纯阳宫的吉祥物!”说道最后,他激动的猛地拍桌而起,一手拿过册子猛地一翻页,龙飞凤舞在一页空白处写上丹青二字。 墨色楷体字表面一层金色浮现,又没入字体中。 丹青没有注意到这个现象。 说谁是吉祥物!说谁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引妖好体质! ------------ 第四十四章 体质 经众人给丹青不断的解释,丹青勉强的接受了自己是引妖体质这个消息,谁让这是先天,从娘胎就自带出来的,过敏还有脱敏治疗吧,可惜她这个引妖体质确是无法改变的。 说起这引妖体质,丹青听完众人又是引经据典又是搬出实例的解释,消化一下理解得出的结论是——唐僧肉。 人家唐僧去西天取经那过程那叫艰辛,“大师兄,师父被妖怪抓走了。”“大师兄,二师兄和师父被妖怪抓走了。”之类的话不胜枚举。基本上每一天,都是师父快要被妖精鬼怪涮干净准备开吃,然后大师兄就劳心劳苦的上天入地展开营救活动,换来大师兄各种被师父嫌弃和念紧箍咒调教它,又被妖怪抓走的时候,师父说——“悟空,救我……” 好吧,她的重点错了,重点是,她的体质就好像唐僧那样受妖怪垂涎,然后她没有一堆……其实有一个孙猴子就够了,没有一个大师兄作为贴身保镖啊。 丹青心里还有一个疑问:“那我为什么就没有发现有什么妖怪把我掳了去?” “……”一众人沉默。 “你不觉得,在你身边出现的妖怪挺多吗?”碧霄沉默了一下,提醒她说道。 “有吗?我怎么就没发现。” 你家邻居那个桃花妖!将军府遇见的那只黑猫!那个奇怪的大叔!还有来到纯阳宫以后遇见的年!还有那啥被年炮灰掉的炮灰!他们不是妖吗?他们是妖啊妖怪啊!碧霄在心里呐喊,其实这么数数,光是她过了七岁以后,遇见的妖怪还是很多的。 若不是入了纯阳宫,先有近千年桃木制成的桃木剑一把护身,又有君道作法开光的铜钱一枚,挂在丹青的脖子上,又是一个避邪的护身符,加上还有纯阳宫众多弟子护着,这些年已经极少下山,她早就不知道被什么心有不轨的妖魔鬼怪抓去当涮羊肉吃了增长道行了。 碧霄腹诽。 丹青被一群人盯的发毛,撇过头不理他们。 “你过了护佑之年以后,山精鬼怪就开始出现在你身边。或许你忘了,但他们确实是在你生命的某一阶段出现过,留下过痕迹。只是你不久以后就到了纯阳宫修行,有纯阳宫的人护着,身上也有护身符护着,一般的妖魔鬼怪都不敢接近你。”等你下山历练,开始接任务以后,山精鬼怪又会开始往你身边聚集靠拢。说话的是余韵,后面那句话在场的人除了丹青以外都心知肚明,十分默契的没有提出来。 登记完了,余韵让丹青独自到艺海厅后面的茶厅去。 茶厅又是一番景象,她眨眨眼,不可置信地揉揉眼,回头看,进来时的拱门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是一扇沉雕花鸟纹门肚,她回过身,这里是镜花阁? “欢迎加入定风波协会,我是定风波协会特约材料商断月,接下来由我给你介绍有关定风波的事,请跟我来。”清爽的短发,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手里拿着一把折扇,嘴上挂着完美笑容的不是断月还能是谁。 这里是镜花阁其中一个房间,她背对着门,而断月也没有带她走出房门的意思,似乎就是断月单独给丹青讲解有关定风波协会的事情。 “冥冥之中万物自有定数。”断月一开场就是这样玄乎又玄的话。“顺者得生,逆者成丹。而我们,最终的目的就是结丹飞升。” “这时候的世界相对而言还是很平等的,只要有正确的方法,只要有人指点,修炼得道步入十洲并不难。”断月说话速度缓慢,丹青心里一咯噔,他刚才说这时候的世界……这时候的世界……这句话,是不是有什么含义。 “十洲以上,有仙界,对应的也有魔道。呵,不过,现在你还是区区凡人一个,仙界魔道暂时就不要肖想了。你放心,你这种体质仙界和魔道中人不会看上眼的,唔,准确来说是蚊子肉太小,不屑于吃。”断月摩挲下巴,肯定的点点头。 丹青一头黑线。 “当然了,你结丹以后还想留在这里也是可以的,并不是说飞升以后到了十洲就非得要往那里居住下来,那里灵气虽说是相当丰裕,不过就是治安或许比这里乱一些,接到的任务会比这里多很多而已。这是关于修炼飞升以后的事,我们回过头来说说协会。” 断月拉着丹青来到一张桌前,摆着水晶果盘,果盘上放着一个成熟的桃子,饱满丰硕,桃子身上的外皮只消轻轻一撕,就能剥开露出里面多汁的果肉,果肉已经很鲜美。 丹青盯着那个桃子,口腔里不断渗出唾液。 “这是低品仙桃,吃了能增长少许修为。当你完成了一定数量的任务,或是积攒到一定的积分,就能换到这样一个低品仙桃。等到你的修为到一个境界的瓶颈,回去纯阳宫渡过瓶颈或是在外历练时突破瓶颈了,你在定风波协会的会员等级就会上升一级,凭着等级还有积分,你就可以到我们镜花阁五层的会员区选购你心仪的物品,我们也会根据你的等级,为你介绍提供一些对你有益无害的商品。” 断月扬开手中的折扇,挡住了丹青的视线。 “那任务是从哪里来的?”丹青问道。“如果我不想完成任务又会怎样?” 断月摊手。“拂云之所以同意让你加入定风波协会,就是因为你这个特殊的体质,你不去找怪,它们也会自动的找上你,你就是一个移动的十里香,走到哪哪里就会有事发生,冥冥之中就有这么一双无形的手把你推入这件事里,所以说,你不用去找任务,任务就会来找你。至于你被任务缠上了能不能脱身作壁上观,那就是你的本事了。” 说了一大段话,断月也有些口渴,名为沾衣的侍女及时冒出来为他奉上一杯清茶后又隐了身。丹青看着这个和来去如会隐术的忍者侍女,又看断月习以为常的模样,她也该镇定一些,不要动不动就被吓了一跳。 “既能赶跑会对你小命造成一定威胁的山精魁魅,又能赚钱,还能以武入道,一举数得。”最后断月下结论道。 “……”听了这么久,最后一句话,她是听懂了,一开始高度概括不就好了么。 “师兄,你说了这么久,真正属于你的职责倒是一句话都没有提过,闪边去,我来。”沾衣身边又平地出现了糖葫芦萝莉。 糖葫芦萝莉经过七年的时光,还是那幅模样,圆脸大眼,垂鬟分肖髻上点缀翠玉,披散在肩部的头发全梳齐归到胸前。 “首先是这个。”糖葫芦萝莉给丹青绣上纹饰,她手巧针线快,丹青都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袖子上就多了一个漂亮的云纹寿图纹饰。“这是定风波纯阳宫的纹饰,方便与协会的人互相辨认,同时这个纹饰也是你进入镜花阁五层的凭证,我往纹饰加了定魂术,纹饰和你的魂魄相绑定,无论你变成了什么模样,换了多少件衣服,这个纹饰就是属于你的,跑不了。” 糖葫芦萝莉给丹青绣好了纹饰,见她身上有挎肩布包,便让她交给她来做成空间背包。 丹青一听空间背包,就乐呼呼的把布包里的东西取出来,交给糖葫芦萝莉。“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云瑶。”云瑶接过背包,又搬出一堆丹青没见过的材料就在摆弄,然后三人无话,丹青就看着云瑶在摆弄她的布包,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云瑶手中的材料全都消失,布包还是那个布包,只是丹青觉得它好像从内到外焕然一新的样子。 她把布包还给丹青,丹青翻弄,有打开一看,顿时傻眼,这……24格背包叠加一个22格背包,原先估计放十个苹果就能撑死这个布包,现在是有42格空间。“这里很好用的,假如你买了十个苹果,把它们都放进去,重量不会增加,它就就只占一个格子,这一个格子可以放最多二十个相同的东西。你明白吗?” 丹青点头,她当然明白了。 “让我想想……”云瑶在脑袋里搜刮了一下,“好了,没有了,然后你就努力的打工做任务或许积分来镜花阁消费吧。” “好的,我会的。” 丹青推开门跨步出去,眼前景物一变,她又回到了艺海厅。 一出来就看见碧霄急的团团装,抚琴姑娘正在打趣他,他一反常态没有理会,眼睛频频看向丹青所在的方向,见到丹青终于是松了口气,疾步上前,一个扛米式抱起,扛着丹青快步离去。 “喂啊……放我下来!” 丹青的抗议无效,景物模糊,耳畔只听到呼呼风声。 “放毛线!羽林将军都到纯阳宫山下了,再不回去就来不及了!”碧霄只来得及交代这么一句话,便不再多言,一心朝着纯阳宫方向去。 镇外,严将军骑着高头大马,身后领着一队精英军队。他挥手示意在此驻扎,士卒训练有素地林子里升火,扎起了营帐。 ------------ 第四十五章 志向 就在丹青和碧霄前脚匆匆忙忙赶着离开,后脚艺海厅又迎来了登记的人。“今天来登记的人不少嘛。”抚琴姑娘打趣道,“看来我们协会未来发展还是可观的,只是我们南漪庄的人什么时候才送人来呀,看着别家门下弟子越来越多,真是不爽。” “别担心,该有的还是会有的。”安慰抚琴姑娘的不是她身旁那些同僚,而是前来登记的男孩,如果丹青后一步才走,她或许还会记得眼前这个人,七年以前曾经在将军府玩过几天的冉孤生。 领他来登记的有两个人,一个瘦得皮包骨的邋遢老道,头发乱糟糟,青色道袍灰扑扑,发散着臭味,几个月没有洗澡,另一个则是退役老兵,穿着一套破旧的盔甲,盔甲血迹斑斑,点点干涸黑红,手里握着七尺长枪,枪头已经生锈,红缨也快掉光,他拖着一条瘸腿,一拐一拐的,速度却不让老道。 两人各来到一张桌前。 一个正是刚才帮丹青登记的余韵,另一张则是那个始终在睡觉的人的桌前。 “来小子,过来这边。”邋遢老道朝冉孤生招招手,示意他来到余韵这边来。冉孤生是被老兵用另一只手提到那个睡觉的人的桌前。 “冉孤生必须在这边登记,你想都别想了。”老兵口气强硬,连给邋遢道人商量的机会有没有。 “嘿,你是他师父,还是我是他师父。小子向我磕头拜师,我喝了他的茶,他就是我徒弟,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他要入哪里就该听我的。瘸子,我告诉你,想抢走我徒弟,咱们手上见真章!”邋遢老道气笑了,挽起袖子露出黑黝黝,瘦如柴的手臂,跟老兵拉开了距离,抽出一道符来。 “就你一风吹就倒的身子,我不欺负老弱。冉孤生命格孤煞,你一小身板能撑得住他的命格,别开玩笑了。”老兵嗤笑一声,连打量邋遢道人的身材都不屑。 “你……”老道气的直哆嗦,他转而问一直打量四周没有理会他们两人的冉孤生说道:“臭小子,你还认不认我这个师父!” “师父。”冉孤生从善如流,眼睛亮晶晶的。 “看到没有,臭小子心里是有我这个师父的。”老道得意洋洋的说,冉孤生点点头,老兵扯了扯脸皮,皮笑肉不笑。“那又如何?你选哪边?” 两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冉孤生身上,在意冉孤生的回答。 冉孤生歪歪头,“同一个地方,为什么要摆这么多桌子,人多的话,摆椅子够坐不就可以了吗,难道这里是学堂?” 答非所问!两人十分在意冉孤生的答案,但得到这样一个似是而非的反问,不约而同地撇开脸,一张老脸没地方搁,这个徒弟真是他们教出来的吗。 抚琴姑娘掩着嘴笑,“这孩子真好玩。” “这里每一张桌子都代表着不同的势力,你进定风波协会的时候只能选定一个势力,这个势力就是你的依仗,你的靠山,而且会提供这个势力背后的资源。通常是一个推荐人带着的新入会的,进的是推荐人所在的门派势力,而你有两个推荐人,根据协会的规定,你只能选二选一,所以要好好考虑哟。”抚琴姑娘善解人意的出言介绍道。 冉孤生看了看余韵,又看了看那个睡觉的人,撇了撇嘴,看向道人和老兵。“选了有什么不同?” “我虽然离开师门也有一个甲子的时间,好歹也是纯阳宫门下的,你是我徒弟,又是跟我学习符?,自然是登记纯阳宫名下,更好的学习符?,以后一符在手天下我有,胜过某人千军万马,何况,某人那些不过是皮毛功夫,连他自己都保护不了。”邋遢老道鼻孔哼了一声,说道。 “挡在重要的人的面前前亲自守护不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总比躲在重要的人身后接受保护,再动用符?的力量保护重要的人要好的多。”老兵的话动摇了冉孤生画符修道的心思。 在场醒着的人都注视着冉孤生,冉孤生看向师父,又看向老兵。老兵没有再看冉孤生一眼,邋遢道人眼神热切,冉孤生最终心虚的低下头。 从他低下头的一刻,邋遢道人心都凉了。这个徒弟,何曾会这样心虚过,想来已经有了决定。 “师父……对不起。”冉孤生嗫喏道,跪下来给邋遢道人磕头,紧接着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的说道:“我想保护重要的人,不会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这才是我看好的人。”老兵蹲下,用力地拍打冉孤生的肩头。 老兵的手劲不容小觑,若是寻常人被老兵拍打时肌肉紧绷,便会听见自己骨头咔嚓咔嚓的声音,幸好冉孤生在他手下也训练了好几年,第一时间反应就是不动声色的将他的气力通过四肢全卸走开来,衣服下的皮肤红了一大块,应该有掌印吧,不过没关系,只要不被打残影响训练就好了。 冉孤生想着。 “你……”老道心情复杂,最后一甩柚子,背过身去,不去看跪着的冉孤生,也没说让他起来。 冉孤生也很听话乖巧,师父没让他起来就接着跪下去。 “好了,该起来了,还要不要登记。”老兵说道,冉孤生倔强的性子犯了,用动作表明师父没让起就绝对不起,师父心里很不好受,那就先跪着让师父消气再说。 几个势力登记人看好戏般瞧着眼前这三人,老道看到他们看戏的样子,没好气的说:“看什么看,一边去。你也是,还跪着干嘛,还不去登记浪费老道我的时间吗?” “师父,你会不要我吗?”冉孤生问道。 “哼,不是你不要我吗?” “我没有……”冉孤生委屈道。 “男子汉大丈夫,委屈什么!昂首挺胸,目光坚定地告示你师父……”老兵看不过眼了吼道,身为男人像个丫头委委屈屈哭哭啼啼算什么样! “我没有!”冉孤生条件反射,按照老兵的话,昂头挺胸,语气坚定的说道。 “很好。”老兵很满意,抬头对老道说道:“喂,听见没有,你还是他师父。别什么扭,你让他跪还不如让他多扎一个时辰的马步。”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我岂不是很没面子。”老道余光扫了冉孤生一眼,冉孤生还没有可怜兮兮的模样,神色坚定,认准了老兵的话。“你也快起来吧,地上凉,万一感染风寒,老道可负担不起你的汤药费。” “谢师父。”冉孤生的眼睛一瞬间又充满了神采,他从善如流的站起来,拍去衣摆上的尘土。 老兵把睡着的人叫起来,睡觉的人睡眼迷蒙,好歹没把冉孤生的名字写错地方,登记在册。 睡觉的人让冉孤生独自到后面的茶厅去,冉孤生哦了一声,进去后不久就出来了,花费的时间是丹青在里面所呆的一半。 “对了,你们每一张桌子是代表一个势力,那分别都是什么?”冉孤生临走之前问道。 “道人的是纯阳宫,打坐念经的光头是云门寺,我的是南漪庄,练针灸是百草堂,鉴赏兵器是剑谷,你登记的是散人,摆弄盆栽的是妖修。”抚琴姑娘说道,“你以后总会遇到的。” 纯阳宫的道人已经收到了羽林将军领兵驻扎在镇外的消息。 掌门和君道等待着碧霄丹青的归来。 八宝紫金锭是从内到外,从秘方收藏、应用到药品生产,八大环节使用八种宝物,因此得名。 碧霄一手扛着丹青,一手揣着楠木盒子,御剑直奔纯阳宫掌门那儿。 “掌门。”他已经腾不开手向掌门问好,掌门点头,身边的碧落递上一个大印外观的金匣子,丹青被放下的时候头晕乎乎,似乎看到匣子底部还铸有字,看的不清楚。金匣子上了锁,锁是白金制成,小巧玲珑,两面都铸有一只浮雕白虎,白虎虎目瞪视,威风飒爽,守护匣子里面的东西。 金匣子名叫“御制金印”,白虎锁是“白虎把门”,乃是八宝紫金锭的第一宝和第三宝。 君道从手腕上褪下一个“镯子”,解开扣,“镯子”伸展回复长条,原来这是一条长不过一寸制成龙形的金钥匙,这把钥匙是唯一能开白虎锁的特制钥匙,因而得名“青龙挡关”,为第四宝。 打开匣子,里面只有一尺八寸见方的金黄软绸幞子,幞子水光星辉,用来包裹紫金锭。又名“金缕玉幞”,为第二宝。 包裹好了八宝紫金锭,匣子里还有一份上了年代的折子,这一份就是这八宝紫金锭的秘方,第五宝——“华佗神方。” 合上匣子,用白虎锁重新锁上。君道把青龙钥匙扣在丹青手腕上。在她耳边密语吩咐道:“你和碧霄一同上帝都去,到了皇城时再交给将军带进去。” 丹青点头,又低头看向手腕上的钥匙,用衣袖遮掩好。 第六宝是“雷公炮制”说的是八宝紫金锭的制作方法和程序,第七宝“八仙隐居”和第八宝“三丰护宝”说的都是关于八宝紫金锭的八味主药的药名剂量已经存放地点。因为时间赶不上皇命难为,因此严格意义来说并不是真正的八宝紫金锭。 ------------ 第四十六章 破阵 严将军领一众随从步入纯阳宫,纯阳宫的道人列了两道,掌门站在三清殿前,碧落一侧捧着八宝紫金锭的,丹青和碧霄站在三清殿的石阶下。 他们一路快马加鞭赶过来的,风尘仆仆,眉宇之间有些疲惫之色。将军带人上纯阳宫以前已经命人打来溪水洗脸,精神奕奕地宣读圣旨。 圣旨宣读完毕,碧落奉上装有八宝紫金锭的金匣子。严将军接过,仔细打量金匣子,金匣子很坚固,白虎锁锁住了匣子打不开。他说道:“可否请真人上前将匣子打开,验其真伪。” “这是自然。”掌门点头,却让丹青上前。“丹青,你去帮将军打开匣子。” 丹青背手解下扣在手腕作为临时手镯的钥匙,上前去时,手心握着一把青龙钥匙。她打开了白虎锁,严将军打开金匣子,稍稍挑开金黄幞子露出药锭的一角,金黄幞子下是一份上了年代的折子,里面记录了近百种药材的名字。 重新把金匣子锁上,丹青背过手去在衣袖的掩护下收起了钥匙。 “这是弟子丹青和碧霄,他们两人会随将军一同护送八宝紫金锭到帝都。丹青身上有八宝紫金锭的钥匙,这条钥匙是唯一能打开金匣子白虎锁的钥匙,若遗失或损坏,那么里面的东西将不会再见天日。”掌门继续说道。 严将军峰眉收敛,沉声道:“不妥,真人怎么能把如此重任交付给一个小孩子。而且两位年纪太轻,不足以承担重任。”而且有一个还是女儿家。 掌门微微摇摇头,说道:“严将军不要小觑了丹青,丹青从小在师兄们的拳脚下长大,能保护好自己。由她掌管钥匙一方面不会引人注意,另一方面她又是最合适掌管钥匙的人。这两名弟子年纪轻前途无量,此番前去对他们也是磨练。他们会自行料理好自己的起居,所以还请将军不要推却。” “……”严将军看见碧霄背着包袱牵着丹青笑得一脸春光烂漫。 “将军,时候也不早,不如留宿一晚养精蓄锐,待明日再启程。”碧落出言说道,“我已打点好厢房,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严将军此行比原计划的要快上几日,他见兵卒连日赶路身心疲惫,也同意了碧落的邀请,他提出让留守镇外的兵卒也一同住进来,幸好纯阳宫空闲厢房不少,也有大通铺,容纳这些兵卒绰绰有余。 丹青在将要下山的时候收到碧简的剑阵挑战信。 关于昨天严将军的话不多不少也传到了碧简的耳中,一向用严厉严谨来爱护幼小的碧简立马筹谋着给严将军颜色瞧瞧,思来想去,日常的对打演练他多少对丹青放水,剑阵声势宏大那就让丹青挑战一次剑阵,就光是那些眼花缭乱的飞剑,就足以让看的人啧啧称奇。 “……” “哟,剑阵送别啊,这个有意思。丹青,加油。”碧霄低下头,看到丹青手中微微颤抖的信件上碧霄的字,吹了一声口哨,幸灾乐祸地拍拍丹青的肩膀。 “……”毛线,有本事你去挑啊!丹青气得发抖。 翌日,寅时早课完毕,丹青就和碧简还有其他六位师兄来到太极广场。 纯阳宫剑阵因人而异,七人组成的,莫过于北斗七星剑阵。 严将军和他的兵卒将要离开时,就看见丹青和数把剑对峙。 格挡住迎面门刺来的一把剑,一个旋身从两把飞剑的攻击下从容逃脱,回身甩剑横档背后几把剑。站在太极图基石外围的七人不断交换位置,基石内的飞剑也变换位置。 丹青看向盘旋在头上、包围她的飞剑,只考虑如何尽快破阵,并没有注意到严将军已经站在外围一起看她。 北斗七星剑阵从北斗七星参悟得出的,也就可以从北斗七星中破解阵法。 丹青一边小心应对,一边重新回忆北斗七星的特质,这七位师兄各有各的性格,每个人的性格与他剑阵所在的位置相对,碧简武功是七人之首,又领导六人走位,隐隐之中又在中间,难道是武曲? 得了一猜测,她与飞剑交手的时候,尽力往其中一个人靠近,也注意每一把操纵飞剑的人是谁,对于其中几个她没能叫上名来,但也从其中分辨出最弱的那个。 北斗七星中有杀伐果断的杀星,也有领导型的将星,有延寿也有与金钱相关的,更有聪明才智的象征。没错!就应该从最弱的文曲位下手! 一旦选定目标,丹青便给自己落了一个减伤的凌太虚气场,尽量躲开给自己造成伤害的飞剑,直奔站文曲位的那位师兄,一式无我无剑挥出! 那位师兄一个后空翻躲了开来,丹青顺势将剑从后脑勺绕过,再刺出一剑。 一剑飞来,丹青也只好后跳躲开,也将他们两的距离重新拉开,就这个时候,七星变化,七人再次走位,手中拿捏剑诀骚扰丹青,挡住她的脚步,成功的将人往右边移开。 阵中有乾坤,阵外的人并不能与在阵里的人感同身受,在将军的眼中,丹青背上已经出汗,气喘吁吁,看似后续不足,而飞剑始终盘桓在她身边,操控剑阵的七人离她并不远,只要突破这三两步,她就能破出剑阵。 当然,这只是一个不懂阵法的外人而言,严将军行军布阵有自己的心得,而见北斗七星剑阵,他看不出端倪,可能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能体会。 丹青不是不想突破这三两步,而是面前有一堵空气墙,就是这面墙挡住她的去路,她能看到阵外的七位师兄,但是外有空气墙阻挡,内有飞剑觊觎攻击,难攻。 “丹青好歹也就十四岁,碧简怎么能这么快让她挑战剑阵了?”碧隐也在看,看到后来丹青似乎探索,面前有无形障碍让她进不得,说道。 “我十四岁也挑战剑阵了好么,当时你还撒花鼓掌恨不得我死在里面。”碧霄瞥了他一眼,说道。“何况,没看见碧简已经给丹青留手了么。” “是留手了,攻击不要紧了,但就多了九宫八卦阵出来,形成阵内有阵。”碧隐继续说道。 丹青在阵里除了飞剑的嗡鸣还有兵器交击时的声音,听不到阵外的声音,不然就碧隐说的那段话,早就让她炸毛摔剑不打了。 她也发现,这些飞剑的攻击力削弱了,飞剑的数量没有发生改变,唯一改变就是阵内多了一堵空气墙。她不敢放松,就怕是碧简趁她放松警惕的时候袭击。她试探着空气墙的范围,终于发现空气墙有了空缺,刚好对应了其中一位师兄,便向他发起攻击! 踩过空气墙空缺,她感觉肌肤紧绷撕扯,是周围发生了改变。 碧简师兄的身影怎么小了,他和她的距离怎么远了? 丹青发现,她前一刻明明站的不是这里!背后挨近空气墙,她走了几步,还是被空气墙挡了回来。前有空气墙,后也有空气墙,丹青气结。 “八卦阵里面没有陷阱,就是会不停的瞬移到别的地方去。”碧霄对丹青现在像只蒙头苍蝇的表现,喜闻乐见。“小丹青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他的话,严将军有听在耳中,只是他现在想的是,如何将眼前此阵应用到行军打仗之中,特别是这个八卦阵,做障眼法或是掩护人员撤退,能解燃眉之急。 丹青又好几次摸到八卦阵中的某一扇门,进去了,又是传送到太极图基石的某一块,离布阵的七位师兄若远若近,近了又戳不到,着实让人抓狂。 纯阳宫上空又飘起了雪。 雪花落到丹青的鼻尖,一丝冰凉和鼻尖的温度相碰,化了。 丹青像是被一盆冷水当头淋下,压下体内翻滚的情绪。头上的飞剑不知什么时候待命,没有再攻击,她回想她刚才不停瞬移,始终都没有出了脚下这块太极图基石的范围。空气墙的缺口是不是只有一个?是不是就是那个老转移来转移去的位置? 空气墙,又会延伸多少长? 她摸索过去,同时也注意头顶那七把飞剑,见势不妙就跑! “嗯,要迈出一步了么?”碧霄看丹青沿着一圈走,没有再莫名其妙瞬移到什么地方,说道。 丹青走了一圈,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空气墙就是一个圆圈,途中有八个空缺……八个空缺……莫非是八门? 那……她想着,看着地上太极图,还有太极图外的八卦,生门在东北艮宫。幸好能根据地上卦象还能帮她分辨出艮在哪里。 她又开始移动。果不其然!那里就是有一个空缺,她往空缺处迈了一步,一阵细微的空气扭曲,面前再也没有空气墙的阻挡。 碧简也发现她破解内里那个阵,余光瞄见严将军望着剑阵沉思的模样,又见丹青的体力消耗也差不多,吩咐其余六人最后一次变阵。 尼玛!又变阵! 丹青心里大吼一声,悲愤地提起剑向那位文曲星位置的师兄冲去,再也不管防御! 你们欺人太甚! ------------ 第四十七章 知会 前方将军领着他的兵浩浩荡荡走在前头,丹青鼓起双腮一脸郁闷骑着小毛驴跟在后头,脸上红红的印子平白给原先清秀的模样打折,碧霄也是骑驴,他侧过身靠近丹青,手指戳了戳丹青的脸蛋,说道:“还在生气?” “哼。”丹青干脆撇过头,不理碧霄。 “碧简也是好意,让严将军瞧瞧剑阵的威力,起码对你这个小孩子的影响有所改观。”碧霄哄道,但是丹青还是不理他。一想到,她今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在里面被困得团团转,虽然生命没有受到威胁,可这种被人玩弄在手掌心的滋味,让别人围观看戏的感受实在太糟糕。 尤其是她最后连防御都不管,气得无论会不会打在空气墙都要砍上一剑,他们收阵,碧简还提着那个师兄后跃一大步,让她扑了个空,五体投地摔得可惨! 想到这,脸上的红印子好像又开始疼了起来。 毛驴任劳任怨,性子又相对温顺,更重要的是,丹青以当前的身高而言可以爬得上毛驴的背,因此,千枝跟在丹青碧霄后面送他们下山时把预先购买好的小毛驴给了两人,省了一番脚力。 所幸前来取药的只有严将军和他两名亲信是骑马,剩余皆是步兵,丹青和碧霄的小毛驴跟在队伍其后不觉得吃力—— 前方的严将军开始操练他的兵卒了! 突然前方一声令下,丹青还没听明白他们吼的意思,前面的士兵都撒脚丫子呼啦一大群跑动起来。 “啊,是有事情发生吗?”丹青蹬了一下驴肚子,毛驴吃痛叫了一声,左跳右跳就是不肯往前面跑,看着最后面的士兵离他们起码也有二百多米了,丹青着急起来,拍拍毛驴的头。“怎么这个时候才来别扭。” 碧霄递上一捆干草,一条短木棍上系了绳子,绳子捆上干草,“钓在毛驴前,你还能担心它不跑吗。” 丹青盯了他手中的草几秒,接过了短木棍,干草悬在小毛驴前面,小毛驴双眼发光,撒丫子就往前跑。“谢了。” 经过碧霄的时候,一声微乎其微的道谢响起。 碧霄嘴角勾起,也钓出一捆干草饵引诱自己那匹小毛驴,两匹毛驴为了食物先后跑动起来。 丹青和碧霄才追上队伍末,就有一匹马踏烟尘而来,在碧霄旁边调转马头,控制马的速度,马上的人是严将军的亲信之一,他说:“我们回到帝都之前的这段路程,上下午各有一段是跑步训练,所以……” 碧霄点头,说道:“我们会追上的,请放心,不会阻碍到既定行程。” “那就好。”亲信又交代了每日上下午兵卒跑步的时辰,就抱拳,纵马回到队伍前面守在将军身边。 “这才叫效率啊,难怪会比预定时间早到纯阳宫。”碧霄看着亲信的身影,说道。 小毛驴跟着这些兵卒跑了一个时辰,气喘吁吁,丹青好不容易听见一声号令,跑步的士兵开始渐渐缓下脚步,最后齐步走,边走边调整呼吸。 碧霄和丹青翻下小毛驴牵着它一同跟着兵卒走,走了也有一刻钟,又一声号令,队伍就移动到小树林停下歇脚。 两人在离队伍不太远,并且还在严将军视线范围内的地方坐下。 “你之前不是被掌门吩咐调查八宝紫金锭的消息来源这类的吗?我怎么发现,你好像一直都很空闲。”丹青问道。 “查完啦。” 丹青在等碧霄的下文,碧霄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身心放松,懒腰一伸,就躺到软嫩的草上,看树叶斑驳上露出的天色。 “喂,敢不敢继续说下去。”丹青推了推碧霄。 “不敢。”碧霄答话很快。 丹青撇嘴,一拳捶在碧霄胸膛上,嘟囔说道:“不说就不说,谁稀罕,哼。”也学着碧霄懒腰一伸,躺在草坪上。 天色晴好,小树林吹来阵阵凉意,路边的野花有蜜蜂的眷顾,花叶微微颤动。 他们不是在郊游,严将军只让人小憩一阵,喝了几口水,便整装继续上路,丹青和碧霄拍去衣服背后沾上的草,骑上小毛驴跟在队伍后面。 “等。”碧霄骑上小毛驴后,才说了这么一个字。 神色平静,一身干净素雅的天青道袍,道袍宽松,风灌进其中,衣袍鼓鼓的,背上一把带剑鞘的桃木剑,腰带带钩构了一个银制葫芦,葫芦随着坐骑的晃动颠簸,这会看起来才有凭虚御风的道长风采。 等什么?丹青不解,他是临时起意才吐出这个字,还是回答她之前的问题,想不通。 严将军带着人从镇上商业街走过时,居民都躲在自家阁楼或是在店门口看着,玉面神偷和飞天妙手就在客栈楼上目送严将军的离开,还有他身上背着的匣子状鼓起的包裹,他随身携带八宝紫金锭! “东西到了这位将军手上,棘手了呀。”玉面神偷状似苦恼,对于这位将军的事迹他一点都不陌生,茶馆说书人的口中保家卫国的故事,十有八九是说他们一家。 况且,这位将军又是从沙场杀出来的一身好本领,对遇到偷袭这些事只多不少,该怎么下手。 他们没能在三清殿前藏起来,因为近来江湖中人不断觊觎并进宫偷窃八宝紫金锭,因此就在这一天三清殿范围内内外外,就连屋顶也有金虚弟子看守,以防万一,因此,他们并不知道八宝紫金锭的模样,而且打开金匣子的钥匙就在丹青手腕上。 “那两个纯阳弟子也跟去了。”飞天妙手看到后面骑着小毛驴优哉游哉的碧霄丹青俩师兄妹说道。 “是她!”玉面神偷自然记得丹青。他还记得,这个言笑晏晏的小孩子背后有靠山,当天晚上,就是她身后的靠山,让他们无所遁形,最后灰溜溜的离开。 “大概是作为纯阳宫这边派去一同护送八宝紫金锭的人。”飞天妙手说道。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寻找时机在回到帝都之前下手!” 这样的速度又走了几天,渡过大河,离帝都还剩下一半的路程。 丹青扑在驿站的硬木板床方觉得,平日的生活是多么好,就算和碧简对打也是很幸福的。埋头在被褥里蹭了蹭,这些天骑在小毛驴身上,感觉双腿都快合不拢,浑身快散架似的。 “丹青,今夜月黑风高,正是梁上君子出动的好时机,我们……咦。”碧霄站在驿站厢房的窗边,看星辰黯淡,皓月被层层云翳隐藏,只能看到皓月的轮廓。抛起一枚铜钱随即收入掌心,碧霄并没有看铜钱,他回过头扬起一脸灿烂笑容向丹青提议,却见丹青已经趴在床上睡着了。 “难为你了。”碧霄解开丹青背挂的桃木剑放在床头,轻轻将她翻过身,掖起被子盖在她身上,“睡相真差,趴睡也不怕憋着气。” 连日来,严将军按照怎样的速度来,就怎样的速度回去帝都,丹青有毛驴代步,也免不了舟车劳顿之苦,这家驿站条件设施比前两家的要好些,她一扑上床完全不抵挡睡意的侵袭,沉沉地睡过去。 碧霄不打扰丹青睡觉,他来到将军的房前,门口有两个兵卒把守,见他来,两枪把碧霄拦在门外。“将军有令,任何人不得打扰。” “贫道有要事找将军商议,有关八宝紫金锭一事。” 房里沉默数息,便听见将军的话:“放行。” “是。” 碧霄走进去,关上房门,在门上贴了一道符。符上一阵流光,又隐没在符里。同时,紧跟着是长剑出鞘的声音,冰凉又锋利的剑刃落在碧霄的脖子上,对这种感觉他并不陌生。 “将军,请不要手抖,贫道的小命就系在您的宝剑上。”这时候他也不忘打趣道,“请相信贫道没有任何恶意,这只是一道小小的隔音符,只要房里没有第三个人存在,那么我和您的话也就不会让旁人窃听了去。” “你说。”严将军的剑依旧没有撤下,碧霄只好继续背对严将军,不住的回头看说道:“贫道夜观星象,推算得出就这两日即将势力来抢夺八宝紫金锭,特意知会将军,让将军及时做好防范。” “这点不用你说本将军也知道。” “贫道没什么事了,告辞。”碧霄说完,收起隔音符,但严将军还是没有撤下宝剑。“将军,不知您的剑……” “手僵了。既然纯阳宫委任道长前来护送八宝紫金锭,想来道长有一番功夫能应对得了路上未知的危险,那就委屈道长今晚和本将军一同看守八宝紫金锭。” “……”碧霄突然很想开口大骂自己是猪! 夜深人静,树影间多了两道黑影逐渐靠近驿站。 驿站没有几间厢房是亮着灯,两道黑影径直来到二楼其中一间熄了灯的房间窗前,两人各守在窗户一边,其中一人取出小刀,从两扇窗之间的缝隙插进去,轻轻地向上提。到了窗子中间速度放缓,突然受到阻碍!显然是碰到了木闩子。 两人眼神交流,一人点了点头,动作继续。稍微用力,提起木闩子,开了一扇窗,一人迅速的钻了进去,麻利自然在地方翻了个滚,一点声音都没有就进来了。 进去的人是飞天妙手,与江湖那位手巧灵活,以手技见称的‘妙手空空’相比,他更胜在‘飞天’二字。轻功在江湖排行中稳居前三,来无影去无踪,又因见其轻功的人都是深夜圆月之下,一袭深蓝衣衫,月下滞空,眼眸深邃,宛若仙人,因此得名飞天。 飞天妙手的双眼习惯在夜里看物,昏黑的房间在他眼中就像亮了灯一样清晰。 很快,他就发现几日前所见的包裹就作为枕头枕在将军的头下,将军已然入睡。 飞天妙手的妙手就在这一刻大显神威。 碧霄躲在窗侧下,床尾的位置,看飞天妙手的动作。 他从窗外同党的接应下取来一个相差无几的包裹,然后见他只是两手一交换,包裹晃了一下就被调换了。碧霄心里大赞好手技! 正当飞天妙手想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睡着”的将军突然双目猛地一睁,从床上弹起,一手钳制他提着包裹的手,另一手紧箍他的脖子,一脚拦住他的下盘。 碧霄精神警惕,他在等这个小贼的同党出现。 ------------ 第四十八章 明抢 鸡鸣天亮,丹青悠悠转醒,伸了个懒腰,一条腿跨出被子外,把被子当作抱枕搂着,又悠悠闭上眼睛。 不过数息,她从床上弹起。 不对,军号令呢!她拍头想到。 她又看向窗外,诚然,天已经大亮了,离开了纯阳宫,早课和寅时漱玉精就成了自觉完成的项目,今天她是错过了时辰。不仅如此,她似乎还错过了军令号的时间。 每天天没亮,严将军的属下便会吹响号令,清晨的操练也就开始了。听到号令,她也会被吵醒,然后开始早课。 洗漱完毕,穿戴好了衣裳,丹青走出房间时脚步顿了顿,回头看向房间,碧霄又到那里去呢? 将军的房间比邻她们的房间,门口依然是昨天的士兵看门。从二楼走廊往下看,不少的士兵在楼下大堂吃早餐。 驿站兼任客栈饭馆的功能,供过往的人打尖住店。丹青下了楼,跑堂的小二认出她是住店的客人,还是跟这群士兵一起的,请她稍等片刻,到厨房催早餐去了。 三只大包馒头就把青瓷海碗填满,店家看丹青的豆芽身板,盛粥用的碗略小了些,免得吃不了浪费,还有一碟醋和冰糖屑拌的萝卜丝,这就是一顿早餐了。 丹青拿了一个馒头,陆续还有士兵来吃早餐,见丹青那张桌子还有空当,就坐了过去,一眨眼的功夫,青瓷海碗就空了。 快要吃完早餐,碧霄才晃悠悠地冒头,坐到丹青身边。 “哎呀,小丹青。昨儿月黑风高,你怎么就睡过去呢。”碧霄幽怨地说,双眼底下一圈乌青清晰可见。 丹青正在吃馒头,见碧霄一副失眠憔悴的模样,瞪大了眼睛,嘴里继续嚼她的馒头,等到吞咽下去后,才问:“你昨天做贼去了?” “错,是捉贼!”碧霄恨不得掐死丹青。“我昨天掐指一算,得知有不速之客光临,还想叫醒你,结果猪也没你睡得这么熟!”他恨铁不成钢地戳丹青脑袋。 丹青顺其自然脑袋偏了一侧,“证明我很累。” 碧霄白了丹青一眼,正当开口说话时,楼上传来将军的声音。“道长可是不满昨日本将军请道长一同捉贼?” 丹青眼睛一亮,脸上露出失望懊恼的神色。为什么昨天她要睡死过去! “能帮到将军是贫道的荣幸,贫道怎么会不满呢。”碧霄谦逊地说道。 “那就好。”严将军边说边下了楼,士卒有眼色的让开了位置,让严将军坐到碧霄对面座位去。 “……”丹青瞅见碧霄一瞬间脸皮抽了抽,很快又平静下来,心想碧霄也是有人能管得了的嘛。 就在他们都吃过早餐,准备启程的时候,天色突然风卷云涌,天光蒙蔽,要变天了! 一阵阴风携卷狂沙卷入驿站,所有人都被突如其来的大风吹得站不住脚,被狂沙迷了眼,睁不开双眼。 丹青抓住碧霄的袖子,低头眯着眼,衣袖捂住自己大半张脸。 柔和的风包抄丹青和碧霄,在整个驿站的人已经被吹得东倒西歪,哀声连连,风沙之大快令人睁不开的时候是如此的明显。 感觉不到风沙的侵扰,丹青睁开眼睛,发觉她们包裹在小旋风之中,小旋风还包裹着严将军,碧霄衣袖飘飘,手里不停的捏诀,小旋风阻隔了外部的阴风狂沙,保护着里面的人。 “不好,将军,保护好八宝紫金锭!”不知道是那个人高声说道,这阵风沙将所有人几乎吹倒在地,然后直冲严将军这张桌子的位置来! 风沙迎面冲来,丹青神差鬼使拔出桃木剑,迎面转身当头劈下! 自动领悟【两仪无形】招式。 丹青愣了愣,脑海里两仪的招式示范还没有散去,那阵风被丹青劈开分成两股风,从侧面绕开来。 怎么可能,太虚剑意下紫霞功心法的招式按理是用不了的,怎么会…… 来不及多想,那阵风重新合成一股,冲破驿站屋顶,从上往下攻击! 眼看着这股势如雷霆的风,仿佛是远古的巨兽,张开血盆大口将要把丹青吞噬入腹。丹青眼睁睁的,瞳孔倒影着形似猛兽头的风,瞳孔收缩,脑海突然间什么都没有,没有一丝的杂念,一片空明。 桃木剑举到面前,另一只手配合拿剑的手,凝神聚气,衣摆的摆动却是和包裹着他们的风相反,她感觉到有一股气,从脚底螺旋升起。这一股气,如抽丝剥茧一般,等上升到达丹青点着剑柄的左手指尖的时候,已经成一丝精纯的真气,从指尖输送到桃木剑剑身。 真气沿桃木剑剑身游走,升到剑尖。 丹青圆目一瞠,玄剑化生势。“镇山河!” 说罢,落下一个仅仅三尺范围的圆圈,紧接着,一剑天外来! 比风早到了一秒,一把长约八尺有余的大剑震碎了她们那张桌子,直接插在地板上。剑身冰蓝,居然看透到对面!有一条冰色的苍龙游动在剑身之中,龙须飘飘,剑身冰蓝光芒流光不断,就像是这条苍龙在深海之中遨游,带动身边水流。 “这……”严将军头一回表情松动,眼睛直直发光,留在剑身上不肯移开。 不光是严将军,就连捏诀保护他们的碧霄讶异得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 碎开的木屑没有对他们造成伤害,他们讶异于眼前此景的时候,没有注意到,就连那阵风也无法对他们造成伤害。 落了无敌,丹青只觉自己头晕脚软站不住脚,跌坐下来,她看不到自己现在的模样褪尽血色,小脸煞白,原先眼底没有乌青都显了出来,嘴唇干燥快要裂开,双眼失去神采,黑黝黝无神的眸子看着就渗人。 “碧霄……别顾着看,只有你一息的时间,快……”丹青提醒道,她们现在还在危险之中。 碧霄的一息就是六秒,碧霄回过神,没差被丹青现在的模样给吓了一跳,赶紧专心对付这阵奇怪的风。 “本将军来,你照顾好你师妹。”严将军挽了一手好枪花,就在这枪花之中,刺出一枪!枪头正刺中这阵风的风眼! 放八宝紫金锭的包裹就挂着严将军身上,看这阵风后来直冲严将军,就知道幕后的人就是为这八宝紫金锭而来。碧霄拿捏法诀,提醒说:“将军,你可千万不要在走出我这范围,贫道实力有限。出了这范围,你可就被外面的风沙迷得睁不开眼了。” “道长你还是先保护好你自己再说吧。”严将军留了一个后背给碧霄,头也不会的说道。 “啧,将军可不要小看了贫道。”碧霄抽出了剑,站在严将军背后,两人把丹青护在里面。“将军尽管放心把背后交给贫道。” 并肩作战啊。丹青死撑着,没晕过去,两人的身高让她这个跌坐在地的人头昂得好辛苦。听到碧霄的话,丹青莫名激动地热泪盈眶,这个场面好啊。 碧霄守护着严将军和丹青,以防有偷袭,他面向驿站里,一目了然地看到众多的士卒。风沙已经集中攻击严将军,这些人身上都挂彩,大多都被风沙刮伤了眼睛,一时半会睁不开眼睛。 他掌心多了一枚铜钱,把玩着那一枚包浆厚实的铜钱,心中有了计较。 丹青休息了一阵,头晕腿软的现象并没有消退。袖子上被镜花阁云瑶刺绣纹饰微微发烫,脑海里有一个声音跟她说:“任务——护送八宝紫金锭到京。任务完成后,获得三点积分。” “……”卧槽。她心里暗骂,这突如其来的任务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定风波协会的任务吗?难道她以后就是要踏上另一个世界升级打怪做任务的征途? 严将军的后背宽厚,招式简朴却极具杀伤力,光看他掌心结了一层厚茧就知道他平日时常练武,话说这招式好像还有点眼熟,她好像从哪里见到过…… 丹青思来想去,还是没能从脑海里搜刮到相应的记忆。 严将军顺利地击退了那股怪风。 只是真的这么顺利吗?就连丹青也觉得奇怪,感觉好像就该出现点啥。 应了丹青的想法,这阵风收起,驿站外走进来一个人。 一身黑袍,黑得像站在枯树坟成群乌鸦那样不详,就连他周围都泛着黑暗的气息。 丹青看着这个人的打扮,脑海突然间回想起了七年前,将军府的夜晚。当年的记忆模糊不清,她只是隐约记得,有这么一个奇怪的大叔,伪装了她的模样…… 蹙眉看向这个人,记忆的奇怪大叔和这个人并不像,但是为什么就会想到呢? “不愧是镇守一方的大将,有两三把刷子,怪不得雇主会让我只伤你,不取你性命。” 雇主! 严将军举起手中红缨,指着对方说:“谁派你来的。” “区区一介凡夫,还不配问我名字。”黑袍人高傲的很,抬起下巴说。 一张苍白又布满青筋的脸,黑袍人倒也光明正大显出自己的脸来,不怕让严将军认出。通常这样的人要么是自持实力了得,要么就是与他们没有任何利益纠葛,不怕他们找来算账。 “原来是白杨妖,白杨树族出了其心不正的族人,还隐在黑暗之中,真的可悲。”碧霄手中多了一面古镜,道破黑袍人的身份。 ------------ 第四十九章 御敌 碧霄手中的古镜照出了黑袍人的原形,道出他的身份,黑袍人也不显得惊慌,似乎爆身份不过就是喝了一杯茶。 “那又如何?”白杨妖反问,“反正……呵,将军大人,你看下你的包裹。”苍白的指尖指了指将军心胸前挂的包裹。 见白杨妖笑得一脸得手后的自信,将军一手抚上自己护心镜前挂着的,方方正正的盒子重物,重量没改变。将军一手拿开包裹丢给了碧霄,说道:“任何抢夺八宝紫金锭者,扣押!” 说罢,整个人已经飞奔出去,朝着白杨妖,手中红缨聚力一击! 沙场浴血归来的大将军,刀光血影中磨砺成长的一代武将,多少侵扰边关的草原上轻骑命丧在他和他的将士一次又一次攻防战之中,到处是断壁残垣,残旗在风中无声哭泣,余晖洒落在血染的黄土上,又是一天夜幕的降临。 战场堆积起的杀气,哪怕是自诩比凡人有了法力的妖也畏惧三分! 白杨妖弯腰,红缨枪擦身而过,闪烁寒光的枪头刃险险划过他的胸前,心脏与枪头距离如此的近!白杨妖似乎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鼓一鼓的,耳畔响起的心跳声像是有人在侧击鼓。他旋身离开攻击范围,严将军枪头一摆,手中长枪便弯了一个半弧,与打造长枪枪身木料展现的韧度不符。 拐了弯的枪头紧接着就在严将军挽枪花之中,缠了上去,锁住了白杨妖。 白杨妖自持身怀功力,不是区区一介凡人就能匹敌,孤身前来,没有带上帮手。尽管被严将军锁住了步伐,他凝气于双掌之中,双掌同时击在枪身上。 严将军的长枪随他有了一定的年头,日夜陪伴,人与枪仿佛融合在一起,他的枪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他感觉到有两股力同时施压在长枪上,身体也做出反应,撤离解除锁足,替长枪抵消掉一部分的力量。白杨妖为求脱身施加的力量不能小觑,尽管及时收劲,但是枪身上还是留下了一丝丝状裂痕。 严将军低头,手指摩挲着那一道丝状裂痕,脸色阴沉,额上青筋暴动,将是要暴怒的前兆! 白杨妖没有帮手,可是严将军身后还站着一个吊儿郎当,看似不靠谱的碧霄啊。 盛怒的将军手中枪更加是枪枪凌厉,招招正对白杨妖的弱点,虽然是盛怒,却没有被愤怒蒙蔽了心智,脑海意识清明得紧,攻击的时候也在招式中试探白杨妖的弱点命门,寻求一击即中的契机。 这样的暴怒却心智冷静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白杨妖心惊,严将军的攻势越发凌厉,让他无暇在顾及到其他人,一心一意专心应对他的时候,忘却了在场还有一个道士的存在。 碧霄一直在旁观,接过了严将军丢来的包袱,他打开里面,嘴唇勾出一抹嘲笑,白杨的笑容是说八宝紫金锭得手了。而他手上包袱的盒子,只是一个方方正正的普通木匣子,没有锁,内里装载的是石头。 丹青自然也瞧到了所谓的八宝紫金锭,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又看向碧霄,碧霄向她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骨节分明的手指下,薄唇微张。 她神情复杂地看向严将军,就现场的状况而言,似乎是步步紧逼的严将军占了上风,但是这位白杨妖除了身上衣服破损,衣服裂口下裸露的皮肤却是没有一丝的伤痕,严将军的攻击没有给白杨妖带来一丝的伤害。 不过,这是单打独斗而言,她知道,碧霄,从来就不是一个靠谱的道长,他的心中,可没有规矩这两个字。所以,当她见到白杨妖被严将军攻击得无暇顾及全场时,碧霄贼兮兮地掏出一道符,嘴上念念有词,也就不足为奇了。 碧霄两指夹住的符纸“噗”地一声自燃,一小团明光扑哧冒了出来,这团火像是划火柴时点燃的火那样的大,那样的热量。 火势没有把整张符纸燃烧起来!它却是沿着符上的朱砂迹,蜿蜒向下,燃烧过的朱砂迹化成浓郁的白烟离开了符纸的黏附,在空中形成了和符上的朱砂迹一模一样的图案,经久不散! 丹青瞪大眼睛死死地盯在碧霄手上拿到符,随着朱砂迹一直被燃,朱砂迹就像一路消退般,从符上艳红的画墨升华成了白烟,在空中再次成为一道以空气为符纸,以白烟为画墨,蜿蜒延伸的曲线就是图案的符! 符纸就像是一块污黑的火浣布,经火焰的洗练,从火堆中取出时,洁白无暇;经过一小团火的洗练,这张符纸干净得就像是刚在书店摆上架售卖的商品。符纸完全没有一丝笔墨痕迹的时候,就是白烟形成的符完成之时! 碧霄随手抛开那张上面没有一丝笔墨的符纸,双手结印捏诀。 丹青抬起头,她感应到天上流动的云、陆地游走的风、岩石下流淌的水,还有好多好多动的、静的世界万物的“气”都分出一丝会聚在碧霄周围,由碧霄引导地淬炼出最精纯的一丝自然界的“气”注入到这道依存在空气中的符。 她静静地看着碧霄的周围,从外人看来,这个小姑娘吓傻了,连反应都没有。 她好像感应到,不,她确实有感应到的!来自山林间的风,带着湿润水汽和林间清新的空气;来自林间流淌过的溪水,带着源头叮咚的泉水声和溪里鱼类逆流而上的动力,还有来自很多很多…… 感觉到有“气”在碧霄身边流动,那是来自自然的,渐渐的,她发现,她的眼睛能看到碧霄身边环绕着一条白练的——难道那是“气”的实体化吗? 揉揉眼睛,白练还在。 碧霄这会可没工夫向丹青吹嘘自己的功夫了。符即成,念动口诀,将符催动,驱印在白杨妖的背上! 丹青见白烟符如催命符一般贴在了白杨妖身上,恰好将军瞅到空档一枪刺中白杨妖腹部。 白杨妖本体并不在此地,他有恃无恐,本以为只是身体穿了个窟窿,待回去了自然就修复回来,谁料到过了一会,痛楚从腹部传来,并迅速蔓延到四肢!他不可置信的低头,发现枪头拔出,腹部那个窟窿里面俨然是白杨枝干! 他的本体! ------------ 第五十章 抵达 一枪穿过白杨躯干,白杨妖最终咬牙切齿地留下“可恶”两个字就化成一缕黑烟逃身。 再不逃,恐怕妖命就交代在这里了! 严将军收回招式,山一般屹立在那,身形越发高大。他没有回过身,“为什么要放走它。” 用的是陈述句而非疑问句,严将军他果然是知道的!丹青稍稍一想也就得出了答案,碧霄所展现的实力并非只能把白杨妖拘在那,他完全有能力直接把白杨妖当场诛杀。 碧霄挠挠头。“我觉得它还有救。” 放屁!丹青听到碧霄这无耻的话险些脱口大骂,幸好她忍住没说出口,但脸皮狠狠地抽动。别说她不信了,就连严将军也不信碧霄这番话。 好在看在“八宝紫金锭”安然无恙的还没被抢走没有追究下去,当务之急是快马加鞭送回帝都。 严将军自己也检查了一番,包裹里还是那个在三清殿看到的八宝紫金锭的金匣子,上面的白虎锁丝毫不损。丹青又自觉地让碧霄挡住视线,微微撩开衣袖给严将军看到青龙钥匙,看到青龙镯紧扣在丹青手腕上安心了下来。 这些天江湖中人明抢暗偷目的就是这个将要送入帝都的八宝紫金锭,就连妖界的人也冒险出现参与到其中,好像有一张网,从消息传出的那一天悄无声息的展开,等待猎物的入网。 一番思索,严将军又看向丹青,丹青脸色比下镇山河的时候脸色相对好些,可还是一副不禁风吹的弱女子模样,摇摇欲坠的。 一场打斗结束后,驿站大堂几乎没有一处是完好的,士卒都被那阵阴风狂沙以及后来的打斗波及到,驿站的小二和掌柜躲在柜台下瑟瑟发抖,显然是受了惊吓,三魂不见七魄。 “哪个还能站起来去找大夫的?到镇上找大夫给伤员救治,你们两个跟我来一趟。”严将军指了指他身边带来的两位亲信,到楼上厢房商议。 碧霄护着丹青,他是在场为数不多毫发无伤的人。用过镇山河的丹青血气两亏,骨子里打心底的发寒,她被碧霄抱在怀里,整个人颤抖。 “你能不能不要抖了。”碧霄颇是无奈地说道,丹青皮肤下的肌肉没有一块地方是不颤抖的,充当人肉暖枕的碧霄都觉得自己的皮肤都震动不止。 “这件事我……控制不了。”丹青连说话都牙龈打颤,像是极力使自己平静,可无济于事。越想停止打颤就越是颤个不停。 碧霄扣住丹青的手腕,给她把了个脉。丹青斜睨了他一眼。“你的,医术能行么?” “比你好就是了,你这是血气两亏,我看看我这里有没有补血的药。”碧霄白了她一眼,就从自己袖里翻找东西,丹青无意往碧霄袖子瞄了一眼,嘴角抽了抽,碧霄的空间包该不会就缝在袖子里面,看他举起一手,低头不停的翻找—— 道长,注意你的气质! 碧霄听不见丹青的腹诽,估计就是听见了也只会白了丹青一眼,说一句笑话。 丹青见碧霄手中不停的取出又放入,手中的东西各异,好比紫砂壶,**,龙阳十八式,博古炉,飞刀暗镖,小猫,金鱼,苹果桃子……有奇怪的东西混进去了!她整个人已经不是用诧异惊呆可以形容了,而是,被雷劈了一样。 镇上的大夫被还能活蹦乱跳受了点轻伤的士兵拉来,见满地伤员,放下药箱就开始救人。士兵其实都只是受轻伤,皮外伤没有什么大碍,用药膏抹几天就好,至于受惊的驿站小二和掌柜,还有路过的客人,开一剂安神汤。在这里伤的最重的,反而是看起来一点外伤都没有,实际上耗得血色全无的丹青。 大夫把了把脉,高深莫测地捋山羊胡。“小小年纪,怎落得肾气虚?” 噗,听到大夫的话,丹青恨不得再吐一升嫣红。肾气虚?难不成一个镇山河就把所有的蓝给用光了!太肾亏了,不符游戏设定好么! 无论丹青怎样腹诽吐槽跟她重生而来的无敌技能,肾亏就是肾亏,这点毋庸置疑。 大夫给丹青开出一贴汤剂,碧霄顺手抢过来看了几眼,印象里自己有其中几味药材,便继续翻找。 将军和他两位亲信商议完毕下来便看到了大多的士兵坐了起来,用绷布包扎伤口,看情况,问题并不大,但将军仍是有他的考虑。 “将军可是想先快马加鞭把药送进帝都?”碧霄的声音传入将军耳中,严将军转过头来,碧霄嘴唇嗡动,喉间的声带却没有震动。 “将军先听贫道说再作考虑也不迟,贫道这是密语传音,除了贫道和你,再无第三人听得。实话说,方才在将军给我的包裹时,那份即将要送进宫的八宝紫金锭是假的,大概风沙刮来时被掉包的,哎,将军先别生气,贫道还没说完呢。” 丹青虽然听不见碧霄和严将军深切的对话,但从严将军按捺怒火的神情,碧霄一定是又欠揍了。 “贫道猜想,昨夜那两人和今日这个白杨妖并不是一伙的,妖界并不轻易出世,就是生活在城镇里的,大凡兢兢业业,尽力使自己融入人类这个圈子,像白杨妖这种让将军武力落空的,却被送上门让贫道打退并且让贫道发现这个匣子是一个施了一层粗浅的障眼法的东西,想来是有人故意而为。” “真的到哪里去了。”将军不热衷于朝廷上的明争暗斗,比起朝廷他更喜欢戎马疆场。目前,他关心的是任务是否能完成。 “将军不想知道是谁想谋害你吗?” “想谋害本将军的人多了去,我能一个个的斩于马下吗?”严将军嗤笑一声。 碧霄无奈,既然事主都没这个愿望调查,那他少干一份活,早日完成任务早日领取奖励,江湖八卦还是找听他说书好了。“真的在我手中,昨天我见那两人手法灵活,又推算出这一路绝不太平,便在将军通知当地捕快前来抓人的时候,顺手收了。” 所以,就是掉包计,掉的还是假的包。 “既然道长藏好了八宝紫金锭,那就请带上这个小丫头一同赶路去吧。” 原来严将军让自己的守卫乔装成自己的模样,自己和碧霄还有丹青又再做乔装打扮,乃是叔携侄子女到帝都拜师学艺。 与送药回帝都的队伍一起出发,严将军架着一辆马车向帝都的方向驶去,他们先于队伍早一日抵达城外的镇子,就在那里与队伍会合再进城中。 所幸,两方人马一路平安无事。 帝都里某一处大宅。 “大人,严家那小子的兵快抵达城外了。”一人毕恭毕敬的说道。 挨靠一圈黄花梨太师椅,手中把玩两枚色泽莹润的玉珠,一手托额闭目养神的人睁开眼睛。 “很好,伺候我更衣,进宫面见圣上。”手中放下玉珠,移开香炉的盖子,用银拨拨弄了一下霜灰,香炉里白雾升腾。随即站了起来,走到橡木金玉满堂屏风下,让随从给他换上紫色绫罗袍衫,饰以玉,衣衫上鹘衔瑞草纹饰栩栩如生。 白雾袅袅,仙乐阵阵。 朴实无华却显得庄重大方的门窗外是云烟浩渺的蓝天。蓝天下,弦管笙乐就是从绿琉璃瓦、朱绘白灰墙的高台楼阁传来。 红纱裁作的舞衣如蝉翼轻薄,红纱下是舞女姣好的躯体,金丝上系满了铃铛,金丝腰带勾勒美人不堪一握的腰肢,玉足踩在顺砌磨砖对缝的清水砖面铺上来自异国华美的波斯地毯,殿中四角有铜香兽,兽嘴吐出腾腾香气,给大殿营造出似梦非幻的视觉效果,旖旎风光只在其中。 殿中坐两人,主桌上的人一袭赤黄圆领宽袖大裾,客座的人一袭鹤衣,面容圣洁,他自称是朱明洞天齐鸣君,殿中两人觥筹交错,齐鸣君欣赏着天子给他安排的舞蹈,他面向一隅铜鹤香兽,鸟喙的烟忽而断了一下,然后升起直言。 他施施然站起来,向天子拱手,“贫道祝贺圣上。” “哦,朕可喜之有?还请真人明言。”天子摆手让舞女们撤退,乐声止,大殿就剩下齐鸣君和天子两人。 奇_书_网 _w_w_w_._q i_s_u_w_a_n_g_._c_c 齐鸣君轻轻一笑,波斯毯上彩锦织就的花卉纷纷鲜活起来,从毯子发芽绽开鲜艳的花朵,花香迎面扑来,还引来了色彩斑斓的蝴蝶。“八宝紫金锭将要到京,圣上长生不老也就不远了。” “此话当真。” “用不了多久,圣上便可知道贫道所说的话是真是假。”齐鸣君卖了一个关子。 过不了多久,内侍正员进来传话说是右光禄大夫觐见,齐鸣君报以神秘的微笑,天子挥手让右光禄大夫进来。 “臣孟城叩见圣上。” “爱卿平身。” “谢圣上。”右光禄大夫起身,接着说道“臣有要事禀报,关于羽林将军前去接八宝紫金锭一事。” 天子示意他继续说。 “臣得到消息,前几日羽林将军归程途中受到不明身份的人员袭击,令阳县官驿蒙受巨大的损失,且八宝紫金锭也在这次袭击中被人偷走。” “什么!”天子龙颜大怒,一掌拍在楠木桌,桌上金杯都被震掉,一滩琼浆洒落在桌上。 “幸好当时阳县县令及时派人追捕,八宝紫金锭这才得以平安送到圣上身边。”右光禄大夫不慌不忙继续补充。“臣派人迎接八宝紫金锭,现在快要抵达帝都。” “报——”远远地又传来内侍声音,“羽林将军抵达帝都,正在宫外等候旨意。” 天子哼笑了一声,“传。” ------------ 第五十一章 入宫 丹青和碧霄第一次踏入皇城。 过了外城门,方觉得在外面的拱门看里面的宫殿的景象是多么的不靠谱。 穿过长长的城楼时,眼前就是那宽敞的御道,宫殿就在在御道的尽头。当两边不再是城楼门墙阴的黑暗,一时间,视角变得广阔,明亮光线驱散掉在穿过城楼门通道所以为的视线死角。 千官望长安,万国拜含元! 这是这座宫殿给她唯一的感觉!若不是她从知味观、从纯阳宫的藏书阁得知这个世界的历史,知道这是一个异时空,文化相通但是历史确是完全颠覆改变,她怔怔地看着远处高大巍峨的凹字形宫殿,她真的会以为,历史拨乱反正,穿过长长的通道,穿越了时光,她回来到了中国的盛唐。 平原一般开阔的殿前广场啊,虽然此时并不是百官来朝的时候,但正中央御道的汉白玉石铺砌的地面,她就能想象到当万国来朝,文武百官,以及带来一车车珍稀宝物前来朝贺的藩国使者,身穿服饰各异的使者,带着他们的使者团,使者们都竖起了他们国度的旗帜标示。装箱的宝物或是无从可见,但是用铁笼关起来进贡的珍奇动物却一定可以见到! 成千上万的彩旗飘在龙首原的霞光之下,又有万兽齐吼,何等的气势! “丹青,丹青,还愣着干嘛。莫不是吓呆了?”碧霄调侃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却见一众人等都回头看她,严将军停下脚步等她回神,最前带路的内侍流露出得意又嘲讽的神情。 丢脸丢大了!丹青恨不得当场挖一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她匆匆跟上,不忘狠狠地踩了碧霄一脚,让他笑话来着! 严将军是奉命前去纯阳宫迎药,并不是打了胜仗凯旋而归,所以正中的御道自然是不能走的。他们从左边的桥走过,这条桥名为下马桥,官员过了这桥,为表示为天子的尊敬,下马步行过去。 走过右金吾仗院,高大的鼓楼就在右手边上。 走近了,才觉得哪怕是鼓楼,也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丹青看了一眼曲尺形廊庑与主殿相连的栖凤阁,继续跟着人过了贯穿东西的宫墙,隔墙设有昭庆门,过了这个门,便是中朝的所在。宣政殿前左是命妇院,御史台,殿内中书省和中书省,靠近光顺门和延英门前则是亲王特制院。 他们的目的地就在宣政殿,天子临朝听政之地,可见天子对八宝紫金锭颇是看重。 内侍让他们在宣政殿稍候,这一稍候,就是半天。 丹青已经累个不行,虽然入纯阳宫以来,碧简都在为她提升体质,或许是人丢弃的时候那天埋在大雪落下了的病根,尽管是通过后来拂云千枝还有碧隐的调养,体力一方面始终比不上同样是练武身体健康的女子。 碧霄见丹青摇摇欲坠,快要站不住脚,衣袖下的手捏了一道诀,托了她一把。一阵清凉的风似乎消除了她腿部的酸软,她看了碧霄一眼,低头看地板。 天子姗姗来迟,身边还有一位身着紫色官服的中老年人,看他瘦弱的模样,大概是文官。丹青瞟了天子身边那一位官员,心想道。 孟城站在他们的左边和众人一同向天子行礼。 碧霄头戴莲冠,莲花式画顶插有如意头,穿过莲冠的簪子缀上长长的剑头飘带,行动之间,飘带摇曳,显得潇洒自在,身着天青色直领天仙洞衣,袖长随身,衣上用金丝银线绣以日月星晨,脚蹬云履,腰间悬一小葫芦。 丹青扎双丫髻,用逍遥巾包扎发髻,两边各系上白色细长剑头飘带,着对襟绣花洞衣裙,同样是袖长随身,下配灯笼裤裹腿,棉质筒子袜着玄色圆口双脸鞋。 碧霄和丹青并没有跪下,两人只是行拱手礼,在丹青十岁的那天,拂云就给她办了度牒,正式成为道人。 “严将军,朕吩咐你的事办得如何?”坐在龙椅上的天子只让孟城起来,严将军继续跪着。丹青听这天子的语气,只觉得这一幕、这气氛,怎么就像碧霄跪下被责骂的情形。 “臣不负圣上厚望。将八宝紫金锭从纯阳宫迎了回来,路程上遭遇了不少江湖中人的觊觎和抢夺,但臣不负使命,令八宝紫金锭平安到达圣上身边。” “哦?可朕听说你在阳县被袭,八宝紫金锭被掉包偷走,可有此事!” “回圣上,臣的确在阳县被袭,但是八宝紫金锭并没被掉包偷走,此等无中生有的事,请圣上明察!”严将军言辞正色,又是一个抱拳,敢抬头直视天子。 这时,随天子一同来到宣政殿,又听着两人的对话的孟城站出来:“请听臣一言。” “孟爱卿请讲。” 孟城又将他进宫时说的话重复了一遍,这次,他说的是给严将军听的。 就在孟城禀报的时候,碧霄也是和丹青在密语传音,只是丹青的密语传音做不到碧霄那般炉火纯青,只能听碧霄滔滔不绝地分析八卦,若不是生怕一不小心运用不好让旁人听了去,她一定一定会叫碧霄闭嘴! “小丹青啊,我跟你说,如果严将军被偷袭时重伤或是死亡,那天子就会给他追封,我想你会问为什么对吧?这严大将军在边疆的威望甚高,而且他和他爹严老将军都是打下江山有汗马功劳的人,本来对于这次天子召严将军回京述职不放人回去,朝廷江湖已经有所议论了,这次出了八宝紫金锭一事,议论声就更加的压不下去了……”碧霄表面上还是恭敬在听孟城说话,实际利用密语传音在折磨丹青的耳朵。 孟城已经说完,大殿一片安静。 “严爱卿,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天子的语调冰冷,令丹青打了一个激灵,难免会为严将军担心,即使碧霄曾经说过,八宝紫金锭在他手上,青龙钥匙还在她手腕上扣着,但是这个天子很不待见严将军的样子不知道会不会出现指鹿为马的事来。 “臣有话要说。”哪怕是在天子的威压之下,严将军的脊背始终不曾弯曲,顶天立地的真汉子!他目光炯炯地仰视天子,目光清明不带一丝闪避,“这两位是纯阳宫派来护送八宝紫金锭的弟子碧霄和丹青,八宝紫金锭的就是由这两位弟子看管,路途上的事他们也是见证人,恳请圣上明察。” 天子这时候将视线放到碧霄和丹青身上,着天青宽袍的气质道长,至于丹青……天子皱起眉,“纯阳宫怎么会派来一个女孩?” 丹青听到天子的点名,很自觉的走出来,笑道:“掌门说我适合保管八宝紫金锭的钥匙,于是便让我来了。” “放肆,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孟城不悦,出言呵斥。 丹青身形娇小,又是在纯阳宫养成了“不谙世事”,就是她现在十三四岁也只会给人十岁幼童天真烂漫的感觉。 天子挥手让孟城别说话,身体前倾,饶有兴致地问道:“你刚才说你掌管八宝紫金锭的钥匙?” “是啊。”丹青感觉不到天子的威压,“我听闻宫里有太乙紫金锭,它就从纯阳宫传出来的。八宝紫金锭的八宝是从内到外,药的本身到装载它的匣子的宝物,其中匣子上的白虎锁只有我保管的那条青龙钥匙方能打开,锁和钥匙是八宝紫金锭中两宝。” 丹青话音刚落,碧霄也走了出来。“贫道碧霄见过圣上。丹青师妹是君道真人的亲传徒孙,是君道真人亲自举荐丹青师妹成为护送八宝紫金锭的人选。”碧霄一出来便拿出君道的名字,丹青见天子听了君道的名字微微点头,君道的名声连天子也有耳闻,发觉自己的师公深不可测。 碧霄顿了顿,继续说道:“此外,八宝紫金锭的八宝皆独一无二,譬如‘御制金印’匣子上的白虎锁以及丹青师妹暂时保管的青龙钥匙由天外损铁打造,任何兵器都无法破坏白虎锁,且白虎锁内结构精巧,不是贫道妄言,这世间只有一条与白虎锁同出天外损铁的青龙钥匙方能开启!这就是八宝紫金锭的防伪之处所在。” 碧霄绕开严将军遇袭的那一段,只是提及八宝紫金锭的奇妙之处。孟城手中的八宝紫金锭和他们手中的八宝紫金锭是真是假,一试便知,无须多言! 天子听了也来劲,“好,朕拭目以待!来人,去请齐鸣仙君出来一观。” 仙君?丹青疑惑,这世界真的有仙人? 传说仙人常驻十洲,人间有神话故事的流传,但并不多屈指可数:盘古开天辟地,女娲造人,黄帝蚩尤的涿鹿大战,加上封神榜,这熟得不能再熟了。人间也有流传妖异的故事,但百姓茶余饭后到茶馆听说书人说的,主要都是江湖庙堂的八卦事。 可见仙人游走于世间的事啊,真的很少。 只听高空鹤啼不绝,羽翼扑打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殿里的光线暗下来,那是上百只白鹤飞过羽翼恰好把透入朱窗的光线给遮挡住。这些白鹤从殿两侧的低空飞过,汇聚在殿前。 忽而又一声嘹亮的鹤啼,几乎是同一时间,所有的白鹤亮翅,白羽纷飞间,有一人从纷飞的白羽中穿行。 内侍从震惊中很快回过神来,高声道:“齐鸣君到——” ------------ 第五十二章 搅局 明光鹤羽纷飞间,齐鸣君从中穿行,没有一片鹤羽落到他身上,纷飞的鹤羽向他身后聚拢收敛,羽毛雪渐渐安静下来,而他身上却多了一件曳地的鹤氅。等到他进了大殿,殿外的白鹤群展翅离开。 丹青被他身上洁白的鹤氅吸引住,抬头定睛一看,这齐鸣君又是一位美人啊。 一头缎子般的长发过了腰际,肤色水润亮丽,五官柔和,远山黛眉,杏眼内尽星河璀璨,但有一层光芒笼罩在他脸上,光是一眼,朦胧的神圣感油然而生。头戴束发紫金冠,雪白的鹤氅和鹤氅下墨色缎子衣袍相得益彰,更衬托起他的高挑秀雅的气质。 齐鸣君也是作拱手礼,不知为何自从齐鸣君进入宣政殿以后,殿中又明亮了几分,丹青看向他那身云端上不染一丝污浊的鹤氅,莫不是这鹤氅白得折射了光,令大殿亮堂起来? 碧霄的视线从齐鸣君摆下的排场那一刻就驻留在他身上,时刻不离,光明正大的视线也不怕被齐鸣君逮了个正着。齐鸣君自然是看见着道家服饰的碧霄和丹青,他开口,声音也如他给人的感觉,朦朦胧胧,就像是九天以外传来,“纯阳宫来的弟子,仪表堂堂,器宇轩昂,果真英雄出少年。” 仪表堂堂和英雄出少年有必要联系吗?丹青心想,碧霄也不过是人靠衣装,若论器宇轩昂,谪仙般的碧落师兄,她家仙风道骨的拂云那才是。 齐鸣君没有窥探丹青的心思,自是不知道丹青的腹诽。就在齐鸣君来了不久,天子得来消息说右光禄大夫的人已经把药送进皇城里来了。 又一个内侍将右光禄大夫孟城所得的包裹打开露出里面精致的匣子放在天子面前。碧霄从自己袖里乾坤取出八宝紫金锭,天子身边伺候的内侍走过去接过他手中的金匣子摆在另一个匣子的旁边。 天子凑身上前,御桌前摆着两个一模一样的金匣子。他捧起碧霄送上的仔细查看,金匣子底部铸有楷书“御制金印”四字,匣子正面有一个小巧玲珑的锁,他拨弄一番,白虎浮雕的锁落入宽厚的掌心沁凉入了皮肤,把玩了半天这块锁也没被捂热,始终沁凉怡人,世间的铁料果然不能与之相比。 放下金匣子又端起孟城送上来的匣子,其上也是扣着一把白虎锁,无论从哪一方面皆与碧霄送来的金匣子一模一样!只是当天子把金匣子翻了个,里面的东西咕咚发出沉闷的响声,金匣子底部却没有和碧霄的那个一样铸有御制金印。 天子神情变化莫测,心中已有了计较。孟城和严将军都低下头,各自揣测圣意。 “齐鸣君,您怎么看?”天子手指在御桌扣了几下,安静的宣政殿每个角落都能听清这几声扣指,一声声敲击在每个人的心房上,不急不缓,却让人心惊胆跳,精神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待贫道一试,便可知晓。”齐鸣君站原地一拂袖,肉眼可见的一道锋芒从他袖中掠出,犹如流星乍过,一瞬间便了无痕迹。 “……”等了半天,却不见有何不同,天子眉宇间稍有不悦,齐鸣君察言观色,自圆其说道:“贫道这是破解障眼法之术,由此可见,这两样皆没有被下了障眼法。”心中却暗暗咬牙,这鬼东西居然不受了他的法术的控制! 方才那道锋芒就是用来破坏碧霄送上去的八宝紫金锭,不但会使金匣子表面金光消散还能令其面目全非,他的法术接触到那个金匣子的时候居然石沉大海! 丹青又听到碧霄的解说。“这个自称是啥来着啥的啥分明就不是真正的仙君,装腔作势还意图破坏装载八宝紫金锭的匣子,可是他没有料到‘御制金印’匣子上面有开国皇帝龙气的加护,如不是这朝血脉衰败步入末期,就是紫微帝君来临也无法将其破坏掉。” 丹青一边腹诽碧霄不记名一边扑捉到他意思的关键。“你的意思是,这东西能预知一朝的兴衰?”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那是。”碧霄眼观鼻鼻观心,可密语传音的声音因为丹青的好奇发问表现出愉悦兴奋,“好歹也是受了这朝代的开国皇帝龙气加护,说是见证他这一脉的流传,龙气消散时就是他们一脉的陨落。传说紫微帝君帮忙将龙气封印在其上,历代皇帝一生只有一次机会向这个御制金印匣子输送一次龙气,以确保龙气时常萦绕加护御制金印匣子。” 哦,又是一桩皇家秘事。丹青只把碧霄所说当神话故事来听着,丝毫没有把它当真,哪怕她曾经见过自称是妖的人,见过奇幻特效,但是在她一天没有目睹桃树变人,人变动物开口说话这种景象的时候,她依旧是抱有侥幸的心思,这是一个武功高强的江湖,不是一个玄幻的世界。 丹青给碧霄敷衍的回应,令碧霄产生不被人所理解的寂寞如雪心情,所以他决定效仿拂云——傲娇了。之后就是丹青还想为什么这个天子怎么就不清楚这个御制金印的事,他也不予理会。 得不到回应,丹青摸摸鼻子,碧霄好像是生气了?碧霄其实一直用余光留意丹青,见丹青脸上浮现一丝不自在,暗暗窃笑。 “来人,取朕的镇岳宝剑一试。”天子的话把丹青的关注点重新放在了他身上,这个帝王他想干嘛?被碧霄的密语传音吸引去了大半注意力自然是不知道齐鸣君又给天子出了一个主意,说八宝紫金锭有外力加护,兵器不能轻易破开,可以一试真伪。 宝剑出鞘,发出一声嗡鸣。剑身不开刃,打磨成镜面一般透澈,虽是不开刃,但剑边有温润光泽流过。剑身流转的温润光泽给它加了不少柔情分,但整把剑给人的感觉就好比是剑中君王,充满了威严,周围萦绕低气压,令人不敢上前轻易触碰。 天子使劲向孟城送上来的匣子猛地一劈! 丹青瞅见这个高挑秀雅的齐鸣君鹤氅下靠近手指自然垂下贴近裤子的位置隐约有光芒乍现。一晃神,光芒消失了,她眨眨眼精,刚才是她幻觉了吗? 孟城的匣子安然无恙。 候在一旁的孟城稍稍松下口气,脸上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 轮到他们的匣子了,天子再次提气大喝一声,使出力拔山河的气势,宝剑有感天子的威严,再次发出嗡鸣,长长的嗡鸣中,温润光泽迅速没入剑尖,转眼一道锋芒毕露携雷霆之怒而来,停驻于剑尖,随着宝剑一同劈入御制金印匣子上的某一个点! 又有隐约光点,并不是幻觉!丹青瞪大眼睛,没错,就在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天子攻击八宝紫金锭的时候,她又一次看见了齐鸣君食指聚集的光点! 难道,他想搅局? 没来得及与碧霄提及这事,只听安静的宣政殿纷纷响起惊慌的声音。“圣上!” 龙椅前的天子手提宝剑,目眦尽裂,一时骇人得紧。他脸如金纸,嘴唇苍白,唇边还残留一点朱红,洒落在御制金印匣子上的点点嫣红鲜艳刺目。 周围的内侍都迎了上去,及时扶住天子,将他搀扶到龙椅坐好休息,守在殿外的侍者赶去请太医,孟城心急向迎上去关心天子状况,却让他身边的内侍拦住,一阵慌乱过后,有条不紊地运作起来,宣政殿又重新暂时安静下来。 齐鸣君的脸色顿时奇怪起来,他明明施法,在他手中东西假的成真,真的也能变假,但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失效了,莫非其中真的有不为人知的玄妙之处! 就在天子喷出一口血的时候,御制金印匣子有白雾环绕,状如轻纱笼罩整个匣子,匣子上隐约出现一条微型的沉睡中的卧龙,卧龙睁开眼睛,抬起头,若有人看见这条龙说不定吓得连连跪地山呼龙神,不会注意到那双突出的眼珠子下居然是沉静内敛的情绪! 龙须飘飘,它抬起头环视一周,见到那个魔怔的天子,慵懒地摆起身躯腾飞起来,朝着天子的眉心飞去,没入到他脑海之中! 天子陷入昏迷,却没有一人看见御制金印上的游龙以及游龙没入天子的眉心的景象。 内侍更加惊慌,殿中齐鸣君仍在!内侍看到齐鸣君,连忙快步走到前,恭敬地行了一礼说道:“恳请仙君赐予灵药仙丹,救圣上一命。” 齐鸣君平静一笑,说:“那是自然,贫道也是知道‘食君之禄,为君分忧’一说的。” 说罢,便走上前,几位侍人散开空出一块地方让齐鸣君细细察看。 齐鸣君有模有样握住天子的手,三指按在他的脉上,另一手轻柔地翻看天子的眼皮,稍作沉吟,说道:“圣上乃是紫微帝君钦点之人,鸿福齐天,有龙气护体并无大碍。”内侍稍稍松了一口气,紧接着他话音一转,“只是受了这不知名的妖物反噬,虽有龙气护体但也受惊不少,需要静养。” 妖物!只听这二字,这人便把真正的八宝紫金锭以及护送它的人按上了谋逆的罪名! ———— 杯子今天卡了下文,表达能力是个硬伤啊,这几天进入剧情部分杯子很在努力地写,唔,八宝紫金锭这卷快要结束了,本文第一位仙君就要上场了,偶也! ------------ 第五十三章 仙境 齐鸣君的话犹如晴天霹雳。严将军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右光禄大夫孟城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人,他大手一挥,“来人,把这三个逆党押下去关入天牢听候发落!” 门外的侍卫应声走进来,将要把丹青碧霄还有严将军束手捆起来,押下去。 “且慢!”众人的视线又落到昏迷的天子上,天子明明是昏迷的,怎么会开口说话呢? 孟城又说道:“竟敢妖言惑众,还冒充圣上的声音……” “闭嘴!”他的话还没说完,又是一声怒斥,面前的碧霄一副无辜可怜的委屈样,哪里还有半分道长的冷艳风骨。而声音却又是从背后龙椅上的天子传来的,眼睛紧闭,却张口说道:“都给我安静,都不许动两位纯阳宫弟子和严爱卿一根毫发。” 齐鸣君又细细探看了一番天子的情况,退了下来,“圣上超凡入境,似是应其他仙人的邀请,便如圣上说言,先让这三人候着吧,等圣上醒来再说。” 孟城咬碎一口银牙,却只能是按天子的吩咐,丹青、碧霄、严将军扣在殿上,一干人等静候天子转醒。 四周白茫茫,云雾缭绕,他这是在天上? 天子手提宝剑往御制金印匣子一劈,当寒芒与匣子的一个纹饰相触,顿时像被人用一根细长尖锐的大针刺中大脑,尖锐的痛楚一下子从刺中的那一点爆发,迅速的向四肢蔓延,同时,身体脱离了自己的控制,胸口血气翻滚直冲喉咙,喉咙也没多阻拦这一口血就这样喷了出来。 眼前一黑,数息的时间,他就感觉不到痛楚,摆脱一身桎梏,浑身轻飘飘的,通体舒爽。漆黑的世界被亮光刷新,才发现他不在宣政殿,而是在这个云雾的世界。 “圣上乃是紫微帝君钦点之人,鸿福齐天,有龙气护体并无大碍。只是受了这不知名的妖物反噬,虽有龙气护体但也受惊不少,需要静养。”这是齐鸣君的声音,天子愕然,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来人,把这三个逆党押下去关入天牢听候发落!”这是右光禄大夫孟城的交代,天子愠怒,他仍在竟敢越过他发号施令!“且慢。” 翻掌的时间又听见孟城说他是假冒的,天子大怒吼道闭嘴! “天子请息怒,此乃我家主人的洞天仙境,您可以感应到外部的声音,但外面的人却无缘进入此地。”云雾里走出一个朱唇皓齿的少年,着一身青羽飞裳,恭敬地说道。于是,外面的人又听见天子的交代,只能静候他醒来。 这青羽飞裳的少年领他穿越重重云雾,云雾拨开,天子俯瞰下空比书桌还小的皇城,有飞鸟成群飞过,帝都的市坊星罗棋布,规规矩矩的格局,就是从高空看来,也能给人带来一种震撼的感觉。 这究竟是仙境还是真实的皇城天空之上? 天子又惊又疑,少年视若无睹。云雾拨开,下面的景观一览无余,而他们正腾云驾雾,这是天子头一回的高空体验,就是宫中以贵宾之仪相待的齐鸣君,也不曾带他腾云驾雾。 帝都已经被他们抛在身后,面前又有絮状的厚云层,只见少年带他沿絮状云层向上爬升,飞檐重楼就在眼前! “这里便是我家主人的洞府,主人有言在先只请天子一人进入,您进了洞府只消寻琴声的方向便可与我家主人见面,小仙就在门外目送您进去。”少年在洞府前驻足,请天子进入其内。 洞府大门大开,内里一片春光。天子跨过大门门槛,地上顺砌磨砖对缝,庭院里种有桃花在拱门边上,白梅灿烂,暗香流连。从他踏入洞府时起,正如少年所言,有素手拨动琴弦,一曲流泻山水间,婉转细腻的琴声给天子指路。 过了拱门,不远是一湾清澈的湖泊,湖上停泊了一座汉白玉石舫,雕梁画栋,金漆木雕“文王访贤”花板,人物造型细致,人物的表情、连衣褶子也雕刻了出来,远观,这幅画板的人仿佛注入了生命力,就在花板上上演一出小巧的戏剧。 有九曲水桥直通石舫,石舫外垂下纱幔,琴声就从中宛如石子落入镜面湖水荡漾一圈圈涟漪地散了开来,纱幔与玉璧在风中微微摆动。 离石舫越来越近了,石舫船头弹琴之人的身影越发明了,鎏金炉鼎中的龙涎香散发香甜的香气,隔了一层纱幔,始终是笼上神秘。 一曲终了,船头的人按下琴弦,主动走出纱幔与天子一见。 手执青元?,衣白锦飞裳,头戴七宝飞天冠,宽大华贵的衣袍下羸弱的身子仿佛风一吹就能飘了起来,他肤色极白,晶莹剔透的白瓷釉色都不能与其相比。只听那人说道:“吾复姓上开,天子可唤吾七晨君。” “七晨君把朕请过来,何意?” 七晨君嘴角噙笑,可脸上却看不出一丝笑意,“友人借吾洞府一使与天子您相会,他与您颇有渊源,现在也该快到了。” 天子稍微眯了眯眼,眉宇峰峦汇聚,想不到有人还能与他有渊源?等人到了也就知道那是谁,眼下有一疑问要七晨君回答。“七晨君,敢问朕为什么会到这儿?” “那是天子您破开了八宝紫金锭加护的前代帝王的龙气,龙气反击使您昏迷,而魂魄被龙气牵引来到这。” 龙气?天子正想更深入的了解,宫阙飞檐上传来嘹亮嚎迈的龙啸,震慑于龙威,宫阙重楼都震动起来,镜面湖被打破了宁静,水波动荡,湖里的七色锦鲤如惊弓之鸟,竞相跃出湖面,尾翼的七彩在锦鲤的跳跃纵身又潜入湖水时,在湖面上带过一道小小的彩虹。 恬静的白梅笑颤了花枝,纷纷落花,铺了一地。 就连天子也被晃动地站不稳脚,汉白玉石舫垂挂的玉璧也前后摆动,只有看似风一吹就能把他刮起的七晨君竟然不动如山,白锦飞裳也不过是微微吹起而已。 震动持续了一会停了,震耳欲聋的龙啸以及这场震动令天子惊犹未定,缓不过神。 “久违了,素台金楼蹑纪真人,还要劳烦您借贵府宝地与朕这不肖儿孙见面。”来人手捧刚摘下的赤金嵌玉高冠踱步而来,玄色交领绫罗深衣,明黄贴边,金线珠片绣成威武金龙腰带,外披直领白袍,偏刘海遮掩去几分硬朗,增添几分儒雅,模样……天子像极了他。 天子怔怔看着来人,他不止一次见过这个人,只是当画中人走出了画来到他面前时,稍楞了数秒,便作出反应,拜大礼,说:“不肖皇孙见过太宗皇帝。” “吾先告退了,你们谈完离开可不必知会吾。”七晨君转身回到船头,捧起琴便离开了。 丹青、碧霄还有殿内的一干人等大眼瞪小眼,都在等天子转醒,可气氛僵硬。 太医已经到来,替昏迷的天子把过脉,得出的结论受惊过度。孟城想请太医先行退下,这位太医是个犟性子,说天子一日不醒,便一日守着,等天子醒了再做检查,孟城说不过他,殿上又多了一人守候。 碧霄的眼睛一直停在齐鸣君身上,从来没有移开过,齐鸣君感觉有刀刺戳脊背,回过头,是碧霄的火辣辣的眼神,尽管是不在意,但碧霄的眼神影响力不断放大,连站在他前面背对他的孟城也能感觉到碧霄火辣以至于探究得露骨的视线落在齐鸣君身上。 齐鸣君转身,问:“本君身上可有值得一看的地方让道友的视线流连不舍?” “这是自然。”碧霄回答的时候视线也没有转移,越发清亮的琥珀色眸子像是洞悉了一切,穿过他的鹤氅看到他内里的身架骨头。 碧霄的视线着实让齐鸣君难受,浑身在炽热火辣的视线里,热浪迎面扑来,像是火舌一寸寸舔过他的鹤氅,将他一身白羽烧蚀殆尽,身无寸缕暴露在空气之中,如饥饿贪婪的野兽狠狠地目光流连,在寻找最佳下口的位置。 “哦,愿闻其详。”齐鸣君神情自若,骨子里却开始畏惧的颤抖。 “齐鸣君身上的鹤氅华贵大方,鹤羽纯洁无暇,不沾染一丝浊尘不似凡间物。贫道曾有幸游历海外方丈洲,就在海滨见过这样纯洁无暇的鹤羽,方才齐鸣君到来能一窥齐鸣君乘鹤而来的景象,当真仙人之姿,而其下坐骑仙鹤与贫道在方丈洲时所见栖息海滨的仙鹤并无两样,想来齐鸣君与那海滨仙鹤有些渊源,因而探究一番,并不打扰到齐鸣君吧?”碧霄笑得连眼睛都眯成了缝,弯弯的,笑脸狐狸样。 “不……”齐鸣君表情有些抽动,不仔细留意无法发现,但正好让丹青和碧霄都看见了。“不过道友能有机缘登临方丈洲,听梵音禅语,有利于悟道,日后必登大成。” “谢过齐鸣君贵言。”两人虚与委蛇,你来我往,听得丹青一抽一抽的,就在她让碧霄赶紧闭嘴的时候,孟城大喜:“圣上您醒了!” —— 杯子终于纠结好了昨天君,今天君还是夜晚登场。 ------------ 第五十四章 转变 祝天下母亲母亲节快乐!……杯子食言了qaq昨天快码到最后就被母上大人被断网了……今天带着母上大人外出溜哒了一圈,现在才回到学校,所以说……这个是昨天的【要你何用!】今天的,我现在继续码!! —— 天子睫毛颤了颤,随即慢慢地睁开眼睛,入眼的是殿上的瓦,他微微一动,只觉全身虚脱,使不上劲。 最先发现的自然是靠近他的内侍,随后是孟城,孟城的话将其余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天子身上。 “丹青,带上你的钥匙走上来开锁。”天子平静地说道,身子后靠在龙椅上,一手托额。他第一句话让所有人神情各异。 丹青习惯性地哦了一声,随即想到这里已经不再是那个人人平等的现代社会,慌忙捂住自己的嘴,这个天子喜怒不定,天晓得她这一声会不会给她带来祸难,低下头走到台上从自己的腕上解下青龙镯,古朴的青龙镯解开活扣,与坚韧的矿铁外观不同,它展现了柔软的一面,伸展摊平成一条浮雕青龙金钥匙。 丹青把青龙钥匙插进白虎锁孔,她转动一下,白虎锁“喀拉”一声,锁解开了。 内侍上前想协助丹青开盒,却被天子挥退,丹青不明所以,看天子的意思是让自己亲手打开这个盒子,是不放心的表现吧。取开白虎锁,掀开盒子,一块一尺八寸见方的水光金黄软绸包裹着一块长锭状东西,丹青又看向天子。 “把它拿出来打开吧。”天子继续说道。 “圣上这万万不可啊,这未知是真是假,万一有伤圣体该如何是好,圣上要为江山社稷着想!”孟城赶紧插嘴说道。 天子扫了一眼大殿,齐鸣君风姿卓越,严将军依旧跪得无愧天地,天子的眼神都略过了他们,又见太医,眼神稍稍在太医身上停留,他对这个来自百草堂的太医有印象,太医见天子的眼神在他身上停留数息,微微躬身,神情凛然,最后他的目光留在丹青身上。 “打开吧,这里不是还有太医吗?八宝紫金锭进宫就是为了辟谣,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好了爱卿,不必多言,朕自有方寸。” 孟城听出天子的不悦,便不再作声。 一听是八宝紫金锭,这位来自百草堂的太医眼睛都绿的发光,盯得紧紧的,用眼神抚摸这块金黄软绸。 丹青的手一接触软绸,炽热的视线在她手背上没差烧出一个洞,她抬头,太医的眼神就像饿狼扑食,他极力按捺情绪,但周围的人都能感觉到他的激动,大概是顾忌天子仍在这里,不然他真的会扑上前。丹青把八宝紫金锭取了出来,放到御桌上,里面还有一份上了年头的纸折。 天子见里面有一份纸折,从匣子里拣了起来问:“这是什么?” 丹青听到碧霄密语让他来回话,就没有吱声,由碧霄代答:“这是八宝紫金锭的秘方,第五宝‘华佗神方’。” 太医眼中精光大盛,急忙自荐:“恳请圣上让微臣一阅这八宝紫金锭秘方,以判真伪!” 天子看了丹青有些纠结的包子脸,又看向淡定的碧霄,问:“纯阳宫道长意下如何?” “掌门嘱咐贫道护送八宝紫金锭入帝都前已交代了八宝紫金锭悉如尊便,贫道没有异议。”碧霄说道。掌门又说,如果八宝紫金锭当真不能回来,纯阳宫以后再无八宝紫金锭一药。 天子赞赏地点点头,便把秘方随手递给了一旁的太医,太医欢天喜地接受圣恩,双手接过时两手微微兴奋地发抖,交接时,齐鸣君眼中流露出不甘和贪婪的神情,神色破坏他处心积虑营造的秀雅圣洁的形象。少顷,他又恢复不可侵犯的圣洁形象。 “圣上,不知贫道可否得以秘方一观?”他提议。 “哦,齐鸣君也对这丹药炼制有心得?”天子因为虚脱,连情绪激动的力气都没有,慵懒地扫过众人,眼神最后停留在齐鸣君身上。 “贫道稍有涉猎,虽不精通,也能从中瞧出一二端倪。”齐鸣君言语谦逊,可满满志在必得让太医不满地皱起眉头。 “太医瞧得如何了?”天子问,太医还在看那份秘方,连眼神也不从秘方挪开,随口道:“微臣仍在研究中,请圣上稍等。” “……”丹青真心给太医竖起大拇指,敢让天子等的人,好评! “你揭开软绸。”天子的话丹青不敢不从,小命都系在这个男人身上啊。她这次才觉得腿软。 揭开软绸,里面是金箔包裹的药锭。天子从靠背直起身,倾身向前,“这就是八宝紫金锭?和宫中的太乙紫金锭相差无几。” 太医的眼神从秘方移开,也凑到药锭前,鼻子嗅了嗅,天子又往后靠,和太医拉开了距离。“太医,你得出结论没有。” 太医不情愿地又看了一眼秘方。“微臣看完了,这药锭还得让微臣研究研究。” 既让天子等,又让他研究,还是得等,天子居然还没有发火。丹青仍然站在御桌前,心中暗道。 竒_書_網 _W_w_w_._q ǐ_S_u_W_α_N_G_._C_c “要你何用。”天子看是疲乏,连火都没有发出,“那就让齐鸣君看看吧。” 内侍从太医手上接过秘方,太医双手拽住秘方,不松手,内侍也稍稍用了点劲,担心会把秘方扯烂,他也不敢跟太医较劲,只得服软,悄声说道:“太医大人,莫让小的难为。” 太医撇撇嘴,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地送开手,内侍同样送了一口气,若是两人再较劲下去,可没有好果子吃。太医的眼神一直追随秘方,内侍把秘方递到齐鸣君前,齐鸣君瞟了太医一眼,低下头去看秘方。太医一边回忆秘方上的内容,一边又将视线挪到御桌上的八宝紫金锭。 这趟宫中之行,收获丰富! 太医心中暗暗赞叹,出身百草堂内堂,自然有机会接触到内堂存放的各类丹药典籍,其中记载纯阳宫的八宝紫金锭最为神秘,其上的描述寥寥数语,重点指出了这八宝紫金锭炼制的难度以及炼制时间跨越之长。 今日有幸一窥得秘方,果真如此! 齐鸣君得秘方一窥,抱着炼制这丹药服下然后得以真正飞升,谁知这“华佗秘方”记载其上一百零八味药,炼制所需要的东西,详细得注明用具,这些用具却是他闻所未闻,连它们的样子也无法想象,更何况,最重要的八味主药以及剂量用八仙名字以及对应典故隐藏起来,无从得知八味主药的真颜! 齐鸣君握紧拳头,好一个纯阳宫! 看毕,重新递还给内侍,让他送还到御桌上,没等天子开口,自己先开口先声夺人。“贫道今日得此秘方一窥,里面记载的并不详细,最核心的主药以及剂量并没有记载在其上,也就无从得知这究竟是否是真正的八宝紫金锭的秘方,还是说纯阳宫有心故弄玄虚,欺上瞒下。” “太医,我想听听你的意见。”天子没有立刻责问碧霄,偏过头来看向太医,齐鸣君和孟城心中隐隐觉得不对,怎么天子醒过来后,态度发生了转变。 “微臣以为,这八宝紫金锭的配方是真的,不过并无服之飞升这一说。微臣出身百草堂内堂,内堂的藏书阁有书籍提及纯阳宫的八宝紫金锭,寥寥数语,乃是当年太宗皇帝的医官,同样出身百草堂内堂的弟子记载,其上提及了八宝紫金锭形状,炼制时间之长,和能解百毒,此外并无其他描述。今日得此机缘一窥秘方,其上记载的药材以及剂量与太医院炼制的太乙紫金锭相差不远,真正的不同就是这隐去八味主药。” 没等天子问话,碧霄自觉地上前解释道:“八味主药的名字以及剂量由皇经堂道总代代口头相传,道总闭关不愿出山,所以这八味主药贫道也无从得知。” 孟城又跑出来掺和,“纯阳宫罔顾圣上旨意,而负责迎药的羽林将军未能完成他的任务也有过错。圣上,决不能轻饶了他们,否则日后天下人都敢罔顾圣上旨意了!” 天子托着额,闭目养神,整个大殿又陷入一片安静。 良久,天子发话:“右光禄大夫,带上你所谓的八宝紫金锭给朕滚!” 此言一出,齐鸣君和孟城脸上皆是愕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番情绪出现让人摸不着头脑。 “圣上,臣……不懂您的意思。” “听不懂吗?”天子冷笑了一声,抓起孟城送上的八宝紫金锭直接往他身上砸!“带上你这个假的八宝紫金锭给朕滚!滚出去!” 孟城不敢躲,天子的准头很不错,装载八宝紫金锭的匣子就往他脑袋砸去,乌纱帽被匣子撞落地上。“是……微臣现在就滚,微臣告退。”孟城忍辱负重,跪在地上,捡起乌纱帽戴好,又抱起地上的金匣子,边躬身边后退出了宣政殿。 天子脸色极差,一旁的太医皱了皱眉,也不怕犯了大不敬,拉过天子的手把脉,说:“圣上应该以龙体为重,情绪不宜再大起大落,微臣现在就去开药方。” “开什么药方子,这里不是有八宝紫金锭吗?给朕服下便是了。”天子揉了揉眉心,“严爱卿,你起来吧,不必再跪,丹青你也可以下去了。” “谢圣上。”终于一直被无视的严将军得以站起来,站起来的时候,丹青转身分明看到,严将军小腿处微微颤动,跪久血气不顺,起来的时候发麻了。 内侍把秘方重新送还给天子,天子问了一句,“太医,若是倾太医署之全力,研制这八宝紫金锭需时多久。” “少说三十年。”不假思索地。 天子沉吟,把秘方放回去,合上金匣子,白虎锁锁上,推向丹青她们的方向。说:“朕,有愧于祖先啊。” ------------ 第五十五章 谢师 后来的后来,严将军又要充当一次保镖,把空的御制金印匣子给送回纯阳宫。 天子广告天下,证实了纯阳宫的八宝紫金锭并无服之飞升一说,平息江湖谣言,并加封纯阳宫为天下第一道场,赐良田千顷,黄金一万两用以修缮纯阳宫。 据说他们离开的时候右光禄大夫被勒令在家休养了,至于齐鸣君,天子仍然以贵宾之仪相待。 丹青还是和碧霄一同骑着毛驴慢悠悠地跟在大部队后面。 “碧霄,圣上最后那句‘朕,愧对祖先。’是什么意思?”丹青压低声音问道,当时天子的体力似乎消耗殆尽,只说完这句话,就让他们跪安,各自歇息去,第二天让内侍前来宣读旨意,御制金印匣子以及其内秘方送还纯阳宫。 从天子让她们把御制金印匣子带回去纯阳宫的时候,任务提示她已经完成,并初等积分积攒已满,让她回去协会或是镜花阁选购东西清空积分升级。 “大概跟那桩开国帝皇的传说有关吧,说了你又不信,现在别来问我,哼。”碧霄傲娇的偏过头。 “好嘛,碧霄乖,不是我不信,而是按你所说的实在匪夷所思。”丹青赶紧讨好顺毛,嘀咕道。 碧霄转过头来。“我且来问你,你可曾看出了那齐鸣君是只白鹤?” “咦!”丹青诧异,声音拔高了几个调子,就在她们前方的士卒免不了回过头来看丹青和碧霄,“两位可是有什么事?小的也好去禀告严将军。” 丹青尴尬的笑了笑,摆摆手。“没有的事,我们师兄妹闹着玩,打扰到你不好意思。”士卒回过头,嘴里咕哝着什么。丹青瞪了碧霄一眼,都是你!碧霄摊手,他真的很无辜,不是么。“完成任务积分升级了吧,等向掌门汇报完了以后,去镜花阁挑选一些洞悉身份的小道具吧,你的眼睛着实不好使。” “你!”丹青气结,扬起拳头,碧霄瞟了她一眼,嘴上风凉地说道:“我又没说错,一眼定乾坤你这辈子估计也难做到了,日后你独自行走江湖时,没有小道具的辅佐,分辨不出是人还是妖,还不是被人耍得团团转,太丢我纯阳宫的脸。” 碧霄如此痛心疾首,丹青冷哼了一声,就这样一路打打闹闹地回到了纯阳宫。 和护送八宝紫金锭的严将军告别以后,抬头看向长长的百步梯,纯阳宫的飘雪还是那样的细腻,离开了一阵,却觉得离开了好久。 碧落等在太极广场,见两人回来,露出轻浅的笑意,“欢迎回来,掌门师父已经等你们很久了。” “好的师兄,我们知道了。”丹青对眼前这个君子如玉气质的碧落可不是非一般的好感,虽说高傲孤僻冷的道长戳中她的萌点,但真正又有谁愿意天天对着面瘫冰山脸,一字千金,爱理不理的人。 三人一同去纯阳殿面见掌门。 碧霄递上御制金印匣子,丹青解下扣在手腕的青龙钥匙一并归还。 碧落将金匣子和青龙钥匙收回,掌门接过,也没有再去打开,“这些东西哪里来就放回哪里去吧。” “是。”碧落离开后,掌门继续说道:“这一次,你们做的很好。尤其是丹青,小小年纪就能勇敢去面对旅途未知的危险。” 听到掌门的赞扬,丹青心里甜滋滋的。“掌门过誉了。” “掌门过誉了。”几乎是同时,丹青和碧霄同时说出,不过碧霄的话永远都有转折。“这丫头一路跟着我混吃等死,也没多大功劳。” “……” 掌门摇摇头,“丹青再过一两年也该十五了,如今看你各科成绩……” 丹青一听各科成绩,小脸顿时挎了下来,提心吊胆,这种仿佛回到了家长会的即视感是怎么回事!碧霄嘴角微翘,幸灾乐祸。 “各科成绩尚算可以,没有辜负君道对你的期望,就是早坛功课经讲解学的不太好,和碧霄一样,对理论的知识不注重理解。”掌门继续补充,丹青羞愧地低下头,且当掌门把战火蔓延到碧霄身上时,碧霄欲哭无泪,怎么又扯上他,真是躺着也中枪了。 “所以,你可以下山回知味观了。” 丹青猛地抬头,刚才……掌门可是说,她可以下山回知味观了?“掌门师伯……我这算是学成下山吗?” 掌门捋过胡子,含笑点头。“当然,你去拜别了君道就可收拾物事随时回去知味观了。” 丹青欢天喜地地离开,碧霄留下。“掌门留下弟子,可是有事吩咐?” 掌门从衣袖中掏出一张烫金帖子,“三年一度的是试术会的请帖已经送到纯阳宫,就在一个月后仲夏节于百草堂本堂举行,我与其他长老商议过,今年试术会派出弟子的名单里,有你的名额。” 试术会是人间门派势力的盛会,能得此机会参与试术会的弟子可以说都是各个门派可造之材,有此殊荣的弟子若能在试术会中拔得头筹,那可当真风光无限。碧霄知道试术会的名额代表什么,但没有表现出欣喜若狂的心情,言语平静: “弟子没有经过选拔就得掌门与诸位长老的青睐得到试术会的名额,于其他师兄弟而言,不公平。” “确实于其他弟子不公平,如今选拔仍在继续,你可在碧简那报名,参与选拔。但是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的。”掌门把烫金帖子塞回衣袖中,背过身去,碧霄告退。 丹青回到老君宫,君道打坐悟道,似睡非睡。 她坐下来,也学君道打坐,眼睛却没有闭起来学君道那般悟道,看着君道花白的头发,看着君道滑嫩的皮肤,红光满面。 “看我做什么。”君道睁开眼,这双眼睛还是清澈如雪山冰川融化的水,清凉透澈,能看到丹青自己好奇探究的眼神。 “看师公的眼睛就像在照镜子。”丹青都忘了为什么要看君道,当君道的眼睛睁开的时候,她看见了自己,看到自己十三四岁,还没长大的模样,唇红齿白,倒是比上一辈子漂亮多了。 “那你找到了你自己吗?”师公反问。 丹青垂下眼帘,低头看座下蒲团,又抬头看向君道的眼睛。如果她当真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她大概会说我不就在师公的眼睛里吗,如果她什么都忘了,可惜她还记得她明明玩着游戏不慎摔下山崖,才来到这个世界,她究竟是不属于这个世界。 “我……” 君道宽厚的手掌抚摸上丹青的脑袋,“这个问题就留给你做作业,回去知味观好好想想,想好了就来告诉师公,答好了有奖。” “……”师公别这样。 “收拾东西去吧,明日千枝就和你一同回去了。” 丹青起身,恭恭敬敬地跪下给君道磕了一个头,君道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好老师,这个世界她还是第一次、第一个这样心甘情愿的给一个人叩头。“师公保重。” —— 八宝紫金锭结束了~回知味观了~回知味观有肉吃!【咦,那里不对了】这是过渡章……杯子习惯性地对过渡章有深深的恐惧感,卡过渡……【这是病,得治!】然后……杯子明天基本上早上8点到夜晚10点都会呆在教学楼那里,所以说,杯子发完这章还要继续撸明天的章节qaq,字数少了点,见谅。 ------------ 第五十六章 觊觎 菱花地龙凤八仙花纹窗棂外百花争艳,小桥流水回廊水榭处处秀雅,山石重重叠叠总在转角间一步一景,设计这园林的人独具匠心,可惜居住此地的人无心欣赏。 陈悠端坐在梳妆台前,双手反复绞这鲤鱼戏荷图手帕,青丝披散落地,由侍女丁香手捧她的青丝,轻柔小心地用桃木篦顺下来,陈悠双目透过窗外大好景色不知落到何方。 “嘶!”丁香一不小心手抖了一下,桃木篦扯下她几根青丝,头皮一扯,将她漫天思绪给拉了回来。丁香惊慌,跪了下来,磕头饶命:“大姑娘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大姑娘饶命!” 府里谁都知道陈悠爱她那一头青丝如狂,谁敢动她一根青丝,她绝对会让那人失去他最重要的东西。 丁香单薄的身子抖如筛子,铺了提花波斯地毯的青石板被她撞击咚咚发响,磕头抬起间,额头红肿一片,隐隐磨破了皮,陈悠只是拨弄额前滑落的碎发,拢到耳边,对丁香的求饶视而不见。 雕花木门敲了三两下,随后被推开。着草青直领齐胸襦裙,挽双螺髻,髻上簪一朵鲜色紫荆花的侍女一手端洒了玫瑰和桃花花瓣的盛满清水的铜盆,一手推开了门跨进房门,见新派入房的丁香带哭腔不住的磕头求饶,细眉微不可微皱了起来,随即舒展。 侍女把铜盆搁到梳妆台旁的高脚木架,见陈悠无动于衷,看她飘渺的眼神,心思不在这里,若等陈悠回过神来,丁香大抵不仅去了半条命,或许就连清白也没有了,她也免不掉惩罚,便自作主张一脚向丁香踹过去。 丁香冷不防地被踹到在地,侍女那一脚极重,丁香捂住肩膀的伤痛不敢多嘴,自从地上爬起跪好。 “说吧,你这贱蹄子对大姑娘做了什么。” “奴婢……不小心扯下了大姑娘的头发,可奴婢不是故意的,紫荆姐帮帮我。”丁香双眼红肿得核桃大小,涕泗横流,紫荆瞧她哭的花脸猫似的,跟梨花带雨,纤纤动人扯不上半分干系,心里狐疑三姨娘把丁香塞进大姑娘房里,四姨娘又派她身边丫鬟提醒她当心丁香是为了什么。 脸上冷哼一声:“帝都谁人不知大姑娘最是钟爱这一头青丝,捧在手心呵护,如今你竟敢伤了大姑娘的头发。” “大姑娘饶命,紫荆姐开恩啊。”丁香又继续磕头。 紫荆伸出脚,紫荆花绣面的鞋头正好抵住了丁香的额头,“别脏了大姑娘房里的地,二等丫鬟降为三等,罚月银三个月,到管事娘子那领罚你可有意见?” 陈悠从来不过问丫鬟变动,房里的事都让紫荆包揽。管事娘子素来好财,收敛钱财成了府里下人们之间公开的秘密,下人若有犯错,如果不是老爷夫人直接过问的,到她那领罚,只消破财便可挡灾,紫荆算是救了她一命。 “是,奴婢谢过大姑娘开恩。”丁香又是磕头,踉跄爬起,捡起地上不慎掉落的桃木篦,紫荆扫了一眼,深知大姑娘性格,知道她对脏了的东西一向是厌恶,又添了一句:“桃木篦带出去扔了。” “是。”丁香抹去眼泪,带上桃木篦退出房间。 紫荆从陈悠的镜奁挑出一把上好的犀角梳,接替了丁香的工作给陈悠梳头,她是陈悠的贴身丫鬟,专门照顾陈悠的起居,梳头自然是得心应手。 以往陈悠会在梳头的时候给个方向,好让她知道自家大姑娘想梳一个怎样的发髻,紫荆会根据陈悠出行的地方,会见的人,提出几种发髻和服饰让陈悠挑选。今天陈悠实在是安静得过分,连丁香扯下她几根心爱的头发也没动肝火,毫不在意的样子实在是反常。 “大姑娘,大姑娘。”紫荆轻声换道,陈悠回过神来“怎么了?” “大姑娘您今日还没说去哪,不如奴婢给您梳一个高髻?戴上前不久在甄宝阁买下的四蝶银步摇或是银镶琥珀双蝶钗?用银柳珠花篦衬托,簪上雨后鲜艳的牡丹花,配上金线缠枝水红大袖衫,月白疏影罗裙,也应了今日春景,大姑娘意下如何?”紫荆提议道。 “高髻、牡丹、水红大袖衫倒是俗了,月白疏影颜色素雅却应了那人的喜好,梳个堕马髻罢了。”陈悠目光留在镜奁的铜镜,喃喃自语,铜镜里的自己肤色如雪中红梅,双颊飞红,就是帝都最好的胭脂铺所研制的胭脂涂抹也比不上陈悠天生的扫红脸腮。 “大姑娘过虑了,大姑娘的肤色足以凌驾这些艳丽饰物,穿上不显得俗反而彰显出大姑娘的高贵。”紫荆真心羡慕,但见陈悠满腹心事,身为贴身丫鬟的紫荆怎么会察觉不出,“大姑娘……可是有中意的郎君?是哪家世子?” “若是世家公子或是皇亲国戚,倒也好办。”陈悠幽幽的说道。“只可惜他是道士……” “啊,大姑娘您……”紫荆讶然,陈悠说了出来以后像是下定了决心,回转过身,握住紫荆的手,“紫荆帮我,我要到他身边去,我喜欢他,从第一眼起,我就想把他绑在我身边,寸步都不能离开我,他只能是我的!” 紫荆沉默,一向沉静优雅的大姑娘对那个男人占有欲竟如此大,和身为左丞的老爷性格如此相像,真不愧是父女!如果是俗家道士,还能还俗,为了大姑娘的幸福,她不得不为她打算,“大姑娘瞧上的是怎样的人,可知他姓甚名谁?” 陈悠嘴唇微翘,“还记得我们暂住太平郡时正月初一到知味观祈福的事吗?”紫荆点头,“他就是知味观观主拂云。” 这枚惊雷,紫荆一时半会消化不来,那可是拿了度牒的道人啊,很快她就注意自己失态了。“大姑娘请恕紫荆失仪。” “罢了,你是我房里的人,从小就跟着我,只要不在外人面前丢了我的脸,你在我面前失仪也不算多大的事,我知道这个消息对你来说一时难以接受,可谁让我喜欢他。” 陈悠的话让紫荆心里有了计较,也知再劝无益,反而让陈悠厌烦了自己,陈悠向来有主意,满腹心思藏着掖着,她不说谁也摸不出她的心思,既然已经说了出来,那就表示陈悠已经有了想法,就差付之行动,她只需要的是做而不是劝说。 思及如此,紫荆任由陈悠握住她的手,“小姐让紫荆怎么做,紫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陈悠满意地拍拍紫荆的手背,从镜奁里取出一个嵌蓝宝石的银钏套入紫荆手臂上,“作为左丞长女的大丫鬟出门可不能寒酸让人笑话,我也没让你上刀山下火海,你只消待会在母亲面前多提几句好话,让母亲安心送我去知味观修道祈福。” “紫荆明白。” —— 8点15分,杯子抓了一下虫。 ------------ 第五十七章 清场 数日后,一辆马车在正午时分驶进太平郡。 人声喧闹,马车内的丹青忍不住撩开车帘,看大街来往的妇人拖着小儿挎菜篮子跟菜贩议价,看街上私塾里的教书先生还在摇头晃脑地念书,端坐的孩童忍不住走神左顾右盼,又看买零嘴小吃的小摊吆喝声音起伏不断。 太平郡,久违了。 丹青竭力按捺激动的心情,没差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沿着去时离开知味观的路线,一路跑回去,她那片桃林还好吗,还是太平郡最早盛开,花期最长的桃林吗?拂云还好吗,知味观的师兄师姐可还记得她? 车外驾驶马车的千枝有感丹青兴奋躁动的心情,轻笑道:“别急,我们还有一段路才能回到知味观。” 丹青伏在马车车窗边上,沿街摆卖的小吃香飘了一路,突然间她抬起头,双目发亮,那家面摊仍在!那家炒肉面很好吃的! 不远处熬吊汤的大锅里澄清的汤头泉涌一般的翻滚,摊子边上还是摆放着数套木桌椅,桌子都被客人占满了,人人埋头吃面条,摊主熟练地将生面丢进锅,涮了几番,从大锅中用特制的长筷撩起熟了的面,迅速搁到青花碗中,另一手舀起一勺汤添到青花碗中,最后又加上浇头,汤多面少,卖相极好。 “千枝,千枝,停车!” 驾车的千枝应声停下马车,丹青从车厢里钻了出来,坐到千枝身边,指向人气爆满的面家期待地看向千枝,“千枝,不如我们先吃点面条然后再回知味观如何?都中午了。” 千枝刮了一下丹青的鼻尖,“馋嘴猫,一回来第一时间就是想吃的。” 丹青嘻嘻笑了几声,“还是太平郡好嘛,物产丰富,小吃特别多,千枝~我们去吃东西吧。” “早晨出发的时候我已经知会了知味观,说正午时分就到,厨子该是准备好了午饭,你确定吃面条不回去吃?”千枝笑盈盈地说道。 “不!”丹青自觉滚回去车厢,“千枝,我们赶紧回去知味观吧,午餐一定是等急了我。” 碧霄留在纯阳宫准备试术会选拔,因此没有跟她们一起回来,不然,碧霄在此肯定会插话打趣丹青,两人又开始斗嘴。 千枝宠溺地笑着摇头,重新驾起马车往知味观驶去。 以往知味观的善男信女络绎不绝,今日知味观门前却不多见香客进出。 丹青下了马车,和千枝站在知味观前,“知味观衰败了,怎么不见其他人?”丹青左顾右盼,知味观门面光鲜,大门重新被粉刷了一番,地上麻石砖依旧,没有被撬动重新铺上新的石料,尽管如此还是少了几分历史承载的厚重。 “呸,别胡说。”千枝嗔道,戳了一下丹青的额头。丹青顺势把头往一边侧,嘴里哎呀的叫唤。 “你们是外地来拜神的吧,我瞧你们脸生得紧。正不巧,今天左丞长女前来修道祈福,左丞遣人提前清场,对外地客分发几钱银子,也不教人白来一趟,知味观今日是不会再招待其他人了,你们只需凭路引到那个人登记就可以领到几钱银子。” 知味观没有人出入,但观前大树下仍有卖同心结风筝的小贩在做生意,有个拿葵扇乘凉的大伯见一辆马车停在知味观门口,下来了两个脸生的姑娘,驻足在知味观门前,听不清她们说些什么,但左丞之女已经到了知味观,她们进去了也会让守门的家丁下人驱赶出来,便走过去好言提醒。 丹青顺大伯手指方向看去,就在她们不远的一侧,确实有个人,账房先生打扮,设桌在树荫下,手提紫毫,面前摊了一个账簿的册子,在他左手边还摆了算盘,不时拨弄几枚算子,又继续写写停停。 “谢谢大伯提醒。”丹青甜甜地笑道,左丞之女是啥,反正不会妨碍她回来知味观吃午餐便是了。“千枝,我们走吧。” 两人走进知味观,大伯见两位姑娘都不听他劝,摇头叹息,又回到树荫下,翘首盼望她们被赶出来。 丹青和千枝刚走进前庭,还没到第一个大殿,就让下人给拦住了。“今日我家大姑娘前来修道祈福,闲杂人等不许进入,若你们是外地来的,可到门外有账房先生那儿领几钱银子作车马费,赶快离去,明天再来。” “哦。”丹青明白的点点头,没有动身离开。“不过我们就是知味观的弟子,可以进去了吧。”拉着千枝就往里面走。 下人继续拦她。“哎,人人都像你所说的是知味观弟子,岂不是都能进来了?天晓得你是否是真正的弟子,况且我是没有见过有你这么小的女弟子,莫不是是冲我家大姑娘来的吧,想讹钱,快快,赶紧离去,不要让我赶你们出门,没脸见人,我还不屑于对小孩子动手。” 丹青好气又好笑地叉腰,她从小就是生活在知味观中,可谓是她在这里第一个家,如今有家不能回,什么世道!左丞之女?呸!左丞之女就可以清场不许他人进出,还不是性别女,爱好男,五官齐全,就凭自己老爹的官大了一点吗,她还站在过天子的面前呢! 千枝怎么会猜不出丹青在想什么,她平静地说:“自会有人前来接引我们的,我们且稍候。”又看了下人一眼,“你也不必过来,我们就站在这儿,你若敢过来,我便大喊,左丞府的人手脚不检点,看你会如何。” 丹青撇撇嘴,心里腹诽真正没教养的下人才不会理你说啥,她有画影,会保护好千枝的,这人若敢动手,看她怎么收拾他! “这两个女人是怎么回事?我不是交代了今日大姑娘初来修道,对观中事物不太熟悉,要到处走走,不要放人进来。你放了外人进来,是想让大姑娘受惊吗?”接引她们的人还没到,倒是左丞府的人又来了一个,见千枝和丹青还有他府里看门的下人驻一块,不由得说道。 “管事。”下人对这个中年发福的精明男人毕恭毕敬,有些惊慌又有些委屈地述说她们方才的话,管事精明的眼睛上下打量丹青和千枝。“那就让府里的嬷嬷请这两位姑娘出去得了,我见过知味观的弟子们,没有这两位姑娘的印象。” 这番话,是说给下人,也是说给丹青和千枝听。 管事和看门的下人背对丹青和千枝,丹青和千枝都看见了有一道人快步走来,“千枝,丹青师妹,欢迎回来。” 千枝应下,“好久不见。” 丹青抬眼,道人的面容似曾相识,应该是有印象的…… 她在脑海里搜索,道人微笑,“丹青师妹,一转眼这么大的孩子就长成姑娘家了。”道人抬手无须蹲下就能轻易揉到丹青的头发。丹青才想起来,当年有这样一个人在临行前给她沉甸甸的银钱,让她路上买零嘴,这个人也曾经揉过她的头发。 “啊!是掌事师兄。”她认出来了。 “嗯,观主师叔等你好久了,不过知道你赶路回来,特意吩咐厨子给你做好吃的,先乖乖地去吃饭,吃饱了再去见观主师叔。” “好。”丹青肚子也饿了,真想赶紧去吃饭,不知道厨子又会做些什么好吃的,在纯阳宫都没有好东西吃。掌事师兄像是这时才发现左丞府管事,只说这是知味观弟子,然后就领丹青和千枝去吃饭了。 特意清场的知味观少了香火缭绕,才凸显出前庭后院绿意盎然。 陈悠落在拂云身后一小步,微微低头露出白皙的勃颈,今日为了给拂云好印象,鬟百合髻,髻上只插上一把冰种翡翠坠银簪,着兰色簇花半臂齐胸珠络缝金带裙,脸上略施脂粉,淡妆清新。 拂云并无太多表情,尽责地带陈悠熟悉周围环境,偶尔介绍一下。 天子加封纯阳宫为天下第一道场的事,让道佛两家的情形略有变化,道家更加兴旺,令陈悠说服自家父母多了一分筹码,毕竟她已经过了笄礼,各家公子派来说媒的冰人踏破了左丞府的门槛,左丞只答应让陈悠在知味观以俗家弟子身份修道三个月。 陈悠看着走在自己前面的拂云,默默地告诉自己,三个月,自己只有三个月的时间把拂云绑在手里! 两人安静地一前一后走着,直到一个道人走过来打破沉默。 “观主,千枝和丹青已经来到,就在膳堂用餐。” 陈悠见拂云脸上呈现柔和的笑意,心里颇不是滋味,但她隐藏极好,就在道人汇报过后,又剩下他们两人的时候,询问:“师父可是有客人?” 她进知味观修道祈福期间,拜在拂云门下,这是左丞妥协让她进知味观的唯一要求。陈悠只觉不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有师徒名分虽近水楼台,若拂云借口师徒名分将她的示好拉开距离,那就不好办了。 “不是。”拂云没有多作解释。 “师父若有事可先行离开,不必陪陈悠,陈悠在这里附近随意走走便是了。”陈悠善解人意地说道。 “不,她们还在吃饭,吃完自然会来找贫道的。” 陈悠咬碎一口银牙,千枝和丹青究竟是谁! ------------ 第五十八章 师妹 陈悠终于见到让拂云展颜一笑的千枝和丹青。 回知味观的路上,丹青脱下一身道袍,双螺髻用两条粉色的发带挽着,玄衣月白色袄裙,面料是小户人家承受得起,能扯上一匹作衣服,算不得贵。黑色上衣的花纹梅枝从左肩处自然垂下,延伸右衣襟前,梅枝萌生出新绿,枝叶间数朵梅花点缀之中。月白色裙也是一样,梅花从裙脚向上生长,一枝独秀。活泼灵秀的小姑娘。 千枝今日挽单螺髻,只簪玉兰花玉簪子,玉兰花微微张开花瓣,含羞待放,就和簪子的主人一样优雅大方,靠近千枝还能闻到玉兰芳郁的香味。 陈悠不露痕迹便把两人打量了一番,这个小孩连笄礼也没到,自然不是她的对手,那么就是眼前这个看起来舒适大方的女子了。 “丹青,我离开纯阳宫这么久没给你师公添麻烦吧。”拂云板起脸问道。 陈悠捕捉到其中的关键词,师公?便又瞥了丹青几眼,这么说来,这个女孩是拂云的弟子,看两人的关系大概不错,想到丹青以前和拂云朝夕相对,她心里阴沉下来,脸上还是保持着千金大小姐的风范。 丹青摇头,“当然是没有,师公这么好我怎么会舍得给他添麻烦。”所以只给碧霄和碧隐添麻烦,但话是这么说,事实上她呆在纯阳宫还是很乖巧安静的,除了被碧霄扯下水护送了一趟八宝紫金锭。 “这是前来修道祈福的陈悠,她会作为我的弟子在观里停留三个月,这段时间里丹青你作为师姐要好好教导你师妹,懂了吗?”拂云给丹青介绍陈悠,并没有介绍她的身份,在他眼中,陈悠只是出身于有权有势的大户人家的姑娘,半生浮华,到了黄土垄中,不过一具红颜枯骨。 丹青乐意地哎了一声。 丹青和陈悠听了各有不同的心思。 丹青窃笑,左丞之女又如何,还不是得要叫她一声师姐,娇花似的大姐反而得叫自己师姐,不是一般的得意啊。 陈悠脸色略僵,在府中她就是高高在上的长女,是被众人捧在手心呵着,含在口中生怕化了的明珠。来到这里,知味观的道人对她礼数周到又不冷不热的,何曾受到这样的委屈。见丹青眉眼笑盈盈,又毫无礼仪,心里鄙夷,又见千枝事不关己,心头就更是发堵,也亏得她素来涵养极好,谁也没发觉她异样的心思。 “师姐好。”她从善如流地唤道。声音柔弱,引人垂怜,只听其声音,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那个师姐欺负新人小师妹。 丹青的笑容僵在脸上,稍带结巴。“师、师妹好。” 高低立下,顷刻分明。 陈悠弯了弯眼,黄莺的声音又在响起:“那就请师姐这三个月多加关照。” “好……” 这个丹青不过是软包子,好拿捏的很。陈悠心里盘算着如何利用丹青去讨好拂云的欢心,早日嫁与情郎携手相归。 被陈悠定义软包子的丹青此刻正鄙夷自己。喵的!傲娇也要拿出傲娇的气场,这回答软绵得像面团,让人搓圆按扁,到时还不知道怎么死!世家小姐个个攻心计高超,上辈子泛滥的重生宅斗文对此又不是没少写过。 陈悠这个女人光听其名不见其人就感觉不爽,如今见了其人还听了其声,不但不爽还看不顺眼。 不得不说,两个一对眼就气场不合的女人真是心有灵犀,简直就是对方肚子里面的蛔虫。 “好了,你们也该累了,各自回房休息,明日开始修行。”拂云大手一挥,便让丹青、陈悠回去休整,“千枝你留下。” “是,师父。”丹青陈悠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丹青不愿在陈悠面前落了拂云的面子,因而喊出声时及时改口。拂云看了丹青一眼,丹青叫惯了他拂云而不是师父,对她突如其来的叫法有些不习惯。 “是。”千枝稍稍福身,随后自然地从丹青身边走到拂云身后。 丹青离开知味观也有七八年,但对于童年时代的知味观记忆还是保存完好。才转身走了不过数步,拂云悠悠地“关切”问了一句:“丹青你可还记得,墨艺院怎么走了?” 脚下不慎踩到小石子一个趔趄,拂云快步走上前,托了丹青一把,丹青没有看拂云的脸上却不难想象他方才是晴空万里转眼乌龙笼罩了满脸,“悠着点,都快要嫁出去的姑娘手脚还是这样毛躁。” 这番话……丹青怔忪,不由得回想起老妈也是经常这样说,心里黯然,但又因拂云这番话憋红了脸,盖过了黯然,拂云对自己的定位越发向奶爸靠近,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哼,我怎么可能忘记了自己的家。”说罢,挣脱了拂云的手,头也不回地跑了。 “这孩子……” 陈悠看够了戏,也向拂云告退,回去时,忍不住回头瞧了一眼,千枝待在拂云身边,多时拂云在说,千枝认真地倾听,偶尔回几句,两人待在一起,郎才女貌,一对璧人。温和的风就是以万变适应万物的变化,使自己的存在显得自然,而千枝就是有温和的风的特性的人。 尽管这一幕深深刺痛陈悠的双眼,陈悠仍然睁大眼睛记住这一幕,然后头也不会的走了。 安排给陈悠居住的兰庭院,紫荆正在给陈悠的房间重新布置,左丞府带来的提花交织波斯地毯铺在地上,镂空金花熏香炉罩里燃着花浸沉,吐出的香烟是贵重的沉香香气,空气里氤氲淡淡的蔷薇水香。 靠背、坐垫、茶叶、杯子等等都是左丞府带来的,全部替换掉兰庭院原来的东西,更不用说是起居的那些用品。 陈悠自个回来了,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正在用鸡毛掸子掸尘的紫荆唤了声,“大姑娘。”她没有理会紫荆,紫荆暗暗心惊,放下手中的活,用清水洁净了手,然后倒了一杯茶递给陈悠。 “紫荆,去打听丹青和千枝的事,事无大小,我都要知道。”陈悠扶额交代道,并没有接过紫荆的茶,目光不知落到何方。 “是。”紫荆退出房间,留陈悠一人在房里。 七八年没有回过知味观了,然而墨艺院的摆设还如当年她离开时那样,丹青随手揩拭,桌上没有灰尘,房间通风干净,房间里也不像是常年没有人居住。 一只手恶劣地揉乱丹青的头发,丹青猛地一转身,“谁!” 袒胸的灼华一如既往地笑得魅惑,水红轻盈的罗衫下是吹弹可破的肌肤,精致的锁骨随呼吸一起一伏,“哟,小丹青转眼也长成了大姑娘,不过就是身材没有多大的变化。”说着扫了扫丹青的全身,目光故意又停留在丹青还没怎么发育的胸部前。 “你!”怒羞成怒下,丹青直接召唤自己的画影,“画影残月!” 雷球释放电流锁住了灼华的行动,简洁的拔剑势,挥出一道狭长的剑气,雁过不留痕,收剑时人已经飘移到灼华背后数步之遥的地方,她冷凛着脸,余光瞥向灼华。 灼华轻薄的上衣就在丹青的剑气之下划碎成了布片,水红飘落一地,完全坦露上身! 丹青回过身来,手脚有些冰冷,是画影使用过后的负面失血状态,半天以后便会消停。她光明正大的打量灼华,灼华的肌肤光滑滑嫩,吹弹可破,可与婴儿的肌肤相比,但他又有着结实的肌肉,健美的身材,一点也不逊于严大将军,身材不像被衣料遮掩下的身形那般纤细苗条。 “啊——! ”桃林突传来一声尖叫!丹青和灼华循声看去,丫鬟打扮的人捂住双眼尖叫,然后红了满脸,“对不起。”转头就跑。 “她是谁啊?”丹青歪着头问。 “大概是以为撞破了我和你的奸情~”灼华两指夹住下颚,佯装得出结论说道,然后眉眼垂了下来,哀怨道:“小丹青,你这么多年抛弃了我,一封信也没有回来,我还是为你守住了这片绚烂的桃林,你一点都怜惜我,我给你惊喜,你给我撕碎了衣服的惊吓,还是说你喜欢我这身材?” 丹青翻白眼,灼华什么时候也学得不正经的,灼华说话时,兰指拂起,初夏长满绿叶的桃树再次盛开一庭的芳华,紧接着,像是因为倒了四季之序,受到了惩罚,花开顷刻枯萎,正迎合灼华哀怨的语气和情景。 我等你等到花都谢了。 “好了,不玩了。”灼华的语气回复正经,满庭的枯萎眨眼消失,还是初夏的桃林,仿佛刚才只是丹青的幻觉,他大张开双臂。“欢迎回家。” 知味观还是她的家,是她从包子时就生活的家。“谢谢。”丹青稍微抱抱灼华。 “话说丹青你的包子还是很小嘛。” 灼华这个魂淡!丹青头冒青筋,毫不犹豫抬膝跳跃! “嗷——!”灼华疼得眼泪都冒了出来,珍爱生命远离丹青。 “哼,愚蠢!”丹青趾高气扬地回到自己的房间,用力的关上门,把灼华关在门外各种蹦?。 紫荆看见那个身形体美,裸露上身的男人和一个小女孩大眼对小眼,未知人事还是黄花闺女的紫荆不禁红了脸,脑海里不断地回想起那副有着少女也会嫉妒的肌肤,健壮有力的体型,她的注意力全被灼华的上身吸引住了,那里有空留意他的相貌长得怎么样。 墨艺院附近的道人听到尖叫声赶来,见左丞府的婢女神不守舍,满脸桃红地从墨艺院飘了出来,互相交换眼神,有一个道人走过去,“请问,你遇到了什么事?” “没,没什么。”紫荆慌忙地摇头,让他人知道她看见男人的上身,她的名声就毁了! “那就好。”道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其他的道人不停地使眼色,也亏的紫荆现在脑海里全是灼华的上身,低头不敢看人,不然见此肯定要怀疑试探一番的。“额,墨艺院是丹青师妹居住的地方,没有太特别的事,就不要过去打扰她,观主不太喜欢让人去打扰丹青师妹的学习。” 丹青!紫荆听到了陈悠让人打听的关键词之一。 —— 这是昨天的补更,杯子继续去码今天的,6点多又要去开会,据说那个会时长3个小时,杯子想去死一死,各种急救技能不要往杯子身上套qaq ------------ 第五十九章 交锋 山下鸡鸣过了三次,太平郡外的庄稼人开始一天的农活,太平郡里供应早餐的店家摆了出来,一条街都是摆卖包子面点,香味溢满了整条街。 豆腐作坊前的小石磨为了吸引客人前来光顾,由老板坐在石磨前,研磨新鲜的豆浆,一勺黄豆一小勺米再加一勺水,另一只手没有停顿的转着小石磨,麻石边沿不停的有白浆细细的倾泻下来,汇聚在凹槽中,从凹槽的出口一点一滴地滴落到瓦盆。 丹青养成了寅时起的习惯,不需要千枝的敦促便能爬起穿戴好,跑到后山山顶的揽月阁晨练。天泛鱼肚白,吸收第一缕紫气,又耍了一套太极剑以强身健体,白色单衣湿透了后背,她才抹了抹额角渗出来的汗水,下山回到墨艺院。 盥洗一番,换上干净的衣服,太阳悄悄爬上东山,天地明媚。 刚走出墨艺院,发现众多脸熟或是陌生的师兄弟都在积极的锻炼,这在她以前的记忆可不曾见过的啊。“师兄,你们在干嘛?”丹青走过去问道。 “哟,丹青师妹,昨天还没来得及见面,以前这么小的丫头都长成亭亭玉立的姑娘了。”面善的师兄打了声招呼,比划手势,脸上流露出怀念的神情。“以前的脸蛋很好捏的,现在怎么就瘦了,在纯阳宫学艺果然很辛苦,可怜的丹青师妹。”拍了拍丹青的头已示安慰。 丹青黑线,她不太记得这些师兄叫啥,有个模糊的印象,但对于他们还记得有她这样一个人就很欣慰,只是还没说到点子上啊。 “我们都在加紧锻炼呢,大概还有半个月后,试术会就要开始了,这年的举办地方在百草堂本堂,很靠近知味观,我们如果不加紧锻炼,万一有人上门踢馆,怎么可以丢了知味观的面子!”师兄解释说道。 说起试术会那可是耳熟能详,三年一届的试术会,在试术会定下地点派出请帖的之前,纯阳宫上下就积极筹谋,空前盛大的内战就在纯阳宫拉开序幕,数千个纯阳弟子展开车轮战,那段时间,前来纯阳宫的各地道观派来杰出的年轻道人络绎不绝,就为了最终的名额。 那是试术会的请帖有多少份来着,丹青仔细想了想,最终记起她围观了几次,然后就被君道逮走,关静室念经,只是每天早课过后的时间听这个那个师兄师姐讨论经文典籍,太极广场找碧简切磋的师兄越来越多,弄得碧简不胜其烦,咆哮程度直线上升。 “丹青师妹,你从纯阳宫出来,学到了什么,说来给师兄们听听。”有个师兄提议道,接着就有一堆好学的,各怀心思的师兄围了过来,把丹青包围得严严实实。 “我其实也没怎么学习,就是听师公讲述早课功课经什么的,然后跟大师兄练马步锻炼体质的。”丹青左看右看,刚换上干净清爽的衣服,转眼被人围的空气的温度渐渐闷热,背后又开始出汗。 竒 書 蛧 W W ω . q í s ú W à N G . c c 就在兰庭院里,紫荆正伺候陈悠梳洗,外面吵吵闹闹,让喜静的陈悠不禁皱起了眉,“紫荆,你去看看外面发生什么事?” 紫荆出去过不了一会,回来说道:“那是知味观的道人在听丹青说她在纯阳宫学到的东西。” “又是丹青。”陈悠对着铜镜照了照自己的发髻,紫荆拿起小铜镜,让陈悠好看清自己的发髻后面挽得如何。“那听到什么没有?” “就是没有多少有用的,所以那些道人便起哄着让她继续说,需要奴婢出去让他们闭嘴吗?” “这个丹青还算有点脑子,不必了,这里是别人的地盘上,我们只是前来修道祈福,莫要越出本分。不要太华丽了,素雅一些好,戴这个象牙梳篦好了。”陈悠拿过蛾绿螺子黛,对镜细细描画双眉,提点道。 紫荆依照陈悠的吩咐,插上月白色的象牙梳篦,梳篦上通雕镂空兰花,花瓣花蕊的细节处理极好,若不是象牙材质不似真正的兰花,戴上后谁见了也会以为陈悠弃了平时精美的首饰,加上最近她都让紫荆给自己上淡妆,见了的人都只会觉得陈悠诚心为左丞府祈福修道,洗去铅华,素面朝天。 “各位师兄好雅致,在这里谈论些什么,悠儿可得一听?”陈悠也学观里女道,着一身青蓝道袍,走过来问道。 “原来是陈悠师妹。”有一人说道。“我们在这里听丹青师妹说她在纯阳宫的经历罢了,刚才的声音大了些,没有打扰到陈悠师妹吧。”他们这个位置离兰庭院很近,刚才几个人七嘴八舌,声音难免会高了些。 “悠儿在房中正愁要做些什么事,便听见师兄们的谈论,正好要请教师兄们,师姐也在这里就更好了,说不上打扰的。”陈悠柔声说道,让一干众人听得身心愉快,除了丹青。“悠儿在家时也有听闻纯阳宫,那可是天下第一道观,师姐能有此机遇,悠儿心生羡慕,师姐可否说一下,你在纯阳宫的生活。” 丹青是真心不待见陈悠,陈悠这一提议,深得众人心思,她若在不说就引起公愤了。咦,不是说试术会半个月后就要举行了吗,干脆就说这个。 打定了主意,丹青就开始说起她在纯阳宫见到的试术会前师兄们的准备。 有一部分人一边心里想让丹青吐出些他们不知道的法术啊炼制丹药之类的事,一边又想丹青这么小的孩子去到纯阳宫也不会学得太多东西,估计也就是平日念诵的经文典籍,不抱太大的希望。丹青这时候提起她在纯阳宫时候见到的试术会前的内战选拔,又引发了师兄们的好胜心,听完丹青的话,不用丹青赶人,一哄而散地锻炼自己去了。 陈悠没有想到丹青会不顺着她的话硬着头皮把她在纯阳宫的生活交代出来,反而说起的试术会让道人激动沸腾起来,试术会是什么,她从来没有听说过,也无从插嘴。她连打探的机会都没有,人就走光,就剩下她和紫荆两主仆和丹青在这里。 “师妹起得好晚,都错过了早课呢。寅时的时候,早课就在三清殿开始了,早晚坛的功课经每间房里都有备下,师妹可先浏览一次,等到晚坛时再去三清殿听,所以,师妹你刚才说不知道该做什么对吧,那就好好看看晚坛功课经好了。里面可是包括了《经前诸韵赞》、《太上洞玄灵宝救苦妙经》《元始天尊说生天得道真经》等等等。” 丹青笑盈盈地看向陈悠,“师妹可还有疑问?” “谢谢师姐的指点,悠儿会努力的,不懂的话,悠儿会前来问师姐你的。”陈悠笑说,四道目光在空气中交汇,势均力敌,丹青和陈悠收回目光,“既然如此,我还有事,就先行一步了。” “师姐好走,悠儿不送。” 丹青一转身,陈悠的脸色就冷下来,“紫荆,我们回房。” 刚回到房里,紫荆原以为陈悠会发泄情绪,但见陈悠快步走向摆了典籍的书架仔细翻看其上的经文,紫荆一时脑筋没转过来。“姑娘,您这是……” “紫荆,你也一起来找,找出你不懂的,越多越好。”陈悠很高兴,她从丹青的话听出了接近拂云的契机。敏而好学,不懂就问,她来这里是打着修道的旗号而来,不学习有关道家典籍的事,怎么能行?她可是有一堆的不懂啊。 卷了油条蘸了白糖的粢饭、润口的豆浆,有雪里蕻、腌渍好的荠菜等等小菜送白果腐皮粥,不觉没有滋味,美美的用过一顿早餐,丹青就去找拂云报道。 拂云就在三清殿那边,一早就有香客前来,昨天被左丞府的人拦了一天,今天总算是能进了,竟然比平日的人流还要多,檀香白烟又弥漫在知味观的空气之中。 “拂云。”等到向拂云交代的道人离开后,丹青从拂云身后跳到面前,“话说,我早上在纯阳宫该做的事都做了,我还要做些什么?” “练字。” “……”丹青幽怨地扁起了嘴,她的毛笔字在君道的监督下,碧霄的嘲笑下,略有小成。“能不练么。” “那你能不吃饭吗?”拂云反问。丹青真的欲哭无泪,当初的拂云呢,这个不是拂云,她一定是认错人了,或是哪个混账给拂云洗脑了。 “我……不能……但也不想练字。师父,让我做点别的也好啊,老是练字多无趣。”施展撒娇大法,对于趋向奶爸的拂云大概有用吧,她摇晃拂云的手臂说道。 拂云盯了丹青半晌,丹青眼睛亮晶晶地看回拂云,大眼对小眼,终于拂云还是败下阵来。“好吧,太平郡外正好有户人家说他家发生了奇怪的事,你去看看,事情应该不算太大,你能解决的。”他拍拍丹青的肩膀。 “任务——查探稻香村老李家的怪事并解决,任务完成后,根据完成度获得一到三分不等,只查明原因不解决怪事,任务倒扣一分。” —— 总算赶在45分断网前时候码好了字,不用再请假说明天补更~推了秘书长的宵夜邀请【心里戚戚然,肚子饿了……】 ------------ 第六十章 打听 “在那山的那边西湖旁边有一群小黄鸡,他们活泼又聪明……”丹青哼着小曲走在太平郡郊外,初夏的林间小道叶荫挡去太阳的炎热送来一丝凉意,道两旁的车前草长势茂盛,她寻思要不要回时采摘带回去洗净晒干,天气越来越热时拿出来熬成草本凉茶消暑解渴。 大约又走了一段路,丹青看向四周,额,稻香村往哪里走? 迎面走来挑扁担的樵夫,肤色黑红黑红,是常年晒出来的,肩上垫一块野猪皮毛,两端捆扎干柴的扁担就压在皮毛上,手里攥一个老旧的柴刀,刀刃边沿啐有碎钻的光泽,可不像柴刀外表那样铁渍斑斑砍不动柴。 “额,大叔你好,稻香村该怎么走?” “哦,就这里走下去,看到右边有石桥就拐过去,稻香村就在梯田上面。”樵夫给丹青指路,“小姑娘看起来面生,像是城里人,你到稻香村干嘛?” 丹青呵呵笑了几声,“我就是去找人的,大叔谢谢了,再见。” 得到信息,丹青的步伐更加轻快,两侧的树木像排列站岗的士卒,一路目送丹青,光亮的尽头小道分岔,一头是笔直通往别的村庄,另一头右拐,粗糙的麻石板平铺横跨过溪流,溪水不深,清澈见底,叮咚的流水声悦耳动听,叮咚的溪水声是消暑的好药,听着就想下去打水仗,泼得一身凉快。 石桥后,一大片沿山丘而耕的梯田就在眼前。 梯田里作物青黄,庄稼汉散布在成片梯田之中,躬身低头干活,显得人单力薄。 踩成路的土壤爬过梯田,留下细长的痕迹,远看,就是这样的一条路破坏了梯田整体美感,事实上,这条路给出入稻香村的村民带来便利。 丹青来到稻香村再找人打听老李家,幸好,稻香村只有一家是姓李,就在村口。 老李家门口大开,门槛上一个穿红肚兜勃颈挂长命锁的稚儿,他低头给怀中的东西顺毛。丹青走过去,才看见稚儿怀里是一只做工不大精致的陶犬。 “你好,这里是老李家吗?”说完,丹青直接想刮自己一个耳光,小孩子能明白她说啥吗。 稚儿抬起头,畏缩的往门边靠了靠,搂紧了怀里的陶犬,并没有答话。 “……”丹青尴尬,她摸摸自己的脸,略有纠结的问:“我长得很可怕吗?” 稚儿一副快哭的样子,更加搂紧陶犬,往屋里缩去。 丹青只好向后退了几步,稚儿感觉不到危险,又往门边挪动屁股,乖巧地守在家门前。 有打扫的邻居大婶见到老李家前有个陌生的丫头纠结地看着老李家的小儿子害怕但是又不知为啥坚持的守在门口,便出言说道:“丫头,你找谁?” “我是来拜访李家。”丹青记得拂云说过那户人家的男人叫李耕牛,耕牛,你耕牛?这句话怎么能说的出口,不要让农家的人误以为她是来借他们家耕牛或是找茬。 “哦,他们还在田上干活,大概还要一阵子才能回来。你也不要靠近那个孩子,他会被吓坏,到时犯病去找大夫又是一个麻烦,说起来他很可怜的。”大婶看向老李家门前坐的稚儿,说道。 丹青点点头,那个孩子看起来怕生。“那如果不介意,大婶我可以借在你家前这棵树靠一会,等他们家大人回来?” “可以。”大婶很爽快的答应下来。“只是看你脸生,细皮嫩肉的,应该是城里人家的姑娘,不像是老李的亲戚啊。”她又疑惑。 丹青不好意思摸摸头,笑道:“我是从知味观来的,师父让我来。” 大婶恍然大悟的表情,让丹青以为她是否知道些什么,没等她问,大婶就积极的交代出来。 李耕牛一家世代为农,家里有几亩田地,近几年说不得风调雨顺,但也没有天灾人祸,远在帝都的那位也没提加赋,令李家在几年的春种秋收中小有积蓄。在这样的生活中,李家迎来了他们的儿子降生,就是这个坐在门前的稚儿。 只可惜,小儿渐渐长大,李家渐渐发现,这个孩子不太喜欢在人群之中,甚至是人一多便会害怕,只是让李家夫妇靠近,别的人一靠近他就莫名的恐惧,缩在角落企图寻求安慰。李家曾经找过大夫,大夫也束手无策,说是只能让小儿慢慢适应。于是,李家夫妇就做了一只陶犬陪伴在小儿身边。 近来,他们家夜里屋外开始传来犬吠,但李家没有养狗,后来,发展到每个来李家的亲戚或是邻居都发现进不了李家的门,一进门就能听见暴躁的犬吠声,似乎随时都会有一条狗从某个角落扑出来将他们撕咬,一进门裤脚就感觉到一阵外力的撕扯,可是分明就没有看见有东西! 丹青倾听,不时点点头,大婶经常和左邻右舍的妇人聊天,但是和城里来的女娃聊天感觉就是不一样,她倒豆般叽里咕噜说了很多,从稚儿出生到现在,说完长舒了一口气,太爽了。 “大婶,你要喝口茶润润嗓子吗?”事实上,丹青在大婶说完,也长舒了一口气,故事终于听完了,还好大婶的嘴上功夫不错,不至于听着就犯困。 “不用了,诶,老李回来了。”大婶眼尖,一下就能认出远处从梯田小路走来的人影。 李耕牛是个憨厚老实的农夫,皮肤粗糙不已,草鞋沾满从田里带上来的泥,扛着锄头,手里提着盛有清水解渴的提壶。 “老李,你家有客人,就是这个小姑娘,从知味观来的。”大婶说道。 听是知味观,李耕牛眼睛亮了亮,但是见到丹青这样的小身板又是姑娘家,便为难咕哝:“我明明是请求拂云观主的啊,怎么就来了个女娃,不可靠啊……” “……”丹青和大婶自然是听到,大婶听过李耕牛的话,也回头打量丹青,“也是,知味观怎么就派来个女娃。” 不被他人信任的感觉真不好。 —— 这个星期最后一个会终于开完了,真是一个开会周。当前进度真的很慢,杯子想跳剧情都跳不了,感觉真的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爬不上来……然后有一点就是这是一个剧情向的故事,但杯子仍然会坚持写下去,谢谢支持【觉得杯子这章以后会掉收藏】 ------------ 第六十一章 出走 丹青想参观李耕牛的家,毕竟他家发生奇怪的事,不去探查又怎么得到结论。 李耕牛犹豫地不知道该不该让丹青进他的家,他吞吞吐吐的把他们家发生奇怪的事说了一遍,他的话和大婶的相差无几,他们家的事左邻右舍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你真的要进来看看吗?” “我先来看下情况,再回去禀告观主,让观主定夺,你们大可放心。”丹青安慰道,心里却想着拂云说这事不算大,她能够解决,定风波的任务也在这个时候下发……其实也就是她看完情况,还是得由她负责搞定。 “那……请进。”李耕牛先是跨过门槛,回头看丹青。 缩到一边的稚儿见老父回来,扑了上去,一手扯着李耕牛的裤子,“爹。” “乖。”李耕牛爱怜地蹲下来摸摸稚儿的头,“不是都说了不要等门吗,你去找村里的小孩玩吧。”稚儿一听不高兴了,松开手,嘟着嘴鼓着双腮,怀抱陶犬跑了回屋。 李耕牛看小儿子这样不乐意搭理村里的孩子,只会抱着那个陶犬,终日看天空发呆,或是对陶犬说他们不懂的悄悄话,不禁唉声叹气。他猛地拍了一下脑袋,他把那个知味观的小丫头忘在门口了。“不好意思,一时没有注意到你。” 丹青摇头,“没事。”说着,一脚跨过门槛。 大婶咽下口水,瞪大眼睛去看。就当丹青整个人站在李耕牛的院子里,突然吹来一阵狂风,暴烈的犬吠声由远及近,周围明明就只有李耕牛和大婶,还有她自己,李耕牛院子的角落圈养了几只母鸡就没有别的了,她分明感到有皮毛的触感在她腿边打转,不绝的狗叫让丹青头皮发麻。那个声音,就像是放开绳子的看家柴犬,龇牙咧嘴的朝不速之客冲来,给与警告。 她整个人都僵硬了。 “额……”李耕牛没有听到犬吠,但见丹青露出和之前的亲戚邻居那样僵硬惊恐的表情,也知道是和他们一样遇到了那个东西。 丹青深呼吸一口气,竭力镇静地退了出去,才跨出一步,犬吠声就没了。丹青歪头,又跨进来一步,令人头皮发麻的犬吠声又如影随形,她退出了李家,站在门口问:“大叔,你有没有听到犬吠?” “没有……”大叔尴尬的笑了笑,他们家三口都没有听到声音,但是别人都说听的很清楚,有的亲戚腿上留有狗的齿印,就是被那个无形的东西咬出来,正因为有大胆的硬是要进来,才会多了一个“留念”。 “那我先回去知味观禀告观主。”丹青说道。 “哦,我送你下去吧。”李耕牛连忙走出来,丹青赶紧摆摆手,“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是了,我会路。告辞。”丹青几乎是慌不择路地跑回去。 “拂云,拂云,拂……”丹青气喘吁吁地跑回知味观,师兄说拂云在房里,拂云的房门没关,打开的,丹青跑进房间,就看见陈悠偎依靠在拂云的肩膀边上,小鸟依人地认真学习,没有抬眼看向丹青,桌案上摞起厚厚的典籍,拂云正给陈悠讲课,抬起头眼神平淡,丹青却是知道他暗暗责怪她无端跑出来打断他的教学。 “丹青。”拂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丹青瞬间提心吊胆。“去练字。” “……”不要抄典籍了喂,你对练字是有多执着,多执着!丹青心里掀桌,拂云瞟了她一眼,“你有意见?” “没,没有。”丹青鼓起腮帮,她满腔疑问,都被拂云打碎成渣渣。陈悠嘴唇弯了弯,看在丹青眼里就是红果果的讽刺,嘿,这个女人!“丹青,还不去。”拂云什么的最讨厌了!丹青扭头就跑。 老李家三口听不见狗叫,但是别的人只要跨进去就能听得见,会不会是有什么产生了幻觉,那家人身上沾有或是服用解幻觉的药物,所以听不见犬吠。丹青一路想着,经拂云这么打岔,又看见陈悠那副模样,丹青气得牙痒痒,找拂云帮忙的心思都没了,她自己来解决,哼! 灼华从桃林后绕出来拦在丹青前面,带着一身桃花醉,微醺,目光里是和煦阳光下漾起的水波,幸灾乐祸,整个人笑得妩媚至极,就是盛开的桃花:“小丹青,看你模样,是被拂云喝斥了一番,罚抄典籍经文吧。” “关你什么事。”丹青瞪了灼华一眼,气鼓鼓地,绕过灼华,往墨艺院去。 灼华不让丹青如愿,右跨一步,拦住丹青,丹青又往另一个方向绕,还是被灼华拦住了。“你想干什么!” “没干什么。”灼华就是拦住丹青,又软绵绵无力似的挨靠在桃树枝干。泛着桃花色水光的嘴唇微嘟:“就是——我见你对拂云最近很不满似的,我们试试离家出走吧。” 丹青像是看白痴一样看灼华:“你脑袋没受伤吧?住墨艺院好好的,我干嘛要离家出走?” “可我住墨艺院不习惯啊。”灼华醉了,就是个小孩,他扯扯丹青的衣袖。“那个新来的丫鬟,目光龌蹉,我就是看不过,我灼华数百年来可曾受这样委屈,若不是那个丫鬟还有那个啥在知味观道人的保护下,我定挖了那个女的眼珠子。” 灼华笑的天真妩媚,说也很轻松,但是丹青没来由的一阵战栗,稍稍后退了一步,灼华醉了,她不该跟醉猫较真的,只能顺着醉猫。 “那你想怎样?” “我们就愉快的离家出走好了。”灼华夹带丹青,一阵风就送到太平郡,幸好丹青身上带有银钱,在客栈对付一晚的房钱还是有的。灼华化装成了妇人,盘了发髻,领丹青处在一个客栈房间,丹青在床上打了一个滚,客栈上房都没了,这间房的床不太好,翻个身床板都能发出吱呀的声音,不太好入睡。 丹青从床上坐了起来,双手托腮,一脸苦闷。 “你在苦恼什么,说出来让我乐呵乐呵。”灼华挑起丹青的下巴,淡淡的桃花香钻入丹青的鼻子,以及还有灼华一身酒气。 丹青挣脱掉灼华的手。“说起来,灼华你是妖对吧,那能无视幻觉吗,或者是找出幻觉的源头?”丹青挠挠头,灼华自称是妖,那应该法力高强吧……大概能帮得了她解决这个任务吧。 灼华直起身,又瞧了瞧自己的白皙滑嫩的双手或是没涂蔻丹的指甲,丹青不耐烦,“你说呀。” “如果是比我修为高的人施下幻觉或是幻境,请恕灼华无能为力。” 丹青点点头,“那就好,我今天付了房钱陪你离观出走,那你也是不是应该回报我,陪我走一趟?” “……”桃花眼眼波流转,在知味观呆了多少年来着,他都记不得了,“那好,陪你就陪你走一趟。” 月上梢头,丹青没有去斋堂吃饭,千枝担心丹青饿坏身体送来夜宵,却见墨艺院灯火漆黑。 “丹青?”千枝推开门,就着月华撒落一地的反光,点亮了屋里的灯,房里没有一个人在。千枝前后走了几进房,还是不见丹青,“奇怪,会跑到哪里去了。”千枝摇摇头,放下食物就离开。 丹青和灼华入夜后出发,既然是老李家的人说听不到犬吠,那入夜再去试探。入夜后的稻香村,处处虫鸣。经历一天的劳作村民早早就歇下,村里没有几户人家还亮着微弱的烛火,老李家的灯已经灭了,看来睡下了。 他们家的墙很矮…… 丹青盯了老李家那爬过牵牛藤蔓的土墙半晌,小脸皱了起来。 “你要爬墙?”夜里灼华的眼睛有种难言的魅惑,丹青一看他的眼睛,脑袋顿时空了,想说的话跑到哇爪国去,只能木楞的点头。 灼华噗嗤一声就笑了,笑声就像是解除咒语的口诀,一下子丹青就回过神,“你!” “我有说什么吗?”灼华很无辜,眼睛出卖了他真实的心情,他笑的很欢啊。“好了,不逗你了。” 丹青冷哼一声,双手攀过土墙——很轻松的过去了…… 被碧霄带坏了。 丹青翻过去,灼华轻松跳在土墙上,双脚刚过站在李家的土地上,一阵急促示警的犬吠就出现了。 “汪——汪汪!” 灼华妖冶的桃花眼打量四周,他知道是啥了……不过并没有打算告诉丹青,这丫头好像是要调查这里并解决吧,那么早说出来就无趣了。 “怎么了……”屋里亮起了一盏微弱的油灯,窗纸投影屋里的人靠近,带着睡意,语声怔忪。 丹青见势不妙,连忙翻过土墙躲下,一直示警的犬吠声才消停。“喂!”灼华还站在土墙上,丹青招手,压低声音让他赶紧下来,笑话,谁都知道不怕神一般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李耕牛打开门,举着油灯,在院子里照了一周,母鸡在角落窝得正香,今天月色也不错,能看清小院里的一砖一瓦,还有边角上打的一口井,没有人。 “唉……都不知道这奇怪的东西什么时候能消失……”李耕牛叹了一口气,关上门,屋里有妇人唠叨几句,其中还夹杂小儿梦呓,屋里微弱摇曳的亮光被吹熄。 丹青等了一会,感觉安静了才探出头来,“你怎么回事?” 灼华摊手,“我法力高超,他们看不到很自然。” 她记得她是六岁那年见到灼华的,按他所说她还法力高超与灼华并肩了,谁信! “好了,回去再说。” ------------ 第六十二章 陶犬 一连几天,千枝送来的菜凉了又凉,食堂也不见丹青,拂云倒是见过几次,都是丹青冒冒失失地跑了进来,打断他的教学。 丹青一连几天和灼华住在客栈里,没有回知味观,她兴冲冲地每天跑回去想要告诉拂云她的进度,或是有疑问想要找拂云解答,但是每回,没错,就是每回都能看见陈悠那个女人装了一副柔弱怕惊又敏而好学的模样,呆在拂云身边,拂云这时候就板起脸,叫丹青离开,丹青也会气冲冲的跑出知味观。 于是——她逆反心理起了,在灼华的煽动下,她继续住在客栈,不回去知味观了。 当然,她不是没有发现陈悠那眼神,含情脉脉,目光柔得快要滴出水来,再加上,那堆积如山的典籍,让拂云给她解释个中意思,反而没提诵经祈福——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于拂云也! 哼,想染指她家拂云,没门!窗也没有!但是——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先搞定了任务,才能集中精力和陈悠打拉锯战。 “李家究竟是怎么回事?”丹青挠破头也没想明白,这几天她又去了稻香村,发现早上犬吠声只会是李家以外的人能听见,到了入夜,一旦有异动,犬吠声示警惊醒李家的人。 除去看不见的奇怪的现象,不就是一只忠实的看门犬在为李家看门嘛! “小丹青,过来吃甜品,这个圆圆的,甜甜的很不错!”灼华用牙签挑起一个撒了研碎的花生糖的软绵甜糯的糯米丸子 “没空。”丹青理也不想理他,手中的葵扇扇个不停,走来走去,就是在想李家的事。 “吃完心情好。”灼华笑眯眯地继续招手。 “你闭嘴我心情好。”丹青完全忘记了,灼华是一个喜怒无常的妖,他的不正经就是让人在不知不觉中放下了心防,忘记了这个妖压根不懂人的七情六欲,只是会随心所欲。 丹青话音刚落,灼华桃花眼不满地一挑,扼住她的咽喉!突如其来熟悉的窒息感让丹青瞪大了眼睛,挣扎不可置信地看笑了一面天真无邪的灼华。 她挣脱不了灼华的手,提不上气,胸膛火辣辣的,很热……救命……她怎么就忘记了,这个人和他外表一样……美如蛇蝎……她应该要远离的。 “小丹青,吃完心情好哟,要来尝尝么?”灼华手中劲度不减,柔荑暴凸青筋,浑身散发危险的气息——一旦丹青摇头,随时掐死丹青! 丹青也知道性命拴住灼华手中,而且……因为不吃糖不甩而被掐死,这种动机好猎奇好吗! 颈部被扼住,再挣扎下去消耗掉氧气就离死不远了,她轻微的点头,灼华满意的松开手。 “咳咳咳咳咳……”空气如此多娇!丹青边痛苦的咳嗽边大口大口的呼吸,像离水的鱼。 奇*书*网*w*w*w*.*q*i*s*u*w*a*n*g*.*c*c 不用想,脖子又有红印在上,眼角渗出泪珠,灼华刚松手她立马拔腿就……被抓回来了…… “怎么能不乖呢,这可不是墨艺院的丹青啊。”灼华一手揽住丹青的肩,丹青吃痛被灼华禁锢在怀,灼华的手流连在她脸上,头皮发麻,皮肤起鸡皮疙瘩,灼华看见丹青琥珀色的眸子猛地收缩,满意地轻笑一声。“乖——啊,张大嘴。” 她怎么就会听信了灼华的话翘家!丹青后悔得肠子都青了,但是表面还是听话的张开嘴,由灼华亲自挑了一个糖不甩喂到丹青嘴边,丹青自觉吃掉。 “客官你们有需要……”大概是新来的小二太热情又太莽撞,总之当他才敲了两下门,就推开门的时候,目瞪口呆地看到,女孩慵懒地躺在美貌的男子怀里,任由男子喂她,男子衣襟开敞,露出精壮的胸膛,抬起眼时,蕴含万千风情的桃花眼似嗔非嗔,仿佛在说小二没眼力,打扰了他们。 “不好意思,客官你们继续、继续。”小二的脸瞬间通红,慌忙说着就退了出去。关上门,小二长吁了一声,脸上烫热消退,拍拍乱跳的心脏,“这年头……”他住嘴,又想起活色生香的场景,脸上不禁又红了起来。 “……”不要误会啊啊啊啊啊!丹青欲哭无泪。 灼华很满意小二的表现,虽然被打扰了,有点不高兴。“来,我们继续——啊……” “……”谁来救救她…… 丹青心目中能救她的人现在面无表情站在墨艺院丹青门口,看里面空无一人。陈悠和千枝陪伴在侧,陈悠温顺地低下头,但心里窃喜。 “丹青呢?”拂云这几日除了丹青冒冒失失跑了进来几次就再也没从别的地方见到过她,心里有点放不下,就来墨艺院看看她有没有认真练字,孰知丹青压根就不在墨艺院好好的呆着。 “这几天都不见丹青。”千枝说。 “师姐想来是到哪里玩去了吧,毕竟小孩子心性。”陈悠搭腔。 “知道丹青跑到哪里去了么?”拂云又问正好路过墨艺院的道人,道人回想了一下。“丹青师妹好像说是不完成任务不回来。” “我知道了。”拂云挥退,道人作揖,然后离开做自己的事去了。 这下子真是的……拂云头疼,丹青的性子他是知道的,说什么不完成任务不回来,其实就是生气了离家出走!“千枝,你去太平郡的客栈打听一下,丹青那丫头在这太平郡也没多少认识的人,不可能跑到别人家打扰对付几天。” 临离开时,他又回头,腰间悬挂的玲珑佩铃铛坠子叮叮当当,桃林里蝉鸣起,他皱了皱眉,没有发现以往待在桃林的灼华的踪影。 老李家的事有了新的进展。 又是一天正午,才是初夏就已经有了盛夏的暑气,地面张开毛孔源源不断冒出热气,烫脚的很。林间斑驳的树叶抵挡不住热浪的冲击,抖了抖叶子,带来的还是阵阵热风。 丹青又来到稻香村村脚下,不过这回她光是看着因为热气的蒸煮令眼前的梯田小路产生摇曳的现象,就没有勇气上去。留在石桥下的小溪边上,等到傍晚暑气快要消散,温度没有再上升的时候再去稻香村也不迟,丹青这样想,就安心的在溪边偷懒了。 溪两边种有毛竹,两边毛竹向小溪方向垂,敛去一部分的阳光的直射。大石头被烘热,丹青用大叶子折成杯状,盛来清水拨到大石头上,石头上的水迹很快就蒸发,手还没摸上去就能感受到不断冒出的热气,连石头都感觉热啊,更何况人啊。 丹青泼了几回,等到石头降下温度,自己却热得满头是汗,挥着衣袖扇风,不过终于是能坐在石头上,脱了鞋,把脚泡在清凉的溪水中。灼华简直受不了,直接一头扎进溪水之中,感叹舒适极了。 “我们到溪里打水仗!”远处传来儿童的嬉笑打闹声,听混杂其中的声音,也有五六个孩子。 “李大娃,我们好心好意带你出来,你就别抱着脏兮兮的泥娃娃了。” 李大娃?丹青原本没打算理会,就在这里偷懒乘凉到黄昏,谁知道就听见李家的孩子和他的陶犬一起来到这里,这个孩子和他那只陶泥狗真是形影不离。 村里来的娃娃个个扒去外衣丢在岸上,里面只穿了红肚兜和细布亵裤,扑通扑通就往溪里跳,水声哗哗。 丹青在石桥一边,靠近太平郡方向的岸边,而这些娃娃就在石桥的另一边,靠近稻香村梯田的岸边。这些娃娃没有注意到溪水的下游有个比他们年龄大了一圈的姑娘,而灼华用了法术,玩得正欢畅,甚至游到这些孩子之间,但他们并没有看到灼华。 李家的稚儿在岸边,脱了鞋子,肉肉的小脚浸泡在清凉的溪水中,他仍然怀抱陶犬,没有把它放到一边,和村里同龄的孩子一块下水玩。 “喂,李大娃,下水来玩吧。”有孩子瞥眼见到岸上只剩下李家稚儿,出于好心,他招手说道。 李家稚儿只是摇摇头,小脚拍打水花,没有下水。 “算了吧,他就这个怂样,除了怀里那个泥偶,他理会过谁?”年纪稍大,身体胖嘟嘟的孩子看是这群孩子的领头,他叉着腰斜眼鄙夷看岸边的李家稚儿。“若不是李大叔送我几颗土鸡蛋,央我把他带来,哼。” 李家稚儿漠然,对他的话无动于衷,正如胖小孩说的那样,除了怀里的陶犬,他理会过谁。 “……”都这样说了,李家稚儿竟然不理会他!胖小孩生气,淌过水,站在李家稚儿面前。“喂!如果不是李大叔央我带你出来玩,你就不会坐在这里玩水,你是不是该跟我道谢!” 李大娃没有理他。 “你!”胖小孩怒火中烧,一把拉过他的肚兜,把他摔到水里。 胖小孩的力气很大,一下子李家稚儿整个人没有防备就噗通一声被摔到水中,李家稚儿连忙从水里爬起来,看自己的陶犬,幸好陶犬经过烧制,不是胖小孩所说的那种泥捏成的泥偶,一入水就真的化成泥水。 “你是坏人!”李家稚儿生气了,头发贴近脸蛋,水珠从发丝滑落到脸颊,但也不会阻碍他眼底的阴沉,大概是鲜少说话,口音语调生涩僵硬,他把陶犬往腰间一别,就扑过去跟胖小孩扭打到一块。 胖小孩不甘示弱,举起拳头就往李家稚儿脸上招呼。“叫你不听我的!听你反抗我!” “打啊打啊,加油!” “喂喂,大家都是同村,别打了……” “哟,打的好!” 小孩子们起哄的起哄,在旁边急着劝阻的劝阻,溪水被他们几个孩子搅到浑浊。谁也没有注意到,李家稚儿腰间别的陶犬,滑出了稚儿的裤子外。 灼华玩了一阵子,见水浑浊,心生不悦,回到丹青身边,一摆手,以石桥为分界线,桥的一头李家稚儿那边的溪水浑浊,桥的这头丹青这里溪水澄清,泾渭分明。 “汪——汪汪!”从远处传来头皮发麻的狗叫声,由远及近。丹青吓了一跳,从石头弹了起来,声音是从李家稚儿方向来的。 “那里来的狗叫声!”好几个小孩听见狗叫瑟瑟发抖,先后爬上了岸。 显然他们都听见了狗叫声,李家稚儿和胖小孩还在你来我往的打,李家稚儿平日就爱蹲坐在李家的门槛看天发呆,没想到,发起狠起来,还有一两下子,他身体瘦弱,胜在腰骨柔软,巧妙地绕着胖小孩身后,掐的,咬的,踹的,能用上的招数尽管施加在胖小孩身上。 胖小孩也不是吃素的,他身体是吃出来的,体重是他最大的特点,拳头大也是他的优点。他就瞧李家稚儿的空档,一个拳头挥过去! “汪!吼——”有只土狗凶神恶煞地?水奔来,见胖小孩正在施暴,露出森森白牙,咬牙切齿低吼,后腿蓄力,前爪扒水,看样子就是要蓄力而扑! 正在打的两个人自然听到近在耳边的狗叫,胖小孩就面对土狗,吓得瘫了得后跌。“啊啊啊啊,救命啊!!!” 说着,就拼命往岸上爬,把李家稚儿丢在水中。 “李大娃,快上岸啊!”躲到稍远的地方的孩子纷纷喊道。 李家稚儿像是没听到似的,嘴角淤青,手臂上肩上也有不少的淤青,就是跟胖小孩打架的时候,胖小孩的杰作。他低头,手摸向腰部——陶犬不见了! 顾不得这里还有一只虎视眈眈的狗,扬起底下泥沙的溪水一时半会还不能安静沉淀下来,李家稚儿几乎整个身都趴在水面上,双手在溪底摸来摸去,他要找到他的陶犬,那是他的朋友! “哎呀,李大娃,你还在水里干什么啊!在不上来就会被狗咬的了!”岸边的小孩还在喊道。 在桥一边的丹青密切注意着李大娃和那只狗,那只土狗眼睛的颜色火红火红的,不像是一般的狗,而且怎么就会这么巧合,在李家小孩遇袭的时候出现呢?尤其是,这只狗的狗叫声实在太像李家那个莫名其妙的声音了。 ------------ 第六十三章 化形 岸上的孩子仍在挥手叫唤,让李家稚儿赶紧上岸,但是李家稚儿全当听不见,在搅浑的溪水中摸索他的陶犬。 “他疯了,不要理他!”胖小孩大喊,并且让他们赶紧回去——天晓得,这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土狗会不会突然袭击。 “汪!汪!”土狗本来只是按捺不动,就在胖小孩话音刚落,掉过头冲他咆哮朝他扑了过去。 “救……救命啊!!!”胖小孩吓得连滚带爬的,魂都飞了。 旁边的小孩子也是惊叫一片,躲都来不及,哪里还顾得及胖小孩。土狗就认准了胖小孩,从瑟瑟发抖缩在竹林下的小孩附近跑过,头也没回的追赶胖小孩。 “爹!娘!救命啊!”胖小孩哭喊着,脚下也不敢放慢速度,生怕后头追赶他的土狗会毫不犹豫张开森森白牙的大口一口咬下去! 丹青也瞧出这只追赶胖小孩的狗真的有伤人的打算,站了起来,灼华却喊住了她。“小丹青,你想救那个小胖子?” 灼华想干嘛?她抿了抿唇,不打算跟他说,动作却很明显。 “呵。”只听灼华轻笑一声,丹青发现她无法动弹! “怎么回事!灼华你搞什么鬼!”眼看溪水里有枝条生长出来,沿她站在溪水的双脚向上缠绕,灼华将她双手反剪在身后,枝条相互缠绕,将她捆个结实,这还没完,枝条完成了捆扎,嫩芽破出,将光秃秃的枝条点缀起来。 灼华素手撩起耳边垂下的鬓发拢到耳后,慢条斯理地说道:“没想干什么,小丹青你不是想尽快完成任务好回去知味观吗?我在帮你达成愿望啊。” “这叫达成愿望吗!”丹青愤怒了,挣扎着,但是这些枝条越缠越紧,大有再挣扎就勒死你的意味,她学乖了,这些枝条是灼华弄出来,要收回去还是看灼华的意思,哼了一声表达不满,停止了挣扎。 灼华让丹青噤声,丹青张开嘴,又一次发现,她被灼华静了音,声音没法发出来,“你们人类总是自以为是。”灼华摇头,“看事情总是看得不全面,你见狗追咬小胖子,但忽略了狗没有伤害站在水里那个孩子。” 丹青呜呜几声,她没有忽略这个现象的你妹! “那你有没有发现那只狗看他的时候的眼神很深沉。” “……”丹青睥睨过去,抱歉,还真的看不出来。 灼华叹息地摇头,“罢了,多说无益,你继续看下去。”一把扛起捆成另类植物的丹青,越过石桥,往李家稚儿旁边一放,盘腿坐在水里。 时间一滴一点地流逝,天上太阳的温度仿佛没有随时间变化流失。溪水不断地流淌,被孩子们搅浑的水在冲刷之下,渐渐沉静下来,又是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 李家稚儿越摸越心凉,随着这片溪水清晰度越来越高,直到澄清一片,飘摇的水草,在水草穿梭不过一指长的小鱼,光滑的鹅卵石,就是没有他的陶犬。 丹青就看李家稚儿跑来跑去,急红了眼,泪水就在眼眶处打转。他没有看到我么……丹青疑惑,他旁边可是站着两个活人啊,就这个一身水红透视装的男人站着这里都没有看到吗? “汪,汪,汪。”土狗又跑回来,绕着李家稚儿欢快地摇着尾巴,叫唤。 李家稚儿迟疑地看土狗,土狗又朝李家稚儿汪汪叫了几声,黑溜溜的眼珠颇是……期待? “你是……犬犬?”李家稚儿迟疑地叫了一声,土狗立马汪了一声。 “犬犬?” “汪~” 李家稚儿大喜过望,眼睛发亮,扑过去揽住土狗的脖子,土狗收敛起凶神恶煞,也不躲开,摇着尾巴亲昵地蹭李家稚儿的脖子。 丹青看到眼前一人一狗,在小溪边上玩得欢快。 “看到没有,其实这狗,就是这个孩子怀里的那只陶犬,这只陶犬有灵性,昨儿还没修成精,今天来了这么一茬,连形也幻化成功。你听到狗叫声,其实就是这只狗在叫喊。”灼华说道。 丹青神色复杂地看向这只狗,她想了很多,或是他们家种有令人致唤的植物,或是其实是临近的流浪狗得了李家的恩惠躲在不被人发现的角落帮忙看屋,却没有想过这只狗和李家稚儿怀里那只捏造烧制不太相像的犬其实是同一只。 仿佛感觉到附近有人,土狗警惕地竖起耳朵,抬起头,四周张望。 “犬犬?你怎么了?”李家稚儿不解地问。 土狗离开李家稚儿的怀抱,在溪水里走了几圈,溪水淙淙,气息在水中都被流走,这就是灼华的目的。其实,依照灼华的修为,完全掩盖自己和丹青压根不成问题,只不过这样就不好玩了,所以他特地卖了破绽,反正丹青修为甚低,不会发现。 灼华嘴角勾了勾,丹青脊背窜上莫名寒意。 他蹲下来,跟土狗对视,“哟,小狗~”一个响指起,枝条粽子丹青和透视装美男凭空出现在李家稚儿和他的狗面前。 李家稚儿认出了丹青就是前几日来他们家的人,抱着狗警惕地后退几步拉开距离。 “李大娃——” “儿子啊——” “大娃——” 远处传来了大人们的叫喊声,打断了丹青和李家稚儿的对视。土狗抬头朝李家稚儿汪了一声,又看了一眼笑眼眯眯的灼华,蜷缩起身,身形不断变小,变小直到变成了丹青所熟知的那只陶犬。 “……”这下子,不得不相信了。 大人们扛着锄头农具跟着领路的孩子跑来溪边,只见到上了岸的丹青,美貌的男子,李家稚儿怀抱他的陶犬,低头抚摸陶犬。 “儿啊,你没事吧。”李家夫妇率先走过去,拉过李家稚儿左看右看,确认了他实在是没有什么事,才松下了一口气。“听二丫的话,你们遇到凶野的野狗了?娘一听到就吓了一跳,还好你没有事,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李大娘拍拍胸口,心有余悸。 刚才见带着儿子出去玩的同村孩子心慌慌跑了回来,胆小的孩子哭了起来,一有孩子哭,放松了下来,情绪感染的其他孩子也就一同哭了起来,尤其以一身脏兮兮在泥土里打滚过的胖小孩有甚,等他们抽噎着,大人们才听到他们在河边的事,抄起家伙往这边跑,李大娘一听消息,吓得连心脏都停止跳动,幸好李大娃没有事。 李家当家才发现知味观来的丹青也在,身边还有一个艳丽的男子……衣着有点有伤风化,不过他是在溪水边上,想来是耐不住热,在水里消暑,也能接受。“可是两位救了我家小儿?” “大概……”丹青呵呵笑了几声。 “那只狗现在在哪?”问话的人是村里的樵夫,丹青来稻香村迷路的时候,这个樵夫给她指路。 “逃了。”总不能说是在李家稚儿的怀里呆着吧,只好编了个由头,“不过我想可能也没跑远,如果藏到竹林就有点糟糕了。” “你们这群熊孩子,这段时间都不要来溪边玩了,三五成群呆在一块,谁也不要落了谁,听到没有!”家长发话,那些孩子乖乖称是。 各家领了各家的孩子回去,李家夫妇千言万语再向灼华和丹青道谢,又挽留丹青和灼华在他们家吃饭,被丹青婉谢了。 两人前脚踏进客栈门口,抬眼拂云和千枝就坐在大堂等着他们两人。 放下茶杯,茶杯晃出茶水,湿了桌子,不过拂云并不在意。“丹青,跟我回观。”他没有当面就说起她离观出走的事。 丹青现在很想捂脸,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完了,拂云找上门了,乖乖地回到知味观,拂云的低气压一直环绕他五步以内。 陈悠带着她的侍女紫荆“恰好”遇到拂云丹青还有灼华,她先跟丹青亲昵地问好,“师姐,你回来啦。”转而又向拂云请教:“师父,悠儿有些地方不懂,向请师父赐教。” “你去问千枝或是其他师兄,问完以后有不懂再来问我,我还有事,暂时不方便教你。”拂云只跟陈悠交代一句,“还不跟上,磨磨蹭蹭干嘛!” 丹青低着头,小碎步连忙跟上拂云,拂云走了几步,“灼华,你不要回墨艺院,一起来,我也有事要跟你说。” “好吧。”灼华耸了耸肩,不是很在意地的说道。 见几个人远去,留了千枝在此,陈悠心里纵然不忿,也没在千枝面前表现出来,她恨丹青一出现就夺取了拂云全部的注意力,她不过就是跟了拂云十三年,十三年,丹青是被拂云养大的!“千枝师姐,我们边走边聊吧。” 千枝颌首。 紫荆的目光自从灼华一出现就被吸引住了,他还是这样的英俊,衣衫下还是令人肖想的胸膛,她知道靠在这样的胸膛一定很温暖很安定。但是美梦转眼即碎,观主居然说墨艺院!上一次她见到的他就是在墨艺院,和丹青搂搂抱抱! 紫荆的目光狠狠地盯着丹青的背影快要喷出火来了,她和姑娘的共同敌人就是丹青!一定要想办法令丹青身败名裂。 丹青没来由地打了一个寒颤,谁在叨念她。 “这几天看来住客栈挺快活的,和灼华双宿双栖,住的还是同一个房间。”揽月阁上,拂云兴师问罪。 ------------ 第六十四章 摔了 夜间的太平郡依然是灯火繁华,特别是靠近水路江畔一带,那可是夜夜笙歌。 太平郡里的居民和外来的商客也聚集在江畔一带,这里也是夜市的所在地,怀揣一包椒盐核桃走在路上,嘴里啃甜咸适中的零嘴,悠闲地逛在街上,就可从夜市街头逛到街尾,到这家茶馆听说书,到那家戏台看大戏,再不然,到酒摊打两三钱的酒水,听周围街坊邻里说起郡里流传最疯的八卦,夜里的时间就也这么消磨过去。 在人群中,豆蔻少女提一盏燃烛火的莲灯,烛火的光照亮了莲盏,仿佛是盛开了的荷花。少女着水色折枝天青暗地丝绸交领袄,月白云纹暗地织金?百褶裙,脖子上戴的镶嵌玛瑙珊瑚玉的银质子母链,宝石红得发亮,这样姣好的少女却背着一个熟睡的婴儿。 她穿过人流,但人们却对这个背婴儿的少女视而不见。 一眨眼,她远离了夜市的繁华,来到太平郡另一侧安静的居民区,走出城门,往郊外走去。 “咦,你有没有看到有人经过?”打瞌睡的守门兵在吹过的凉风中迷蒙间看到月白金?百褶裙摇曳,他揉了揉双眼,问旁边的守门兵。 “怎么可能,我一直守在这,你还好意思说,你都睡过去,幸好守门官没来。”旁边守门兵好气又好笑,“你都睡迷糊了,快醒醒。” 那个看到少女的守门兵揉揉眼睛,视线所到之处,月色清冷,远处树林影影绰绰,哪里有光,哪里有什么人影啊。“莫非真是我睡迷糊了?” 少女没有回头,跟随着烛火摇曳所指的方向前行,步子娴静,每一步路却又是成年男人大步跨越十步的距离,她的步子很轻,没有惊动背后熟睡的婴儿,她所去的方向——稻香村。 入夜的稻香村安睡在静谧的山野之间,而今晚村口的李家却不太平静。 “我们家的妖孽,原来就出在这里!”李耕牛双眼布满血丝,指着脚下已经碎了的陶犬,李家稚儿哭着一次次扑上去,想要捡回陶犬的碎片,又一次次被李耕牛挥开。 “孩子他爹,你顾着小的啊!他又不知道,它……居然是我们家的……唉。”李大娘也哭得双眼红肿,用衣袖抹去双眼眼泪,连忙护李家稚儿,就是担心李耕牛在发怒之中伤了他们家的小儿子,他们家唯一的儿子。 “呜呜……”李家稚儿没有理会爹娘,眼睛就死死地盯着地上残缺不齐的陶犬碎片,伸手不停地想去抓。 “你能成什么气候!”李耕牛见自家孩子冥顽不灵,一心一意就要陶犬。“我再给你捏一个就是,这个是妖怪!要烧掉它!”说着,就去墙角拿扫帚,把陶犬碎片扫出院子成一堆,一把火烧掉就是! “不!”李家稚儿更加的哭闹,竟然挣脱掉李大娘的手臂,迸发自己前所未有的潜力,扑了出去迅速捡起几块大的碎片,抱着碎片冲出了家门,鬼魅般的速度消失在夜幕之下。 “妖孽……家门不幸啊!”李耕牛眼睁睁地瞧着小儿子的身影在梯田消失,声音颤抖,愧不当初为什么要捏这样一个东西出来!“对了,知味观!”他想起了来过他们家的丹青,想到他们背后的知味观,拂云道长修为甚高,他一定可以的…… 烛火摇曳,火苗改了方向。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 ._c_c 少女停下步子,留意四周,火苗改变方向就表明目标以极快的速度移动,一个蓝影从她身边窜过,就在擦身而过的刹那,莲灯五彩流溢,烛火大盛!蓝影朝郡县方向飞驰,过不久,一个稚儿也从她身边擦身而过,追赶前面的蓝影。 “又要往回赶了。”少女轻声道,背后的婴儿发出呜咽,少女连忙柔声唱摇篮曲,等到婴儿入眠才提步回赶蓝影。 丹青闷坐在房里,文房四宝已经备下,描金花鸟玉泉墨条上的墨汁凝起,一滴浓墨挂在末端,距离砚池就差丁点,没入砚池里的浓墨之中。 拂云让她面壁思过,贴了一道符在门外,把丹青关在里面,老规矩,抄完书放人。 她就是不抄,不抄书不抄书。 兰庭院的陈悠卸下妆容,挨靠在软垫上,在温软的烛光下,低眉顺眼,光滑的肌肤,只着一件白色内单玉色丝绸长裤,葱管般的长指划过留有墨香余韵的经文,嘴里轻声念经,阖上双眼仔细领悟个中寓意,从中择出不懂的问题,收集起来。 她拿去问拂云的,自然不可能随手挑出来的,拂云是何等人物,就怕察觉她的心思然后不动声色的疏离,所以,她将她和紫荆誉写过的,重新细读一番,又查找不少典籍,为的就是让拂云知晓她有这份心思去悟读,更加用心地教她,从而不知不觉拉近距离。 紫荆开门进来,陈悠没有抬头,“墨艺院什么情况?” “被观主禁足了。奴婢靠近看,墨艺院没人守,只是在门上贴了一道符,也不知是何意。丹青倒是安静,不吵不闹。”紫荆靠近,没见到她想见的那个人,心里面松了一口气。 “道家符?我们不太了解,既然拂云这样做,自有他的道理。” “是。姑娘,再有一事……”紫荆想起来心目中的那个美好的男人,想起初见时他和丹青搂搂抱抱,心中一痛,向陈悠提起。 丹青连连打了两个喷嚏,揉揉发红的鼻子,房里除了观里常备的经文典籍再没有别的——她还没来得及去逛街购买杂书玩意什么的。她在房里走了一圈,连梳妆台里也没有多少首饰和脂粉,知味观墨艺院是她从小生长的地方,但是这里的布置只是一个暂住地。 她随手拨弄圆筒里装的卷轴,打开几幅,这是六岁那年苦哈哈背下的星图,这是拂云教她树立审美观用来鉴赏的第一幅画,哪个名家画来着,忘了。 这是……咦,空白的? 丹青看卷轴只是拉下一小部分,凭借记忆记得这是在什么时候的见到过的,直到一幅完全空白的画卷展现在她眼前。 她歪着头,应该是千枝给她准备的,让她闲来时画画。 “反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涂鸦几笔也好。”画烂了,大不了丢了便是。 完全铺开卷轴,半人高绢白的纸张就在面前,丹青提笔才犹豫。“画纸质量不错,好像胡乱画点啥就破坏了它的美感。” 就在她犹豫的时候,蘸了墨的湘竹管毛笔,一点墨在软毛末端汇聚,滴落到绢白的纸面上,落到纸面上的墨点迅速向四周扩散来开。 “完了,毁了!”丹青发现绢白纸面上突兀的墨点,哀嚎。她画艺不精,可不是名家信手寥寥几笔将瑕疵掩盖过去,并且构造出一幅其意深远的画面出来。 然而也在这时,墨点被画纸吸收,墨点消失了。 丹青睁大眼睛,用手抚摸纸面,柔韧的纸质,久藏过的生宣色泽柔和,看起来摆在这也有一定光景,应是夹贡宣一类。生宣没有经过加工,吸水性和沁水性强,产生丰富的墨韵变化,无论是行泼墨法还是积墨法,都能收水晕墨章,有浑厚华滋的艺术效果,而驾驭生宣必须落笔既定,因水墨渗沁迅速,不易掌握。 生宣吸水性强,但不至于会完全吸收了墨点,可纸张表面仍是绢白无暇,找不到一丝杂色,仿佛墨点从来没有滴落下纸面。 “怎么可能?”丹青自言自语,又看向手中的笔——反正都要胡乱涂鸦了,不如就再试试看? 毛笔吸收浓墨,毛笔笔头饱满,锁住墨水。她也没想好要画什么,就随意画了三两条曲线作为山峦或是江海的波涛,又画了一个圆,是升起的太阳,就停下手来。 寥寥几笔,因为侧锋中锋顺锋的变化,下手轻重,墨法又有重、浓、轻几分,一气呵成,水晕墨意出来了,倒也像抽象画,丹青提笔笑看自己的“大作”。 不多一会,无论是浓墨还是完成时轻轻带起的笔法,都被纸张吸收掉附在其上的墨色,还是一副干净的绢白纸面。 她还真不信邪了!抓起砚台,将所有的墨全部泼在画纸上,又用湘竹毛笔将墨均匀扫开,绢白的画纸顿时黑漆漆。 这下好了。恶作剧完了,丹青放好毛笔,拍拍双手虚无的灰尘,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了。 肉眼可见的速度,浓墨一直被底下纸张吸收,就像是吸水海绵,将上面的墨水吸收的一干二净。丹青颤巍巍的伸出手,纸面很干燥,一点水汽都没有,她没有眼花,也没有产生幻觉,它不是一张普通的生宣! 丹青胡乱在纸面上拭擦,窗外飞窜过一抹蓝影,她余光扫到,扭头看,什么东西都没有。“知味观不会也有那种东西吧?”心里却在告诉自己,灼华就是外面桃花林,有他在……应该、或许、大概、没事……吧? 她一手按在画纸上,整个身体正对窗户,一眨不眨地看向外面。 “砰。”门发出响声,丹青扭过头去,门没有被撞开,消停了一下,又开始撞击,雕花木门抖动几下,没有被撞开,丹青知道拂云的符是贴在外面,那应该揭开就能开门了吧,何必这么辛苦撞门,撞了还开不了门。 ------------ 第六十五章 鬼修 撞了好几回,门依然完好无损。 外面消停了一阵,“嗷呜——”是狗压抑的低鸣,同时还有嚯嚯刨木屑的声音,比用尖锐的东西刮玻璃板或是黑板的声音好上些许,起码不是尖锐难听刺耳。 知味观怎么会有狗?丹青靠近门,她出不来,但是还能从细小的门缝中艰难看到一部分,瞅了半晌,门缝实在太细小,眼睛生疼,能看到一点,可猜不出来。 “唉,扰人清梦啊,小狗你在这干嘛?”屋外传来灼华慵懒的声音,声线低沉含糊,像是刚被从睡梦中打扰醒来,半醒半睡间,款步走来看发生了什么事边打呵欠。 “呜——”狗叫声低迷虚弱,一声又一声地听着让人心疼。 丹青趴在门边上,隔窗纸往外瞧,模糊透光的窗纸,隐约看到灼华的轮廓,还有一抹蓝影,恰是她刚才余光扫到的,并非是幻觉,这时候的狗叫声,又让丹青起疑,蓝影等于狗? “好,我知道的。咦?有人来了!”灼华的声音拔高,却又很轻柔,没有惊动墨艺院以外的地方的人,只让丹青听清,“丹青,待会有人来,你叫她帮你揭开符?就可出来,我不便见人,先行离开,回见。”灼华也知道丹青伏在门上,窗纸的红影一晃,没了踪影,只留有蓝影在门前呆着。 少女提莲盏追赶前面那抹鬼魅般的残影,追进了太平郡,残影缓下步子,身影清晰,少女才发现原来是个比她还要小的稚儿,这孩子正是抱陶犬残片逃出家门的李家稚儿。 李家稚儿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这里纸醉金迷,这里不是他熟悉平静安宁的稻香村,他迷失在红灯青瓦白墙绿砖的街头巷尾,漫无目的又四处张望地走着。 不是没有人没有看见这么小的孩子,主动上前搭讪,这个孩子一声不吭往前走,爱理不理。他的眼眸漆黑,是陈年没经兑开的佳酿,稠稠的挂在杯上,当他的眼睛对上那人的眼睛超过三数,那人宛若不胜酒力一般,走动间脚步飘浮,能踩成直线走过已经是好的。 怀揣着碎片,冥冥之中有指引般,来到一处有宽敞的广场,踩长满苔藓的青砖上去。他抬起头,粉刷过的光鲜门面挂古朴的楠木牌——知味观。 “嗷呜——”果不其然,他听见自家的狗的呜咽,快步朝声音来源之处赶去。 少女的烛火停止摇曳,指着稚儿奔去的方向,她追上后看见她的目标以及稚儿。椭圆幽蓝的光幕里是一只土狗,眼睛幽蓝幽蓝的,能看得出它疲惫不堪,好像撑不了多久,它看见稚儿赶来,停止刨门板,走到稚儿脚边,蹭了蹭他。 门上贴了一道符,是用来关里面的人,窗纸有影子伏在,里面的人也在看外面的事。 丹青见多了两个人影,拍了拍门。“可以帮我把符揭开吗?” 狗像是听懂了丹青的话,轻轻咬稚儿的裤脚,拉他往门边走,可惜他不够高,无法揭开门上符纸,少女看了一阵,径直走过去,揭掉,说:“你后退几步,我开门。” 丹青默默地点头,后退了几步,窗纸上的人影矮了下去,少女才推开房门。 两个差不多大的少女碰面。 “谢谢。”丹青点头向少女致意,偏过头去看那抹窗纸上看得并不清晰的蓝影。“是你们?发生什么事了?”李家稚儿和他的狗都在这里,夜深了,城门又有人看守,他们是怎么进来的? “嗷呜——” 她听不懂动物语言啊。 “它说,你能救我们。”一旁的稚儿咬着生涩的音节说。 “先进去再说,夜寒露重,很容易着凉。”少女提议。 丹青也觉得站在门里拦着人不让人进来的姿势不妥当,让开了身,让他们都请进来,少女向丹青接了一床被子,把背上的婴儿放到床里盖好被子,又找来靠背椅子拦在床边生怕婴儿睡觉乱动摔了下去,完事才回到厅前,随意找了张椅子坐下。 “我是黄泉引路人,蓝锦。”少女介绍了自己。“我知道你,你是拂云观主的亲传,定风波的新人丹青,说来我们还是同僚。” “你来是为了……”丹青眼底疑惑之色浓郁,黄泉引路人,身份听起来渗人,她将视线移到烛火不灭的莲盏,又看向蓝锦,蓝锦肤色苍白,是那种不晒太阳常年在阴暗之处养成的,性子相对娴静,她和自己年龄还差不多。 “我的工作就是将离世的仍在人家逗留的魂魄引过三生路,到忘川河畔送上船。”蓝锦看向陶犬。“我随着魂火来到这儿,这只狗看起来像是刚修成化形的。” “汪。” “它说,是的。”李家稚儿帮忙回答。 丹青想起一个问题。“下午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之间……”她还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见这个小孩和这只狗拖了一身疲惫,眼底满是悲凉不舍。 “任务——查探稻香村老李家怪事并解决完成,办事不力,倒扣一分。”脑海出现的任务完成信息使她楞了一愣,她什么都没做怎么就会倒扣一分! 蓝锦瞧丹青脸色青了又憋屈地发红,正好也接到李家的任务,她心思细密,约摸猜丹青是因为被倒扣的分数才会这样。 李家稚儿想了又想,手舞足蹈地结结巴巴地把后来发生的事表达出来,他鲜少开口和别人说话,这一次倒真为难他了。 原来,丹青离开后,李家也吃过晚饭,李家夫妇到邻居家为今日的事道谢。李家稚儿在院子里抱着陶犬自言自语,周围的人已经习以为常。胖小孩被土狗吓过,心里忿忿不平,总想着找李大娃出气才能平息自己心中的怒气,寻了空当,从家里溜了出来,闯到李家,揪起李大娃就要打,李大娃也不是个软柿子任人欺负,两个孩子就这样在地上抱成了一团,你踹我一脚我捶你一拳。 丢在一旁的陶犬见状,不能容主人被这个死胖子欺负,再一次化形,好巧不巧,让邻居家的樵夫看个正着,他去告诉李耕牛,才有了摔破陶犬这一幕,后来……他们就站在了丹青面前。 丹青听完,蓝锦说起她的来意,原本她是要渡这只狗的魂魄落黄泉路,但是就刚才她接到任务是协助丹青把陶犬修成鬼修。 “……”修成鬼修是什么概念,如果用仙侠类小说而言,那就是约么百万字的心路历程以及升级打怪。丹青脑补了一下,一个寒颤,百万字三四天就能看完,但是里面的时间跨度可不是三五七载啊! 土狗又吠了几声,李家稚儿继续说道:“它也不太清楚,但你们道家的估计有法子……我不想和它分开,求求你。”他垂下眼,微翘的睫毛颤抖。 这样脆弱的孩子……丹青怜悯,但她没有这个能力去施舍,就要拒绝时定风波的后续任务也到了,“任务——与黄泉引路人合作将陶犬引导成为鬼修,任务完成后,奖励二个积分。” 李家稚儿眼睁睁地看向丹青,丹青郁闷地拍头,有完没完!“好吧,我答应你。只是现在你要如何?” “我和它在一起。”李家稚儿坚定地说道。“我会打扫,能干活,最重要的是,我能听懂它的话。” 那倒是,她听不懂动物语言,但是这么小的孩子留在这里,家里人不知他的去向会放心不下。“你在这里留宿一夜就先回去吧,我和丹青也不知道该怎么帮助你家的狗成为鬼修,这段时间我们估计会忙起来,直到找到方法为止。”蓝锦说道。 李家稚儿摇头,抱住土狗的脖子不松手。 “你留在这,你爹娘会担心的。你除了你的伙伴,你还有爹娘,他们就站在你身后,是你的避风港。”丹青说着,又想起那个回不去的家,沉默。 稚儿回头,以为他的爹娘追到这里,孰知除了门后一院桃花,再没别的了,他沉默,抱紧土狗的脖子,土狗亲昵地舔了舔他的脸,想逗他开心,土狗看是笼罩在幽光之中,实际它连实体都无法办到。 丹青注意到,土狗的舌头穿过稚儿的脸,但是李家孩子却能抱住他的狗,他的手臂压在狗的皮毛下,这并不是错觉。 几经劝说,稚儿最终不舍的点头,蓝锦把魂火植入幽光里的土狗,这样白天的时候就不会魂魄消散,一人一狗睡在榻上。蓝锦说她去黄泉打听一下关于鬼修的事,把熟睡的婴儿重新背上,提一盏莲灯就消失在桃花林深处。 丹青转身打算睡觉,又想起灼华,“灼华?”桃花林里,她轻声呼唤。 知味观就在山间,夜里的山间凉爽,连带虫鸣声也小了许多。丹青呼唤了几次,但是灼华却没有响应,她只好回去睡大觉,一转头,轻红色衣衫的不是灼华还能是谁! “你吓死我了!”丹青不满拍拍自己的吓得乱跳的小心脏。 “如若没做亏心事,怎么就怕会被吓。”灼华挑眉,一副洞悉你这小妮子就是做了亏心事的模样。“说吧,找我什么事?” ------------ 第六十六章 从师 翌日,丹青还没把李家稚儿送回稻香村,李家夫妇却找上门来了。 听到师兄说起有两人硬是要闯后山,跪在百步梯前非要求见拂云,丹青拖着李家稚儿站在百步梯上往下瞧,才知道,李家夫妇来了。 “师兄,他们这是要干嘛?”丹青张望,百步梯上下距离可不小,她只是模糊感觉李家夫妇比昨儿要憔悴了些,随手逮到一个过路的师兄打听。 “说是后悔了,又说丢了儿子,唉,乱七八糟的,我也没听懂他们的意思。” 丢了个儿子这能理解,丹青斜眼瞧了一下李家稚儿,李家稚儿扭过头,腮帮子鼓鼓的,闹别扭的小孩显得特别可爱,但后悔了又是闹哪出? “师姐,可知拂云到哪里去了?”丹青身边也有不少的人,不过大多都是心性未定的道人或者是从五味院过来看热闹的厨娘,她扯了扯离她最近的人的衣袖问道。 “我也不知。”这个师姐脸生的很,衣袍崭新光鲜,她摇摇头。 眼看聚拢在李家夫妇周围的人越来越多,拂云始终是不见人影,连平日处理观中事务的掌事师兄也不知上哪里去,丹青轻叹一声,也不管小孩闹不闹别扭,牵过他的手走下百步梯。 “大叔大娘先请起,有事好好说。”李家夫妇抬起头,这知味观终于看到个认识的,李家夫妇松了口气,膝盖处隐隐作痛,整个人跌坐在小腿上,依旧保持跪的姿势,李耕牛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未然,李大娘实在是看不过眼,替他说出难为情的请求:“我家这口子就是死要面,丹青姑娘请不要介意。这次来……我们是想问……有没有方法修补陶犬?” 奇了怪了,昨夜见李家稚儿和他的狗哭得凄凉,大概是在家受了委屈超过他的底线,冒夜翘家,今天他爹娘却找上门来第一时间就是修补碎片?丹青可没忘记,李家稚儿手里攥的碎片,是头和身,是大块的碎片,柔软无骨的小手血迹斑斑,被碎片边沿划伤的。 “这个……修补这方面,不是该找泥匠工或是捏面人的手艺人帮忙吗?知味观不能帮到你们什么忙吧。”丹青面露为难的神色,后头的李家稚儿听个明白,眼眸神采奕奕——和昨天失去的悲恸相比,今日判若两人。 “爹,娘。”小孩子忘记难过的事情需要的时间很短,要有一件快乐的事情就可把悲伤抛到脑后,他迎了上去,主动扑倒李大娘的怀抱,李大娘下意识张开手把儿子抱在怀里,感觉到软绵绵肉乎乎在怀,昨日从李家稚儿逃家的失魂落魄,一下子三魂七魄都归位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咳咳。”丹青清咳几声,他们还有话没说完呢。 “其实是这样的,昨儿打碎了妖孽……陶犬。”见儿子和丹青的脸色不对,李耕牛速度改口,“小儿又离家出走,我们忙着去找他,半夜回家时发现家里遭贼了!”李耕牛又是羞愧又是愤恨,“自从村里的人都因为家里的陶犬进不来家,家中一直是相安无事的……我们就想请你帮忙。” 李耕牛还是没有说完整,但是丹青明白了他的意图,他就是在家中遭贼以后后悔打碎了能看家的陶犬,急着找上门来想修补好,陶犬还能继续充当看家犬,他就是这个打算? 人啊,真是不懂珍惜。丹青暗自摇头,转念一想,她好像把自己一块给说进去了。 丹青没有说话,李耕牛眼巴巴地瞧着她,李大娘知道自己儿子很在意那只陶犬,悄声央李家稚儿去说说情,这丫头看起来很是心软,但愿在自家儿子的童真攻势下能够瓦解,答应了他们的请求。 “修补这个可以帮,但是陶犬毕竟成了精,你们打碎了它的本体,妖魄侥幸能不消散,也不一定再次归到原来陶犬身上,而你们对它造成的伤害,它也不一定会谅解你们,所以你们可能还会记恨上,你们可要想清楚。”丹青接了定风波的任务,横竖都要完成,陶犬的心里怎么想她也不太清楚,唯一通晓陶犬的就是李家稚儿,她又扫了一下稚儿,稚儿木着脸。 “这……”李家夫妇想法太过简单,他们也没想过砸烂了陶犬,陶犬会不会记恨上一事。 “修补吧。”说话的不是李家夫妇,而是稚儿。丹青故作高深的点头,接过李家夫妇打扫带来的碎片,还有李家稚儿离开家时带走的。“爹娘,我这几天决定留在这里,等到修补好了,我再回去。” “可……”李大娘还想说些什么,李家稚儿接下来的话让她打消了带他回家的念头,他说他和陶犬合得来,能劝服的,有他在,要请回陶犬的事就好办多了。 李家夫妇相扶持地离开知味观,丹青带李大娃到知味观客堂去登记,她墨艺院还有好几处厢房,打扫一下,住人不成问题。 “丹青师姐,你身边这孩子是……”还没踏进墨艺院一步,很不凑巧地遇上散步的陈悠主仆。 “这是来念念经,体会道家生活的孩子,师妹你有意见?”丹青歪了歪头,俏皮纯真的口气让陈悠心底冷哼了一声,“念经有利于洗涤心灵,只不过这么小的孩子……悠儿只是随口问问而已,没有多大的意思,师姐不要误会。” “我从小就《道藏》《坐忘经》之中长大,是拂云手把手教的我,典故寓意深刻,至于洗涤心灵一说……呵,不知师妹听过佛家的‘本是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大同小异罢了,若是干净,就不需要洗涤。”说罢,丹青牵着稚儿的手和陈悠擦肩而过,走了几步,想起一事,停下步子,回过头说:“对了,说起来师妹是要祈福的,经文可准备好了,文房四宝也备齐了吗?至于斋戒沐浴的,如有需要,尽管吩咐人去准备就是了。” “悠儿知道了,谢过师姐的好意。” 四目相对,身高差不是阻碍两人眼底暗流汹涌的交流,丹青微微一笑,转身潇洒的离开。 推开门,蓝锦听到推门声回过身,丹青稍愣了一下,“你回来啦。” 蓝锦点头,她的莲盏放在桌上,两手抱着婴儿,边摇边哄,她身边还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这是我在黄泉路上遇到的御鬼师,他在鬼界赫赫有名,而本身他也是鬼修。” 丹青目瞠口呆,鬼修?这个男人没有以真面目示人,戴一青脸獠牙瓷面具,浑身包裹在漆黑的斗篷之中,手握一根看似普通木杖,和西方术士打扮有得一拼。“你好。”当然她没忘打招呼。 “桀桀,道士小姑娘,你的味道很鲜美……” 磨砂纸那样粗糙的声音,惊悚的内容,和他这一身当真很匹配。丹青不是第一次听过这样的话,饶是这样,白日高悬,她还是感觉一身诡秘的冷风沿脊背掠过。 蓝锦神情自若,一点也没受他的语言影响,把莲盏提到鬼修面前,“陶犬的魂魄就在魂火之中,考虑到现在仍是白日,陶犬的妖魄实在太脆弱,请您等到夜晚,我们再把它召唤出来。” “桀桀,这有何难?”一段晦明难懂的口诀配合手诀,周围起风了,风不是夏夜的凉风,沁人心扉。而是暗夜里吹过乱葬岗挂过里面残破不堪的旌旗的萧瑟秋风,瑟瑟渗人。随着口诀吟诵速度加快,风流动的速度也加快,秋天过去冬天到来,而且不知何时,耳畔竟起了鬼哭狼嚎的声音! 房间光亮阴暗下来,冷风像是无孔不入,势要深入骨髓,冷自骨中,颤由心出。 “好了。”风停下,温度却没有上升回去。鬼修示意蓝锦把陶犬妖魂放出来,蓝锦指尖引一道细线光亮,将一团幽蓝牵引出来,稚儿看在眼睛,丝毫没有被刚才的奇异吓到,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幽蓝光团从光渐渐扩大,成形,最后他的狗就在幽蓝的光里面。 “犬犬。”他又扑过去,心有灵犀一般,狗一化形就往稚儿身上扑去。 “咦,这可是好苗子。”鬼修像是发现什么有趣的东西,走到稚儿身边,不经他同意,将他全身上下摸了一遍,他的手化作万千残影,丹青根本就没看出他真正的手游走到哪里,他就结束了。“小子,继承我的衣钵吧。” 他看出这只狗和李家稚儿的牵绊,这是个绝佳的条件。 “任务——与黄泉引路人合作将陶犬引导成为鬼修,任务完成一半,奖励一个积分,陶犬成为鬼修之日,发放剩余一个积分。” 李家稚儿走的时候,左抱修补好的陶犬陶偶,右扯一个鬼修师父,鬼修会随他到稻香村,视乎情况选择是否定居,不过教学是必须的,他目光灼灼,李大娃会是绝佳的御鬼师,话说回来,知味观那个小道童的味道闻起来还真不错…… 他摩挲下巴,远在太平郡揽月阁的丹青打了个寒颤,合上手中的书。 身后拂云烹着水,上好的雨前龙井,散茶,没有制成茶饼或是茶团,搁在白瓷茶盏里,水是烧开的泉水,滚烫滚烫的,直接浇在茶叶上,随着开水的注入,白瓷盏里的茶叶在水涡中起舞,恰似善于旋舞的绿衣舞女,脚尖踮起,罗裙是风吹过的水波,荡漾。旋转身姿从高屈膝向下,直到伏在地上。 青叶沉底,氤氲山丘上湿润雾气的气息,白瓷杯中更能彰显清明雨前的生机勃勃的新绿。 “过来喝茶。”拂云没有问她学的如何,把泡好的茶水往对面空位一放。 白瓷清冷,即便是新沸的开水遇上,也只能悄无声息的降了降温。新沸又恰好能接受的热水,舌尖的微辣,口中留存甘甜,更何况,用来泡茶,一杯新绿,一口甘醇,去了茶叶特有的青涩,留下的,是余味无穷。 丹青双手捧着茶杯,抿了一口,露出幸福的满足。 “今晚去收拾细软,明天起程前往百草堂本堂。” ------------ 第六十七章 偷窥 知味观和百草堂本堂一江之上下,来回一次五六天。 拂云没有明说去百草堂本堂是为何事,但丹青从纯阳宫的时候就知道,三年一届的试术会今年将在百草堂本堂举行,知味观离百草堂本堂近,稍微推迟出发能赶在试术会前到达——这是相对应邀的其他门派而言,算来日子,离试术会开始还有十余日,三天路程,倒是来早了。 随拂云去的除了丹青和千枝,还有几名表现出众的弟子,他们是观里推选上去参加试术会的,丹青不在名单之中,拂云带她来是开眼界见识。 乘商船顺水而下,一路天色晴朗,江上刮起风,推动了船加快了速度,水路花费的时间又少了一截,以至于到达毫州时,竟比原计划还要早了半日光景。 “时间尚早,就在附近游玩一下,快到试术会正式开始的前两天再去。”刚下了船,拂云望了望周围,说道。 小黄城外芍药花,十里五里生朝霞。一路走来,屋舍花团锦簇,当然更多的人家家中种植的是当令有药用价值又有观赏性的植物,家家户户前花前绕,谁说小家不能浪漫,花前月下,与家人一起赏花赏月,共聚天伦之乐,这也是一番浪漫。 毫州不乏名胜古迹,拂云带着丹青先去太清宫游玩一番,顺道拜访太清宫的真人,时间一晃就快到试术会。毫州城里人流为患,除了忙于交易的药商,各地送来草药的药农,还有穿着各异,是前来参加试术会的各大门派以及散修。 百草堂本堂不在繁荣的毫州城里,城里最大的药铺百草堂只是本堂的据点,经过百草堂弟子的接引方能到达试术会。负责接引的百草堂弟子用的是本堂的特制的腰牌,和丹青小时候第一次去镜花阁手中拿的凭证差不多,弟子验证了拂云一行人的身份,一晃手中漆牌,一行人瞬间换了场景。 显然,他们真正的来到百草堂本堂。 厚重大气的大门已经打开,两边立两列弟子接待。身边走过头锃亮锃亮的大师,走过花枝招展、退红缦衫罗裙的舞者,身体壮健的武人,还有不敢露脸罩在斗篷里或是戴上面具散发奇怪的气息的人,老幼男女,光是在外面看招待的来客,就觉得试术会超出时代的限制,百花争艳的感觉。 丹青这样想着。 他们被安排在道家弟子附近的厢房,一开门,就是碧霄欠扁的笑脸。 “……”砰,丹青把门关上,一定是她的幻觉。 “怎么了?”千枝关切的问,“小丹青!我是你师兄碧霄啊~”不用丹青说,千枝低头轻笑,她能掀桌,她能把外面的人拍飞吗! “你有什么事,明天说吧,我困了。”丹青闷闷地朝外说道,爬上床睡觉,好心情瞬间没了。 第二天,丹青醒在晨光之中,窗外是寥寥几笔水墨山水,怔忪间还以为自己还在墨艺院,但外面热闹的声音在提醒她,她已经换了地图…… 百草堂本堂还在为试术会做准备,一切有条不紊,看着忙碌的百草堂弟子穿梭在厅堂之间,赴会的弟子都找了处安静的地方练武,偌大的广场,甚至一隅老树后的墙角都蹲了人,扎马步练基本功,踱步的深色衣衫文人口中念叨着百家经典,准备在辩论中厚积薄发,施展他们的才华。 眼前这个场景,大家都埋头苦干,气氛肃穆,真像紧急准备,冲刺高考。 闲的发慌的丹青发臊,她真的……太休闲了,掩面匆匆离开,还是不要打扰别人复习的好。 百草堂本堂很大,通雕蟹娄形梁托,花卉间寿纹窗棂,回廊上绘有百草图,一步一幅,不像是医馆,更像大宅门。而本堂后面,连片的山丘,是她醒来望向窗外的景色。 问过打扫的仆从,后山是百草堂的药园子,景色倒也不错,还不是百草堂的禁地。 天色大好,郊游的好时光。 小径早就被人踩平,沿路而上,两旁矮矮的草药,青青葱葱,在山间流动的风中摆动,撩过鼻尖青涩的草香,还有生长在药草中零星的野花的幽香,飘忽不定,靠近后门的药圃还有一二弟子采药,背起药篓匆匆就往本堂赶,赶时间啊亲。 纯阳宫的道人擅长健行,半日翻越几个山头不成问题。丹青刚从纯阳宫毕业出来,一身本事还没抛到脑后,不经意间,上坡下山,走到深处。 山林茂密,深处的药草看起来不像是特意种植,种子倒像是鸟儿叼来的,黏在动物身上,随意丢落的,自然生根发芽,和这里的杂草竞争。丹青一路走来发现了不少,不过她不是深入研究药草的中医,对草药的痴迷不深,也没随手摘来。 远处霍霍挥铲翻土声,树后隐约有人影。 她是光天化日遇上了毁尸灭迹,还是…… 深山野林,行动有危险,考虑要慎重哦亲。 树木丛生,又有过了半身的灌木丛作为遮挡,只要小心些,应该不会有大问题的。丹青压不住好奇心,猫着腰,慢慢靠近。 正好过了一棵两人合抱的大树,她直起身,捶捶自己的腰。 贪图方便扎了个大马尾,和衣服搭配不伦不类的。樱草小朵花短襦小袖,下着柳黄瑞锦纹单丝花笼裙,也就是这样近乎自然的颜色,伪装无压力。从树后探出头,又缩了回去,一眼的印象,那个人穿的是百草堂的服饰,栗色衣衫。 有土过肩飞过,是在挖掘什么,遮掩物是优势也是缺点,除非她爬上树才能看清他在干嘛。这个距离很安全,能看清,能进也能退,有个反应的时间过渡,哪怕是突发危险,也来得及祭出画影,糊他一脸吞日月,无我无剑拍过去。 唔,她又把桃木剑忘在脑后了。君道让她少用画影,她又丢到脑后去了,桃木剑在房间里没带出来呢,真该反省反省,丹青低头作一秒反省,又毫无愧疚感的偷窥,哦,对了,还是先把画影祭出来妥当。 手握画影,蹲在灌木丛,依靠大树,露出两只眼睛目不转睛盯着那个弟子,他手中的铲子丢到一边,?的,拨弄草的声音,他在找东西? 只看到脊背,再往下看就看不到了,站起来可以看到,但不就暴露目标的吗,丹青纠结。 假如他是埋藏宝物……假如他是毁尸灭迹……假如他是寻宝…… 丹青打了一个寒颤,无论哪种,按照剧情来讲一旦踩了某根要命的枯枝,被发现了,绝对不会有好下场啊,肿么破。想到这里,她左右前后雷达式地扫描,很好,没有触发剧情的一次性必备道具。 “沙——” 丹青僵硬了,那是啥……她的马尾扫到了草丛…… “谁!”挖掘的弟子警惕,立直了身。 果然有猫腻!这回真的触发狗血剧情了,就在危险时刻,天上该不会掉下个师父父吧,还是说掉下个大师兄?丹青欲哭无泪,往大树缩了缩,让粗壮的大树遮挡住那个弟子的视线,这叫卡视角!不过要是有广角就好了…… 就当她这么想,眼睛突然生疼,是那种越过眼球,在最深处被尖锐的东西刺激最薄弱的位置的疼痛,但不过持续三秒,三秒后,疼痛无影无踪,仿佛没有发生过,丹青手关节磕到墙也能嗷呜几声,更何况是这种靠近刻骨铭心的痛苦? 捂着眼睛,指缝下视野开明,不过又有哪里不太一样……不对,这是! 丹青吃惊的放开手,合不拢嘴,她竟然,竟然能看穿透了灌木丛,看到了那个弟子,地上的八宝玲珑铲,不仅如此她连余光所看不到的地方,都能看见,不对,她还能看到她和那个弟子! 丹青捂住自己的嘴,来不及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个弟子狐疑地扛起八宝玲珑铲,这里戳戳,那里拍拍,就是要试探附近有没有人。 丹青抬头打量帮助她遮掩身形的大树,她梯云纵技能熟练度少的可怜,根本跳不高,扶摇直上轻功,轻飘飘的就上去了,这棵大树在扶摇范围内恰好有个能落脚的小坑,八爪鱼地攀住,应该不成问题。 大气也不敢呼,蓄力一跃,轻飘飘的往上跳,在空中滞留的时候,翻了个滚,伸手揽住大树,整个人贴在树上,然后慢吞吞的四肢并用向上爬,枝干距离她并不远,爬上去坐稳在其上,她微微的松了一口气,这个角度往下看,正好可以看到他之前做了什么。 这个弟子挖了一个坑,坑很浅,里面什么东西也没有,地上除了土和杂草什么都没有。弟子走了一圈,只发现了窝在草丛里的白兔,兔子被铲子打扫到惊慌失措逃走,却被弟子眼疾手快地一把揪住了耳朵,“原来是你,吓的我,今晚就拿你去加餐补补身。” 没想到这个胖胖的,圆嘟嘟的弟子居然有这么好的身手,好像不简单的感觉,那他在挖掘或是掩埋的东西就很值得探究,猫爪子的心头上挠啊挠,不知道会是啥。 百草堂弟子打晕了兔子,砍断一条藤蔓把兔子捆起来加餐,又继续回到坑边,把坑挖深,然后从衣袖里,看来他的衣袖和碧霄袖里乾坤的差不多,他从袖袋中取出一个描金喜鹊闹梅黑漆盒,又取出一方红缎,包裹好,然后平稳的放到坑中,最后填上土,踩平后又撒上新土,插上一根木棍,又看看周围,见没人,带上兔子匆匆离开。 —— 杯子现在在卡下一章,以至于原本2点该发的拖到现在,不好意思。下一章还在一千字徘徊qaq嘤…… ------------ 第六十八章 遇见 百草堂弟子消失在她的视线之中,丹青垂下眼,风吹草动,坐在树上的她,都入了她的眼,她的眼中看见自己…… 这并不是错觉,她没看错,闭上眼睛,默念着拉近距离,睁开眼睛的时候,是眼睛没出现奇怪的状况的视角,又闭上眼睛,默念拉远距离,再次张开眼睛,她又看见树上的她的背影,树叶摇曳,风撩过耳边的发丝,衣裙的摆动。 “哈哈哈,我居然有游戏广角了耶!”振臂一呼,悬空的两只脚晃啊晃,眉间染上欣喜的神色,转念一想,烹饪、制药、采集、庖丁的生活技能相继出现并且亮起,合成五行石的图标黯淡,寻宝的图标大亮。烹饪庖丁她已经满级,因为已经有生活技能满级,制药只能在70级高级停步,不能升级80级成为制药大师。 这就是她可以做红药补血,做蓝药补肾?“……”呸,她才不肾亏!她一点都不缺蓝! 但她的人物属性、好友面板、帮会面板,结果没有一个是被呼应出来的,她的装备,除了画影,一件也没有出现。 呵呵呵,丹青无声的笑了起来,掩着嘴,“呵呵……游戏面板没有,游戏广角却在,游戏装备没有,没有耐久度,也没有红蓝血条,是不是就说明了,即便是有技能傍身,没有复活时间,生命只有一次,那我其实是什么?我还是不是人?” 眼泪前后从两颊滑落下来,呜咽声细细地传了出去。 日上中天,丹青哭也哭够了,胡乱抹去泪水,双眼肿的跟核桃似的,真难看。自嘲的笑了笑,低下头去……尼玛!她怎么就跳了这么高,怎么下去啊魂淡! 再多的悲秋伤感看到这么高的树都吓跑了好吗! “我去……”她欲哭无泪了又。 落地注意二段跳保险准备还可以多加一个蹑云逐月向前冲,可以规避摔死卖萌。 打定注意,纵身往下跳! 蹑云逐月! 风在耳边呼啸,她时间估计错了,一个前冲提前了!!!在半空中停顿,摔落下来,她有这方面的经验,急忙一个二段跳,在半空翻滚,落地时——扭了脚,整个人僵硬地向前扑。 “啊啊啊,要扑了!”丹青自己也不忍直视,闭上眼睛。 砰!糊了一脸泥…… “唉……”撑起身体,呸出了沾在嘴边的草。 “丹……丹青?” 谁?这个声音她没听过?她要杀人灭口!条件反射性的从地上弹起来,拍掉手上身上的泥土,眼前站着一个丰神俊朗的……男孩,丹青眯了眯眼,轮廓有点熟悉,她是在哪里见到过。 冉孤生惊喜地看面前受惊弹跳了起来的丹青,她的面容没有怎么变化,拔高了,但是还是记忆中的模样,眸色变化了些,没有以前黑溜溜,不过一样好看,他快步走过去,抓住丹青的手,“真的是你!丹青!好久不见了!” 啊?丹青脑袋还没转过弯,她印象中没有见过这个人啊…… 也怪不得冉孤生,谁会知道,以前软糯的包子现在会长成这样。杀伐果断和书生儒雅糅合在一起,这还多亏了他的两位师父,也和他长大的环境分不开。 一个道长一个大兵,道长虽然邋遢了些,自己邋遢却不容许自己的徒弟学他一样,可以不拘小节但是要有的礼仪绝对不能随便,冉孤生跟他修的是符,在墨缸里练就的气质,从容不迫;大兵虽然是颓废了些,对于自己的徒弟,一切从严,赶冉孤生上战场历练,积攒不少军功,将他磨砺成了一把好刀。 “我是冉孤生。”冉孤生看着丹青眼睛也不眨地看着他,似乎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她这个模样,她还是有记忆的! “你……”丹青真的认不出来,冉孤生拔高了很多,高出了她一个头,最重要的是他的气质变了,主要变在哪里,不好说。 “你在干嘛?摔成了花脸猫。”冉孤生笑了笑,他举起袖子把丹青脸上的尘土仔细的抹去,“好了。你和小时候都没怎么变,身高也好像差不多的样子。” “……”尼玛!她有长高的好么!她六岁的衣服已经短了好么!“是你长得比我高,所以你才觉得我没高!” “好好好,我长得跟严凌余差不多,所以看到你跟以前一样没变,就以为你没有长高一样,不过看起来真的好像没有长高,你就不要生气啦。”冉孤生笑得甜甜的,带着一个小酒窝,嘀咕地说倒数第二句话,丝毫没有发现他这种若无其事戳中了丹青的痛脚。 “……”一而再,再而三的这样说,这里没有桌让她掀,她就灭了冉孤生!“知不知道戳人痛脚没有道德,吃我一招!” 竒*書*蛧*w*W*W*.*q*Ι*s*ú*W*ǎ*Й*G*.*℃*c 画影拔出,带出一道狭长的寒光,画影出鞘清鸣,无我无剑甩出去! “诶。”冉孤生反应极快,向后空翻躲开了丹青的剑气,单脚刚一落地,整个人就冲向丹青,丹青起手回防,落生太极气场减速,免控,速度跑开,可惜还是慢了一步,让冉孤生近了身,不过他不是从正面攻击,他一冲向丹青,和她面对面眼对眼了瞬间就绕到她的身后,点她定身的穴道,想跟她解释清楚。 丹青在自己的生太极气场内不受控制,丹青只觉肩膀被冉孤生的手指戳了一下,蹑云逐月朝前面冲了出去,回过神举着画影气汹汹地看着冉孤生。 “奇怪,我明明点了穴道的呀。”冉孤生无意跟丹青打,也没有纠结为什么点了她穴道她没有定身,只当自己学艺未精。“丹青,我不跟你打,你先听我说好吗?” 他想靠近,才觉得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牵扯,双脚好像被缚上重物,走起来吃力而且速度还很慢,四周有水色波光在脚下漾开,这是怎么回事? 一把取出别在腰间的笔,君山烟雨竹制成的笔管,斑斓生辉,他用这把长一尺一寸,六两重的烟雨红尘笔,带出一道水墨于半空,结成一道符,嘴上功夫也不落下,嘴皮子上下翻动,“破!” 生太极气场中央插的虚剑是气场的“眼”,水色波光正是从虚剑的剑身散发,冉孤生作的符,正如丹青自己有的技能“人剑合一”将气场爆掉!然后跑到丹青前,与丹青只有六尺的距离。 丹青没有在意被爆掉的生太极,她在意的是冉孤生手中的烟雨红尘,他怎么会有?画影收鞘,她跑过去,抓起冉孤生的手,“你怎么会有烟雨红尘?” 烟雨红尘,长一尺一寸,重六两,西汉东方朔尝游君山,叹沧桑之倏忽,轻折烟雨竹作笔,以山巅白雾为纸,书下平生游戏红尘之感怀,兴之所至将手中笔抛下云间,坠入凡间。相传得此笔者,可悟烟雨飘渺空灵之意,阅红尘聚散喜悲之情,引八维以律自道兮,问天道以求长生。 “啊,烟雨红尘?”冉孤生的手被丹青的手抓的生疼,不过她的力度算不了什么,战场刀剑无言,被招呼到了比她抓的疼多了!“这个是我师父送我的,说是在镜花阁淘到的,你喜欢这支笔?” “哦,原来如此。”丹青一下子无精打采,松开了冉孤生的手,他的手腕被她抓出红痕了。“不好意思,我抓疼你了。”她原以为是来自游戏那把烟雨红尘笔,谁知道原来只是镜花阁出品的,镜花阁也有一把仿制的腾空,却不是她想要的那一把。 “你以前笑的可开心了,现在耷拉的嘴角好难看。” “你不说话,我会更加开心。”丹青瞟了他一眼,拇指将画影顶出一点点,露出寒芒,你再说,再说我就糊你一脸吞日月! 冉孤生自知不能往刚才那个方向发展了,想起她刚才摔趴在地上。“你刚才是要干嘛?” 左拳锤击右掌,“对啊,都怪你,害我差点都忘记了刚才要干嘛。”丹青往回走,回到树立木棍的地方。 “里面有东西吗?”冉孤生见丹青蹲了下来,撩过衣摆也蹲了下来,拔起木棍。 “你来的时候有看到人吗?”丹青戳了戳被百草堂弟子踩平的土地,就是这一块刚才被挖出小坑,然后迈进精美的黑漆盒子,又填上土埋平。 “有啊,你,好久不见了。”冉孤生轻抿着唇,眼睛微微弯起,带着惬意的笑。丹青还是以前的模样,嗯,头发长了。 “……”丹青翻了一白眼。“除了我呢?” 冉孤生摇头。 丹青抿了抿嘴,算了,还是先挖开再说,她跟冉孤生沟通一番,两人动手挖了起来。 一开始那个弟子挖的很浅,后来就把坑挖深了。丹青因为一直在偷窥,肯定它就是埋在这儿,两人又挖了一阵,红缎一角露了出来。 “就是这个!”丹青惊喜地叫道,随即又看看四周,万一那个弟子回来怎么办。冉孤生摇头,周围除了他们俩没有其他人了。说着,手下动作加快,直到红缎都显露出来,拂开上面的沙土,丹青把它捧了出来,掀开红缎,描金喜鹊闹梅黑漆盒安静地摆在那里。 冉孤生捧起来,仔细瞧了瞧,最后又放了下来。“要打开吗?” “那当然!都挖了出来。” 丹青咽了咽,打开盒盖。 —— 小冉也长大~\/~啦啦啦撒花鼓掌。 ------------ 第六十九章 惊吓 打开盒盖,又有一块红布包裹鼓起的东西,丹青先是戳了戳,猜不出是什么东西,揭开一看。 “是人参。”冉孤生倒先替丹青喊出来了。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是人参。”丹青托起红布打量,参茎上系了红铜钱的红线,参须足有数十根,末端细如发丝,靠近参茎的参须约有柳枝那般粗细,参须被人清理得十分干净,没有砾石、草根之类的,干干净净,黄褐色,这根人参内含水分很足,没有晒成皱皮干。 丹青以前在药房见过,这种新鲜胖胖的参在广口的玻璃罐子中,浸泡黄褐色的液体里面,售价很高。 那人把人参埋在这,是想干嘛? “那你知道它的价值吗?”冉孤生反问道。 丹青摇头,她对药物了解不算太多,丹药都是碧隐说出剂量,成分,然后她就爬木梯在百子柜根据每个格子贴的药名找药,如果有人把药物掉包了,估计她也是分不出来的,如此看来,她还真不适合当赤脚道医。 冉孤生稍稍叹气,“看它的样子估计也有五十年以上了吧。” “哦那就是很值钱了,我们拿去卖掉?”丹青随口说说,她也没打算真拿去卖,毕竟这东西来历不明,那个百草堂弟子身份不明,这里还是百草堂的地盘,以和为贵,不给拂云找乱子好了。“好了,我随口说说,把它放好埋回去就是了。” “嘤……救命……” 丹青僵住了,站了起来落了一个生太极,她听见娇弱的娃娃哭声,荒郊野外,光天化日之下,不会有妖孽吧……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丹青问冉孤生,冉孤生点头,指道:“有啊,不就是它嘛。” 他的手指指向的正是丹青手里人参。 丹青吓得把人参抛出去,冉孤生吓出一身汗,连忙接住,还好,没有损坏。 “嘤,你怎么能这样,你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见不得人吗?”娃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忘指责丹青无礼的行为。 丹青掏了掏耳朵,把耳朵凑到人参边上,冉孤生捧着人参,低头是丹青的头差不多拱到他的怀里,冉孤生红了脸,连脖子也染了一片粉色,平日流利的语言不知怎么就变成结结巴巴的:“丹、丹青,你要听,我、我给你就是了……” 冉孤生结结巴巴的声音引起丹青注意,抬头噗嗤一声笑道:“你怎么了?哟,脸红啦。” 冉孤生扭过头,把充血的耳朵露在丹青眼底,耳廓上的绒毛看得清清楚楚。丹青被冉孤生的行为逗笑了,转而研究冉孤生,凑到他眼前,指尖戳了戳他的耳朵,“小冉,你接触过其他女孩子没有?好纯洁的样子。” “师父带我上战场攒军功,另一个师父想过带我去青楼见识,不过被师父抓去打了几天的架,然后就不了了之。所以、所以你是……你是我的、是我接触过的第一个女孩子。”冉孤生深呼吸一口气,不去看丹青的眼睛,前面都说得很顺利,脸上的燥热也褪去,但回答到丹青的问题点子的时候,好了,哪怕是不特意看丹青还是又结巴了。 丹青却是越听越觉得奇怪,“你……两个师父都是男的?”冉孤生点点头,丹青挑眉,恍然大悟,一对相爱相杀的师父们,“你在将军府的时候,身边不是有那啥,柳儿,莺儿吗,她们就不是女的,而且也会有什么表妹啊之类的来访暂住吧?” “姥姥说,柳儿莺儿许了人家的,那就算不得是女孩子了,每逢年节有亲戚携家眷到访,严凌余都拉我去校场打上几架,所以没有。” 严凌余的占有欲真是…… 丹青摩挲下巴,不对,许了人家的女孩子就不算是女孩子,没出嫁的都是女孩子好吗?她抓住冉孤生的肩膀摇了摇,可惜冉孤生的下盘很稳,摇不动。而且丹青比冉孤生还要矮上一个头,以至于一个她想来很泼妇的动作,成了两手搭在冉孤生的肩膀上,身体微微前倾。 “你对女孩子的定义是什么?” 冉孤生连思索的时间都不用,仿佛早就背好的。“还没嫁人,是我要娶的!” 丹青保持手搭在冉孤生的肩膀上的姿势,整个人斯巴达了。 冉孤生不开口模样很惊喜,一开口内容很惊吓好吗! 看到丹青石化僵硬的模样,冉孤生嘴角勾了勾,手摸了摸丹青的头发,“我不是说笑,姥姥说,要一心一意地对待喜欢的女孩子。” 冉孤生的手覆在丹青头上,动作轻柔,不像碧霄只会恶作剧的揉乱她的头发,不像拂云关切地期盼她成长,她能感觉到他掌心下常年握兵器日积月累的茧。 远在京城的老将军夫人唤来丫鬟给她捶捶腿,她觉得膝头突然有些疼痛。老夫人,你躺着也中枪了。 “嘤,你们是要私定终身吗?不如拿走我的红线吧,人家也想当红娘啦。” 冒出来的娃娃音破除丹青的石化,她跳出冉孤生手臂的范围,娃娃音从林间四面八方涌来,分不清到底声音是从哪里传来,丹青的眼睛只盯着人参,“是你在说话?”手指又戳上去人参茎身。 “嘤,好痒,不要戳人家啦。” 丹青戳了又戳,娃娃音嘤嘤哭泣,让丹青不要戳它。“你是什么?” “不就是你在戳的。”娃娃音委屈。 “说,不说我就吃了你!貌似很补的样子。” “不!你个肾虚的,吃完我虚不受补死翘翘,哼!”娃娃音尖叫起来,傲娇了。 丹青最痛恨就是肾虚,阴测测的盯着胖人参,“虚不受补?我把你一条条参须剁下来,熬成参汤,搁几天喝一顿,看你先死还是我虚不受补死翘翘!” “有本事解开我,我跟你决斗!” 丹青冷笑一声,继续戳胖人参,“你当我是傻子,别以为我不知道红绳就是防止你逃跑,解开红绳,你不就一下子钻入地底消失不见,我不吃你,不过可以拿去卖钱,能说话的人参,是成了精,估计药用价值,哼哼,你懂的。” 胖人参沉默,良久丹青以为它都睡着了,到处戳,不得不说这条人参的身体软软的,汁液饱满,很好戳,它才低低的央求。“不要卖掉人家嘛,也不要吃掉人家嘛,人家还小,你想人家怎么样……” “丹青,它好可怜。”冉孤生帮腔,冉孤生的眼神一如既往清澈,他的眼睛里没有金钱的欲望,还保留着少年时代的纯真,他去沙场到底干什么吃的!丹青屈服在冉孤生的眼神之下,撇开头,心里嘀咕。 “是啊,是啊。”听它的声腔可以想象出一个大白胖娃娃亮晶晶着眼睛,可怜兮兮地央求。“放了人家吧,人家……” “你要怎样?以身相许吗?”丹青斜视,摩挲下巴。“你要以身相许我可以考虑。” “你想多了,我是不会屈服恶人的!”人参宝宝理直气壮地说道。 “你还说对了,我就是出身恶人谷的恶人,听过‘素手清颜’康雪烛吗?他为了雕刻亡妻的木像,收罗天下最漂亮的女人的各个部位,仔细研究,后来他还砍断了与他齐名,有着天下无双的巧手的女子的手,他的双手染满鲜血,后来逃入恶人谷。你不屈服我,我不会介意的,反正你是我盘中餐,你可以作最后的悼辞,提前哀悼你自己。” 嘭!烟雾顿起,一个粉雕玉琢的包子就出现在冉孤生的双手中,身下还是那块红布,头上用红绳扎着朝天辫,红绳一头拴着古铜钱,圆溜溜的黑珍珠啜满大颗的泪水,不停地从粉嫩的脸蛋滚落。“好可怕,你欺负人。” 包子扑向冉孤生怀里,使劲地蹭。 丹青一把揪起包子,“你化形的模样还挺可爱的嘛。” “坏人,坏人。”包子拳打脚踢,不过是软绵绵的没有力度而已,看来这根红绳还是有威慑力的,丹青拨弄垂在脑后的铜钱。“有本事解开红绳!” 冉孤生接住包子,包子从善如流地又黏回他身上,冉孤生的手在它的脊背上一抚一抚。“丹青,我知道你没有恶意,不过它还是娃娃,就不要吓唬它了。” 人参包子鸡啄米的点头。“恶女!”人参包子朝丹青吐粉舌,“帅哥哥最好了。”又往冉孤生怀里继续蹭。 恶女么?丹青笑了笑,这么一点就恶女了,怎么对得起她战阶称号极道魔尊的名头。哼,画影出鞘清鸣,锋芒毕露的剑身就架在包子幼嫩的脖子上,脸亲昵的贴近包子:“刚才是跟你玩玩,这才是恶女的作风,哭啊,哭破嗓子都没人救你,冉孤生,你试试替它求情来着!” 丹青瞪了一眼冉孤生,经典的话居然也能从她嘴里说出来,如果不是在欺负一个小包子而是陈悠,应该会很爽。 若真的是要把它做盘中餐,煎炒烹炸,那就不会跟它多作废话,也不会假惺惺地恐吓它。冉孤生是瞧出来了,丹青高兴就好,她不会伤害包子,那就旁观下去吧。 “啊啊啊!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冉孤生不帮它,剑刃边沿有寒气流动,刺激它的幼嫩皮肤升起鸡皮疙瘩,人参包子破罐子破摔,问道。 “我不吃你,以身相许吧。” ------------ 第七十章 开幕 月落日出又几天,百草堂本堂燃起礼花拉开试术会的帷幕。 试术会就在百草堂前的大广场举行,广场搭起了高台,贴近高墙临时搭了包厢阁楼,坐的都是各大门派有头有脸的人,下面人头攒动,都是看热闹的,当然如果没两把刷子,也进不来百草堂本堂。 试术会,顾名思义,试炼法术,所谓真金不怕红炉火,是金还是铜,在这台上足以见分晓。术,术业有专攻,并不是掐诀飞剑就是这个试术会的唯一项目,有真枪上阵,点到即止的武斗,也有口若悬河的关于‘道’或关于‘法’的辩论交流。 百草堂以医术冠绝天下,隐世的名医,深藏不露的江湖郎中,多出自百草堂,他们堂里的试术,也得江湖中人津津乐道,这几天,身患疑难杂症的,尽可做白老鼠,也只有试术会这几天,他们才会抛开高贵冷艳的面目,各出招数治好病人。 拂云带着丹青和千枝入座,纯阳宫派来的代表是大师兄碧简,知味观和纯阳宫同出一脉,在一个包厢之中,碧简向拂云抱拳问好,拂云点头,丹青向碧简问好以后,拂云先入座,碧简、丹青、千枝随后入座。 香楠木桌上摆了荷叶琉璃托盘,堆砌好的新鲜杨梅,个个深紫熟透,有水珠挂在其上;藤编筒篮里盛的是枇杷,果子皆是长形,主办的百草堂做了一番功夫,圆形的枇杷核多汁少,长形的核少多汁。根据包厢的人数,一人一份切片的鲜藕片,盛在釉色晶莹的金边贝壳白瓷碟子中。 一杯冲泡好黄山毛峰,绿中泛黄,香气如兰。 丹青伸手摸向杨梅,却被拂云打手,丹青把手缩了回去。“女孩子家不要吃杨梅,对牙齿不好。” “杨梅可生津解渴,和五脏,能涤肠胃、除烦愦恶气。”丹青扁起嘴,深紫的杨梅,轻轻咬开就能看到新鲜红嫩的果肉,酸酸甜甜的,嘴唇和舌头都能沾染鲜红的汁水,她咽了咽口水,光是想象,口中就有津液溢出来。 “吃枇杷。”拂云从筒篮里拣了个品相好的枇杷塞到丹青手中。 “丹青师妹还是这样依赖拂云师叔,这样可不好。”碧简正色道,“丹青师妹你该学会长大了,就像老鹰一脚把小鹰踹在山崖,才学会飞翔。” 犀利的大鹰和它的孩子站在山崖边上,山崖云雾奔涌,其下深渊万丈,摔下去就是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大鹰展开翅膀,拍打着,细小的砂石滚落山下,然后,它没有一巴掌把自己的孩子扇飞下去,而是抬起灵活的爪子,对准小鹰尾羽,那个胖嘟嘟的部位,一脚踹下去。 丹青摇摇头,把叫的凄厉的脑补幼鹰飞翔教学小剧场甩走。 “丹青师妹,你是皮痒了吧,敢摇头!”碧简难得压低了没有施展他咆哮绝技。“待会出去跟我打一场!” “没没没,我刚才想的是那只小鹰的屁股该会多痛而已,没有否定师兄你的意思!”丹青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开玩笑,跟碧简打架和跟碧简切磋全然不是一个概念!她用衣袖擦干净枇杷的外皮,又殷勤地剥去皮,露出黄澄澄的果肉,果肉上挂着比细细密密的露珠还要小的汁液,讨好地递给拂云。“师父吃。” 碧简满意地点点头,拈来一颗杨梅抛到嘴里。 拂云嗯了一声,接受丹青的讨好,又递给她一个枇杷,丹青剥开皮张开嘴准备吃下去,又感觉到碧简恨铁不成钢,那就拉出去打成钢为止的眼神,闭嘴手拐了弯递给拂云,碧简的视线才悠悠地收了回去。 高台上来百草堂的堂主,发表关于欢迎各路英雄云集百草堂本堂参加三年一届的试术会的演讲。 丹青只顾低头接过拂云的枇杷剥去果皮,递给他吃又接过他下一个枇杷,继续以上的动作。压根就没有留意百草堂堂主的模样长啥,他的声音洪亮,运内家气劲,使里里外外的人都能将他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丹青能理解他说的啥。 拂云低头清咳一声,丹青抬头,“师父可是要喝茶?”说着,连千枝动手的机会都没有,递过茶盏凑到拂云嘴边,“师父请喝茶。” “不用了。”拂云接过丹青的茶,又放回到桌上,“我吃够了,枇杷很甜,你吃吧。” 事有反常必有妖。碧简又一脸古怪地看向丹青,“丹青师妹,这么殷勤,不太像你风格啊。” 丹青翻了一白眼,“师兄,我不殷勤你要拉我出去打架,我殷勤了你又怀疑,你还有哪里不满意,你说吧我改就是。” “……”碧简噎住了。 “好了,碧简,别欺负小孩子,丹青这孩子被我惯坏了,你说的也是,是该放出去长大了。”拂云说这话的时候像是经过深思熟虑,下定了决心,摸摸丹青的头。“来,啊。”他手里拿的是杨梅。 丹青黑线地盯了拂云半晌,过去黏千枝。拂云是把她当女儿来养呢,还是当女儿来投喂…… 碧简已经石化了,拂云轻叹一声,只尝过一颗杨梅,直到高台上的试术会邀请来的名流一轮发话后,宣布试术会正式开始,他没有再去碰那盘荷叶琉璃托盘的杨梅。 第一天的试术会上下午各一场,这场是符术的比试,暖场,下午则是精彩的兵器武斗。 符术,并不是纯阳宫的专场,茅山上清派、阁皂山灵宝派、对符?略有研究的妖修在这符术比试的名单里,人数各占一席之地。 两名黄衫道人上台设下香案。 “古云:若知书符穷,惹得鬼神惊。不知书符穷,惹得鬼神笑。符,就是书符,代表灵界公文和法规。”拂云瞧着他们的准备,说道。 “哦。” “符者,通取云雾星辰之势,皆出自然虚物空中结气成字,生育元始之上出于空洞之中,因此‘上符天、下符地、中合人体。’” “哦……”丹青停顿了一阵,还是哦了一声。 “唉……”拂云又叹气。“你啊。” 丹青没有探究拂云一声叹息里包含的意思,从开始起,她的眼睛就已经聚集在高台上没有移开过。 难得一看跑江湖的撒米,喷火,燃火符,怎么可以不看呢! “拂云,符纸上面有没有涂了酒精?”丹青看着他们兴起,问道。 “……”沉默一阵,拂云开口吩咐千枝。“千枝,你去镜花阁采买朱砂等等画符需要用的,从今以后丹青你多了一门符?课程,我会把你教到从他口中念的第一个音节就分辨真假,并且说的是用于法事还是敕符,不学好你出去别说是我徒弟。”说出来太丢脸了。 她是挖了一个坑给自己跳,对吧。 看到中途,包厢的水晶帘外站了一人。 “小人奉百草堂堂主之命,有要事找拂云真人,请拂云真人到太素水榭一聚。”正值精彩之处,那人又棕色衣衫,站在包厢外不引人注意,他说的是密语传音,拂云挑挑眉,立起身,撩开帘子,丹青好奇地回过头,拂云和那人像是聊了聊,才一块离开。 再看一阵,台上的两位好像进入到精神决斗了,两个人一个保持着暗月猎手符咒之印,一个保持五雷指的手指,眼神噼里啪啦来电交流,都定身不动了。好像没看头的样子,再看碧简,看得认真,手里还琢磨他们的道指,不时明了地点点头。 碧简看懂了什么? 丹青想着,又把视线看过去,还是不怎么感兴趣,她在纯阳宫的成绩……低空掠过,只求不挂科。 解决了自己的藕片,在口中细细咀嚼有清甜在口腔弥漫,作为消闲小吃还不错,丹青瞄瞄,千枝的那一份没有动,碧简忙着充实自己,没空吃,不过她也没胆量动碧简的,可怜兮兮看向千枝。 千枝轻笑,宠溺又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把自己的那份推给丹青。 一连解决了两份藕片,茶杯里的茶水见底,高台上的人又换了一批,拂云还没有回来。 丹青托着腮,手指敲了敲桌面,高台上没有能吸引她看的地方,都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她就活脱脱的外行,只看碧简和包厢楼下的驻足安静的人,眼神那个认真,她自愧不如,实在是惭愧啊,谁让她就是不太懂。 水晶帘哗啦响动,丹青回头,拂云撩开水晶帘,招手让丹青出来。 “拂云,找我有事?” “对,我现在有事要全权委托给你。” “……”她为什么突然有不好的预感。 ------------ 第七十一章 细作 太素水榭建于一泓水潭之上,一侧有假山重岩叠嶂,仿的是黄山百丈泉,阳日是涓涓细流;雨后急流直下,白练长垂。遇上有风的时候,冲出空中,失去山石承托的水流,风将飞流吹离,水珠飞溅,落潭时打出白沫晕晕,潭水在水榭底下流淌而过,飞瀑声、流水声遮掩水榭里的人交谈的声音。 水榭内布置相当风雅,围了一圈屏风,单丝质地的画屏透光又能看到水榭外小瀑布,绣上双面国色天香牡丹图,客人的侧脸藏在姹紫嫣红的绣花后。梁柱垂下几根青绿藤蔓,花架摆上时令花卉瓜果,水榭里飘散淡淡的水果香气,这个时节空气弥漫着食欲大振的酸甜水果味,比升起一缕沉香要适合多了。 首坐的是一名眉宇轩昂的男子,丹青没有忽视这个人在拂云领她来时脸上一抹而过质疑。 见拂云带着丹青前来,他立起身,对拂云拱手,“拂云真人,这是……” “这是顽徒丹青,定风波的新人。”拂云向首坐的大师兄介绍道。“丹青,这是百草堂大师兄苏木,百草堂与纯阳宫关系亲切,可唤他作师兄。” 丹青闻到苏木身上流连着药材的味道,和碧隐身上的草药味相似,想来是日日接触,长年累月下来哪怕是离开了药材,味道经久不散。她福了福身,“苏木师兄好。” “那苏木也不客气唤一声拂云师叔和丹青师妹了,都入座吧。”苏木颌首,拂云和丹青先后入座。 苏木沉吟一番,说:“见拂云师叔带的是丹青师妹前来,莫非师叔是想让丹青师妹接下这趟任务?恕我直言,丹青师妹年纪尚小,无论从哪方面都不是这个任务的合适人选,兹事体大,还请拂云师叔再作考虑。” 拂云轻声呵笑,目光灼灼,眼底一片坚定神色,他微微摇头,说道:“正因为纯阳宫和百草堂关系亲切,若请纯阳宫弟子帮忙,我想你也不太乐意。比如混进了本堂参加内堂医术比试的碧隐?”他顿了顿,满意地看到苏木一听见碧隐的名字时剑眉猛地一跳,面部肌肉迅速地运动一次。 因为碧隐混进内堂参加百草堂医术试炼的被揭穿了身份的事,他被师父罚跪在历代堂主的画像前把《神农本草经》、《黄帝内经》、《皇帝内经素问》《伤寒杂病论》《金匮要略》《千金方》从头到尾全部背一次!摇摇欲坠从杏林苑走出来,随即回到学徒打基础的日子。 他一定是故意的!一提到碧隐他就想到背书背到口干舌燥的那段时间,和他向来不对盘的二师弟得意洋洋地持戒尺,只待他稍有背错,掌心即多一道戒尺红痕。 拂云接着说下去:“前不久,丹青和碧霄接下了护送八宝紫金锭的任务前往帝都,将药送到天子御桌之上,她执掌开启八宝紫金锭盒子的钥匙,路程遇过明偷暗抢,她幸不辱命地完成任务,从一无所有的起步成功晋级,这样,苏木师侄对丹青还有疑问吗?” 苏木眸色暗了暗,原来她就是那个站在天子桌前很久的丫头,想起在皇宫混吃等死的师弟来信,笔墨极其着重地提到纯阳宫的八宝紫金锭配方,另外还有寥寥几句提及到一个站在天子御桌前良久的胆大丫头。这个师弟眼中从来只有病人和医术,他改变主意了,他要看看这个师弟青睐的丫头有何能耐。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拂云师叔极力推荐丹青师妹,希望丹青师妹你不要让我和师叔失望。”说着,苏木站起来,亲自为丹青倒茶,“来尝尝上好的雨前银针,不可多得。” 丹青低声道谢。 且说试术会举行之中拂云丹青离开前往太素水榭没有多少人留意,就是看见了也只当是人有三急,视线都集中在高台之上,客人留宿的西厢和七艺院内只有几名杂役打扫,所有人都在百草堂前的广场。 “难得轮到本堂办一次试术会,就是被派了个苦差,听得喝彩声却不得一见盛况。”洒水扫地的婢女又一次听到外面传来“打倒他”喝彩声音的时候,不禁抱怨道。 收拾房间的婢女应声走出来,左顾右盼,见这里还有个黑不溜秋的丫鬟擦拭窗框上的灰尘。她认得她,性格软得很,唯唯诺诺,不得主子心,一直都是个粗使丫鬟,好欺负地很。计上心头,走过去,推了推她。 “喂,我们有事离开一阵,这里的活你先替我们做了,若是管事来了问起我们,说我们肚子不舒服,机灵点,总之不能说我们偷懒就是了。喏,赏你的。” 婢女从腰带系的香包里取出五枚铜钱,掂量掂量,细想又放回两枚,塞了三枚到黑不溜秋的丫鬟手上。“喏。”丫鬟低着头,声音细如蚊蝇,果不其然是答应了。她欢天喜地经过刚才抱怨的婢女身边,“我们去看一看,结束之前回来就是了。” “好啊。”抱怨的婢女喜笑眉开,丢下扫帚迎了上去,亲昵地挽过给钱的婢女的手。 “我塞给那丫头三枚钱,让她帮我们把活给做了。” “干嘛给她钱,三文钱能买几块麦芽糖解馋了,直接让她做就是了反正她又不敢说什么。” 两人越走越远,声音飘入黑不溜秋的丫鬟耳中,她什么话都没有说,她在百草堂中地位低下,而且性格软弱不敢反驳,好被人拿捏不是么,低着头的她笑容的弧度越来越大,除了她再也没有人的西厢安静地诡秘。 她径直走入其他门派弟子入住的房间,她的动作极快,在房间里翻查了一遍,旋风似的出来,带起一阵风,卷起落叶成堆。 嗯?经过丹青和千枝住的小院的时候,她停住脚步,眯了眯眼,这个气息是…… 指尖升起一丝黑气,黑气随风飘散,不一会四面八方游离回来的黑丝重新拧结在一起,成为一条黑色的丝线,丝线像发丝缠绕在指尖,“去!”她吐出一字,绕指柔的发丝立马离弦的箭直指某一个房间穿过门缝,她追着发丝末端晕染的黑雾,推开门。 房间干净明亮,走到内室,被褥整齐,有人已经整理过了。 这里好像是知味观的人住宿的地方,她摸透各大门派以及江湖散修中人居住的地方,稍稍在脑海搜索就有了答案。发丝落入房间里就如一滴水落入了水池,你不知道哪一滴水会是落入水池的水,寻常人自然会很难找出一根发丝,但她并非是普通人,若是一个普通人,怎么会有散发死亡气息的黑气。 循着自己留下的一丝黑气,她绕到床尾,就在贴近墙壁的床底发现了一个描金喜鹊闹梅黑漆盒,黑色的发丝缠绕在黑底描金漆盒上,散发丝缕状的黑气。 “呵,居然在这,想不到纯阳宫知味观也有这种小偷行径。”她轻声笑了一声,笑的活像利爪挠过光滑的汉白玉发出的滋啦声,她笑得开怀,但听者毛骨悚然。 才笑了一阵,就警惕地感应四周,那两个偷懒的婢女正在回来的路上,她收起缠绕在上面的黑气,手在盒上不舍地流连。“你早晚是我的,现在不急。”眼底寒芒闪过,把描金漆盒重新摆放回原处,支起的窗吹入舒适的风,房里依旧明亮,拂起书案一页纸张,风吹入房里,空无一人。 “你怎么还没有弄完!骗子,把我的钱还来!”两个婢女看完回来,意犹未尽,聊着自己的感想,回来看到地是扫完了,但是黑不溜秋的丫鬟还没收拾到第二间房,不由得生气冲过去。 “奴婢……奴婢……不知道……”黑不溜秋的丫鬟低头喏喏,害怕地缩起自己。 就在两个偷懒的婢女回来不久,上午的试术会分出三组胜负,包厢和看台下的人散去回房歇息。而太素水榭的拂云师徒和百草堂大师兄达成协议,顺道留下用了一顿药膳。 益气补血的红枣乌鸡汤,清暑热的苦瓜菊花粥,凉拌鱼腥草。 一路走回去消食的时候,冉孤生已经坐在丹青和千枝的房里喝着茶等待着丹青。 当丹青的身影一出现在门外,冉孤生就放下茶杯蹦过去,欢喜地喊道:“丹青!”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不对,你是怎么来的,和将军府的人一起来吗?”丹青本来想问他是怎么知道她住在这,转念想到找下人打听知味观分配到的住处就是了,问起将军府的时候,她习惯性的想起一脸阴沉的严凌余。 “不是,我跟我两位师父来的,下午有我的比赛,丹青你会来看的对吧。”他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丹青。 丹青点头,她就是来开眼界的,说起来,下午的比赛是……“你练武?”啊,这话说蠢了,后山见到他的时候他还说过他曾经上过战场,“不对,你的比赛是……” “是枪。”提起他的武器,他抬起胸膛自豪地说,“师父教导,要用手中的武器保护在乎的人,不让她受一丝一毫的伤害。” 千枝还在内室看书,闻言,抬起头,虽是隔了一个插屏,但她仍能感觉到冉孤生语气下的认真,并非巧言令色,举袖掩嘴轻笑,丹青才发现房里还坐着一个千枝,顿时窘了脸,千枝轻快地走出房间,留下一句话,“你们慢聊,我给你们做茶点。” “丹青你是不高兴吗?”冉孤生看到丹青撇过脸,脸色不太好,不由得问道。 丹青叹气,冉孤生小时候就是这么呆,长大模样变了,性格还是这么呆!想起她在太素水榭的事,“对了,你先坐一下,我去把那条人参包子拿出来透透气。” 先关上了门,绕过插屏从床尾墙边拿出描金漆盒,要拿出去,但又想到不太合适,便放到床上,把冉孤生拉过来。“小冉过来。” “好,不过没关系吗?”被丹青拉着来到内室的冉孤生有些犹豫,女眷住的地方,再呆他还是知道要避嫌。 “你都进来了,光日化日的,没关系啦。”丹青说的轻松。 冉孤生看着丹青把支起的窗户关上,又扯过帘子,不明其意。 房里的光线柔和下来,不似外面骄阳烈日。 “过来。”丹青招手,坐在床边的踏板上,打开盒子。这个盒子是他和丹青在后山挖出来的,人参宝宝就藏在里面,冉孤生有印象。 刚把盒子打开,揭开红布,安静躺平的人参突然嘭地冒出一阵烟雾,“呜啊,好怕怕!”软绵绵地肉团扑到丹青怀里,烟雾消散得快,丹青看清扑在她怀里乱吃豆腐的人参包子。“喂,你干嘛,你不是说你不要以身相许吗,现在这么殷勤?” 正乱吃豆腐的包子听到头顶并不是它心念的那枚帅哥的声音,抬头,惊吓,一溜烟就缩到床角,泪汪汪地,跟被大灰狼吃干抹净没两样,声音颤抖,不可置信:“怎么……怎么会是你!” “哼,我还没说你占我便宜,你倒先恶人先告状了呀。”丹青抚平自己胸前的皱褶,似笑非笑。“刚才你说什么好可怕?” “恶女!哼!你最可怕了!”包子嘴硬。 丹青摊手耸肩,“是的,我最可怕,我待会就把你送回百草堂大师兄手上。” “不要……”人参包子又眼汪汪,这回它扑准了目标——冉孤生身上。“不要把我送回去,人家不想入药。” ------------ 第七十二章 处理 红木雕花大床上软糯的包子掖一角被单,嘤嘤哭泣。 丹青和冉孤生拉来黄花梨圈椅,坐在床前面对包子,等待它的回答。 是它哭着扑出来说好可怕,不想作假,同样是关在盒子里,丹青可没忘刚把它挖出来的时候它还能哑口装人参,突然说话把她吓的,刚才却哭了一脸涕泗横流,惊魂未定,另外,它说的入药又是怎么回事?苏木师兄只是说丢失的人参精,他们百草堂的镇堂之宝,供奉的吉祥物。 包子一边假惺惺地哭着,趁用被单抹眼泪的时候偷瞄丹青,丹青似笑非笑地看着它,视线从来没有从它身上移开过,它泪汪汪地转眼看向冉孤生,冉孤生茫然地又看向丹青。丹青察觉到冉孤生茫然地眼神,回头笑了笑,安抚他莫名的情绪,继续看回人参包子。 苏木委托的任务,明里暗地的提示够多了,她对这只任务物品的了解就是从苏木的只字片语中,但不妨碍她加深了解,现在是她掌握节奏,烧得起时间。 “别这样看着人家,人家害怕。”包子可以无视丹青没有威胁的眼神,但它无法抗拒冉孤生单纯茫然的凝视,在他的眼睛里它看到了璀璨的银河,银河宽广看不到尽头,它漂浮其中,很放松,可是这种全身心的放松却不是它能承受得起。 说这话的时候,人参包子低下头,不敢和冉孤生对视,丹青坐在一边,翘起二郎腿,支起下巴,来回在包子和冉孤生中间扫视。 “丹青,我的脸上东西吗?你一直盯着我看。” 原来如此!丹青眼睛亮了亮,左手握拳捶右掌,“你等等,继续盯着它,我去写些东西。”就急急忙忙跑到书案边上,研墨提笔写了几行字,递到冉孤生面前,“小冉,你就按照上面地念,保持这个迷茫的眼神,不要变。” “啊?”冉孤生不解地抬头。 “对,就是这个!来,看过去!”丹青吹了一声口哨,伸手把他的脸摆回去。冉孤生那双湿漉漉地有如无害的小鹿的眼神,一个男孩还能有这样的眼睛,特别是他以前和严凌余一块长大,居然没有被调教成近乎第二个严凌余,实在是太难得了! “恶女人,放开我的饲主!”包子悲愤地扑过去,却被冉孤生抬手防御反击拍回去床上,包子体软易推倒,在床上滚了几个,脑袋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倒是冉孤生讪讪地抬起手绕绕后脑勺,“不好意思,我习惯了,不要莫名其妙的攻击我。”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底幽深表情严肃,一往的清澈纯真不见踪影,她从他身上看到了严凌余的影子,打了一个寒颤,潜移默化真是太可怕了。 丹青目瞪口呆,那她…… “你怎么能这样子,这个恶女人这样对你,你不打她!”包子缩了缩,却不依不挠。 丹青摸摸下巴,这只包子要是长成大美人再配这样的台词,估计就是她这个‘妾’在一旁看好戏,原配几近崩溃,控诉渣男主宠妻灭妾?嗯,有点狗血,但能理解。 “丹青不会害我的,我相信丹青。”仿如春日百花开得灿烂,丹青怔怔地看着冉孤生,他的笑容和七年前的他重合在一起,这孩子的信任还是这么容易就交了出去。她还记得当时的她吐槽信任是交出难收回易,他现在也还是这样。 自嘲地笑了笑,丹青,你何德何能,轻易地得到了他人的信任。 走过去,提起包子。“好了,不拖时间了,快说,你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有,你是怎么从百草堂的药罐子逃出来的。” “丹青……”冉孤生委屈得看向她,“你把写在纸上的话说完了,我还需要说吗?” 丹青回头盯了他半晌,一字一句地吐出来,“不需要了,谢谢。”又恶狠狠地威胁包子,“快说!不然我现在就把你送到苏木师兄手上交任务!” 包子安静下来,不做挣扎,但是回想起它在漆盒睡觉的时候莫名感到一阵心悸,有一层微弱的黑暗气息笼罩,更重要的是,有人笑得要可怕!它能够想象出,那个声音笑得尖锐的女人,一定是青面獠牙,白牙森森,边笑边思量怎么吃它! “喂,你怎么了?”包子再度害怕地颤抖,止不住,吓得魂消魄散,全然没有感觉丹青的手左捏捏右蹭蹭,婴儿的皮肤就是敲开白煮蛋,露出的蛋白般的嫩滑! “人家感觉到……”包子上下牙磕磕碰碰,颤抖地,“刚才那个抓走人家的人来过,她、她笑得要可怕,她一定是在打算怎样把人家拆骨入腹!”包子情绪波动,尖叫起来。 “乖乖……”丹青不知所措,连忙把它抱在怀里,一手轻轻拍打它的背,一受托起它的臀。“不要害怕……” “呜哇!!!”包子安静一秒,随即放声大哭! 坑爹!这是被发现的节奏吗!丹青手脚无措,门被推开,丹青反射性回头。 “怎么回事?”千枝的声音,如微风拂过浮躁的心灵,抚平不安。 她到外面散步了半个时辰,又去围观碧隐隐姓埋名混入了百草堂参加比试,百草堂内堂的比试可不像高台举行的,有时间休息,这里,争分夺秒。看到碧隐成功晋级后,到小厨房领了茶点,回来时听见小孩的哭声。 “千枝,你来搞定它,我快不行了。”丹青泪汪汪地找千枝求救,把包子往千枝一塞,就要扑上去床把被单往自己一罩睡大觉去了,可计划来不及变化,袖子被扯动,对上冉孤生歉意的眼神。“丹青,我的比赛快要开始了。” “好的。”丹青点点头,没有什么表示。这回轮到冉孤生无可奈何叹气,“你说过你要去看我比赛,你忘记了吗?” 下午艳阳高照,纵然是百草堂这个绿地覆盖面积完爆全门派的地方,搭起高台的大广场没有多少植物可以遮阳,地板一尺一寸都被太阳老爹关照着,踩在上面隔着绣花鞋都能感觉地板被烤得热辣辣的。 阁楼包厢座无虚席,甚至有些包厢挤满了人,站在看台下的看客们稀疏了很多,大多的都上来二楼包厢,租了一个站位,挤在小包厢之中,都是站着看,花点钱在有瓦遮头的地方,比呆在下面被热辣辣的地板烤的要好多了。 知味观的包厢并没有外租,拂云看不得有陌生人在旁边评头论足,大声喧哗,另一个原因是行为素质深远地影响下一代,比如丹青。丹青还小,万一跟那些莽夫学了一身坏习惯,沾染不良习性,正所谓养不教,父之过,保护孩子,父亲的责任。 千枝哄得人参包子安安静静,包子睁着黑溜溜的大眼睛,扑扇纤长的睫毛。 碧简去了鼓励参与武斗的纯阳宫弟子,“兔崽子们!你们敢少于一百招内被人拍飞下台,我让你们体验一下什么是百丈崖凌空的惊险!” 高台侧特意辟了一块地方,参加高台武斗的各家弟子都聚集在那里等候,那个区域远离看台,包厢和楼下看的人视力再好也只能看个隐约,而碧简的咆哮横扫过包厢,闹闹哄哄的场面一下安静下来,连放杯子发出的碰撞都能听见。 碧简霸气外露! “拂云,百丈崖凌空的惊险是什么?”丹青好奇地问道,她在纯阳宫这么久好像还没有听说过。 “百丈崖上有个铜铸巨鼎,将浸水的特制棉线绞成粗绳,一端揽在腰间,一头系在巨鼎三足,然后跳下百丈崖,这是学御剑飞行的入门课程,锻炼的是处变不惊的心性,也是从幼鹰学飞中取经。”拂云吹了吹茶盏的浮沫,啜了一口。 连笨猪跳……不对,是蹦极也有。碧简的话犹然在耳,脑补小剧场的老鹰一脚将幼崽踹下山自动替换成碧简和倒霉师兄,碧简咆哮着玉不琢不成器,然后将撞上枪口的师兄们一个一脚踹下去,绳簌簌游蛇般滑落山崖,云海并不因为师兄们的喊叫而停下奔涌的脚步…… 丹青一个激灵,冷汗涔涔,抹过头上一片薄汗。 高台上来两人,一男一女,女的一身海天霞色舞裙,水袖曳地,特地画了精致的妆容,男的书生意气,手执一柄折扇,写尽风流。两人拉开距离,拱手,福身。 若不知情的人见了这个场面,还以为他们是登台的戏子,一说一舞。 舞者屈膝点脚,托起兰花指,向对方做出邀请,没等对方回应,便舞了起来,铺在高台地面的水袖因她旋舞带动起来。海天霞色的水袖挥舞起来,她仿佛置身在晚霞的海中,落日熔金的天色,倒影在海蓝的水面也染上一片霞色。 书生甩开扇面,正面是文人墨宝,点点红印,留下不少的名家印鉴,反面画的是十里秦淮灯影,果然风流。只听书生一声“恭敬不如从命。”他的残影留在原地,人已经入了飘摇的水袖范围之中,在空中滞留,舞女抬头,两人眼神相对。 “百草堂的人参你打算怎么处理。”拂云眼睛看着高台,似是不经意地问出来。 千枝怀里的人参包子一颤,千枝轻轻拍打它的背。 拂云果然能看透这包子的本质。丹青没有惊讶,低头思索。“我是在苏木师兄委托我之前就找到它的,有人偷偷埋藏起它。我想先从这方面入手调查。”她留着这包子玩几天再交还也没问题吧。 “那是苏木决定的事,既然已经找到了,早日交还以免夜长梦多。” “是。”丹青垂下眼。 人参包子在千枝怀里蹭了蹭。 高台上的两人眼睛只一接触,舞者后空翻,鬓发的金步摇画了一个弧,她落地时,头上金丝钗头凤颤个不停,挥出水袖,水袖如泼水般,然后在巧劲驱使下缠上书生腰间。书生顺势将自己卷过去,主动靠近舞者,手中的折扇挡下另一只手驱使的水袖攻击,穿过漩涡水袖,折扇挑起舞者的下颌。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呸!看招!”舞者愠怒,蛾眉蹙起。一甩水袖,把他丢出高台之外,书生在空中翻滚,在高台边角落下,没有被甩出去。 丹青看着只觉好玩,台下开始有不满的声音,大抵说的是台上两人打情骂俏,压着自己的实力,花拳绣腿什么的。 “南漪庄善舞、乐器,舞技以柔克刚,而这个书生大概是继承了哪家名流,并非是五大派的弟子。” 南漪庄啊,太平郡有一家呢,和教坊差不多,莫非这南漪庄和百草堂一样是全国连锁? ------------ 第七十三章 胜负 南漪庄的妹纸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南漪庄用实力告诉在场的人,别当她们是花瓶。书生是被舞者的水袖五花大绑,最后一脚踹飞到台下,被捆得结实的书生到与地板有个五体投地的亲密接触的时候,都没能挣脱掉她的水袖。 砰!脸朝下,摔得不假。 啧,一定好疼。丹青啧啧摇头,同情地看着被百草堂弟子拖走充当百草堂医术比试的白老鼠,摔得这么狠,鼻梁大概塌了吧。 轮到冉孤生上阵,他的对手同样年轻,拖动重剑上前。冉孤生手执八尺长枪,对手手提重剑,对视。 丹青看着两人的阵势第一时间想到的这是天策对藏剑的节奏?天策,一个长枪独守大唐魂的门派,精忠报国,身着厚甲重铠,是大唐的最后一道防线。而藏剑,坐落西湖边上的山庄,擅长铸造武器,庄内弟子武学精艺,身配轻重二剑,剑有锋而形不露,以心为剑,是为藏剑。 天策和藏剑打起来,那是难分难舍的。 “拂云,他是什么人?”丹青指着那个拿重剑的人问道。“我见到有很多人和他着一样的衣服出入。” “他是出身六大派之一剑谷的姚凉。剑谷坐落在西北大漠之中,那里气候炎热,黄沙之下蕴藏着矿脉,剑谷就是依靠发掘出来的矿石铸造兵器。” “……”卧槽,藏剑山庄搬家了,丹青嘴角抽了抽。若把南漪庄比作莺歌燕舞的七秀坊,军营的将士比作精忠报国的天策府,他们纯阳宫还是追求天道的纯阳宫,百草堂好比是名流会聚的万花谷药圣一支,那么其实她还是换了个世界地图穿到游戏里面对吧。 冉孤生和姚凉互相抱拳粗浅地介绍了自己,便各占高台一端。 五息之内,一触即发! 几乎是同时,冉孤生和姚凉同时向对方掠去,“啊哈!”姚凉脚尖猛地一点,提起重剑跳跃腾空,蓄力!毫无疑问,下一刻,这把看起来重量级的兵器就要砸在冉孤生身上!冉孤生比姚凉慢了一步,姚凉先发制人,冉孤生被抢了先机! 硬碰硬,谁重谁占便宜! 是避其锋芒还是迎难而上? “若是你,你会怎么办?”拂云的声音飘了过来。 “后跳避开,抓住他落地的空当,横扫千军使他露出破绽,后发制人。”丹青回答,她的眼睛盯在看台上没有移开,就在丹青回答的时候,冉孤生用他的行动表明他的应对。 冉孤生没有后跳躲开他的攻势,而是迎面而上,挺举大枪扛住重剑! 姚凉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他将全身力气集中在重剑之上,重剑大巧不工,没有开刃,即便如此,就劈山之势,他的枪也该断成两截。 “他是严家的冉孤生吧,是学了一身本事。丹青,你是姑娘,所以后跳避开凌厉攻势,以灵巧轻盈的身法方能取胜,而严家的男子,身为军人,只能前进不能后退!更何况,若是一退,助长了敌人气焰,削弱我方的威势,不可取。” “好枪!”碧简赞叹道。 丹青咦了一声。“师兄,你什么时候回来了。” 碧简抹去额角的薄汗,给自己倒上杯开水,咕噜一口下肚。“回来的时候正巧看到开始。” “小冉的枪有什么特别的?”丹青是看到冉孤生手中的枪身很粗,作为非兵器收藏家,又单一使用短兵器,对于长兵类的武器,了解不深,听到碧简赞的是冉孤生的枪而非他的枪法,丹青猜想碧简应该对此有所研究,能有个武术评论在旁解说,你来我往的比武才有看头。 碧简又给自己倒了杯水,润润嗓子,说:“长枪分两种,在军营里骑兵拿的是大枪,步兵拿的小花枪,这小冉是吧,他手中拿的是大枪,用的是整根白蜡树做成的,大枪又长又沉,两手端平都很难,不好使,只有用腰力才使得开,小冉的腰力不错,肯下苦功的好孩子。” 冉孤生顶开了姚凉的重剑,姚凉后空翻刚落地,冉孤生的长枪已经直到面门!姚凉心一惊,转身将手中的重剑带动起来,格挡住大枪。 冉孤生大枪一抖,寒光烁烁的枪尖从重剑剑身上划过,拉出一阵锃锵声,钻到姚凉的胸口! “好!”碧简重重的放下茶盏,清脆的瓷器碰撞,茶盏内的茶水洒在斑斓锦地格子桌布上,晕染了一片茶渍,碧简丝毫不在意,站起来击掌叫好。 “师兄快说,好在哪里?”丹青敦促道。 “首先还是得从那根白蜡树枪杆说起,白蜡杆有弹性,用枪头硬架,枪头一弯,有了小小的缓冲,手上不震,同时也把敌人的劲道给卸去了,枪头弯了可以反弹,不像那些硬木做成的武器,招架不足,而且刚硬易折,像小冉把枪一转,枪头就绷出去,打个正着。” 姚凉只好后空翻,落地速度后退拉开和冉孤生的距离,冉孤生手中大枪一抖,防守起来,他额头光亮如初,在烈日下两人几番试探,心中大概有了底,姚凉稍稍调整呼吸,方才心性不稳,呼吸有一息絮乱,险些就让对方钻了空子! 冉孤生眼睛明亮,脸上温良,全身放松,心底隐隐兴奋起来,重兵器挥动起来,只要打上了,够喝一壶的,这是他忌惮之处,万一被打到,会很痛的。而重兵器动量太大回手慢,毫无疑问,这是缺点。 “对硬兵器,制胜点一是震手,而是有空门。但是这两点,在一个会活用白蜡杆大枪的人手中不成问题,接力打力,防就是攻,攻也是防。会抖大枪的,虎虎生风,枪头乱摆,风声正乱,对手听不出力,也就不进下一招。”碧简看两人对峙的时候说道。 “会活用?” “对,就是把大枪使活了,其实和我们的人剑合一的道理是相同的,和手中的兵器融为一体,指哪打哪。”碧简摩挲下巴。“小冉这孩子枪法相对稚嫩,不过从他的招式看来,一招一式皆落到实处,看来是有实战过的。” “那谁会赢啊?”丹青好奇的问道。台上的两人再一次掠向对方,不知是不是她错觉,她看见冉孤生在冲锋的一瞬间气聚神凝,雷霆万钧之势一触即发。 这回是冉孤生夺了先机,但姚凉也并非落在下风,虽然两者武器材质各异,但是重量却是相仿,这场比试是力量和准确的体验。诚然,挥动重剑回手太慢是弱点,但他并非一成不变非得兵器在手,果断将重剑插在高台,空身一人凭借轻巧的身法,绕过冉孤生身后,躲过了他的正面攻击。 来不及转身!冉孤生也不慌忙,老兵师父教过他一式水泼不进,这招在这时候防御是最恰当不过了!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 c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姚凉看他这一招,没有跟他继续纠缠,重剑回手太慢,现在他引着冉孤生换了位置,抽出重剑,再次迎上!重剑没有精妙的速度,但是却又这不能不挡却又挡无可挡的力量! 高台上的两人已经交手了数回,碧简在他们再次分开稍作休息的时候,敲了丹青一个爆栗:“什么谁赢不赢的!从实战中得到经验,这就是试术会的初衷!文无第一,武无第二那有怎样,拿了天下第一的,那有怎样,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哪怕是失败了,只要有收获就不枉来一场!” 拂云没有吭声,显然是默认了碧简的教导。 包厢与包厢之间隔音效果做的不太好,激动了拔高音量了,隔壁就能听得清楚。 “好!”隔壁拍掌,是一个中年人,拇指一枚墨绿扳指尤为显眼,身后跟着好几位随从。“这位道长说的不错,哪怕是失败了,只要有收获就不枉来一场。在下是蕲州易家庄庄主易远峰,敢问道长道号?” 蕲州易家庄,好像好利害的样子。丹青少在江湖走动,走过的地方也不过是纯阳宫,帝都,百草堂,哪里知道这易家庄是什么势力。碧简身为纯阳宫大弟子,传授武道,却不是接管纯阳宫事务的人,和江湖中人接触不多,只是和五大派的大弟子偶有书信来往。 “贫道碧简。” 易远峰恍然大悟,知是纯阳宫的弟子却不知道他是纯阳宫的大弟子。“原来是纯阳宫的道长,失礼失礼。”他扫过包厢里的人,豆蔻年华的少女坐在富家少爷身边,他们身后跟着得体稳重的侍女,侍女手中抱个大概也有一周岁的包子。 猜想这位道长是租借了这家人的包厢,在人家的地盘上说话不是很得体,于是出言邀请:“道长不如到在下的包厢,慢慢细谈?” 碧简回过头,拂云没有表示,丹青眼巴巴地瞧着碧简,开玩笑,没了评说,看个热闹好像好不爽的样子。 “这个……”碧简为难了。看高台上冉孤生和姚凉的打斗进入到尾声,从招式中能看得端倪。又见丹青眼中可怜兮兮更盛,拂云清咳一声,千枝主动叫来换茶水的弟子,换掉泡久的茶叶,再沏一杯清茶。 碧简知道拂云在提醒他,该给丹青普及教学,便抱歉地笑道:“等到贫道给师妹上完课,再与庄主一聚吧。” 就在他说话的时候,姚凉出了高台的范围。 冉孤生赢了! ------------ 第七十四章 师伯 丹青看着下了台的冉孤生远远地犹如一只欢快的哈士奇向她奔来。 “丹青~”冉孤生没有楼下的那条楼梯蹬蹬蹬地跑上来,而是离包厢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突然加快了速度,手中的白蜡杆撑地,将他送了上来!包厢面对高台的方向设了栏杆,没有墙体的阻碍,他轻而易举的就跳进来,为了缓冲,落地时顺势在地上打了个滚,就迫不及待地弹了起来,邀功似的站在丹青面前。 “……” 愣怔了一会,碧简心疼起来,看败家子一般看冉孤生:“你怎么能这样对待一根上好的白蜡杆!你可知道它的价值!” “啊?”冉孤生歪头,他还没理解出碧简口中所说的他怎么了他的枪,无奈地摇头:“我不太明白……” 碧简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不太明白?他手中的白蜡杆线性优美,从枪身的粗细来看,作为枪身的白蜡木起码有十年的树龄,其上没有一丝虫蛀的痕迹,显然这棵树是被精心照料的,军营那边的人对武器、尤其是大枪的制作非常严格,这样一把大枪是耍枪的武者求而不得的!如今却被他当作竹篙接力跳上来。 浪费!败家! 应该说冉孤生是天然呆吧,不过看着咆哮师兄吃瘪又因为碍在外人在场上,一副要发作却不敢发作的样子,心情愉快……咦,碧简师兄什么时候也学得别人会伪装自己了? 丹青误解了碧简,碧简并非是隐忍,而是——血气过于方刚,看到冉孤生暴殄天物的,他的气卡在喉咙中不上不下,也说不了话。他尽力平复心情,那口卡住的气终于是下去,他提起气,爆发了! “这么好的枪你怎么能把它当竹篙来使!还用它在我师妹面前耍帅,臭小子,别以为你长得一副人模人样,我家师妹就会被你骗走,想拐我师妹,先过我这一关!”一手揪起冉孤生的耳朵,一边气冲冲地拉他下楼,再找清净的地方再打一场。 丹青石化了,刚才一定是她今天脑袋思考回路的方式不对吧,碧简不是说他暴殄天物吗,她怎么就无辜的躺着也中枪了?碧简莫非是潜在的萝莉控? 想想他以前对她比对先于她入门学习的师兄要严厉多了,师兄扎一个时辰马步,她扎一个半时辰,连切磋对打起来下手都……幸好不打脸,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打是亲,骂是爱”? 顿时寒了一把,她宁愿不要。 过来邀请碧简一谈人生抱负,顺便想要收碧简成为他们庄的门客的易庄主尴尬地站在原地,他没想到初见时自信地评论高台上两人的道长居然是如此的……豪迈,在他印象中,道人捋着小山羊胡,左手掐指一算,高深莫测,或是因长久的修身养性养就处变不惊的性格,天知道……这位碧简道长如此的江湖豪情。 冉孤生已经被拖走了,包子也被刚才一幕吓倒了,不过它睁大双眼挣扎离开千枝的怀抱,它要跟过去看!也不知千枝用了什么法子,包子又软绵绵的缩在千枝的怀里,千枝把包子递给丹青示意让她抱着,丹青接了过来,包子不吵不闹,稀奇了,千枝是用了什么法子? 拂云安坐,既没送客,也不招待。 “易庄主,碧简师兄真性情,又对武学痴迷,所以刚才还会失礼于人前,还请您不要见怪。”千枝上前福了福身。 “哦,在下很欣赏碧简道长的性格,如果他回来了,请姑娘转告他,在下希望能和碧简道长畅谈一番。”易远峰大手一挥,毫不介意。千枝答应下来,就先告辞回到隔壁包厢去了。 接下来的比武丹青提不起一丝兴趣,戳戳包子的脸蛋,它居然没有反咬一口。“千枝,它怎么了?” “它乱动,我便用灵力制住它。” “……”真可怜,丹青同情的捏捏包子的小手。“我去找小冉玩,可能再带它去找苏木师兄。”丹青没有忽略到包子听见苏木的名字的时候身体顿时僵硬了,没那么柔软。 “去吧,别玩得太久。” 拂云同意了。丹青正要抱包子走出去,却被拂云一个眼刀刮过去制止,拂云的眼刀比定身还好用,她的脚就是胶在地板走不出去。反应慢了半拍,她才想到带包子出去太显眼了,而且不保证有没有修真的人瞧上包子这棵移动灵药。 想了想,让包子变回人参塞入背包空间里面。脚下不胶,定身解除,险些摔了个正着。 拂云说的对,这个包子还是得赶紧送还给百草堂,烫手山芋啊。 外头天气还是很热,专门划分的准备区里的人都被百草堂弟子引导到阴凉的地方歇脚,同时送上一碗在清冽井水镇过的消暑五花茶。 高台上的两人挥洒汗水,以拳脚定胜负,可惜她没有太大的兴趣观看。 撑着一把油纸伞,天青蓝伞面,挡去炎热的暑气的同时,阳光透过伞面那蓝天颜色显得更加晴朗。 丹青特地绕远了路,沿百草堂围墙边下走过去,直线之间路程最短她是知道的,碧简和冉孤生去的地方是高台后面,百草堂主建筑侧的院落,碧简提小鸡提冉孤生离开的时候已经够引人注目的,毕竟是从高台下径直过去。 过了拱门,在一棵树冠茂密,上百年年龄的树下,她看见了两人。 冉孤生在台上好似是做准备运动,现在的他才是真正的投入状态中。莫非,他刚才不够尽兴?丹青脑袋冒出疑问,她是在碧简手下打大的,碧简从放了很多水到下山时还是有放水的切磋,她是知道的,正因为如此她知道她几斤几两,也知道碧简其实没有尽力,哪怕是和碧霄切磋的时候。 可现在,庭院没有一片落叶,落叶都在空中飘摇飞舞,衣裙贴紧她的身躯,勾勒出她的稍稍起伏的曲线。剑气凛然,剑气如上弦月扫过冉孤生,冉孤生后空翻的时候,刺出一枪,枪头好似梅花点点,和她的三环套月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她那三环套月是虚中取实,而他的梅花枪招招皆是杀着。 剑气再一次将好不容易落地的叶子刮起,大枪挥舞呼呼作响,在他们俩半径五米之内休想见到一片落地的叶子。 风有点大,丹青如是想,便一个扶摇直上往老树上跳,站稳在枝桠上,往下看两人的打斗,看他们才过瘾的嘛。 哈士奇和狼,尽管外表差不多,可是性子迥然相异。丹青微笑,现在的冉孤生才不是逗人开心的哈士奇,两人越打越激烈,他眼中只剩下对手碧简,萌呆的气息消散,肃杀逐渐凝成,不是杀气,和碧简是切磋,不是生死决斗,不需要你死我活。 但,人就是在压迫之中成长。 竒_書_蛧_W_ω_W_._q_í_δ_U_ω_ǎ_й_g ._℃_c 他明白这一点,跟他对打的碧简也清楚他的意图,心里暗暗赞道是个好料子,比起宫里那些不成材,才打了几拳有了淤青哭天抢地外带卖萌企图逃避继续对打训练的师弟,冉孤生实在是好学的优等生!出于爱才之心,也出于爱他就要磨砺他的心理,碧简没给冉孤生做让步。 招招到肉,打的真够狠的。丹青脸皮一抽一抽,不自觉摸上自己的脸、手臂,如今看来碧简对她还是放水,下的手不太重。庆幸穿来的时候她还是女生,不是以游戏人物模型穿过来的,要知道她玩的是道长号,游戏性别男,照碧简这幅志同道合的打法,尝试敬谢不敏。 “嗯,这人不错。”她身边突然冒出了一个声音,丹青一看吓得差点踩错脚掉下树。 身边凭空出现两人,没有一丝声响惊动她。一个老道一个老兵,两人身上的衣服干净,洗的发白,老兵身上挂着护心镜,中间有蛛丝状的裂痕,俨然有些年日。老道两眼发光,探头探脑,若不是老兵挡着,他都快要扑到丹青身上。 “你们是谁?” “我们是谁不需要你管。”老兵冷冷地回绝。 老道倒是对丹青很兴趣,瞅了个半天。“你身上有人参味!应该还是成了精的,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老道这么一说,丹青瞬间就警惕起来,向树干靠去,随时准备着召出画影。拂云说得对,包子那货不能久留。人参精是什么,可移动的延年益寿真宝物,比八宝紫金锭更加闻名天下。原本还想要稍稍把这包子留起来的心思顿时烟消云散。 “我人参是吃了不少,可不曾见过成了精的,道长你是糊涂了吧?” “老道的鼻子灵得很,快说,人参精是从哪里来的?莫非你偷了百草堂的镇堂之宝?嘿,老道我也不为难你,你只要把人参精交出来,在老道的酒里泡个澡,老道什么都没看到。” 余光扫过下面,冉孤生和碧简正好眼神试探对方,喘口气,此时不下去找碧简庇护还待何时! “师兄!”丹青跳下树喊道,落地前没忘蹑云逐月前冲免得摔断腿。 碧简和冉孤生正深情对望,丹青突如其来的声音将他们的视线全吸引过去了。碧简箭步上前护着,就怕丹青摔到,冉孤生抬头,眯着眼睛从大叶缝隙投下的阳光中看仍站在树杈的两人,惊讶:“师父!” “咦?”平安落地的丹青顺着冉孤生的视线看去,那个大兵竟然是冉孤生的师父! “咦!”同样发出一声讶异的还有碧简。“师、师伯?” ------------ 第七十五章 被抓 后山药圃绿意昂扬,半山一隅建有一间茅草屋,矮木做成一圈围栏,划定了茅草屋前院子的范围,茅草屋顶放满了竹筛子,筛子铺满早晨白露未??时采摘的草药。 时近正午,茅草屋里的人走出来,绕到屋后取来一张梯子,搭在墙边,试试是否稳妥,就攀爬上去把搁在茅草屋顶的竹筛放到屋内,阳光过于猛烈,并不适合草药的晾晒。 把屋顶的竹筛子都收下,放到专门晾晒的单间,单间光线充足,通风透气,放置好了这些草药,白术从屋里踱步出来,院子有人等候,白术眯了眯眼,语气听不出情绪:“这个时候你来干什么?” “嗯,来说一件事。” “我对外面的事一点兴趣都没有,你还是回去吧。”白术掉头就走,却在来人下一句话停下脚步。他说:“不知道二师兄对大师兄疏忽管理丢失了人参精这件事有没有兴趣?” “哦。”白术回过头来,做出请的手势,“天气暑热,若师弟不介意,那就到寒舍喝杯茶。” 一壶无花果茶尚未见底,白术就把他的师弟送出茅屋。 “今日试术会尚未结束,师弟赶紧回去帮忙吧。”白术把人送到门口,“我还要整理笔记就不远送了。” “好的,告辞了师兄。”那人作揖微微一笑,白术说还要整理笔记当真就回屋去,那人目送白术回到屋里,沿着药圃的小路,回去,喃喃自语在风吹过沙沙叶声中湮没。“呵,现在就剩下了那根人参了……这几天它必须得在知味观的房里。” 丹青打了一个寒颤,大热天的,皮肤突然起鸡皮疙瘩了,她抚摸下了手臂。 “弟子碧简见过师伯。”碧简收起剑,恭恭敬敬地问好,老道掏掏耳朵,从树杈上跳了下来,四肢接触地面,他拍去落地沾在手上的灰尘,又用身上的衣服擦手掌。“嗯。”老道漫不经心的应道,只扫了碧简一眼,认不出人,就没有答话。 “师父,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最喜欢在屋里蹲着么?”冉孤生同样很惊讶。 “我闻到一颗上等的人参味,用来炼丹是再好不过了,就跑出来,怎么,你有意见?在你眼中,你师父我就是一个懒人吗?”老道说着很生气,揪了揪冉孤生的脸。 “……”老道是冉孤生的师父?丹青觉得这个世界有点玄幻。 冉孤生出身将相家中,又是从小就勤练武艺,虽然是瘦了点,小时候看起来又萌呆了点,但并不阻碍他以后发展的道路,严老将军,严大将军,严凌余也是要继承他们家成为下一个将军,依严凌余那霸道的心理,不会让他出了他的眼皮底下,所以小冉应该走军人的道路,可怎么就会多了一个老道做师父? 不符合常理啊。 “师父你自己承认的,我没有说这样的话。” 碧简在冉孤生和老道之间看了看,“师伯,他……他是我们纯阳宫的弟子?” 师伯离开纯阳宫也有六十年了,若不是儿时在这位惫懒师伯膝下长大,教他识字认书,比师父还亲,一直牢记在心,后来又跟他学了皮毛符术,趁着师伯午休,偷偷画下他的模样,不敢在他脸上画几根猫须,画上个黑眼圈,但可以在纸上画啊。 也幸好有这张画,到第二日师伯不辞而别,六十年不归纯阳宫的日子里,他还能记得师伯的样子。如今有缘遇见,却得知多了一个师弟,他没有反应过来。 “他在我名下学习符?,但并不登记入册,所以他不是纯阳宫弟子。”老道想起定风波艺海厅登记时,这个该死的瘸子居然抢走了他的徒弟!不禁瞪了老兵一眼咬牙切齿道。 老兵没有理会老道,径直取过冉孤生手中的大枪,重新耍了一次方才冉孤生对碧简的招式,没有找碧简切磋一番,只是指出了几点缺处,“刚才如果你挡过了能及时放手甩出枪尾,枪尾扫过这小子的面门,那么你就离取胜不远,后来也就不用尽拖沓时间。” 冉孤生认真的将老兵指点的几个要点记在心上,又在脑海里演练一番,接过老兵抛来的大枪,走到碧简面前鞠躬,后退几步挽了个枪花,“请碧简师兄指点。” “好,我接受你的挑战。”碧简也后退几步,拔出剑。 这两人又要打起来了,那就先去把人参精交给苏木完成任务吧。丹青如是想着,可是一阵天旋地转,碧简和冉孤生又到她眼皮底下,耳边响起老兵冷冷的语调:“丫头,不要挡住他们切磋。” 所以,她被爬树了。 老道对冉孤生跟老兵学枪法,入了定风波散修一支不甚满意,他一直心念找个好徒弟继承衣钵,漂泊大半生终于是找到了,秉性不错勤快好学,除了有点呆,本以为这个好徒弟替他养老送终的,结果半路杀出个死瘸子!抢走他的徒弟!他对枪法不甚感冒,尽管冉孤生确实是耍的很好。 丹青让老兵身后藏了藏身影,碧简是师兄,叫他师伯,她应该也是跟碧简叫师伯的,这个师伯目光太火辣了,她压力有点儿大。“师伯……你这是干嘛?” “我这是瞧你身上有没有人参精啊……你刚才叫我什么?”老道回答,片刻他以为自己幻听了。 “师伯啊,碧简师兄是这样叫的。”丹青更加往老兵缩去,师伯和老兵哪怕不眼神交流,各自产生的气场相互撞击,谁也不让谁,跟吃了火药似的,就差一根引子,啪地打着火,瞬间引爆掉。 “乖。那给师伯看看你那根人参好不,师伯给你吃糖。”老道热情地摸摸丹青的头,笃定人参精就在丹青身上,甚至把丹青当作小孩子来哄,但照丹青这个年龄,一般的人家闺女都定了亲,在家里学习持家之道。 丹青干笑数声,矢口否认,“师伯,我一个孩子身上怎么会有这么贵重的东西,您别说笑了,要让师父听见您这番话,他一定会罚我的。” “你师父是那个?他要误会了,我自会跟他解释。”老道只以为丹青是寻常人家送入纯阳宫修心养性的俗家弟子,丹青跟拂云出来玩,没有穿上道袍,梳的也是小家碧玉的发式,最重要的是,丹青身上没有一丝纯阳宫修道弟子气息,难怪老道会认错。 “拂云。”丹青说道。 老道再一次以为自己幻听了,掏掏耳朵。“你在说一次。” “拂云。” “卧槽,居然是那个小子……”老道低声嘀咕,声音越发低,到了后来丹青完全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但从他不太晴朗的脸色看来,估计两人曾经有一段事。这个师伯一口笃定她身上有人参精,通过嗅觉……那是不是别人也能通过各种方式,知道她身上有人参精? 丹青现在只想一巴掌拍死自己,当知道苏木要她找人参精就是她之前发现的包子时候,就该秒交任务,以免夜长梦多,现在亡羊补牢,应该也不迟,只要不要跟这个师伯继续纠缠就没有问题了。 打定了主意,丹青交代一句:“师伯我去找苏木师兄玩去了。”梯云纵从树上跳了下去,外加一个蹑云逐月前冲落地,然后一溜烟就跑远了。 “这丫头……分明就是心虚嘛,哼。”老道嘴硬,转念又想摸过去看看丹青去干嘛,反正冉孤生有他那个瘸子师父带,还有他这个师侄,也不担心会被拐卖。绕到树后跳了下去,没有惊动打斗的两人,从袖里取出一张隐身符,沿丹青离开的路线,偷偷的摸了过去。 丹青远离了庭院,又走了几步,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苏木。 偌大的后院没有几个弟子,更别说,她对这里的屋苑分布又不熟。 “哎,请留步。”好不容易见到个从后山回来,百草堂的弟子,丹青连忙喊住他,“请问,你知道苏木师兄现在在哪吗?” “大师兄很忙,无暇见外人。你请回吧,百草堂内院也不是你久留的地方。”那个弟子瞧丹青这一小身板,摆摆手说道。 丹青好不容易才逮到人,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的放人,连忙扯住他的袖子不让他走,低级的门人都在前院大广场搭起的包厢充当跑腿小厮,百草堂内堂的弟子多在比试当中,对了!苏木是大师兄,在比试场地出现的几率很大! “哎,我胃有点疼,听说百草堂比试可以顺便治病的对吧,比试场地在哪,快告诉我!”丹青突然捂住两肋窝处中间偏左的位置,攥住那人的衣角,指骨发白,她垂下头,尽量不让那人看到自己的现在的表情,佯装自己胃部不适。 “哎。你怎么样了。”那人也有些慌张,丹青赌的就是这个弟子医术粗浅,万一认出来了,就当是恶作剧吧。“我带你过去好了。” “嗯……”丹青微弱地应了一声,装自己是病人,捂住胃部,低头没有抬起来。“唔……”后颈一疼,眼前一片漆黑。 “我还真想要找你,你就自投罗网了。哼,想找苏木,放心,苏木会找你的。”那人哼笑一声,继续扶着丹青,拐到柴房,将丹青藏了起来。 只是他没有想到,要关注小辈生活的老道隐身跟在后头,让他将整个过程看了个正着,并摸到了锁住丹青的柴房。“这个人有古怪。”老道沉吟片刻,立马回去找碧简。 ------------ 第七十六章 诬陷 碧简、拂云、千枝等一众人赶到柴房门前,山上砍来的柴火堆到了门前。百草堂包下试术会的早午晚三餐,茶水,还有别的,柴火需求比平时大了很多,把人藏在这里,不怕被百草堂其他弟子发现么?拂云怀疑,老道被拂云的眼神看的不自在,但他确实是看着人把打晕的丹青藏到这里。 “看什么看,好歹我还是你师兄。”给点面子行不!他率先走过去,推开柴房门,飞扬起的木屑迎面扑来,老道捂住口鼻,挥去飞扬起的灰尘木屑。 这间柴房看起来纯粹只用来堆满了劈好的木柴,便搁置不用,时日长了,就积了灰尘。 堆满了柴木的空间显得特别的狭窄,冉孤生走了进去,脚下嚓擦,每一步都踩断了散落在地上的零碎的枯枝。 冉孤生眼尖,扫了一圈发现角落处有个异于黑暗的阴影,他小心的走过去,“丹青?”距离近了,是挨坐墙边的丹青。他加快速度,拨开那些一捆捆的枯枝树叶,走过去摇摇丹青的肩膀,而丹青没有醒过来。 “人找到了!”冉孤生没忘回头告诉外面的人,将她的手搭在肩上,又瞧刚才他进来时踩出来的路,伸出来的枯枝极容易勾破衣服,不适合两个人并肩同行,他将丹青两只手搭在肩上,背起她,尽量躲开了那些枝叶走了出来。 柴房只开了一扇窗,而丹青就是在窗侧的角落,窗内外都堆起一捆捆干枯的枝叶禾杆,高度堆过了半个窗,这些枝叶用于刚开始升灶火时用的,只要火开始旺盛了,就改成柴木,总体消耗比柴木要少。因此丹青被放置的位置就成了这间柴房最暗的角落,丹青又是被挨坐在墙角边,被堆在窗下的禾杆草挡住身影。就是到要柴房取柴,也不会大费周章地走进来,丹青自然也不会被发现,除非她醒过来。 白茫茫一片,她是在雾里?丹青身处一个乳白色的空间,如梦似幻,仿佛就在仙境之中,但这肯定不是所谓的仙境。后颈还疼得很,她是要找苏木交任务的,遇见了个百草堂的弟子,就当要去找苏木的时候,后颈一疼……然后她就在这里了。 那个弟子肯定有问题! 这里是哪里?必须尽快出去!总感觉会发生些什么,被打晕醒来后心头萦绕着不好的预感,挥之不去。 画影残月和镇山河是保命技能,不能随意动用,而且这里奇怪的很,小心为妙。桃木剑、沉香手串以及铜钱护身符,这些都是用以辟邪的,丹青摸上手上的沉香手串,一颗一颗的拨弄,心底的躁动不安似乎平息了下来。 几人把丹青送回房里,“丹青,丹青。”冉孤生又摇了摇,丹青没有醒来的迹象。靠近黄昏,比正午好过多了,只是还是这么热,冉孤生早就出了一身汗,背部的衣衫湿了,他也不太在意,只是抹过头上的汗水。 “让开,我来试试。”千枝打来一盆井水,掬一把水洒到丹青的脸上,丹青连眼睫毛都没有颤动过。“观主。”千枝觉得不对劲了,丹青虽然贪睡,也爱装睡,却从没有过这样睡死的时候。 千枝让开了身,让拂云来检查。 拂云检查过后,皱起了眉,“像是魔界的幻境锁住了丹青的魂……” 奇怪,怎么就没有出口? 丹青转悠了半天,特意放轻了脚步,听不见脚步声,也没有别的声音,周围仍然是白茫茫,一直往前走,却没有碰到壁垒之类的,仿佛脚下的路一直向前延伸没有尽头。 怎么会这样!一直找不到出口,就意味着她无法知道拂云他们现在怎么了。迷雾不是迷宫,却比迷宫还要渗人,没有方向指示,没有目标物,野茫茫是无尽的白雾,在迷雾中失去了目标,没有了目标,没有了执着……甚至,迷失自己。 迷雾没有危险,但是好像被困住了。她走了不知多久,不停的向前走,最后得出来的结论。 “魔界的幻境锁魂?你没有看错吧?”老道不太相信,拨开拂云也坐到床边,给丹青检查,脸上神色一凝,“确实是魔界幻境,但是百草堂这里怎么会有魔界的人!” “大概是混了进来,依照这样,丹青的处境大概危险了。碧简,你去请苏木来一趟。”拂云吩咐道。 碧简应了匆匆去找人,拂云和老道接着唤醒丹青,并试图从中得知给丹青下锁魂幻境的人的身份。 等不到碧简回来,却等来了一群来者不善的百草堂弟子。 “前面有光!”迷雾拨开,终于是见到了亮光,光亮柔和,挪不开眼睛,一步步的靠近它。不对!她不是自愿走过去的!等她发现的时候为时已晚,整个人已经被吸入光亮之中…… “她身为纯阳宫弟子却盗走了我百草堂的镇堂之宝,证据确凿,还想有什么抵赖!” “就是!若不是打扫的婢女发现了盒子,你们还要蒙骗多久!” “不能就这样算了!” “一定要严惩!” 好吵,丹青摆摆头,想要摇散那些吵闹的话音,耳边的声音却更加吵闹起来了。 “醒了!”不知道是谁高叫了一声,屋里安静了一秒,七嘴八舌喧闹起来。 “闭嘴!”拂云大喝一声,屋里顿时安静下来,丹青彻底被吓醒了从床上弹跳起来,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左顾右盼,好多人围在床前,恶狠狠的眼神,被围观的很不舒服。丹青缩了缩,尽管她很想大喊看什么看再看要收费,但是……这群人里面还有几个老的,感觉来者不善啊。 她昏迷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请你明白地告诉我,这个盒子为什么会在你床底发现!”一个喜鹊闹梅描金漆盒伸到她面前又收了回去,丹青只能看个大概,直觉是之前装人参包子的盒子。 说话的是站在为首青年身边的弟子,看样子,身份还挺高。 “这个盒子有什么不对劲吗?”丹青蹙眉,这个情况只能是装糊涂了,她把人参包子装进了空间背包里,除了她谁也拿不出来。 “哼,还装糊涂。镇堂之宝分明就是你盗了去!” ------------ 第七十七章 认主 面对七嘴八舌的指责,丹青茫然地眼看前方,奉行左耳入右耳出的应付态度,脑袋却是飞快的运作起来,用她那为数不多的智商来思考。都欺负到头上来了,再茫然就死得身败名裂了。 漆盒被打扫的发现了,嗯,藏的不够细致,这是她的过错。随着漆盒被发现了,他们就认定了她的偷窃,不是该讲究人赃并获吗?哦,对了,打扫的发现了漆盒,认出了是他们的镇堂之宝,她正好在床上躺尸,这样就人赃并获了。 和她被打晕,还有那白茫茫的地方有关联吗?她沉思。 “说起来,我还想问你们百草堂的人打晕丹青还把她藏到柴房做什么。”老道指了指自己的双眼。“这可是我亲眼看到的,而且,若不是我们把她带了回来,恐怕失了踪的丹青会被你们扣上更大的帽子。” 为首的白术抬手制止了身后弟子们的躁动,“关于这位姑娘被打晕一事,我们会调查的,不过我相信,我们百草堂弟子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容许我打断一下。”就在白术准备要提起人参包子的时候,拂云抬手打断了他的话。“我相信百草堂弟子不会做出这样的事,但如果是魔界混进来的人呢!丹青昏迷后,我们发现她中了魔界幻境锁魂的道,这个招数不会有生命危险,人持续昏迷不醒,看起来睡死过去,但其实她是醒的,但失去了嗅觉,听觉,魂魄被困在幻境中,直到施术人解除法术或是外力破解。” 咦,原来她刚才真的被困住了。没有过滤拂云所说的话,丹青把拂云的话加入到信息之中,拓展思路。 她被打晕了,还被藏起来,接着漆盒就被打扫的发现了,她被接了回来,就遇上百草堂弟子来势汹汹的前来问责。如果她没有被打晕,此刻已经是把人参包子给交还给苏木了吧。听起来,好像是有人特意不想她交出人参包子。 拂云声音不高,但在房间里的人都能听的清清楚楚。白术后头的弟子声音低了下去,窃窃私语,都是讨论的是魔界的事。 白术皱眉,“拂云观主言下之意是魔界之人栽赃陷害她?观主莫非在包庇她吧。哼,可笑,魔界之人横行霸道,混乱无序,用力量来说话,那里会懂栽赃陷害。” 栽赃陷害?白术的话点醒了丹青,她是跟拂云来的,一开始就是以知味观的身份,有事的话,首先追究个人,人品值得商榷,然后是牵连出身后的背景,这样说来,事情要闹大的话,追究的是知味观纯阳宫觊觎百草堂的镇堂之宝,若两个门派闹翻了…… 闹翻了,会怎样? 丹青有限的智商实在想不出来,若这两个门派闹翻了,双方势如水火,然后会发生什么事,大抵是老死不相往来吧?顶多百草堂的弟子不医治纯阳宫的门人,纯阳宫不帮百草堂捉妖?应该不止吧……智商是硬伤真伤不起。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丹青脑海冒出这句话来,若是两个门派闹起来了,谁是最终得利的一方,会是魔界? 随着白术说出这番话,他身后百草堂弟子的又转移了注意力,没有纠结魔界的人是否混了进来,还是死缠这盗窃这个话题不放。 “说句不好听的话,观主分明就是在包庇自己的弟子,听说这个孩子还是观主捡来的,无父无母,没有教养,也难怪手脚会如此的不干净。”白术身后的某位弟子的话一出,拂云的脸色瞬间阴沉,丹青暗自心惊,担忧地看向拂云,随即眼睛就扫过去,看刚才究竟是谁说出了这番话。 这话一出,覆水难收。这番话着实是打了拂云一个响亮的耳光,不留情面。她是拂云捡来了,自然是拂云教出来的,后来又送到纯阳宫学习,说她手脚不干净,没有教养,实实在在地讽刺拂云以及纯阳宫。 “无父无母就值得你这样攻击?看来你的教养也好不到哪里去,说实在的,你这样的人品,我有些担忧你的医德。”冉孤生听了半天,摇头叹息,又不解地问道。“你们为什么凭一个盒子就能断定丹青偷了你们的镇堂之宝?” “盒子上面有我百草堂的纹饰,用来摆放人参。”白术慢悠悠地说道。 冉孤生继续问:“那你们的镇堂之宝是天天打开任人膜拜,人人都知道的吗?” 白术厌恶之色一闪而过,冉孤生感觉他对他的不太善意,摸了摸鼻梁被讨厌了。白术心念无谓跟外行人较劲,“鲜人参容易受潮,发霉,变色和虫蛀,是不可能天天打开任人围观,而且你以为镇堂之宝是随便来人就得以一见吗!就是纯阳宫的八宝紫金锭,若不是天子下令验明真伪,世人又怎么会知八宝紫金锭是纯阳宫镇宫之宝,你以为随便来的阿猫阿狗就看见吗?” 冉孤生恍然大悟,“你们婢女屈尊降贵来打扫,辛苦了。”说着还向白术稍稍鞠了个躬。 对了!百草堂的镇堂之宝和纯阳宫的镇宫之宝性质一样,身份不到的人,听说过它的传说,但不得一窥真颜,就是人参精摆在他们面前,人参精不变化他们也只会觉得这不过是一棵新鲜一些的人参而已,更不用说是一个打扫的粗使丫鬟。 话说,一个月银少的丫鬟打扫的时候发现了根补身的人参,是偷偷拿去卖了换银子呢,还是偷偷私藏开小灶煮了吃呢,还是大公无私的上报,这真是个值得讨论的问题。 白术皱起了眉,这小子是暗暗打脸,是说他们管理不严么,故意当这这些弟子的面前落了他的面子? “你们说我偷盗了你们的人参,那么我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让你们当堂逮了个正着?”丹青说话了。 “你们这些人都围在这里,是在干嘛?试术会正在进行中,你们不去观摩学习,反倒跑到客人的厢房,围个水泄不通,成何体统!传了出去,我们百草堂颜面何存!”后面传来苏木的呵斥声,不断有弟子侧开身子,让出一条路,让苏木走了进来。 碧简跟在苏木身后,见丹青醒来先于苏木跑到床边,问丹青感觉如何,丹青心里甚是温暖,点点头说自己没有什么大碍。 “哟,二师弟,你也在这里。”见白术在,苏木打了一声招呼,“难怪比试期间不见师弟,原来跑到这里来了。你们还呆着这里干嘛,还不快回去!”苏木横了眼刀,警告身后那些师弟们,那些师弟有的人迟疑,有的人生怕苏木怪罪,告辞溜人,还有的比如白术身边那个咬定丹青盗了人参精的人,把苏木的话当做耳边风。 屋里的人走了一大半,剩下的就是立场不坚定,还在迟疑和立场坚定站在白术一边的弟子,当然,丹青的亲友团一个也没离开。 “这都是在干嘛?”苏木问道。 “苏木师兄,他们诬陷丹青盗了人参精。”不需要那些人添油加醋,丹青自己交代出来。“说是打扫的丫鬟在床底发现了盒子,就认定了丹青盗了人参。” “哦?你们还不走?”苏木挑了挑眉一扫房里多余的人,他说的是白术身边的那些弟子,以及丹青这边部分人。那部分迟疑的弟子迫于苏木的压力,还是离开了房间,老兵拉着冉孤生也出去了,千枝也跟了出去。老道仗着自己是丹青的师伯,碧简代表纯阳宫,拂云是丹青的师父,都留了下来。 “是哪个丫鬟打扫的,站出来我瞧瞧。” 白术似笑非笑,指着丹青说:“师兄,你这是想包庇她?” 手指纤长,人也长得还可以,就是话语有些不太爽。 碧简皱眉,打掉白术的手:“我希望你能放尊重些,事情一天没有盖棺定论,丹青一天不是所谓的盗贼,女儿家的清誉不是由着你践踏的。” “师兄……”丹青感动的唤了一声,碧简师兄果真是爱她的,师兄有颗闷骚的心! 碧简回过身,摸摸丹青的头,给丹青精神上的支持,丹青点头。 苏木木着脸,拖来一张黄花梨圈椅坐下。“师弟,一个粗使丫鬟能见到镇堂之宝,并分辨得出来,你觉得这能说明什么?三师弟来上报说人参精不见了,正逢筹备试术会,人手短缺,去请了定风波的成员来帮忙。师弟,你潜心研究药典,不知道堂里发生的事,这不怪你。” “大师兄,你的意思师弟不明白。” “丹青就是我委托的定风波的成员。”苏木重新向白术介绍道。 “定风波的成员不能代表些什么,我没听说过定风波有丹青这号人的存在,就是有,难不保说定风波不会出害群之马。”白术不以为然。“婢女的事固然要查,但是盒子确实出现在她的房里毋庸置疑,大师兄,我真的很怀疑,你的心是不是向着百草堂的。”白术痛心疾首。 苏木抬眼,“物证”——描金喜鹊闹梅漆盒就在白术左手边上的人的手上,苏木取了过来,掀开来看,里面是空的。 “空的。丹青,你是在那里找到这个盒子?”苏木扬扬手中的盒子问。 “试术会开始前,闲的无聊就到后山走走,到了深处,我见有人在埋藏东西,穿的还是你们百草堂的衣服,等他走了后,我和冉孤生就把它挖了出来。”丹青说实话,在她述说的时候,安静呆在白术左边的人眼底闪过一丝精光。 “你看过里面的东西吗?”苏木继续问道。 丹青沉吟,苏木、白术都在等待丹青的话。“见过,说起来那条人参还呆在我空间背包里,本来今天是要找师兄你交任务,谁知被人打晕,还被人诬陷了,若是那人把我运走了,盗窃这个帽子还真扣在我的头上了。” “丹青!”拂云声音沉了下来。 “是,师父。徒儿不会乱说话的,徒儿所说一切成为呈堂证供。”丹青恭敬的回答。“冉孤生见证我挖掘和打开,也和我一起见过人形的人参精,师伯听过我说要找苏木师兄你的,我在找苏木师兄你的途中遇到个百草堂弟子,央他带我来找你,然后后颈一疼我就没知觉了。” 丹青又问老道:“师伯,你发现我被打晕,被人藏起来的?” “她身上有人参精的味道,我跟她就是关心小辈,毕竟一个小孩子携带这东西,生命不太有保证,谁知跟到半途就看见她跟一个从后山走来的百草堂弟子说话,她又是扯那个弟子的袖子,又是弯腰捂胃,两人离开时,那个弟子打晕了丹青,还将她藏到柴房里面去。回来的时候,就有人来势汹汹的问责了。”老道哼笑。 苏木和白术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事关百草堂的名声,牵扯到百草堂本堂内部…… 白术心想的却是那个正午时分来找他的弟子。 “我知道了,这事我会调查清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丹青,你把人参精交出来吧。”苏木揉捻眉心,说道。 “大师兄,你光听片面之词就断定她是无辜的?什么冉孤生,什么师伯,分明都是她那边的人,这样的说辞能相信吗?”白术不服。 “你有别的证人?”苏木反问。 “……”白术咬牙,他对此事一知半解,一时间他去那里找所谓的证据出来! “既然没有,你可以慢慢找,我们百草堂还要调查这件事,还纯阳宫和知味观一个交代。丹青你把人参精拿出来吧。”苏木吩咐。 丹青点头,听从苏木说的话。从空间背包里取出人参。 人参刚出背包呼吸一口新鲜空气,就本能感应到那股威胁它小命的气息就在这里,是它在盒子里呆着的时候那股可怕的气息,就在这里几步的位置!嘭的化作人形,一口咬在丹青的指头上!边磨牙边吮吸着。 “嗷!好痛!”包子已经长出了牙,正好是磨牙时期,丹青冷不防被咬了一口,嗷呜就叫了起来,抽出自己的指头,短时间内皮肤就被咬出了一小道血口,冒出一颗血珠。 “呼呼。”丹青吹自己受伤的指头,没注意到苏木和白术变化多端的脸色。 “呜哇,有坏人,救命……”包子扑入丹青的怀里哭闹道。 “喂,你快离开我!”丹青咬牙切齿,这熊孩子怎么就力气这么大,黏得这么紧,快放开我! “不要,有坏人,有坏人,救命,呜呜呜……”人参精死命地往丹青怀里埋,仿佛丹青的怀抱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丹青自然不会觉得她的怀抱是温暖的港湾,开玩笑,这熊孩子之前还恶女恶女的叫唤,黏冉孤生还差不多,怎么可能把她当妈看。 苏木清咳了一声,丹青尴尬地向苏木发出求救眼神。 人参精是按照吩咐了拿出来了,大哥,你的行动呢! 白术沉下脸来,忍不住大声指责。“你身为我百草堂的镇堂之宝,居然找了外家门派认主!” 认主! 轰隆隆犹如九天响雷把丹青雷了个外焦内嫩。认主的意思,该不会从此以后她就多了一个拖油瓶吧……丹青僵硬地低下头,仍然见这个坑爹的包子吃她豆腐。“你快给我离开!”丹青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的说道。 “不!你要把我入药!外面的世界好危险,麻麻,我怕!”包子眼泪汪汪地眼神控诉白术,又埋头丹青怀里。 摔!你个没下限的包子! ------------ 第七十八章 暴露 作为镇堂之宝的人参精不仅认了外人作主,还当着众人的面落了百草堂的面子,它说的那个人是白术,但其实也把整个百草堂算进内,白术和苏木的脸色就更加不好看了。 “身为百草堂的镇堂之宝,就是理应在百草堂最危急的时候贡献出你自己,成全百草堂,这有什么不对。百草堂对你可一点都不亏啊,天材地宝收集回来由你修炼,你就是这么来回报我们的?”白术已经顾不得在外人面前保全百草堂的面子,反正这个面子在人参精认主的时候丢光,镇堂之宝都成了别人家的东西,呵,真是讽刺。 “白术。”苏木合了眼睛,低低唤了一句,似是疲乏,揉捻眉心,睁开眼时,精神多了。“人参精,你是在抱怨百草堂对你不好?” 在他看来,他们对这条人参精仁至义尽,供养得白白胖胖。说起来,它能成精还多亏了他们,平日里他们不会向它索取些什么,百草堂自有草药供应,又正在兴盛时期,沟通十洲百草堂,人参精对百草堂的意义其实就是个吉祥物的存在,哪里真的需要它入药,就是入药也不过取其参须,绝对不伤其性命。 苏木人很好,人参精能分辨出来,但是人好却不能保住它的小命。它踟蹰片刻,那股令它发怵的气息仍在,虎视眈眈地盯紧它,却不知是哪个人散发出来的。大概这里人多,它不敢动手。“不,百草堂对我很好,可是你们不能保证我的安全。” 人参包子低声说道,咬下唇,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 苏木眼内精光一闪,没有说话,支着头,思索什么。 “笑话,我百草堂虽是行医,堂中弟子也有习得一身好武艺,不让剑谷纯阳宫的,你这是搪塞之辞。还是说,你一早就有预谋,像要脱离百草堂!”白术不以为意,前几次百草堂的弟子也是有参与试术会的擂台武斗,崭露头角。 它要认主没关系,哪怕是苏木他也认了,为什么就偏偏认了外人!还是一个黄毛丫头!分明就是早有离意,胡编乱造的说辞罢了。 白术越想越气愤,袖下拳头握得生紧,脸上忿忿之色不平。 丹青抿了抿唇,天知道她是多想辩驳,但她一说话便是火上浇油,只会把事情闹僵,只恨生来没有一颗八面玲珑的心,不能面面俱到。 “既然你说我们不能保证你的安全,如此说来,那她定然武艺超群,能保证你的安全了。”只有一个人唱独角戏,白术怒火稍微平息下来,头脑冷静了又把矛头指向丹青。“那么,还请丹青师妹你,多多指教。” 外室墙头有悬挂摆设的文剑,剑柄系一枚精致的青玉佩垂红缨流苏。白术气咻咻地取下挂在墙头的文剑,拔出剑鞘,明晃晃的剑尖离她鼻尖只有几寸,丹青的眼睛挤成斗鸡眼,盯着白术的剑尖,身子后倾,苦笑道:“白术师兄,你的剑能不能挪开一点,我害怕。” “哼。”白术哼出一个音节,嘲笑她胆小如鼠,只把剑尖稍稍挪开一些,怜悯夹杂着不忿地看向人参包子,“居然认这样的主人。” 丹青后退一步,摸摸自己的鼻梁,这样的主人又怎么样,她还嫌弃这拖油瓶呢! 苏木侧过头,拂云、老道、碧简他们一脸神色凝重,却是闭嘴不言,觉得不对劲。 从人参精认主后,连老道碧简一句话没有说过,更不用说一直没有出声的拂云。知味观观主拂云自十三年前收养了丹青后,从不将她现于人前,七年前又将她送入纯阳宫,直到前不久下山回观,紧接着带她前来观试。看拂云观主对丹青的维护,这个节骨眼上,怎么一句话也不说。 苏木仔细思考,回忆从他进来以后,每个人一言一行,试图从中找出一丝端倪。 老道和拂云交还了个眼色,明白对方心里所想,微微点头应下,静待时机。 “我的主人起码比你好多了。”包子插进来的一句话,重新燃起了白术的怒火。包子探头,这里有三个道士,应该能跟那股可怕的气息抗衡。“我被人偷走的时候,是她把我挖出来免得葬身他人的腹中。这里有个可怕的气息,威胁到我的小命,你却没能意识到。” 可怕的气息……莫非如拂云所说的,有魔界的人混进来?苏木联系起拂云所说的,脸上不动声色,将在场的人扫了一番。 房间一下子安静下来,所有人几乎都把包子说的可怕的气息和魔界锁魂幻境联系在一起。 那个魔界的人就在这里! 暗流涌动。警惕,防备,谁也不知道谁是那个魔界的人,包子没有明确指出来,它只感觉到那股气息,源于呆在漆盒的时候被吓到,精魂深处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因此就在那个人掩藏极好的现在,也能感觉到那个人就在这里,虎视眈眈。 “你能知道,那个人是谁吗?”丹青轻声问。 “我不清楚……我只闻到那个可怕的味道,没有错的,我呆在漆盒的时候他曾经出现,好可怕……”包子喃喃道,回想起那股气息就像一个大掌突然捏住了它的心脏,身体不自觉又颤抖起来,头重新埋在丹青怀里。 丹青感觉到它的恐惧,抚摸它的脊背,给它鼓励。也抬起头,这里有她的亲友,有苏木白术,还有几个留在这里立场坚定的百草堂弟子。 那个人,会不会就是打晕她的人?丹青狐疑。 “丹青~”诡谲的气氛在众人之间徘徊,随着门突然被踹开,笑得向日葵灿烂的碧霄走了进来被打破。“咦,你们这是什么奇怪的气氛?一个个都木在这里。”碧霄从人群里左钻右窜,经过一个弟子身后的时候停下步子。 “兄弟~”碧霄勾肩搭背,“今年贵庚?” 那弟子厌恶的退后几步。“你谁啊。” 碧霄死皮赖脸地追了上去,“别这样,尽管你不认识我。”就当众人一头雾水的时候,碧霄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掏出一张符纸贴到那个弟子的胸口,那名弟子竟然动弹不得,眉宇间不可置信,还有份连他也察觉不出的惊慌。“但我觉得我们有必要认识一下。” 老道叹气,猎物被捷足先登的碧霄抢走了。拂云径直走到面前,拍拍碧霄的肩膀,什么也没说,回到丹青身边,接过人参包子,“丹青,剩下该怎么处理,你自己看着办。” “你就是打晕我的人?” “怎么可能,别开玩笑了。”那名弟子否认,心底暗暗诅咒那张破符纸,竟使他动弹不得。 碧霄惋惜的看向丹青,“丹青师妹,师兄都叫你去买一个能看破身份的道具,你怎么就不听我劝告,太伤师兄我的心了,连这货你都没能看他的本身,师兄不敢让你独立啊。乖,叫一声好听的,师兄让你看这货的原形。”碧霄试图引诱丹青,却换来丹青鄙夷的白眼。 “苏木师兄,这个人你打算怎么处理?”丹青转头问道。 “听碧霄师弟的意思是这人不是我百草堂的弟子。百草堂不擅长斩妖除魔,那就交给碧霄师弟和丹青师妹你了。”苏木沉吟一番,说道。 碧霄耸了耸肩。“我比试期间,不接受任何委托,交给丹青师妹好了。”他拍拍丹青的肩膀,“师妹好好干,师兄看好你,做完这一票,你也该升级了。” “……”碧霄,你究竟把委托当什么了。 令丹青不可置信的是苏木竟然点头同意了! “你能成么?”白术提出疑问。 “我也不知道。”丹青诚实地回答。 丹青走过去,绕着这名弟子走了一圈又一圈,在场的弟子都散开,还特地挪开了诸如插屏曲桌的家具,空出一块地方。压力好大,第一次被人这样围观,善意的,鼓励的,质疑的,看好戏的眼神都有,丹青如芒在背,浑身不自觉。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还是光线变化,她感觉符纸上的朱砂颜色逐渐黯淡。她在光线足的地方驻足,眼睛盯着他胸口上的符纸,八面玲珑的心她没有,但她有一双视力好的眼睛。 没有错!朱砂向内溶解,并逐渐黯淡。 “师兄,把他打回原形。”丹青指着他说道。碧霄这个时候没有跟丹青讨价还价,哎了一声,掐诀弄符,弹出一道符,这道符打他身上的时候,竟然从符纸中间灼出一个洞,冒出白烟,灼烧的洞口越来越大。 定身的符纸上朱砂以肉眼能见的速度溶解消失,他挣扎了起来。 丹青顿时拔出桃木剑,落了一个生太极免控,冲过去甩出无我无剑。 剑气不足,伤害不高。无我无剑只划破他的衣衫,没有多大实质的伤害,碧霄所谓将他打回原形的法术不过是将他半边脸变的面目全非。 “果然是魔道的人。”碧霄的法术只能显露他的一边脸,饶是如此,拂云也能嗅出他身上一丝魔道的气息,人参包子全身颤抖起来。“他是魔道有名的盗宝人,善于易容伪装,试探人心,没有多大攻击力,只是要小心别着了他的道。” 拂云的话给丹青解疑,这家伙善于精神攻击,通常这类怪孱弱易推倒?丹青给自己打气,看拂云老神在在,是不打算出手,也阻止碧霄出手,只能看她了。 盗宝人挣脱了禁锢的一瞬间,丹青迎风回浪后跳远离了盗宝人。盗宝人掸掸那道被丹青划出狭长口子上虚无的灰尘,又气定神闲扫了一圈,防备的百草堂弟子瞬间木然,陷入了盗宝人赋予的锁魂幻境之中。苏木和白术恰好闭上双眼躲开一劫。 碧简反应极快,抽出剑横在眼前,一抖,剑身反光,将盗宝人的幻术挡了回去。碧霄和老道各抽出一张符,撇脸,两指之间的符纸挡住他们半张脸,两张符的符纸描画如出一辙,符纸上的朱砂熔金泛光,将他的法术吸收进去。 拂云是在场唯一没有做任何抵抗保护,只听腰间玲珑佩一声轻响,他还好端端的。 盗宝人鄙夷地看丹青手中的桃木剑:“百年桃木做成的桃木剑?可我不是鬼,你这把剑对我没有用,带回去收藏可以考虑。” 他站在原地不动,眼睛突然变的深邃起来,整个房间的空气如澄清透彻的水,泛起粼粼水光。 丹青牢记拂云的话,对这种人,第一要点是不能对上他的眼睛!但如果他大面积范围无差别精神攻击怎么办…… 桃木剑是辟邪,对鬼还有些用处,对这个不知是人还是妖的,正如他所说的,对他没有用。 画影! 丹青祭出画影,毫不犹豫甩出一招画影残月! 雷球锁住盗宝人的行动,电流滋滋作响,凌厉的拔剑收鞘式过后瑶台枕鹤轻功,向右迅速移动,避开了他的攻击。 “丹青!”冉孤生在外面等着急,碧霄一脚踹开了大门的时候,他没敢跟着一起进去,因为他又不是纯阳宫的人,没有理由进去,从大开的门看里面的景象,到了后来房间弥漫不同寻常的气氛,传来剑鸣,还有滋滋作响的电流,他就再也等不下去,提起大枪就冲了进来。 百草堂的人形同木桩,又看见丹青向右移动躲开了盗宝人的攻击,丹青气喘吁吁,嘴角有一丝血丝,而她手中的剑,是七年前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的那一把剑。 “看招!”冉孤生挽了个枪花加入战斗。 冉孤生手中的枪灵活如蛇,挑刺打拦,寒光到处,枪头乱摆,防不胜防。 丹青晕乎乎地,胸口灼烧刺激着,和那股即将上脑的睡意抗衡。迷糊眼中,看见冉孤生缠住了盗宝贼,甩了甩头,坐忘无我给自己多加一层薄薄的蛋壳,落下一个吞日月试图解除现在这种混沌的状态。 吞日月一下,果然脑袋清灵了不少,吞日月是每八秒消除一次负面状态。一秒的清醒,足够她冲过三环套月死命戳。 “怎么可能,你没有着道!”盗宝人叫起来,他的迷蒙混沌在魔界也是个拿得出手的技能,那个道人也就罢了,他看不出他的道行,这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怎么也没有中招! 冉孤生没有回答他,一味的缠住他,起初的试探到逐渐放开攻击,他发现这个人的武力并不高嘛。 盗宝人竭力保全自己,可是无论幻术怎么施展,白术苏木都先后中招,冉孤生就跟没事人一般,手上功夫不曾含糊。 丹青连续被晕了几次,倒戈攻击冉孤生,却被拂云随手找来笔杆扔中醒过来,自此吞日月就不敢断了。 盗宝人见势不妙,风紧扯呼,连忙要金蝉脱壳。 他的脸色越发苍白,失去血色的脸让丹青瞧出了盗宝人生命值大概快要见底了,趁机锁定他,以他为目标,下了一个化三清气场,镇派技能剑冲阴阳条件激活,撞晕了他,最后一个八荒归元砸死了。 —— 杯子感觉好像越写越累,身为pvp手残党干嘛还要写技能打斗啊唉…… ------------ 第七十九章 善后 当场击杀盗宝人,丹青整个人放松下来,就虚脱地跌坐在地,背后湿了一大片,出了一身汗,黏糊糊的。“谢谢。”她没忘记向冲进来帮忙的冉孤生道谢。 “没事。”得到赞扬的冉孤生不好意思地摸头,挂着笑容,见丹青脸上血色褪得苍白,沉下笑容,走过去握住她的手,才发现丹青的手一直微微地颤抖,手凉得很。“快去休息吧,你看起来很不好。” 丹青勉强笑了笑,全身的肌肉微微地抽搐,没有多余的力气说话。 拂云走过去,让冉孤生去叫千枝进来,将她抱到床上去,挨坐着,掖过盖到腹部。师父嘱咐过让她少用这把凶器,这孩子怎么就不听劝呢。 “丹青,做得好!”碧霄伸出大拇指赞道。 “你有这份时间,去解了他们中的幻术。”拂云淡淡地说道,丹青需要静养,而不是吵闹。碧霄摸摸鼻子,触到拂云的霉头,做一个封口的手势,蹑手蹑脚地先去确认盗宝人的生死。 操纵幻术的人已死,幻术自行就解除了,不过身陷幻术的人意识恢复过来还需要一点时间。 丹青被碧霄的动作逗笑了,一笑就咳嗽起来,整个肺部跟着颤动起来,她大口大口地呼吸。 拂云皱眉:“乖,闭目养神,不要看碧霄。” 确认盗宝人已经死了的碧霄听到拂云的话,却又不敢反驳,踹了一脚。可怜的盗宝人在魔界小有名气,本着一石二鸟的计划,反倒偷鸡不成蚀把米,丢了人参精不止,命丧黄泉,死后还被年轻的弟子踹了几脚泄愤。 冉孤生带着千枝回来,千枝一见丹青又成了病秧子,累的连话也不愿说,蹙起小山眉,又想这个时候不是指责的时候,轻叹一声,“观主,请您先出去,我给丹青换一身干净的衣裳。” 拂云应了,老道眼巴巴地瞧着丢在一旁的人参精,人参包子被瞧得不自在,钻进被单里,被单在就鼓起了一团。拂云经过他身边故意清咳一声提醒,老道全身心热切地关注人参包子,哪里会理会拂云。 “师兄,该走了。”老道还是没有理会拂云,拂云拽过老道,往门外拖去。 “喂,我是你师兄!”老道不满的嚷嚷,拂云拖着老道,声音越走越远,“那就该有师兄的风范。” 百草堂的弟子陆续清醒过来,见地上倒了一个人,下意识地走近,伸手探脉。 碧霄插嘴道:“这个就是魔界的人。” 下一秒,几条腿毫不留情地踹上去。 苏木和白术清醒过来,碧简走过去,“苏木,这边请,我想我们该好好谈一谈。”苏木余光扫了白术一眼,“白术,你也过来听。” 千枝清走房里所有的人,留下丹青,又关上窗户回过身时注意到撅着屁股在被单下鼓成一团的人参包子,掀开被单,人参包子捂着脑袋,“你先回避吧。”千枝柔声说道,包子放开手,回头看,内室没有奇怪的老道,松了一口气,乖乖地到外室坐着。 丹青在百草堂休养了几天里,碧简总算是和苏木达成协定,包子让丹青带走。当丹青听到啊这个消息,第一反应是你们还是把这货带回去吧,我不需要它。白术当时的脸那个黑啊。 试术会才举行到一半,而拂云带着丹青准备启程回知味观了。临行前,千枝去照看马车,打点行李,拂云和苏木到一边谈话,人参包子死活不要呆在背包小黑屋,趴在丹青背上甩了甩不掉,一大一小打打闹闹。 冉孤生来到丹青跟上,丹青头冒青筋,气的不轻。 “你快下来!” “不要!” “你下不下来!”丹青咬牙切齿,包子抬起下巴,紧紧不松手,挑衅道:“不要就不要!有本事来抓我呀。” 冉孤生轻而易举地把人参包子抱了下来,递给丹青。“……”人参包子错愕,眼泪迅速蓄满。“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丹青阴森奸诈地笑道,“你不是要我来抓你吗?哼!”立马把它塞进空间挎包里面,世界如此静好。 “丹青,一路顺风啊。”冉孤生有些闷闷不乐,试术会还没有结束,丹青这么快就要走了。“等试术会结束,我会回太平郡找你玩的。” “嗯,好。” 回程悠悠地走,比去时多花费了几天的时间,郊外游玩了一番,不经意见到稻香村的李大娃溜着一条黑狗,和村里的孩子玩得甚是开心,李大娃比以前开朗了许多,身体好像也长大了些。 丹青没有上前找他聊话,只是放出在背包闷了几天的人参包子,溜了溜包子,千枝来喊该回去,刚跟包子斗嘴胜利的丹青心情极好的登上马车。 马车驶进太平郡,在知味观前的广场停下,丹青抱着包子跳下来,等上拂云一同回到知味观。一路心情好,破例没有将包子塞到背包里面,包子打量周围,知味观前山中轴线上三进大殿,香烟缭绕,斗拱飞檐之间自有信仰之力缭绕。 “这就是知味观啊,比本堂差了些,强差人意吧。”嘴上蛮不介意,实际上眼睛到处乱瞟。 “既然你这么嫌弃,那我就大发慈悲地送你回去,反正百草堂的大门永远向你打开。”丹青认真思考后说道。 “我认了你做主人了,你无论怎么说都不会改变你我之间的关系。”包子鄙夷丹青,“所以你还是省省吧。”想赶它回去,没门! “那你就嫁鸡随鸡。不过我知味观不养闲人,也没有吉祥物这个闲散职位给你做,你自己看着办吧。” 成功地把包子噎住,丹青心情极好的登上百步梯。金银错繁复绣花的裙摆首先映在丹青眼中,妃色轻容纱束腰垂下,顾盼生辉,这人不是陈悠还能是谁。 再好的心情一看见陈悠瞬间湮灭,倒不是对陈悠有多大成见,纯粹就是看不顺眼,气场不合。 “师姐你回来了。”陈悠盈盈福身,似是不经意地问道,“师父没有与你一起回来吗?” “拂云要打理观中事务,掌事师兄有要事找他。怎么,师妹是有哪里不明白的?我也能为师妹你解答,无谓事事找拂云。”陈悠身材高挑,又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丹青抬眼觉得看的太累,便低下头来,神色平淡地说道。 “恭敬不如从命,悠儿当真存了不少疑问,丹青师姐这边请。”陈悠侧身,让丹青上来。 人参包子瞧两人暗流涌动的,伸出肉肉小手,扯了扯她的衣袖,丹青低头,只听包子脆生生,天真无邪地说道:“我肚子饿了,能吃东西吗?” 陈悠注意到丹青怀里的软包子很久了,佯装诧异地道:“师姐,这是哪家的孩子,看他一脸福相,长大后前程似锦。”不怪陈悠这样说,包子身上的衣料都是顶好的,比丹青身上穿的高出一个档次。就是包子离开百草堂的时候,苏木给包子精心安排,一点也没有委屈它。 “哦,这是我家的。”丹青扫了它一眼,慢条斯理地回答,托了托包子,抱久了手酸,一鼓作气登上百步梯越过陈悠,上了缓坡放在包子,回过身来,陈悠还站在原来的地方,丹青不明:“师妹,你不是有问题要问吗,怎么还不动身?” 兰庭院外花事已了,明媚的阳光穿过花枝,青绿枝叶中,有只浅色的猫藏匿在树梢,瞳仁细线,抖了抖猫耳,轻身一纵,跳下树枝跑开,嗖地钻进花丛。 屋里大塌茶几上摆了个藤编花篮,盛满了纯白的栀子花,白玉般的花瓣沾了豆大的水珠,是侍女特地洒水保湿,通风透光的房间,可以看到好几处都摆了盛满栀子花的藤编花篮,散发似有非无的花香。 陈悠积极向丹青提问,而丹青知无不言地回答,看上去和谐的很。包子坐在紫檀圆桌边上,心安理得接受紫荆的投喂,还顺便评论这些点心做的如何如何,不时看向书桌那边。 “你是哪家的孩子,好精致的人儿。”紫荆见包子不停地往后看,后面是姑娘还有那个丫头,“你在看什么?”包子脆生生的声音深深地萌到了她,她也想着能不能知道些其他消息,她拿来一块茨实糕逗弄包子。 包子看了她手上的茨实糕半晌,又看了她一眼。人笨没药治啊,装作老成地叹气,自己爬上桌面从碟子摸来一块糕点塞入嘴里嚼嚼嚼。 紫荆的面子挂不住,包子黑溜溜的眼睛看着她,吃完了糕点,拍掉手上的糕屑,就摇晃地走过去。 “……”紫荆觉得自己被包子鄙视了。 丹青深呼吸一口气,静下心来给陈悠讲课,功课经是君道一手抓的,和碧落师兄是没法比,但给陈悠讲解绰绰有余。陈悠就是想找借口靠近拂云,从而达到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她要不遗余力地,拦截一切可能。 “丹青,我饿。”包子委屈地说道。“我们去吃东西好不好,而且你身体还没恢复,要多加休息,补补身子。” 你个吃货,还没吃够吗!丹青瞪着包子,包子反瞪回去,不好吃!分量又少! “丹青师姐你脸色不太好,是悠儿的过错,师姐还是先回去休息吧,悠儿会读懂它不辜负师姐你的厚望。”陈悠仿佛现在才看到丹青脸色青白,歉意地说道。 包子拖着丹青往外走,陈悠在窗边目送她们的身影消失后,“还剩下一个多月了……” ------------ 第八十章 口风 每天早上知味观的师兄师姐师弟师妹都会看见丹青一脸灿烂笑意地拦住陈悠的去路,殷勤追问陈悠有何疑难问题,感叹丹青温故知新不止,还乐于辅导师妹,虽然有时候,她的表情看起来狰狞扭曲了一点,但是解疑难不在话下。 丹青过着和陈悠斗法的日子,就如她曾经痛恨自己生来没有一颗八面玲珑的心,粗枝大叶,屡屡败在陈悠手上,好几次她按捺不住火气,在陈悠放下狠话的时候,拂云都在她身后,面无表情地听完,甩袖而去,陈悠眼含委屈的模样当真是楚楚可怜,丹青咬牙切齿摔门离开。 左丞府受宠嫡女的手段岂是丹青这个没在社会打滚的,窝在象牙塔的孩子能比拟的。 饶是这样,陈悠也被丹青就是被打击到了也坚持上门死皮赖脸的心态给虐到了。两人每天都过着让对方很不痛快的日子。 听偶尔来串门的灼华八卦说,在她走了的当晚,陈悠摔烂了一个粉青海水纹瓷碗,大快人心!第二天就更加精神奕奕地去缠陈悠,让她无暇去勾搭拂云。 又是一天晴好,早课完毕,丹青回到房里休憩一阵,想到今天又要去陈悠哪里,尽管心里不喜,但能气到陈悠,她满腹怨念消散了些。 刚打开门,千枝手挽三层六角百花雕纹漆朱食盒站在门外。 梨涡轻浅,绛紫半边娇唇妆散发似有似无的丁香香气,轻容纱缠腰系了一个约寸长的染青雕花象牙小筒,有别于以往挽起的青丝只用一根上好白玉雕琢而成的白兰簪子固定,惊鸿髻簪丁香金步摇,金丝绞成丁香花瓣,花蕊点缀一颗小珍珠,花蕊垂下细链与鬓边轻接触。 千枝今日是要去哪里?丹青心里疑惑。 “丹青,观主让你今晚到揽月阁和他用餐。”千枝跨出一步,丹青后退让出路让千枝进来,将食盒搁在桌上,“知味观的人都知道你天天往兰庭院跑,兰庭院那位毕竟是左丞嫡女,又是前来祈福,受不得委屈,你该收敛一点。我给你做了冰镇的酸梅汤,待到中午回来时你自己取来解渴。” “……”丹青嘟起嘴,又是一个过来敲打敲打,让她识趣不要老是去陈悠那里缠着她,可是如果不这样做,她去缠拂云怎么办?日后要多了一个观主夫人怎么办?唉,就没有一个人能懂她心思。 千枝从柜里找来丹青小时候穿过的冬衣,又找来一条绸带,将冬衣把漆朱食盒包裹好,用绸带扎紧,掀开盒盖,招呼丹青过来。 丹青走过去,三层的漆朱食盒撤去两层隔板,搁满了冰块,冰块冒出丝丝白雾,镇着一个白玉碗,澄清琥珀色的酸梅汤在白玉碗中,格外的讨喜。凑近闻到夏天特有的酸梅汤的酸梅味道,尽管没到炎热的中午,她吞咽口里分泌的口水,好想喝…… “千枝,你是要去哪里?”千枝这番精心打扮,又提前送来酸梅汤,像是要出门直到晚上才回来。 “要去南漪庄一趟。”千枝说道,“我看山下的人家都把快及笄的闺女往南漪庄送,便去看看,南漪庄值不值得我把你送进去呆上几天。”看千枝的笑意,丹青打了一个寒颤,后退了一步,只是点点头。 送走了千枝,正要出门去找陈悠找虐的丹青刚踏出门口,想起千枝的话,收回了脚,转身。 “……” 包子捧着白玉碗,咕噜噜地喝千枝给她送来的酸梅汤。喝得正欢的包子不经意对上丹青逐渐阴沉的脸色,骨溜溜的眼睛映着丹青气极反笑地走来,活动手关节,骨节啪啪地响。 夺过白玉碗,琥珀色的酸梅汤晃了出来,洒了一地。“恶女,放开我的酸梅汤!”无视包子站了起来,蹦蹦跳跳地想要把白玉碗抢回来。丹青看了一眼,被包子喝了一大半,又洒了些来,碗底还剩下点,一把喝尽,舔过上下唇,冰凉沁人心脾,可惜分量太少,只够尝一下味道。 上口冰凉,梅汁稠而水少,冰糖下的分量恰好,甜酸适度。丹青回味,只觉不够,一想到不够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个可恶的包子喝掉她的酸梅汤。 “现在是算账的时候了。”丹青把碗放回食盒,就去捏包子的脸。 “放空我……”包子挥舞着双手,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丹青捏着包子的脸,软软好捏,多捏几下。 包子气个不行,若不是当初迫于危险认主了,它会落到如此地步吗!“你再欺负我,我回去跟苏木说!” “你已经成了我的人,你觉得你还能回去百草堂吗?”丹青学着后妈样。 包子沉默一阵,爆发打开丹青的手,不让她在找机会吃自己豆腐。“那你想怎样!” 丹青歪头想了一阵,“照例吧,我也不强求,快到锅里去。” 包子扁嘴,勉强点点头。丹青所说的,是她回来不久后,有天突发奇想,把人参本体丢进在烧水的锅里洗刷刷,加点盐,加点油,然后……还没等人参味飘香,包子就醒过来嗷呜的跳了出来,煮出一锅人参水。 难得一天丹青都没有出现,陈悠心情极好,但紫荆回来回报说拂云晚上与丹青在揽月阁用膳,手中的帕子拧成麻花。 傍晚时分,丹青就已经来到揽月阁,本想先去看一会书,谁知拂云比她更早到。一套釉色莹润的茶具,红泥小火炉上的铜壶嘴绕出丝丝白烟,拂云坐在那里,细细地品茶。“到了。”看样子,拂云在这儿等了她颇久。 拂云身边没有千枝在侧伺候,也没有其他的师兄在旁,丹青莫名地紧张起来。一时间只听见壶里煮开的水翻滚声。 “师父。”丹青抱拳说道。 “坐下来喝茶。”斟出一杯清茶,丹青从善如流地走到拂云对面坐下,举起茶杯嗅过袅袅茶香,才啜了一口,呷着。手中的茶杯小巧玲珑,釉色莹润,冰裂纹小杯,丹青很喜欢这个杯子,不知拂云叫她来,又在这等她,不知是何意……或许是为了陈悠的事? “你知道我叫你来是为了什么?” 丹青迟疑,“是为了陈悠师妹的事?” “很好,看来你也知道你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拂云点点头,听不出他的情绪,脸上淡然。丹青更加忐忑不安。“你来说说看,你们俩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责怪,没有一上来就偏向陈悠,说她欺负师妹,丹青有些讶异,她以为拂云会说陈悠是左丞嫡女,要以知味观为重,顺着陈悠的意,不要得罪她之类的话,不曾想拂云给她说话的机会,让她辩解。 丹青在脑海组织了一番,满腹的说辞,却在出口的时候,倾覆了所有苍白的辩解:“拂云,陈悠对你有意思,你对她……可有打算?” “左丞府给大姑娘物色好了议亲的对象,莫要毁人闺誉。”拂云提点道,还是那般慵懒,淡然的腔调,好似在说这茶不错。 咦,拂云的意思是他对陈悠没有意思? 丹青的想法全然写在脸上,拂云看到只装作没看到。“那我会有师娘吗?”丹青小心翼翼地说道。 “你很希望有?” “不希望不希望。”丹青的头摇得很拨浪鼓似的。 师徒两人安安静静地用了膳,拂云将她送回去墨艺院的时候顺便提醒道:“知味观不缺人参,你要喝参汤尽管让千枝给你煮就是,你就是蒸煮,也折腾不出什么东西来的,别浪费柴火和水。” 他这话是在损人参精吧,丹青捂嘴笑道,拂云视若无睹,“你这几天的确太闲了,以后早课完毕,自己到揽月阁,一天一篇心得。” “……” —— 杯子错了,杯子最近戳键盘,速度奇慢,然后今天又蹲在8030听莫雨配音海选,速度就更加……【羞悔的捂脸遁走 ------------ 第八十一章 古籍 翌日,早课过后,丹青往挎肩背包里放了纸张书墨,想了想,把那卷会吸墨的空白画卷给带上就出门了。 “师妹早啊,咦,你今儿不去兰庭院了?”路上丹青跟师兄师姐打着招呼,有师兄见丹青往揽月阁方向走去而不是早课完毕就气势汹汹地冲向兰庭院,不禁打趣道。 丹青羞赧,扭扭捏捏地,“师父昨儿把我叫去训了一顿。” 哦……几位师兄流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原来如此,这丫头才会消停一阵。 “我才疏学浅,在纯阳宫呆了一阵就自以为学的不赖,到了跟陈悠师妹讲经的时候,自己磕磕巴巴,才知道其实学的也不怎么样,不会贯通。何况,师妹是来祈福修道的,我不应该打扰她清修。我……我还要去揽月阁抄书,不说了。”丹青刚把话说完,转身匆匆跑开,背影像极了落荒而逃。 几个师兄瞧见她转身时,耳廓粉红。等到她跑远了,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师妹这是羞于见人啊,还死要脸的硬撑。” “观主师父一定是把师妹狠狠地教训了一顿,你说过了段时间,师妹会不会故态复萌又去找悠儿师妹的麻烦?” 前不久紫荆看不过眼,把丹青说了一顿,言辞犀利伤人。丹青跑回去墨艺院的时候,眼眶发红,更是踹倒了几株桃花幼苗。大家本以为丹青会消停下来,结果第二天丹青没个好脸色就上门来找陈悠,不久便传来陈悠生病不见人的消息。 但,谁都知道陈悠那是不愿见到丹青的托辞。至于丹青…… “要不要来打个赌?”有师兄提议,旁边的师兄摇头说道:“你若有心思打赌倒不如放精力放在学习上,过不久,观主师父要抽查功课了。” “对啊……”提议打赌的师兄哀嚎道,几人又聊了旁的没的,走远了。 丹青跑了一小段路,感觉离开了那几位师兄的视线,便放缓脚步,越跑越慢最后停下步子,缓步而行调整呼吸。那几位师兄人虽不错,就是较为好事嘴碎,用不着多久,整个知味观都会知道她被拂云训了一顿罚去揽月阁抄书,不敢去找陈悠的麻烦。 刚才那些忸怩羞赧就是做给那几位师兄看的,陈悠到时自然会听见这些消息,听完了心里估计会拍手称快吧,丹青脑补着,不自觉就哼笑了一声,罢了,放过她也是放过自己,天晓得,天天伪装是非一般的累,她又得不到一丝半点的好处,只有天天吃瘪。 平缓呼吸,丹青就提步继续向揽月阁跑去。 揽月阁楼高七层,最高的第七层看台自然是用作赏月观星的风雅地,一到六层是藏书阁,每一层的每个镂花窗棂下都摆了方桌,展卷式糖果架上摆了各式砚台、墨锭,几个彩墨山水画笔筒里插满柔毫、硬毫、兼毫,凭君选择。 每层楼分三大块区域,占三分之二面积的,书海无涯,一排排书架,每个架子整齐排列好了书,以著作时间顺序排序,古籍在第六层,年份越近的书,越靠近一层。 揽月阁常有人打扫,也有专门管理揽月阁的师叔,以前到揽月阁看星星的时候,还能见到几个师兄合力将放在院子晾晒杀虫的古籍搬运回去,因此,进了藏书阁后,迎面是散发着阳光味道的书香,而不是积了尘的书卷的腐朽味。 剩下的三分之一面积是居室,知味观总会有那么几个看书看的流连忘返的弟子,这些居室就是给那些从书海里醒过来却发现夜深了的弟子备下的。拂云不提倡夜深下山,一来是夜寒露重,担心弟子会染了风寒;二来,夜深下山,有安全的不稳定因素,因此,直接弄了居室给让弟子们在这里过夜。 丹青在一层的书架中逛来逛去,好似在前世的图书馆中的书架中寻找自己喜欢的书籍。 外头阳光正盛,看云头估摸着不会下雨,管揽月阁的师叔吩咐弟子们上六层收拾杂记游记的书籍搬运下来晒太阳除虫。 “师叔好。”丹青正好逛到楼梯口,见到几个师兄抬着一个个厚重的漆箱下来,箱面没有多少灰尘,看来是被经常使用的。她后退几步,又见管揽月阁的师叔跟在后头踱步下来,便问好说道。 “嗯,丹青你今儿怎么有空过来了,听说你最近热衷去教导左丞府来的姑娘嘛。”师叔一身白色窄袖常服,黑白相间条形十方鞋。五十多岁上下,很是精神,下巴一撮山羊胡子,一根朴素木簪固定发髻。也是看着丹青长大的,他打趣道。 丹青这回才真正的不好意思了。“师叔,我……” “你都大姑娘了,还像小孩子一样调皮。”师叔也没有多说什么,瞅外面天气真好,而丹青在这一层逛来逛去的,大概是来找书看,手上也没一两本书的,出言邀请道:“你要来帮忙晒书吗?是六层的杂记游记,里面也有些有趣的书。” 丹青跟着师叔出了揽月阁,师兄们手脚麻利地打开漆箱,搬出封面古朴的书籍来,几位师兄搬来长条桌,然后把书籍摊上去,揭开一页,一页一页的晒。 晒书,真是个技术活。 “师叔,那我帮你晒书的时候,可以分享你的读书心得吗?师叔看了这么多年的书,定然是学富五车,却深藏功与名。”丹青眼睛咕噜一转,提议道。 却听身边的师兄噗嗤一笑,戳破了她的意图:“丹青师妹,你是被观主罚来写心得,诓我师父说他的心得然后修改一番再交给观主吧。” 丹青红了脸,被师兄戳破了但还是硬撑着说道:“师叔,你别听他的,我才不是诓你的心得呢,哼。” 师叔哈哈笑了几声:“好了,你晒书的时候可以看一下内容,我都看过里面内容,你看到感兴趣的,可以来问我。” “好!”得意洋洋地瞧了师兄一眼,丹青高兴地加入晒书行列之中。 天上有云缓缓飘过,偶尔遮去阳光的时候,丹青就抓紧这个片刻,快速扫书上的内容,师叔博闻强记,要是从他嘴里套出几个故事或是心得,今日的功课就能搞定了。 丹青从漆箱要搬出一摞书,其中一本书吸引住丹青的目光,靛蓝封面上铁画银钩书写“博物广记”四个大字,丹青放下手头的书,翻开那本书,第一页是空页,第二页起才出现一行文字。 楠木有三种,一曰香楠,又名紫楠;二曰金丝楠;三曰水楠。金丝者出川涧中,木纹有金丝。楠木之至美者,向阳处或结成人物山水之纹。 这个不是《博物要览》的话吗,丹青歪头看了看,继续翻下一页—— 珠崖盛产降香黄檀,当地赌木成风,有花梨者一两千金,无花梨者弃之如履,珠崖满地断木无人问津。有处士怜悯之,收而栽种,后花梨成精报恩。 “……”丹青眨了眨眼,重新翻看前一页,是正正经经的金丝楠木介绍,可后一页的……是报恩记? 丹青拿着《博物广记》拿去问师叔,指着第二页问道:“师叔,这个……额……前后有点不对啊。” 师叔躺在摇椅,闭目小憩,拿一把羽扇,摇椅前后摇晃,太清闲了! 师叔嗯了一声,接过丹青手上的书,慢吞吞地说道:“哦,这个啊,严格地说起来,这个算不得古籍。” “啊?”发出声音的却是那几位师兄,都围了过来,“是谁把它归到古籍里去的啊。” “这本书眼生得紧……” “我也没见过。” 几个师兄七嘴八舌地说道,师叔抬起手打断了他们的话。“我没有责怪你们的意思,这本书你们不知道也是应该的,听我娓娓道来。这本书它是古籍,但也不是古籍,因为古早以前,就有人开始编写了,写山川河流,写妖异鬼魅,写家什玩意,这本书就一直流传下来,让后人继续编写。” “哦……”几位师兄哦了一声。 “那师叔这个你有心得么?”丹青追问道。 师叔摩挲下巴,“有啊。”丹青从挎肩包里取出砚台墨条,就是这点麻烦,墨得现磨,“师叔你等我。” “其实没什么的,就四个字——保护树木。” 丹青动作顿了顿,“师叔,你别闹了可以吗?” 几位师兄不给面子的笑了起来,师叔瞟了他们一眼:“不用干活?”师兄悲愤哭喊师叔差别待遇,但乖乖地溜回去自己的原来的位置翻页晒书,眼睛时不时瞄向丹青和他们的师父身上,耳朵竖起。 “这群臭小子。”师叔笑骂道,然后给丹青分析道。“你看,他的意思就是珠崖盛产降香黄檀,这降香黄檀就是黄花梨木,黄花梨木有独特的木纹,例如鬼面和水波纹。百年黄花梨木一个人勉强能抱的住,但能可用之才的,只有那么一点,甚至是没有的。” 师叔比划着,他的那么一点,就是拇指和食指圈起来,做ok手势的时候那个o的大小。 “当地把那个芯材,叫作格。而他们赌的,也就是赌这棵树里面有没有这个芯材,和赌石一般,哦,你还小,还不知道什么是赌石。反正,选中百年的树买下,锯开看剖面,有格了,那么这棵树就有黄花梨的木材可以取了,他的赌起码就是赢了。” ------------ 第八十二章 花梨 天南海角处,有个四面环海的岛屿,没有名字。岛屿与陆地遥遥相望,岛上覆盖森林,位于炎热多雨地带,全年长青,树林繁茂,成群的海鸟栖宿在海边,浅海海水过于浑浊,深海的海水宛如纯净的蓝宝石,在深海上的珠崖仿佛就是纯净的蓝宝石上镶嵌的翡翠。 这个岛屿像是被遗忘了一般,无人问津,成了动植物的天堂。 后来,沿海的渔民出海捕鱼时不经意发现了这个岛,有人登岛发现大自然的宝库,这个岛屿才被划入王朝的疆域范围之中,并有了一个名字,珠崖。 随着渔民上岸定居,珠崖上空有了炊烟,一家、十户、族人、村庄、小镇……慢慢地发展起来,一些出门做生意的,回来时眼界开了不少,知道这里有取之不尽的资源,尤其是这里盛产降香黄檀,也就是花梨木。 上好的花梨木可遇不可求,小城的规模稳定下来,又衍生出了名为“赌木”的赚钱方式。 珠崖多荒田,多以贸香为业。镇上每日都热闹繁荣,鲜衣葛布擦肩而过,买卖香料木材。 阳光透过嵌有花鸟虫鱼窗棂照了进来,打在堂内祭祀的香龛之上,照见了香龛上雕花的华丽精细,也照见了香龛的天然木纹和依附其上的尘埃,一只戴着木镯的手拿抹布将香龛上的尘埃抹去,身影纤弱,光看那风一吹就倒的身影足以令人升起怜爱的心思。 她手脚勤快,打扫好了,便端着搭了抹布的铜盆,几乎没有走动的声音,人已经在庭院天井。铜盆的水泼打着天井中铺的石地板,象征平安的精细雕刻地板上溅起朵朵水花,天井微微倾斜,积水流到墙底染青的渠道里,墙底生了一大片绿藓。 穿过走道,走道两侧的石柱雕上竹节,显示主人的高风亮节。一路走来,若停步细看,定能发现这家院子非常注重塑、嵌、刻、雕、描、画的工艺,且兼容并蓄各种中原建筑的风格,北方的抬梁式梁架,南方的干栏式结构,并渗透进了儒、道两家的思想。 屋里屋外打扫了一番,很是洁净,她背着身,看不到相貌,只能依稀看到她勾起的弧度,她很满意。 漆门传来响动,少女往门口方向瞧了一眼,便飞快的跑向庭院一株成活了不久的花梨树一跃,奇异的事情发生了,那少女竟与花梨树融为一体!人消失在花梨树的时候,荡了一圈空气的涟漪。 阳光穿过窗棂一簇簇光打在庭院,庭院依旧安静。 高游如往日一般,早起到镇上散步。 清晨时分镇上市集已经人头济济,多是镇上的女人。海里捕捞的海货,菜园子新鲜采摘的瓜果,刚出屉冒着热气的包子,早点之类的。挎着菜篮子,那些妇人跟小贩讨价还价,开始一天的生活。 逛了一圈,高游回来时手中多了一个荷叶包起的熏鱼,推开漆门,没有侍女或是小厮前来伺候。三进的宅子显得过于安静。 高游掩上门,也把外面的热闹一同掩了,整个人归于宅子的安静中。高游前不久辞退了好吃懒做的小厮,过起了一个人的生活,若是一间平房还好打理,可他的宅子少说也有五六间房…… “看来是要去买个丫鬟仆妇的来打扫了。” 院子那棵花梨树摇了摇,落了几片叶子。 进了大厅,把熏鱼搁到桌子上。高游皱起眉,觉得家里哪里不对劲了,家具的颜色似乎明亮了些。 书房看书到了中午,估计时间也差不多,回到厅堂,外边的小贩敲了几下门,推开门进来,端来一个粉彩斗鸡海碗,里面盛的是汤米粉,几片羊肉,几条青葱欲滴的蔬菜,和着大地鱼熬的汤头,香! 汤米粉和熏鱼将就对付了一顿,给栽种在院子的树木浇过水。下午高游就去了镇上的学堂给孩子们教书去了。 高游前脚才走,后脚花梨树又漾开了一圈涟漪,少女如出水芙蓉,从涟漪中央冒出身来,瞧了瞧确实没有人,整个轻燕般的跳跃出来,也跟着高游去的方向跑了出去。 镇上的村民凑钱想请一个教书先生,高游在家读书闲着没事干,他远离庙堂躲避纷争,定居在这个天涯海角的小镇上,正好看见了镇上找教书先生,就去当了。镇上的学堂是镇上居民凑钱合办的,想要把孩子往里面送,那就尽一份绵薄之力,给学堂添砖加瓦。 少女躲在树下,挺直的树干挡去了她纤弱的身姿,偷偷瞧着在学堂里教书的高游,学堂传来朗朗读书声,孩童们跟着高游朗诵诗歌,尽管他们并不懂里面说的是什么意思。 坐在后排的孩童坐不住四处张望,树后头那里躲着一个大姐姐,孩童眨了眨眼,那位大姐姐的眼睛……他顺着少女视线的方向看去。 嘻,原来看的是先生。孩童暗自偷笑。 “你在笑什么?”孩童同桌念书念的好好的,却被孩童笑声打断,以为是孩童笑他念的奇怪,恼怒地瞪了他一眼。 “你看……那个大姐姐在看先生呢。”孩童不知同桌的想法,伸出手指向树后面的少女说道。“又是一位喜欢先生的呢。” “那有什么好奇怪的,喜欢先生的女孩子多的是,先生家世好,学问高,孤家寡人的,唔……我娘亲跟我姐说,虽然先生双亲不在,但不用侍奉翁婆也是好的,只消操持家事,将先生服侍妥帖就成了。” “你……说这话,你也不害臊!”坐他前面的女孩子听到这番话,满面羞红,回头说道。 “诶,我说这话怎么了,莫不是你也想嫁给先生?你这年龄,这怕先生是看不上了,倒不如长大嫁我。”孩童同桌挤眉弄眼,打趣她说道。 孩童挠挠头,嘀咕道:“我明明说的是树后大姐姐在偷瞧先生,怎么就歪了题?” “你们都在吵闹些什么?”高游开始时瞥见后排的小孩和同桌在说悄悄话,只当是小孩心性坐不住,注意力分散,一开始没有多大理会,后来,后排的声音开始大了一起,又有小姑娘加入到话题中,不像是闲聊,更像是意见不合,吵了起来。便走过去板着脸说道。 “先生……”先生生气了!几个孩子噤声,低下头不敢去看高游的眼睛。 “这里是学堂,就理应要好好学习,要说玩的说吃的,也该等到课后,课后你们是要怎么玩都无所谓。” “我们知错了……”几个孩子异口同声地说道。 高游看着这几个孩子耷拉着头,无精打采似的,跟刚才吵的脸红耳赤不同,和颜悦色地道:“是不是该跟先生说,你们在说些什么?” “……”几个小孩你看我我看你,几个鬼灵精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绝对不能说是在议论先生什么时候找师娘,找谁当师娘的事,干脆缄口不言。 高游问不出什么,“那好,我不希望再看到你们几个说话了。”几个小孩忙不迭地点头,“刚才我们说到……”高游重新讲课。 下课,学堂的小孩收拾好了东西,纷纷跟先生告别,结伴回家或是三两团在一块商量是去河边摸鱼还是去田埂边上钓螃蜞,先生跟孩子们道别,仍在学堂里备课,那几个课上被罚的孩子出了学堂,最早发现树下少女的孩童还瞧见那个少女还在树后看着学堂里面的先生。 玩心大盛,跟自己的小伙伴道了一声,绕了一大圈,来到树后,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忽然出言喂了一声。 “啊!”少女像受惊的兔子,被吓了一跳,蹦地转过身惊呼,声音很轻。见是小孩,拍拍心口,“怎么了?” 声音真好听。那个孩童想,看到少女疑惑的眼神,他开口说道:“你刚刚一直在看先生,你是喜欢先生吧。” 少女顿时脸色通红,被孩童戳穿了心思,她在院落听见高游自言自语,想要一个打扫的丫鬟,她想她能够胜任的,便头一回跟着高游来到学堂,在树下偷看他,打算等到下课,只有先生一个人的时候,过去自荐。 “别不好意思。”孩童笑道,“镇上多的是大姐姐喜欢先生呢。” “我没别的意思,我……我只是想到先生家帮忙打扫而已……”她是高游救回来的花梨树精,得以幸存的就很好了,能帮上高游的忙她就很幸福了,况且人妖殊途,她并不奢望,也不敢害了高游。 “哦,近楼台什么的,我懂。”孩童想说他新学到的成语,可是上课没有留心听讲,忘了那个词,但他佯装明白的样子,老成地点头。 “呵呵,人小鬼大。”少女自然知道他是不懂装懂,轻声笑道,不经意间放下了拘束。 孩童眼睛咕溜地转了一圈,他也知道少女是敷衍他,不服气地想证明给少女看他是懂的,便回身跑回学堂,嚷嚷道:“先生,先生,外面有大姐姐找你。” “哎,这孩子怎么能这样!”少女又羞又怒,跺了跺脚,整个人更加藏在树后面,不敢见人了。 高游听见孩童的叫喊,又被孩童拉了出去。 “大姐姐害羞了,肯定又藏在树后面,她一直在树后面听你讲课呢!”孩童边拉高游的手,边说道。 高游被孩童拉得一个趔趄,正好看到树后面的少女,少女衣着朴实,容颜清丽,脸色还有一丝病态的苍白,身形也纤弱的很。 “……” “先、先生。” 孩童来回看两个人,他们默默无言,只是眼对眼,如果知道两个人心里在想什么一定会很有趣的,可惜他又不是先生和大姐姐肚子里的蛔虫,他们这样是相看两不厌?咦,我会成语啦。孩童心里冒出了一个词,便高兴地跟先生分享:“先生,我刚才想到了一个词,相看两不厌!造成句子就是你和大姐姐相看两不厌!” 高游哭笑不得,移开视线,看孩童手舞足蹈,一副快赞我的表情,“你真聪明。” “嗯,先生,那聪明的我就先走了,再见。”孩童跑远了,还听到他大声嚷嚷着“先生夸我聪明了。” 笑着摇摇头,回过头来,看到少女,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镇上的人家时常都上门来问他的姻缘,他只觉得时候未到,婉拒了那些上门说亲的人家。 “我……”少女开口了。“先生可是需要打扫的丫鬟?我……我能胜任的!” 高游皱了皱眉,他早上在家嘀咕完,还没来得及去牙行,这姑娘是如何得知。“姑娘,在下并没有说过需要打扫丫鬟的话。” 少女愣了愣,她在院子的时候分明听见高游说需要丫鬟的……是了,她那时候只是一棵花梨树,不是人。高游出门就直接来学堂了,还没来得及去牙行买丫鬟。难不成要告诉高游,她是他家里那棵花梨树吗?“我……我……”少女绞着手帕,很是为难,对了,她来的时候家中便没有丫鬟小厮,从她恢复精神后不久,才悄悄地打扫起其他房间。 这样想来,家中许多地方一定许久没有人打扫了,都积了灰尘。 “先生家中只有先生一个人居住,地方这么大,打扫应该很不便,所以……所以我就自荐上门了,我会打扫,也会料理三餐,不会给先生添麻烦的。”少女急急的说道,而心里还有一番打算,如果先生实在不愿意收,她就继续悄悄给先生打扫房间好了,直到还完先生的恩情为止。 “你叫什么名字?”高游问道。 “啊?”少女没能理解高游的意思。 “你到我家来帮忙,总得让我知道你叫啥名字吧。”看到少女呆呆的模样,高游不客气地笑了。 “我叫花梨。” “和我家院子那棵花梨树同样的名字呢。”高游说道,少女的心漏跳了一拍,低低地应道。“那么一个月二百纹钱,菜钱我另外给你,你负责好了我的日常用餐,只消打理好庭院的花花草草,将屋里屋外打扫干净,不需要你服侍我,这样你有意见吗?” 只要能堂堂正正的进出先生家中,先生不需要再吃外卖,她就很满足了,至于钱财一事,她又不需求。 —— 花梨是星君最一开始的故事,虽然和丹青是没有关系,但杯子还是想把它写出来,在杯子最开初的想法,星君应该是个单元剧类的故事,谁知道在写的过程中变了样……【蠢羊就是蠢羊,智商真叫人拙计】 ------------ 第八十三章 迫停 “然后呢?”丹青追问,师叔清咳几声,摸了摸略干涩的喉间,没有回应丹青的话。 师叔是要喝茶!丹青意会了师叔的意思,“师叔,我去给你泡茶。”便跑了出去拐到揽月阁后,那里有间小厨房,应该是有茶具吧。 “我要凤凰单枞。”师叔的声音悠悠传来。 小厨房里有专门的厨娘打点,炉灶已经升起火,蒸笼里冒出白烟,溢出白面馒头的甜香,小厨房里只有一个厨娘,手中的菜刀剁剁,将黄瓜切成一小截一小截的,地上摆着两个木盆,筲箕浮在水面上,底下是新鲜采摘回来的蔬菜,在水里面泡着,等待沥洗。 丹青头一回来这间小厨房,与这里的厨娘不熟。厨娘见丹青进门,挑眉道:“你是什么人?厨房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是来揽月阁抄书的弟子,青阳师叔想要喝茶,我就来取茶具泡茶了,请问你知道茶具放在哪儿吗?”胖厨娘凶狠狠的,看上去不好相与,丹青退出了厨房,在门口问道。 “这里没有,茶具自然在茶室呆着,你上我厨房来干嘛!”厨娘手中菜刀一挥,菜刀老旧,唯有刃锋处闪现刚强精光。 丹青又后退一步,虽然菜刀在厨娘手中握着,可若是厨娘拿不稳甩了出来怎么办。“请问,茶室在那?” “这里还能有几间房,你自己看过去不就知道了,这点小事还问。”胖厨娘白了她一眼,回身将切好的黄瓜用木勺子挖去瓢,填入山药馅。 丹青撇了撇嘴,小厨房的厨娘做出来的食物很香,就是人不太友善。离开了小厨房,旁边还有两间平房,最后一间平房才是专门的搁置茶具、茶叶的茶室。打理茶室的师兄木讷,做事一板一眼,比方才那个厨娘友好多了。 师兄听过丹青的话,取来一个漆盘,没让丹青动手,只请她稍等片刻,便煎水泡茶。 水沸冲瓯烫盏,然后投茶两钱五,师兄的投茶速度极快,投茶后也不摇香,略略覆盖即可,洗茶时跟刻不容缓似的,如同急弦拨动,手指翻飞,流泻乐音使人仿佛置身在战场,战火纷飞金戈铁马。然而师兄泡茶的手法中除了四分急还有六分轻,就跟泼墨作画,该在哪浓又在哪淡,分寸拿捏得住。 师兄向丹青询问了师叔身边的人数后,往漆盘摆了六个青花盖碗,才让丹青端回去。 师叔躺在摇椅在屋檐下晒太阳,摇椅前后晃动,不远处四五个师兄头顶烈日,尽管揽月阁周围树木茂盛,院里还有一棵百年老榕,师兄们嫌招来的风不够大,头上的汗水抹了又抹,衣袖干了又湿。 “师叔,茶来了。”丹青瞧了瞧,师叔身边有张小几,正好放漆盘不过。 “嗯。”师叔点头,从摇椅坐起,掀开茶盖子,一阵果香扑面而来。“你们也过来歇会,喝口茶。” “谢谢师父。”几个师兄欢呼,把手上的事放下,小跑到屋檐,抹去挂在额角的汗水,汗糊糊的手掌在衣服上蹭了蹭,才从右到左依次取了茶来喝。 师叔喝完茶,将青花盖碗搁回去漆盘,喟叹一声,似是满足。丹青瞧着,提醒道:“师叔,你还没说故事接下来怎样了?” 师叔揉了揉太阳穴,丹青识相地献殷勤,一旁喝茶润嗓补充水分的师兄不厚道地笑道:“师父,您别卖关子了,师妹心急了。” 就是,就是。丹青心里暗暗点头,很是认可师兄说的话。 “没有然后了。”师叔说道。 “啊?” “这故事告诉你,要好好爱护树木,等到它修炼成精的时候,说不准会悄悄地来到你身边报恩。”师叔打趣道。 丹青脑补了一下,却是将灼华对号入座,惊起一身鸡皮疙瘩,要是像灼华那样妖媚又喜怒随心的妖来来报恩……她不要也罢。 “好了,故事说到这里就结束了。你没瞧见那《博物广记》上面在‘后花梨报恩’就停笔了吗。有些事,点到即止。”师叔将《博物广记》随手递还给丹青。 “可是我不懂啊……”丹青低头接过《博物广记》,看了封面上铁画银钩半晌,声音细微地只有她一个人能听清。喝了茶又歇了一阵,师兄们的活倒是越干越快了,丹青见这里也没自己能帮上忙的,又想到自己的心得还有一字未动,没有头绪可言,就跟师叔告罪,拿了《博物广记》进入揽月阁里面去看。 翻了几页,从珠崖到瞿塘后又到无量山,写了不少人情风俗,有些详尽,有的寥寥几笔,但也能从那几笔中看到了大概,其中有个篇鬼市的引起了丹青的注意。 可…… 丹青觉得心里烦躁,眼看着那鬼市篇,里面描述活灵活现,她脑海没有里面的文字一同进入到那人妖鬼和谐共处,买卖奇珍异宝的鬼市之中,还停留在天涯海角的小镇里,那个一心报恩,又大胆地去找恩人的花梨,为的能光明正大照料他的生活,而不是像田螺姑娘那样。 每天突然冒出热腾腾的饭菜,任谁也不能心安理得的接受,还会狐疑家里是多了什么奇怪的事吧。 将书翻到珠崖花梨篇,眼巴巴地瞧着上面两行字。 听过师叔的故事,总想知道后来会发生什么,会是像田螺姑娘那般…… 说起来,传说田螺姑娘也有好几个结局,一是田螺姑娘她儿子把她老妈的壳给藏起来,从此田螺姑娘和农夫过上幸福的生活,二是《搜神后记》田螺姑娘被农夫发现了身份,飘然而去,后来农夫立了祠纪念她,三是田螺姑娘一万年修得人形,一万年修的七情六欲,和农夫预定未来,从此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好像,第二个结局相对合情合理,第三个结局……田螺姑娘花了两万年的时间,是不是有点长,她的寿命远远将龟丞相抛在脑后,成为人生的大赢家! 丹青心底吐槽着,却不经意地想到师叔的话“你没瞧见那《博物广记》上面在‘后花梨报恩’就停笔了吗。有些事,点到即止。” 有些事,点到即止…… 她反复琢磨这句话,师叔应该是知道这个故事的结局,却如书上写的这样,在花梨报恩这里画上一个句号。 “……”啊啊啊,可她真的好想知道结局啊! 不行,师叔是为了她好,所以才不说,那她也该找点东西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笔海林林总总插满了大小不一的笔,砚台也都备有,她还没想好自己该怎么写心得,对了!丹青眼前一亮,她把那个会吸墨的画卷也带来了! 想到这里,磨好了墨,从空间背包里取出画卷,铺展开来,《博物广记》暂时压在画卷上头,谁料到丹青刚将《博物广记》放手,它就沉没了下去! ------------ 第八十四章 谣言 “诶!”丹青连忙伸手去拿,一接触到封面,封面仿佛有一层厚厚的胶水,将她的手紧紧地黏住,甩也甩不掉,同时画卷也有异常情况,表面看仍是那绢白的画面,就是那墨泼吸收显得奇异,可现在绢白的画纸表面却如一泓打不破的静水。 《博物广记》沉下去了,连同丹青的手。书缓缓地沉下去,就像投入沼泽的石头,刚没过封面,画纸下突然涌起漩涡,吸力极强,丹青抽也抽不掉自己的手,不仅如此,还被里面的漩涡拖了进去。她着急的大喊道:“师叔……” 救命两个字也吞没在画纸之中,画卷自行收合,没入在空间裂缝之中,也消失不见。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7 . c o m “什么事啊?”师叔温吞地问道,他听见丹青的大喊,可只是听见丹青喊他师叔,却没有说什么事。听不见里面的人的回话,师叔又提声问了一遍。“嘿,这丫头,叫了也不应人,真的叫拂云好好教她对长辈的礼仪了。” 弟子们正在忙碌,只当作自己没听见自家师父的话,师叔见自己弟子正忙,不吩咐他们去做其他事了。从摇椅直起身,走揽月阁,听丹青的声音,人应该是在一楼。 人呢? “嘿,这丫头,倒跟师叔我玩起了躲猫猫。”师叔笑骂道,提声说道:“丹青,自己走出来哈,别叫你师叔我一顿好找的。” 声音传遍了揽月阁,没有人回答他。 “师父,丹青师妹许是有不小心摔到哪或是被什么磕晕了头,不能回应你,方才她喊得挺急的,是有事吧。”外头的师兄大声地喊道,声音传入师叔的耳畔。 有道理,丹青丫头向来迷迷糊糊的,走着平路也会险些摔跤。师叔认为言之有理,好在他也有些手段,不需要招唤弟子过来人手搜寻丹青,寻思着,便释放神念,向四面八方展开搜寻,但凡生命体都逃不开他的搜寻。 “咦,不在?”师叔挑了挑眉,莫非丹青丫头故意屏气,逗他玩? “观主好。”外头的弟子纷纷停下手中的活向拂云问好。 “你们继续做事。”拂云应了,正要抬步往里走的时候,又顿了顿步。“丹青今日是在里面好好?” “是的。” 拂云点头,便抬步往揽月阁走,正对上师叔挑眉,“怎么了?” “你家丹青学了隐匿术?”师叔挑眉问道,拂云摇头,心里有不好的预感,皱起了眉:“怎么了?” 又是一片白茫茫。 丹青厌恶地皱起眉,她第几回又遇见白茫茫了,她是多倒霉才遇见白茫茫! 手中《博物广记》不再强力胶似的黏附在手上,翻开了一页空白,上面慢条斯理一个字一个字地,如一个生手在戳键盘,敲打出字来。 …… 时光飞逝,花梨已然在高游家中数载,高游家中添了三个人,一个是签了死契的小厮。一个是学堂的学子,签的是长工,因为家境贫寒,看在人勤奋好学,高游就让他来帮忙,将部分作业教他批改,最后一个则是丫鬟,给花梨分担工作,免得她因日日勤打扫,而过于劳累。 老人常说,人少宅大,空宅易成凶。这样一来,偌大的宅子总算是多了些人气。 每日花梨洒水扫地,更换家中粉彩曲颈瓶的清水和鲜花,有时将瓶子放回箱笼,用藤编花篮盛满当令鲜花,去了枝叶,留着整朵,洒了水,摆在高几,花香四溢,或是找来青花锦鲤三叶菱纹缸,盛了水,飘着浮莲,夏天看着舒心。 几年的时光,踏上门来说亲的人家可谓不少,连镇长也托媒人前来说亲,只是高游一一婉拒了。 相貌长得俊,待人和气,作为教书先生也不迂腐,通情达理。 再看那朱门大宅的,倒没听说过高游曾拿过宅子里的东西当了换钱,吃喝嫖赌吹,一样都没有,看花梨和丫鬟采买的时蔬河鲜,说不得名贵,可也不寒碜。外人看来花梨话少腼腆,她身边的丫鬟活泼好动,从旁敲击也能得知一二,高家尽管只有高游一人,可也不是个落魄的。 富贵人家都心里有数,要说什么不好的,就是那高游油盐不进,始终是婉拒说亲的冰人。 也有人眼红,看不过高游深得女儿家们的欢心,恶意中伤高游,说是养了外室,养在外头藏着,尽管镇上外商不断,可镇上人家熟稔的很,一有风吹草动的,片刻传遍邻里,更何况,高游每日三点一线,学堂、书摊、高宅,众目睽睽,谣言很快不攻而破。 又有人说,高游瞧中了家中那俩丫鬟,收了通房,只是外人不得知。花梨和大丫,一个如花似玉,身形纤弱,看到就让人起了怜惜,一个五官端正,远不及花梨,可那是镇上公认的好生养啊。 晚饭过后,是小厮和长工的碎嘴时间,花梨和大丫也在花厅打着络子,或是做些女红什么的,一家人聚在一块,高游坐在首座看些杂学,偶然会听他们闲聊些什么。 小厮也是和大丫一样,也是好动的,但有分寸,给家里添了几分活力,碎嘴时间通常都是他在说,今天他说起镇上传的最凶的谣言,脸色忿忿不平,语气也激动了许多。 “哼,我家公子乃是正人君子,哪里是他们想的如此龌蹉,还中伤大丫和花梨姐的清白!” “谣言止于智者。”高游插嘴了一句,眼睛看着书,也没抬起头。 “诶?”小厮顿了顿,脑袋飞快的运转起来。“这样说来,公子是听过了这些谣言了?” “我又并非耳聋了,只是不屑去理会罢了,若竭力去辩解,反而会弄巧成拙。” 过往饭后半个时辰下来,听着茶余饭后的闲谈最多也是一两句,更多的时候都是低头看书,或是做些别的事,今日先生的话似乎是多了,看来这谣言在先生的心里并非如他所言的不屑。 “呵呵。”花梨轻笑道,“先生言不由衷,心里还是纠结着的。” “咦,花梨姐你是如何得知?”小厮好奇的问道。 高游看了花梨一眼,心思被花梨戳穿了,他并不惊讶,花梨就像他肚里的蛔虫,总是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要的是什么。 安分守己,从不越轨。 花梨只笑不言,大丫和小厮的好奇心被花梨吊起,心里有根羽毛搔着,好痒,“花梨姐,我的好姐姐,你就说吧。” “你只消在跟先生一段时间,心思多留意一些先生,也跟先生学着点知识,你自然也就会知道,你看阿潮这孩子,一定也猜到了先生的心思。”花梨笑道,也不明说。 被花梨点名的阿潮肤色黝黑,家中以捕鱼为业,练就一身好水性,大海的弄潮儿身上有一股咸腥海水味,先生也不嫌弃他,宅里其他人也不排挤他,他为人不善言辞,但心里很感激。 他黝黑的肤色泛红,只是不显眼,花梨言下之意是赞扬他了,不过—— “花梨姐,你这是转移话题。” “你怎么能这样说呢。”被阿潮戳破,花梨哭笑不得。 “就是就是”大丫也帮口道,“花梨姐满心在意公子,对公子极好,我们呀,是不够殷勤了,所以呢,花梨姐就转移话题引到阿潮身上。”大丫说着,还明晃晃的使了个眼色给在场的人,那意思是,你们都懂的。 阿潮挠挠头,他也有听过些话,学子之间也有年龄大的,要说传的最凶的就数他们,刚过总角之年的学童,哪里会知道这些,哪里热闹的就凑到哪里跟着瞎热闹,迷迷糊糊地也学着人传谣言。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这些话传久了,也就三人成虎了。 转头问高游:“先生,你前些日子不是教了我们三人成虎的成语吗?那这些谣言传久了怎么办?” 高游放下书,认真听了阿潮的话,仔细思量。 一时间,大家都安静下来,等着高游的答案。 据说未破身的女子面相与破了身的女子的面相略有不同,善于看面相的相师……他还不曾在镇上见过,就是有,也不能让家中这两丫头被轻薄了去,稳婆,她们的目光毒辣,若找个能放心的,这谣言大抵能破掉,只要这两丫头的清白仍在,谣言便不会以讹传讹,最后导致不可收拾的地步。 “咳。”高游清咳一声,就是稍微走神的,及时回过神来,将目光放在高游身上。 “公子可有对策。”先问的却是大丫,小厮瞧了她一眼,但随即也明白,大丫家中还有父母,就距离高宅不远,这卖身契以五年为期,每五年再问大丫的意向,想来是家中有人问过她了,花梨姐倒是不急啊。 “竹子去打听镇上哪几个稳婆或是奶娘憨厚,能保守的住秘密的。”高游吩咐道。 竹子疑惑,但也好奇的问:“公子有什么秘密是不可告人的?但为什么找稳婆或是奶娘啊……” 高游瞟了他一眼,竹子立马闭嘴,眼观鼻鼻观心。 ------------ 第八十五章 冷战 高游当天晚上都没有将计划说出来,只是神秘一笑,把卖关子发挥的淋漓尽致,然后就赶人去睡觉了。 花梨跟在高游身边,高游走进了卧室,她也没离去的意思。 “花梨,你想说什么?” “先生,花梨想问的是……先生还没有成家的打算吗?”花梨问的很直接,高游顿时眉头紧锁,花梨鲜少越轨过问他的私事,循规蹈矩地,比大户人家的一等丫鬟更敬业,难不成是有什么人跟她说了什么。 “这话,谁让你来跟我说。” 花梨安静地看着高游阴沉的脸色,摇头。“没有,花梨只是在想,谣言能起一次,便有第二次、第三次……花梨并不在乎那些人说的话,花梨问心无愧,可先生身边也该有个人来照顾您了。” “有你和大丫在身边照顾着,你在担心什么?” 花梨低过头垂下眼帘,瞧到那微微颤抖的睫毛,格外的脆弱。高游静静地看着花梨,得知没有人让她来打探他的生活,眉宇稍稍放松,可又见花梨流露出脆弱的模样,再看她纤瘦的身姿,与记忆中数载以前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相差不大,默默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自己也说不上来是为了什么而叹气。 “花梨和大丫只是丫鬟侍女,大丫是签五年的契约,如今人也长开了,她家中应该是准备给她说一门亲事,等到契约结束,结算了工钱,过不久先生也该知道她出嫁的消息;而花梨……早晚是要走的……先生身边没有人伺候,花梨实在是放心不下。”花梨的声音低低的传来,说到最后几乎是微不可闻。 听见花梨说要离开,高游的心好像被紧紧捏住,习惯与花梨伺候在侧,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动作,花梨都了如指掌,明白他的心思,若没了花梨,他该去哪里找这样一个女子? “为什么?” 话出口,声音沙哑。 花梨微微一愣,立即奉上一杯温水让高游润润嗓子,高游也意识到自己失态,接过花梨递来的温开水。你看,花梨无时无刻都在为他设想,尽管她出现在他身边的时间短暂,尽管她身世成迷来历成空,尽管有人说她并非是人,尽管她见到林场满地花梨断木簌簌落泪,如同丧失亲朋好友…… 这样的女子若离开了,若离开了…… 高游不愿再想,阖起双目,只等花梨的答案。 “花梨不过是世间的浮萍,随风而来,随风而去,不会有人在意的。而先生,是个有故事的人,故事有了开头,便会有结尾,不管先生是为了什么而定居在珠崖,但花梨知道,先生有一天始终会离开,去完成心中没完成的事,所以,我觉得先生需要有一个贤良淑德的妻子陪伴在身边,照料先生的生活起居,那么花梨也安心了。” “那为什么你不成为在我身边的那个人,我知道你有这个意思!”高游猛地一睁眼,神采逼人,以至于花梨撇过头,不敢直视他的脸。 丹青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方才她还是白茫茫的世界中,随着手上《博物广记》上花梨篇后续一个字、一个字地补齐,白茫茫世界就有了相应的变化,先是无形之中有一只手拨开云雾,让她看清她现在的位置,她在海岛上空! 碧蓝的海水和无云的蓝天浑然一体,海天一色。 覆盖森林的绿岛就是碧海青天的一颗温润朴实的翡翠,四面环海,岛里的城镇已有规模,停泊在港口的大船上挂起风帆,货物堆在甲板上,等着船上的货运工人搬进去船里头的库房。栈道一路有晒得肤色黝黑的小贩叫卖各种东西,水果、海滩上捡来洗净的贝壳串起做成的链子手串,枚不胜数。 没有人看见上空飞过的丹青。 珠崖镇和港口之间修了一条平坦的路,在珠崖镇和港口之间是林场,镇子发展起来才数十年的时间内,而参天的林木少则也有百年历史,为了开辟道路,砍伐了林木,发现不少花梨树内都有上好的花梨木,便划分了林场的范围,赌木的时尚随之而来。 丹青就像是一片羽毛,轻飘飘的,飞到这头,又飞到那头。她发现,落不了地,她就没法控制自己的去处,走马观花的看了镇子,镇里头街道颇是干净。镇外,尤其是越近镇子的地方,剩下一个个树桩子,上面密布的年轮看得眼都花了,可见都是上百年的树木,在树桩子旁边都是丢弃无用的花梨树,就如《博物广记》上写的—— 无花梨者弃之如履,珠崖满地断木无人问津。 望着遍地断木,又想起她高考前背地理道,利用生物措施和工程措施构筑防护体系,调整农林牧用地之间的关系,对于已经造成荒漠化的地方,应退耕还林,退耕还牧。 悲春伤秋的情绪还在酝酿,人已经飘到高府,成功落地,这时已经月上中天。就当丹青还不太相信自己这么快身体的控制权又回到自己的手上的时候,便听见其中一间房传来拍桌的声音。 门是打开的,丹青也瞧到了人。 “不。”花梨的身体颤了颤,鼻翼微舒张,眼睛也发涩,稳下情绪,平缓呼吸,才继续缓缓说道:“花梨从没这样想过,如果让先生误会了,对不起。” 丹青心漏跳了一拍,这个背对她、身形纤弱的女子就是花梨?那么,这个坐在桌边被花梨遮去一半身形,看不到脸的男人就是处士? 何谓处士?古时候称有德才而隐居不愿做官的人。男子隐居不出仕,讨厌官场的污浊,这是德行很高的人方能做得出的选择。 高游疲倦地摆手,“下去吧。” “是。”花梨退出房间,掩上房门。 花园里的丹青看见,花梨眼角隐约有水光,她指尖揩过眼角,凝视驻留指尖上的水珠半晌,露出一抹苦笑,如风一般快步往前院走去,身形越发透明,丹青也跟了上去,不知道是因为花梨的情绪有些异样,竟然没有发现丹青的存在,她回到前院,檐下挂着的五角灯笼烛火幽幽,小厮大丫都去歇下,花梨纵身入了花梨树。 高游披着一件外衣,就着一件白色单衣就走了出来。临海的珠崖就是夜里温度骤降,也不显得冷,凉风习习,倒是宜人。 高宅人丁鲜少,就是招了竹子、大丫、阿潮和花梨,人也还是少,后院大多都锁上了,只留前院去住人,在堂前垂花廊下驻足,清冷月色洒落在花梨树上,这棵花梨树也有百年历史了。 一次路经林场,看见下了注被丢弃的花梨树,横切面内没有那些人想要的格,万贯家财的人瞬间变成穷光蛋,眼球突起布满血丝,拿起斧头就要将它劈成柴火,卖了还能换一两个钱,不知为何,满地的断木他就是相中了这一棵树,便出钱低价买了回来,栽种在院落一角,也不曾料想它会有第二春的时候。 后来,花梨就出现了。 高游默默地想到,眼睛看向花梨树。 就在一旁的丹青不可置信地摸着自己的心,目瞪口呆显然还没缓过神。她、她竟然能知道高游在想什么,高游的回忆,只要她一闭上眼,就能看到! 高游看向花梨树的眼神温柔,又有丹青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在内。莫非,他知道花梨就是花梨树! 月上中天转眼太阳就从东院升起。 “……”慢着,昼夜循环不会太诡异了吗?丹青抬头,旭日东升。而她的认知被画卷再一次地刷新了,画卷,你赢了。 花梨和大丫和寻常一样,先去做早饭,出来时,丹青躲避不及,但花梨和大丫有说有笑地从她身边经过,对家里突然冒出陌生人视若无睹。 这是怎么回事?丹青追上去,伸出手在她们面前晃了晃,花梨和大丫都没有反应。 丹青低头看手中的《博物广记》上面显现的字还是一个个的跳出来,她又想起她是被画卷吸进来的。“画卷……是空间呢?还是说它是个法宝,能看见前世今生?哈哈,不太可能吧,看见前生今生的不是三生石么,怎么可能会是一副画卷。” 丹青干笑了几声,这里没有人理会她,她这个外来客被无形排斥在外,她只是一个旁观者。“《博物广记》是被吸进来的,我又是被它拉了进来,在此之前,搁在其上的镇纸没有吸收进来,吸收的墨水也不知到哪里去,云雾拨开出现的是珠崖,是书上记载的地方,莫非画卷和这本书之间有什么联系?” 没有人能够回答她,丹青自言自语了一阵,自讨没趣,只得跟着花梨到处走。 这一天,大丫竹子阿潮明显都感觉到不对劲。 花梨姐跟公子/先生冷战了! 他们心里不约而同的想道。 花梨还是寻常那样,高游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她就明白高游的意思,伺候得妥妥帖帖,高游也是寻常一样,宅子、学堂、书摊、回来应付上门说亲的冰人。 如说什么不同,大丫竹子阿潮异口同声地说道,他们今天一句话也没有跟对方说过,而且先生/公子居然收下了冰人带来的闺女们的画卷,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好吗! 丹青认同的点头。 —— ~\/~粽子节快乐。 注:花梨和星君,杯子分开了2个文档来写,所以前两天有些地方可能会出现过渡不对的地方,请见谅。花梨后续超出了杯子的预料,花梨这个故事应该很短才对啊,杯子会尽力修回来的【不过写的好顺噼里啪啦的敲键盘好开心,人家好稀饭这个故事…… ------------ 第八十六章 不悔 距离旭日初升,才是一个时辰以内的事,就发生第三次昼夜循环,丹青已经显得十分淡定了。 天上的云匆匆流过,正如匆匆流逝的时光。她没想到的是,在她眼中的第三天,对于珠崖的人是半辈子的时光。 可—— 这人声鼎沸,迎来送往,不是她在画卷空间的“昨天”看到的那几张脸孔。穿金戴银,花枝招展的妇人聚在花厅有说有笑,膝下儿女成双,母亲姑母的叫个不停,宽慰的笑声不时在花厅传来。 高宅比昨天崭新了许多,少了寂寞荒凉的气息,是新修葺过的,看那重新涂抹过灰水的白墙,更换了对联桃符,地上砌的平滑的长条砖仍在,每日被清水洗刷的干干净净,前厅后院布置都被主人更换掉,换上合其心意的盆景绿松,点上一线檀香,原先种在前院墙角的花梨树被一棵比它更茁壮的榕树和一套石桌椅代替了。 花梨树呢!这不是第二天而已吗?高家的其他人呢?这个时间点变化的不对劲啊! 丹青急了,前院后屋走了一周,听丫鬟婆子私下议论四房的某个丫鬟被抬了做姨娘,是因为借着老爷酒醉爬上了他的床,又听某个姑娘向她姨娘抱怨,这季度的新衣裳怎么怎么的差,妹妹新得了一套青金石的头面,被什么丫鬟婆子瞧低了…… 一路走来丹青紧紧的皱眉,她最讨厌这些事了,宅门的阿谀世故、虚与委蛇,一切的一切,都令她恨不得立刻就离开这。 手上的《博物广记》花梨篇上的墨迹经过逐个字的推敲过后,长篇故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行小字—— 及处士应邀入庙堂,衣锦荣归,享年五十又七,终身未娶。 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高游已经去世了吗? 她愕然,按照花梨篇上来说,这个故事不是已经结束了吗,那她不是应该回去了吗,若不然,她是为什么才被吸进来画卷这里。 茫茫然地在高宅中又走了几遍,越发肯定了心中的想法。 这里已经不是高游的家宅,换了主人,她不被丫鬟婆子小厮护院瞧见,要听些什么她不能选择,听了个半晌,苦笑,她白学了十四年语文了,有些话拆开字和词语她都能理解,组合成了句子她怎么就听不明白。 罢了,不会就不会。 没有她想要的消息,丹青抬脚离开高宅,一门之隔,只需跨一步外头就是车水马龙的街道,刚迈过步子,一脚跨出了门槛,车水马龙的景象便扭曲模糊…… 辽远的天幕下是青葱连绵的山脉,水墨梅兰幅面的绸伞下素色衣衫迎风伫立,挎着盛满灯油火蜡篮子的手带着一枚木镯子。 撑开的绸伞放在地上,取出篮子里的元宝蜡烛,就着遮风的绸伞点着,更换了灯台上剩下的一小截蜡烛,供在墓碑前,又用瓷碟摆了一品苹果、一品点红的包子,三杯烧酒三杯茶。 “先生,你这是何苦。”风中传来细细的叹息,素手抚上墓碑上的字,墓碑上的落款和墓碑上的主人是同一个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生落魄,茕然一人,到死也没有一个送终。但是花梨知道,她伺候的先生,就是拒绝了所有婚事,像个赌气的孩子,就等着她的话,到死,最终都没有等到她松口。“花梨和你,是不可能的……” 花梨苦笑着,火盆的火生了起来,她跪在那,取出了祭品,下面便是她折的金元宝银锭,取过一个凑近火舌,火舌灵巧的舔上金元宝,红艳的颜色灼烧过后金箔贴的纸张边沿发黑,范围逐渐缩小。 最后松手,看着原本的金元宝变成了灰烬。 “花梨是妖,人和妖怎么会有结果,花梨是来报恩的,不是来害先生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烧着金元宝。 “花梨知道先生知道花梨是妖,但是我们都没有戳穿那一层窗户纸。”花梨嘴角含笑,视线透过火盆里的火仿佛看到了以前的景象,怀念着对着墓碑继续自说自话。“但是先生你怎么能这么任性呢?你怎么能拒绝掉那些人托来的婚事,你这样做……你这样做,你看现在除了花梨,又会有谁来瞧你呢。” 金元宝烧的快,一手一个,用不着多长时间就烧完,换了纸银锭继续烧。 她沉默地将纸银锭烧完,看着飞腾起来的灰烬,花梨突然说道: “先生,花梨后悔了。花梨不应该现身,出现在先生面前,不应该干预插入先生的生活,不该像学那些妻子料理家事,也不该肖想举案齐眉……如果,从一开始,花梨暗中地报恩,不让先生察觉,尽管可能直到下下辈子这个恩情都报答不完,但先生也会有个美满的家庭,儿女绕膝,一家人欢声笑语,而不是孤家寡人,说到底,还是花梨害了你。” “傻丫头。” 背后突然有人说话,声线是花梨所熟知的那个人,她猛地回头站直了身。 是高游。 再精确来说,是高游的魂魄,身旁有人给他打了一把伞,幸好是这把伞的遮挡让高游的魂魄在阳气下幸免于难。 丹青一直在树下安静地听着,直到高游的魂魄出现,她脊背一寒,从树荫下走了出来,站在太阳底下,虽说她是在空间里面,看到触摸到的是虚幻的,太阳也是虚幻的,可站在太阳底下低头就是自己的影子好歹也能安心些。 身旁这个女子,丹青低头,松了一口气,伞旁边有个穿褂裙的影子。 咦?丹青瞧着女子脖子戴的镶嵌玛瑙珊瑚玉的银质子母链只觉得熟悉,在哪里见过,视线转移到女子另一只手提的莲花灯,她终于知道她是在哪里见到过。 蓝锦,黄泉引路人。 蓝锦和她的姐姐,丹青曾在博山炉的烟雾幻象见到过,蓝锦姐姐的面容依稀还有印象,和眼前女子有些相像。 “先生……你怎么会……”花梨喃喃道。 高游笑,还是以前的温文尔雅。他没有再走近花梨,只是站在原地不动。“娶不娶妻,那是我的决定,更何况那时候你已经离开高宅了。” 花梨就在高游决定回中原的时候向他辞别,那时候大丫已经拿到了自己的卖身契,家里给她说了一门亲事,阿潮要考取功名,想跟着高游到中原。 树在高宅,她即便是能化形了,本体还在这里,自己的亲人也在这里,若是动物还好说,偏偏还是一株高大的树木,树木要漂洋过海,谈何容易,想要报恩,有心也得有能力才行。 高游那会沉默片刻,便放她离去,吩咐竹子将这宅子托给牙行出售,让阿潮找林场的人来商议关于前院这棵花梨树,它已经被砍过一次,不能再遭罪。 两人相对无言。 “你的心意我知道。”良久,高游说道。“我这个孤魂野鬼飘了这么久,也该去忘川了。” “什么……”花梨不可置信的瞧着高游的魂魄,又回头来看她身后的墓,挑的是上好的风水宝地啊。 高游摇头,“是我不愿意去,毕竟心还有放不下的,就逃了。”他看向花梨的目光温润明亮。“如今我也该心满意足地离开。” 高游看向他身边的女子,女子朝他点头。 “先生……” 女子手提的莲灯烛火摇曳,烛火幽蓝,高游的身影开始透明。 “花梨,保重。” 烛火腾地冒高,悠悠地矮了下去,始终很明亮。 花梨眼睁睁地瞧着一直朝她微笑的高游,他的身影越发虚无,可以穿过他看到他背后的山景。 高游的眼神停留在她脸庞上,深情地流连,将她刻印在心头上,但愿过忘川,喝下了迷魂孟婆汤后,来世还记得伊人廓影。眼中只有花梨一个,而高游用了他这一辈子无言地履行了这一句他从没说出口的话,直到完全消失,空气流荡着保重两字。 “先生……再见……” 烛火微小,敛成火种,开张的莲瓣收拢,彷如小荷尖尖角。 女子面无表情告诉花梨,她将高游送到黄泉。 花梨点头,目送女子缩步成寸地,背影渐渐成了米粒,最后消失。 花梨回过身,拾起绸伞,往山中走。她笃信,她勤加修炼,修为更上一层楼后,随身携带了花梨树本体,她会继续去找高游的,高游的恩情,她还没报答完呢! 他们会再见的! 眼前的景又扭曲了,丹青以为它又是打算跳转到哪个剧情地图,只待安心的等待切换。开始还不觉得,到了后来,景色扭曲的越厉害,她浑身好像被细线切割,疼得要命,这时候她才意识到,并非是景色扭曲,是空间在扭曲! “坐忘无我!”丹青咬着牙将呻吟吞进肚子,鸡蛋壳弄出来,鸡蛋壳虽小,一戳就破,好歹算是保命…… 幽蓝的盾刚生起,立刻就被空间扭曲切割碎掉! “啊!”疼的叫出了声,这种皮肉伤害比内伤血气的翻江倒海要难受多了。 凌太虚。 祭出画影,手抖着给自己落了个减伤气场,掐算坐忘无我的冷却快过了,重新升起一个,这次鸡蛋壳坚持了两秒才被破掉。 被画卷吸进来,遇上白茫茫,看到剧情,剧情结束了现在是闹哪样!给个准信啊好吗!丹青思来想去,但对于这个画卷她所知甚少,这个诡异的情况她第一次遇见…… 纯阳技能,她还有一个转乾坤,自身伤害减低60%,持续六秒,一个镇山河,八秒无敌。 身上越来越疼,空气好像都被挤压出去! 不容再想,拼着一丝希望,无敌落! “镇山河!” 所有的力气一下消失,身体像突然失去控制的扯线木偶向后摔,头上玄剑化生势的威力给她破开了半径三尺的立身之地,然后丹青陷入昏迷之中,失去意识之间,最后一句话—— 敢不敢不要这么倒霉! —— 杯子也好倒霉哒,昨天累了一天,花梨结局删了又删,然后爬上来在请假条那里修改,结果后台没显示qaq页面也没显示。 ------------ 第八十七章 风波 “咳咳……”嘴里被灌入苦涩的中药,丹青被呛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就看见一个不认识的老大夫端着一碗药,见丹青睁开眼睛,一片迷茫,取开了碗。“醒了。” 千枝凑了上前,谢过老大夫,让别人送送老大夫。 “千枝……”迷茫了一阵,丹青觉得自己的三魂七魄都回到自己的身体里面,身体沉重了些。“我这是……” 千枝扶着她躺回床,掖好被角。“等你好多了,我再跟你细说。” 丹青点头,感觉累困,眯眼睡觉。千枝见状,拉过窗帘遮去了外头透进来的阳光,离丹青的雕花木床好些距离的高几点上安眠香,轻手轻脚地离开房间。 到厨房吩咐了几样补血补气的药膳,千枝往揽月阁七层走去。 拂云铺开画卷,凝视着空白不留痕的纸面,面无表情。 千枝到了七层,同样是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候在一旁,没有打扰拂云。 “这是当年丹青带来的画卷。”拂云突然说道,千枝抬起头,走近书桌,从画轴、画纸细细打量,绢白的纸面瞧不出什么来。 “恕千枝愚钝,千枝瞧不出什么来。”半晌,千枝摇头。 “我也瞧不出什么异样,但偏偏就是这东西……”把丹青吞了进去。拂云往纸面输入一道真气,但是真气接触到纸面散了开来。仿佛是拒绝拂云的查探,“将《博物广记》拿来。”拂云伸出手。 《博物广记》就放在茶几上,千枝拿了过来。拂云将书摔在画卷上,不见有一丝反应。 “收起来吧。”拂云大步流星到平台,足下一蹬,抽出腰间的佩剑,寒光凛冽,拂云旋身带过,下落的时候,两脚已经踩在剑上,剑气如虹划破长空。 《博物广记》和画卷,临时收在箱里,封印起来。 在床上休息了两天,喝着药,听窗外落在桃枝的鸟叫,没有人来叨扰,丹青恢复得很快,又能生龙活虎的下地了。 摸到厨房,瞧瞧厨娘们做了些什么样的厨艺功课,也让她好有个蹭食的机会。 “丹青!”出自丹田中气的声音,震得丹青抖三抖。一个胖墩的厨娘气冲冲地提了把杀猪刀走了过来。 “厨娘姐姐,有话好好说,刀刀刀……注意你手中的刀,我害怕。”丹青连忙跑到树后,仗着树木遮掩她的身体,探头说道。 “有话好好说?你怎么能这么忍心的教坏孩子,你这是丧尽天良!”厨娘提着刀指着丹青气愤地说道,声音颤抖的:“我以为你是个懂事的孩子,谁料原来你是这般的没人性!” “啊?”丹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厨娘点名道姓地指责她,可是她这几天都在养病,没过什么人,以前除了去纠缠陈悠不让她去接触拂云,然后就没有什么事了,她是做了什么啊?“厨娘姐姐,你稍安勿躁。你得说清楚我做了什么事啊我,我好好的养了两天病,这不趁着天气好出来走走活动身子骨吗。” 见丹青死活抵赖不承认,鄙夷之心更重了。“那好,我问你。” 丹青捣蒜得点头,“厨娘姐姐请问,丹青知无不言,言之不尽。” “一个两周岁,白白胖胖,穿着一件红绫缂丝百草图肚兜的孩子是不是你的?” 丹青歪头,两周岁,白白胖胖,红肚兜……这个描述怎么这么像是人参包子长大一岁的版本。“我房里只有个满周岁大小的孩子。”胖墩厨娘的眼神过于咄咄逼人,手上的杀猪刀的锋刃打磨的光滑锋利,丹青缩了缩脖子,厨娘看她就好像在看一只待宰的猪…… “他喊着丹青你的名字,就跳进了煮开了沸水的大锅里面!”厨娘大吼道,在她身边经过的人都停下了脚步,看向丹青,眼神火辣辣的,刺得丹青都不敢看他们。厨娘说完,顿时红了眼眶,用袖子抹了抹眼泪。“天可怜的!你怎么能这样对待一个无辜的孩子!” 丹青嘴角抽搐,快到锅里去的孩子……除了那只坑爹的包子不作他想! 尼玛,它是存心跟她作对的是吧!墨艺院有小厨房,不见它快到墨艺院的小厨房,反而跑去大厨房,当着厨娘们的面,不见它变回人参炖汤,反而是包子状态去跳,好的很! 丹青心底咬牙切齿,聚在这里的人越来越多,不堪的话语也都飘进了她的耳边,连同包子的身世之类的,她就知道它是烫手山芋,无论是在百草堂还是在知味观!她当初就不该存在一份好奇心,将它多留几天,后面的事起码就与现在大不一样。 丹青深呼吸一口气,从树后走了出来。“厨娘姐姐,请你现在带我去看那孩子吧。” “你这个天杀的,你想对那孩子干嘛!”厨娘拿刀指着丹青说道,厨娘离丹青本来就近,又有身高差,杀猪刀就悬在丹青的脑袋上面。 不要想着头上有把刀,头上没有刀,色字头上一把刀…… 丹青闭上眼睛催眠自己,可头顶冒出的细长的凉意骗不了自己啊,那把刀再差一寸就落在脑壳上了。 “我没有像对那孩子干嘛。”丹青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平缓,而不是惊慌,这里的乱子千枝大概已经知道,应该在赶来的路上了,现在只盼厨娘是浸淫刀工数十年的,有力气控得住力度。 千枝,你快来,我腿软啊喂。 “那你为什么要闭眼,分明就是心里有鬼。”又听厨娘冷哼一声道,闭上眼睛,感官扩大,脑海里甚至能勾画出那把杀猪刀的模样,下面有一道弧,代表的是她的脑袋,也勾勒出周围的人大致的轮廓,窃窃私语。 “你头上那把杀猪刀,我不敢看啊。”丹青说着这话的时候,腿打颤。 “胆小鼠类。”厨娘嘲笑道,却收起了杀猪刀。 一感到头上的凉意不再,丹青立刻松了一口气,偷偷眯开眼睛,第一眼就是胖墩厨娘的不屑的嘴脸。 突然觉得有些难过,没有一个人肯走出来帮她说话…… 他们都在一旁看好戏,他们之中有些人是知道包子的来历,这里站着的有两个是曾经一同去百草堂的弟子。丹青的视线扫过他们,管事师兄不在,没人管教。 丹青看人有些时候的眼神直勾勾,就是一把勾子,探进去了,一把勾起就要翻出血肉那种感觉。 有些弟子有些羞赫撇过脸不敢看她的眼睛,有些弟子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更有些是轻蔑地当着她的脸跟他的师兄弟咬耳朵。 前者是她六岁以前一起生活的师兄弟,中间的大概是在她去了纯阳宫后新进的,只是看在她是拂云的亲传弟子,对她的态度面前面后不一,后者……丹青不屑地弯了弯嘴,这些纨绔弟子不屑与之交。 “孩子现在在哪?”丹青迎着厨娘的眼睛说道。 厨娘皱眉,不满意丹青现在的态度。“你现在是什么态度。” 当初人参包子跟她结下契约的时候,她也没好好的研究过这个类似宠物系统的契约,不知道有没有当场收回这个功能…… 白光一闪,人参包子就出现在她眼前。 原来真有这个功能,丹青明悟。 “孩子,你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厨娘只是个普通人,见眼前白光一闪,下意识的闭上眼躲避刺眼,睁开眼睛时就见到这个被她“救”下的孩子,惊讶地合不起口。 包子抬头看向丹青,它洗澡洗的好好地,本想着送一锅洗澡水让这个恶女喝下。 什么?嫌弃它的洗澡水!切,它可是一支上百年成了精的人参,好意送她一锅人参水还想嫌弃,莫非她还想吃了它不成,当心虚不受补,死翘翘! 包子不怀好意地想着当丹青喝着它的洗澡水,那是何等的喜闻乐见,大快人心,普天同庆,奔走相告!咩哈哈! “它是我的宠物,为什么就不能出现在这里。”丹青冷冷地说道,再次扫了一眼在这里的人,人群后,有个螺髻的探头探脑,并没挤到前面。 知味观不是没有女眷,不安于室的,最近又一直探听拂云和她消息的,除了陈悠还有她身边的紫荆不作他想,那就是紫荆了。 丹青冷笑心想。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都聚在这里,擅离职守吗?”外围突然有女声冷冷道,是千枝的声音!人群纷纷让开一条道来,千枝走了进来,瞥见厨娘手中的刀,又见丹青病后初愈,脸色不好又受惊的模样,在看丹青脚下的不明所以但身上有水汽的人参包子。 “千枝姑娘,你来的正好,丹青她居然让这么一个小的孩子跳到煮了沸水的锅里,你说,你说……”胖墩厨娘看向包子,走了过去,弯腰想把孩子抱过来。 “胖女人,你想干嘛!”包子挑眉,从地上跳到丹青的怀里,抱紧她。脆生生的声音让厨娘愣在当场。 丹青下意识地接住,手上一沉,才意识到这个可恨的包子拿她当挡箭牌,脸上接着一沉。 “力婶,你是不是弄错了,丹青这两日病中,没有出过房门。”千枝也沉下脸色,见周围的人还不怎么散去,忙着看热闹,心底不悦,目光闪烁,思量着该与管事商量,整顿知味观了。 “千枝姑娘,你这是要偏帮丹青吗?他一直喊着丹青的名字,厨房里的人都看见的……” “我喊我主人的名字,关你什么事?”包子插嘴道。“我说你这人也真奇怪,大惊小怪,不就是借了那你的大锅洗了一次澡,你就嚷嚷着,让周围的人看了个笑话。” “哟,不落井下石真让我稀奇。”丹青这时候说起风凉话来了。 她这个时候不该说这样的话,可她看见包子就来气,这张嘴就好像被人抢了似,说起话来完全不经大脑。 包子让丹青怀里蹭了蹭,撒娇道:“主人怎么能这样子?见你病了,人家特地给你泡了一锅人参水,你却不领情,嘤嘤嘤……” 呵呵,一锅人参洗澡水,谁喝啊! 丹青咬牙切齿。 “人参……水?”胖厨娘忡怔,人参包子伶牙俐齿,吐字清晰,声音又脆生生地极为好听,在一旁的厨娘怎么会没听见它说的话。 “是啊,它是百草堂送过来的人参精。”丹青一手抱着包子,一手捏软肉,装作不经意的解释,听周围的人倒吸一口气,重新打量,赤裸裸的看人参包子的不在少数,丹青勾起一抹笑意,众矢之的不差一个,她行事是不周全了,这刻解气就好,下一刻安不安全,再说吧。“丹青没能来得及管好自己的宠物给厨房的各位添麻烦了。那锅人参水随你们处置了,丹青会回去墨艺院面壁思过的。” “误会能解就好。”千枝不满意丹青这种解决方式,但看丹青摇摇欲坠,硬撑着身体,瞬间心软,只想着让丹青赶紧回去躺着,剩下的事她会来处理。 “诶,丹青师妹且慢,你说是人参精就是人参精啊,没个证据之前,空口无凭啊。”走出一个人来,丹青记得他,他在那堆轻蔑的人之中。丹青眸色浓了,戳了戳包子,“喂,变回去。” “你说让我变回去就变回去,那我多没面子。”包子反驳说道。 “呵。”不知道是谁笑了出来。 丹青脸色阴沉,心里默念变回去。 包子笑不起来,浑身僵硬,惊慌地看向丹青,四肢首先演变成参须,周围的人惊呼了起来。很快一条品像极好的人参躺在丹青手掌心中。 厨娘已经惊呆了,话都说不出来。 那个人目光贪婪地盯着丹青手中的人参,走近丹青,丹青岂不知怀璧有罪的道理,眼疾手快地将人参塞回空间。 “丹青师妹,你是心虚了,把东西收得这么快。”那个人见丹青收得极快,阻止也没来得及,神色不太好,说道。 丹青嗤笑,人参亮了出来,虽说修道之人身外无物,但站在这里有几个真心求道的?往后觊觎人参的多的去了。 谁敢觊觎,画影伺候! “我认识你吗?记起来,你喊错了吧,入门比我晚的,该叫一声师姐才对吧。”丹青转头装了一副要头晕晕倒的样子,“千枝……我难受……” “好,我这就送你回院,管事师兄就来收拾这里了,待会我给你熬药。”千枝岂不知她装病,但丹青的现在的脸色确实好不到哪里去,便搀扶她回去了。 那锅人参水随你们处置了…… 等到丹青和千枝走后,那些人彷如大梦初醒般,争先恐后地冲进厨房找一大锅人参水。 ------------ 第八十八章 收拾 自打争先抢后喝光那锅人参水,知味观里面新来的道人神清气爽,不禁蠢蠢欲动,不安于室。 这几日,墨艺院很热闹,没有消停过。 丹青却是不喜欢这种热闹,看着这些图利而来,虚与委蛇的嘴脸,她只想着一拳打过去,不,凑齐一双熊猫眼,再踹上一脚,最好能像动漫的主角一脚就踹飞到天际成就一颗闪亮的星,她就很满意了。但现实生活不是动漫,打架是个不好的行为更何况她还是小小的女孩子,传了出去别人是怎么看待她,怎么看待知味观、纯阳宫的。 名声啊,真是累人。 丹青在书案支着腮,望着窗外直叹气,送走了一批,早坛晚课两餐时间是她墨艺院最为清净。 谁让她身边没个人,连个看家护院也没有…… 窗外桃树长得茂盛,开枝散叶,绿叶成荫的。 灵光一闪,谁说没有看家护院的,这里可不是只有人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与妖共存,仙人游走在这个世间。灼华也该不称意了吧,这几天人来人往的,那些送进来的世家子弟有几个表里不一的,也不会在意她那几株桃树。 “只是,怎么说动呢?”丹青头疼了,灼华说好听是看心情,说不好听就是喜怒不定。 一阵桃花香香气钻进了丹青的鼻子,丹青一个激灵,回过头,便见换了夏裳的灼华笑眯眯地看她。 “哟,在想什么呢,莫非是想着编排我来着。” 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丹青撇嘴,“你是日夜掂量着如何编排我吧,不然也不会一进门就这样说话,好歹我们也是做了几年邻居,你也是看着我长大的。” “哟哟哟。我们的丹青小乖乖也惦念着奴家看大你的恩情。”灼华扬手,幸好不是翘成兰花指或是掏出红绡绢子朝她扬扬。 丹青恶寒,“你这是怎么了?突然自称奴家不太像你的。” “既然你都说了我是你邻居,又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屋里除了千枝也该有个女眷照顾你嘛,千枝在知味观是说得上话,平时也比较忙……不说了,你看我这身可好。”灼华张开两手,给丹青转了一圈,笑盈盈地还仔细打量这身看看有何处地方不妥。 灼华脸若芙蓉,眉眼如丝,看人勾魂摄魄的,本身就是美人,这身夏裳轻薄舒身。灼华还真喜欢红色的衣裳啊,但他本身不是道士,移居在此地不是寄居,不需要跟着知味观的着装,他平时又不轻易见人。 丹青思忖着,也不太明白灼华说起这话的意思,跟着点头:“很好看,轻薄舒身,我不太会搭配衣服的,但是你这身很好看。” 灼华勾起笑意,又转了一圈,这会,还没完全转过脸来就听见丹青倒吸了一口气,灼华就更加满意了,不过面前的才是丫头片子,又撇了撇嘴。 灼华换了一身女装! 不仅是换了女装,堕马髻,莲子大小的红宝石嵌金步摇斜斜地插在髻上,水滴状金坠子在透进来的阳光照射下晃得人眼睛一阵金贵闪过,一身红裳衬得他肤色胜雪,加上皮肤保养得跟新剥的鸡蛋似的,亮眼的红裳显得张扬,王侯将相的正妻穿起来也不一定能驾驭得了,而灼华天生就是适合穿红裳的人,男装时显魅,女装时那是高耸的胸脯…… 诱惑啊…… 丹青捂住自己的鼻子,生怕一时上火流出了鼻血。 “你看我漂亮吗?”灼华朝自己眨了眨眼。 “……”丹青答不了话,只是连连的点头——也不觉得头点多了有些累。 “那便好,那我就临时来当你家孩子的奶娘吧。”看目的达到了,灼华瞬间换了表情,还是那幅喜怒不定的样子,挑了挑眉,居高临下地容不得丹青反驳。 额…… 丹青搔了搔脸,乖乖地把人参从空间里拎出来,心念变回来,鲜人参就变回了熟睡中的包子。她原本还想怎样拜托灼华的,灼华找上门来,又是一副女装打扮,他来说了这么多话,说到底还是被那些人烦了。 “灼华,你喜欢什么?我问问看千枝那还有没有酿好的桃花酿藏起来不让我知道的,我送桃花酿给你,就当是答谢可好?” 灼华朝她笑了笑,把熟睡的包子抱出房间。“算你懂事,这只小人参我带走几天,不用担心我会把它生吞活剥的,我惜命得很。” 丹青伸了个懒腰,灼华抱走包子是帮她打发了那些人,找千枝要几壶桃花酿作为答谢,早点办完,她也能睡得安乐。 想罢,趁着这会没人,就去找千枝去了。 丹青找千枝的时候,千枝正和掌事师兄说起知味观整顿的事。 “……观主外出了几天,估摸着是为画卷和《博物广记》一事去寻友探问一番。照观主的修为,去时六七天,回来的时候,就是乞巧节前后。现在才过了四五天,知味观新来的师兄弟开始闹腾,如若不加管束,乱子只怕要更大了。” 前山的师兄弟和以前一样,不像后山休养的那些公子哥儿没事找事的,勤勤恳恳。丹青嘴边漾起笑意,是该多来前山呆着。打听了几转,得知千枝和掌事师兄在一块商议,小道童委婉地表达她这个时候过去不太恰当。 “也是,那我就在前面星君殿跟师兄师伯们学学,他们若是谈完了,转告千枝姐一声,我有要事找她。”丹青吩咐道,道童应下,她便到星君殿向师兄师伯学东西去了。 屋里掌事师兄食指边敲着桌边沉思。 这个院子闹中取静,离知味观各殿距离也相对近,要是打理各殿各阁的人有要事,他也能在最快的时间内得知并下决定——拂云不在观中时,他就是暂替的代观主,有这个权力。 “知味观后山是该整治了。”掌事师兄沉声道,“自从天家赐封了纯阳宫,各地的道场比以往就兴盛热闹起来——知味观也不例外,负责应对世家事宜的师伯这会是欠缺妥当了。纯阳宫还坚持着那两点,师叔是师祖的亲传弟子,而知味观也并非是独立门户的,纯阳宫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 千枝点头。“已经收进来,也不好打脸,给他们找些活来干就不落得清闲无趣,师兄可有轮替的安排表?” “看样子你也有想法了。”掌事师兄递给她一本册子,让千枝自己挑着来。 “是啊。我突然想起纯阳宫的时候,有次丹青被俗家男女弟子欺负了,后来碧简大师兄给丹青出面,全部收拾去练武。”千枝抿嘴笑道。 掌事师兄闻言低笑,笑意只是一瞬,随手翻开花名册,“说起来,自从丹青师妹送去了纯阳宫,就有好些师弟来跟我明里暗里地提及过,说观主送了丹青师妹,不能厚此薄彼,丹青师妹回来也有好些日子,干脆向观主师叔提了提,送些师弟过去交给碧简大师兄磨练心性。” 纯阳宫千山飞雪,虽是道场之一,开放的地方并不多,就跟云门寺本寺一样,戒规森严。后山冷冷清清,又是连绵山脉,人烟稀少,道人清静专修,不比知味观地处鱼米之乡,迷了心性,不易修炼。 千枝想起碧简的性子,对武艺的专注,丹青在他手下可是吃了不少苦头,不禁轻笑。“这个主意妙,相信观主会同意的。事不宜迟,我这就想观主禀告。” 掌事师兄有些愕然千枝的急,思忖难不成后山的道人真把丹青给逼急了。 千枝从袖里取出博山炉,点上一支远香,见掌事师兄的表情多半也猜到些,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若不是丹青把人参精给暴露出来,她何必这样急,于是给掌事师兄提了一下前几日在后山厨房前发生的事。 “行剑,你去找一下丹青师妹,让她过来见我。”先头在外面拦住丹青的道童应了,急匆匆地跑去星君殿找丹青。 千枝和拂云取得联系,拂云同意他们的想法,会跟纯阳宫打招呼,让他们拟了名单,回来后下决定。 “咦,掌事师兄找我?”丹青正听着师伯讲瑶光的故事,门口的小道童过来找她,还说是掌事师兄有要事让她赶紧过去,心里有些忐忑。 “掌事师兄好。”丹青行礼,心虚中。 两人看到丹青心虚的模样,皆觉得好笑。掌事师兄忍耐笑意问:“听说你有事找千枝,先说说看是什么事。” 丹青想也不是什么说不出口的话,“灼华帮我带着人参精充当奶妈转移视线,我就想来向千枝讨几壶桃花酿作为谢礼。”这话似乎有些不妥,丹青又急急地说道:“我有想过送什么的,但是灼华的性子我摸不透,以前灼华对千枝的桃花酿多加赞赏,所以我就厚着脸皮来向千枝讨了……”她到最后的话,轻得只有自己才能听的见。 千枝和掌事师兄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惊愕,没想到灼华不仅帮丹青,还穿了女装,女子的打扮!后来再想,从灼华的态度看出了端倪,后山的人把灼华也逼急了。 “没事,我还藏了几壶——给观主闲来呷几口,招待友人,我给你的话,你可要好好学习报答我啊。” 丹青一口答应下来。 “丹青师妹,几日前的行事,你做得不太妥当。”掌事师兄见丹青和千枝的事交代完了,便说起。 丹青沉默起来,“嗯。” 掌事师兄摸摸丹青的头,给她细细说起来,“……丹青师妹长大了,听说前些日子得了本《博物广记》,以往有机缘得到这书的人都会下山游走历练,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写在上面,留给后人传阅。你这个性子啊,让师兄师父怎么放心让你下山。” 得到《博物广记》的人要下山历练! ------------ 第八十九章 登场 早课过后,掌事师兄留住了那些人的脚步。“在这里我耽误各位师兄师弟一点时间。大家都知道,丹青师妹前段日子从纯阳宫学成回来了,人也比以前稳重了些,所以我跟观主师叔商量了一下,从你们中间再挑选人送去纯阳宫历练。” 大家听了,下面顿时起了议论声。 纯阳宫,那是五大门派之一啊!知味观观主是纯阳宫出身的,在富庶的江南安身,观名不随纯阳宫,外人看来是自立门户,不过就是旁支,跟本家哪有可比性,稍微想一想也知道是选择什么地方好。 “咳。”掌事师兄面色不虞,有眼色的乖乖安静了下来,有人噤声,周围的人自然而然地也把自己的姿态收敛起来,谁敢在掌事师兄面前当那只出头的鸟。 掌事师兄视线扫过去,下面的师兄弟碰着他的视线立刻低下头,都肯静下来听他说话了。 他继续说道:“纯阳宫不是知味观,由不得你们胡闹,我希望你们都出息,别让人瞧低了去,也让观主脸上无光。观主让名单交给我拟,我希望我落笔的时候,名单满满的都是你们的名字,虽然可能会让观主头疼一阵日子,但也证明了我们知味观的弟子不是游手好闲,乱嚼舌根的人,而是品格优良。” 掌事师兄的话仿佛刮了好些人几个耳光。 他是什么意思,是知道了什么,还是有人在他面前说了什么。 去早课的除了拜在知味观门下的道人,也有富商家的公子哥儿,还有的,是家里落魄了,但志气还在,来到知味观要一席安心之地,闭门苦读,等待一鸣惊人的某一天。 游手好闲、乱嚼舌根,听说昨天后山还闹得蛮厉害的。 留守前山的道人不是没听说,飞快地朝新来的几个俗家弟子瞟了一眼又低下头,恪守本心。 丹青有把掌事师兄的话听进去了,身上又多了几道不善的视线,这些目光还好不是真格的刀箭,不然不把她戳成筛子才怪。 掌事师兄又交代了将要来的乞巧节和中元节的事。 乞巧节是魁星的生日,当天除了前来求姻缘的信女,也会有学子走动,让道姑和当值的道人都留意些,又增派了人手在祈愿树附近看着点,祈愿树下可以发生一段锦绣良缘,也会发生了令姑娘名节受损,不愉快的事来。 到了中元节那天就更忙了,道教的中元和佛家的盂兰节就是前后两天的事——中元节在七月十四,盂兰盆在七月十五。正因为道家和佛家的共同影响下,七月祀鬼之俗演变成民间的鬼节,以云门寺为代表的佛家有盂兰盆会,以纯阳宫为代表的道家有中元节打醮。 奇!书!网!w!w!w!.!q!i!s!u!w!a!n!g!.!c!c 掌事师兄预先点了人准备去盂兰盆会,再点了人专门例行设醮为地官庆贺诞辰,还有一部分人是负责百姓出资设斋为祖先求冥福,请地官赦免罪过,早升天界。同时吩咐了,中元节的事宜观中女性不得插手。 而但凡入了知味观的门的俗家弟子,到了中元节前后一律不允许出后山,全部都得在屋里蹲着,更不许出去。 阴阳五行中,春夏秋冬对应的分别是少阳、太阳、少阴、太阴、有道是物极必反,五行水气显现正是申,即是七月,相对应的纯阴之鬼在七月开始活跃,十一月达到极盛,次年三月消亡。女性为阴,就是生怕会惹来不该来的。 散了会,正式的道人都被纯阳宫这个金漆招牌给镇住了,哪里还有前日那些嘀咕,更不用说是哥俩好的模样再厚着脸皮到丹青那坐坐看包子。 大伙猛足了劲,不争馒头争口气,掌事师兄发了话,他的意思也很明显,不是内定好的名录,表现好了,人选名单里面都会有一席之地,至于观主选不选……每个人心底有存着一分侥幸心思。 丹青总算可以松了一口气。 但也不是没有人找茬,比如,一两个家底好的庶子,没想过去纯阳宫,家里发了话等他们从知味观镀了一层金回来的时候就给他们捐官,就可走马上任。 大咧咧地走过来,拦住了丹青的去路,脸上猥琐的神色让丹青黑了脸。 丹青不虞,这个人就是在前日要一见包子是否是人参精的那个人,好像是太平郡外的附近周家的。 “不久前家里递了信,说是将要有孩儿降生,丹青师姐你那娃娃两周岁了,孩子大了是该断奶,不然对孩子身体不好,我看奶娘的奶水足,想向丹青师姐你讨个奶娘。” 这样的人居然也放进了知味观! 丹青气得发抖,看到他看自己气的发抖更加得意洋洋的样子,转念一想亲者痛仇者快,不外乎是这样。 “我看不是你家孩子将要降生来找我讨奶娘,而是师弟你还没断奶吧。”丹青懒洋洋地说道,这个人当着她这个黄花大闺女,咳……当着她的面说这些,对付这些人只能比他更没节操,节操是啥?在她玩游戏那会已经掉光了。 丹青转身就走,却被这个人一把捏住她的手腕,“你这是什么意思!”丹青被迫转了个身,正对上他狰狞而扭曲的模样,他看到丹青不起波澜的眼眸下自己的样子,转脸换了副沉痛的表情,语气咄咄逼人:“丹青师姐,你的教养呢?我看你长这么大连廉耻都不知道了。” 啊,怒火中烧了,不对,是恼羞成怒。 散了会,还有些道人没有离开,从他拦住丹青的那刻开始,就有同样的俗家弟子停驻了脚步看好戏,被丹青冷落多日的陈悠也在这里。 “这个道兄,你怎么能这样说话。丹青师姐是观主养起来的,后来送进了纯阳宫中修炼,方外之人没那么多规矩,你这话岂不是得罪观主又得罪纯阳宫吗?丹青师姐前段日子才从纯阳宫回来,只是不适应和大家相处罢了,何苦要为难她,与她过不去?”陈悠沉吟一番,让紫荆拨开人,如众星拱月般的行了出来。 “师妹说的好!”叫好的不是那个人,而是丹青,丹青的眼睛亮晶晶地,但笑意未达到眼底。陈悠愕然,她没想到居然是丹青叫得好,而不是这个男。“身为观主的亲传弟子,我自然要做点榜样。说起规矩,纯阳宫碧简大师兄教管下个个都跟羔羊似的,我随大师兄学习,也学了些皮毛,今日我也拿出来调教一下。” 话音刚落,丹青另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腕上三寸一扭。 她看这个人就是一个空架子,现在还年轻,还没到被酒色掏空身子的地步。 心底冷笑,另一只手就更为用力把他的手臂向外掰。 姓周的没有想到丹青的气力出乎他的意料,他使劲将自己的手臂掰回来,同时掌心收紧让丹青吃痛主动求饶。 两人就跟掰手腕似的,一个正是鲜衣怒马年纪,酒色空囊,一个年纪小,但血气正旺。 谁赢? 姓周的没等到丹青求饶,自己的吃痛求饶起来了。 真没用。陈悠眼中闪过一丝蔑视。 丹青哼了一声,掌事师兄大步走进来,沉声道:“发生了什么事?” “师兄,是那个负责对外收人的,竟然收进来些无耻之徒,调戏我院里的奶娘不止,出言侮辱我也忍了,得寸进尺地趁师父不在给师父泼污水,连带捎上纯阳宫!你说,这种人要怎么对付他?”丹青气愤地说道,大有你不处理我就无理取闹的意思。 “师兄,你不能光听丹青一面之词!”姓周的说起丹青的名字,心底忿忿不平。“前不久我家里给我捎信说是姨娘有孕,昨日见了她孩子的奶娘,看上去人不错,是个适合照顾孩子的人,便想着求她奶娘来照顾我家准备出事的孩子,谁知道她……她……”说着声音颤抖,指着丹青气的说不出话来。 她孩子,呵,包子从宠物摇身一变她孩子了,她才十三岁就有一个两岁的孩子了! 掌事师兄听着也皱起眉。 姓周的以为是他的话让掌事师兄对丹青起了反感,是的,丹青不是啥亲传吗,掌事师兄又是打理知味观的事务的,却不是拂云弟子,两个人肯定有间隙。更加添油加醋说:“我也就老实交代了,我向她求奶娘,她嘲讽我是个没断奶的……这,这不是……” 姓周的就是故意断句停顿,随意想象发挥。 丹青瞟了他一眼,可不就是没断奶的。 “好了,我知道了。”掌事师兄挥手打断。 “碧毓,你人在那里?把我们放在门外算了个什么事,一场兄弟,有你这么做人的吗?”外头传来咆哮的声音,人已经大步流星地迈了进来,看见这么多人,又看见中间的丹青。“丹青,这阵子可有勤修武艺?” “碧简师兄!”丹青眼睛亮了,这一次笑意直达眼底。“你怎么来了?” “小丹青,你怎么忽略我啊,我不就缓了一步么。”又一把幽怨的声音飘进丹青的耳朵,丹青一个激灵望过去。“哟,碧霄是你啊。” “嗯?”却是碧简挑了挑眉。丹青吐了吐舌头,正好最后一位来自纯阳宫的来客也到来。丹青瞪大眼睛,疑问:“碧落师兄!你怎么也会来了,你不要在掌门身边侍候的吗?” “掌门收到拂云师叔的传信,吩咐我们前来帮忙挑上有慧根的师弟带进纯阳宫。”碧落解释道。 “好人又是你来当……”碧霄嘀咕道。 礼不可废,在碧简瞪视的压力下,丹青重新给三位师兄行礼。 还在场的道人倒吸了一口气,纯阳宫一次来了三个人,看丹青的喊法,有一个还是掌门身边得力的师兄。不就是拿掌事师兄,也就是碧毓的话当回事的,现在这种情形也得为自己重新做考虑了。 “嗯,我们出去切磋一下,你离开这么久了,我要看看你的武艺落下了没有。”碧简声音压了压,没有施展他咆哮神功,板着脸就走了出去,丹青应了个好,见碧毓没有反对,欢天喜地出去了。 “刚才这里发生了什么事?”碧落问起,碧毓梳理了一下思路,就给他说起丹青和这位周姓弟子的矛盾,没有添油加醋,没有偏向那一方,还原了两人的话。 “碧霄,你怎么看?”碧落问起碧霄的意思,碧霄听了有人欺负他们小师妹,蠢蠢欲动,巴不得现在就活动活动手脚腕关节,教训一顿,不过碧落这番话提醒了他。 哼,他不就是吊儿郎当了点吗,又是他来当坏人! “他是俗家弟子,纯阳宫不能过于直接管教。”碧霄佯装苦闷,纯阳宫是有这一条例写明的,周姓弟子没听过但不影响眼中闪过得意。“但他先是污蔑师妹失身有孕又有孩子,不仅对师妹的清誉造成损害,而且这话传到了百草堂本堂那里会影响纯阳宫、知味观和百草堂的友谊——毕竟它是百草堂的镇堂之宝。” 在场的人倒吸一口气,丹青说过是百草堂送来的,可不曾想过它居然会是镇堂之宝! 碧毓真想一巴掌把碧霄拍死,这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吗,丹青师妹如此,碧霄也是如此,诱来有能力又是不法之徒,拐走了丹青和人参精,他怎么跟观主和百草堂交代! “然后指桑骂槐的说丹青没有教养,对着未经人事的黄花闺女说这话的人教养也不怎么样吧!连带还要捎上知味观和我纯阳宫的。到底是哪家王侯将相,有这个底气污蔑我纯阳宫学堂的,我倒想听一听!”碧霄锐利的眼神直捅在周姓弟子身上。 周姓弟子抖了一下。 陈悠眼眸暗了暗,看来是维护丹青的。早不来晚不来,非要是这个时候来,拂云点名送人去纯阳宫、纯阳宫就派弟子来、来的人和丹青十分相熟,呵。 悄然地退出了人群,扑面而来的桃花香气让陈悠愣了愣神,这时节没有满庭芳,哪来馥郁的香气,仿佛身处盛开的桃林之中。 一抹退红从她眼前晃过。 “哟,这里好多人呐。”灼华身法轻盈,来去如风,外围的弟子只觉得几缕发丝从鼻下撩过,在脂粉堆里打滚的知道是桃花蒸就的花露香泽,衣袂飘飘,下意识抓住了,轻容纱在他们指尖溜走,留下干爽的香薰,摊掌,手心的桃花香惹得一阵恍惚。 灼华挺了挺高耸的胸脯,他选的是金线缠枝大袖衫,无肩带退红抹胸,下着曳地银红长裙,一贯他的风格,一身红艳艳。 “就是你要打我注意?”灼华眯了眯眼,眼底精光在眼帘微合时流露,直冲着他抛媚眼。周姓弟子被灼华迷得找不到北了。 “咳。”碧霄清咳一声。 灼华没有理他。 “咳咳。”碧霄又清咳一声。 “牛鼻子道士,我还没打算向你动手,莫非,你要开这个荤?”灼华抬起手像是要拢鬓边的头发,谁都能看见,就在她露出的皎洁的手腕时,一株桃花枝缠上了他的手臂,新抽出来的嫩枝在指尖打了转,吐出一朵花蕊,未开的桃花。 周姓弟子震惊了,这个人是什么来头! —— 杯子现在是在推荐时期吧,时间就这么点,加更的话前后更新肯定会变得很密,字数也会变少,所以杯子还是尽量在一章的字数上多下点功夫。至于本文——扶额,为什么会有点向种田方面发展【故事有点超出意料了喂 ------------ 第九十章 七夕 七夕就在丹青和碧简天天切磋过手之间到来。 由于碧毓已经交代了七夕当天的人手安排,尽管比前些日子来的香客多了许多,知味观的道人有条不絮,不至于手忙脚乱。 碧简、碧落、碧霄应拂云的邀请到来知味观,知味观没有一个有条规严厉的弟子能镇压住道人,暂时由碧简镇压一阵,碧落是挑人带进纯阳宫,碧霄来探亲。 丹青和碧霄闲聊的时候才知道的。 “拂云师叔对你多好,我都嫉妒了。” “那就嫉妒着吧。” 两人正聊着,千枝走了进来,手里捧着新衣,“在聊什么呢?” “没什么,随便聊聊。”碧霄看到千枝手上的衣服,笑了笑。“光阴如指间砂,流着,小姑娘就成了大闺女了。”他站起来不经意伸了个懒腰,“我出去找桃花妖交流心得。”出去的时候不忘带上门。 一个道士和一个妖精有什么地方能交流的? 丹青和千枝都觉得碧霄这借口找的太烂了,估计连他自己的不相信。 笑过,丹青回过头来:“千枝,你找我什么事?” 千枝笑吟吟地地给她一套新衣。“今天是女儿节,按习俗女儿家穿着新衣在庭院向织女乞求智巧。这不,我就给你带来一套新的。别人家的闺女是乞求智巧,我们家的丹青吃巧果就好了。” 换上新衣,千枝去给厨房看七夕巧果做的如何。碧霄这才进来,怀抱着人参包子,上下打量丹青的衣着,赞道:“千枝的手艺不错。” “……” “今天是女儿节,小师妹可有什么打算?”碧霄眨眨眼睛,闪过揶揄的笑意。“比如是对情人表白?哦,对了我记得你没有情人的。” “说什么呢,找打是吗?”桃木剑就摆在床头,她抽出剑作势打碧霄。 碧霄两指钳住桃木剑剑尖,“没关系啦,师兄知道小丹青你脸皮薄,不跟你计较的。没有情人的话,也不妨逛一下夜市,看会不会撞来你的桃花。” “你敢不敢正经一点。” “不敢~”兴奋的人参包子插嘴道。 就在丹青碧霄和包子打打闹闹的时候,兰庭院里的紫荆忙着准备乞巧的事宜。 一早在太平郡市集买来新鲜的莲蓬、白藕、红菱。 陈悠在房里不管这些,手捏着浣花笺信纸,母亲写来的家书,隐约表达她爹的态度——就是这一两天把她接回来,左丞府给她说了一门亲事。 这么多天都没有进展,今晚是她最后一次机会,摊开来讲吧! 浣花笺被捏皱。 月上梢头,丹青和人参包子美美的吃了一顿,又吃了捏成花朵状的巧果,白的花瓣,点缀紫的葡萄干,花蕊点上麦芽糖糖浆。酸酸甜甜,重要的是这种巧果制作不用油炸,千枝很放心让丹青和包子多吃几个。拎了一串红绳的串起来的棋子样烤巧果,就下山去到太平郡上玩了。 “当心些,如果顾不上它就把它放回袖里乾坤吧。”千枝吩咐道,让丹青在她面前转了一圈,又整了整她佩戴的香囊配饰的,“路上小心。” 包子眼汪汪地瞧着丹青,生怕这个时候被丹青塞回空间里面,丹青有心放包子出来走一走,增长好友度,应了千枝的话,背起包子,就往山下去,“我会照顾好它的,千枝再见。” 小跑出了知味观,观前广场挂满了各色灯笼,平日不得一见的特色小摊就在今天冒出了头。 灯火陆离间,姑娘头上的步摇,腕间绿意盎然的玉镯,香扇下腼腆的笑意,一切的一切,迷花了人眼。 “啊,你背衫湿了,黏糊糊的。”包子扭动。 丹青放下包子,“你自己牵着我的手,你好重,害得我背后都出汗了。” “……”包子抬头,两人的身高差可不是一点半点,被拖着走,手会疼,而且还会跟不上脚步。“算了,我变成你的……”包子蹦?,变成什么好。“镯子如何?” “变来试试看。”丹青也担心这只烫手山芋上了街会被人打劫,认可了包子的做法。 “对了,以后叫你山芋好了。”丹青低头手掌上已经变成手镯的包子,包子属性木,易成金玉之物它不会,只好变成一个朴素的木镯子,木镯子上有红丝花纹,总体……还行。 为什么!脑海里传来包子的抗议。 谁让你是个烫手山芋。叫你人参吧,别人听了说不定起了觊觎,叫你包子吧,好像显得我太小家子气了,你长大以后也不能老是包子包子的喊吧,所以我思来想去。取了个山芋的名字,虚乏,益气力,健脾胃,强肾阴,饥荒的时候,山芋能填饱肚子,多好的名字。 “……”山芋只有点点点送还给丹青,丹青得意地去逛街市。 夜幕降临,太平郡原本就该在夜幕的笼罩下像睡在摇篮床的婴儿,听着摇篮曲,渐渐合上眼睛,安静地睡过去,而今天,整个太平郡灯火通明,从知味观最高的揽月阁七层看过去,红艳艳的,难怪上元节家家户户挂大红灯笼,彻夜通明,令放火的天兵以为是大火燃烧的火焰。 拂云静坐在七层露台,备了棋盘,身边温了一壶金华酒。 “咦,这盏花灯好漂亮!”丹青发出感叹,凑了过去。 这个卖灯笼的小摊只挂了六七盏花灯,每一个花灯不尽相同,别出心裁。花灯里面燃了一根细蜡烛,烛光照亮了整个灯笼,丹青看的是一个形似绣球的花灯,紫色花灯纸面,透光留影,白光映出每一面的兰花图案,正中是女子抛绣球图案。 丹青忍不住伸出手碰了碰花灯。 花灯有些温度,上面的图案摸上去……和摸盲文有些相像。 “姑娘,你喜欢这盏兰花绣球灯吗?”摊主走过来,是一位风华正茂的女子。 “嗯。”丹青点点头。 “呵呵。”老板娘轻笑,银铃般的动听,不矫揉造作,“这是针刺无骨花灯,上面图案都是一针一针的刺上去,这种花灯最大的特点就是无骨,不信你摸摸看,看看上面有没有竹篾编成的灯骨?” 丹青知道这是店家的推销方式,微微的笑了笑,如果价钱不贵她会买一个回来挂着玩,现在听听也无妨。 老板娘见丹青没什么动作,眸色暗了暗,依然笑道:“这是我们家的工艺,别的地方可找应了那句话——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这花灯多少钱?”丹青问道。 “这原本是一百文的,今日是个好日子,姑娘一眼就相中了这个绣球花灯,奴家也希望姑娘带着这个绣球灯寻到一段美好佳缘,干脆折个好意头,长长久久,九十九文。” 九十九文,好像还过的去。 说是打折的商家,无论是薄利多销的,还是走高档品路线的,最终都能赚个盆满钵满。 丹青又抬手转动这个花灯,在老板娘看来,丹青在思量这个花灯值不值五十文。她苦笑,针刺无骨花灯的做工精细又是个技术活,独立制作一个花灯就跟绣娘完成一件绣品的时间差不多,若不是看在乞巧节,或许会有姑娘看中这些花灯,她也就不会孤注一掷前几个月一直在制作这几件花灯。 “姑娘也可以来看看这些帕子香巾,香泽,香扇,看看哪样喜欢的,香泽、澡豆、香粉都是奴家自制的,根据时令取不同的花,希望你会喜欢。”老板娘拧开木盒盖子,柠檬草薄荷的清新就飘进了丹青的鼻子。 “这是柠檬草和薄荷?”丹青喜欢柠檬薄荷醒神怡人的香味,木盒子装的是香膏。 “是的,有些姑娘起床会犯困,奴家寻思着柠檬汁和薄荷草能起到醒神的作用,又往里边添了蜂蜜,既滋润美白肌肤又能怡人,仲夏这段时间往手腕、太阳穴抹一抹,幽幽的柠檬味也能引起食欲。” 老板娘甜笑着将木盒子往丹青面前一晃,果真如老板娘所说的,柠檬飘香间,脑海也清宁许多。 我肚子饿了,恶女快伺候我吃饭!在手腕上山芋化作的镯子也闻到这阵柠檬香味,咕,肚子唱空城计,在丹青意识海里乱蹦乱跳。 丹青看到包子满地打滚,不禁勾起了笑意。 这附近都是卖女儿家脂粉的,也有猜灯谜摊子,猜灯谜摊子前的人气很旺,许多姑娘驻足观望,男的挤在摊子前交了几个铜板得来花灯的谜面,猜中送花灯,自然比这个孤零零的摆了五六个花灯的摊子生意兴隆多了。 丹青压了压价,老板娘始终就是在九十九文这个价格停留,连八十八文都不松口,她说八十八文寓意富贵,选了是元宝花灯的,自然松口,可丹青选的是绣球花灯,但愿人长久,不好吗? 丹青被老板娘的话压的,脸都红了,从绣竹荷包里掏出碎银递给老板娘,边随口转移话题:“咦,老板娘你不学人家那样猜灯谜吗?” 老板娘脸颊扫红——可不是花灯烛光照影出来的,丹青看个真切。“家里那口子不让,奴家想也是,毕竟只是小女子,不似那些老翁,能爽朗地招呼公子哥儿猜个灯谜,买个花灯送与心仪的女子。更何况,奴家赶制出来的,也就这几盏,自然是卖与有缘人了。” 哦。丹青点点头。 老板娘的眼眸泛起水光,摩挲着悬挂起的花灯。 丹青看中那盒香膏,又跟老板娘一番讨价还价,价是压了,不过手上多了一朵芍药绒花,来逛街的女儿家渐渐地也被这个摊子吸引住了,摊子不复刚才的冷清。丹青见状,悄悄退出了人群,给山芋觅食去了。 茶馆坐了坐,就吃了清凉绿豆糕,蘸了玫瑰酱的袋粽,蒸熟后切成一片片,玉白色的,香糯可口。又瑰瓜子,喝了一碗添了杏子松仁的甜浆,从街头吃到街尾,丹青和山芋吃完不雅观地打了个饱嗝。 “时间也差不多了。”从灯火通明的太平郡看夜空,就跟在城市的霓虹灯下看夜空,看不出天空的寂寥,只觉得天空映得发亮。丹青看不出现在的时间,潜意识的觉得该回去了,就带着包子提着绣花灯往回走。 回去的时候,看她光顾过的摊子,老板娘已经在收拾东西,身边还有一个秀才打扮的帮忙。 “老板娘你这是要回去了?”反正都经过了,丹青也对这个老板娘有好感,便上前打招呼,周围的摊子可都没有她这么快就收摊。 “是啊,承蒙姑娘的光顾,后来的生意顺畅起来,夫君来接我回去了,所以奴家就收摊了。”老板娘提起她的夫君满心都是甜蜜。 她身边的秀才稍稍向丹青点头致谢。“灵犀,天色不早了,东西给我来背,你小心路就是。” “是。”老板娘甜甜地应道,又朝丹青说道:“姑娘,奴家回家去了,你也路上小心。” “好的慢走。” ------------ 第九十一章 诉情 揽月阁高台迎来了一位客人。 “观主师父。”陈悠迈着小碎步,并不走近拂云,在他不远福了福身,唤道。 “有何事?”拂云放下酒杯,看向陈悠,夜色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惊艳,陈悠心里苦涩的紧,她原以为精心打扮下,拂云眼里会看到她婉转娇柔的一面,谁知在他眼中不过就是过路人,是他心肠太硬,还是他榆木脑袋没能理解她的意思。 “悠儿接到家书,明后几天吧,家里人就要接悠儿离去,所以特意今晚前来向观主告别。”陈悠拢了拢落在鬓边的发丝,笑容低落,说不尽的黯然。 拂云点点头。 陈悠不禁皱眉,心里暗道拂云究竟是不解风情,还是装傻扮愣。 一直以来,她以悠儿自居,用的是她的名,并非以弟子自称,而拂云也从没矫正过她的叫法,是不是说明她其实在他心里是有一丝意思? 拂云低下头抿酒,醇香在舌尖萦绕,邀请:“坐吧,我知道你有事要跟我说。” 陈悠一惊,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却不敢违,心里暗暗窃笑。盈盈走到拂云对面坐下。 “你等我一阵,姑娘不适宜喝酒,我去换成茶具。”拂云直起身,收拾桌上的酒具。拂云一早撤去揽月阁的人手,没有个能帮忙的,只能自食其力。 “师父,我来吧。”陈悠忙着也直起身,亲手沏一壶茶给拂云品尝,从小便深谙茶道的陈悠,无论是点茶还是潮汕地区的功夫茶都得心应手。 “不了,你不知道它们的位置在哪,更何况你还是左丞府的嫡女。”拂云拒绝,用漆盘把酒具收拾好,离开高台。 陈悠脑海里回荡着拂云最后一句话,更何况你还是左丞府的嫡女,何况你是左丞府的嫡女,嫡女……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她的眼睛紧追随着拂云离开的背影—— 他今天穿的是道袍! 陈悠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风中传来飘渺的玲珑佩系铃铛坠子撞击铃声。 宽大的道袍有海纳百川,袖里乾坤的意思,他离去的时候,道袍被流动的风吹了鼓鼓的,仿佛乘风而去,离她越来越远。 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陈悠心里盘算着,掏出袖袋里绣好的香巾,月白的满月下,荷叶深处并蒂莲冒出了头。 她期盼的,正如香巾上绣的,花好月圆,美满幸福。 为了绣这朵并蒂莲,荷风满塘的日子里挑选欲放的花苞,灌入浸泡在露水里丝线,用细绳在花苞上缠绕几圈,保证里面的露水和丝线会不悄无声息的漏走,几日后,取回丝线,丝线沾染露水和荷香,才用这些线去绣那朵并蒂莲,绣成以后在熏炉边上熏了熏,熏炉里燃的是掺了些撕碎的干荷叶和莲花瓣。 拂云回来了,瞥了一眼就收回视线,陈悠手上绞的香巾。 “原来是功夫茶,悠儿略懂一二,就让悠儿给您泡一壶可好?”陈悠觉得这个时候不适宜送出去,将香巾塞回袖中,笑问道。 “有劳你了。” 陈悠笑了笑,接过手去炮制一壶功夫茶。 高台安静,只听见风炉水开时滚动的声音。 关公巡城接韩信点兵,圆圆的杯托盛着陈悠的心意,陈悠将紫砂小杯送到拂云面前:“悠儿进知味观后,承蒙师父您的照顾,悠儿想行谢师礼,可转念一想,悠儿没正式的拜师,就此算了。这一杯茶也是悠儿的心意,师父请喝。” 拂云接过,三口喝尽。 陈悠站起身,重新给拂云福身。 两人的师徒情分了断。 拂云不再是她的师父,陈悠心里暗想,不会受到师徒关系的限制,而且她们之间又没正式拜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话对她来说只是一句话罢了。 “拂云。”陈悠眼睛亮晶晶,拂云的眼眸是夜空的话,此时陈悠的眼眸是璀璨的星空,装满了期待。 她从袖里再次掏出香巾,“这个是我绣的,送给你。” 女子送给男子贴身的香巾是什么意思,拂云是明白的,更何况他一眼就看见那朵含苞的并蒂莲。 “不。”拂云回手推了回去。“我不会收的。” 不会收……不是不能收…… 拂云他的确是知道她的心思的! “为什么?”再璀璨的星空不过是刻意营造的,梦碎了就该醒来。陈悠涩声问道,拂云既然明白她的心意,当时为什么就直接说出口,为什么要这样糟蹋她的面子! “我是道人。” “正一教的道人可以还俗,可以有家室的不是么。” “贫道一心修道,恕无法接受姑娘的心意,这香巾,你收回去。” 这是第二次拒绝了。 陈悠的笑意挂不住,握着香巾的手垂了下来,“拂云,你的心真狠。” 她的眼睛直直地望着拂云,一字一句的说道。 太平郡的某个地方烧起了烟花,烟花升到高空,啪地一声,绽放瞬间的璀璨,一瞬间照亮了天幕,照亮了平静淡然的拂云,也照亮了明媚妆容却戚然的陈悠。 拂云摇头,“我一直都是这样,只是你不该动心。” 不该动心。 这句话刺痛了陈悠,将错怪在她的情,她动不动心是她能够决定的吗。 夜幕断断续续被几簇烟火照亮,大概是某些少男为了讨心悦的女子欢心特意放出来的吧。 她饮过一杯茶,情绪平复,是那位仍在左丞府的嫡女。 “据我所知,你亲传弟子丹青,是要准备下山历练的吧。你怎么就不为她打算打算,若是途上一不小心惹上了官司,或是遇上了山匪该如何是好。”陈悠担忧地问道,就跟她那时向那位还没来得及向左丞说出自己怀孕的姨娘一样,说出自己的担忧,过了几天,一次意外抽搐下,落了胎。 拂云抬眼看向陈悠,陈悠担忧的神色不似作假,但,家越大,权越高,勾心斗角的事就越多,随着在那个地方呆的时间越长,那一张作伪的面具就再也揭不下来,就是揭下来,也不会再记得原来的自己是个怎么样的,留下血淋淋的无法消磨的烙印。 “我相信丹青,她会解决好的。” 握成了拳,白皙光滑的手背上头一次冒出了青筋,指甲嵌入掌心,很疼,陈悠只不过是挑了挑眉:“你就这么相信她?” “因为她是纯阳宫出来的,我相信我师父,也相信我自己。”拂云再饮一杯茶。 “那我拭目以待。”话不投机半句多,陈悠已经没有话能跟拂云说了,站了起来。“陈悠告退。” 陈悠走后,拂云再次看向夜幕,被灯火照亮的夜幕上,找不到一颗明亮的星星。 “你在看什么呢。”高台后的房间突然出现了陌生人温和的声音。 “与你何干。” “夜凉如水,你也该添件衣服了,当心着凉。”陌生人低低叹息,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披散一头如雪般的青丝在黑暗中柔和发亮。 “纯阳宫的时候不也这么过来了,你何必现在才指手画脚,惺惺作态。”拂云嗤笑道,在他这个说不上熟悉的友人面前,他比什么时候都多了几分情绪,又是这位友人在十四年前送来了丹青。 友人坐了下来,袅袅茶香在他和拂云之间流连,“不请我喝一杯茶?” “你喝的不是琼浆玉液么,怎会看得起俗世间的茶叶。”拂云又收拾桌面上的茶具,重新端来了一壶金华酒——他最一开始喝的那壶,给他倒了一杯,甘冽的酒液倾进酒杯划过一道漂亮的虹弧。 友人只笑不答,低头喝酒。 “那个画卷让丹青随身带着,关键时候会保她一命。” 是谁喃喃自语。 拂云对面空座,酒杯内干净得很,没有挂杯的酒液。 “让丹青随身带着……你果然是知道她的来历。”拂云抿酒,酒液苦涩,哪里会是金华酒。 丹青提着花灯回到墨艺院,山芋催促让她把花灯找个显眼的地方挂起来,丹青干脆说挂在大门好了,这样人进来的时候,要不拨开,要不低头进来,山芋连声说好,丹青白了它一眼,最后花灯挂在檐下。 “灯既是等,花灯又有等待守候的意思。小丹青,你这是要等谁啊。”碧霄溜达了过来,或者说是听见丹青回来的时候,“顺路”消食逛了过来。 丹青白了他一眼,“我只是炫耀花灯而已。” “针刺无骨花灯,绣球灯的工艺不错啊,多少钱买的?”问话的是灼华,夜里的灼华换回男儿身,坐在桃枝编成的摇椅,双脚悬空一晃一晃的。 “九十九文。”丹青属于那种只要身上足够的钱就不会计较花多少钱买的,上辈子宅在家、宅在学校,生活费除去食和行需要花费的,其余都存了起来,看到想买的,直接出手。 “亏了。”灼华啧啧摇头,“店家真是亏死了,这么好的针刺无骨花灯起码也要三、四两银子才能买来,又不是寻常纸糊大红灯笼的,烘热的铁斗熨纸起骨,对力度的要求除了基本的稳,最重要的是柔,另外就是一针一针地将图案刺出来,要求被绣娘还要严格,不过算了跟你说也是白费。” “……” 一早起来,早课的时候不见陈悠,回去的时候,被护院拦在一侧,陈悠在几位丫鬟的簇拥下走下百步梯,盛装打扮了一番,看样子似是要回去的感觉,后头有丫鬟分发礼品,陈悠有意无意地望了丹青一眼,她那笑意,就像是蝎子将要蛰入人的皮肤前的那一刻,毛骨悚然。 “陈悠师妹离开了……” “听说左丞府给她谋了一份亲事,对方也同意了,所以就让她提前离开知味观,在家祈福也是一样的。” “礼物还很不错啊,陈悠师妹真是有心了……” 马车缓缓起行,师兄厨娘道姑道童七嘴八舌地说这个说那个。 “你们现在是不是很有空!”不用说,碧简的咆哮声镇压全场,顿时安静地连水珠滴落地面都能听得见。“王侯将相的富贵还是权势令你们向往吗?向往就去追求啊,想封侯拜相的就应征打仗去,想三公九卿的就入科举应试,还呆在知味观做什么道士?你们既然选了这条路就走下去,不用去干活吗?” 众人作鸟兽散。 “真是一群不省心的。”碧简没好气的说道,回头见丹青还在,和颜悦色地说道:“师妹,师叔让你去找他一趟,他有要事找你。” —— 陈悠走~\/~丹青该踏上路途了,咳咳,杯子今天上了一天的课,更新的时间杯子应该还在总结大会蹲着…… 求推荐求收藏求各种包养~杯子会卖萌……【卖萌技能没点满,二货技能满级 ------------ 第九十二章 明镜 丹青离开知味观了。 身上穿着道袍,怀揣自己的名帖和路引,背一个布包袱装换洗的衣物,同时也把青蓝卷轴的画卷给背上,《博物广记》和银钱等都放在空间中。下山的时候,只跟千枝碧霄等亲友说了一声,没有人送,没有离别礼物,就像是,早上去学校上课,晚上就会回来。 第一站该去哪? 她坐在街头卖豆浆粢饭的小摊里,吃早餐的时候顺便思考的问题。 “小丹青啊,你吸取前几次的教训了没。没练成火眼金睛前,最好选个辨别身份的道具,你这次出门,师兄心念啊,万一你被妖精抓走了怎么办?师兄鞭长莫及,爱莫能助啊。”临别前,碧霄挤出一两滴鳄鱼泪握住丹青的双手建议道。 “丹青师妹,我都听说了。”碧简一反咆哮帝的常态,语重心长地拍拍她的肩膀,丹青龇牙,碧简又没有把他的力度放轻,她好像听到她骨头错位的声音,“你知道你自己的体质的,更何况你现在还带着一个烫手山芋,万事小心,该拳头的时候毫不客气地挥出你的拳头,所以你每日的基本功不许断,听见没有!”说道最后,碧简是揪着丹青的耳朵在她耳边喊,她连忙躲到一边搓自己倒霉的耳朵,嘟囔地答应下来。 “丹青师妹,一路保重。”碧落的话是最少的,想了想又说道:“中元节前后,离太平郡不远的郊外会有个‘鬼市’,有兴趣的话可以去看看,但是要做好防护。” 拍掉手上包子的碎屑,递给店家的钱,第一站去镜花阁,然后到定风波协会看看有没有任务能接。 碧霄提及过,定风波协会的任务分为几种,一种是任务上门类,一种是扑捉任务类,最后一种则是委托类。 第一种是蹲在家,不动也能有任务上门,这类的任务,多为疑难杂症型任务,才会有人找上门求能力卓越的人解决,再不然就是本身体质引起的;第二种是外出云游的去寻找任务的契机,这类的任务多数都是繁琐的小事,要想遇见比较大型的任务,几率较小;最后一种,则是定风波会员最常用的方式,在协会看自己的等级领同等级的任务,完成后会收到任务寄存的奖励,完成的越多,完成度越高,升级就越快,能买到不少的天材地给自己增添一份实力。 “欢迎光临镜花阁。”断月推了推鼻梁的金丝眼镜,“随便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丹青直接跟断月说明自己的来意,希望断月介绍一些,辨别身份的道具。 “这边请。”断月领着丹青来到一处库房,沾衣打开了门,随他们走了进去。库房四角各用一颗硕大的夜明珠照亮,每一件摆放的东西都能看的清清楚楚,一眼看过去这些东西都上了年代,断月领着丹青来到一处柜台处,跟她介绍道:“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这面澄心镜青铜打造,锻造的时候青铜掺了精金、水银等,背面阴刻腾龙图实际是一道符,明辨人、妖、精、怪。” 丹青接过,青铜镜有些分量,照向自己,原以为照青铜镜自己会很模糊,只有一个大致的轮廓,谁知明鉴逼人,不但一清二楚看到自己和断月,还看见背后一件浮空的衣裳…… 丹青手一抖,镜面朝底合在柜台上。 “断……月……”丹青觉得她自己没尖叫是最良好的心态,牙关颤抖着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平生不做亏心事,夜晚敲门鬼不惊。”断月笑吟吟地说道,“不妨分享一下,你做了什么亏心事,缓解压力?” 丹青深呼吸,来回三次,不去想那件飘空的衣裳,更不回头,“当你莫名其妙的看见……”丹青含糊说,连她自己也听不出是啥,尽管她心知肚明。“也会害怕的吧!” “我真不害怕。”断月摊手道,“沾衣,你先退下去吧,吓着小朋友了。” “是。”衣料?,轻声地关上了门。 丹青愣怔一瞬,“刚才的衣裳……是你那位……侍女?” “当然。”断月大方地承认。“在下的侍女不需要向客人报备任用与否吧。” 丹青尴尬笑了笑,镜花阁的存在是个怎样的,她不清楚,只要知道来头很大就是。 她不会像断月道歉,使用澄心镜的时候没有被告知附近有非人类的存在,以至于被吓了一跳,总归是损害消费者利益,要是有一个更加胆小的人在这里,岂不是吓破胆了? 丹青瞥了一眼断月,又看向四周,没有其他人存在,重新拾起澄心镜,摩挲了起来,断月说背面腾龙图是实际是一道符,那她可以稍微辨认一下,看能不能认出来,让断月讲解一下,学习知识也是好的。 断月等了一阵,没有听到丹青道歉的语言,她安静地打量这面澄心镜,就像是玩具刚得到手,拿着不肯放。 “你怎么不说话?” “啊?”丹青在澄心镜和断月之间看了一个来回。“哦,这面镜子还行,你知道这个腾龙图的符吗?可以给我介绍一下?” 断月感觉自己太阳穴鼓鼓的跳动,“很荣幸跟你介绍,但在此之前,你是不是应该跟我的侍女道歉?” 丹青歪头,疑惑的问道:“我的所为令沾衣姑娘伤心,我很抱歉。可作为商家,你没有事先跟客人打个招呼,以至于令客人惊吓,从而有影响到你的员工这是你的不对,为什么仅仅是我道歉,而你……不用负责?” 她说这话的时候,手中的澄心镜镜面正对断月,镜背正对自己,因此,断月能看见镜面下一颗鲜活跳动的心脏,红色的。 “……”断月被噎住了,一直以来,他的生意顺风顺水,有求于他的人,躬身哈腰,就是他指鹿为马,没有一个说不的,就是有……也被他的势力铲除了。 丹青身后有拂云,有君道,还是定风波的人。而且他几乎查不出丹青的身世,十四年前是谁把丹青带到拂云身边,不知道,丹青父母是谁,不知道,就连她的体质是天生还是后天,还是不知道,她被包裹在一层迷雾中,这层迷雾以他之力也很难拨开,他不禁好奇起来了。 丹青不知道有说过类似这些话的人都死在断月的势力之下,如果她知道,她一定剁手!不对,是封嘴,但她确实不知道。 “这面澄心镜就当是在下送给你的赔礼。”断月大手一挥,“但是,你还是需要向沾衣道歉,沾衣胆小的很,不禁被吓。而且就你这副做贼心虚的状态,稍稍见了一件飘起来的衣服就大惊小怪,届时你在鬼市看到口吐人言的白蛇、长了腿的螃蟹,有一双死鱼眼的漂浮灯笼,还有百鬼夜行等等,你又该怎样办,像是今天这样惊慌失措的模样?” 他嗤笑道,知道丹青下一站的打算,“若是这样,你还是打消了去鬼市的计划吧,那里并不适合你呆。看在镜花阁挂名在知味观名下,我好心奉劝你一句,到了鬼市你闻到的、听到的、看见的,都会使你疯癫。”断月冷言冷语,并不在意会不会伤害一颗童心。 丹青愣住了,她以为碧落说的鬼市是清早前后,起雾的天气下,出来摆卖的玉石的集市,客人和商家如同鬼魅一般,淘中自己喜欢的,片刻交易后,雾散时就是集市散去,来去无踪。 天晓得,鬼市真的是鬼市!百鬼夜行的市集! 难怪碧落会让她做好防护,也难怪鬼市的时间是中元节前后…… 她是猪脑吗?都没理解碧落的意思出来,还曲解了! 丹青懊恼,断月见她脸色一阵白一阵青,最后流露出懊恼,满意的点头,嗯,迷途知返,是好事。 事实上,丹青和断月的意思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 丹青懊恼一番后,再想口吐人言的白蛇,长了腿的螃蟹……貌似、有点想去看?碧落建议的,又没遭到碧霄碧简的反对,她去的话,只要做好防护大概就没问题了吧,那么断月应该知道什么样的防护最适合她了,澄心镜作为赔礼到手,不要钱的话,她再帮衬买几样东西,价格要是贵了些,应该能跟断月压价吧。 “嗯,这块澄心镜还有没有别的功能?”丹青沉吟一番,决定从澄心镜引入话题。 “老子曰:‘凡学者能明於天人之分,通於治乱之本,澄心清意以存之,见其终始,反於虚无,可谓达矣。’澄心,使心情清静,也有静心的意思。这块镜子取名澄心,也就包含了这两个意思。佩戴它,不仅使心情清净,也能静心。佩戴时,务必镜面向心,镜背向外,这是静心,平复浮躁,当然了,这块镜子不是万能的,假如你发生急火攻心,气急呕血的状况,请找百草堂。” “那它使心情清净……那是什么时候?” 断月瞥了她一眼,隐在反光的眼镜下。“发生在类似今天你看到沾衣原形,没吓得昏过去,也没尖叫的时候。” 丹青抿了抿嘴,她听得出断月的讽刺,没有接过他的答话,继续问道:“这么大的镜子我得随身挂着胸前?有没有小一点的?” 的确,断月给她看的澄心镜是平日梳妆打扮、固定梳妆台用的铜镜规格大小,双手拿起来还行,但要挂着脖子上……这个必须和断月商量换个小的! “澄心镜可以根据顾客需求盘大小。”说着,断月就示意丹青把手上的澄心镜递给他,他去洗净了双手接过,嘴里念念有词,手上的功夫动了起来,双手看上去很轻巧的转动镜子,丹青看着断月的手势,联想起陶艺时在机器前拉坯的画面,断月现在做的,就像成了型的陶,主人在修缮杯沿的感觉,很细致,很轻柔,还能看出断月的用心。 在断月盘镜的手法下,不知不觉澄心镜缩水了一圈,丹青发现这个情况,将视线从断月的手转移到澄心镜的边沿,静下心来看,能看见细微的变化,好比只有一根绳子绕出的大同心圆,抽起最外端并收起,一轮轮的减小。 一个盘,一个看,库房极安静,只听见一丝的呼吸。 “好了。”断月将澄心镜放到铺了细葛布的布面上,让丹青瞧个仔细,然后走到门口开了门,沾衣端了盆清水搭了一块布巾,让断月抹去头上的薄汗,洗净了手。 丹青拿了起来,青铜镜的硬度提醒她,它并不是一块陶泥,现在的青铜镜调整过了大小过后,成了便携式的小镜子,小巧玲珑,背面的祥云兰草腾龙图还很清晰,并没有因为尺寸缩小而图案模糊。 --奇@ 书#网¥q i & &s u& # w a n g &. c c-- 断月还给澄心镜穿了一条天蚕丝绞成的红绳,挂在丹青的脖子上,丹青感觉,戴在脖子上的绳子也不会因为澄心镜的重量以至于勒脖子,在皮肤上勒出一道红印,澄心镜的重量稍稍可以忽略。 “谢谢。”丹青道谢,然后跟断月提出要去鬼市的决定,请他再她介绍一些防护的东西。 “哟,你是要去鬼市的吗?我们结伴去吧。”断月的小师妹闯了进来,挂在断月的背上对丹青说道。 “求之不得。”丹青兴奋地说道。 —— 点击提前破万了~\/~。本来好消息是杯子要戳4-5k庆贺一下的,坏消息是杯子9点的时候死机,因为用的是txt,2k的存稿一下湮灭,连渣也不给杯子留下,只好重新再码一次?(?_?)?。下次收藏过300的时候,杯子再来庆贺一下好了 ------------ 第九十三章 鬼市 和断月的小师妹云瑶约定好时间,又跟沾衣道了一声抱歉,往定风波协会去了。 定风波协会和镜花阁看似只有一门之隔,刚跨出镜花阁,景色一晃而过,定睛一看,是上次登记在的艺海厅。 七张书桌空了两张,其中包括了纯阳宫的余韵。 “各位师兄师姐好。”她一过来,好几道视线集中在她身上,丹青不清楚纯阳宫的外交关系,只记得百草堂和纯阳宫友好,笼统地问好。 “丹青师妹好。”南漪庄的抚琴姑娘笑盈盈地回话。 医者冷哼了一声,直哼进丹青的心底发慌。 看衣着打扮应该是百草堂的,她好像没有得罪这位师兄啊……电光石火间,她想起窝在空间背包睡觉的山芋。 “师、师兄。”丹青磕磕巴巴地说道,“你放心人参精在我这好吃好住,我没有亏待它!”她大声回答,说的那是理直气壮。山芋成了她的私有物,一切尘埃落定,也无法更改,如其说些‘这件事发生令人始料未及,我也不想的’这样令人生厌的虚伪话,倒不如向他报告最近山芋的生活,她没有亏待它,反而经常被它气的要死。 百草堂师兄盯了她半晌,移开视线说道:“余韵外出去了,你可以在我们几个之中挑选任务来接。” 她这算是被认可了?丹青默默地松了一口气,接着打起精神来,“我明白了。” “呵呵,丹青师妹,你还不算很明白呢。”夜莺般的笑声从南漪庄的抚琴姑娘的口中流泻出来,“这里每个人手上的任务是最适合本门弟子的,好比是我手上有的任务,你来接了,那就是到什么地方舞一曲,或是教姊妹乐器之类的;倘若你到了九针那里接了任务,大概是帮忙治病救人了,任务接了就不允许放弃,万不得已要放弃,可是要倒扣积分,严重的,扣除等级哟。所以你可要好好想想。” 经抚琴姑娘解释,丹青明白了。 环视一周,余韵不在,要么是过了几天再来,要么从中挑一个到他那领取任务。 “谢谢师姐指教。”丹青抱拳说道,“那请问余韵师兄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这可说不准。”抚琴姑娘歉意的说道。 任务是个积分等级相对应难度的,她入会以来才完成了一两个任务,目前应该是不高的,她在断月哪里才换了一个低级仙桃,断月说她积分等级不够,不让换。 “请师姐指教,我可以接哪位师兄或是师姐的任务?” 丹青话音刚落,几乎是在场的五位师兄师姐异口同声说: “我!” 这是什么情况? “秃头,你云门寺不近女色,凑什么热闹。”抚琴姑娘打趣道。“丹青师妹都快及笄,理应也该来我这领任务。” “阿弥陀佛,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丹青施主来贫僧这里领任务,何尝不是对我门下弟子的一个历练。”大师双手合什,眉目慈祥,丹青想不通她眼中的大师才二三十来岁,对他的印象却是平和,慈祥。 “鱼唇的人类……”悠长的叹息过后,那位说话的人遭到其余人目光鄙视。 她应该是处于买方市场吧? 丹青再次环视一周,轻声问道:“我现在的等级接到的任务难不难?” “不难。”他们异口同声地说道。 根据抚琴姑娘的话,她这个等级接到的会是各门派最基本的任务,嗯,还是先接一个试试看再说。 晨钟暮鼓云门寺,莺歌燕舞南漪庄,妙手回春百草堂,天道轮回纯阳宫,百炼成钢剑谷,五湖四海散修以及非我族类妖修。 纯阳宫和剑谷的位置空了下来,跟大师苦修就免了,琴棋书画没有一样精通,刚从百草堂本堂得到烫手山芋特产,剩下的就是散修和妖修,老实说她还没做好跟妖怪打交道的心理准备。 丹青走到散修书桌前。“师兄你好,我想接任务。” “好好好。”那人激动地连说三声好,在抽屉中取出一封信函,盖上定风波的印章,递给丹青,“这是你的任务,里面详尽说明了你需要做的事,出了定风波的门才能拆开。” “好的,谢谢师兄,各位师兄师姐,丹青告辞了,再见。”丹青退出艺海厅,还能听见抚琴姑娘郁闷地抱怨她们南漪庄没几个人前来接领任务,又说让夏至师兄请客。 中元节这天,日薄西山,丹青踏入镜花阁的门,云瑶亲热地挽过丹青的手,无视断月那黑似锅底的脸,高高兴兴地和丹青去鬼市。 “你做了什么,断月那脸黑得……啧啧。” 云瑶撅起了嘴,颇不是不满,“哼,说起这个我就生气,我不就手头正好缺钱用嘛,找他讨一点零花,居然磨磨蹭蹭,扯东扯西地死活都不肯松口。” “然后呢?” “然后我就把他扁了一顿,这不才把钱交出来,切,还一副小媳妇的模样。”云瑶尾指勾起荷包,荷包沉甸甸的,得逞的笑了起来。两人快要靠近郊外,云瑶停下步子,“之前你在使用师兄那里不是买了东西的吗,都拿出来,我教你怎么用。” 高邮鸭蛋黄颜色的太阳快要躲进山里面,月亮的轮廓隐约出现在天幕上,夏季的热浪就是到了傍晚一样让人受不了,林叶飒飒,黄叶从枝上脱落,起风了,这阵风起得阴凉,丹青不禁缩了缩脖子。 从善如流将买的东西都拿出来,断月推荐的东西并不多,一道折成三角的护身符,朱砂殷红如血;一个三寸长的布偶,上面衣着打扮和今日的丹青衣着无疑;一颗汤圆大小蜡封的药丸。 “这个护身符仅仅用于鬼市,务必随身佩戴,一出鬼市就烧掉它。在鬼市期间,不要吃任何东西,哪怕是你亲戚朋友,包括我给你的,都不能吃!澄心镜的话,你最好藏在衣服里面,万一不小心镜面向外,镜背花纹正对你心脏,里面的‘物’就会看到你那颗鲜活跳动的心……”云瑶正色道,没有一丝的夸大其词,丹青好像明白云瑶的意思,她不敢想象,低头把挂在胸前的澄心镜藏进中衣里面。 “有我在。”云瑶手心叠在丹青的手背上,轻轻拍打,丹青投去感谢的视线,然后把护身符藏在腰带内缝的小袋中。“接下来,是这个布偶。布偶的打扮和你今日的打扮是一样的,如果今天万一被盯上而且性命受到威胁的时候,默念布偶背后缝的口诀,看到红丝光线从你尾指尖溢出,缠绕布偶的头,并完全没入其中,然后这个布偶丢在路上,不要回头,这个必须谨记,不能回头,无论你听见什么,要紧的不要紧的,都不可以!用凭证来到镜花阁,或是通过镜花阁回到定风波协会,”云瑶慎重地说道,并让丹青藏在袖中,方便取出来。 “最后,这个药丸。”云瑶慎之又慎,“不要万不得已,不要动用。捏碎外封的蜡,飘出离魂香和瞬移咒,离魂香只对使用者有效,离魂香使你的三魂七魄连同修为内丹助你一飘三千里,瞬移咒是将你的身体到瞬移你默念的地点,你这个等级买的这枚药丸是初级的,不能太远,唔,我看定点知味观还可以。” 丹青惊出一声冷汗,魂魄和身体分离了,就跟神游天外差不多,典型例子铁拐李,因为神游太远了,晚了一步,断了回到自己的肉身的路,只能附身到一个死去了的瘸子身上。 她点头,云瑶给丹青讲解了用的东西,见她惊魂未定。“放心,我会在的,这些东西除了护身符都不一定能用上。” 丹青笑了笑,感谢云瑶的安慰。“那这些东西会有保质期么?” 云瑶愣怔了一下,不知道保质期的何物,或许是天资聪颖,居然明白了丹青的意思。“一年以内有效呢。” “嗯。” “对了,你那只人参精呢?一定要藏好它,鬼市上有很多鼻子灵验的很的妖,万一哪个不轨的盯上,麻烦就接踵而来。” “它把我的桃花酿喝光了,正醉在我的背包空间里面,现在呼呼大睡这呢。” 天色暗了,月亮的轮廓越发清晰。 “走,时间正好。”云瑶牵着丹青的手,两人走进了影影绰绰的树林。 云瑶和丹青刚走进了一步,就没有再多走一步了,恍如行进间的列车,树林阴翳后退,黑暗也在后退白光接上,白光不久黑夜重新降临,天空漂浮着各色灯笼,将天上星辰映亮的暗淡无光,灯笼很精致,没有绳子的牵扯,这些灯笼就如孔明灯一样在天空飘来飘去,也不受风的影响——爱到哪就到哪。 灯笼内烛火明亮,是蓝绿色的磷火,没有断月说的那样长了一双死鱼眼。丹青暗暗庆幸。 “消渴的杨梅汁,好喝的杨梅汁——来一碗!” 看上去就跟节日里太平郡的夜市差不多,街道小摊,楼阁飞檐挂了旌旗,招牌在风中飘摇,字体有萤火虫的亮色,用的却是强光,不得不让人在意,不得不让人回避那道招牌都不行! 来往的老少都有:少白头、男生女相、老童颜…… 明明身材高大,走在街上高出了一个头,不经意在人流的错位间看到下半身居然空荡荡,空无得还能看见他前面有一条粗壮的鱼尾拖地摆动! 云瑶体察到丹青一瞬间肌肉紧绷,靠到丹青耳边:“放松放松,这里是一条聚集了不同种类的人群的集市罢了,我们来开开眼界,没事的……” 丹青胡乱地点头,为了不去注意前一条鱼尾后一个空无,眼神到处乱瞟,结果反而看到的更多! 那个带了狐狸面具的大头的摊子卖香料呢,顾客还略多的;这个迎面走来带兔耳朵的书生长了三瓣嘴,嘴里叨念着弱肉强食什么的,哦,飞鸽突然变成老鹰了,落地的时候居然是个送信的邮递员?其实它是信鸽才对吧,说起来,和那个喊买杨梅汁的小贩擦身而过的时候,他碗里的液体又稠又腥,一分杨梅的味道都没有,扑鼻的是血腥味,不得不屏息,闻了差点想吐。 ------------ 第九十四章 喜帖 凡鬼市出现的日子宜出行、开市、嫁娶、会友,当天人头攒动,热闹非凡。又有灵石珍宝藏匿地摊店铺当中,有缘者得。——《博物广记》 丹青依稀记得《博物广记》中有这么一段话,是某天翻页时不经意看到的,如今人身在鬼市,把《博物广记》取出来翻看,才翻了几页,就看见这么一段话。 “云瑶,你对鬼市这么熟,莫不是知道这里有什么好东西?”丹青凑过去笑道,声音很小。 这里人来人往的,可不一定都是人啊,《画皮》没看过电影,也好歹听说过故事吧:人皮上作画,披在身上。底下是人还是什么一天没亲眼看见,一天都被蒙在鼓里,丹青也不想莫名其妙就得罪了妖异鬼怪。 “嘻嘻,你跟着不就知晓了?”云瑶打了个马虎眼,撅起嘴弯下腰故意捶了捶腿。“好累呀,我们找个地方歇会吧。” “哦,好。”丹青不明其意,却点头说好。 后世街头到街尾禁车行驶,专门用作商业街,店铺百货商场林林总总,游人顾客走在其中,手提大袋小袋,名曰步行街。然而鬼市的规模不仅仅是一条街的长度,青楼花厅、茶肆酒家、工艺作坊、戏台剧院,甚至四合院落、苏州园林、蓬门小家,鬼市当得起城市的“市”名。 云瑶挑了一间装潢优雅的茶楼,抛了一枚指甲大小,晶莹剔透的玉石类的东西给店小二,要了一个临街的包厢。 “好嘞,二位姑娘这边请。”玉石类的东西在空中划过一道湖蓝色的虹弧,店小二诚惶诚恐地双手接过,东西一入手,店小二更加殷勤,请云瑶和丹青上楼梯,又高声吩咐站在二楼阑干边上的丫鬟,“小紫,带两位姑娘到福缘阁去,好生伺候着。” 丹青打了个哆嗦,好生伺候,她是不是进错了地方? “怎么了?”云瑶注意到丹青的哆嗦,问道。 “没什么。”丹青摇头,看云瑶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显然是对鬼市熟悉的紧,便把话吞进肚子里。 名为小紫的丫鬟,眉眼并不出众,手脚利索,话不多,领了云瑶和丹青进了包厢,云瑶点了几样吃食,就打发她在门外候着,小紫二话没说,乖乖地出去了。 “好了,现在可以随意说话了,包厢隔音,不怕隔墙有耳。”云瑶坐了下来,从空间掏出自带的吃食,摆了一桌,招呼丹青坐下一块吃。 丹青有很多不解想问云瑶,有不知道从何问起,“才进了鬼市不久,你怎么喊累起来了,是有什么事吗?你说不要吃这里的东西,但为什么却要点了风味点心?” “你初来乍到,自然不知道鬼市潜规矩……说起这个,我不得不说你们纯阳宫的碧落算计本姑娘,哼,早晚本姑娘会找回场子来的,这笔账先记着!” 丹青听着汗颜,怎么和碧落师兄扯上关系了? 云瑶看出丹青心底的想法,解释:“碧落算准了你会去鬼市,只需提点你一下到镜花阁选买防护的东西。又知道逢中元节的鬼市我都来进货,一来二去,我们结伴同行,他不但省下嘴皮子的时间,而且连交代的事宜都有我来提点了,看在你我有些交情的份上,也不会至你于危险不顾,你说他可不可恶!” “大概……”她倒没有看出来。 “什么大概,分明就是一只狐狸,一肚子坏水!”云瑶跺脚说道,看起来,云瑶对碧落颇有微词。 碧落师兄或许是只腹黑,丹青想象了下,提议:“如果带上狐狸耳朵,或许很像?” 云瑶眼睛一亮,“这个提议好。”而后才发现话题被丹青带偏了,清咳一二,“我们回到正题。鬼市繁杂,三教九流的人都有,在人世,那是以人居多,人有好坏忠奸之分,更可况这里掺杂了妖鬼精怪?鬼市的主办方是谁无处得知,唯一知道的是鬼界、妖界、天外十洲修真门派的势力盘根错节,纠缠其中,对于误闯鬼市没有力量的人类,如果没有贪念,对他而言,做了一个奇妙的梦罢了,如果是起了念的人,断无活命。” “你的意思是,我们一进来的时候,就被盯上了?” “对的,尤其是你刚进来的时候表现傻气,谁不会盯上你呀。你身上的肉味飘香着呢,可让妖垂涎三尺,谁不稀罕啊。”云瑶凑过去故意嗅了嗅,打趣道。 丹青惊起一身鸡皮连忙搬起凳子远离云瑶。 “你这样可让我心都凉了。” 两人正说笑着,门被敲了几下,报上风味小吃的名字,却没有推门而进。 云瑶大手一挥,将桌面上的东西全扫进她那疑似从断月打劫来的荷包之中,桌布平整,上面连茶杯也没有,走过去开了门,小紫毕恭毕敬地端着点心,贴近阑干,站如松。 她脸上浮现一丝笑意,从她手上一手取过托盘,另一只手打赏一颗和店小二手上那颗相差不远的玉石,转身回包厢关上门。 “刚才那是什么,是这里通用的货币吗?”丹青问道,云瑶把刚才丢进荷包的东西全部又倒了出来,然后将点来的小吃丢进荷包里面。 “是的,我待会带你去找专门进行货币兑换的当铺,鬼市也接受以物易物,就看你带来的东西入不入得了那些商人的法眼了,出了这道门以后,你尽量不要说话,也不要四处张望,有事就和我心电交流,这里的人眼利的很,要是你看中什么,准把你当肥羊地宰。” 肥羊…… 丹青想到那句磨刀霍霍向猪羊。 “你吃饱些屯起体力,待会我带你去买灵石,镜花阁的提供灵石修炼是看等级,但鬼市上卖的则不受限制……你懂的。嘻嘻,但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我是要给镜花阁入货的,你得陪着我,万一你体力告罄,瘫在地上,我可没体力拖动你,就把你丢在那里等我回来,到时候你自求多福吧。” 丹青边吃边听云瑶介绍鬼市的情况。 吃饱喝足,拍了拍撑得滚圆的肚子,丹青拆开那份协会的任务信封,抽出信纸,上写道—— “凭烫金请帖往鬼市东坊九巧巷见证金华猫与嵩鼠结为秦晋之好。当前进度:任务已接。” “……”丹青目无表情瞪着上面的内容,她是当面拆开信件,云瑶看丹青近乎面瘫地瞪着上面,好奇凑过头来看,可惜书写任务的墨是特制,除了接任务的人,旁人不得一窥。 信封内装着一张喜庆的帖子,再看其中的内容:……未时拜堂,申时正席酒,戌时吵新房…… 丹青脸色白了白,追问云瑶:“我们来时是戌时过一刻以后是吧?” “天地昏黄,万物朦胧,是谓日晚,戌时人间鬼市门开启。” 完了她的任务…… 丹青恨不得买块豆腐撞死了算。 “发生什么事了?” 丹青没说话,只是把请帖递给云瑶,云瑶见请帖与盖定风波印章的信封同出一处,料是丹青的任务,掏出怀表对了一下时辰,安慰道:“放心,鬼市的时间与人间的时间流转不同,鬼市的昼夜更替,都是夜晚。你看现在才是离未时还差半个时辰呢。” “真的?” “我陪你去一趟九巧巷,看金华猫和嵩鼠的姻亲,正好赶上吃酒,你说猫鼠结亲,两家会不会打起来?”云瑶笑吟吟地催促丹青赶紧去看热闹。 丹青眉头一跳,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个任务会不会有这层意思? 九巧巷离她们休息的酒家并不远,包厢的窗户凑巧能看到九巧巷那里爆竹火光响个不停。 云瑶先带丹青去兑换了鬼市通用的货币,十两白银换得两颗玉石,还被货币兑换的当铺伙计鄙视一番。 “这两颗玉石相当于人间的二百文,也就是一颗玉石代表一百文钱。”出了当铺,云瑶用心电交流给丹青解释道。 “……” 别人用古董、用药材兑换一堆堆玉石,她用十两银子才换到两颗玉石,不惊讶当铺伙计的鄙视,狗眼看人低的人随处可见,决定了回到人间后打小人!丹青暗自握拳。 用手上的两颗不值钱的货币买了一个系了金铜钱的络子,络子是红绳编成的永结同心的样式,五文钱以内便可买到手了,贵就贵在那个小得几乎可以无视掉的赤金铜钱。 十两白银换了个三克不到的赤金铜钱,买便宜了。丹青不断安慰自己,但一想到,她那十两银子马上因为任务要去别家吃酒送礼的缘故打水漂,她就郁闷。 丹青和云瑶来到金华猫府邸的时候,正好是未时正。 ------------ 第九十五章 嫁娶 未时正,喜堂传来赞礼者喊:“行庙见礼,奏乐起。” 丹青和云瑶正好在大门外,云瑶往里看,被走来走去忙碌的小厮丫鬟挡住了视线,依稀见到一身喜服,高大的新郎官和身姿纤小、蒙上盖头的新娘。 “哎呀,来吃酒便好了,送礼多见外啊,招呼不周,请见谅,快往里边请。”丹青递过喜帖,站在门外负责收礼的管家翻开瞧了一眼,脸上笑容更盛,又见丹青送来一个用红纸包起来的礼盒,高兴着这小姑娘会做人,他嘴上说着,就让小厮把她们俩带进去,接着就继续招呼来宾。 丹青和云瑶交换了一个眼神,心里暗笑,幸好这管家现在忙着紧,后头负责登记礼品的小厮忙得天昏地暗,送到后头登记的礼品一时半会可拆不了。等他们拆到看见那个系了一枚指甲大小的赤金铜钱,不知道会露出怎样的神色? 突然间好期待。 喜帖上邀请的名字丹青没有听说过,大概是定风波协会帮她伪造的身份,这样也好,就是丢脸,丢的是伪造的身份,又不是她的脸。 小厮领着丹青和云瑶到前院一角桂花树下的一席落座,他们这一席连同丹青和云瑶才是四个人,选了能看得见两位新人的位置,他们这席挨靠回廊,有桂花树遮阴,布置喜堂的厅堂大开门庭,尽量让前院摆下的宴席的人都能看的见。 主祝者诣香案前跪:“皆跪!上香,二上香,三上香!” “哎,我们去看看里面吧,反正我们人小,大人踮起脚尖才能看到,我们钻他们的缝隙,挤到前面瞧瞧去。” 云瑶耐不住性子,拉过丹青的手往堵在喜堂门口观礼的人群钻去。 丹青觉得忸怩,也不知道云瑶哪来的力气,还真让云瑶拉着丹青站到了最前面。 “叩首,再叩首,三叩首!” 这个时候,这对新人竟然站着一动不动。 “这……”周围的人不知道发生何事,刚才还好好的,现在怎么就闹别扭了? 主祝者见新郎脸色不虞,眉头紧蹙,不知道是对新娘的行为不满意,还是对这门亲事不满,在这个关节眼上也不容得打马虎了,婚礼必须得进行下去。 “咳咳,叩首,再叩首,三叩首!”清了清嗓子,意在提醒新郎,主祝者悠扬而清迈地喊道。 “……” 猫鼠两只都没有动。 “发生了什么?刚才还好端端的?”坐在主位的两位高堂还没发话,观礼的客人就开始纷纷议论起来。 “是金华猫不满意这门亲事吧,若是寒门小户的猫族也还好说,偏生未来主母是嵩鼠,说好听的是感受梵音开悟的嵩山之鼠,说白了,不过是一只灰毛鼠,门不当户不对,八百年前还是死敌,换作你是那高贵的金华猫,心中也会忿忿不平吧。”后面的人压低声音给他的友人说道。 “嵩山灰毛鼠家的,你们是看不上我们大少爷还是怎么着,才大婚就甩下这个脸色给谁看啊?”靠近门听见客人议论的金华猫家这边的亲戚跳出来嚷嚷道。 “我们家表小姐怎么得罪太太了?值得您这样编排!”站在门另一边嵩鼠家的亲戚不甘示弱也跳出来说话。 “怎么着,你还有理了?”那位亲戚说着龇牙咧嘴,露出森森白牙,笑道阴测测,给嵩鼠那边的亲戚施加威压,仿佛下一刻就要变回原形,冲那边咬上一口。 跳出来反驳的那只被金华猫这边的气势给唬住了,但对自己的底细心知肚明,否则也不会前来送嫁。 猫鼠联姻,吃亏的怎么都是鼠家这边的,从拜堂时候就开始担心,那只猫肚子饿了的时候,会不会一口把他们家的掌上明珠当食粮吞进肚子里面去了。 丹青脑海里却想起陪伴她童年时代的《猫和老鼠》…… 那只笨猫不是被老鼠耍的团团转,就是被老鼠和狗联合起来耍的团团转,再不然就是被老鼠和小老鼠联合起来气的七窍生烟。 最后的最后,猫和老鼠过着一如既往的抢奶酪、抓老鼠、反被耍的幸福的鸡飞狗跳的日子…… 就和喜洋洋和大灰狼这两物种至今还生活在一片天空下,过着你看到我,就是吃不到我的抖s和抖m“美好”生活,啊,多么痛的领悟~ “呀!”喜堂上一阵小小的吃痛惊呼,将丹青发散的思维给拉了回来,看回喜堂上新娘已经被跪下。 没错,是新郎把新娘强行压下去跪在垫子上! 堂上堂下顿时鸦雀无声。 丹青的视角能看见身为新郎的金华猫的侧脸露出一个餍足的笑意,撩起下摆也跟着跪在垫子上。 “额,叩首,再叩首,三叩首!”主祝者反应过来,快速短暂的将这段辞给过了。 接下来轮到赞礼者接着赞唱:“升,平身,复位!跪,皆脆!”接唱:升,拜!升,拜!升,拜!又唱:跪,皆脆,读祝章! 两位新人一一照办,额,唯一瑕疵的就是,每当需要跪拜的时候,新郎等不到嵩鼠新娘的行动,就把人给按下去跪,然后自己再跪。 两人的身高差约在三公分以内,一眼看上去像是父女(?) 有一部分人认为情侣身高差在三公分以内最萌,就在丹青看来,这个身高差反而给了金华猫不遗余力地欺负小嵩鼠的机会,看金华猫按下嵩鼠的姿势就知道,给他一个木槌,他就能打地鼠! 祝章是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儇跪在右侧拜佛凳上读毕,小儇盛装打扮,端着一份祝章,念时口齿清晰,声音朗朗。 赞礼者又唱:“升,拜!升,拜!升,拜!” “礼毕,退班,送入洞房!” 丹青松了一口气,总体上没有发生奇怪的…… 事…… 谁说不到最后一刻没有变故的,给我站出来! 丹青整个人石化了。 赞礼者刚喊完送入洞房的时候,金华猫双眼放光,眼露欲求不满的神色,突然掳过新娘,两道光芒相继在喜堂出现,猫鼠变回原形只是翻掌之瞬。 金华猫一口嗷呜嵩鼠,当成仓鼠还是松鼠的储备粮,存在口中,嘴巴塞得鼓鼓的,身形矫健地窜进给他们准备好的新房。 留下的众人跌破眼镜,下巴脱臼,瞠目结舌,一时半会回不过神来。 ------------ 第九十六章 再遇 猫新郎叼着鼠新娘洞房去了。 繁缛的拜堂仪式过后,理应由两个小儇捧龙凤花烛导行,新郎新郎执彩球绸带引新娘进入洞房。两人脚须踏在麻袋上行走,一般为5只,也有10只麻袋,走过一只,喜娘等又递传于前接铺于道,意谓“传宗接代”、“五代见面”…… 而这些,都在金华猫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新娘叼走中戛然而止。 两个捧龙凤花烛的小儇面面相觑,还是在主位的两位高堂身边的人让她们赶紧追上去,又让喜娘和妇人赶紧跟上去,入洞房后可还有坐床挑盖头篷,新娘需换妆,新郎新娘出来行“拜见礼”,这些不能因为新郎的任性,把礼给废了。 丫鬟从回廊鱼贯而出,端来“换妆汤果。”客人散去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丹青和云瑶自然也是一样。 回到她们的位置上时,原来的两位客人不见踪影,他们坐的位置对应的碗筷被挪走,这桌仍然是四个人落座,却没有一个新来的客人敢来这边入座。 “冉孤生,你怎么会在这里?”丹青第一眼就看见冉孤生,他低头好似研究菜系。 “丹青!”冉孤生蓦然抬起头,露出异地遇故友的喜悦。“你也在这里!” “他身上有定风波的纹饰呢,和你一样是同道中人,我刚看见了几个,有喜娘、有奏乐的乐师、有跟你一样来做客的,呵呵。”云瑶跟丹青交头接耳,云瑶的笑声不造作,就是那两声丹青自己经常用于敷衍的呵呵,听在耳朵中也不觉刺耳。 “你们在说什么呢?”冉孤生疑惑的问道,好东西就该分享的啊,当着他的面,眼睛瞟向他,眼露笑意的窃窃私语,说的是他吧,干脆就跟他当面说好了,怎么能这样呢。 莫名地心底有羽毛在挠。 经云瑶这么一说,丹青眼睛在冉孤生衣饰上流连,良久在发现他的协会标饰碧海青天花样就绣在了领边…… 冉孤生居然也是定风波协会的啊。 丹青心里明白了几分,大概和她一样是做任务的吧,也亏得在散修那里接了任务,若是听从了南漪庄师姐的话,去接了她的任务,她现在是不是此时此刻混迹那群奏乐乐师或是助兴的舞女之中了。 丹青想的时候,人也拉开了椅子入座,侍女战战兢兢地把菜肴上齐,上的是一席十人的分量,飞快的说了一句请慢用,人逃离般的远离了丹青云瑶冉孤生的区域了。 这么快,难不成有鬼在这桌么? 丹青看那侍女莲步翩跹,像凌波微步瞬移一样,回到她同伴的身边还被她同伴打趣,气喘吁吁,一副虎口脱险的得幸,笑着回过头来…… 谁来告诉她,这尊包公脸神为什么也会出现在这里! “严凌余,你怎么也会在这里?”丹青的笑容僵硬,扯开口说道,她终于明白到为什么上菜的侍女战战兢兢,如临大敌。 严凌余,这个七八岁的时候就表现的独占欲旺盛的将军之子,在此刻仿佛是一把磨砺好的凶兵,兵器锋刃望而生畏,令人不安,不由自主地想到兵器一旦沾血过后,热血涤洗过后,滴落的是否是冰冷的血花。 “咿呀,你们都认识的啊,丹青你给我介绍一下。”云瑶在严凌余、冉孤生和丹青看了个来回,眼睛笑成缝来,面容隐约和断月相像,一只肚腹藏墨的小狐狸。 丹青稍稍点过头,“这位是严凌余,将军之子。” “你好,我叫云瑶,若是有缘,你来镜花阁时我给你打折。”云瑶大方的介绍自己……和镜花阁。 严凌余却撇过头,“冉孤生,圣人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 “……” 丹青和云瑶两相无语,当着姑娘家的面说这个好么,既然你是知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还在面前说这个,挑衅? 冉孤生不解:“严凌余,你的西席没有告诉你么,女同汝,况且‘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后面还有‘近之则不孙,远之则怨’,就跟圣人‘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一样,人们只取前一句却忽视了后一句。” 丹青默默的翻译了一下,以前她真的以为意思是女子和小人难养,没想过女通汝,养也不是养成的‘养’ 只有你这样的人啊和小人是难以相处的了。相近了你会看不顺眼,远离了也会埋怨。 “哼。” 哟呵,傲娇了? 丹青眼睛一亮,还没说什么,二门那边传来响动。 顺眼看过去,换了身衣装的新娘在新郎的陪伴下回到筵席上,新妇面容姣好,大眼细柳黛眉,脸上红晕赛胭脂,行进间不扭捏,和新郎站一块却有一种心虚的感觉。 新妇逐桌逐位为长辈和客人斟酒,来到丹青这一桌的时候,对上严凌余眼底的阴霾,竟手一抖,杯中状元红淌了出来。 大红双喜桌布上濡湿了一个不规则图形。 男家为好日正席酒,叫“贺郎酒”,酒要斟满又不可淌出。 新妇心底惊慌,可又被严凌余的眼睛吓到,不敢看过去,感觉有千斤巨石压在胸口处,快要透不过气来。 注意到新妇杏脸煞白,丹青朝严凌余看过去。 不光是丹青这一桌注意到新妇的异常,一直关注新妇的新郎大步走过来,轻轻搂过新妇的腰,将她的头靠在他身上,没有人说她们俩——相对于人间各种条规,妖界的放松了条规,没有这些限制。 不是亲戚只是客人。 新郎凭一眼就得知了丹青这一桌的身份,冲喜娘递了个眼色,厨房的热菜送来,喜娘喊:“新娘子换汤作揖啦!” 这一插曲就揭过,没有多少人注意到。 宴席上酒过三巡,气氛就热闹起来了。但丹青他们这一桌始终冷冷清清,客人也不敢随意靠近他们这一桌,就是有酒鬼稀里糊涂的走过位置,也被那诡异的气场给醒了酒。 席上的四人都没有怎么动筷,云瑶将她看中的菜肴扫进那个金线荷包中,严凌余眼睛微微一抽,还是那副生熟不近的模样。 “严凌余,我送你回去将军府吧。”冉孤生再迟钝也知道源头在那,便给严凌余提议道,毕竟当初他来的时候孤身一人,不料途中被严凌余截了个正着。 申时正席酒,戌时吵新房,那任务主要是让他们戌时的时候开始做的,维护两家的秩序,保护女家不被男家的猫亲戚当口粮吃了,熬过一个晚上,后面就没他的事了。 这时候将严凌余送回去,还能在戌时前赶回来。 “你又干嘛去?”严凌余剐了冉孤生一眼,语气不善。 “我还有任务。” “我等你。” “……”冉孤生挠头:“我又不是女孩子,不需要你等。更何况,你留在这里我会分心担心你。”万一拖了后腿任务完成不好怎么办,会被师父罚的…… 冉孤生倒是识相的没把后一句说出来,他瞧严凌余眉间松开的结就放心下来,他这句是明显取悦了严凌余。 两人对话把丹青和云瑶无视到一边,到严凌余离开时,都没在跟丹青她们俩说过一句话。 “这两人……”云瑶摩挲下巴。 “好基友,一辈子。”丹青结论道。 “怎么可能,他们不会有好结果的。”云瑶失笑道,“而且,严凌余脚下没有红线,冉孤生的红线已经出线了,所以你是想多了,严凌余大概是缺爱吧。” —— 杯子今天夜晚考试,脑袋混混沌沌的,更少了,见谅。 ------------ 第九十七章 酒醒 冉孤生送严凌余回人间,这桌就剩下丹青和云瑶两个未及笄的人界小姑娘。 酒过三巡,饭桌上的气氛就活跃起来,而严凌余和冉孤生一走,仿佛是一下子从寒冬过渡暖春,气温升高,在丹青这桌附近的人就更活络起来了,这里多是妖界的客人,邻近就坐着两个人间的幼苗,怎么会不动心? 窥探的眼神越发肆意。 金华猫的喜宴似乎是流水席,陆陆续续地上了不少,看架势是十二碟八大碗八小碗。 传菜的侍女上了一道剔心莲子羹,莲子羹是用玲珑瓷的盖碗盛的,就在盖碗的荷花茶托下压着一张小字条。 丹青不动声色地将莲子羹连同茶托一同取来挪到自己的身前,用身躯挡住了外来的视线,两指揉开字条,上面写的是速离开,戌时回。 云瑶笑吟吟地道:“这莲子羹好吃的紧,令我想起小时半塘采莲瞧见……” 说到后面,云瑶凑到丹青耳边,两人发出低低的笑声。 其实,云瑶说的和字条传递给她的信息说的一样,速离开这里。成亲礼时,酒席上还没热络,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长辈的离开,又劝酒、划酒令,就是不熟的人也能因为一杯酒而聚在一起玩闹。 这时候,她们两个看上去涉世未深的人间小姑娘处境可就危险了。 丹青和云瑶达成共识,大大方方地出门去,幸好路上没人拦,顺利的走出金华猫的府邸。 “我那个任务是要怎么完成的。”婚礼的最后尽管出现了一丝小意外,但并不妨碍到总体的完成,那她的任务就是完成了吧,可为什么就没有提示呢? 为什么要让她戌时回,写字条的又是谁,她应不应该相信。 云瑶不是定风波协会的成员,她只是和协会有利益合作,所以不会给丹青指点迷津,也给不了答案。 “路到船头自然直,先别说了,刚冉孤生临走的时候不也说了吗,他会赶在戌时的时候回来的,好了,趁着这个时间,走,我带你开眼界去。” 出了九巧巷,重新回到人来人往的大街,在云瑶左拐右转下,钻进了一条小巷。丹青走进小巷前注意到,这条巷的巷名——觅宝巷。 觅宝巷是巷如其名,还是浪得虚名? 巷子幽深,一眼望尽,灯火阑珊后,转角令人升起到深处一窥、看是否柳暗花明的欲望。 觅宝巷幽深,巷道没有多少人走动,门前冷落车马稀。巷子似乎也是一条小型的步行街,因为两边的商户全都开门做生意,没有一家是关门熄灯。 没有叫卖的商贩,所以这条巷显得很安静。 有的挂了幌子,上书茶,有的门前摆了酒缸,有醇厚的酒香传来,有的打了镂金钗头凤,凤眼镶嵌纯净红宝石,栩栩如生,纸醉金迷就从门前这一代表店铺的招牌中流泻出来。 每家商铺给人感觉、招牌各有不同,但唯一相同的是,他们都用了暖色的灯光。 夜深了,游子回家时,还能见到家中有人为他留了一盏灯,照亮了回家的路…… 云瑶带着丹青从巷头漫步到巷尾,却没有将丹青带到任意一家商铺之中,重新站在巷头,云瑶笑吟吟的问道:“丹青,你看出了什么没有?” “故弄玄虚。” 暖色的灯光不刺眼,如果是所有的暖色灯光聚集在一起呢? 排列整齐的灯光透出来,也该感觉刺眼才对,但是第一眼和从巷头走到巷未的第二眼的感觉,都是小巷幽深。 或者说,是故意予人神秘。 云瑶耸了耸肩,“这些商家老板会哭的。” “那有与我何干?” “他们辛辛苦苦营造出来酒香不怕巷子深的感觉,就给你一句话给扭曲了。” 云瑶摇头说道,他们镜花阁何尝不是走这样的路线,空间界面交接处建造起了镜花阁,打造神秘不可测的形象,满足了人们‘只要你想不到,没有我提供不了’的商品需求。 江湖上一直流传镜花阁的传说,真正没有多少人能一窥究竟。 如今让丹青一句故弄玄虚,云瑶不由得想象出一个仙风道骨、御剑乘风的道人突然堕入云端成了一个抠脚神棍…… 不能再想了! 云瑶摇头将脑海奇怪的画面甩掉。“走,我带你去看好东西。” 她们走进了首饰铺,那家以纯净红宝石为眼,碧玺翠羽,赤金身躯,梳理细密的羽翼、头、喙、足皆是镂空的钗头凤作招牌的。 跟老板打了招呼,云瑶径直将丹青拉上二楼。 二楼有不少人在了。 聚在台前,研究摆放台上的宝石,他们躬身弯腰小心翼翼的瞧那些宝石,没有玻璃层阻隔,他们始终和台面上的展览的宝石保持一段距离。 这是宝石展览? 丹青看向云瑶。 “你第一次升级的时候不是在镜花阁买了一颗巴掌大小的石头嘛,那会你还跟师兄抱怨要这样一颗石头买来压鱼缸吗,喏,现在你看到的,是比你买的高上好几个档次的灵石。对练气的人提升很快,筑基还成,到了结丹的……就不在这儿买了。” 云瑶向丹青努努嘴,低声在她耳畔说道。 红的艳,如新酿葡萄酒的光泽,没有一丝杂质,和外面看到那个钗头凤的眼睛应该是同一种石头,黄的澄,熔金的颜色,洗刷过的干净的糅合。 “这样的灵石在定风波要待很长时间才能买到的吧。”丹青走过去,和周围的人一样,也没敢太过接近灵石。 这些灵石就跟她见过的那些翡翠宝石别不大,经过切割抛光打磨,成为了一颗亮眼的,无法让人忽略其存在的灵石。 在切割等工艺中,自然会有灵气的溢出,这些本该流散的灵气在工艺师巧手的扑抓下重新封印在灵石里面,又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收藏养护,令原先存在的灵石中的杂质排出来。 从一颗不透亮、灰扑扑的混沌石头,被打磨成了一颗能镶嵌在饰品上的灵石,身价一跃千丈。 “这些灵石很受南漪庄的姑娘的喜欢呢,南漪庄新人不多,但是能进入到定风波南漪庄的,个个实力不容小觑,都冲着这些灵石而来的。” 云瑶解释道。 “所以你带我来见识,也是为了激发我的爱美心,从而抓紧修炼早日升级,从而光顾买灵石?” “孺子可教也。” 云瑶丝毫没有被戳穿的心虚,反而拉着丹青给她介绍这个那样的灵石,用心灵交流说着,丹青纯粹是抱着欣赏的心态来看的,她兑换来的货币都作贺礼给送了出去,身上留了些银钱,不打算再从鬼市兑换的买东西。 “恶女,大爷我肚子饿了,快给本大爷送吃的!”区别于云瑶涓涓流水的声音,稚嫩又欠扁的声音也在丹青脑海炸起。 “……” 桃花酿的酒劲怎么就这么容易的过去了! 丹青现在懊恼,万一山芋让居心可测的妖给发现了,相煎必须急好吗。 “本大爷我饿了!快送吃的来,不然本大爷我就吵死你!”得不到回应的山芋影像在丹青脑海里蹦来跳去,没个消停。 “哟,你说饿了,却有力气蹦?,看来,你还没有你说的那样饿嘛。”丹青瞟了一眼,山芋粉嫩嫩的脸蛋还飘着一层绯红,说话时口中飘出几天没刷牙难闻的口气,眼睛倒是清明。 她自己的影像迅速挪开几步。 “喂,恶女,你这是在嫌弃本大爷吗?只有本大爷嫌弃你,你什么身份敢嫌弃本大爷!”丹青的动作惹得山芋炸毛跳起来,它往手心呵了一口气,嫌恶的移开脸,但挥舞这肉肉的双手,故作凶恶警告丹青。 “呵呵。” “哼!”山芋一醒来感觉肚子空荡荡的,想吃东西拉不下脸来叫丹青,跟丹青斗嘴讨不到好,扭身,一屁股坐下,背对丹青,努起嘴,快能挂得住一个油瓶了。 “咕~”肚子不识相地唱起空城计,山芋只觉这下在丹青面前什么脸都丢光了,心里委屈的不行,想起当年它在百草堂吃香喝辣、又有专人伺候,何尝做过宠物。 干脆躺下,仍是背对丹青不理人。 “丹青?丹青?” 云瑶疑惑的伸手在丹青面前挥了挥,丹青回过神来,“怎么了。哦,刚不好意思,我走神了。” “我说呢,你后面双眼放空,都不理我了,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 “回头跟你说,刚才你说到哪了?” 云瑶明白这里不是说私事的地方,笑着接下话题。“你都不打算下手了,我刚才说,我到库房挑选挑选,你可以去三四层看一下,还有呢。” 丹青才注意到云瑶身边多了一个陌生人,和云瑶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恭敬地站在她身后。 “放心,这里明面上还是比较安全的。”丹青和云瑶擦身而过的时候,听见云瑶这样说。 明面很安全,如果乱跑到一些人看不见的地方就不保证安全了。 眼看周围的人逐渐稀疏,都往三楼走去,丹青随波逐流也跟了上去。 如果说二楼是精工细致的灵石,三楼就是匠心独具的饰品。 没有女人会拒绝深邃而美丽的饰品。 丹青失笑,她差点就忘记了这里可是一家饰品店。 蹲在一件工艺繁复的项链前,丹青再一次进入识海,哄那只比她还要傲娇的山芋。 光溜溜的屁屁对着她,丹青屏蔽气息,悄无声息地凑上去,却见山芋包子眼闪泪光,小手隔着肚兜揉着肚子,肚子不时传来咕咕的叫唤。 丹青被包子可怜兮兮却死活不开口的模样给萌了一把,蹲下来,戳戳山芋:“呐呐,待会出去请你吃粳米粥如何?熬的时候添一把江瑶柱,有海的鲜味,还加了点腐竹,粳米熬得极烂,热腾腾的,吃过了肚子暖和,通体舒畅。” “别碰我!” 山芋好似有气无力,挥手不让丹青靠近。 ------------ 第九十八章 四层 山芋背过身,它肚子传来阵阵响动,肚子不像主人那样有志气呀。 丹青窃笑,她记得她的空间挎包里面有鱿鱼丝,在镜花阁无意中发现的,空间挎包的格子与格子之间并不沟通,山芋占有其中一个格子,却不能接触到她空间挎包的其他东西。 取出鱿鱼丝,像钓鱼下饵一样,鱿鱼丝垂在包子面前。 “鱿鱼丝试吃,不吃白不吃。” 长长、浅黄色的鱿鱼丝垂在它眼前,香味撞进山芋的鼻子里。山芋嗅嗅味道,“咕~”肚子叫得正欢。 “……”这个不争气的肚子! 丹青不知道山芋心里正嫌弃自己不识相的肚子,她只知道山芋稍稍动了动,与此同时它的肚子也叫了起来,嘿嘿。 “你都睡了好几天了,待会我请你吃粥垫一下肚子,然后再带你去吃好,好吗?”丹青跟山芋商量道,用手摇摇山芋圆润的肩头,“不要跟我闹别扭了。” “你不给我吃,还欺负我,还说我闹别扭!”山芋猛然坐起来,红了眼眶地瞪向丹青,躺久了一下子坐起,血气一时供不上,晕乎乎地摇晃一两下,白光的世界重新有了色彩。 “好好,都是我的错。”丹青安抚山芋,然后轻轻地哼了一声,“我在鬼市,若不是担心你的气息,被人抓去抽筋扒皮煎炒烹炸十八般武艺齐上,我才不会管你。” “啧,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蜢蚱,保护好我,才能保护好你自己。”山芋也哼了一声,抬起头,无比傲娇地说道。 “所以我真不懂当初你为什么选中我。” 回应丹青的,是山芋的口哨声。 “你刚才说我们在鬼市,带我去九巧巷玲珑阁,本大爷就大发慈悲的不追究你虐待我的过错了。”山芋得知自己在鬼市的时候,扑在丹青身上,谄媚的笑道。 玲珑阁,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丹青歪头想了一阵,拍头,她现在人不就在玲珑阁了。山芋怎么会提到这里。 不用丹青询问,山芋很爽快的交代出来了。“看在你我同一条船的份上,本大爷就告诉你,只要你带本大爷去,本大爷就送点好处给你。” 丹青将碎发拢到耳后时,手腕上就多了一个古朴的木镯子。 丹青和山芋的脑海沟通结束,她做了让步,也是好奇山芋对玲珑阁这儿同样熟悉,就让它变成镯子,跟在身边,蹲久了,血气不畅引得双腿一阵发麻,一动脚底麻痹的感觉涌上头来。 “啧,没钱就别装大款,还蹲在这儿挡人视线,是哪家的丧家犬?” 很嚣张,也很目中无人,声音从后方传来,丹青见不到人只能从声音上判断。 紧接着,她就被一股蛮力推倒一边,摔在地上。 三楼右侧柜台的响动引得专心看饰品的人不满、好奇、探究的视线。 一个贼头鼠脑,肥的流油的身躯,衣服上的用金线绣花,十指戴满各色宝石镶嵌金指环的暴发户,身后跟来三名威武雄壮的镖师。暴发户脸上的肥肉将他的眼睛挤成缝,也更好的让人瞧见他睨向小姑娘的鄙视,被推到在地上的是一个人界的姑娘,身上没有一丝灵力的拨动,她紧蹙着眉,脸上流露气愤的情绪,站了起来,拍掉身上的尘土,转头就走。 “站住,我说让你走了么?”暴发户指着丹青说道,立刻就有一个镖师打扮的拦在丹青的去路。 丹青眼睛一抽,尼玛,最恨就是腿长的人。 迫不得已,只好转回身来,也不打算开口,反正面对这种人,开口也是错,不开口还是错,干脆还是不开口省些口水省些力。 “哟,被拦住了啊,我来瞧瞧……”山芋对此喜闻乐见,满怀期待地瞧过暴发户后,失望地撇过嘴:“切,普通人类一个。” “看来你很喜欢看到我被为难。” “那……主人加油?” “……” 丹青和山芋的对话仍在意识中发生,现实的丹青回过身后神游天外的模样激恼了暴发户。“你现在是什么意思,冲撞了老爷我你这个贱婢还目中无人了?”他挽起袖子,居然连臂上了也有嵌绿松石臂钏,金灿灿地闪瞎眼,他走过来,两名镖师对望一眼,只好跟上,扬起手就要一巴掌刮丹青耳光! “小心!” 山芋提醒的一刻,丹青速度向左移动,躲了开来。 三楼的人都停下来,安静地看待丹青和暴发户之间的事。 丹青注意到周围看客的目光,冷漠的…… 不是畏缩,不是气愤、没有指手画脚的言论,只是漠视。 “这里是鬼市。”山芋说道。 山芋的话犹如醍醐灌顶,是了,她刚才才从金华猫的府邸出来,看过新郎新娘大变活人,从人变成了寻常生活可见的猫鼠,这里是鬼市,不是那个尔虞我诈、人心比鬼神更可怖的人界。 “这里的规则是什么吗?” “弄死一个活人不算什么规则的。” 丹青被噎住了,山芋毫不在乎的语气说明了在这个鬼市上,弄死一个人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也侧面的说明,在鬼市期间,她必须小心翼翼行事,如履薄冰,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不要得罪不该得罪的人。 “居然敢躲?你和你,去把她捉过来。”暴发户更加生气了,直接指了他身边两个镖师抓拿丹青。 “这位大叔,看你财大气粗的模样,好像瞧不起玲珑阁的阁主嘛,为了我这个挡你视线的孩子,就不把柜台上这些珍贵的灵石饰品放在眼里,如此看来,小女子还有几分价值的。”丹青跳到台子的一侧,和镖师对峙。 “这……” 暴发户的脸突然刷地一下白了,他想起这里不是他自己的地盘,他也是搭上一个有道行的真人,磨了许久,又请来阳刚之气浓重的镖师保护之下,才有机缘到鬼市走一周。 鬼市在中元节这天开放,随后开放的入口不定,而且鬼市也不在是人类的地盘,这里的商人多为有道行的山野精怪,当然鬼市的‘鬼’字也非浪得虚名,不久以后的子时,鬼门关大开,届时狼哭鬼嚎、百鬼夜行! “大叔,你最好想清楚。”丹青咧齿笑道。 丹青说话的时候,紧张地留意四周,要适当的表现,不能引起这里非人类的反感,但也不能表现的太柔弱可欺,她没有强横的实力和背景,扮猪吃老虎的事只能发生在手上有王牌的人身上,她身上只有祸水般的人参精,不被妖吃掉就偷笑了。 其中一个镖师附耳向暴发户低声说了几句,丹青动动耳朵,他的意思是劝暴发户不要撕破脸面,虽然丹青不过是个未及笄的丫头,但是能上二楼的人,不是有身份、熟客,就是这些人带进来的客人,在这里行为还是低调为好。 丹青深感认同,何必要撕破脸皮呢,大家都是同一个种族的,勉强也能叫上一声老乡,所谓老乡见老乡,背后来一枪…… 口误了,重新来一次:所谓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没好处同享也就算了,打个招呼,好聚好散吧。 “嗯,看起来能唬人的样子。”山芋调侃道,“不过站在这里的都是妖精啊,灵石被打造成了小巧玲珑的饰品没错,有点可惜了……你买不起的,我们去四楼吧。” 无视山芋可疑的停顿,丹青又笑道:“如果没事,大叔,我就先告退了。” 三楼摆了长条形的桌子拼成长桌,摆了三条,摆了匠心独具的头面,楼层里摆了别有乾坤的盆景、长明宫灯映亮了那些澄清的宝石。而四楼则撤去所有的摆设,连桌子都不放,更漏没有被挪走,在石头堆中显得鹤立鸡群。 四楼安排了人手,每一面都有人看顾,地板上堆起大小形状各异的石头。 已经有人蹲在这些石头面前,掂量手中分量,打量摩挲石头上面的裂痕苔衣。 “这是……”丹青对这个场面景象并不陌生,她看过有关赌石类的小说,挑选毛料的场景和眼前的是何其相像,只是有别于规模而已。 “你别小瞧了这些石头,外表并不引人注目,但是内里却蕴藏着令人疯狂着迷的玉石翡翠甚至灵石。”山芋以为丹青对这些毛料看不上眼,就解释道。 也是,这家玲珑阁楼层摆卖顺序有点不合理,理应三三四层从毛料到打磨纯净的灵石到饰品成品。在看过了纯净的灵石、再看华贵的饰物,上来四层看到的却是返璞归真的石头,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原来这个石头是下面灵石的娘家。 “所以你说的好东西就是这些了?你怎么知道它是不是好东西,万一切垮了呢?” “本大爷付钱就是,又不需要你付钱。”山芋有自己的零花钱,它伸手探进肚兜中,抓出一条翠玉项链,“喏,别想打本大爷的主意,就算本大爷和你是主宠关系,你也拿不到本大爷的财产,私人财产不可侵犯!” 山芋板着小脸说,指向那一堆石头,“带我过去看看,我手上这个能买到好几块、甚至一堆的石头呢!” ------------ 第九十九章 贴符 “这个、这个、和那个……哎,错了,旁边的那个,不是你手上的这个!” 山芋指手画脚,就没差炸毛乱跳。 “要不你自己来,我又不是你的蛔虫,怎么知道你这个是哪个,有本事我说这个,你给我找出是哪个?”丹青哼了一声,将手中巴掌大的石头放回去,在附近的另外一个人就拿走了刚才她放回去的那个石头,丹青嘴角抽搐,摸过山芋大致所说的位置,挑挑拣拣,仿佛身在菜市场挑选大白菜,直到山芋说是这颗,才象征式地拿起来端详。 周围同样在挑选石头的人见丹青这种妇人买菜,如果多了一个小贩在这就开始讨价还价的模样,有的扫了一眼就回头看他的石头,有的目露鄙夷,看好戏般打量丹青选中的石头。 “好了,就这三颗先吧。”山芋勉为其难地说道,然后手中的翠玉项链融入白光之中,山芋让丹青去看自己的空间,丹青查看发现空间挎包多了一条翠玉项链,样式和山芋先前手上拿的差别无几。“结账吧,能抵用的,还有找。” 丹青站起来,三颗石头抱在怀里,左顾右盼,没发现结账的柜台…… 看场的人走了过来。 “选中了这几个毛料是吧。” “嗯。”丹青点头,迟疑地问道:“请问在哪里结账……” “噗嗤。”周围不知道何人忍不住笑了,嘲笑丹青的无知。 丹青皱眉,对在鬼市的人的素质多了一重的了解,鱼龙混杂,三教九流,毕竟不是什么有声望的大拍卖场,她在进来的时候应该有个心理准备才对。第一次的客人就不是客人了,只有熟客才算是客人?笑出来的这人的智商真让人捉急。 “这边请。”看样子是这家店的伙计,刚开始看打扮还以为是保镖,负责维持秩序,防小偷大盗的。 结账的地方在一楼,就是她和云瑶刚进来的时候,云瑶跟老板打招呼才允许上二楼,这位老板就是负责结账的。 看场的人见丹青脸生,和她的行为动作判断出她属于新客,便指点她如何去结账。 真正结账的地方并不是一楼,一楼柜台和老板只是个交流的界面。丹青依照那位所说,和老板对了似是而非的暗号,在算盘上拨动七颗珠子,上三下四,就感觉空间波动变换,跟她进出镜花阁或是定风波协会的感觉一样,看来这个结账平台也是个空间位面。 “欢迎来到玲珑阁。”结账的老板还是在一楼看到的那个,地方还是一楼的布置,但是看向外面觅宝巷,天色明媚,跟入夜的觅宝巷不同,却又极其安静,完全没有人走动,玲珑阁对面的饰金铺,铺面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 丹青有些怔忪,她明明是感觉到空间的扭曲变幻,难不成她前脚进来,后脚这个老板也跟进来了,如果在她身后还有客人要结账,这个老板进进出出是有多分身乏术的蛋疼? “呵呵,客人第一次光临小店,想来也是第一次来到鬼市,不知道鬼市交易也是理所当然的,如果客人你愿意,掌柜我就跟客人你说一说。”这个笑眯眯,身材有些重量的老板仿佛看透了丹青的想法,乐呵呵地说道。 丹青求之不得。“老板您请说。” 鬼市三教九流汇聚其中,说没有规矩那是假的,头一条就是以实力为尊,若是触犯了什么人,那是以拳头说话,谁赢了理就在谁那,黑白颠倒是常有的事,谁让你实力不强硬? 但鬼市也是个商人汇聚的地方,以实力为尊的同时也要保护好商家的利益,于是,交易位面就诞生了。在交易位面内,完全保护商家的生命安全以及财产安全,这个交易位面一出现就受到了商家的追捧,丹青在觅宝巷玲珑阁店面看到的老板只是真人的幻象,客人要交易结账都必须验证老板设下的密码进入到这个位面里面交易。 “原来如此,受教了。”丹青将这三个山芋选定的石头摆在柜台上。“要多少钱。” “客人是跟云瑶姑娘一块来的,那么商品是入云瑶姑娘的帐,还是客人你自己付?” “我自己付。”说着就把翠玉项链逃出来放在柜台上。这条翠玉项链有数十颗打磨光滑圆润的玉石串成,豆绿色的,每一颗色泽匀称。丹青拿上手的时候,就觉得上面的一颗玉石的价格应该比她那十两两颗玉石的代币高一些。 老板眯了眯眼,套上手套端起来照光打量,漫不经心地说道:“客人也不等在下报了价再将这项链拿出来,万一在下起了心,把这三个毛料抬高了价,三个用客人你这项链抵了,客人你就亏了。” 老板的自称变了,看来这条翠玉项链入了老板的眼。丹青经老板一提,尴尬地笑了笑,她前世买东西就是看了价直接把钱掏出来交易,来到这里后,比较少买东西,第一次遇上这个没定价的,倒是急躁了。“这不是相信老板么,那不成还能强买强卖?” “第一次来的客人能对在下出这样的信任,在下惶恐。”老板口上说着惶恐,神色自若,看不出半分的惶恐,还让丹青看出他的不相信,老板收下翠玉项链,找回了一个油青玉镯作为代币零钱。“需要现场切割取灵石吗?” “不需要!”山芋急得蹦了起来。“不需要就是不需要,这是本大爷的东西!快拒绝,拒绝!” “谢谢老板的好意,我一时半会还不想切开,摆着玩,等到哪天想切了,就自己切了它。”丹青笑道。 钱货两清,丹青把这三个毛石塞到空间挎包中,麻石刚入了空间,丹青就看见山芋喜滋滋地趴在落入空间的麻石,短小的身体护住这三个麻石,好像在担心被人抢走一般。 丹青看到山芋就想笑,心想要是把山芋买的毛料抢走了,它会怎样的炸毛。 出了交易界面,就遇上身后跟了一堆人的云瑶,云瑶见丹青,“咦,你买了东西?” “嗯。” “难怪我就说出来怎么找不到你了。”云瑶没问丹青买了什么,“我先进去结账,很快出来。”她拨动算珠,她和跟着她的人一块原地消失了。丹青不禁联想起购物狂,身后跟着都是帮忙拿大包小包的业务员,选中哪些,身后的业务员上道地把它拿了过来,购物狂继续扫荡。 丹青正想象云瑶如指点江山的气势扫荡她看中的货物,云瑶就如她所说的话,很快出来了。“你这么快?” “生意都做熟了,流程自然快。”云瑶笑道,然后哎呀一声,“戌时过了,你不是还要回去九巧巷吗?” “完了!”丹青也想起这茬来,拔腿就跑。 “等下,顾辆车送你过去,这样速度快些。”云瑶招来一个人,几乎是同时,玲珑阁外就停了一架华盖悬浮无轮马车,拉车的马眼睛一团幽火,四蹄生风,体壮膘肥,生前是一匹好马。“去吧,如果你要在鬼市呆过夜,子时的时候不要在大街上停留,一旦听见身后有什么叫你,不能回头,不要回应。我要回去镜花阁了。”云瑶跟丹青说道。 “嗯,我知道了,谢谢提醒。”丹青在云瑶的目送下,略心惊胆跳地上了那架鬼马车。就听耳畔的风呼啸,眼睛被风吹得睁不开眼,就是三四秒的须臾,就来到九巧巷金华猫的府邸前。 跳下马车,回头一看,九巧巷人来人往,唯独缺了那一辆马车。 再次凭喜帖进了府邸,宴席依然这么热闹,觥筹交错下,来宾喝得醉醺醺,酒红的脸庞,迷离的眼神,嘴上还叫唤‘我没醉,继续喝。’ 菜肴上毕,酒桌上残菜剩羹,正中的果盘没有多少来宾享用,纸屏一端的两家亲戚女眷也稀少了许多。 “诶,你是协会散修接的任务吧,快到新房那,两家都快要打起来了,磨磨蹭蹭地现在才来。”丹青不知道现在她该做什么,就迷糊着,突然被人拉住,头上长了对猫耳朵的侍女拉住了她,担忧中对她的迟来感到不耐。 “哦。”丹青由着侍女将她拉到新房附近,回头的时候她就看见了侍女衣上定风波的绣花。 新房前对峙两方人马,猫耳竖瞳,鼠耳……松鼠尾巴?丹青眨了眨眼睛,猫眼是随着早晚变化而变化的吧,入夜的猫眼圆溜溜的,一只猫看起来比早上要可爱多了,排除个别特别凶恶的猫,夜晚这些猫怎么还是竖瞳。至于这嵩鼠……来的亲戚还真多,仓鼠类、松鼠类,来卖萌吗这是。 “这是怎么回事?”拉过附近的侍女,丹青问道。 “同行的新人你好。”这个侍女居然还有心思跟丹青打招呼,对眼前剑拔弩张的情势视而不见。“来叫一声师姐~我就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事。” 丹青黑线,他们都快要打起来了,一个火花,足以引爆现在这个微妙的状况,这个疑似协会同行的侍女居然有这个心情说这话? “我是接了端盘子的任务,他们最后能不能打起来,是你们散修的任务。” “……” “丹青,你回来啦,我回来的时候看不到你,还以为你被妖怪抓走呢。”蹲在假山下种蘑菇的冉孤生发现了丹青,不分由说从假山下跑了出来,声音响亮,丹青吓了一跳,冉孤生,你这天然呆你是故意让我们俩集体被暴露在妖怪的视线之下,仇恨转移,单挑一群同仇敌忾的妖怪吗! 不怕神一般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丹青立刻就想找块豆腐自杀,但直到冉孤生来到丹青前面,侍女脸色苍白借口有事匆匆离开,也不见那边的双方妖怪有何动静。 “这是怎么回事?” “我隐藏了气息和声音,只有你才能听见。”冉孤生说着,从袖囊中夹出一道符拍在丹青的脑门上。 “喂喂!很不雅观你懂吗!”丹青不满,想要取下来,但被冉孤生阻止了。 “实用就好了,而且贴在后脑的话,万一被风吹走,身形立刻就暴露在他们的视线之下,还是贴这安全,要是有个松动,你也好及时贴稳或是更换。”冉孤生仔细检查好,一时半会不会松动吹落,又往丹青身上撒了些荧光的粉末,但这粉末一落到丹青衣服上就消失不见,也不见发光。 “为什么你脑门上不贴!”丹青咬牙切齿的说道。 “因为师父给我这个。”冉孤生从衣服下掏出一个羊脂白玉雕刻的平安锁,锁上繁杂的纹饰看上去像是特殊的符文。“我带着它可以隐藏我的气息身影和声音。”他拉着丹青来到假山下藏起来,冉孤生的力气很大,不容丹青挣脱。 —— 明天就百章,今天过30w,星君还要走大概二分之一的路就完结了。【抬头,明媚忧桑中…… ------------ 第一百章 扑倒 在物竞天择的世界里,猫和鼠要打架,拦都拦不住,理由?要不要都无所谓。 这不,新房前者两批人马对峙的理由很简单,吵新房这么个喜庆吉祥的传统下这亲家又看不对眼了,说女家攀了高枝,说男家借口娶新娘其实是想吃掉她们女方的家族。 然后,就是丹青和冉孤生现在在假山下看到的情况。 “哼,大好日子,你们男方存心找茬,我们就知道你们心怀不轨!” “啧啧,瞧这话说的。”冰人也是金华猫家族这边的人,听见女家的人这样说,摇头像是叹息。“当初我们提亲的时候,可不见你们这样说,还说八字相合,乃是天作之合的一对,三日内又不见碗盏敲碎、家人吵嘴、猫狗不安……哦,对了,你们蛇鼠一类的不会像凡人那样养猫狗,是承受不起吧。那时候你们认为周全了,我们才开始议亲的,亲家,孩子们新婚大喜,你说翻脸就翻脸这样不好。” “你!”嵩鼠大太太气的浑身发抖,“八字相合……呵,你怎么不提你们大少爷当时就站在花厅那里大放煞气,我们敢不答应就把我们嵩鼠家给灭了?我们嵩鼠家族势力是不够你们金华猫的,就是这样我们就得把女儿给赔上!” 金华猫这边的人脸顿时黑了,金华猫跑去人家嵩鼠府邸逼着他们送回帖,过书直接交到新娘的手上。身为吸取月华成精的金华猫,整个家族就这个大少爷的行径心思让他们猜不透。 都是那只嵩鼠迷惑了大少爷的心智! “大太太教的好女儿,学得一手迷心调。”金华猫的大姑阴阳怪气的说道,嵩鼠之家近来百年教弟子学的是弹拨乐器,他们借他们所学的攻击嵩鼠新娘学了一手勾栏女子用的下作手段! “你!你血口喷人!” 嵩鼠大太太气的快要晕过去,人也站不住,白眼要翻未翻。 “大太太!” “大太太……” 嵩鼠家族的人连忙扶住嵩鼠大太太,金华猫这边的人嗤之以鼻。嵩鼠家的看见火冒三丈。“多说无益,若不给他们颜色瞧瞧,还当我们嵩鼠家族好欺负,连带让小妹日后在这里受委屈!” 说罢,这个疑似大哥拔剑冲上去! 身后的兄弟姐妹受到冲上去的人的鼓舞,纷纷抽出自己的武器,跟着冲了上去! “杀啊!给他们颜色看看!” “敢在我们金华猫地盘上撒野?看招!” 他们开始的时候,例如嵩鼠的大太太二姑娘,比如金华猫的冰人三姨母在丫鬟侍女的掩护下,向后撤离,腾出空间给这堆弟子打架。刀剑交织,两边的人数大致相对,基本一对一,实力相当。 “丹青你也是接了散修的任务吧。” “散修的任务是怎么完成的?” 假山下的丹青和冉孤生异口同声地说道,丹青一怔,就听见冉孤生的回答:“这次散修的任务是由里面那位新郎发布的……”冉孤生歪了歪头,语气停顿,“不,准确来说,这次定风波协会的任务由里面的新郎委托的,无论你是在哪个师姐师兄接受任务,都是指向这次的婚礼。” “哦?”丹青提起兴致,“知道新郎有什么目的吗?” “为什么要怀疑他有目的,而不是他是真正想迎娶鼠新娘?”冉孤生歪头问道。 “这不很显然易见的吗?门不当户不对没有好结果。”丹青努努嘴,这个时代,能有多少人可以脱离家族生活的,嫁了个嫡子,上有婆婆打压,下有小姨刁难,嫁了个庶子,更要看着他人脸色过活,打点照料丈夫的起居之余,还得防这防那,算计子女算计亲戚,累不累啊。 “但是,他们是互相喜欢的……”冉孤生皱起眉。 咻! 冉孤生下意识把丹青推开,身往后倾。 一把刀飞来插在他们两人之间的山石上,刀身明晃晃的,照亮了丹青那双清明的眸子。 “丹青你没事吧?”冉孤生扑了过来,把丹青扑倒,两手支撑着身体,低头看丹青有没有受伤。“好像没有受伤呢。” “诶诶,你干嘛?要看受伤也不是这么看的吧!”丹青一瞬间慌张,眼睛乱瞟,脸上不自然浮出臊红。 拨开草木,衣料擦过枝叶的?声音传了过来,冉孤生身一歪趴在丹青旁边,护住丹青,同时腿曲起来。 是一个大汉摸过来取回的他的武器。 这也能脱战偷摸地拿回来? 插进山石的刀没入很深,可见对方力量之大,这个大汉能活到现在……莫非其实这两家在切磋? 怎么可能嘛。 丹青心头升起一丝疑虑,自嘲地压了下去。刀剑交击,衣料撕啦声,夹带着闷哼,大喜日子又是刀剑兵器,又是喊打喊杀的,这对新婚夫妻的婚后日子想来也会是一出好戏。 那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拔出刀,仔细打量刀刃上有没有磨损。 山石又映出一个人的长长的影子,还没能看见那个人的模样,背对低头打量的人抬了一眼,看见了山石照映,靠近过来藏匿在他影子里的那个影子。 刀身轻轻变动了角度,大汉不屑地笑了起来,丹青看不到刀身照出了谁,大汉胸有成竹,摩挲着刀面,等待背后那个人暴起的一瞬间。 冉孤生一直侧耳在听动静,他没有回过头去,这里除了他和丹青,山石下一共有三个人,他能感觉到,第三个人的气息味道好像在哪里嗅到过,他微微侧过头,看丹青瞪大双眼,一眨不眨,大气不喘的,就盯着那个人。 冉孤生有些愠怒,抬手盖住丹青的眼睛。 “咦呀!” “哈!” 几乎是同时,终于耐不住了,丹青能够想到,那个大汉蓦然回身一刀砍向那个背后的人。 温热的液体溅在她的脸上,同时浓郁而作呕的血腥气挡也挡不住地拱进鼻子! 丹青的身体一下子僵硬起来。 “咯咯咯咯。”尖锐凌厉的笑声随即响起,仅仅笑了几声就消失在黑暗之中。 刀剑棍棒碰撞交击仿佛远在天边,明明假山离双方斗殴的地方才是十步以内,为什么会如此飘渺?温热又稠稠的……一股血腥味,丹青不敢想象,被灼华掐过脖子,体验过窒息快要死的感觉,也体验过画影残月的负面效果产生的持续失血的虚弱状态,但是,头一回距离死亡这么近,死亡的气味萦绕不散,是如此的令人作呕! “丹青?丹青?你怎样了,你还好吗?”感觉到丹青肌肉紧绷,身体僵硬,冉孤生把丹青抱了起来,使劲地摇她,又掐她人中。 “好臭的味道,喂喂,恶女,你听见本大爷说话了吗?快抹干净你身上的血,去洗个澡啊,好大的血腥味啊,本大爷受不了啊!”山芋也闻到那股味道,被压在袖子下的它被袖子挡住了视线,想要动用透视眼,却被一股威严的力量给挡了回来,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只能在丹青的识海内蹦?说道。 “砰!”新房的门突然被打开,打斗中的双方突然安静了一下,不约而同地停下手上的动作。身为新郎的金华猫走了出来,冷眼扫过他们。“我新婚,你们就是这样给脸不要脸的吗!” “大少爷……” “我告诉你们,我是真心实意地娶松儿的,她是我的妻子,这府上的女主人只有一个,就是松儿!”金华猫掷地有声的说道,“拜堂的时候,她抢在我前头跪了,从今以后她管着这个家,也管着我,不管你们肚子里有多少弯弯道道,现在,给我滚!” 砰!门又被气冲冲地关上。 就在新房两道的整齐的走出数十个护院——他们的衣饰上都绣有了定风波的纹饰。 新房前重新恢复安静,屋里花烛仍在燃烧。 “往鬼市东坊九巧巷见证金华猫与嵩鼠结为秦晋之好。当前进度:任务完成。” —— 杯子现在很痛恨自己的笔力不足,写出来的和预计的有差距。 ps:杯子开始迈进考试周了,要复习去了,字数减一减,尽量不拖剧情吧…… ------------ 第一百零一章 游戏 睁开双眼,天色昏暗,黑云压城,烧焦的土地上,杂草顽强的生存下来,草丛中散落残旗断枪。 丹青支起身,迷茫地看向四周,这里,又是哪里? 低头一看,身穿破军套装,腰间的神牛葫芦颜色灰暗许多,沾满了灰烬,丹青站了起来,视野一下子拔高。 “咦?”抬起双手,手掌宽厚,手上长了一层薄茧,但却不是一个女孩子该有的手,而她现在穿的破军衣,是成男版而不是萝莉装,丹青心里隐隐有了猜想,伸手摸向眉心。 眉心有一点,如果没料错,就是纹在眉心的银白色的纹饰——当她还在游戏的时候,她的道长号换发易容,扎成马尾的白发,一双漆黑的眸子改成了一双异域风情的金银色的眸子,脸型也清减,尖尖的下颌。 她回到了游戏?剑三变成了全息网游? 丹青有些不可置信。 可她记得她是在纯阳宫别院那边坠崖,见证npc的生死别离,和同门师弟一块摔死的,复活的地方怎么变得奇怪了,莫非纯阳宫灭门了? 越想越心惊,提剑向前走去。 一路走来,烽火战乱,偶然越到山丘,但是她确定纯阳宫没这么多平地,连绵的山脉,清凉的潭水从断崖峭壁飞流直下三千尺,形成壮丽的景观。 “蠢羊羊~\/~”弹出密聊对话框,耳边传来徒弟欣喜若狂的声音。 “徒弟弟~\/~” “狮虎虎,我九十啦,快来表扬我,快来拜我为师!” “去你的。” 丹青一愣,游戏什么时候变成90级的,她怎么不知道……不对,她没上了多久日子? 心里想着很自然地说给自家徒弟听,“蠢羊羊,你都a了快三个月了,你是放假放傻了还是失忆了?快去找花哥看病吧,去扎几次长针,不然我要为你的智商感到拙计了。” 丹青顿时黑线。 和徒弟弟插科打诨的时候,她拉开地图,人在洛阳·战乱地图,新地图和原来洛阳地图的区别是有些地方染在血色里,战乱洛阳开辟了好几个小战场,安逸的洛阳城如今都成了狼牙军占领的地盘。 徒弟有着丹青能有的联系方式,在丹青消失后却一次都没能成功联系上她,丹青打着哈哈,半真半假地说自己穿到异世。 “蠢羊羊,我真为你的智商感到拙计。” 徒弟扶额叹息。 “徒弟弟,你应该为有我这个集合蠢萌傲娇二货一身的师父感到骄傲。” “呵呵……” 帮会的人陆续上线,见到丹青这个三个月都没上的人在想,纷纷打招呼,丹青一边在茶馆做日常任务,为那些奇怪材料,梨花绒、上等排骨什么的伤透脑筋,一边跟帮里的人聊天,恍如隔世。 茶馆的任务做得不大顺利,丹青就顺便去做茶馆附近的任务。 轻而易举的将八十二级的小怪刷掉,自己一点血都没往下掉,坐忘无我的buff还在,丹青觉得不可思议,想当年她剑纯70到80升级打怪绝对是个痛苦的过程,怎么到了80到90级,好像就轻松了许多?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点开自己的战斗信息,被技能伤害一连串的零和会心闪瞎眼。 “徒弟弟,我发现攻击高了~\/~” “……”徒弟弟无语地送上省略号,“蠢羊羊,你仔细看你身上的装备吧,顺便去研究新版奇穴吧,你感受一下,我遁了,对了,你要不先退了阵营,90的时候再入阵营,新地图都是自动打开阵营模式。” 考虑到自己的生太极当接触到开启阵营模式的敌对玩家,就会造成减速,自动开启阵营模式,将自己拖进战斗,战阶带走漂亮,但对方如果是指挥夫人或者团长夫人……呢? 中立无敌! 事不宜迟,丹青神行去了恶人谷找老王退阵营。 冉孤生护着丹青,假山后新房前那块地血流成河,两家伤亡不少,不知道为何,两方数十人流出的血,血腥气浓郁得将金华猫府邸的喜气完全镇压下去,死气蔓延。 砰,新房的门又一次打开,金华猫脸色阴沉地走了出来,找来小厮,没有可以压低声音:“这里有没有云门寺定风波的弟子,或是纯阳宫的弟子?” “小的这就去问问。” “谁,自己走出来!”冉孤生稍稍一动,就被金华猫给发现了。 冉孤生挠挠头,没想明白没被两批人发现,却被新郎给发现踪影了,点了丹青的睡穴,背起她走了出来。 “在下是定风波散修冉孤生。” “散修?哦,既然如此你和你身后的那位女弟子,也是定风波的吧,过来打扫战场。”金华猫冷漠地说道,俨然将冉孤生和被点睡穴的丹青当作是府里的佣人。 “她一时接受不来这种血腥,我点了她的睡穴,不过没关系,我会连同她的份一起给做的。” 金华猫将视线移到被点了睡穴的丹青脸上,又看冉孤生一脸认真。“随你喜欢,子时快到了,别怪我不提醒你。”然后,又关上门,新房传来金华猫僵硬地哄他的新娘的声音。 还没离开这里的定风波弟子都被叫到这里来打扫战场,云门寺的大师也有几个,见状,也不多说,原地坐下,念起往生经超度在打斗中丧命的两家,看样子,金华猫是一早就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 “舍身!”佛偈慈悲,一座金光的佛祖出现将丹青笼罩在其中,为丹青挡下了致命一击。 大师倒下了,大师又轮回复活了。 “大师o(n_n)o谢谢。”丹青说道,补了一个坐忘无我,又吞下红药回血,无我无剑甩过去,将缠住大师的小怪秒掉。 “没什么,轮着轮着就习惯了。” 丹青和大师组队埋头在做任务,太阳落山,月亮升起,无论何时何地看到都是一轮圆月。 “道长,我去吃饭,再见。”大师看了下时间,停下动作回头跟丹青说道。 “好的,大师再见。” 大师神行回去主城,组队的头像黯淡下来,阵眼交还给丹青,丹青在原地默默站了一阵,被刷新出来的怪砍了一刀,疼得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抽身一剑将狼牙军刺了个对穿。 清掉挡路的狼牙军,丹青回到营地,在军医那里休息片刻,啃了些小吃干粮,将队伍解散。 昼夜更替,丹青在游戏里看着太阳月亮升了又落,想要下线却被告知无法离开游戏,丹青愣怔,在安全区域也不能下线,好像在某些网游小说的剧情会发生的事。 当她开始练级的时候,她就发现了一件事,所有的功能她都可以用,唯独系统面板的所有选项都是灰色的,打怪的时候不小心被手拿兵器的怪砍了一刀,手臂上传来的痛楚疼得丹青泪水都憋了出来,狼牙军欺辱良民,流民充数被拉去刑场行刑,决定生死的权利曾经到过她手上,亲眼看到人头落地…… 百分百的触觉、百分百的所见所闻,不是一个玩家的旁观有感,而是真真切切的,像融入了npc世界,成为其中的一个原住民。 ------------ 第一百零二章 离开 [奇^书^网][q i].[s u][w a n g ].[c C] 定风波众人齐心协力之下,在子时将新房前的战场打扫干净,联手压下死气,避免将百鬼引到这边来,好好的红事变白事。 有人质问过为什么丹青可以在一旁偷懒睡觉,冉孤生解释过但是那人鼓吹煽动下,有好几个新晋弟子的火气一下子冒了出来,纷纷停手加入到质问的行列当中,冉孤生拦都拦不住。 金华猫第三次出来了,这次陪同他出来的还有掀开盖头,挽了发髻的嵩鼠新娘,金华猫冷眼扫过几个闹事的,口中说了一句任务不及格,那几个人煞白了脸,如堕入冰窖,回过神来气愤不满地找金华猫理论。 “心性不定,死气冲撞了心智,影响情绪;猜疑同伴,是你们最大的错失。” “你们这位同伴中了死气,你们没有发现吗?”金华猫身旁娇小的嵩鼠新娘担忧的看向丹青,走过去握住她的手腕,“受到死气的撞击,识海承受不住,所以身体就转入沉睡状态。” “啊,丹青她受到死气的冲击?我,我当时护着她的啊,为什么我没有事?”听见丹青转入沉睡状态,冉孤生急了。 嵩鼠看了冉孤生一眼,却大惊后怕的退到金华猫身前,想到了什么,又僵住了脚步,前不行后不退的。 金华猫感觉到自己新娘的恐惧,径直走前一步,一把搂过她将她按在怀里,抬起手很僵硬地在她身上拍了拍,“有我在,没事。” “请……请放开我……”微弱的声音从金华猫怀里传来,嵩鼠颤抖着说道,金华猫紧皱着眉,没有松开双臂。 “……夫……君……”嵩鼠急的快哭了,你倒是松手啊。嘴唇嗡动,妥协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但声音极小,就是仔细听也不一定能听见。 偏偏金华猫就听见了,抬手摸了摸娇小的妻子的头顶。 “乖。” 手松开了,嵩鼠赶紧从中脱身,往前迈了一小步。“嗯”金华猫从鼻子哼了一个音,嵩鼠再也不敢多迈一步。“你身上有可怕的气息,或许是携带了什么令我们不敢靠近,死气似是同样不敢靠近你,但是这位姑娘身上却有一种食粮的味道,想来是死气也喜欢这种味道,同时她道行比你低,因此受到冲击。这只是我一种猜想。” “啊,恶女身上有食粮的味道?”山芋听了,嗅来嗅去,一脸狐疑,然后嫌弃的移开。“没有吧,就是一股汗酸,讨厌!” “那丹青怎么办?”冉孤生问道。 “送回人间吧,她现在的状况不宜在鬼市逗留……”嵩鼠说道,冉孤生的着急她看在眼里,两人好像颇为亲密的样子……然后迟疑道:“你身上阳气旺盛,陪伴在她身边,也是驱散死气的一种。” “接近子时的死气与寅时之前鬼市弥漫的死气不同了,以阳气驱散,反而会使阴暗的死气往这女孩的五脏六腑侵入,长此下去,这女孩的命数所剩无几,若有道行高深的牛鼻子或是秃驴念经驱散,可以救。” “多谢道兄相告,晚辈就此告辞。”这里的收拾完毕,冉孤生急着赶在子时之前出了鬼市,便匆匆向金华猫告辞。 “慢着,这封信你带回给你接任务的那个人。”金华猫丢出一封信,冉孤生连忙接住,将它收入怀中,然后再次告辞,背起丹青匆匆离开鬼市。 背后还听见那几个被死气影响了心性的人嚎啕求金华猫给他们一次机会。 冉孤生提着一口气,疾步穿过鬼市上的人群,身上背着丹青,疾步如飞的同时照看好丹青,不要将她不小心撞到何人,以免耽误了时辰。 “铛——” 冉孤生的瞳孔猛然一缩,糟! 十一道钟声响毕,鬼市连接的鬼门关大开,百鬼夜行将要开始了! 脚步更加急速,呼吸吞吐规律,没有凌乱。乱了呼吸等于速度放慢等于陷丹青入危境之中! “咿呀——” 封锁的鬼门关开了一条缝,透出地府阴森的白光。。 鬼门关明明距离他们很遥远,但是开门的声音就在耳旁,仿佛门就在旁边,下一刻,那条缝就继续扩张,直到两扇门开启。 不行,要快点出去。 冉孤生眼睛看向前方,前方迷雾中隐约透出蓝光,那就是鬼市的出入口。 快了,就快到了,要沉住气! “铛——” 鬼市出入口看似好近,明明就在眼前,能看的见,就差一步,差一步,偏偏又像好远,咫尺天涯,怎么也够不着。 冉孤生心里数了一下,已经是第九下钟声了! “铛——” 竟然比前九次的速度加快了! 不! 腾!冉孤生体内涌出一道浩荡的气海,是秋天辽远的天空的颜色,浩然正气将四周隐身鬼祟的鬼魅一下子全都消灭掉! 冉孤生自己不知道自己身上被浩然正气包裹住,只觉得跑了很久的咫尺天涯,一瞬间跨过一步就冲过了过去! 他们终于离开了鬼市! “铛——”第十一声成为了飘渺的钟声,被他们甩在身后。 幸好远离。 冉孤生提起来的心总算可以安回原来的位置,托了托丹青,小心她会滑下去,然后打量四周,继续往前走。 出来的地方是一片陡坡树林,夜色的天幕下树木林荫影影绰绰,静谧的树林在夜晚中显得如此诡秘。 因为太安静了,反而显得是有反常必有妖。 冉孤生警惕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据说鬼市的出口随机,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但当务之急,是要找到一个安全的落脚地方,先让人参宝宝帮忙看看丹青现在情况如何,然后再作考虑。 寻来一根粗长的树枝作为开路的拐杖,冉孤生沿着陡坡被人踩踏出来的小路,尽量打着前方的杂草,生怕万一摸黑踩到蛇类身上,引其发狂,无论咬了其中哪个人更加成了负累。 一手背丹青,另一手还要用树枝开路,上了陡坡,冉孤生头上满是汗水,衣领湿了,比带着丹青离开鬼市还要累。 好在上了陡坡就是平缓的土地,树木稀疏了些,亮了些,这些树木好像都是幼苗,新种上去。 ------------ 第一百零三章 大战 “月朗星稀,如此良夜,不如同饮。”远处传来一道声音,听其声音那人已过而立,英朗清晰,大概是刚取来酒就邀人同饮。 “阁下好兴致。” “知音难寻,难得在平凌山遇见志同道合的人,这酒封存六十多年,今日启封……这里恰好有两只酒杯,来同饮吧。”那人喟叹感慨,而后从身后变出两只白玉小酒杯,月夜之下白玉酒杯莹润剔透,轻晃杯,酒液在其中打了个旋,酒香溢出,琥珀色的酒液在白玉酒杯的映衬下水光流转,那人痞笑地凑近他那位知音。 这是冉孤生听到那人的声音后,不由自主地想象到的情景。不得不说,那人语感丰富,未见其人,光听其声,就能想象到他以及他周围的情况。 冉孤生听见对话,眼睛一亮,背着丹青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也不曾想中元节、盂兰节前后是鬼月,大夜晚的深山老林怎么会莫名其妙出现两个人在说话交谈,岂不诡异。 一轮圆月高悬天际,这片新种的林子里摆了一张石桌,几张石圆凳。 离石桌不远,挖掘了一条引山泉流经的沟渠,长条青石板横跨沟渠,通往篱笆圈起来的茅草屋,篱笆上爬满了牵牛花,前院搭起了竹棚子,也有绿色的藤蔓覆盖了竹棚顶,盛夏绿意清凉,只是入夜看来,只觉黑乎乎的一个轮廓。 石桌凳没有人坐,而声音仍然传来,并且很近。 “咦,这时候怎么会有孩子到这来了,还是一男一女,莫非是私奔走天涯?” “阁下请注意形象。” 冉孤生四周望了望,声音从头上传来,抬头,两人依靠在树苗枝桠上,一个的脸隐在黑暗之中,看得不清,另一个却是背光,所以冉孤生到是看清了这个人的样子,一介道长,嘴边挂着浅淡的笑意,道袍款式老旧,洗得很发白,没有一点的污渍。两指间夹着一个碧玉雕琢而成的精致酒杯,里面没有一滴酒液,另外三指和枝桠接触,像是借着三指的力量扶稳自己,另一只手搂了一个刚排开封泥的酒坛。 “小男孩,你是迷路来到这里吗?”树上的道长跳下枝桠,开口问道。 如冉孤生所想的,道人年约三十,他像天上的云,不经意的时候就流走了。 “不是。”冉孤生摇头。“我出来就在这里了。道长,你道行高深否?”金华猫说过,去到道行高深的道士或者是云门寺的大师念经可以驱散丹青体内的死气,他的两位师父打打闹闹云游去了,让他自己一人看着办,如今在这里就遇见一位,倒不如请他为丹青驱散死气。 道长挑了挑眉,冉孤生是头一个一上来就直接问他道行是否高深的问题,“哦?你面相福缘深厚,家中无血光之灾,也无怪力乱神之事缠身,不像是需要到我这一普通的道人念经打醮。” “不是我,是她。她中了死气,需要道长念经驱散,恳请道长帮忙,事后必有重谢。”冉孤生改为扶着丹青,急切地说道。 丹青脸上褪尽血色,一片苍白,像失血过多之人,可要知道,丹青在鬼市时被冉孤生点了睡穴,冉孤生带着她在子时前逃离鬼市,丹青一直没有受伤。 “这孩子的脸相倒是有些奇怪。”说话的却是那个在树上,看不清脸的男人,他从树上也跳了下来,走出黑暗,冉孤生才看见他的模样,钟灵毓秀的一个美男子。 这个人仔细检查丹青的脸相。“我的判断没错。”他若无旁人,自顾自的说道。 失血过多的丹青现在在干嘛? 她安静的躺在地板上,无语望天中,眼内的世界黑白分明…… 她是被猪一样的队友害死的。 九十满级,她就接了大战日常下本去,在新门派丐帮的地盘上喊了半天世界刷破附近频道,勉强组够五人下本。 队伍是五大老门派,天策、藏剑、万花、七秀和纯阳。 天策t怪,七秀、藏剑和纯阳作为dps,万花是奶,三位近战,两位远程。 船夫划着竹筏将他们几个送上流离岛,离开前好心提醒丹青说岛上有毒雾,不过岸边的郑毅老头可以提供火把,用它就能驱散掉毒雾。 丹青点头找郑毅对话领取到火把,她满级的时候,服里的满级玩家遍地开花,丹青本以为他们就算对大战不能闭着眼睛就能打过去,那也应该略有心得才对。 结果,去往老一路上的那段路,就死了几次,不能自动调整痛觉,死的时候感觉不深,但是复活起来的时候疼的死去活来,泪眼汪汪…… 在接着……让你们坑近战!让你们坑! “你们敢不敢不要这么早就死啊。”花奶甩动手中的笔,一个一个地将他们复活起来,丹青一被复活就原地打坐回满血。 “这个本很坑近战的,你们能不能犀利一点,我一个人打不来这么多dps。”冰心秀原地转着圈积攒着剑舞,不满的说道。 “buff刷一趟,清新秀气雷。”队长天策回好血,站了起来,率先打个雷。 “上!”天策说完,突到boss身边,一枪刺过去。 丹青和藏剑紧跟在后,丹青无我无剑甩出去。 “神龙摆尾!” boss释放技能,击退丹青等三人。 “咦?”身上突然多了一个状态,这个buff有点眼熟,丹青停顿一下,没有发现boss的脸在她面前放大…… “啊!”一声哀嚎,丹青感受到黑白世界对她的恶意。 “剑纯你怎么又死了啊。”远处的七秀刷出剑舞,皱眉地说道。 “二少,你往我身上拍探梅做什么啊啊啊,你是有多恨我啊啊啊啊,军爷在此啊,你不给军爷探菊给我探,你是有多恨我啊啊啊啊!”丹青悲愤的说道。 挂了她才记起来……那个是藏剑转移仇恨的技能,藏剑的技能会产生巨大的仇恨,很多时候如果稍不注意会抢走了t的第一仇恨,然后ot秒死,因此,藏剑有一个技能学名探梅,小名探菊(花),专门转移仇恨,主要作用就是往t上拍探梅,保证了t的仇恨稳定的同时也保证藏剑的生命安全。 丹青作为一个万年不ot的道长,平时就很少开减仇恨技能,然而今天让藏剑这么一拍探梅,顿时仇恨值哗啦啦往上飙,于是ot被秒死。 ------------ 第一百零四章 回去 “都别说了,扶摇跳!”天策提醒道,boss开始读条碧浪滔天,对周围的人会造成伤害,可以扶摇躲过。 天策、万花、七秀都扶摇直上跳起,在空中接二段跳滞留,躲过了一波伤害,但他们都忘记了藏剑这熊孩子…… 丹青躺在铺满桃花花瓣的地上,尽管世界是黑白的,并不妨碍她围观的兴致,万花是萝莉体型,跳在空中时丹青看见了她的胖次……眼中被明黄衣衫拂过,是那位探错梅的二少,没有听天策的话,扶摇跳起,而是用了玉泉鱼跃,向前冲刺三段,是跑路、拉脱离、逃命的必备技能。 玉泉鱼跃的移动冲刺速度很快,原地只留下一个明黄残影,这个技能给人的感觉那是君子来去如风。然而,技能速度再快,也不及boss的碧水滔天快。 它那碧水滔天,犹如席卷而来的洪水,一下就把藏剑给压过去,直接秒杀! “你们这是闹哪样,不要黑我cd好吗!”七秀落地的第一句话毫不犹豫的责怪丹青和藏剑,“我怎么就组了你们这么水的队友。” “棘醉雨。”醉雨,就是那位七秀,boss话音刚落,她脚下就出现了尖锐的绿色竹子。 “啊!!!”醉雨尖叫道,只觉得自己的血哗啦啦的掉,好像股市的熊市一跌到底,“奶花!加血!加!加!”她杵在原地,没有动。 “你会不会刷,不会走开吗?”一直很安静的万花转动手中的笔,不得不出声说道,“呵呵,我大读条谷之名岂是浪得虚名。” 万花的瞬发技能少的可怜,都是需要读条,而且万花的读条是在读条完毕后才能释放,而不像五毒或者七秀的治疗读条技能,读条过程中就有治疗量。 “啊!”继丹青、藏剑后,七秀也挂了,活的就剩下天策和万花。 “棘挥笔墨染。”万花被点名了,她甩出少阴指后疾,离开了从地上冒出尖锐竹子的区域,同时给自己套减伤技能。 “脱!”天策无奈,队伍里面就剩下两个活人,总不能就让他们两个人来吧,就是t得住,奶得住,那得磨到什么时候,可以想象一下,一奶一t各出招数。 阳明指-1,龙牙-3,灭-10086,兰摧玉折-10…… 精神会崩坏的,一定会的。 天策脑补了一阵,打了个寒颤,赶紧打手势,和挥笔墨染速度向战斗区域范围外冲去。 脱了战,boss就回到原位,重新满血,等待侠士的挑战。 挥笔墨染重新转动笔将地板上的躺着的三人复活起来。 “藏剑,你不要乱探梅,探梅给天策,不然会害死人的。”万花嘱咐道,藏剑漫不经心的哦了一声,极其敷衍。 重新开始,刚开始丹青上了心,毕竟看了一会儿,对boss的技能有了粗浅的了解。 七秀躲得远远的站在最远输出距离,万花距离七秀不远,又能兼顾近战的三位。 丹青在异世的时候,比较熟练运用各种小轻功,这不,一见神龙摆尾,想起上次自己被击退,就迎风回浪拉开距离。 背后中神龙摆尾的几率很大的样子…… 丹青心里想,然后跑到侧面输出。 “驱散!”天策大喊,丹青眼皮一跳,顺手就落了一个吞日月气场驱散。 boss下了过半的血,看来他们应该是能顺利通过的。 丹青心里正高兴着,然后腰部被某人轻轻一拍…… 天策在前面劳心劳苦的扛着boss的攻击。 丹青顿时头皮发麻,三环套月手一抖,三招中两招会心,最后一击偏离,虽然如此,boss却转过身来。 尼玛,这个二少是二货来的吧,又往她身上探梅!锋芒在背,面前boss朝她扬起了巴掌。 逃啊! 丹青拔腿就跑,纯阳宫圈养的软绵绵是腿短、盛产羊毛的羊,不是跑步高手藏羚羊,纯阳是近战门派中最腿短的那个没有之一【不服来战!】一个蹑云逐月拉开和boss的距离,如果天策这个时候反应够快的话,定军和掠如火应该就能把仇恨给拉回来吧。 丹青想着,却没胆量赌上一赌,凭虚御风减仇恨和附带增加跑速,哪怕是持续几秒也够了,边跑边落下生太极,保持自己不被减速,坐忘无我补好,绕场一周。 “剑纯怎么又是你,老是在捣乱,你在浪费我的点卡我的钱。” 敢情我自己没有燃烧我的点卡时间,就你浪费,没看见藏剑又在给我乱探梅了吗?丹青心里腹诽,却没有说出口,一个春泥护花的减伤减仇恨技能套在她身上,那是万花的看家技能之一。 丹青抬头向万花投向一枚感激的眼神,回头看,boss已经让天策给拉了回去,她才跑了回去,碎星辰、凌太虚两个气场落在boss的脚下,因为藏剑的探梅让丹青实在后怕,凭虚御风一直不敢断,30s冷却好了,就立刻补上,同时情愿站在天策身边,也不敢靠近藏剑。 老一有惊无险的过了。 丹青等人都松了一口气,就差老二和老三,大战就完成了。 “剑纯,看在大家都过了老一,我就不跟你计较了,麻烦你接下来不要再给我们添乱了好吗。”醉雨走过来说,语气高高在上的,感觉自己好宽容大度。 丹青看了一下醉雨,再看了一下藏剑,发现她们俩人是同一个帮会的,她也好久没玩剑三了,也不知道游戏里的风云变幻,更不知也没兴趣了解现在哪个是大帮,谁是大神,只是看到那个帮名陌生的很,没见过。 “你们是情缘吧。”丹青开口说道。 “关你什么事。” 丹青歪头,“不然的话,你也不至于一直维护二少,二少有空没事就往我身上探梅——我不信你眼瞎没看到buff,探梅给t,没人会不知道吧,你不说二少添乱,反而说我捣乱,呵,莫名其妙被ot,死的死去活来,还一直怨我,我真搞不清你的脑回路,神思维。” “你!”醉雨气的瞪着丹青。 “1000金够了么。”藏剑轻飘飘的甩出一句话,交易请求也到了丹青这里。 “……” “……” 天策和万花两相无语。 “藏剑真是高富帅。”丹青拒绝掉,“我不要你的钱,更加不要你的探梅,你自己留着用,我无福消受。” “切,给脸不要脸。”醉雨撇嘴。 “好了,还要不要做大战的啊。”天策打断说道,丹青的脸撇到一边,看着就眼疼。要不是亲友都不在,她用得着混野队打大战么。 “哼,一个奇穴都没点齐的剑纯就来混大战,划水的吧。”醉雨嗤鼻,她刚才点开丹青的奇穴,查看她的奇穴,“点的居然还是人剑爆气场,等着被团长喷死吧。” “我就喜欢爆气场那又如何,我用的就是这套奇穴,我要怎么用是我的事,你不过就是一个陌生人而已。” 话音刚落,身上闪过一道白光,人就消失在他们面前,于此同时—— 丹青离开了队伍。 “诶,醒了!”朦朦胧胧中,好像有少年雀跃地叫喊道,好像是……冉孤生? “啊……”丹青头疼极了,大脑好像成了一个针包,上面被针扎满,疼的要死,声音干涩,似乎好久都没喝过水。 “等等,我给你倒水去,丹青你快躺着,不要起来。”紧接着听见瓷器的碰撞声,倒水咕噜声,丹青咽下唾液,好想快点儿喝水,好渴。 “水来了。”丹青疼得没能睁开眼睛,被人扶了起来,意识清醒了,这是冉孤生的声音没错,她……又回到了这里,那她是触发了什么才回到游戏世界的?为什么会回到游戏世界?或者是为什么回到这里? 清凉的瓷器接触到干燥的嘴唇,清甜的凉开水涌入她的喉咙中,就想枯木逢春、岸上的鱼回到水里、缺氧的人一瞬间重获空气那样美好。 咕噜咕噜地大口喝着凉开水,“咳咳……”一不小心凉开水灌进喉咙被呛,冉孤生慌忙移开瓷碗,“对不起,我没有注意到……” “水……”丹青只觉喝不够,委屈的说道。 “好,我给你再倒去。”冉孤生连忙又去倒了一碗,听着凉开水撞击瓷碗底部荡起的声音,丹青觉得更加口渴了。 冉孤生回身捧着瓷碗,走了两步,干脆提起茶壶放到床头的柜子上,方便随时倒水。 “水来了。”这次,冉孤生小心翼翼,却不敢在用力灌,倾过瓷碗。丹青却觉得这次冉孤生畏手畏脚的,都喝不到水,拼命的伸长脖子,探头努力喝水。 “好了,先喝这么多吧,曲大夫说了你醒了不能喝太多水,你先休息下,我去告诉曲大夫你醒了。”冉孤生体贴地将丹青慢慢躺回床去,又掖过毡子,“平凌山夜寒露重,毡子盖着或许觉得热,但可避免你夜晚受凉,你先将就些吧。” “嗯。” 听见门被关上,独自一人在房中,顿时脑袋针刺的痛苦又覆盖过来了。 ------------ 第一百零五章 大师 丹青蜷缩成一团,睡的并不安稳。 “夜晚你给她喝凉水,你想让她死你就直接跟我说,我直接在她的药里面多添一味砒霜就是。”屋外有人说话,丹青睁开眼睛,翻过身子,窗外隐约有两个人影,一高一矮,因为屋里极其安静,屋外没有杂音干扰,所以外面的人说话尽管是相对远离她所在的屋子,但也能听个明白。 “我没有……曲大夫,请你不要下砒霜,丹青和你无冤无仇。” 我?提到自己的名字,丹青从床上支起身,捂住肚子拖着不利索的身躯靠近窗户。肚子有点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凉,头昏沉沉的,好歹比刚才没有那阵针刺的痛楚,可能因为睡了一觉,休息好了,才减轻症状。 “你……朽木不可雕也!”那位曲大夫似乎很生气,丹青能听见拂袖的声音。 “我就知道曲大夫人很好,不会谋害丹青,您愿意收留我们,冉孤生感激不尽。” “别,我受不起你的礼,等到明日一早,你们不要在这里待了,速离开。”曲大夫语气突然变得不善,一口回绝冉孤生。 “这……”冉孤生迟疑,他见那位道长就跟小时候跟姥姥去知味观还神,在那里见到的拂云,仙风道骨,第一眼他就觉得这个道长一定是道行高深,说不定能驱散丹青体内的死气。 今晚都没能找上道长谈一谈就被曲大夫误解,还要被赶下山。“曲大夫,你是被恼怒因为我打断了你和道长的把酒言欢吗?” “噗。”丹青在笑的时候,速度把自己的嘴给捂上,但还是发出了声音。 “丹青!” 冉孤生和曲大夫几乎是同时察觉到丹青醒了,而且还在偷听,只是冉孤生比曲大夫更为上心,一听见屋里有动静就立马跑向屋子去了。 推开门,就看见躲避不及、还没爬上床用毡子包裹好自己佯装熟睡的丹青。 冉孤生快步走上前,一把把丹青抱起来。“喂!男女授受不亲!”丹青只来得及说上这一句,人就已经被抱到床上去,重新被盖好毡子。“不乖的孩子!你本来就身体虚,醒了也不叫我,还径直偷听,偷听了还被人发现,还好是被我和曲大夫给发现了,穿得这么单薄也不怕着凉明天感染风寒。”冉孤生好像换了个人,连珠炮般噼里啪啦说个不停。 这个架势,好像千枝和拂云还在身边的样子…… 丹青被说懵了,不自然就想起了千枝和拂云。 “曲大夫,麻烦您看一下,丹青身体不太好,我担心她会更加虚弱,如果明天走不了不就得叨扰曲大夫多一天了。”冉孤生说的是真心实意,可曲杏仁听进去的话却不想这么回事了。 “臭小子,你这是在威胁我?”曲杏仁眼中闪过危险的精光,冉孤生懵懵懂懂地瞧着他,“我的话说的不对?可如果丹青明天要是发热头疼脑胀的,下不了山,不就得滞留一天了,我这话没说错的啊?如果曲大夫你不收留我们,平凌山离帝都,离太平郡好远,我们人生路不熟的,就只能在山上风餐露宿……” 丹青在一旁越听越黑线,冉孤生同学,你这是强硬的博取他人同情心,真心话也不是这么说的。 “咳咳。”丹青轻轻咳了几声,将曲杏仁的注意力引了过来。“曲大夫是吧,谢谢你救了我一命,你不欢迎我们,明天我们会自行下山的,冉孤生就一个二愣子,你别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虽然他的话都是发自真心。” 咦,这话听起来好像和冉孤生一个风格的啊…… 丹青说完仔细思量,很有一种强买强卖的调子——你不收留我们,我们就在山上自生自灭;你不欢迎我们,我们会自行下山,就是我病怏怏也不会拖累你的。 她可以选择回档,忘掉刚才那段话,重新说一次吗? “既然如此,明天你们就下山去吧。”曲杏仁挑眉,抽身就走。“又不是病到快死,不过就是喝凉水喝坏了肚子,加上身体有些虚弱,用得着这种生离死别,悲愤的语气说话吗。” 他的嘀咕飘进丹青和冉孤生的耳朵中,冉孤生红了脸,丹青瞪了一眼冉孤生,盖过毡子捂住脑袋,背向冉孤生,丢人丢大发了!都是冉孤生误会的!求回档!或求删档! “诶,丹青,别捂住脑袋啊,要是你被闷死了怎么办?”冉孤生见丹青盖住脑袋,没有透气的打算,连忙说道。 “闭嘴,你不要乌鸦嘴!快睡觉去!”丹青掀开毡子,冒出头来,回头喝道。 他见丹青的脑袋没有缩回毡子里闷着的打算,就走出房间,关上门的时候轻声说了一句。“哦,那你不要盖住脑袋,祝你有个好梦。” “晚安……”冉孤生都这么说了,丹青的语气也软化下来,合上眼睛,也轻声说道。 丹青再次醒来的时候,透过窗纸照影进来的阳光温暖和煦,如同春日。 屋里摆设清雅朴素,纤尘不染,看得出屋主每天勤打扫,竹窗、檀木书桌、竹屏,以竹布置房间,难怪感觉清凉舒适。 出了房间,站在走道上,竹屋对外是一片开了绿叶的桃林,屋子外围被爬了牵牛花的篱笆围绕,屋前搭起了竹棚,竹棚上爬了瓜藤,小花隐藏在叶子当中。 原来茅草屋里是竹木结构,丹青明悟。 远处桃林下坐了两人,其中一人穿着道袍,另一人头顶光光,很亮眼。 她走过去。 “哟,昨天昏迷的小丫头醒了?”刚靠近他们,道人转过身来,面向丹青,打趣道。“杏仁和背你来的那位小孩采药去了,还没回来。” “谢谢道兄收留。”丹青作揖说道。 五湖四海的道家人都是一家,无论是茅山派、还是将近没落的五斗米教、还是日益鼎盛的纯阳宫,都是求天道觅长生,关起门来,往上细数数百年还可算是同脉同宗呢。 “坐吧。” “谢谢道兄。”丹青安静的坐了下来,才抬眼打量坐在对面的大师。 大师是个青年男子,眉目俊秀,却又如心态平和通透世态的老年人一样慈祥。 双手合十静坐在那里,时间经过他身边都好像轻轻放缓了脚步,不忍心打扰他的恬静。 唯有他身边跟随着的碧蝶,扑扇着翅膀,时刻不消停,也好像在嘲笑,时间才没有在他身边放缓脚步,还是那样指间沙,稍不留神,红颜枯骨。 见丹青的目光聚集在碧绿色的蝴蝶上,大师唇边泛起笑意。“这是苗疆的蛊蝶,翅膀上带毒粉,不要轻易触碰它。” 刚伸出爪子的丹青立刻缩回去,幸好没摸上去,中毒了怎么办。 碧蝶好像嘲笑丹青的胆小,缓缓落在大师骨节分明的指尖上。 —— 杯子今天考完经济数学,目测一定挂科……各种忧桑,明天还有一科,就可以休息三天继续考试……于是不如来点收藏推荐什么的鼓励鼓励~\/~ ------------ 第一百零六章 往事 碧蝶停驻在大师的指尖上,翅膀微微煽动。 “大师,你不是说它身上有毒,不要轻易触碰它……难道你修成了百毒不侵之身?”丹青指着碧蝶,手指微微颤抖,不过看碧蝶的外观,倒是令她想起了游戏里苗疆的五毒门派。 他们用得一手好蛊,奏起笛子,冰蚕牵丝、千蝶、醉舞九天的治疗量,都和她们身后的宠物们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丹青见得最多就是五毒妹纸身后经常有成群的碧蝶扑扇着翅膀跟随着它们的主人。 “施主言重了,没有这样的事。”大师微微向前行礼,而他指尖上的碧蝶却没有惊飞。 “那是为何?啊,我知道了,大师是不舍得碧蝶受到伤害对吗?”丹青以为自己明白大师的意思。 大师摇摇头。“非也。”大师看向指尖的碧蝶,目光温柔,虽不是目光温柔滴水,但看碧蝶的时候,目光底下还包含了几分宠溺。 他没有遮掩什么,而道长的表现是个知情的,丹青发现大师的目光后,心里揣测几分,苗疆的女子给情郎下相思蛊、生死蛊一类的子母蛊,为了防止他变心,那眼前这个大师,是因为承受不住苗疆姑娘的拳拳爱意,所以遁入空门? “似乎有故事可听的样子,大师能说一说吗?”丹青提议道。她也想起她离开知味观是为了在《博物广记》上记载所见所闻有趣的事,那眼前的大师就是一个活生生的故事。 “可以。”几乎没有犹豫,大师应承了下来。 丹青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她本来以为大师心里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会推脱,找借口,或是找佛偈塞住她思维乱飞的大脑,如今看来,大师坦荡荡,是她这个小人想龌蹉了。 大师娓娓道来。 那是个很久以前的事了,不过自从他皈依佛门后,青灯木鱼,静心思过,日子好像就一下子变成了岁月,所以也有可能是在这一两年以内才发生的事。 那会他还是一个游侠子,游历名山大川,看倦了中原,又对销金富庶的江南水乡不感兴致,听闻苗疆风景山峻水灵,苗民热情厚朴,便继续一路南下,往西南苗疆那边去了。 他就在苗疆那里遇见了她。 她是一个很奇特的女子。 可能因为从来没有走出过大山,去看大山另一边的世界,生活在一个自给自足,近乎封闭的村庄中,所以十六七岁的她还是保持着纯净的心。 这一份纯净,他到现在都没有再见到第二个人拥有过。 大师陷入回忆的思绪中,丹青也不贸然打断他的回忆,因为大师慈祥的面容发生了变化,还是那个轮廓,也不是五官整容,但是丹青就是觉得,大师一下子年轻了不少,少年意气风发,应该与他那份少年凌云壮志的记忆有关。 他迷失在竹林,兜兜转转地,好像一直在原地打转。这个竹林莫非是一个阵法?若是这样,就得破上一破,看里面到时隐藏着什么秘密! 怀揣着这个念头,迷失在竹林的第五天,他走出竹林看见村落。 村落很小,数来就七八户人家,紧密地团聚在一块,周围是开垦的田地,被竹林包抄,又被连绵的大山像围脖那样护起来,大自然似乎并不想让人发现这么一块世外桃源的地方。 邻国相望,鸡犬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 他走来的这一大片竹林外正好也有一个小镇,比不上边陲重镇,但因为就在官道边上,往中原方向去,来往的中原商人和苗民在这个镇上驻脚,以物易物各得其所,所以这个镇上颇为繁荣。 而他在镇上落脚的时候,竟然没有听说竹林里隐藏着一个村落,不由得想起老子的话来。 “你是何人?怎么会到我们家来。” 背后忽然响起声音,他心里一惊,怎么会有人出现在他背后,心里想人已经出手,拔出刀转身划过去! 等看清人的时候,他不禁一愣,讪讪地收回手,将刀插回刀鞘中,抱拳道歉:“对不起,姑娘,我只是……下意识的……没有伤害到你吧?” 背后响起声音的时候,他忽略了声音之下的性别,脑海里只想着不能留着后背给敌人,谁料竟然是一个弱质芊芊的苗疆女子,幸好没有伤害到她,不然得罪了当地人,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你都没有回答我的话,你是何人,怎么会到我们家里来?”女子年约十六七岁,眼睛大大圆圆的,头上的银帽凤鸟蝴蝶花簇其上,或翔或踞,下段沿帽箍垂下一排银链吊穗,叮叮当当的小银铃,冠后拖三组十二根银羽,羽长及腰,雍容华贵的银帽戴在她头上,还有银晃晃的项圈、手镯、戒指、衣片、围腰链、银扣等等,显得她的身姿纤弱,不过也能直接表明,这个村庄非一般的富庶,光看她全身几乎是穿着银子就知道了。 “我是中原来的,在竹林迷路了,于是我就破阵进来。”他摸头觉得不好意思,花了几天研究这个阵法,在阵里自然没阵外看得通透,若不是现在是春天,竹笋从地里冒出来,就地生火,烤了将就填饱肚子,饿了就喝露水。 不过为了破阵,竹林都被他破坏的乱七八糟。 “中原人都是蠢蠢的。”少女听了他的话,飞快的跑进竹林里面,他摸不着头脑,也没想过要谋财害命,少女跑进竹林里也没打算去追,只是觉得她一双玉足跑在竹林里面不会被枯枝落叶刺伤了吧。 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她出来,他只好往村落走去,看能不能讨顿饭果腹,然后再离开,这个小村落一眼看尽,也没什么好看的,倒是远处的山脉可以过去瞧瞧。 “喂,傻傻的中原人,你就这样走了?”才走了几步,少女就跑了出来,拦在他前面。“虽然你破了我们家的阵法,不过我们家也不是你们外地人进来的,还是赶紧出去吧。”她说着,双手推他,想要把他推到竹林里面。 —— 杯子努力戳键盘中。 亲友a:我跟你说……#¥%…… 杯子:故事神转折了……我该去贴吧戳一个818之那只经历神转折后思维错乱的羊么 …… 今晚杯子努力的戳键盘,然后亲友来跟我说个三与被三的故事,才发现以前亲友b幽怨错了对象!神转折了我去……于是……今晚一直在开导亲友a和b…… ------------ 第一百零七章 蛊蝶 后来,他厚起脸皮在竹林里的村落呆了下来,因为他作祟的好奇心。 她将他带回村落的时候,惊起几家人的联合反对,她据理力争,将他留了下来住在自己家中,她负责监视,但又亲自在他身上种下了名为噬心的蛊,说是如果他有怎么违背了族里的规矩,将她们族的地方泄露出去,他体内的噬心蛊就会将他的心一点点地蚕食,让他感受比万蚁噬象更要可怕痛苦的感觉。 那些天,她亦步亦趋,像影子一样,走到哪跟到哪。 就如话本小说里写的那样,日久生情。 不久,他们就在村人的见证下,拜堂成亲。 村子人少,七八户人家也就二十来个人,她是村人中年纪最小的,婚礼没有大肆举办,按照的是中原的规矩来办,简化了不少步骤,双喜窗花、龙凤喜蜡、甚至鸳鸯瓷枕、珠片绣并蒂莲被套等等都准备好,让他骑着滇马,后头的村人抬着花轿,在村落里转悠一周再抬回少女的家中拜堂。 红烛喜泪,相看情意绵绵。 可是,也就在那天夜晚,村子覆灭了。 大师说道这里,突然沉默下来,整个人低落颓废,手收成了拳,丹青感觉不到他的恨意,但是能感到他的后悔和痛心,或许是无边佛法,让他放下屠刀? 碧蝶被惊动了,扑扇着翅膀飞了起来……很靠近大师的脸,却没有停下贴上去,最后在他的光头顶上落户。 光头、碧青色、蝴蝶,三样组合在一起很显眼。 方外之人,不是该了却红尘吗? 丹青突然又想那些六根未尽的人前去剃度,住持不同意,说让他们了绝前尘再来剃度,大师现在这样……其实是六根未尽的吧。 “丹青~我们回来了!” 冉孤生远远地看见丹青等三人,于是高兴地大喊,引起丹青的注意。 丹青看过去,冉孤生和曲杏仁各背了一筐,曲杏仁面无表情,而冉孤生兴致冲冲,两人的表情竟然如此的对照鲜明。 曲杏仁背着草药筐走近茅草屋,冉孤生回头,然后又大喊道:“丹青,我待会再找你玩。”便小跑跟上曲杏仁进屋去了。 “你们两人感情真好。”大师微微一笑,好像又想起了年青的那时意气风发,很平静的,纯粹的祝福,令人听了会低头腼腆一笑,承认下来。 丹青笑了笑,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不过大师现在说话没有佛号在旁,多一份人情味,而不是那种远离尘嚣,晨钟暮鼓,刻意的彰显出独特的身份来。 “那时候我和她感情也是很好,它就是她留给我唯一的念想。”大师低头,没看见指尖上的碧蝶有些怔忪愕然,伸手往头山摸去,碧蝶飞到他的指尖,又被带了下来。大师好像得看着碧蝶在他眼前才能安心。 丹青又将注意力转移到大师指尖上的碧蝶。碧蝶的翅膀很通透,是一泓汪汪的翠色,飞动的翅膀上没有碧粼粼的粉末,看不见大师所说的毒粉,翅膀上的黑丝纹理如叶脉,没有破坏掉这通透的碧青带来的美感,反而游走的纹路似乎还勾勒出神秘的图腾的线条,危险又魅惑。 “她死了,留下一只断了翅膀险些飞不起的蝴蝶在我身边。” “大师……那你身上的蛊……”丹青印象中蛊有子母蛊之分,一般来说,母蛊在下蛊的苗女身上,子蛊就在他人身上,母蛊死,如果没有特殊的方法压抑子蛊,通常情况下子蛊会由于感应到母蛊的死亡,暴躁急于破体而出,导致种下子蛊的那人一同死亡,苗女死了,大师怎么还能活着,是那位曲大夫妙手回春把大师从黄泉拉了回来? “在我身上的,是母蛊。” 咦!噬心蛊的母蛊在大师身上,丹青真没想明白那个苗女心里想的是什么了。 “而且,它也并非是噬心蛊,噬心蛊有个连村人也所知不详的旧名,名叫相思蛊。” 大师继续抛下第二枚重磅炸弹。 相思蛊、母蛊、大师、苗女…… 丹青头一回觉得,她并不应该想得太多,她只是一个旁观的过路人,有缘一听旁人的故事,就该倾听、而不是不断的思考其中,她是道士,又不是侦探,不需要推理什么,得出结论。 “子蛊和母蛊的联系很深,我相信,她还活着,我会一直等着她回来。”大师的话说完了,道长神情在在,闭目打坐,进入似睡非睡的玄妙境界当中。“姑娘与小僧在此一聚,也是一种缘分。听冉施主说,姑娘身上中了鬼市的死气,小僧曾经在云门寺修行一段日子,希望可以帮得上忙。” 丹青对自己是否中了死气并不清楚,只能含糊其辞地应着。 “可允许小僧在此念经超度姑娘身上的死气?” “谢谢大师。” 大师话音刚落,道长就睁开眼睛,站起身来掸开落在身上的尘埃,“哎呀,口渴了,去找杯水来解渴。”往茅草屋那边去了。 依照大师的话,席地而坐,盘腿闭目,大师坐禅,双手合十,微微向丹青点了点头,就开始念经。 和尚念经就和他们纯阳宫早课念的经文差不多,如果能听懂就知道,那是个十分枯燥无味的。大师似唱非唱,又像是在朗诵,没有木鱼敲击,也没有弹拨乐器伴奏,语速时快时缓,丹青偶尔能听懂一两句,说是的年月的,旁的就没有再听明白了。 渐渐地,在大师的念诵中放空思绪。好像受到了大师的经文指引一样,想多的杂念被排走,整个人一下子轻松了许多,不,应该说,轻飘飘的,就剩下了灵魂的重量。 冉孤生就站在茅草屋外,大气也不敢喘,保持着一个姿势一动不动,看在远处背对他的丹青。 大师的经文就在他耳边响起。 在大师的经文的念诵下,丹青的头上冒起了白烟,凝成了一个人形,轮廓形象很像丹青她自己。冉孤生的视线就聚集在那个白色的烟雾人形,说白其实也不白,那个白色烟雾被铁链般的黑丝绞成麻花状的雾絮扣锁住,那个麻花锁链还没有完全锁住白色烟雾,就在外围圈住,似乎没来及的将白色烟雾紧紧的锁起。 这就是所谓的死气吗? 冉孤生皱眉,盯着那个黑色的雾絮,黑色雾絮稠厚浓浊,比天上乌云密布要闪电打雷过犹不及。 大师的声音一下子拔高了,并且洪亮许多!震耳欲聋。 “唔!”丹青紧蹙着眉,眉头纠结,一口腥甜涌到口中,吃痛得咬在舌尖上,想要睁开眼睛却发现全身已经失去了力气,连眼皮都抬不起来,唯独看见脑海景象里的自己,如风雨浮萍,任意被浪潮拍打。 仿佛被人一个重钟敲在心头上,震耳欲聋的佛号算得了什么,还比不过脑海炸开的白光和钟鸣!从上之下激荡全身,轻飘飘的灵魂一刻仿佛置身在金色的浪潮之中,那是个梵文经典无边的佛海,她的三魂七魄就在那个灿烂而热辣的海浪中,被一浪紧接着一浪的佛偈打入魂魄之中,像是洗涤心灵,更像是毁灭灵魂!直到承受不住而灰飞烟灭! 大师念的梵文一个个具体化,一个又一个金色的“?d”打进丹青头上的白色烟雾中,没有一个是触碰到那些黑色的雾絮。 丹青很不好受,以灵魂之姿承受着光明的佛偈,阴和阳的碰撞,阴衰阳盛,没有打散魂魄已经是上天保佑,和尚留手。 不过大师也何尝好受? 光洁发亮的头顶不停冒油,头顶有微弱的白烟升起,像被气得七窍生烟? 碧蝶通灵,老早就飞到枝头上,没有分了大师的心。 源源不断打进丹青那个白烟人形的?d,到了后来,已经进不去那个人形的体里,大师伸出一手,转动手腕,嘴里也没停顿下,剩余在体外的?d排序一圈,紧紧地贴住白烟人形。 丹青浑身颤抖起来,嘴一张一合,说不出话来。 “破!”大师猛地张目嗔喝,手一紧掐诀,外圈的?d一瞬间爆发出柔和的光芒将人形烟雾和丹青本人笼罩起来,猛烈的金光却是从人形烟雾里面炸开冲击那些黑丝锁链! “噗!”丹青喷出一口黑血,烟雾状的黑血纷纷扬扬洒落在土壤上时,杂草顿时枯萎下来,腐蚀了土壤。 “砰!”绞成麻花的黑丝锁链炸开了,然而碎片却到处游走,像是在寻机会钻入丹青的身体里面。 “收!”张开的大手收起,所有的碎片被无底洞吸收一样,全落到大师的手掌心中。 “阿弥陀佛。” 这是成了吗? 冉孤生眼看着凝成人形的烟雾化成七道钻入丹青的耳朵,应该是从七孔进去的。 烟雾全部回到丹青的身上,大师念诵的经文也渐渐的停了下来。 “冉施主,这位姑娘死气已散,带回去休养几日便好了。”大师的话在冉孤生耳边响起,他匆匆跑过去。“谢谢大师!” “日行一善罢了。”大师摆摆手,神色疲乏。 “大师,你人这么好,好心有好报,积了这么久的善缘,你会看见你所想的。”冉孤生认真地想大师鞠了一个躬,然后背起丹青往茅草屋去,又得跟曲大夫借一下屋子,他人这么好,应该不会拒绝吧。 “或许吧……”大师低低的说道,在跟自己说,但从他疲惫没有一丝喜悦的脸上可以得知,他没有将冉孤生的话放在心上。“碧蝶?”他抬起头,在枝头上寻觅那只蝴蝶的踪迹,哪里有那只婀娜多姿的翠色啊。 “呵呵,”银铃的低笑声在林子里传来,还有那叮叮当当响个不停的铃铛,是少女笑得花枝乱颤的证明。“中原人都是傻傻的。” 在林子绿叶下,那个苗疆风情的女子赤足走来,那一身银晃晃足以让人起了谋财害命心思的头面、衣饰熟悉得让大师湿润了眼睛。 “笨蛋,这蛊还有第三个名字呢。” 情人离叛,乃噬心,天涯咫尺,乃相思,情不能所以,一往而深,纵然碧落黄泉,也不能相隔,乃为生死。 —— 这个是昨天的?(?_?)?然后吃完饭就去码今天的,乃们不能嫌弃杯子~ 说起来,这个小故事也在杯子一开始写星君就计划好的,算是纪念一个坑货徒弟【没错,她就是故事里面那只坑爹的蝴蝶(摔)!杯子和徒孙到现在还在等那只坑爹回来qaq】 ------------ 第一百零八章 笛声 最近这几天夜里,都有人吹笛,笛声袅袅透出离愁幽怨。 “丹青,你现在身体好些了吗?”冉孤生端来一碗药,丹青光闻着药味就知道这碗药又酸又苦涩,忙不迭的点头。“好得快差不多了,你看我现在多健康,能蹦能跳,就是来几只妖怪我都能打跑!所以你可以不用熬药给我喝了,这多麻烦你呀。” “差不多好就是还没好,你这样放纵身体会亏空的,乖,别闹别扭了,喝了这碗药,调养好身体。”冉孤生言词令色,把药推到丹青面前,近些日子他摸清丹青的脾性,赌定她不敢摔碗。 又苦又涩的药味冲进鼻腔,丹青一下子变了脸色,推开冉孤生,冲了出去,在树下干呕。不行了,多闻几下药就想吐,要真喝了药还不把昨天吃的饭全都吐出来么? 绝对不要喝药! “丹青,你身体更加不舒服么?我,我去找曲大夫!”冉孤生放下药就跟着跑了出来,见丹青弯腰干呕的样子,好像要掏空胃部全部吐出来,看着心里就不舒服,更加关切地说道。 “你……够……了……”丹青连忙阻止冉孤生,开玩笑,再让曲杏仁多开几贴药,她连饭都不用再吃,也不知道曲杏仁是不是故意的,这么多种的草药,偏偏就开味道又苦又涩的药方子,欺负她在纯阳宫只学了草药辨认和炼丹,没学医术吗。 “阿嚏,一定是平凌山的那两个小家伙在编排我!”曲杏仁揉了揉微微发痒的鼻子,背着装了细软的草药筐沿着小路下了平凌山。 “说不定是昨夜风餐露宿,又没睡好感染风寒。”身旁的道长无奈的说道,“那个冉孤生发自内心的敬重你,你还这样说他,让他知道会多痛心。” 曲杏仁没有理会道长后一句话,“还不是夜里幽怨的笛声吗?怪我?我还想怪吹笛的那个人……道长,你道行高深,说说看是不是山野精怪在作祟。” “哪里有这么多山野精怪啊?开了智的山野精怪都去找深山野岭的洞天福地闭关修炼了,要不就下山到人世间居住去了,怎么会有这个闲情夜半吹笛子,多半是冉孤生被那个丹青的小姑娘拒绝了,借音乐抒发抑郁罢了。”道长失笑道。 “你这样说也有点道理。”曲杏仁自以为也是这个道理,点头认同,却不知冉孤生哪里会吹笛子,叶子笛略懂一二,但横笛却是不拿手了。 丹青和冉孤生回到茅草屋才发现曲杏仁、道长的留书,而驱散了丹青死气的那天,大师就不辞而别,一点消息也不留下,让道长喟叹一声有缘再聚,平凌山的茅草屋,就由丹青和冉孤生两个人暂时居住下来。 “曲大夫离开了啊。”冉孤生看完留书,神情低落,“那丹青你要是又生病了怎么办?” “能别咒我生病好吗?”丹青当真是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我不是还有那只山芋吗,对哦,好久没见过山芋了……就是生病了,下山到城镇去找大夫,我们又不是住在这里一辈子。” 丹青去翻她的空间背包,把山芋抖出来,她明明记得在鬼市的时候,山芋在她手腕伪装镯子来着,怎么又跑到空间背包里面。 “住在这里一辈子听起来很不错,这里的风景不错啊。”冉孤生眼睛发亮,然后就把放在一旁的药碗搁在丹青面前。“不过在此之前你得养好身体,良药苦口,等养好了身体,我们就下山去,这样行进的路途上你也不会感觉太辛苦。” 良药苦口,她当然知道了。只是知道是一回事,实际有是另外一回事,数数看,她好像来到这里以后,基本除却在纯阳宫被碧简师兄天天抓来打架强身健体,不怎么喝药以外,几乎都离不开药了,特别是当她使出三次的画影残月,就更加和中药绑定在一块,不能离弃,她算不算是穿越重生人群中最失败和最倒霉的那个? “好苦好臭的药味啊,是谁这么倒霉要喝这玩意。”山芋奶声奶气,捏着鼻子说道。 “你有意见?”丹青挑眉,最后落败在冉孤生殷切的眼神中,视死如归、壮士断腕的拿起药碗,闭上眼睛一鼓作气的喝下去! 冉孤生眼露笑意,然后去端来一碟用粗瓷盛起的粽子糖。三角粽子形的粽子糖掺了玫瑰花、松子仁,坚硬透明,有光泽,糖体内散布了松子仁和玫瑰花瓣末,犹如美丽的水晶石,食之甘润,芬芳、可口,有松仁和玫瑰的清香味道。 苦涩的药汁流经喉咙的时候,她想,以后绝对不能再看冉孤生那装可怜的眼神,真受不了。 “喜闻乐见。”山芋抬头,看见丹青那喝药和赴刑场没区别的表情嘻嘻笑了起来,又见冉孤生端来的粽子糖坚挺透明,看着就想舔上一口,“冉哥哥,我要吃糖!”它扑过去,巴在冉孤生的腿上,可怜兮兮的博取冉孤生的同情,这样就能顺利的吃到糖果了。 “没节操。”丹青皱起鼻子,口里回荡的苦药还在提醒她刚刚喝下的,什么食欲都没有,就见到山芋这熊孩子紧紧黏在冉孤生腿上,嘴馋的模样,摇头叹气,她当初怎么就会被这只人参精咬了一口,无缘无故的就认主呢?明显这只烫手山芋中意的是冉孤生啊,真没法理解山芋的脑回路,当时它一定是短路发烧了吧。 “无论你怎么说,我都不会理会你的!我知道你在妒忌!” “呵呵。”丹青干笑两声。 冉孤生弯腰摸过山芋的头顶,“等你主人吃完了,如果还有就留给你,没有就下次了,丹青这几日吃了不少苦药,所以好好安慰她。”递过粽子糖给丹青,丹青听着冉孤生的话,虽然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不过他这番话很受用不是么。 乐意地丢了一颗粽子糖入嘴,甘蔗的甜味化解了口中的苦涩,还有扑捉不到的玫瑰花的味道,松子仁也很清香,这粽子糖点个赞! 丹青想着,就往嘴里塞一颗含着。 “话说回来了,最近这几天夜里是不是你在吹笛子?吹的不错,就是幽怨了些。”丹青因为嘴里塞了两颗糖果,说话含糊了些,看了一眼山芋眼巴巴嘴馋的模样,得意地又塞了一颗到嘴里,山芋的样子看起来就更幽怨了。 “啊?”冉孤生疑惑。“我不会吹笛子的,叶子笛还略懂一二,就是吹得不太好。而且,我夜里就睡在你屋外,没听见有笛声啊。” —— 这是今天的章节,杯子发现了一件事在家的时候果然不能在夜晚码字……母上大人的断网时间比学校要早好多好多t-t下次在家一定要把时间给调整过来【握爪! ------------ 第一百零九章 鹤舞 当晚,丹青再一次听见那一阵幽怨的笛声。窗外朗月当空,月盈则亏,已经没有十五那天的圆了。 这回,她还未曾入睡,听见那笛声后,支起身子,穿上外衣,叫唤道:“冉孤生。” 丹青叫了几声,确定自己的声音能够传到屋外,冉孤生说他就睡在屋外,但是他却没有应声,难不成这曲子真的是他吹奏的? 她狐疑地穿上鞋子,走出房间,夜色寂寥,霜寒露重,屋外哪里有冉孤生的身影。“奇怪,莫非冉孤生骗我?不过,这么晚了,他会去哪里了?” 一曲终了,但吹奏的那人似乎兴致未了,又再吹起一曲,只是这次那人好像在练新曲,断断续续的,有的地方重复了几次,呜呜啦啦,让人听了莫名的烦躁,前些天吹的笛声可不是这样子的,虽然幽怨,有情无处诉,但也温柔缱绻,将感情倾注于笛声之中,令听者不禁感动潸然泪下,或者就在那温柔的呵护下,渐渐入眠,可这次的,只能说是噪音,打搅清净的噪音!真恨不得举起扫帚将那个破坏气氛的人打出平凌山。 平凌山夜晚的温度低,草本植物的叶子面上结了一层薄薄的霜。山风一吹,更加的寒凉,丹青打了个哆嗦,紧了紧衣襟,朝笛声的方向摸索过去。 笛声并不是从一个方向而来的,无论站在哪一个地方,曲音从四面八方而来,压根就摸不透吹笛的人在哪里吹笛。 古怪的很。 丹青心里想着,以为是平凌山上的哪只山精鬼怪夜半闲的无聊,就吹起了笛子,纪念它逝去的求爱未遂的时光。 竒 書 網 W w w . q í S ǔ W A И G . C c 听了好一会,实在受不了呜呜呀呀的稚儿学笛的噪音,丹青冲着林子大喊:“吵死了!大半夜不要吹笛子扰人清梦可以吗!你白天吹笛子可以吗!” 笛声戛然而止,丹青翻了一白眼,终于是消停了,转身回去茅草屋。过了一阵,那人见没有响动,又呜呜啦啦地吹起笛子。 “救命,找个人来收了它吧。”丹青掀过毡子盖过头,缩在被窝里面,抱怨道。 呜呜啦啦的,没有持续多久就停下来了,就在丹青以为他被良心谴责,睡虫上脑要回去一觉睡个大天亮的时候,银质的笛子在月华下泛起冷光,被主人拿在手上凑到嘴边,再次吹起了曲子,新曲在平凌山中回荡,正是那首刚才还被丹青觉得烦躁的曲子,而现在连贯通畅。 “居然是新曲,刚才一定是故意的吧……”隔着毡子都能听见飘渺的笛声,无法阻挡的笛声,丹青认得出来,正是刚才那段恨不得举起扫帚找到那个吹笛的人,然后将他打下山的音节。笛音又回到那缱绻缠绵的风格当中,在摇篮曲的呵护下,丹青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还是那片笛音,就在刚才,从噪音变成了乐音。只不过,这乐音没了那种幽怨而甘之如饴的守候,多了一种明快的愉悦,光听也能听得出演奏的那个人喜上眉梢。 丹青站在屋外,受到笛音的吸引,迈步向前走去。她没有想起上一刻她还躺在床上,腹诽着吹奏的人是故意的,下一刻怎么就站在屋外,还有笛声分明就是从四面八方传来,找不到它的来源,她又怎么会知道笛声的来源呢? 总之,丹青感觉不到累,也没有山芋在身边聒噪吐槽,仿佛回到了纯阳宫学炼丹跟着碧隐健步在山中,她的步子很快、很稳、很轻,走在山中,踩了落在地上的枯枝也没听见断成两截清脆的声响,树木不断在后退,好像迅速撤离。 树林抛在身后,柳暗花明又一村。 面前是一块空地,不过说空地也不是很实际,因为另一端是悬崖,山石突了出去,悬之又悬,总给人一种错觉下一刻两端就会受力不均衡,滚落山崖粉身碎骨。 突了出去的山石上临风站了一个人,衣袂飘飘,那是个谪仙般的人物,额前的发丝随山风吹动,手上握着一根银子熔铸而成的笛子,通体银泽,末端系穗子的地方用银线和红绳交缠打出的络子挂着银质水滴状的坠子,不显得俗气,反而跟它的主人一样,高处不胜寒。 树林尽头和悬崖之间空旷的地方,有一只昂头望月的仙鹤,头顶一抹亮眼的丹红在月华流连在通体柔顺洁白的羽毛上显得越发的嫣红,而后它低下头去梳理它那一身引以为豪的羽毛。 那个人将手中笛子凑到嘴边,修得莹润的指甲藏着鲜嫩的肉色,指头按在笛孔上,一曲将发。 那只鹤舒展开双翼,它那双翼宽大,上面没有一丝杂色,比漂染过的白纸还要洁白无暇。 丹青屏住了呼吸,生怕打扰了这场月下独舞。 静谧的夜晚,有谁吹起了笛音,皎洁的月光下,又有谁跳起了舞蹈? “呜呜~”笛声起,悠长而辽远,安神静气。 丹青缓缓地闭上眼睛,去感受吹奏者想要表达的意境。 一段前奏渐弱,倏忽一声“扑!”,正好卡在吹奏人换气,丹青睁开眼睛,是仙鹤羽翼的抖动,白羽飘动间,它应和着笛音舞动起来。 月光下,那只仙鹤美的出尘,就好像它本该就属于天上,是一时不慎落入了凡间,举手抬足间,自有一种雍容自在,并不因为它只是一只仙鹤、一只禽类而否定它。 笛音进入高潮,手指翻飞好似扑扇翅膀停留在笛上的蝴蝶,笛音急促而不尖锐,像紧绷的一条弦,拉扯到了极致,维持在那个极致的点上,没有让它断裂破音。 仙鹤随着笛音舞动,这段急促紧绷的高潮相对应的是一段胡旋舞,脚尖踮起,急速旋转。 就在转身之际,仙鹤成了一个风姿绰约的美人。身披羽衣,舞衣轻盈,面容就像是盛开的芙蓉,姣好的身子旋转像柳絮轻盈,裙衣斜曳,飘飞的舞袖传送出无限的情意。 弦鼓一声双袖举,回雪飘?转蓬舞。左旋右转不知疲,千匝万周无已时。 丹青唯一只想起白居易的《胡旋女》的一段,因为找不到更好的词来形容它了。 —— 杯子去查胡旋舞的时候,发现七秀坊其实学的不是公孙大娘的剑舞而是胡旋舞吧。就从她们积攒剑舞转圈圈到技能释放,全程保持旋转攒剑舞的状态,尤其看着度娘给的图的时候,真的好像……#胡旋舞在中原流行是唐开元天宝以后##抽完了《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的技能名,策划就来祸害胡旋舞##或者找个人来打醒杯子,这只是个错觉?# ------------ 第一百一十章 梦醒 动作定格在那一刻,青丝划过脸颊,月色下的美人如此纤弱,好像易碎的白瓷,只敢远望不敢触碰。 “跳得可真好。”吹笛的那人,从山石上轻轻跳下来,鼓掌走到女子身边。 “你说他会喜欢吗。”仙鹤问道。 一瞬间璨如星辰的眸子黯淡下来,丹青看的清楚,心里顿时明白下来,又是一个你喜欢我我喜欢他的故事。 “为何非得要执着于他呢?”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非他不可。”仙鹤虽笑得苦涩,眼眸星光盈盈,坚定不悔。 不知道谁在后面推了丹青一把!“哎呀!”丹青一个趔趄,抬起头来的时候,空地变成了战乱的平原。 落日熔金,号角声声,近在咫尺的刀光剑影,踩在焦黑的土地上,丹青迷茫地环顾四周,她方才还在山崖边上观美人曼舞蝶影的,怎么就一下子到了战场上呢?丹青顿了顿脚步,前面大刀挥落,一腔热血就这样溅洒出来,浓稠的猩红蔓延了一地,阻挡丹青的去路,而丹青只是顿了顿脚步,就跨了过去,视若无睹,没有受到一丝的影响。 又走了一段路,这里设了关卡,高树旗帜,又有重兵把守,她是到了两军作战的随便一方的营地去了。营地里一侧的帐篷外坐满了伤病号,专门有人在看护一排而过放置的药炉,煽风点火,好不忙碌,士卒给伤号上绷带,军医偶尔掀开帐帘走了出来,行色匆匆,又回到帐篷里面去。 丹青走进营地,意外的,没有一个人拦住她,她自己也觉得这是理所当然没发现有什么不妥。 “敌兵兵临潼关,将军目前状况如何?” “拔了箭,迈过了鬼门关,但终究意识还没有清醒过来。”叹了一声,“我等在此地苦苦支撑,但援军一日不到,潼关危危可及。” “盼朝廷的援军,倒不如盼将军早日醒来。”哼了一声,口气冲动,“我去看看将军!” 丹青正闲得无聊,跟上那两人到将军的营帐去,一扇插屏后,床上躺着面色苍白的将军,眼睛闭得紧紧,陷入昏迷当中,被单盖过腹部,赤裸着上身,但包扎好了绷带,绷带下糊了浅绿色的药汁——看样子是新换上去的。 床边坐着一个温婉的低眉敛目的女子,手绞帕子,拧干了水,仔细擦拭将军的脸庞,见到绕过插屏的两人,站起让开了身。 “将军今日如何?” “你是何人!怎会在这里?” 来的两个人异口同声问出两种迥然不同的问题,丹青看着较为温和的男子脸色略微尴尬,觉得好笑。那个身着盔甲的温和男子,他身上那套看上去比挂在营帐那套厚重的将军盔只差一点,又和外面巡逻的兵卒的服饰不同,应该品级比将军低上一等。 他说:“这位是仙羽姑娘,略懂医术,独自前来支援我方的,将军中箭后,还是她来照料将军的伤势。” “略懂医术……”他身旁的那个青年,目光不善的上下打量仙羽,“略懂医术就不该出现在战场,战场是儿戏吗?玩玩过家家就能结束?虽说将军有你照顾是不错,我还得感谢你照料好将军,不过我并不认同你,我更认同经验丰富的王军医,男女授受不亲,我想仙羽姑娘还是速离开这儿吧,莫要在这里逗留了。” 他的话一出就是送客,温和的男子脸色稍有些挂不住,这些天都是这位姑娘代为照顾的,而且略懂医术只是谦逊之词,她不是真的略懂,是颇为精通! 仙羽听了也没多委屈,眉目淡然,颇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风格。“我想也是,毕竟我一个姑娘家留在此地也不合适。” “既然如此……” 那个人张嘴就想送客,仙羽抬手打断他,目光平静,语气却又些不虞,“打断别人的话很不礼貌的不是吗?所以请安心听我说完吧,放心,我会识相离去的。” 仙羽的话不长,仅表达她希望再为将军换一次药的愿望而已,据她估计,将军醒来就这一两天的事了。 那两个人出去了,丹青留下来,看着仙羽继续照顾将军,想起她月下宛如天仙的胡旋舞,再看她情深款款地照料床上这个昏迷的人,不用想也知道仙鹤心念的是谁。 仙羽浅浅一笑,手抚上将军刚毅的脸庞,指尖流连在上,细细描画着他的五官轮廓,而后俯身,来不及撩过耳畔的发丝倾泻下来,遮掩住两人。 唇与唇之间,有圆圆的莹润柔和的白光停驻。 丹青换了角度来看,仙羽朱唇轻启,混沌的白雾包裹着珠子从她的口里过渡到顶开将军唇齿的口中。 保持着这个姿势,珠子就停住漂浮在唇与唇之间,仙羽突然唔了一声,浑身颤抖,好像支撑不住身体,尽力忍耐的痛苦,鬓角很快就被汗水濡湿,水光一片。 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仙羽收回珠子,整个人瘫软在地上,脸色煞白,浑身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唔……”床上的将军蹙着眉,低声呻吟,指头微微动弹。麻醉挥发后,醒来过重新感觉到满世界对他的痛意,感觉实在不好受。 “你醒……了?”仙羽高兴极了,还没来得及爬起来,说道,却惊讶的发现,自己的声音一下子嘶哑难听,是上了年纪的老妪那能有的声音,仙羽不可置信地摸上自己的嗓子,未能理解为什么自己的声音忽然变成了这样子。 丹青瞪大眼睛! 仙羽已经不是那个青葱少女了,夜来雨落梨花,一地的残花,老年垂暮,死气沉沉…… 红颜枯骨…… 丹青这个时候才能明白这个词的意思。 仙羽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掀开帘子的一刻,仙鹤昂头悲鸣,直冲云霄。 “仙羽……”床上的将军醒过来了。 “丹青,丹青,丹青!早上啦!快醒醒!”迷迷糊糊间,忽然一声大吼,惊得丹青从床上弹了起来。 “什么事,发生了什么事?”丹青茫然地上下左右四处看,过了半天才找到焦距,盯了一脸笑意的冉孤生半晌,抄起瓷枕扔过去! “啊,好痛!” ------------ 第一百一十一章 落笔 冉孤生揉揉发红的额头,一手抱了个丹青砸过来的瓷枕,“丹青……”眼睛流露委屈,好像被抛弃的哈士奇…… 为啥第一时间想到是哈士奇而不是金毛?人家金毛大犬也是很可爱哒,难道真是因为沉迷剑三,看多了军爷,也看多了太多的军爷卖蠢,揭穿了东都之狼其实是披着狼皮的哈士奇的真相,所以才看军爷如看哈士奇? 丹青望着冉孤生思考,没有说话。 冉孤生委屈来得快,去得也快,见丹青没有反应,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轻声道:“丹青?” 天知道丹青的脑海里正有一群哈士奇欢快地追着尾巴跑啊跑,这群哈士奇转着转着,突然都变成了一个个威风凛凛的盔甲将士,然后跳起了ve…… “丹青!丹青你怎么了?”冉孤生见丹青看向自己,又好像通过他在看什么,目光痴痴地,鼻子间有两道鲜红先后蜿蜒而下,连忙急了起来,找了一会找到帕子,拭去她鼻子流出来的血,“是不是上火了?你怎么突然就流血了,快醒醒?”丹青很顺从地由冉孤生摆弄,昂起了头,实际上,她脑海中继续播放着军爷身穿盔甲扭着腰跳舞,曲线完美地展现,军装制服跳起来的效果意外地比扒掉衣服更好看呢…… 名叫节操的东西被丢下了。 冉孤生愕然发现丹青流出的鼻血汹涌了些,可丹青怎么也叫不醒,全然心神迷惑。 “怎么办?”思来想去,扬起手掌,啪! “额……”眼睛被白光挡住了视线,军爷不见了,监狱场景瓦解重新组合后,是她在平凌山暂住的茅草屋里,脸颊火辣辣地痛,她愣神一阵,手抚上那边火辣辣的脸,上面还有另一个人手掌的余温。 冉孤生打了丹青那一巴掌也不太好受,在房里搜索到新的帕子,又到外面打了一盆清凉的井水,浸湿,一条帕子敷在丹青的额头,另一条抹干净她鼻子间的血迹。 “你干嘛?”丹青彻彻底底回过神来,警惕地往床边缩了缩,躲开了冉孤生的手。 “你刚才魔怔了,还流鼻血,所以我就把你打醒,对不起……” 所以她感觉火辣辣,一碰就知道肿了的半张脸就是冉孤生打的了! 冉孤生眼疾手快探身取下她额头上的帕子,又在井水里洗过拧干,重新递给她。“呐,你敷一敷脸上的红印子,我去给你熬粥……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不分由说,将帕子塞到丹青手中,一溜烟就跑了。 丹青一口老血吐了出来,什么叫“我会对你负责……”她有什么是需要你负责的你回来给我说清楚!“冉孤生你给我滚回来说清楚!”丹青气提丹田,大吼道。 外面瞧着瓦锅里的白米在粥水里翻滚的冉孤生自然是听见了,浑身一震,尽力地缩起身体,蹲在风炉前佯装专心看火,心道:丹青好可怕。 早餐在丹青的低气压中度过,山芋努力勾搭冉孤生,但在丹青冷冷一瞥说再吵就把你人参蒸成红参后,蜷缩起自己,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 丹青现在住的房间里有书案,文房四宝俱全。 研好了墨,翻开带来的《博物广记》空白一页,丹青的手覆在搁在墨池边上的笔已经许久了,没有提起,那页空白,意外的平静下来,细细回想她在鬼市遇见的猫鼠结亲,以及那个梦。 组织好了语言,也有个写的大致方向了,可是为什么就这么难动笔?丹青无语凝噎,手定住在书页上空,僵硬好像被控制,好难受。 “恶女,你在干嘛?”山芋在外面玩了一会,跑进茅草屋,就看见丹青似哭非哭的模样,好奇的问道。 丹青手好酸,想要收也收不回来,落笔不能,收笔不允,这是要闹哪样,从口里挤出几个字,“你管我。” “哼,好心遭驴踢!”山芋傲娇的哼了一声,眼睛骨溜溜地盯着丹青,嘿嘿笑了几声,寻了一张椅子跳上去坐下,从自己的肚兜里掏出经过切割打磨露出一面异色的石头。 “这是什么?”这个石头有点眼熟,丹青记得山芋用了一条珠链换了几块石头回来,这个算赌涨了? “石头啊。”山芋装糊涂,拿着一根有细勾的竹篾在一面异色的石头上描描画画,随性涂鸦。 “呵呵。”丹青冷笑两声,“谁信你。” “作为我的主人你不相信我,我很伤心!我为什么会有你这样的主人!”山芋忽然间炸毛起来,控诉指责丹青,突然又神经兮兮地坐了下来,阴郁地用手上那根竹篾勾子去画石头。声音幽怨地飘进丹青耳朵: “我原本想送个未来佛挂件给你带着,如今看来你根本就不在乎我,那我还是改雕刻观音挂件送给冉孤生带着好了,中品灵石用特定的雕纹就能滋润经脉,必要的时候还能救你一命。哼,现在不给你。” 山芋在耳边聒噪,说她如何如何的虐待它,又拿她跟冉孤生对比。 丹青漫不经心的听着,眼睛注视着空白纸张,她还在想该怎么写。 一道灵光闪过,丹青手腕一松,笔锋灵活自如,一行娟秀的字体跃在纸面上。 《花嫁》、《蛊蝶》和《梅鹤》收纳到《博物广记》之中。 “……鹤守平凌山,人不得入?”丹青蹙眉看着一行字轻声念道。 “嗯,你嘀嘀咕咕说什么?”山芋没听清丹青的话,问。 “不关你的事。” “不说就不说,我还不感兴趣呢!哼!” 丹青此时没心思逗弄山芋,也不知道是什么令禁锢解开,她写的时候好像思如泉涌,但是要真正的回想起那个时间她想了些什么却又什么都记不起来,就想作了一场梦,梦醒了只留下最为深刻的一幕,别的语焉不详,再也想不起来了。 而《梅鹤》写的是她的梦境,地点似乎就发生在平凌山上,梦醒以后,她唯一就记得月下的胡旋舞和将军床前的红颜枯骨的一幕。 而上面最后一句写了梅化尽修为救了鹤,从此鹤守在平凌山上,人类不能进山?梅是那个吹笛的男子?那他们还有大师、道长、曲杏仁是怎么在这里的? “丹青~我们明天就下山吧。”冉孤生走过来,“一起去游历可好?” 半晌都没想出一二,恰逢冉孤生过来提议,丹青将这事抛到脑后,点头应下。“好。” —— _(:3∠)_杯子剩下明天一科了,从跨入考试周开始杯子整个人都不好了。梅鹤再让杯子收一下尾,就能去副本~\/~【过了新副本就剩下最后一部分,全文分三部分我会说咩】【也就是杯子已经做好了全文完结都没上架的心理准备qaq】#杯子完结它为了攒坑品而已# ------------ 第一百一十二章 点翠 “我怎么在鬼市不见你带枪,这白蜡枪从哪里冒出来的?”丹青收拾好了行李细软,背上行囊,回头就看见冉孤生将白蜡枪背到身后,不禁吓了一跳。 冉孤生腼腆一笑,“师父给了一个芥子空间,正好可以用来收藏兵器,鬼市气息混乱,带兵器会引起不必要的争端,况且还得参加别人的婚事,我就把它收进芥子空间里了,如今去游历,路上不知会发生什么事,就拿了出来傍身。都收拾好了吧?我们走吧。” 丹青点头,临走时还回过头去看有没有遗漏。 平凌山山高不陡峭,是踏青秋游的好去处,冉孤生给丹青说着那天从鬼市逃出来,看到黑漆漆的夜晚和如今明媚的林间风景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一声鹤鸣惊破长空。 丹青回过头,看向茂密树林外一带蓝天,天很蓝,有丝絮状的白云飘着。 “丹青,你怎么了?”冉孤生疑惑的问道。 “你没有听见鸟叫吗?那鸟声音响亮,一定很好吃!”下山前,山芋死皮赖脸巴着冉孤生,紧紧地抱大腿,就是不要被收入空间里面,还拿出了一个佩环和一套头饰分别“贿赂”冉孤生和丹青,才没有被收进空间里面发霉。山芋和丹青结下契约,丹青听到的,它也能听见。 冉孤生摇头,“林子静谧,只听见喧嚣的蝉鸣,走路的沙沙声,就没有别的了。” “奇怪,它叫的很大声的呀……”丹青也疑惑,身后背负的桃木剑在鹤鸣以后,剑身游走一条红丝,从剑柄而出,往鹤鸣方向飞驰。 “兴许是山野精怪给你践行呢。”他笑道,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 “别那么碜人好吗?现在还是大白天呢。”丹青打了个寒颤,双手摩擦双臂惊起的鸡皮疙瘩,拉过冉孤生快步往山下走去。 冉孤生跟上丹青的脚步,低头看十指交缠,眼梢上挂着挥之不去的笑意,“真好。” 红丝游走,像一条疾电而来的蛇,这里是平凌山一处悬崖,在丹青梦境里曾经出现过的。丹青不会忘记,月光之下悬崖前,吹笛的清冷谪仙,仙羽姣好的面容,婀娜惊艳的舞姿,她更不会忘记军帐里一霎那红颜枯骨,预兆着生命短暂,人生苦短,应当及时行乐……不对,是应当做生命的意义的事。 悬空的巨石上,曾经站了一个清冷干净的人,白玉无瑕的双手按在内敛银质的横笛笛孔上,吹奏一首又一首的乐曲。 如今人已不再,站在那里的,是一个长相抱歉的女人,身材臃肿,眼角上翘的鱼尾纹无声诉述她的年华逝去,手中摩挲着一根银质光滑的横笛,眼睛望着丹青和冉孤生离去的方向,略有所思。 红线落下,淡淡的红烟飘起,灼华隐约的身影掩在其中,他眉宇愠怒,还有一丝不解,但并不影响他眼睛下的风情。 “我辛辛苦苦安排的梦境,为什么不跟丹青说出你的请求,还任由她离开?” 女人,不,准确是仙羽,那只化人后,宛如天仙不吃人间烟火的仙鹤,如果让丹青再见她如今一面,一定扼腕叹息,并且记忆留存的一曲胡旋舞就在一瞬间幻灭破碎。 仙羽微微一笑,“能有人见过我的故事,够了。”能用另一个角度,再一次经历当时的事,看到当时的自己满怀憧憬地伤了另一个人的心,再看到将军帐下,那一声呼唤,值了,知足了,守在平凌山,守在他身边,是她唯一能做的补偿。 “够个屁!”灼华不顾自己的风度了,“你觉得丹青看过你的故事,你就觉得够了,不错,你是觉得够了,因为你还活着!但梅怎么办?千年修为就这样过渡给你,自己却打回了原形,一株暗香白梅!你可知,我等要修成人形比你们这些妖修要艰难多了,其中的艰难你们就根本不了解!” “我会看着他,不会让他受到伤害。不然我也不会让云门寺外门弟子,那个牛鼻子道士,还有那个大夫上山来,还定居在此,云门寺和道家的经文念诵有助梅早日再次感悟天地,开灵智。”女子反驳道,手中攥紧了那根横笛,她脸上有些红晕,是说话急速,气血上涌造成的。 平缓下情绪,她继续说:“你的好意我替梅心领了,梅脱胎换骨时,就是我和梅上知味观拜访之日。” “哼,你好自为之!”红烟越发清稀,灼华的身影近乎透明,他甩袖,重新化作一道红丝离开。 灼华走后,仙羽看向悬崖边上种植的一株病梅,嫣然一笑道:“我就在这里给你吹笛子,圆月的时候给你跳胡旋舞,我不走了,哪里都不去,就守着你,像以前那样我们俩就这么过着,也不会让外人来打扰我们,可好?” 容貌不似从前的她,这嫣然一笑实在是诡谲,但隐约有能透过着笑容看见她过往的风采。 她笑着,笑容里的苦涩没有人看见,将那只银质横笛凑到嘴边,呜呜啦啦生涩地吹着不熟练但记忆犹新的曲子,一道泪痕划过了脸颊。 那株暗香病梅在山风中摇晃,枝头弯弯,像是应允。 红线没入桃木剑中,剑身一瞬间发烫。丹青咦了一声,负手摸了摸桃木剑,难不成被太阳烤熟了吗,回头把它丢进井水里降降温好了。 平凌山下的小镇虽不及余杭,屋舍相对简陋,可看过往的小镇居民,顶着颇有重量的银帽,一身银晃晃地挎着菜篮子,一点也不像穷人好吗!丹青不禁腹诽。就是没钱,只消从身上随便取下一件饰品抵出去,老板,不用找零。 冉孤生回到人世,整个人活跃起来,数着点着路上需要买些什么。“我们去买点干粮,再要两匹马……丹青,你会骑马吗?” “不会!”山芋代替丹青回答。“我就没见过她骑过马,我肚子饿,求投食~啊……” 山芋张开嘴,露出里面的长齐的牙齿。 丹青一个爆栗敲在山芋头上。“啊什么啊,这么大了,还求投食,你当是池里养的锦鲤?” “肚子饿了嘛,肚子饿!”山芋打滚,又巴在冉孤生的腿上,山芋下山的时候,为免小短腿跟不上丹青,二三岁长成六七岁,肉肉的脸蛋一看还想捏。 “多大的人了,还卖萌!”重要的是,它不是冲主人卖萌,是冲它主人旁边的那个人卖萌! “我不管!”山芋使劲地甩头,昂头眼巴巴地望着冉孤生语气一下子温柔下来,甚至还很羞涩:“求喂养。” 求喂养你妹的! 丹青直接抓起山芋的衣领塞进空间挎包,动作干净利索,一气呵成。 山芋用一次失败的经历证明,卖萌要找准对象。 冲冉孤生甜甜一笑。“抱歉,这熊孩子五行欠教,我会好好的调教它的,下次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没事没事。”冉孤生连忙摆手,“它还小,慢慢教吧。”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山芋被丢进空间里面,就连忙用意识沟通丹青,乱蹦乱跳道:“我肚子饿了,放我出去!恶女,你这样做是不能把我和冉孤生分隔开的,你的阴谋不会得逞的!” “呵呵,那你就继续呆着吧。”丹青只在脑海回了一句,然后切断她和山芋的联系。 镇上是个杂居地,除了颇具苗疆风情的当地人,还有一些汉族打扮的妇人男子做生意,身边带着稚儿或是十一二岁的孩子,来往是滇马运送的、骆驼运送的货物,不少做生意的人会在镇上停留一阵,作为一个落脚点,歇息几天,储备购置好了路上的干粮清水就准备再次启程,因此不乏客栈的存在。 冉孤生找了一家不算太过简陋的客栈,要了两间上房,和丹青吃了一顿午饭。 “今天停留在这里?”丹青放下筷子,肚子几分饱,这边的菜肴颇具民族风情,不大适合她的口味,只是稍微碰了一下菜,光吃白饭。 “嗯,还得回去协会交任务呢,也不知道回来是什么时候,就先定下房间以备万一。” 冉孤生提醒了她,她之前在鬼市的任务完成了,都没有回去定风波交任务。 两人以客栈房间的门为媒介,通过它回到了定风波。 丹青交了任务,升了等级,暂时没有任务可接,而冉孤生从交出一封信后就被叫走,山芋又被百草堂的九针叫了出来,跟着九针走的山芋小朋友得意洋洋回头向丹青抛了一媚眼。 山芋这货的意思就是在示威吧,一定是! 冉孤生回来的时候,丹青跟余韵和剑谷的师兄打了几场,累得趴在地上不想动弹。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嗯……”丹青眯着眼懒洋洋地回了一个字。 “快起来,女儿家趴在地上成何体统。”剑谷的师兄说道,一把剑插在丹青耳边,擦去几缕发丝,警告的意味很浓重。 “师兄英明神武,师妹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丹青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贫道要冬眠了,求不打搅。 “恶女,你在干嘛?”山芋回来了,嫌弃地看着五体投地的丹青。 “没干嘛。” “不要趴在这里啦,好丢我的脸。” “我是你的主人,我丢我的脸,顺便丢上你的脸,一举两得。” “丹青,回去睡吧。”也不理会丹青的回答,直接将她抱了起来。 “喂喂,男女授受不亲。” “事急从权。” “我们会理解他的。”余韵和剑谷师兄在旁帮腔道。 丹青实在是没力气跳下远离冉孤生,他的怀抱暖和,衣服质料的清凉舒适,不是凡品,体温和布料相得益彰,窝在其中挺舒服的嘛,好像镜花阁刚好有这么一匹布料,她还不够等级买呢,略羡慕的…… 冉孤生低头,丹青已经迷迷糊糊睡过去,呼吸平缓绵长,睡得不错。 等到丹青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直接早午两餐并用。 “肚子好饿……” 丹青走下大堂,肚子咕咕抗议不要绝食,揉了揉不听话的肚子,扫了一眼有没有空余座位就见到了布置了一桌好菜的冉孤生。 冉孤生一直注意着楼梯方向,见丹青朝他这边望来,挥了挥手。一阵旋风刮过,山芋先于丹青落座,嘴角挂着晶莹的口水。 “中午好。” “中午好。” 丹青没拦山芋,睨了它一眼,“小心噎着。” “哼。” 退了房间,两人启程,冉孤生购置了一匹精瘦有力的素月,可行千里,背负两人逃命爆发速度不是问题,给丹青买了一匹性格温和的毛驴,小镇人多,不适合纵马赶路,丹青和冉孤生各牵着自己骑的坐骑,山芋骑在毛驴扁着嘴瞧着那匹身躯纯白脚蹬墨色的马,线条贲张有力,目光温良,好想骑上去…… 路过一间八宝斋,冉孤生停下脚步。 “说起来,丹青你好像快及笄了吧?” 丹青迟疑的点头。“应该是这年冬天吧,我是大雪夜被别人捡来的交给拂云收养,拂云就用了下雪那天作为生辰。” “平凌离太平郡有千里之遥,也不知冬天能否赶回去,你如果不嫌弃,我给你挑根簪子,等下雪那天,送给你一来作为生辰礼物,二来……我给你簪簪子过及笄?” 冉孤生很兴奋,丹青心里只想着糊他一脸吞日月,人剑合一清一下他脑袋装了什么乱七八糟的! 且不说送簪子的意义是定亲,再说了,主行笄礼者为女性家长,由约请的女宾为少女加笄,冉孤生,你这是闹哪样! 丹青心中一万匹羊驼驼呼啸而过。 无视丹青不大好的脸色,冉孤生把素月暂时交给迎出来的伙计看顾,走进八宝斋中。 “客官你好,小店有上好的饰品头面,精工细作,牙雕镂空,用来送给心悦的女子是最好不过的了。”掌柜是个发福的中年人,精明得很,见丹青和冉孤生一起来,丹青别着脸就是不进来,就在外面等着,猜是和情郎闹别扭了,平凌山下的小镇靠近苗疆,风气比中原江南更为开放,见怪不怪了,压低声音靠近冉孤生说道。 “那就有劳掌柜了。”冉孤生没有低头挑选摆在柜面上托盘放置的金钗玉镯,在他看来柜面上摆的,还不够山芋送给丹青的那套头面好看。 冉孤生行事大方,光是伙计暂为看顾的马就价值不菲,身上的玉佩,比得上店铺里面好几件较为贵重的饰品。掌柜心忖,他是来踢馆的,还是遇上了个大肥羊? 狐疑之时,脸上也不敢怠慢,“公子,您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这回包您满意。” 外头的丹青等得颇是不耐,走了进来。“冉孤生,你好了没有,不是还要赶路的吗?” “不行,得给你买根发钗,你披散的头发挽起来用发钗系好,那就不怕天气热了。” 丹青抹过颈后,确实,一手掌的汗水。不过—— “冉孤生,你究竟知不知道发髻的意义啊魂淡!” 掌柜小心翼翼地端着托盘下来的时候就见到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年轻真好,掌柜心想,打是亲骂是爱啊,打骂相亲又相爱。 “公子,这是本店最新打造,时下的款式。您看,这支金镶珠石点翠簪如何?”掌柜用湿巾擦拭了双手,托起躺在红绒面上的发簪,口中询问着冉孤生,却送到了丹青的面前。 “好漂亮……”丹青喃喃自语。 这支金镶珠石点翠簪,金为底托,制成了孔雀羽的簪面图案,五片孔雀羽底托展成了扇面,孔雀羽眼各嵌了指甲大小的红宝石、米粒大小的南珠、绿翡、玛瑙、珊瑚,颜色各异,雪青色的翠羽巧妙的粘贴填在孔雀羽底托上,呈现了湖色蕉月的色彩,加上翠羽本身的自然纹理和幻彩光,拿在手里就觉得典雅高贵,心里有种冲动就想把它戴在头上戴走。 “掌柜,就这支了,包起来。”冉孤生丢出一袋沉甸甸的荷包,掌柜接过,装的是黄澄澄的金子,大喜,笑得更灿烂了。 冉孤生接过赠送的小匣子,这是特地装点翠簪用的,然后收进自己的行囊里。 “嗯?”丹青顺着他的视线,直到落入了冉孤生的行囊里面。“……” “怎么了?” “不是给我的吗?”丹青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个小匣子的位置,眼神火辣地连她自己都觉得,差一点就能烧出个洞来。 掏出身上带着的钱,塞到冉孤生手上,“喏,钱给你,簪子给我。” 冉孤生失笑,“说了簪子作为你的生辰礼物,不会赖了你的,自己的钱自己拿回去,我又不是没钱。”把丹青塞来的钱塞回去,“走吧,不是还要赶路的吗?” —— 杯子母上大人昨天9点多就把杯子的网给断了!断了!赶去睡觉!今天一早6点就把杯子赶起来!赶起来晨运!杯子高三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夸张有木有! ?(?_?)?所以,今天多码了几个字,当杯子两章合并一章吧,明天开始杯子会把字数回升3k,求!不!嫌!弃! ------------ 第一百一十三章 褪色 出苗疆,入两广,一路北上,丹青钓着胡萝卜饵激励小毛驴加油追上那匹高贵冷艳腿长的素月。 赶路的日子很短暂,秋天到了。 雁过长空,树木常青还没掉下一片黄叶子,秋老虎肆虐,初秋还有盛夏的高温。 丹青最近一直口干,水喝个不停,高贵冷艳的素月也在天晴少雨这样的季节里抛开形象,咴咴地喘着粗气。 “丹青,我们入了刺桐城的地界,加快速度到城里,然后休息几天吧。” “好。” 两人快马加鞭,毛驴在清凉的水的诱惑下撒蹄子努力跟上素月马蹄扬起的灰尘,丹青吃了一脸尘土。 进城的时候,灰溜溜的脸蛋险些让看城门的守卫以为是流民拦着不给进去。 “这位大哥,这是我家未过门的媳妇,都是我的错,赶着进城找客栈安顿好她,结果反倒是让媳妇在后头吃了一脸灰尘,她不是流民,劳烦大哥通融。”冉孤生有眼色的塞上几钱银子,笑得那叫乡土的敦厚,“回头我领进城后会教她好好洗漱,不让她影响市容。” “看在你老老实实的,是哪里来进城的农民,要做什么生意?”守卫掂量手中的银子,心里满意,脸上还是倨傲神情,留多一阵问话,若是进城的生意人,回头叫兄弟过去帮衬帮衬,不能叫外地人在本地做小本买卖还受到欺负不是。 冉孤生和丹青从苗疆出来,到了两广流域,当地炎热有瘴气,一不小心,冉孤生就中了招,在当地人指点下,和山芋的医治下,逗留了数天才能上路。 而那时候,丹青忙着去给冉孤生采药,煮消暑的凉茶,不知不觉就晒黑了,两广的旅程随当地的风俗改变服饰,最后一站是客家的聚落,所以一个肤色较黑,又穿着老土的姑娘和一个粗布白衣,同样肤色黝黑的男子在一块,还牵着一头毛驴,就让守卫误以为是进城的农民夫妇了。 “我们要北上往江南去,不在这里做生意的。” “这样啊,可以进去了。”守卫听了没赚头,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放行。 冉孤生牵过小毛驴的套绳,由着丹青骑在小毛驴背上。 “冉孤生,谁是你未过门的媳妇,不要乱叫好吗!”丹青羞红了脸,说话的时候不经意注意自己的声调,这里可是大街小巷人来人往,让人听去了,她的脸皮真的直接埋了算。 “你看看我们俩,黑乎乎像块炭,不是很像一对吗?更何况,那种人就是贪小钱财的鼠辈,不给些钱吃个小酒,直接当你是无家可归的流民抓走关上几天牢房,饿上几顿,等着家属拿钱赎人,若真的没有家属自己又没有一两个钱傍身,男的卖到黑煤矿上坐苦工,女的……哼,总之,我当时这么说是对的。” “听起来,你还懂得挺多的。”丹青打趣道。 “嗯。” 刺桐城经济繁荣,不少富商靠着海上贸易发了家,安居此地,看商铺林立,尤其不少香料铺子,都有出售蔷薇水浸沉,这蔷薇水浸沉价钱可不便宜,不是有实力的富商大贾还烧不起这个钱。 “我找了一家环境幽静的客栈,就在闹市里头,这些天都累了,你就好好休息。” “嗯。”丹青低低地应着。 商铺成行成市,香料铺子接绸缎生意的,周围的商铺就成了各种布庄,布庄旁边挨近几家绣坊,染坊,再过去,就是饰品挂件的。 冉孤生选的地方就在绣房转弯入了小巷,这里有好几家的园林式的客栈,因为转入小巷,邻近绣房,绣房女工安静地做活计,一巷之隔,热闹和清净泾渭之别。 “哎,先别去客栈,前头好像有事发生,我们过去瞧瞧。”丹青拉住冉孤生的衣袖,示意他看向饰金行的方向,那里人头攒动,不时有人争论,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先去放下行李吧,你不是口渴得紧,想喝碗甜汤润润嗓子?”冉孤生看向饰金行,日光毒辣,站在最外围的人额角的汗水濡湿了头发,他不太同意丹青过去瞧热闹。 “嗯,甜汤喝不喝都无所谓了,重要的是我感觉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好戏要上演,心情现在特别激动!”丹青的心思都扑了过去饰金行,哪里还注意到冉孤生不满的情绪,恨不得学孙猴子那样一个跟斗翻进去,身形缩小藏在里头的那些人的衣袖当中看热闹。 “那我先去给你放行李,就在‘曲径幽深’客栈那里等着你,你看完沿着这条路往里走就是了。”冉孤生也知道丹青说给他听是代表她要去看,不是代表征求意见。 “嗯,我去了。”丹青翻下小毛驴,兴冲冲地往人群钻去。 冉孤生看着丹青的背影,等到她在人群里消失不见,才黯然地牵过小毛驴去客栈。 丹青挤不进人群里面,只听见一时“稍安勿躁,请听小店解释。”,一时是“承蒙街坊邻里看得起小店,小店如今成了刺桐城的老字号,更加以信誉为本,不敢做有违良心的事啊。”还没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就问身旁一个同样看热闹的健壮的大婶:“大姐,请问发生了什么事?我的簪子掉了想买根簪子,可是这周围几家商铺都关门啊。” 大姐见到丹青黑黝黝的眼睛透出好奇的目光,好像找到知音一样,滔滔不绝给丹青说起这事。 刺桐城富商大贾云聚,也有刺史、郡公府,随手一指每天大街行经的轿子里抬着的是得罪不起的某家女眷。 事情就发生在前几天。 由郡公府发起的内眷茶会,刺桐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的夫人小姐都收到了请柬,举办地点就在东湖亭。 那天人比花娇,香风阵阵,金钗步摇,一个赛一个,将东湖亭附近的繁花锦簇都比了下去,游园茶会上一团和气,一时倒也和谐。 只不过,因为游园茶会请的人多了,来的这家跟那家有点矛盾,那家和别家生意上有点过不去,尽管郡公府邀请的时候,考虑了请哪些客人,尽量避免出现针锋相对的场面,但是明面上是没有矛盾了,暗地里可少不了一番嘲讽,不过,这不在郡公府理会的范围内,人请来了,不破坏气氛,明面好好看看的,给郡公府赚足了面子就是。 茶会进行到一半,场面其乐融融,郡公夫人也很满意。 “郡公夫人,你那点翠簪在哪里买的,竟然褪色了!” 有个商贾之妇惊叫起来,郡公夫人发髻斜插的点翠簪上的雪青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光泽,雪青色灰暗,仿佛这根点翠簪上的点翠工艺用了不知名的手法仿冒。 商贾之妇的声音尽管及时的压低,但由于她主动过去找郡公夫人搭话,好几家的夫人将视线集中在她的身上,也都发现了郡公夫人头上褪色的点翠簪。 郡公夫人一时间脸皮都不知该往那放,一方面是恼怒购买点翠簪的老字号,一方面是为了这个不长心眼的妇人当众坏了她的颜面。 身边的贴身丫鬟吩咐小丫鬟去马车里取来郡公夫人的镜匣,紧接着在场的夫人小姐戴了点翠簪的,发簪的点翠都发生了褪色,无色的现象。 所以,就有现在看见的这一幕。 “原来如此。”丹青听完,明白的点点头。 “幸好点翠簪贵得紧没钱买,不然,亏死了。”大婶拍拍胸口说道。 “……”丹青心头漏跳一拍,退出了人群,快步往冉孤生所说的客栈走去。 轻而易举地,丹青就找到曲径通幽客栈,这家客栈可非浪得虚名,只是丹青现在无心欣赏。 “丹青!你这么快就回来了?”桌面上齐了刺桐城特色小食、素菜、糕点,冉孤生一见丹青疾步走进来,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一脸笑意。 “小冉,点翠簪呢,你快拿出来让我瞧一瞧。”丹青一反往常,没有注目那满桌精致的吃食,攥住冉孤生的衣领说道,若不是还想着这里不是现代,她还真想搜身了。 “在这里,发生什么事了?你冷静一下。”冉孤生取出匣子,打开。 丹青目不转睛地盯着,盒子打开,里面的点翠簪的那抹雪青色还是如此令人着迷,点翠簪还完好,丹青莫名松了一口气。 但就在她松下一口气的时候,里面的点翠簪的点翠工艺突然间褪色了! 幻彩光晕不见了! 点翠变成了灰溜溜! ------------ 第一百一十四章 打听 到底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情况? 褪了色的金镶珠石点翠簪就像失去了灵魂,翡翠、南珠、红宝石再金贵,孔雀羽的金银底托再如何的精细,失去了点翠,就剩下华丽的空洞,在外人看来,褪了色的点翠簪还不及一支做工精细的金簪。 眼看着点翠在她手头上失去灵魂,黯淡无光,丹青反而静了下来,坐下。 “怎么一回事?”冉孤生不通晓女儿家的头面首饰,但看丹青现在手上这支明显和几月前看见的不同,也皱起眉来,倒不是心疼花出去的钱财,只是这是要送给丹青作为生辰礼物的,如今却成了这样,看着其上灰蒙蒙的翠羽,冉孤生心底升起一丝怪异。 “呀,好多好吃的啊!”自己的点翠簪现在都成这样子了,难不成还要回平凌找那个掌柜算账吗?这一来一往的需要花费盘缠可不少,丹青目光总算是注意到满桌好吃的,举起筷子还真不知道先吃什么,太多选择有时候也愁啊。 “跟我讲讲,街上有什么热闹可看?”丹青避而不谈,冉孤生转换话题,往她的碗里夹了一个水晶饺子。 “谢谢。”丹青咬着筷子,“就是关于这点翠簪的事,好多人买的点翠簪都褪色了,派人上门讨个说法。” 所以她才脚步匆匆地赶回来查看这簪子。 冉孤生明悟,“会不会是这儿的天气之类的原因才会造成褪色,我们在平凌那儿买的簪子,要是褪色,早就褪色了。”也不会在丹青打开匣子以后,突然之间被吸走了颜色。 “客官,此言差异了。”冉孤生选的是客栈大堂,包厢基本都被预定满了,大堂倒是只有几桌客人,三三两两的,跑堂小二听得一二,多嘴插话。“且不说各家有各家的工艺坊,做工会有一定的差别和风格,再说了,那点翠的来源就是这刺桐城附近的鸟儿,本来就栖息在这里的,才不是这儿的气候之类的原因造成的!” “额,是我不对,多谢小二哥相告。”冉孤生讪讪地说道。 小二哥说完,回到柜台那里,结果被掌柜一顿好骂。 丹青另一只手还拿着点翠簪子,转动间脑海闪过一个声音—— “任务,了解刺桐城点翠褪色的原因。” “卧槽!” 冉孤生懵懂地看向丹青,“不合你胃口吗?” “不是……”东西都吃了一半了,怎么可能不合胃口,丹青摇头。“我接到任务了……” “啊?”冉孤生也疑惑她吃东西好好的怎么就忽如其来就有任务,丹青递过褪色的点翠簪,“我就是拿着,突然任务就冒了出来。” 冉孤生接过,过不久,眼睛一亮,“是要去找点翠褪色的原因吧?” 看来这褪色的点翠簪倒成了任务道具了,丹青莫名想到若是将点翠簪收紧背包,它的图标上面就多了一个金色的卷轴了吧。 “那我们赶紧吃完就去打听一下消息。”冉孤生兴奋起来,手下筷子加快,风卷残云般的收拾掉桌上的食物。 王老板是珍宝阁的东家,比起幕后坐享其成,他更喜欢站在柜台,听尽各家八卦事,这刺桐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山水环绕,离大海也近,多的是富商大贾,公侯伯爵,其中的纠缠瓜葛就像是一团乱了的线,明面暗地都有关系。 珍宝阁是刺桐城里头金银珠宝行当的老字号了,龙头老大可不敢当,但哪家府邸里夫人小姐头上戴着,手上穿的,不是出自他们珍宝阁的。 王老板对此可是引以为豪的,可是最近这些天来,接连发生的点翠簪褪色的事件,令珍宝阁的生意不如以往,曾经怀疑是对头安插的细作故意在他们点翠工艺上掉包翠羽,用另外的材料仿冒,但是不仅是他们珍宝阁出事,凡是有点翠工艺的老字号或是商铺售出的点翠簪子或是别的饰品,无一例外都褪色了! 翠羽可是永不褪色的材料啊! 就当王老板急的上火,嘴巴生疮,珍宝阁来了两位客人。 来的是一男一女,女的还没过及笄的年纪,脸上还有一份天真,男的高大挺拔,身后还背了一把大枪。 王老板眼皮一跳,看见闪烁冷光的兵器他心里就发怵,又见他仪表堂堂,正气凛然,发怵的心思压下几分,但也暗自提防。 “两位光临珍宝阁,老吴上茶。” 丹青和冉孤生重新换了一套衣服才来的,在王老板眼中,如果忽略掉那把骇人的兵器,倒真像是贵公子带着他的小丫头上街来玩。 珍宝阁店面宽阔,划出一部分区域用来招待客人,得看客人是什么身份,能上二三楼的人自然是刺桐城的贵妇姑娘,冉孤生和丹青面生的很,可能是外地人,不知根底,就在一楼招待了。 “掌柜你好。”丹青话一出,王老板就知道她们是外地人了。 丹青从自己的背包取出匣子,打开给王老板看,里面躺了一支褪色的点翠簪。 “姑娘怕是弄错了吧,这支发簪可不是本店售出的。”一看褪色的点翠簪,王老板就以为丹青是拿着这支簪子上门索赔,“姑娘得仔细想清楚。” 丹青盖上匣子盖,微笑着摇头。“掌柜误会了,我这只簪是在平凌城买的,与珍宝阁无关,只是听说最近城里的点翠簪都褪色了,恰好我手上这支簪就在我眼皮底下褪了色,心里有些狐疑,就来找行家询问一二了。珍宝阁是刺桐城数一数二的老字号,于是我们冒昧来访。” 听见我们两个字,冉孤生心情愉快像雨后的晴天。 “不知掌柜可有空当为我们解疑一二?”冉孤生问道。 连外地人都知道他们珍宝阁是数一数二的老字号,王老板心底暗喜,脸上还是那副商业的笑容。 “这个自然,我们珍宝阁的首饰精工细致,郡公夫人四季的头面都在我们这儿定做的。”王老板接下他们的话,却不提给冉孤生他们解疑。 “丹青,待会你就挑几件戴来玩吧。” 丹青听了却皱起眉,“那支点翠簪若没褪色还看得入眼,当时那家的掌柜是怎么说的,是他们商铺顶好的,可结果呢?”哼了一声,随意扫过柜上摆放的翠玉项链、镯子,耳环,撇了撇嘴,“你让我挑,倒是有能挑才行啊。” 王老板脸沉了又沉。 “丹青。”冉孤生皱眉低低地喝了一声,极像训斥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鬟。 丹青却是撇过脸去。 “掌柜不好意思,她脾气大了些,却是没有恶意的,不过想来也是,贵店最为华贵的,可不会摆在这柜台上。” “那是。”王老板脸色稍霁,刺桐城里的达官贵人都给他几分薄面,而这个丫头,一上来就挑刺,啧,穿戴得再名贵还不是丫鬟一个。 让丹青听见王老板的心底话,准祭出画影戳他一个三环套月! “公子有所不知,本店这季赶制了一批点翠,可就因为褪色了,唉……” “此话怎讲?” “点翠采用的翠鸟羽,翠鸟背尾和双翼都长着亮蓝色且泛莹光的羽毛,一只翠鸟身上一般只采用大约二十八根羽毛。且因为病死的翠鸟暗条,不予采用。这点翠可金贵的很啊。” 也就是说,这点翠是活杀了翠鸟才有的! 一只翠鸟二十八根羽毛,那要杀多少只翠鸟才会有一支品相完好的点翠饰品! 丹青瞬间变了脸色。 “老板。”珍宝阁门口有个小厮打扮的快马加鞭赶回,跑了进来,见王老板和客人在聊,候在一侧,王老板笑道失陪,两人走到一旁。 竖起耳朵的冉孤生将他们的对话听的一个不落: “老板,连江陵在内的几个城市都出现了点翠饰品褪色的现象,矛头正指向供应翠鸟羽的刺桐城。” ------------ 第一百一十五章 悬赏 刺桐城的珠宝商行有长期收购翠鸟的任务,要活不要死,价钱根据所得翠鸟的种类以及羽毛所制订。因此,刺桐城里稍和有钱人家有关系的村民在农闲的时候,就去捉上三四只帮补家用。 又因为点翠所需的翠鸟羽必须品相完好,有能力制作点翠饰品的老字号里专门养了一批捕鸟人去捉获翠鸟,一来保证了翠鸟被捉到运送回作坊的时候还活蹦乱跳,翠羽无损,二来也是保证了点翠材料的来源不被控制在别家字号的手上。 冉孤生和丹青又来到刺桐城的珠宝商行,没见有几个能带着翠鸟上门换钱的人,就是有,笼子里的翠鸟眼睛发红,扑腾挣扎地寻找出口逃离,好像着了魔似的,落了一笼的羽毛,身上没有几根羽毛剩下的,而且,还能在身上的羽毛,近乎黯淡无光。 这样的翠鸟,珠宝商行的伙计看了直摇头,只肯给几个钱。 “他娘的,俺忙活了一整天,才得了这么一只鸟,看你珠宝商行有头有脸的,俺呸!”村民往地上啐了一口痰,右手把笼子拎了回去,左手将几文钱扔向伙计的面门,“打发叫花比你给的钱还多呢,俺就看你们劳什子商行白纸黑字写明贴在墙上公示,才肯带着鸟过来!” 伙计连忙抬手挡住,“哼,就你手上这破鸟,白送也不要,看外面公示了没,病的不要!你拿着只疯鸟糊弄谁呢这是。”心有不忿,暗道:也不看看是什么德行,一个什么都不懂的莽夫,就是一只好端端的能卖一两的翠鸟,也被他折腾的分文不值。 “哼,你们城里人爱说物以稀为贵,也不看看现在能有多少人能扑捉到翠鸟,前几天翠鸟就好像一夜消失掉,俺找别家去!你们不要,别家可就说不定了!”汉子气冲冲提着鸟笼出了珠宝商行的门槛,找别家去。 汉子的女儿卖进了郡公府做丫鬟,虽然是比不上郡公府里的家生子,好歹心里精明,又愿意去学,能说会道的,很快就混了个养在郡公夫人身边的六姑娘的三等丫鬟的职位,给家里长脸,为家里带来一两消息。 一夜消失的翠鸟,这个消息就是他女儿从郡公府里带出来的,让家里去捕捉,拿到作坊去叫高价钱。 从刚才那番话,他就得了不少消息。 前几天一夜消失的翠鸟。 前几天点翠褪色。 这只翠鸟好像疯魔了。 它们之间会不会有一定的关联? 冉孤生拉着丹青跟上了那个汉子。“跟上那人,说不定会有知道别的。” 翠鸟的捕捉贩卖上了刺桐城珠宝行当的明面,地方官员也不予以制止,连带着捕获翠鸟成了行业的风气之一,衍生了一个新的职业。 点翠本来矜贵,就连宫中妃嫔用的头饰,也不见得能戴得出一支点翠簪来,倒不是说点翠饰品入不得她们的法眼,品阶高的后、贵妃,戴的那一头典雅的雪青夺去一室珠玉光芒,岂能是一支小小的点翠耳环或是簪子能够争辉,这样更加抬起了点翠的身价。 翠鸟和麻雀一般大小,又只取其二十八根羽毛,能完整取下的二十八根皆大欢喜,实际上活杀就会有损耗,一只鸟能取下十来根已算是好了,这样无形中又给谋利的商人借口抬了抬身价银钱,促使这个行业有越来越多的人加入。 自己的点翠簪在常温下突然褪了色,不仅她的,城里的点翠饰品全都褪了色,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任务就突然从天而降,丹青有种无从下手的无力感,冉孤生如今有头绪的样子,她便跟着看看。 “这个人不过就是个村民啊……”丹青盯了半晌,看不出个未然。 “他是村民啊,有什么问题?”冉孤生顺着丹青的视线,点头应道。 “你……”丹青气结,“你不是说那人会知道别的,这不是说明有问题吗,那他是有什么问题?” 激动了些,声音一不小心提高了,周围的人的视线集中在丹青身上,丹青腾地红了脸,低头数衣摆上绣了几朵小花,她什么都没看见,真的! “我表妹跟我开玩笑呢,表妹,别生气了,都是我的错。”冉孤生对周围的人说,神情歉意作不了假,然后回过头来温声哄丹青,丹青此时恨不得地面有一个缝就钻进去,藏起来不见人,哪里会看到冉孤生眼中的宠溺。 周围的人见是情人的小打小闹,无热闹可看各自散去,冉孤生余光见那个提着鸟笼的汉子似有警惕,钻进人群就不见了踪影,是跟丢了呀。 “唉……”冉孤生的叹息幽幽传入丹青耳朵。 “哼,叹什么气,你这是为赋新词强说愁,我都没愁呢,都怪你,害我当街丢脸。”丹青横了他一眼,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外人眼中、在冉孤生眼中就是打情骂俏。 心跳莫名声若擂鼓,咚咚敲得耳鸣,边疆的战鼓号角都没这样近在咫尺地响起过,心脏强而有力的弹跳声,汹涌而来的心悸,几乎盖过丹青的说话声。冉孤生暗道:原来这就是胆战心惊吗?夫子说这是十分害怕的意思,可我一点都不觉得害怕,还更想亲近丹青…… “啊……哦……”冉孤生不知道丹青说了什么,记得她未涂口脂的唇上张张合合,两瓣唇粉粉的,就像……知味观传说的寒春之时就盛放的桃花!比甲煎红唇脂要好看多了!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呆……” “对了,刚才我们跟丢了那个人了。” “……”丹青瞪大了眼。“那现在怎么办?” “慢慢寻下去,或许还会找到,不过如果是去了黑作坊,线索就断了。” 难得的线索啊,不过在她大呼小叫引起的别人注意前,跟踪还好好的。不用细想也知道是自己坏了事,丹青转念又想,不对,这还是得怪冉孤生,若不是他不说,她怎么就……结果跟丢了人。 “恶女,我鄙视你!”山芋又冒泡表示他的存在了。“有本事你就全赖在冉孤生身上!你看看冉孤生对你多好,你的任务他也帮你承担了……”滔滔不绝如黄河水。 丹青哀叹,自动屏蔽掉山芋的话。 “没事的,我想既然刺桐城有一只的出现,就会有第二只,而且我们只是了解点翠为什么会褪色而已,没有时间的限制,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冉孤生以为丹青为任务发愁,出言安慰道。 冉孤生现在也稳妥了许多。丹青心里暗道,人毕竟会长大。 “号外号外!”街上有人高声大喊。 “臭小子,别拿陈年芝麻小事当号外啊。”有人笑骂道。 “号外号外!哎,您这话我听着不乐意了啊,我阿飞什么时候拿陈年芝麻当号外糊弄过你们呀。”一个腿长的人飞快地跑在街上,带起了一阵风,他的嗓子嘹亮,一时间竟能在热闹的街头引起人们的注意。 只见他三两下就攀上垒起的货箱,站在上面,手里拿着张纸,从背面看来,上面写满了字,还有一方红泥印,他等人们都围了过来,卖足关子才开口说道: “全国的点翠饰品都褪了色!朝廷下了旨让各地彻查点翠褪色的缘故!我手上的是刺史府颁出的悬赏,只要有人找出这褪色的原因,并能解决或是让点翠重现光泽,朝廷以三百两黄金为赠!” 前头的话没引起人们多大的注意,刺桐城的点翠饰品都褪色了,别的地方的点翠饰品褪了色正好给刺桐城做了伴,可后头的三百两黄金让人群里炸开了锅。 “三百两黄金啊!” “这得多少贯钱!” “三百两黄金,这辈子打断腿都不用愁了!” 刺桐城里多富商大贾、达官贵人,平头百姓更多,一听见这毕生不至于能拥有的财富,大伙一下子眼热起来了。“快说快说,这上面还说了什么!” “哎哎哎!老大爷,你可别扑上来小心腰闪了,我读出来,你们可听好了,当心撕毁了这凭证啊!到时候原因是找到了,没了凭证官府可不认账。”阿飞见心急的老大爷扑了过来,想爬上这货箱,连忙往旁一闪,虚托了一把,赶紧给自己解围,不然没等他读完,就被下面这群人生吞活剥了。 丹青和冉孤生站在外围,阿飞的嗓音嘹亮浑厚,咬字清晰,不往里面挤也能听得明明白白。 “朝廷也掺和进来了……” “朝廷挺着急这批点翠饰品嘛。”几乎是同时,冉孤生和丹青的话响起。 丹青和冉孤生同时一愣。 冉孤生说:“那我们也抓紧时间,你看任务完成了,若赶在他们之前还能领到皇家的三百两黄金,不赚白不赚。依他们的话而言,打断腿都不用愁下半辈子了。” “此话所言极是。”山芋的话突然就冒了出来,压也压不住。 “打断了腿还怎么享受生活。”丹青笑道。 “走,我们捉鸟去!” 丹青和冉孤生换了一身衣服,朴素甚至有些老土,带上捕捉翠鸟的网,佯装是捉鸟人,出了城,往浅塘沼泽找去。 ------------ 第一百一十六章 纷争(上) 刺桐城山灵水秀,城外十里就有一个山塘。 丹青和冉孤生来到的时候,山塘畔的芦苇丛里已经有好几个人蹲守。 见陌生人靠近,他们警惕地注意他们两个,等到丹青和冉孤生手上的网暴露在他们眼中,那几个人不约而同相互传递了一个眼神,看向丹青和冉孤生的目光变得不善,还有几分嘲笑。 哼,嘲笑什么,你们不都没有捉到一只鸟么? 丹青毫不客气地瞪回去。 “丹青,仔细看他们手中的工具,我们确实是带少了东西,他们长时间扑捉翠鸟,对翠鸟有一定的认识,我们就一个网如何捉到鸟。”冉孤生的密语传来,语气懊恼。这里的人手上都有完备的工具,他们仅仅带了一个网,早知应该打听清楚,捉鸟需要些什么,有所准备后才来。 “我说小冉,你的想法好像被带偏了。我们只是来调查翠羽褪色的原因,又不是专业捕鸟,带网来不过是掩人耳目,有个借口罢了。”丹青倒是不在乎。 “可是,我们得看到那只鸟才能知道褪色是出现在鸟的身上,还是工艺的本身,不捉鸟怎么行?”冉孤生疑惑的问道。 “也是……”她怎么就忘了一点,要研究原因,手上也得有只翠鸟才行。 丹青和冉孤生用的是密语传音,连交头接耳的功夫都省下,那几个人一直警惕地看着他们俩,又得盯着麻雀大小的翠鸟是不是藏匿在芦苇丛中,趁着他们一不留神就飞上天。 一心两用之下,精神消耗极快,又等了一阵,他们俩还没有行动,估计无从下手,看着他们的行动,是准备偷师! 那几个人再次交换了眼神,最为靠近他们的男人拨开芦苇丛走了过去,挥手驱赶他们。 “你们一边去,这里是珠宝商行包下的地方,不是你们呆的,走走走!” 丹青和冉孤生结束密语传音,丹青后退一步,冉孤生则跨步上前挡在丹青面前。“为什么,这片山塘又不是你的。” “这片山塘的确不是我个人的,不过珠宝商行买下来了,这就是珠宝商行的产业,你们一边去,当心我告你一个侵占产业!” 这个短小精悍的男人在冉孤生面前比划拳头,往拳头吹了一口气,威胁道。 “那就算了,我们到别的地方去吧。”丹青扯了扯冉孤生的衣袖,低声说道。 短小精悍大喜,还是个怯弱的,说不定还能额外多赚一两个钱,比蹲守在这里一天都没有收入好多了。 想到这,他余光扫了扫后面芦苇丛的那些人,脸皮抽动,横眉竖眼,双臂比刚才粗壮了几分,肌肉贲张结实,十足肌肉男,又比划拿钱来的手势:“你们侵扰珠宝商行的产业,按规矩是要扭送衙门的,不过看在你们老老实实,也不是作奸犯科的人,交上几个钱,我权当没有见到。” 指骨握得噼里啪啦。 丹青干笑几声,“这很难吗?我也会的。” 两手交叠,噼里啪啦的声音传来,竟比短小精悍肌肉男的声音响亮几分。 “怎么就不珍惜你的手,女孩子家的手得好好保养,这样子你的手指会又粗又短的。”冉孤生有些心疼的说道,“有我在,你安心站在我后面吧。” “咦,真的吗!”丹青虽然不怎么使用胭脂水粉,到底是女孩子,手指又粗又短很难看,冉孤生这么一说,低头关心她的十指,哪有还有心思理会那个短小精悍。 丹青和冉孤生无视面前的人,让短小精悍的面子过不去,怒气不断上冲。“我再奉劝一句,识相的,交出银子,你们平安离开,若不识相……大牢里面有的是苦头!” “我们是不是遇上山贼了?我们要遇上山贼了吗!”山芋不知道为什么突破了背包空间和现实的限制,冒出头来,一脸激动的说道。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找死!”连乳臭未干的奶娃也敢嘲笑,短小精悍肌肉男忍无可忍,挥起拳头直冲冉孤生的面门! 冉孤生未退一步,稍稍侧过身,偏过脸,一手钳住肌肉男的拳头! 短小精悍未必是优势,身高真绝色! 连日的旅程,丹青清减,脸颊瘦成杏脸,长高了,原来知味观带出来的衣服明显的短了,置换了几套。 但丹青在长的同时,冉孤生也在长,百草堂再次见面的时候,冉孤生还介乎少年和青年之间,现在可好了,他不说没人会知道这个看似弱冠之年,身材高大的青年距离加冠还有五六年! 小朋友张牙舞爪地挑衅大人,成年人伸出一指头点着小孩子的额头,挥舞的双手都落空,打不着大人了。 现在这场面不就是了! 不过真正的成年人做了个那个张牙舞爪,外强中干的小朋友,真正的小朋友做了逗小孩的大人,角色对换了嘛。 丹青看着只觉得好笑。 那边的人看短小精悍这么久都没回来,而那对要插足分一杯羹的男女还没有走,隐约能看见那个女在笑,于是放下手中的活,纷纷靠了过来。 “他们过来了,我们要离开吗?”丹青不想惹起纷争。 “没用的,我们这时候离开就是助长他们的火焰,以为我们怕了他们,就更难缠了。” 说话间,那个短小精悍因为猛足了劲,血气上冲,整张脸红得快要滴血,见冉孤生分心回头跟丹青话说,有机可乘,另一只手突然朝冉孤生下盘抓去! “卑鄙!”丹青和山芋同时叫道,她反应极快,抽出腰间的桃木剑,一剑拍掉短小精悍的爪子! 剑宗的居合二式,她是学不来了,但画影残月的特效拔剑势深入脑海,拔剑不带一丁点拖泥带水,冉孤生眼睛晃过衣带条状的白光,然后就听见咔擦骨折的声音,紧接着是短小精悍的叫痛。 “小冉啊,刚才你差点就做不成男人了。”丹青哀痛地踮高脚尖,拍了拍的冉孤生的肩膀。 “我……”冉孤生脸腾地通红,连话也说不出来,脸上的羞红和短小精悍的相比,浅了很多,冉孤生还是挺耐看的嘛。 多看了几眼,心跳咚咚,声音很大,仿佛连冉孤生都听见了!丹青连忙撇开脸,响亮的心跳才渐渐沉寂下去。 —— _(:3∠)_圆子责编让杯子稳定更新3k,但杯子始终都没能将码字时间调整过来啊救命!杯子尽量再调整……其实杯子更需要的是小黑屋…… ------------ 第一百一十七章 纷争(下) “你们都在干嘛?”几个人优哉游哉地靠近,见短小精悍被面生的外地人钳制后,脸色忽然一变,没了闲情,疾步走了过来,一把拉开短小精悍和冉孤生。“老包,发生了什么事?” 短小精悍姓包,是珠宝商行资深的捕鸟人,别看他身材短小,拥有一双短腿,看似跳不高也跑不快,实际灵活至极,瞬间的爆发力极强,只要有翠鸟飞离芦苇丛的遮蔽,他就能在一瞬间捉住翠鸟,平时也是个凶悍的,怎么就在一个孱弱的外地人面前吃瘪? “我让他们离开,他们非得就硬闯,还说要给点颜色我瞧瞧。”老包大声嚷嚷道,很气愤。 那几个人听了心生不悦,但看冉孤生的身板,比起爆发起来一身肌肉的老包,差得远了,其中一个拦住了想要动手的其他同伴,说:“这里是珠宝商行的地盘,一早就划分好了,你们没资格在这捕捉翠鸟,你们外地人不清楚,现在清楚了,不要在这里纠缠,要找翠鸟就进山去找吧。” 这个人的言语还算温和,丹青倒是能接受这种说法。 不过这片山塘的水产丰富,芦苇丛茂密,四周环山,有山有水,翠鸟会在这片地方出没能够理解。 要放弃挺可惜的。 “刚才得罪了。”冉孤生抱了抱拳,“打扰了,我们继续进山里去找翠鸟吧。”他回头跟丹青说道。 “嗯?”丹青反应慢了一步,而后又明白的应下,“好。” 三个人准备要走。 连同老包在内的,站在这里一共有五个人,其中一个出身珠宝商行,站在商行利益说话,相对这几个人较为明事理,对丹青和冉孤生持温和驱散的态度,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这样想。 丹青和冉孤生想走,去路却被人拦住,四个人堵在路上,不让他们离开。 “请问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过路还需过路费,你不知道规矩吗?”这四个人并不想轻巧地放过丹青和冉孤生。 他们蹲守在这里都几天了,城里自从谣传翠鸟一夜消失后,就当真没在见过一只翠鸟,听说城里的羽毛都褪色了,珠宝商行对待他们的态度一下子就变了,而且捕鸟人的工钱论捉到的数量来算,几天以来没有一个子的收入,家里催的紧,如今来这俩愣头青,不敲诈一番怎么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我真不知道。”冉孤生回答很诚实,以至于他的话被这几个人误解了,以为遇上了冤大头,围了一起盘算敲诈几个钱。 “你啊!”丹青现在再一次痛恨自己的身高,比冉孤生差一大截,踮起脚尖,伸长了手,连他的头顶都摸不着,更不用说一个爆栗敲下去教训冉孤生。 “我怎么了?”以诚待人,这是外公教导的为人处世的准则,冉孤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丹青捂脸,算了,她和冉孤生是半斤八两,她以后尽量照顾小冉同学不让别人欺负了去。 有一种保姆的自豪,是不是应该快来夸奖我?丹青莫名其妙地想道。 山塘风景正好,水面映着芦苇弯弯,天空青蓝,丘陵林间树叶沙沙,山风吹过,吹皱了一塘平静。 “过路费也不多,包含了水库点的消息,收你个一两银钱,不过分吧。”那几个人商议好了,依仗人多势众,又走近冉孤生几步,大有不交钱就扁你的威胁。 “哦,我们走吧。”冉孤生有钱,但他不觉得过这条路就得一两银子,这几个纯粹是看他们好欺负所以过来讹诈。若真的极多翠鸟可捉,忙着捉鸟也不可能理会到他们,他们在这里走来走去,拨开芦苇时不经意折断,也不见有水鸟受惊飞起,这也隐晦的说明这片山塘并没有他想要的答案。 “不打了吗?”山芋好可惜的说道,“人家想看嘛。”伏在丹青背上,身体不停扭动。 “你好重,给我滚下来!”丹青咬牙切齿的密语道,山芋实际上没有说过话,它只能用密语传音骚扰丹青的意识海。 “不嘛!你又欺负我!” “站住!”又一次被冉孤生冷落的几人把丹青和冉孤生围个结实,不让他们出去。 “今天遇上爷我心情不好,乖乖的交出身上的钱来,叫爷几声爷爷,让爷开心开心,等爷我开心了,就放你们走,指你们一条明路,收获几只翠鸟。但如果反抗,爷我心情更加不开心了,你们身体就不要太爽利了,吃点苦头当作磨砺。” 在这五个人当中,有一个常年累月练就一身魁梧健壮的身体的人,名字无从知道,却有一个响亮名号,叫镇山虎,是刺桐城里的恶名昭彰的混混。 光是往街上一站,平头百姓纷纷避让,不过他也知道规矩,不去得罪那些达官贵人、富商大贾,用尽心思去讨好他们,而对普通的做小本生意的商人,则是恐吓威胁手段并用,收取保护费。 “噢,这是第二个山贼了,刺桐城附近居然还有山贼窝啊。”冉孤生似乎没有嗅到一丝的威胁,再次回过头来跟丹青说道,而心中正思考要不要去挑了那个山贼窝,转念一想,不过这里是刺桐城不是他熟悉的帝都或是太平郡,当地刺史不急,那应该没有太大危害吧? “……” 魁梧大汉双手握拳,指骨噼里啪啦作响,声音清脆又像爆裂的灯花。 丹青第一时间生太极,气场免控,然后补齐坐忘无我。 大汉大喝一声,冲冠一怒,毛发竖起,挥出重量一拳,在他看来在他拳下,这个人不残也会在床上躺上半年,让他藐视他大爷的! 冉孤生从丹青气场落下的时候,身体感觉一轻,跨出一步,虚影晃过,大汉的拳头落空,他怔忪间,冉孤生的手已经钳住他的关节,只听噼啪两声,大汉出拳的手就被折了。 冉孤生又伸出一步,拦在大汉的腿脚,膝头着力,全身的力量集中在膝头,对准大汉的膝头压下去!大汉扭手压跪,疼得龇牙咧嘴。 “奶奶的!臭小子,有种你就杀了我,不然,别让大爷我找到你,大爷我一定把你全身每一块骨头都敲碎!” 擒贼先擒王,老大都被人制住,他们的武力也比不上镇山虎,也不是卖命给镇山虎的,看冉孤生武艺高超,镇山虎的痛苦没准下一个就轮到他们体验了,一个两个三个纷纷乖得像鹧鸪一样。 锵! 寒气逼人的宝剑架在镇山虎脖子边上,勃颈边上的头发遇上剑锋,纷纷落下,好似三千烦恼丝落,从此青灯木鱼礼佛。 这是吹毛可断的宝剑啊!稍用力些,他的脑袋会不会和身体分家的啊? 镇山虎这个时候才知道害怕,身体颤动:“大侠,侠女,我,我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您们,您们大人有大量,饶了小的一命,小的会奉上金银珠宝,好吃好喝的招待你们的……” “你最好不要再颤动了,否则……我可没杀你,你自己反倒自杀了。”丹青悠悠地说道,没错,她又把画影给祭出来了,画影可是上古凶器,比起桃木剑要好用多了,更能吓唬人。 “我,我不动……”镇山虎当真就不敢动弹了,重新把话复述一次。 冉孤生望着远处几座丘陵山头,山路幽深,若是要到深山去找,还得依靠当地的村民,今日也没什么收获,就先回去休息。 “丹青,我们回去吧。” “嗯?不去找吗?”丹青的剑还架在镇山虎的脖子边上,镇山虎又颤了颤,姑奶奶,你可当心点儿啊,不然我的小命可就交代在您手上。 “今日也不会找到翠鸟了,倒不如回去再筹谋划算。剑收起来吧,跟个平头百姓较什么劲。” “冉孤生羞羞,刚才还欺负人来着呢,转头就说不要跟百姓较劲。”山芋开怀大笑道。 冉孤生的话,令镇山虎和那个劝说他们离开的人揣摩一番,莫非他有什么来头?乔装打扮在这里要打听什么? 丹青的剑没有收起来,狐疑的看了他们一眼,“如果我放开了,他们反扑怎么办?” “不会的,不会的。”镇山虎等人连忙打包票,又三指举天发誓,丹青又盯了一会,收起了画影,镇山虎才松了一口气,这才觉得背后衣衫贴背,冷汗涔涔。 丹青和冉孤生回刺桐城。 镇山虎缓过神后,咽不下这口气,发动手下打听冉孤生和丹青的消息。 而劝告的人向珠宝商行的人回禀的时候不经意地提及今日发生的事,让中高层的人一顿猜测,也派人去打听他们俩的消息。 这两个人悄悄的行动,没有惊动丹青和冉孤生,他们站在衙门前的公告栏,两个小吏守在公告栏前,上面上贴了那个黄金三百两的消息,整个刺桐城的人都知道了,但没有一个敢于揭公告,领着三百两黄金的人。 “看来,这几天也没有商家知道这褪色的原因,或许问题还真的不是出现在工艺上……”冉孤生望着公告嘀咕。 山芋扭动身体。 “你能不要扭动吗,再扭我就把你摔下来!”丹青警告说。 “可是我不舒服嘛……”山芋继续扭动。 “好啦,那我们就先回去客栈休息吧。”冉孤生打圆场,并把山芋接了过去抱着。 “唔,都是冉孤生好……” ------------ 第一百一十八章 生病 山芋病了。 躺在床上,喘着粗气,小脸因为发烧而红扑扑的。 冉孤生一大早就出去了,给丹青留了个纸条,丹青探了探山芋额头上的温度,烫手的很,得去找九针师兄。 事不宜迟,丹青也留了纸条压在桌面的油灯下,带着山芋来到定风波。 百草堂的九针师兄黑着脸,山芋是百草堂的镇堂之宝,结果呢,才几个月就病了,看它烧得脸蛋通红,丹青这是多不待见它! 九针腹诽,按上它的脉,神色一敛。 “你们到过什么地方了?” “几个月前在平凌山,现在呆在刺桐城,最近刺桐城天晴少雨,炎热如夏天,是这个原因引起山芋生病的吗?” 九针思索,三指仍然搭在山芋的手腕上,山芋昏昏欲睡,翕张着嘴呼吸。 “刺桐城最近有没有发生奇异的事?” “点翠褪色算不算得一件?”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就只有这一件了,“不过不仅在刺桐城里发生,全国范围内也出现了这样的事。” 九针收了手,拿过一张纸提笔就开药方,边写边嘱咐: “这几天饮食必须清淡,你现在的等级能买低级中品灵石,买回去后驱动里面的灵气注入它的身体里,这个量我写在药方里面,初级灵石蕴含的灵气杂质较多,若不是它受伤了,你等级现在也不高,也不至于要用到这种东西。” 丹青听了不自在,算起来初级灵石她都没见过几颗…… 不对,山芋在平凌山的时候不是送了一套头面给她作为贿赂吗,那套头面好像是用鬼市赌回来的石头打造的,当时山芋趾高气扬,还说她有赚了,那套头面还在她背包里面。 思及到此,丹青连忙掏出那套头面出来让九针过目:“师兄,你看这套可以用不?” 九针扫了一眼,那套头面做工算不得精致,好像是哪家的新人练手之作,上不得台面,他原本扫了一眼就没在意,可脑海又浮现了那套头面的样式,随即就反应过来,不对,那套头面的用料! “这是中级上品灵石!里面的灵气要精纯些,虽然是不及高级灵石中蕴含的灵气纯粹,不过用来治疗人参精还是差强人意。” 九针没有询问丹青这套头面的来源,随手撕掉原来在写的药方:“既然你有中级上品灵石,这套头面的灵石分量足够用来治疗,那我重新开药方。” “谢谢九针师兄。”丹青连忙道谢。 “别谢我,你解决好了刺桐城的事,人参精完全病好了,你再来谢我。”这次的药方九针三下就能写完,递过药方,“回去用热水给它擦身,切忌冷水,如果皮肤还烫,就改用烈酒。” 丹青收好了药方,带着山芋回到客栈,冉孤生还没有回来。 依照九针的话,端来热水,拧了毛巾搭在它额头上,又用热水给它擦过身体,山芋的眉头舒展了些,掖好被子等着捂出一身汗。 九针没有跟她提起山芋的病因,百草堂对她还是有成见啊。 “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就病了?”丹青实在没想明白,入秋了的这些天来,秋老虎余威仍在,也不见下过几滴雨,这样的天气,怎么就烧起来了?何况昨日也不见这只烫手山芋有什么异常。 “呜,头好痛,皮肤好烫,我好冷……”山芋蜷缩着身体,将自己缩成一团,企图获得一丝温暖,说话也没有平时的活泼张扬了,可怜兮兮的像谁家被抛弃的宠物。 丹青叹了一声,这样的山芋还真让人心疼,给山芋又添了一条被子。“你等着,我去叫人给你煮一碗姜汤暖胃驱寒。” 山芋扭动身体,磨蹭着被子,露出肩膀来,然后似乎感觉到外面的冷意,整个人又往被子里缩。 丹青出门的时候稍微皱了皱眉,山芋昨天也是这样扭动,似乎还说了不太舒服…… 切了几片姜,热汤煮开,浓郁的姜味迎面扑来。 端着回去山芋还在床上扭动,睡得并不踏实,丹青干脆叫醒山芋让它喝下一大碗姜汤,扶起摸到山芋背后的汗水打湿了衣服,又是一顿忙活。 喝了姜汤,山芋似乎感受好过些,睡过去了。 忙活了半天,丹青下去客栈大堂吃了些东西,再探山芋的额头,没有这么烫了,药方写的是灵石的治疗方法,上面写的是月夜借助月阴将中等上品灵石里的杂质剔去,淬炼纯粹的灵力的方法,才是中午时分,时间还早的很,丹青伸了个懒腰趴在床边将就着睡个午觉。 这是第几次被拒绝了? “呸,一个两个都是黑心鬼!”刘大福在一家小有名气的饰金坊门前啐了一口痰,提着鸟笼,骂骂咧咧地往城外走。 他是这些天唯一捉到翠鸟的人,也是冉孤生和丹青曾经跟踪却被他警惕的发现跟丢的人。 唯一捉到翠鸟是没错,可捉回来的鸟却是疯疯癫癫,啄自己身上最贵重的鸟毛,看看笼子底那些残缺的羽毛,刘大福心疼极了,若不是想到它是翠鸟群失踪后唯一一只活捉回来,还要拿去卖钱,眼看着财富在他手上溜走,他恨不得将这只鸟生吞活剥了! 正因为翠鸟的羽毛掉落了,瞬间就褪色,它身上没剩下多少根羽毛能用,几乎所有的作坊都拒绝刘大福。 “他奶奶的,老子捉一只破鸟容易吗!”刘大福骂了一路仍不解气,回到家里,将鸟笼扔地上。“孩子他妈!死哪去了!” “孩子他爹,你动什么肝火,谁惹得你,喝口茶消消气。”刘大福家的在灶头探出头来,连忙倒了一碗粗茶端去给刘大福消气。 刘大福坐在院子里,他们家比较破落,尽管丫头现在是郡公府的三等丫鬟,可月例也高不到去。 接过粗瓷碗,一口喝尽,抹过嘴角,才说起今天的事来。“刺桐城里大街小巷的作坊都快跑完了,每家都是拒绝,要不然就是才给那么一丁点,乞丐拿到的比我还多呢!” 越说火气又上来了,腾地就站起身来,抓起地上的鸟笼,对着疯魔的翠鸟一顿好骂。 “孩子他爹,消消火,别这么恼怒了。”刘大福家的拍拍他的背,“要不,在鸟脚拴一条长绳,日落的时候带出去郊外,总得是要回巢的,看能不能找到别的翠鸟。” “这个主意不错。”刘大福听完,火气就压下去了,“孩子他娘,午饭在哪?” 吃过一顿好的,睡一个午觉,养足精神,就去捉鸟,翠鸟在手,到时你们黑心商还敢不敢黑老子!“给我准备好干粮,说不定我今晚就不回来睡觉了。” —— 感谢徒孙小黄鸡努力撸了几个月的封面,还剩下最后一点再返一下工,再修改一下就能见人了qaq ------------ 第一百一十九章 城外 酉时,刘大福提着鸟笼,掌心里握着一个线团,带上家里准备好的干粮,晃悠悠地往城外走去。 刘大福家的站在门口目送刘大福远去,逼仄小巷的黑暗吞噬了刘大福的身影,没由来的一阵心慌。 月上梢头,刺桐城家家户户都点起了灯,街上的商铺关门打烊,曲径通幽客栈大堂坐满了人,吃饭斗酒闲聊,比外头还要热闹。 冉孤生订下的房间在曲径通幽虽不是最上等的,但也不差到哪去,在二楼关上房门的丹青只不过能隐约听见有人在说话,没能听清下面的人究竟聊的是什么内容,更不用说会吵醒睡觉的山芋。 房门被敲了数声,“丹青。”冉孤生回来了。 丹青过去开了门,让开了身,“先进来再说,山芋病了。” 她们回来的时候,桌上的纸条仍压在油灯下,没有移动过位置,说明冉孤生没有回来。 “我出门还好好的,怎么就病了?去看了大夫没有,大夫怎么说?”山芋睡得正熟,睡梦里小嘴嗒吧的,也不知道是否梦见有好吃的,手脚露在被子外。 冉孤生给山芋掖了掖被子,山芋眉头一皱,干脆不领情地踹掉被子,翻身继续睡过去,冉孤生讪讪一笑,抱起掉在地上的被子,又轻手轻脚地盖上。 两个人坐下,轻声交谈。 “我回去找九针师兄看,九针师兄没说山芋是因为什么病的,只是让我解决好了刺桐城的事。”丹青复述当时九针的话。 冉孤生的手指敲击桌面,说起另一件事来:“朝廷派人前来调查点翠褪色的事,同行的还有钦天监的官员,预计几天以后就会到达。” “那三百两黄金就泡汤了?”丹青头一件事就想起悬赏公告,冉孤生失笑,“你又不缺钱花,却记挂着这三百两。” “那是黄金啊,又不是三百贯钱,哪怕是白银三百两,有的人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呢。你我的任务刚好和这个悬赏有联系,当然要争取了。” 要是真拿到那三百两,她就把这三百两全换铜钱,达成愿望之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说回来,为什么就惊动起朝廷了?点翠不过是首饰罢了。” “你不知道吗?中宫和慈宁宫那两位的后冠是点翠。” 褪色的点翠也居然涉及帝都!丹青诧异,看来问题真的不是出在工艺…… 不过——“为什么你好像一副这茶不错的模样,关于……庙堂的事,不是应该再三缄口。”丹青做了一个封口的手势。 冉孤生噗嗤一笑,丹青的表情有趣。“又不是不能说的……”他想到了一些事,脸色沉了下来,勾了勾手指,示意丹青附耳。“传闻钦天监国师言,翠羽失色,乃天子失德。” 她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会被直接封口吧,丹青摸上自己的脖子,“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样的事。”会担惊受怕睡不着觉的! “因为你是丹青啊。”不信任你还能信任谁,冉孤生眼睛里满含信任的笑意灼伤了丹青的眼睛,唉,冉孤生小朋友,我该拿什么拯救你泛滥的信任啊。 朝廷派人来的消息同时也传递到刺史府和郡公府当中。 刺史正好拜访郡公,并留在郡公府用餐,得知消息后,两个人直接到书房议事。 “郡公,此事你怎么看?” 郡公拿起猫钮印章,在宣纸落了一个印,招手让刺史李大人过来鉴赏。“你看此印章如何?” 李刺史不知郡公的意思,但按捺下自己的心思,先观红印,再看猫钮印章。 “猫钮印章,印文观鱼;猫在观鱼,貌似闲适,无论从章法、笔法、刀法,都属妙品。”李刺史对印章略有心得,眼前印章从哪方面都值得把玩一二,但现在却不是个合适的把玩时机。“不知说得如何,还请郡公指点。” “你说的不错,猫在观鱼,貌似闲适。”郡公拇指摩挲印章,“回吧,天色已晚,你还得去准备招待官员的事宜。” 这就送客了? 李刺史心里愕然,没想透那猫鱼,但也唯有回去琢磨,恭恭敬敬地向郡公施了一礼,就回府了。 出了郡公府,抬头只见乌云蔽月,轻声叹息,还是回去仔细琢磨罢了。轿夫撩起轿帘等刺史进去了又放下帘子,吆喝一声,几人抬起轿子就往刺史府走。 天色黯淡,又是乌云蔽月,刺桐城外的丘陵此时此刻一片森然。 刘大福出城前打了一斤米酒,米酒浑浊,后劲十足。趁天幕还亮的时候,喝了几口酒,仗起胆子,等到夜幕降临,也就不害怕了。 刚开了笼门,那只发疯的翠鸟就一口气冲了出去,亏得手中线团很大,又有滚轴,不怕丝线滚动过快割伤了手,只当在放一只会飞的风筝。 刘大福追着丝线的方向跑去,线绷得很紧,那只鸟还没有飞到目的地,他咒骂一声,继续放长手中线,看着脚下的路然后追上去。 追到一块空地上,感觉手中的线不算紧绷,没有进一步的拉扯。 那只鸟是回到巢穴了? 刘大福心里猜测,暗喜地边走边转动滚轴收线。 丘陵是低矮,但也有陡坡荆棘,还有那附近猎人挖的陷阱,刘大福一路是走得心惊胆跳,不由得又怨念起那只发疯的翠鸟。 他奶奶的,最好让老子逮住你全家,卖个好钱,不然老子就把你烤了! 线的牵引下,他绕回来到刺桐城郊十里的山塘。 翠鸟居住临水而居,居住在水边岩石上。 嘿,看到巢了,这下还不发了? 刘大福嘿嘿一笑,继续小心翼翼的收线走到岩石下,看了看山石,估计落脚的地方,心里有个数了,找块石头压着滚轴,就是担心万一翠鸟受惊飞走,留下一只还能再利用当饵。 他拿起了网就爬上岩石去。 鸟啊鸟,这下你插翅难逃了吧! 刘大福攀爬的时候,脑海中已经在想着带着一笼子的翠鸟高价卖给那些黑心商人的情景。 岩石上,一双火红的眼睛冷漠的看着下方,脚下拴着一条细绳,手中拿着一柄短剑,蓄势待发。 —— 新封面出来了,伊吹鸡腿子的原图,感谢小黄鸡帮忙p图,虽然你的审美观让我头疼了很久,不过终于撸出来~\/~ ------------ 第一百二十章 命案 出人命了! 有人在刺桐城十里外的山塘一处岩洞外发现了一具尸体! 卯时发现的事,消息在辰时就如插翅般传遍了刺桐城的大街小巷。 刘大福家的一早起来心绪不宁,做早饭时走神烫伤了手指,好好的端着碗,突然就打碎了,煮了粥也没有心思吃,就在屋前的院里走来走去。“孩子他爹怎么还没回来,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平安回来啊。” “砰砰砰!”外面有人拍门。“有人在家吗?” “来了,来了!”刘大福家的跑去开门,门打开却看见两个衙役,手中握着一柄长刀,顿时吓得腿发软,战战兢兢地问道:“两位差大哥,你们有何贵干?” “这里是刘大福家没错吧。”衙役问道,刘大福家的点头,心里却在猜想刘大福做了什么坏事被捉到衙门去,先想个对策,到时也能应对,心里正琢磨着,衙役继续说道:“有人在城外山塘边上发现了一具尸体,现在请你过去认一认是不是你家的。” 刘大福家的目瞪口呆,悲戚大喊一声:“这,这不是真的……孩子他爹!”随即昏了过去。 “丹青?丹青!” 丹青一激灵,回过神来,一片茫然:“啊?” 冉孤生颇是无奈,起初没发现有何异常,但是下楼梯的时候,她差点就踩空脚滚下楼梯,平时抢着点早饭,今日居然破天荒的让他来点,而且那种极为敷衍的语气是怎么回事,精神不济,是昨夜看顾山芋没有休息好吗?但昨夜灵气提纯的事也不算过于消耗精神。 冉孤生思来想去,边想边排除原因,得不到结果,直接问了:“你一个早上都在发呆走神,你看,早饭都凉了。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没有。”丹青摇摇头。“是昨晚没睡好。” “你再吃一点,待会就回房睡觉吧,我去打听消息,有我呢。”冉孤生夹了一个水晶饺子,晶莹的饺子皮里藏着粉红的虾仁,有绿色的水芹拌着馅,卖相不错,而且丹青也很喜欢吃。 “睡不着。”丹青继续摇头,半夜梦见一双嗜血疯狂的眼睛,深深的烙印在脑海中,醒来还记得那个场面,想要再睡下去,辗转反侧,闭上眼就看见那双血色的眼睛,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那……”冉孤生还想再劝,嘴笨的很,想要说出口的话突然间卡壳,忽然之间手脚无措。 “听说了吗,城外出命案了!”新走进来吃早饭的人跟着他的同伴说道。 “没有啊,你快说说看。”一早不乏新鲜事,但如此劲爆的消息,却让在大堂吃早饭的人围了过去,竖起耳朵。 “听说今早有人发现了尸体!”那个人神秘兮兮的说道。 “刺桐城里偶尔也会有这么一两件,有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的没有?”众人嘘声一片再次追问,那人脸上挂不住,脸色变了变,不过这个时候人们都忙着听消息,哪里在意讲的那人心情变化。 “在城外十里的山塘发现的,好像是珠宝商行的捕鸟人发现。” 那人所知不详,说到这里已经是极限了,要是再被人问下去,只得硬着头皮胡说一通,幸好他提到山塘和珠宝商行,人们分了心开始七嘴八舌的凭借只字片语就讨论起来。 “城外十里的山塘……那个好像是珠宝商行的产业吧,天然的鱼塘,又是个翠鸟聚居的地方,简直就是赚翻了!” “可不是,不过最近城里的点翠都失色了,翠鸟好像也没了踪影,买了点翠的都上门讨说法,那场面真热闹,珠宝商行这回是亏了吧。” “那个人是要去捉翠鸟的吧,偷偷摸摸的然后落了水被河神收了去?” “最近珠宝商行还有其他饰金作坊都提高了价格收购翠鸟,说来也奇,好像就在点翠褪色的时候,城外翠鸟没了踪影!” 冉孤生和丹青坐在那里竖起耳朵,再等到这些食客把话题带上柴米油盐后,就没在留意听了。 “丹青,我们去衙门?” 丹青迟疑一阵,点头。 八字衙门向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 衙门外的人不多,经过的百姓脚步匆匆,好像被人追赶一样。 早上刺桐城里的居民都知道发生了命案,不过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把这件事当做茶余饭后的闲谈,日常生活如常。 还真没几个人像冉孤生这样兴致勃勃地跑去衙门……结果可想而知。 “走走走,一边去,你以为你是谁啊。”守门的衙役把冉孤生拦在外面。 “我想……” 冉孤生还没想完,衙役继续说道:“想什么想,这里不是你想的地方。快走,不然我就把你抓进牢里,治你的罪!” 最后一句话通常都是容易让小老百姓吓破了胆,就是冤屈,有理要申诉,都在这话吓退了。 被赶出来的冉孤生闷闷不乐,丹青在一旁窃笑。“都没能进去,你还笑。” “就算进去了,也得不到你想要的消息,你又不是仵作,不过要买通仵作得到消息这个应该可取的吧。” 两人在外面聊着,衙门开了,出来一个哭哭啼啼的妇人。 “孩子他爹,你怎么就抛下我走了……” 冉孤生和丹青对视一眼,苦主! 妇人用手绢不时擦过眼角,神情悲戚,步伐飘飘忽忽,往郡公府的后门去,递了几个钱,央人寻来自家闺女,母女俩就在后门边上的一间平房相聚。 “娘,家中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儿啊,你爹他走了……”一提及刘大福,她顿感撕心裂肺,家中的顶梁柱没了,往后的日子该如何是好。 “怎么会?” “衙门的人今早上门来……”刘大福家的哭咽着,细细将昨晚今日的事说了一遍,说到得知刘大福身故的消息,刘大福家的一口气没缓上来,然后就听刘大福女儿安慰刘大福家的。 从平房出来的俩母女,眼眶红红的,又见刘大福女儿拍拍刘大福家的手,安慰她一番,让她打理好家中的事,目送刘大福家的离开后,她又感谢了托信的小厮和婆子,递过茶点钱,才回去二门内。 躲在屋顶偷听的两人得到了部分信息,也回客栈去了。 —— 感谢无心之漾的打赏~\/~杯子写了星君这么久,第一次有人打赏捏,开森【扭动】 母上大人开始嫌弃杯子最近越来越晚睡觉了……早上淋了雨,头晕乎乎的,好像要感冒的节奏。 ------------ 第一百二十一章 再病 一簇灵气通过一根金针从百会穴没入山芋的身体当中,丹青手上最后一块灵石化成石灰,张开手,石灰随风而散。 山芋睡得正香,烧退了,脸蛋红润,依照九针师兄的话,过了今晚,山芋就该彻底的好了。 “呵,困死了。”丹青打了一个呵欠。治疗放在子夜进行,来到这里习惯了早睡早起的丹青,中午小憩了,到了各家熄灯的时刻,依旧困个不行。 窗外的黑夜下,几个影子在各家屋顶窜过,移动迅速,仔细观其身影,体型如犬只大小,行动如猫的敏捷,屋瓦上几乎都没有听见瓦片被踩踏的声响,它晃过丹青的窗外,一瞬而逝,仿佛是个错觉。 背对窗户的丹青没有察觉。 “嗯?”隔壁房间的冉孤生睁开眼睛,一把推开窗户,刺桐城的灯都熄灭了,没有什么异常。 奇怪,明明有人在窗外掠过,怎就没了踪影,莫非是大盗?要收好盘缠才行。冉孤生手麻脚利将贵重物品以及盘缠随身携带好,又拍了拍怀,嗯,东西都在,可以安心睡觉了。 可这一晚,注定不会是一个安心睡觉的日子。 “啊!!!”一声尖叫划破深夜的安静。 随即附近的房屋的窗户纷纷透出了光,有人低声抱怨谁扰人清梦,屋里的女人披上外衣举起烛火,叫声就从外面传来,不要让我抓到是哪个贱婢深夜还随意走动,哼,抓到就打断她的手脚! 完了,得躲起来,不然随意一个人发现了她,最后都会被打死的! 私会情郎,回去途上居然碰到这样的事,丫鬟吓得手脚发软,幸好还有一丝理智在,也顾不上礼仪的,手脚并用,爬到奇形怪状的太湖石下躲了起来,等到她们那个屋苑的人出来的时候,悄悄混进去好了。 “外面怎的就亮了起来,是发生了什么事?你去看看。” 玉姨娘挑灯刺绣,被那声尖叫惊得手一颤刺伤了指头,嫣红的血珠、白玉般的巧手在微黄的灯火下显得妖媚撩人,她吸取指头上的血珠,吩咐身边的丫鬟去打探。 才过了一会,丫鬟回来了,却是吓得不轻的模样,撩起水晶帘走进来的时候,差点脚一软就跪下去行大礼。 “姨娘……”丫鬟开口,声音颤巍巍,说出口的时候还断音缺字的,似乎是受了惊吓连话也不会说,“独秀楼的人全,全没了!” 今夜,不只是以点翠发家的富商的家眷被惊醒,还有喜好收藏点翠饰品的珠宝商行东家,玩虐翠鸟的富家哥儿,更有受雇于珠宝商行或各家饰金老字号、以扑捉翠鸟为生的捕鸟人,全城的捕鸟人都在这一夜付出了血的代价! 这夜城里大夫们的家的薄门板都被人拍烂了,一家来了,另一家紧跟着赶来,住在大夫家附近的邻居们都被吵醒,怨声载道,泼辣的妇人干脆就破口大骂,又把一部分熟睡的人给吵醒了。 有人从中嗅出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但,那又如何?你们这些人赶紧请大夫,赶紧走人,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呵~好困,回去继续睡。 城中的大夫们到天亮都没有消停:刚出了东家门,西家轿子已经在门外候着,南家还没治疗完,北家就上门厚着脸皮要大夫。 大夫捶腰:老骨头啊,吃不消啊,诊金是不错,可也得让人有命花啊……诶,别抬我去了!找别家吧,我要睡觉! 丹青倚靠着美人榻将就度过一夜,却被山芋的哭声给吵醒了。 “烫手山芋小朋友,你又怎么了?”睡眠不足,头疼得要死,丹青摸到台面,点起了灯,来到床边,手刚摸上山芋的额头就缩了回来。“呀,怎么又烧起来了?山芋!山芋!你现在感觉如何?” “头好痛,好难闻的血腥,好痛……”山芋在床上翻来覆去,哭着喊疼。 “血腥?这里没有血味啊……”丹青手脚无措,“我去给你点上一炷安息香,不,还是用百合香祛味。”刚走了几步,想起自己戴的沉香手串,又匆匆折返回来,褪下戴到山芋的手腕上。 隔壁的冉孤生浅眠,听到响动就醒了过来看看。 “山芋又病了,我记得你那里还有一套山芋送的头面,我想用它给山芋治病……我会用另外的同样价值的东西还给你的!”丹青咬咬唇,下定决心向冉孤生讨那套头面。 定风波的传送并不是全日开放,就和商铺会打烊一般,协会也有个打烊的时间,这个时候就是到了定风波,九针师兄未必在。 冉孤生很爽快,几乎不作思考般就应允下来,“好。” 丹青拿到那套头面,冉孤生协助,提取灵石中的灵气注入山芋的百会穴。 城郊农家鸡鸣,深蓝的天空上东方呈现一片鱼肚白色。 “好多血腥……头好痛。”饶是山芋额头密布的汗水被拭去,眉头松开不再紧蹙,没有难受的表情,半昏半醒喃喃地重复这几个字。 “今晚它就在说好多血腥,可是周围没有血的啊……”丹青也没弄懂山芋,难道是魔怔,可沉香降气平燥,有调和心境的功效,带上沉香手串应该会好点的吧,“我去弄点百合香来好了。” “我那有点柠檬、柏叶和的香丸,香味清新宜人,也能祛味,我去给你取来。” 铜炉升起一缕青烟,弥漫着淡淡的柠檬柏叶的香气,不一会儿整个房间氤氲在淡薄而愉快的香味中。 这种香颇是好闻,承了小冉的情了,不过这路走来欠的情还算少吗,继续累积好了,反正未来都是要还的…… 丹青忙了一个晚上,就在这阵淡薄的清香中缓缓闭上眼睛,呼吸也匀长起来。 冉孤生见状,轻轻带上门,出了客栈打探消息去了。 刺史今天头都疼了,在书房中踱步,晃得幕僚眼睛都快花了,已经是第三个衙役前来说是某富商家中出了事。 昨日城郊出了事,今天又来一堆苦主,最要命的一个比一个身份贵重,好吧,有譬如刘大福这类的平民的案件,可是仔细一串联,居然整个捕鸟人这个职业的人全都被灭口! 愁啊! “报——”又有一个人跑进书房。 “又有什么事!” “朝廷派来的官员已到达城外!” 卧槽!屋漏偏逢连夜雨有木有! —— _(:3∠)_想回到3k字,肿么这么难。丹青:说好的新副本呢!杯子:咩~【还没 ------------ 第一百二十二章 机会 刺史府那边焦头烂额,如临大敌,而丹青和山芋这边呼呼大睡,一点都没察觉危险逼近。 铜炉的和香燃尽,飘然直上的青烟留存的淡薄柠檬香气随即挥散在房间中,一个黑影掠过从窗户而入。 黑影入了房间后,在床头靠内的一侧,长条形的匣子如有人掀开般,金镶珠石点翠簪躺在垫了软绸的绸面上,原本褪了色的点翠,有点翠灵魂的回归,灰暗的羽面重现雪青的幻彩,绽放它独特的魅力! 可惜,房中除了黑影,无人欣赏。 黑影走近床边,山芋嘟囔还吐出泡泡,好梦正酣,枕头旁边就是放置金镶珠石点翠簪的长条匣子,要取过匣子,必然要弯腰伸手。 黑手伸向山芋的脖子,在接触山芋脖子的一刻! 杀机尽显! “唔!”山芋被惊醒过来,瞪大眼睛。 黑影的反应比山芋的快,山芋瞪大的眼睛时候,握在脖子上的手即刻收紧力度,一阵强大的禁锢不仅将它锁得连话都吐不出来,而且有种力量上的悬殊的压迫将压得无法动弹。 清醒的有两人,但房间很安静,只有丹青匀长的呼吸声。 丹青!丹青!山芋只能运用心灵沟通叫醒丹青。 但丹青没有醒过来的迹象,依旧睡得好端端的。 “想心灵沟通?别做梦了。”声音婉转直达山芋意识海,但这就这样有这一把迷人的嗓音,却是如此的毒蝎心肠! 山芋没明白,她是要谋财还是劫色,可无论是哪样,它都不符合以上两项的要求啊,旁边还睡着金主呢!山芋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催动本源木灵,诱使附近的藤蔓趋势过来,为它所用,将面前这个人捆个结实! 人参的参须在土壤中呼吸,化成人的人参精山芋催动本源的时候,大大地深呼吸一口新鲜空气,空气如此美妙! “呵,居然还是同类呢。”声音再次响起,山芋心底一惊,本来还想装死的打算湮灭了,该死的!它应该想到声音能传达到意识海,并切断它和丹青的联系,就不会是普通人!“就不知道是什么,哟,是藤蔓。” 黑影低头一看,藤蔓悄无声息从窗户爬进,缠上她的脚,空闲的那一只手扬手就切断了藤蔓。 哼,它也不是好欺负的! 山芋更加催发自己的本源,藤蔓和杂草差不多,同样是春风吹又生,斩断了,依然能从断口处发芽生长,心生的嫩芽枝条再一次缠上黑影的脚,墙外的藤蔓突然发力拉扯,黑影只得腾出力量对付那多余的藤蔓。 “该死的!” 缠在手腕上的沉香手串,就在这个时候浮现出符文! 圆润的沉香珠子,每一颗上都浮现一道熔金色的符文! 不,仔细看来,符文原本就在那珠子上,只是微雕过于细小,又和木纹融为一体,才不被发现,如今金辉从内而外,只为了微雕的符文字而流淌,细细密密的,一串沉香珠子流溢的符文金芒也不刺眼,山芋只觉暖和的很,金芒外罩,连勃颈上的痛苦都感觉不到,不用本源催动也能自如呼吸! 这是一件护身法宝! 山芋大喜,连忙又通过心灵感应叫醒丹青。 丹青!丹青! 谁啊……山芋你妹的,老娘忙了一个晚上都没睡,你又来吵我! 美人榻上的丹青睡得迷迷糊糊,一开始没认出山芋的声音,后来抱怨道。但,幸好是在意识中沟通,话没有说出口。 沟通上了!这个法宝还能屏蔽那个该死的人! 快别睡了!再睡你连命都要没有了!你可爱的人参宝宝我正受到敌人的攻击,回来救援啊! ……这话听起来真像npc的台词。 丹青睁开眼睛,模糊的视野中,有一个人形不明生物站在床边弯身用力掐她家的烫手山芋。 有人欺负我家山芋! 丹青醒来呼吸变化的时候,黑影就已经察觉,不过她只是警惕着,却没有多在意丹青,在她看来,丹青能力太过弱小,不足为惧,等她搞定了这个难缠的草木精就来收拾这个人类,凡欺我族者,不可饶! “放开我家山芋!”丹青拔出桃木剑,无我无剑! “锵!”似乎与金石之物碰撞,无我无剑落了空,没能打在黑影身上。 我催动藤蔓缠住她,你快点攻击! 山芋敦促,丹青自然明白,但是无论是三环套月,还是天地无极,抑或无我无剑和八荒归元,招招落空。 “哼,雕虫小技。”黑影嗤笑一声,被看扁的丹青气得跳脚,手上招式更为凌厉,似乎和她怒气上涨有关,招式的伤害也逐步提升,但全部落空或闪避。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dps终于彪上去了,但全部落空,实际伤害近乎零。 英雄稻香村的时候,好像也有过这样小怪近乎无敌免疫伤害的事,当时她是—— “糊你一脸吞日月!” 吞日月!驱散! 三环套月!天地无极!无我无剑! 我戳!我戳!我戳戳戳! “啊!”那雌雄不辨的声线终于发出凄厉一叫! 无我无剑会心! 八荒归元会心! “可恶!”她回过头来,眼神恶狠狠地瞪了丹青一眼。 丹青眉头一跳!梦里那双血色疯狂的眼睛! 她一掌打过去山芋,沉香珠子的一道符文飞出来替山芋挡下一劫,符文破碎,而黑影也被符文反弹了伤害打中,喷出一口血雾! 生太极! 万剑归宗!剑冲阴阳! 剑冲阴阳扑过去,丹青这个小身板以扑倒的姿势压在黑影的身上。 黑影被冲过来的丹青不知何来的力气居然一同扑在床上,压在山芋身上! “哎呀!好重……”山芋哎呦一声,呻吟道。 黑影趁机夺过匣子,一把揣在怀中,捏诀后退,身影居然穿透过丹青到她背后! 糟糕! 丹青心底暗道不好,急忙转过身来。 但是,那里还有那个黑影一丝踪迹? 到哪里去了? 丹青四周张望,落了一个生太极包围自己,免得一时被控,失了先机,而山芋催发的藤蔓也找不到目标而瘫在地版上。 “丹青,开门。”外面传来冉孤生的声音。 丹青眼睛一眯,和山芋交换了一个眼神,主仆两人头一回明白对方眼神的意思。 ------------ 第一百二十三章 暗号 冉孤生一进门差点就被缠脚的藤蔓拉扯倒挂起来,幸好他反应极快,后空翻躲开了给他下套的枝条,从衣襟里掏出一道符,念动真言,看似老旧的符纸上隐约光华流现。 山芋催生藤蔓正要追击,但藤蔓离冉孤生还有五尺的时候,不敢再靠前,反而隐隐有退缩的反应,感应到藤蔓畏惧的意识,山芋心里也急,一方面本源催动藤蔓的能量增加,一方面和丹青商量对策。 饶是如此,当冉孤生拿着符走进来的时候,藤蔓只能步步后退,始终保持着五尺的距离,直到退回到丹青和山芋身边,距离也缩短成三尺。 冉孤生很不高兴。 没有人会受到同伴的攻击后还能欢喜得起来,他不就外出去打探消息吗,回来用得着这么“好礼相待”!忙了一整天,收获不错,翠羽褪色的事情有些眉目,就等回到客栈重新梳理一番,推敲过后和丹青商定,最后去收集证据接下悬赏,他都有一个详细的计划,就差没和丹青交代,结果呢?一进门就被攻击了! 莫名其妙! “不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冉孤生神情冷淡,手中符?的光华顺着符文书写的方向流动,彷如入海的江河,平缓流动而生生不息。 “额……”丹青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讪讪一笑,她相信眼前这个冉孤生是真品不是仿冒的了。 他的反应就如当初百草堂后山初见面,而他手中的符文光华流泻的是道家的“上善若水”,静心咒、清心咒、返本归元跟它比起来简直是弱爆了。 拂云曾说书写“上善若水”的人的心境和道行不同会影响到其的使用效果,譬如,一个内心正大光明与人为善,又道行高深的人去制作这道符,那么这道符就有真正意义上的善意,持有此符者,天下行走不受任何攻击,所有人和生物都会感受到善意的光辉普照大地。 她还记得当时她跟拂云说,用这道符的岂不是成了一朵白莲花? 然后,拂云罚她将所有有关莲花的诗词歌赋文章典籍全抄一遍…… 好吧,话题跑远了,但也说明了这上善若水符的能力,藤蔓感觉到符中流泻的善意,同时更感觉到一种威压,比刚才那个黑影的威压还要强大,善意和威压双管齐下,才使藤蔓步步后退,不敢再鲁莽攻击。 “别过来,我问你个问题,你在什么地方第一次见到我?”山芋经受生死一劫,心有余悸,尽管它也信了面前这个人是真正的冉孤生,没有得到证明前它也不敢随意扑上去卖萌求安慰,天知道会不会还是那个黑影仿冒。 “百草堂本堂后山挖出来的匣子。”冉孤生回答很快,心有疑虑忽然怎么就问起这种问题。 丹青和山芋如临大敌的模样,难不成在他回来之前发生了不好的事。 若是这样,他们现在的防备倒能理解。冉孤生神情略有变化,不在是进门后的冷淡了。 “匣子是什么样子的?”丹青顺着山芋的话问下去。 “匣子……”冉孤生迟疑了这是好久以前的事,记忆中是……“记得是个漆盒,上面有梅花……”再过一阵,还是想不起来,他摊手表示不记得了。 山芋,你还记得那个盒子长啥样子吗? 喂,我是呆在里面又不是呆在外面我怎么知道那盒子长啥样子,你都不记得吗? 好像是有梅花……我也不记得了。 不记得你还问这个问题!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主人啊,你的智商惊天动地,令人潸然泪下。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看来你真是欠调教了嗯。 “嗯。”丹青佯装问题答对了,点头,主宠两人达成共识,这人就是冉孤生,那么就不必再问了,山芋挥手撤掉藤蔓,藤蔓沿着窗户爬回原来的位置。“你可以收起你的符了……” “刚才你们受到攻击了?”冉孤生和丹青山芋对峙的时候闻到一股微弱的血腥味,这样真的不难理解他回来的时候为什么就受到袭击了,但不被丹青信任心里实在不好受。 “你回来之前就跑了,所以我们才以为……”丹青讪讪解释道,“不好意思。” “我理解的。”冉孤生心里翻滚着酸水,酸酸涨涨的,灵光闪过,正好被逮住,冉孤生的眼睛又亮起,像蒙尘的黑珍珠一经擦拭,辉泽亮眼。“丹青,我们来想个暗号吧。”以后就不怕认错人了。 “也好。”丹青想也不用想,脱口而出:“那就‘长枪独守大唐魂,一筐马草就嫁人’。” 冉孤生略有为难:“丹青,长枪独守大唐魂,上联是好,可下联不对称,还有大唐是一个城镇?至于嫁人……” “如果我只出了上联,你能把这个一筐马草给对出来吗?” 冉孤生摇头,“不会,没有逻辑,稍读过书的人都不会这样对。”而且那个嫁人……莫非对子里说的是个姑娘?可是长枪独守,听起来有一股悲壮的氛围,怎么想都是一个威风凛凛的将士啊,于是他纠结了。 丹青黑线:“你爱记不记,不要拉倒!” 冉孤生连忙赔笑,“这个暗号好,虽然逻辑不明,胜在朗朗上口,而且别人也对不出来。”把丹青的暗号念了一回,记下了。 丹青这才说起刚才的事来。 “你现在才说!” “不是没验明正身嘛!” 两人瞪了一会,比比对方眼睛大小,冉孤生就败下阵来。“我出去一趟回来,事情有些眉目,不过还没想通,如今又多了一事,我们可以从这里开始入手。”他指了指地板,丹青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了半天,看不出个未然:“什么都没有。” “这里有血,看你和山芋现在活蹦乱跳的,肯定受伤的不是你们俩。” 山芋听了半大不乐意,扑进冉孤生怀里一顿乱蹭!“我有受伤的哇,黑影掐我脖子!她还打了我一掌,嘤嘤嘤,你居然说我活蹦乱跳没受伤,你不爱我了!” 冉孤生无言的摸摸山芋的头顶,以示安慰。“我跟师父学过追踪术,只要在刺桐城范围内,他留下的血迹足以找到他藏身之所。” 刺桐城外十里的山塘,如今不见人影。 山塘清澈,鱼儿在芦苇中成群结队游动,水鸟低空在水面上掠过,犀利毒辣的小眼往水面一扫,低头长喙轻点水面,镜面飞过水鸟矫健的身姿,以及它嘴里跳动的鱼,而水面下的鱼群却不知道它们少了一条落单的同伴。 和一夜失踪的翠鸟,曾经的捕鸟人也在一夜全部命丧黄泉,没有人知道原因。 受到翠鸟褪色,点翠饰品价格暴跌也无人问津和这件事的发生的影响,城里没有一人敢冒险去扑捉,才造成现在山塘一片宁静美好的景象。 “这里?” 丹青、山芋和冉孤生追踪到这儿,调查的最一开始就是这里,结果和别人发生口角,而且这里是第一个捕鸟人丧命的地方。 “呵,有点本事,居然追踪到这里。” —— _(:3∠)_别人放假双更,杯子放假连3k都搞不定,女儿啊~你再努力一把,新副本就在眼前等着你啊~丹青:……【画影残月! ------------ 第一百二十四章 翠鸟 岩石上,站了一个羽衣青年。 光线之下,他身上那件羽毛编织的衣裳,泛着亮蓝色和莹光,看花了丹青的眼睛。 好漂亮…… 丹青喃喃自语,和翠羽好像…… “全城翠羽褪色的情况之下,你身上的翠羽华裳竟能光亮如初,你和这起事情有关联。”冉孤生也注意到他身上的羽衣,但他更在意他那双血色的眼眸,内有熊熊仇恨火焰燃烧。 “没错,就是你欺负我!”山芋对气息最为敏感,而且那个雌雄难辨,还让他误以为是女的声音,和此时他的话重合起来,是同一个人!山芋蹦起跳脚,却落地时歪了脚紧接着身体软绵绵地往下倒。 丹青连忙接住:“你又怎么了?” “好浓的血腥味,头好痛……”山芋不复活泼,泪汪汪带了哭腔道。 丹青低声安慰山芋,把之前用剩的灵石全塞给他,让他好好吸收灵气,缓解头疼,然后就把山芋收回空间。 冉孤生即刻就反应过来了,上一次山芋喊头疼,说有难闻的血腥气,当夜城里就出了不少案子,如今山芋再一次喊头疼,这不是碰巧。“你就是凶手。” 羽衣青年呵了一声摊手轻笑:“你们有山精在身边,山精的嗅觉和狗一样灵敏,这不难猜。不过——是有如何,他们罪有应得!” 明媚白日忽然风云变幻,乌云遮顶,山塘里的鱼成群浮上来张嘴呼吸,蜻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结伴在山塘面上低飞,居高临下的羽衣青年散发着煞气,泛着莹光亮蓝色的羽衣在这个暗无天日的环境下彷如穿透层层乌云的阳光,将他的脸照亮:白瓷般的肤色,血色眸下的疯狂,眉心一点朱砂,隐隐地精致的脸庞上浮现血红色奇怪的花纹,将他半张脸遮盖住。 风刮的厉害,山塘里的芦苇丛伏低做小,贴近水面;丘陵的林木依赖扎根深处,树干和枝叶摇晃得厉害,沙沙地千军万马摇旗呐喊助阵,丹青和冉孤生脚下的土地印出两双浅浅的脚印来,冉孤生站在前给丹青挡下迎面刮来的风。 “他们有的只是平民百姓,你和他们有什么血海深仇,竟要这样对待他们?”冉孤生又问。 “他们罪无可恕!”青年回答,半张脸的纹饰烙在脸庞,血红的颜色渐渐加深,黑红得惊心。 流动的乌云从天上落下雨来,淅淅沥沥,如长针,打在地上,润湿了土地。 “知道吗,连老天爷也在为我死去的族人哭泣。”青年又说道,雨打在他的头发、脸庞、羽衣,眼里的仇恨之火好像也被这场雨压制了火势,挂着水珠的睫毛让人感觉他意外的脆弱。 雨势渐渐大了起来,丹青的头发淌着雨水,雨水顺着脸庞弧度滑落聚在下颌,滴落到地上。她听见自己在雨声中模糊的声音:“你的族人是谁?刺桐城死去的人和你的族人又有什么样的关系,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为什么不上衙门告他们而要走这样极端的路线?” “呵,原来你还不知道我是谁?”青年讥讽,“那你是为了所谓的正义而来的?还是说你想要那份悬赏的酬金?” “我……”丹青语塞,青年眼中讥讽之色更盛。 冉孤生想到一种可能性,“你是翠鸟一族的对吧。” 若是翠鸟一族,刺桐城整个捕捉翠鸟职业的人全死了,珠宝商行的东家死亡,拥有最多点翠饰品的富商重伤,这些人物身份毫无关联的,却唯有一个与点翠有关的共同点也就能够解释出来了。 “你还不算太笨。”青年说道,他承认了冉孤生所说的身份。“我替我族人复仇,向你们人类讨回我族的公道!这才是开始。” 雨势再大,也不能浇灭他的心中的仇恨,他的话让丹青打了一个寒颤,或许,是这雨太凉了吧。 “那你也不能这样做,他们不过是普通人!”丹青说道。 “物竞天择,世间万物存在一个平衡。”冉孤生说道。 “平衡?”青年反问,“平衡!”他昂头哈哈大笑起来,笑出眼泪,和雨水混合在一起,没入发鬓,笑声凄凉,“你所说的平衡,就是我翠鸟一族被世人扑捉过度而覆灭!你口口声声的平衡就是因我翠鸟羽毛光鲜,而被世人扑捉活杀,制成你们的首饰,戴在身上炫耀,却让我一族所剩无几,死后不得安宁!” “轰隆隆!”一道银龙将天劈成两半,闪电亮如白昼,映亮了青年脸上扭曲的怨愤、不甘、凄凉、孤独和疯狂。 “你们人类常说,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多少人手上沾了我族的鲜血,多少人头戴我族的生命,那就多少人给我族填命!” “轰隆隆!”又一道响雷随闪电并至,像见证他的话,掷地有声,绝无虚假。 “你疯啦,这么多人……”丹青的声音掩盖在雨声下,她已经浑身湿透了也毫不在意,青年出口狂妄才真正让她感到彻骨的冰冷,她一点都不怀疑他的话,刺桐城虽人口众多,但被他用了一两天搅和,传出来的消息已经令城里的百姓人心惶惶。 按他所言,头戴点翠饰品的他也取性命,帝都岂不是先得乱套! “不,你不能做得到。”丹青佯装冷静的说道,但是她不知道她这个时候浑身颤抖,连话末的尾调也随她一块颤抖。“泱泱大国,每个城、每个郡,这么多人,你做不到。” 青年笑了,他露出胜利在握的笑容,但又是那样的森森可怖,宛如一个已疯癫的人。“在绝对力量之前,有谁会做不到?等着吧,这不过是个开始。我们,下次再见。” 说罢,他半张脸庞的纹饰迸发刺眼的光芒,光芒成束,冲丹青和冉孤生而来。 “哈哈哈!”笑声回荡在山塘之上,疯狂执着而又隐忍不知名的痛楚。 两人躲避不及,成束的光芒如锐箭一般刺穿他们的身体! “噗!”冉孤生喷出一口血雾,摔到几步之后。 “噗!”丹青比冉孤生的情况要好些,镜花阁买的澄心镜帮她挡下了一击,将光芒反弹回去刺穿青年!但她也受到光忙锐箭冲击震荡肺腑,喷出一口污血。 青年脚下出现的传送阵,还没将他传送离开,就受到原路返回的光束攻击,嘴角流出一丝血。“这次痛,下次我会在你们身上讨回来的!” 青年传送消失在山塘,雨停了,地上坑坑洼洼,乌云逐渐散去,放晴。 丹青和冉孤生瘫在地上,丹青支起身,动到受伤的肺腑,胸口一疼,又摔在地上,糊了一脸泥。 耳朵伏在地面,土地传来马蹄纷乱声,好像还不只一匹马,由远而近。 “那边有人……” “快过去看看!” ------------ 第一百二十五章 国师 丹青又做梦了,她看见连绵的山峦之中有一群浩浩荡荡的人行走,扶老携幼,青壮年挑着扁担,披星戴月的赶路,他们脸上没有笑意,只有焦灼。山,也不是名山,穷山恶水的。相扶持的他们互相给同伴加油,饶是如此,每天每夜,这浩浩荡荡的人群都会少了几个人,攀山越岭后,原本一族人只剩下不到二十人。 画面一黑,她缓缓睁开眼睛,眼睛上方是一顶纱帐,四角挂了香囊,渗出清凉醒神的馥郁香气。 “她醒了,快去通知国师大人。”丹青歪过头,床边立了个青衣小婢,还有一个匆匆离去的穿樱草色衣裙的背影,身高和眼前的小婢差不多。 青衣小婢端来了一盏温水,丹青从善如流接过润了润嗓子,然后她又递过一盏,白瓷茶盏里盛了雪白果肉的雪梨,丹青诧异,喝过一口,温热的,是冰糖雪梨。 供在几案的妙石,古松纹鎏金筒式炉袅袅升烟,一把古琴,再看回头顶上的单色素帐,眼前的青衣小婢。 “谢谢,这里是哪里?”丹青喝完,递回茶盏意犹未尽,冰糖雪梨清润,煮的人下冰糖的分寸把握极好,嗓子没有醒来的时候干涩喑哑。 “这是刺史府,你被国师大人救了回来。”青衣小婢回答道。 刺史,国师? “那你知道和我一起的同伴现在在哪里吗?” 青衣小婢摇头,她去添一把香丸的时候,那个离去的小婢也回来了。“姑娘身体可好?” 丹青深呼吸,胸腔震动,咳嗽了数声,她连忙平缓下呼吸。“还行。” “国师有请。”小婢伸出手,代为引路。 偏厅正前方挂红木雕刻四君子,案桌上摆一对缠枝牡丹长颈瓶,两人坐在主位的檀木椅上,见青衣小婢搀扶丹青前来后,一人放下手中盖碗打量丹青,另一人视若无睹。 丹青来时她身边两位小婢交代她面见刺史和国师的时候的应对。“贫道见过刺史大人、国师大人。”丹青福了福。 “请起,坐。”朱色小科?绫及罗官服的抬手,示意丹青到一旁坐下,这一位就是刺桐城刺史了,而那位饰玉紫衣的中年人则是国师。 婢女红袖添香,屋里弥漫清淡的檀香,给国师、刺史和丹青添上茶水,婢女退出偏厅,并带上了门。 “你怎么就昏倒在城外山塘?最近城里并不太平,一个小小姑娘家,跑到城外,不担心会有危险吗?”刺史上来居然摆的不是官架子?这稀奇了。丹青心里琢磨,她一个丫头片子没有价值连城的东西,不知他们意欲何为。 “我和朋友一起去的,可是结果变天了,一身落汤鸡。对了,刺史大人,请问我那位朋友呢?他现在可好?” “那个小兄弟,他至今昏迷不醒……”刺史捋了捋下颌叹息,目光如炬直盯丹青,拍案喊道:“你们是遇到了什么人?在刺桐城遭此艰难,本官定为你们做主!” “待会可否方便让贫道去看我那位朋友?”丹青避开刺史的话题询问道。 “自然,不过本官有几个问题要询问,待会回答完了,你再去见也不迟。” 丹青点头,不过不知道他们想要知道些什么,还有国师…… “你们在刺桐城外遇见了什么?可有异象?” 因点翠而牵连的命案,归根到底,还是因为利字当头,从而过度捕杀,让那个自称是翠鸟一族的族人以命抵命的方式报复。 丹青沉吟片刻,“大人,不知您派人张贴有关点翠褪色的悬赏现在还可否生效?” 刺史一愣,看向那位喝茶的国师,国师抬起眼皮瞧了一眼丹青,刺史道:“生效,你快说点翠褪色是因为什么?” “翠鸟被泛滥捕杀,一夜消失。有一个自称是翠鸟族人的青年,他身穿亮蓝色的羽衣,那羽毛与翠羽所差无几,他扬言道,要为族人讨回公道,为族人报仇,这才是开始!”丹青顿了顿,觉得自己好像前言不搭后语。“额,你们能明白我说的话?” “那个人有什么特征?”国师问道,他放下手中的盖碗,神情凝重。 “他后来脸上浮现了血红,不对,最后是黑红的纹饰,遮盖了半张脸,纹饰像烙印烙在他的脸上不可磨灭。对了,他还有一双血红的眼眸,看上去很疯狂……”回想他那双眸子,丹青的身体记起在雨天中,她和冉孤生在山塘跟那人对峙,雨水打在她身上,是彻骨的冰冷。 “入魔!”国师的脸皮抽了抽。“你将那个人的话一一说来,不能有所遗漏!” 丹青狐疑,魔?断月不是说魔界的人极少来到人间吗?那个羽衣青年的话不多,记忆鲜明,就是她睡了一觉,做了一个梦,回想那他每一句话,都能回想他那怨愤和不甘,和那下雨天。 国师越听丹青的复述,神情越发凝重。 刺史的眼睛在国师和丹青身边来回逡巡,心肝扑扑的跳,又摸了摸脖子,还好,脑袋尚未搬家。 丹青的话说完了,又咳嗽了数声,平静下来时,偏厅只有三个人的呼吸,安静的很。 良久。 “既然那入魔的翠鸟这么厉害,连夺数十人性命,为什么山塘处,你们两人却毫发无损?”国师问道。 你大爷的,本姑娘浪费了精神和体力说了这么多话,回过头来就怀疑我!?丹青在心底暗骂。 “回国师的话,贫道师从纯阳宫君道真人和拂云真人,学了几把防身之术,前不久贫道辞别知味观,下山历练,与朋友来到此地,结果就遇上这事。” “原来如此。”国师点点头。丹青自然不知道,就因为她把师门搬出来了,结果被迫和这位国师大人一路同行,遭了一路的罪,当然,这件事后也教会了她没事别拿师门出来炫耀。 “国师和刺史大人还有没有事情要问?若无旁的事,贫道去照看那位好友了。” “无事,你退下吧。”国师大手一挥,丹青就溜个没影了。 —— 杯子:女儿呀,亲妈我卡文了,亲妈我找不到新副本的入口了肿么破_(:3∠)_ 丹青:滚粗! ------------ 第一百二十六章 辞行 八月初二,刺桐城刺史死于房中。 白露,旌德县县令被一青年刺杀,当场死亡,凶手逃逸。 同日,刺桐城郡公府女眷外出礼佛遇袭,郡公夫人以及其嫡女等女眷身有多处伤害,嫡女毁容。 八月初五,归德将军遇刺,身受重伤。 八月初七晚,皇后与妃嫔于太液池设宴,遭鸟类袭击,皇后、皇贵妃、贵妃共四人被划伤脸颊。 八月初八龙颜大怒,令刑部全力缉拿凶手归案。 …… 一件又一件事从帝都快马加鞭传递到离开刺桐城回返帝都的国师大人手上,丹青听着都觉得胆战心惊。这些事发生的地方过于分散,好多人都不知道远在天边的帝都,邻近的郡县发生了什么事,传递到国师手上的这些零散信息,丹青潜意识就想起那个扬言报复的羽衣青年。 这会不会是他做的? 到了十五中秋佳节那天,又传来镇国大将军遇刺的事,这下冉孤生坐不住了。原本他只想托人捎带一封信回去问候,可想现在,他担心将军府外公一家的安好。 “你舅舅升到镇国大将军的位置了?”镇国大将军乃是正二品武官,她记得以前送八宝紫金锭的时候,严将军才是羽林将军,正三品武将,这段时间边疆也无战事,歌舞升平,武将应该也不会在这个段时期升迁吧? 别看正三品和正二品就差一个品阶,武将依靠军阶功绩才能升上去的,听说以前严将军在边疆还是从一品的骠骑大将军,回到帝都后军权被皇帝削了,说明皇帝对严家有了防范,这怎么可能又给抬高一个品阶呢。以上是碧霄运送八宝紫金锭给她八卦的消息,听多了就记住了。 冉孤生摇头:“我很久没有回去探望他们了,没有信件来回,上次就在太平郡遇见了严凌余,他也没多说这方面的事,只说舅舅身体健壮。前不久国师不是得了消息,说归德将军遇刺吗?还记得那个人说,他会报复,这才是开始,你说他是不是要针对朝廷命官?” “我看不只,郡公府出事了,帝都那位后院出事了。还记得他说……”仿佛是个魔咒,丹青说到这,情不自禁又想起那天羽衣青年的疯狂,脸色煞白。 “多少人手沾我族的鲜血,多少人头戴我族的生命,那就多少人给我族填命!”冉孤生接下丹青的话头低低的说道,神色沉重,显然他也对那天记忆犹新。 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看到他们两人脸色都不好到哪里去,那个人表现出来的战斗力,丹青和山芋联手,加上画影在手,有胜算,那他说的绝对力量,究竟是他夸大其词,还是故意隐藏,还有,一会儿刺桐城,一会儿旌德县,一会儿绛州,一会儿帝都,这就究竟是巧合还是他有同伙。 呆在国师身边虽然受人白眼,还被那个坑爹的国师偶尔无视偶尔重视的烦恼困扰,好歹这几天也得到了离开国师后肯定不会知道的消息。 “国师,小子冉孤生携同丹青向您请辞。”中午马车停歇,随同的人吃个干粮,喝口水休憩一阵,养足精神继续赶路。趁着这个空当,冉孤生和丹青来到马车前恭恭敬敬的说道。 “理由。”马车里国师的声音悠悠传来。 “最近帝都传来的消息令在下心下不安,担心长辈的安危,想要快马加鞭赶回去探望家人。”冉孤生给出理由很充分,以孝为先,国师没有理由不放人。 “你长辈可在帝都任职?你是哪家的后生?” “小子离家云游数年,离开前舅舅任职羽林将军。” “原来是严将军,吾也不留了……至于这位丹青……” “丹青跟我回家的!”冉孤生反应极快,手肘捅了捅丹青,丹青当时也没细想便忙不迭的点头:“对的,我是跟冉孤生一起回去。” 马车里安静了数息,然后才听见“一路顺风。” 得了准信,冉孤生骑上他那匹素月,丹青还是骑着那匹小毛驴,就往帝都赶。 国师的随从看无语的看着那匹小毛驴悠悠晃晃,哪里是用来赶路的?马车一启程就赶上他们了! “好笑至极,国师大人恩准他们一路同行还嫌弃,骑着那小毛驴是用来赶路的吗!”他们爆出阵阵笑声,恰逢小毛驴罢工了,停在半路上不动,国师随从仍能见丹青尴尬的用胡萝卜作饵勾引小毛驴往前走,小毛驴撇头,不愿搭理丹青,这些人笑得更欢了。 冉孤生勒紧缰绳,调转马头,素月经过小毛驴身边时打了个响鼻,“丹青,这道符给你,你将它拍在小毛驴身上,可日行千里。” 丹青将信将疑地接过,而后拍在小毛驴身上,“咴!”小毛驴撒蹄子滚滚烟尘中没了身影。 “驾!”冉孤生扬起马鞭,绝尘而去。 “……” “我没看花眼吧,蠢驴也能跑出千里马的水平。” 随从揉揉眼睛,那烟尘还没沉下来呢,哪里还有两人的身影了。 “启程。”马车内的国师淡淡的说道,随从们又是一阵忙碌,套马收拾上路。 “救命啊……”小毛驴好像打了激素,一路狂奔,从一辆普通自行车的速度奔出越野自行车的风格跑出越野机车的速度。 丹青在小毛驴背上颠得七荤八素都没差要吐出来。 跨物种的存在绝对没有好结果的。丹青心里想道。 “冉孤生你魂淡!”明明毛驴颇是温顺,偶尔发小性子,爱吃胡萝卜,现在这只草泥马狂奔是她在做梦吗! “停!”追上来的冉孤生急忙发出指令,小毛驴立刻刹住脚步,丹青却在惯性下飞了出去。 “卧槽!”又一次飞了出去,丹青感觉自己脑袋好像碰到一个略柔软的膜,紧接着整个人穿过膜体,脚腕好像被人抓住了,丹青低头,是冉孤生抓住了她的脚腕。 两个人一同摔在草坪上。 “唔!”冉孤生一声闷哼。 咦,地上略柔软的。丹青摸了摸,地上好像不是这柔滑的料。“丹青,你快起来……”冉孤生咳嗽了几声说道。 ------------ 第一百二十七章 秦川 丹青眼尖,看见草丛里卧着一块大石头,足够一个人平躺摊开手臂美美的睡上一觉,草丛也不高,草高及小腿肚,不过为了稳妥丹青先投了几块石头,又用拾来的长树枝胡乱拨动草丛,见没有蛇虫鼠蚁,才拖动酸软的腿和冉孤生坐到石头上歇息一会。 “小冉,这路不对呀,我们起码也走了一个时辰了吧,怎么还没回到官道上。”丹青捶着腿说道。 她们是得往回走,可放眼那条路,细细碎碎还时断时续的小路,丛林深深,走入了大山一般,不见宽敞平坦的官道。 “是这个方向没错。”冉孤生的方向感极好,他也记得是他们是从这个方向来的,但小毛驴刹住脚丹青飞了出去,他没来得及英雄救美只握着她的脚腕,两个人滚到草坪上安全着地,这段过程在二十息以内,绝不可能走了半时辰都没有见到官道。 没错,丹青以为的一个时辰,其实才过半个时辰而已。 山路还算平坦,就是杂草丛生。没有人打理的荒郊野外,杂草在这里发疯的成长,草叶拦路,狭长的草叶边沿有一排不招眼的锯齿,若是不割掉便走过,衣服可就要被划破了,脚下的沙砾颇为硌脚,就是临行前千枝给纳的绣花鞋垫了一层厚厚的垫子,丹青走了一段路后,更加感觉到脚下沙砾的形状,硌脚个不行。 “或者我们换个方向走?”丹青提议道。 “不,就朝北走,若是方向改变了,会迷失在深林里的。”冉孤生并不同意丹青的提议。 “哦。”丹青没在说话,深呼吸,吐出一口浊气,虽说现在找不到路,但这儿的空气远比城里的新鲜,要是能清凉些就更好了。 “把山芋放出来吧,它是人参精,说不定在这里还能找到它的同类。” 冉孤生望着被树叶分割剩下一片天空,这儿和百草堂后山还真有些相像,他开玩笑地说道,当初他们挖出了藏在匣子里的人参精,说不定这里或许会有一只藏在山石下的呢? “也好,多了山芋就热闹了。” 丹青招出山芋,山芋伸了个大懒腰,打了呵欠,眼角冒出生理泪水,睡眼朦胧,口齿含糊:“谁打搅本大爷的睡眠,速速报来,本大爷还能从轻发落。” “你还把你当县官大爷看待了,看来这几天你吃完就睡睡完就吃,养猪呢这是。” 丹青好些天没召唤山芋,心里还有一米米的担心,先前刺桐城又是头昏眼花又是发热头疼的,最后虽然是塞了剩下的灵石给它自己治病,但也不知道效果如何,现在好了,摆在啊谁家的这大白胖娃呀,瞧这圆眼溜溜,瞧着唇红齿白,瞧着肉肉的,姐姐捏几下啊。 山芋哼唧几声,然后浑身激灵一震,悠悠地长叹一声,表情十分享受:“多好的自然,多充沛的木系灵气,还有雨后落下地面的水气蒸发,土壤尽情的吸收水分,浮在空气中又是一层无形的水雾,包裹着这片森林,涵养着这方水土的生命。” “……” 丹青简直是无语了。 冉孤生却问道:“山芋,你能感应这片森林范围的几里?” “唔,我这次一病,吸收了中品灵石,按你们的话而言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修为比以前精进,我还没试过,等我试试看。”说着,山芋盘腿坐下,催动体内的本源,有风吹过,周围的杂草向外压了压腰。 丹青和冉孤生在一旁安静的等待,风吹过的地方,树叶、花草、皆向外微微弯腰,如同以山芋为蕊,含苞盛放,一层层的花瓣绽开。 风止,山芋再次伸了伸懒腰,微微眯了眯眼,嘴角上翘,餍足地说道:“好多好吃的药草哪~” “……”丹青一脸黑线,转念一想,山芋是移动的草药探测仪? “如何?”能被百年人参精看中的药草,品质不会差到哪里,山野之地产出的草药不多,能让人参精流露餍足的神情,分量定然是可观的,如此想来,它探测的范围便很广了。 “在那边有人烟,不过我没能再探查过去。”山芋摊手,像他这么一个优秀的人参精上哪找?唉,只能便宜恶女了。“不过那个地方似乎有点诡异,我也说不上来,你们可以过去看看,除此之外就没人烟了,我能力有限,不过和灵性的狐狸沟通了番,这里可是八百里秦川。” “……” 山芋这么一说,两人诧异之余,在想他们莫名其妙怎么就到这里来了。 丹青没有接触过这个世界的地图,这不知道这个国度的版图扩张成怎样,和她那个世界的版图是否一样。 但冉孤生却不同,出身武将家庭,后来双亲俱亡寄居外公家中,严老将军和严将军手上都有一份军用地图,舅舅那份和严凌余一同看过,那时候还不甚了解,后来跟随老兵师父上战场,那位师父倾囊相授,他才看懂了他师父手上那份详细标注山川河流关塞的地图。 秦川,离帝都很近,和刺桐城却是一南一北了。 按照国师的路程,离太平郡只有一天左右的路程,若是快马加鞭,半天内就可赶到,但是仍然离秦川还有一个月的路程,不可能跨越了大半地图来到秦川。 “丹青,我们就先依照山芋的话,到那个有人烟的地方去,还有半天的时间天就要黑下来,我们加紧脚步,应该可以在天黑以前到村落去借宿一宿,再离开。” “也只能是这样了。” “我们先去采药好不好!山芋肚子饿饿,大鱼大肉虽然好吃,却不是山芋的菜,主人~”山芋一听两人的打算,是要无视掉它的草药,其中有的蕴含灵力,对它的修行有益处呢!怎么可以放过! 看它白白胖胖的身躯!看它可嫩可嫩的年龄!不卖萌,这是作死啊!是暴殄天物! 山芋扑过去抱丹青大腿,我蹭,我使劲的蹭~ “赶路要紧。”丹青很淡定,扒开山芋的手指,一次不行,再来一次,还是不行…… 这山芋的手劲这么大了,难道是她太弱了?丹青心里正狐疑,山芋心里正窃笑,它用上它所有的参须全缠住丹青,她能把它扒了还真稀奇了。 “好吧……”最终,丹青妥协。 “耶!” ------------ 第一百二十八章 人家 “辛夷花、当归、玄参、独活、厚朴、党参……”山芋背着药筐,兴奋地数着得来的草药。 “挖够了吧,满足了吧,你再不带路在天黑以前赶到你所说的村落人家,我们可就天为被,地为席度过一夜,到时夜里被野兽掉走,我可就不管你。”丹青撇了一眼它药筐内的的草药,刚采摘起来的都很新鲜,“对了当归分我一半。” “为什么!”山芋尖叫起来,“这是我劳动成果!你这个不劳而获的家伙!” “哼,你吃我的住我的,就是这个药筐还是我借你的,又不是要你全部药草的一半,我只是要一半当归,很难为你么。” 山芋怀疑地打量她,“你会制成药材吗?你要当归干嘛。” “做药不行吗?”丹青白了它一眼。 过了一段路,参天大树随手可指,时断时续的小路在这里不见踪迹,杂草高至膝盖,偶尔有飞鸟从大树上方的天空飞过。 “我给你做,不要妄想染指我的药草!”山芋把药筐抱得紧紧的,死活不松手。 咦,貌似听见了什么,没出现幻觉吧。丹青掏了掏耳朵,“你再说一遍。” “我什么都没说。”山芋又把头撇到一边,权当自己没说过。 丹青嘿嘿笑了几声,“我两只耳朵都听见了,那么以后药就交给你了,乖。”摸摸山芋的头顶,山芋挣扎几下,嘟囔几声,丹青没听清它的话。 “你们两人的感情真好。”只听不说话的冉孤生终于插了一句话,笑道。 “才不是!”丹青和山芋异口同声,听对方和自己如此默契,同时又哼了一声,头往另一边扭。 三个人打打闹闹,不知不觉太阳往西山沉下时,他们也走出了参天大树的范围,他们身在山腰,谷地处开辟了一片土地,有四五人家,只有一家升起了炊烟。 丹青三人面露喜色,加快脚步,几乎是一路小跑下山。 “快到了!” “小心点,别摔倒了。”冉孤生提醒,话虽如此,他们三人依然不停脚步,最后一路冲刺过去。 就在接近村落人家的时候,丹青感觉身体穿过了一层膜体,就像小毛驴停下把她甩出去的情形。 “……” 近在眼前的四五户人家不见了! 土墙、孩子、炊烟消失了,但是他们却在山脚小镇前,太阳缓缓爬下山。 “山市吗?”我们不是在秦川的大山里吗? 丹青一阵迷茫,脚下阵阵作痛,手背手心上都是细小的伤痕,那是开路的时候被杂草的锯齿划伤的,身体的痛苦告诉她,他们没有做梦,刚才那四五户人家,还有小孩嬉戏的欢笑声难不成统统都是幻觉? 冉孤生握紧丹青的手,“我们过去问问。” 丹青还在纠结刚才遇见的情形,没在意冉孤生牵过她的手,拉着她拦住一位大婶问路。 “大姐,请问这是哪里?距离最近的圩镇又是哪?”冉孤生难得嘴甜,没犯二张嘴就得罪人,哄得大婶脸上笑容加深了她的皱纹。 “小伙子嘴还真甜,这里是辋川,归蓝田的管辖。你们是哪里人?你们从山里来的吧,可怜的孩子,看这衣服都破了,哎呀,这衣料可真好……”大婶热切的拉过丹青,手贪恋的在丹青的衣服上流连。 “来我家借宿一晚吧,辋川才巴掌大的地方,没有客栈的。”大婶嘴上唠叨着多好的孩子,一边在热情拉过丹青的手,就要将她拉回到家中。“我家大,有好几间客房,房费嘛你们意思意思给就好了。” 哎呀,多好的衣料啊应该价值不菲吧,一听口音就是外地人,也没听过几家有亲戚大富大贵的,能赚几个钱就是几个钱。 冉孤生失笑,他还以为这个大婶有企图,原来打得是这个主意啊。 大婶的话其实也没说错,辋川就巴掌大的地方,数十户只有里长,没有衙门也没有捕快,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家家就这样大打开门,长辈出去串门去,小孩和玩伴街头巷尾的打闹,也不带上门,十分放心。 一眼望尽,没见有挂着客栈牌匾的,连店铺也没有,只有几家作坊,酒肆里坐了几个庄稼汉,筷子夹着椒盐花生米,倒一碗农家酿制的米酒,呛辣之余醇厚的味道在喉间回荡。 “来我们家吧,我们会好好招待你们的。你看天色都晚了,要去蓝田也不是摸黑上路,夜里大山可有狼有大虫呢!好好休息一晚第二天还好上路的不是?”大婶拽着丹青,向冉孤生笑说。 她是看明白了这丫头好控制,都不反抗她,顺着她来,做决定的就是这位少爷,只要她哄好了这个少爷,打赏的绝对不会少,城里人好宰。 打定主意的大婶使出她浑身招数,只求让这个少爷放心到她家来住下,当然,房钱必须得给! 他们反正是要找地方过夜一晚,还有些事情需要想本地人打听,顺了大婶的意,他身上就只有一两的碎银,干脆把这一两当作一晚的食宿费和打听的费用。 丹青回过神来的时候,打扫干净的民居,面前一杯飘着茶叶梗的开水,一个笑成菊花脸的大婶喊她闺女,大婶你谁啊你! “丹青,我们今晚就在这住上一宿。”冉孤生见她回过神来,被大婶惊吓到的样子,连忙解释道。 “我肚子饿。”山芋趴在桌面上,哼唧。 “好好,孩子他爹去切几斤肉,一块儿就有吃的了,稍等一会,很快就有了。”大婶连忙说道,跟他们又说了几句话,走到门口边上张望,心里直嘀咕着他爹怎么还没回来。 屋里头丹青和冉孤生正说着话。 “我记得被毛驴甩取出去的时候好像感觉到有一层膜,穿过去了,然后就是森林,到了那几户人家的时候,也是快要摸到墙了,也是感觉穿过了一层膜,然后我们就来到这里,你有没有感觉到?”丹青问。 冉孤生摇头。 “哎,他爹回来了!你看,今晚加菜!”大婶接过她家那位手中的草绳串起来的肥肉和毛鸡,还有一壶酒,当真是丰盛。 ------------ 第一百二十九章 破庙 饭后,山芋暗搓搓地躲到一边碾药材,丹青跟大婶搭不上话头,也跟着山芋躲到一边,顺便调戏山芋,大婶收拾好桌上饭菜,打水洗碗,大叔蹲坐在门槛上,拿过竖在门后的空竹管,点上火吸一口,悠悠吐出一个个烟圈,嗒吧着嘴眯着眼回味水烟的味道。 冉孤生也坐到门边,和大叔并排而坐,打听秦川。 “秦川?我知道,那边是荒地嘛,很久以前还是个一片森林,老早就被人砍伐光??!贝笫遴?勺抛欤?嫡庋滩淮恚?莨?萌焦律?33?焦律?苹兀?褡?痪?恕?p>  “那秦川离这儿又有多远?” 大叔奇怪的瞧了一眼冉孤生,也不知道这富家公子打的是什么主意。“公子,秦川可不是好玩的地儿,那荒凉得……啧啧。”大叔摇头,似乎历历在目,“那荒凉啊是寸草不生!许是因为曾经刀耕火种,以至于后来土地贫瘠,祖上迫不得已才迁至辋川来,哎,公子打听秦川是要做什么?” “那会我们在森林里迷路,遇见个人说是我们在秦川,又给我们指路,才来到辋川了。”冉孤生含糊地说道。 大叔一巴掌拍过大腿,啪得一声,声音极为响亮,玩药碾玩得正开心的丹青和山芋回过头去看冉孤生。 “孩子他爹!你吓着人家闺女了!”灶台边上的大婶一嗓子吼道。转头又笑着跟丹青解释。“闺女莫怕,这是他爹的习惯说话一兴奋了准拍腿,我让他忍着点啊。” “没事。”丹青继续回过头碾药材,分出一只耳朵支起听冉孤生和大叔的对话。 “不得了啊!你们准是遇到了妖精啊!你们有没有将名字告知那个妖精?它今晚会来索命的!”大叔问道:“我们这里好歹也有个云游道士,占卦问卜很拿手,算卦这些事拿不准的,不过你们还是去问问可以破解方法,他就住在山脚那边的破庙。” 大叔手指的方向正是他们来时的方向,不过他们根本就没见过破庙,或许原路回去打探一番? “好的,不过她是道士,有事我也可以问问她。”冉孤生指向丹青。 大叔一见愁了:“哎呀,年纪这么小,本事都没学好就离开师门,会误导你的,公子您就听一回我这糙汉的话,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你才没本事,你才误导!偷听的丹青一脸气愤,随手折枝。 “你别弄我的药材!你快一边去!这里没你的事了!”山芋很爱惜它的药材,见丹青拿过药草,没往药碾里放却把它当出气筒,连忙给拦了下来双手推搡驱赶丹青。 冉孤生也有注意丹青和山芋的情况,回头说了声令两人哭笑不得的话:“丹青,别欺负山芋,山芋会哭的。” 卧槽,我在你眼中就是个欺负这颗烫手山芋的人? 卧槽,我哪里爱哭了!我就是个只会哭的孩子吗? 这完全不科学! 此刻,丹青和山芋的脑波同在一个频率上,对上眼了,再一次默契地领悟对方的想法,心中同时地摇头,冉孤生小朋友,药不能停! “好的,那我们现在就去一趟山脚的破庙。”盛情难却,冉孤生只得点点头,丹青和山芋听见冉孤生的话,也站了起来,跟在身边,三人一块离去,再也没有回到过辋川。 “快去快回啊!”大叔和大婶站在门边,再给冉孤生他们指一次路。 “哎呀,太阳都落了山,你怎么把人往外赶?”丹青等人走远后,大婶嗔道,打了一下大叔。 大叔悠悠吐出一个烟圈。“你啊,就知道赚小便宜,传说秦川可是妖精的盘踞地,他们说又在那里遇见过人,还说是一片森林!若是真惹来妖精,我们怎办?去找一下那个道士也好。” “那个邋遢老乞,真是道士来的么?一点都不像……”大婶嘀咕,忽然想起一事来,拍过脑袋,“哎呀,我们要不要在家撒米,撒盐辟邪?” “也好,快!” 那户人家如临大敌般,拿来盐罐、搬来米袋,对着这两样念念有词,然后一抓一大把,边撒边心疼。 丹青她们自然不知道那户热情的大婶已经把她们当瘟疫,恨不得就把家里上上下下大扫除一边,将他们用过的东西反复用烧开的热水洗了又洗,确保一丝气味也没留下。 “这里就是我们出现的地方。”刚出了辋川东边最后一户人家,丹青就认出了他们出现的地方,也是这里跨过一步后,莫名其妙的从秦川来到辋川。 “只是话说回来,山芋你真的肯定当时我们在的地方名叫秦川?” “是的,就叫秦川,八百里秦川,小狐狸、大黑熊和竹鼠都是这样说的!”山芋一口咬定。 “听大叔说,秦川离这里大半天的路程,明天一早我们就过去看看,先去了破庙。”冉孤生说道,破庙就在不远,夜色下隐隐有轮廓,破落的窗户透出一星点亮光。 眼前就是他们出现的位置,若是走过去了,还会回到之前那个山脚和人家吗?丹青深呼吸一口气,走了过去。 没有异常。 丹青的脚步稍顿了顿,就落后冉孤生和山芋一大截。 “没有吃饱吗?身体累了?待会我们赶到破庙就休息。”冉孤生以为丹青体力不支,在大婶家中没有吃饱,问道。 大婶家买的白花花的肥肉,一点瘦肉都没瞧见,全买来榨油,菜倒是因为用了肥肉抹过锅,因此有些肉香,草鸡去了内脏,整只鸡好像立刻缩水一半,肉也很柴…… 不过饭还是有吃的,当然没吃饱,不过有东西填了肚子就不觉饿。 “我吃了,刚刚再想事所以落后了。”丹青说着,加紧脚步追上冉孤生。 这里原先是一间庙,砌了外墙,前面放置供香客盛香的大铜香炉,然后才是供奉的大殿。如今破落了,外墙塌了,门口两扇大木板都被人拆掉,一眼就能看见大殿,放置大香炉的地方只有一圈印迹掩盖在枯叶中。 “请问有人吗?”丹青试喊了一声。 大殿的门倒是还在,只开了一扇,其余的都关上了,这里夜间山风穿堂而过,人若是要在这借宿一宿,若没有门板挡风,恐怕只能被风吹的瑟瑟发抖。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从屋里传来浑厚的声音,中气十足。 ------------ 第一百三十章 老道 进了破庙的大殿,本以为破庙荒废,经幡蒙尘,蛛网挂得到处都是,空气混浊,谁料竟然是雨后空竹,置身于湿漉漉一片的森林,叶面残留了雨滴,拨云散雾后的一束阳光透落到叶片的水珠发散的折射开来,洗刷过尘埃,空气更加的新鲜,深深呼吸一口,感觉那一口气在胸腔中回荡,吐出气来竟还有一丝黑雾掺杂其中! 丹青瞪着自己呼出的那一团气,那一团气下还有一小团同样掺杂的一缕黑雾的气团,那个是山芋吐出来的。 “小友,别再瞪了,浊气而已,你又不是不认识。”浑厚的声音再一次在丹青耳畔响起。 和冉孤生的视线撞在一块,就在一朵硕大足可容纳三人遮雨的巨型蘑菇,有一个须发皆灰白的道人盘腿入定,他身边还有一个不断挣扎捆在身上的绳子的小孩,绳子金光闪现。 和丹青看漫画、看电视剧里头传说中的“捆仙绳”十分相似,小孩挣扎着,身上的绳子越收缩得越紧,他身上勒出了血痕,还拼命地活动肩头、手臂。 “道兄好。”丹青抱拳说道。 “来即是缘,请坐。”道人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做出请的手势,顿时三朵蘑菇破土而出,长到小腿肚的位置才停止生长,张开伞,菌柄粗壮,伞朵肥厚,用来做凳子当真不错。 “这里真不错,一方破庙让你整出一个灵气充沛的位面,老道,你有点能耐!” 山芋举出大拇指赞道,又多深呼吸了几口,运功控制吸入的气冲荡体内胸腔丹田,吐出了几口掺杂一丝黑雾的气团,直到吞吐不再有黑雾时,它才正常地平和呼吸。 冉孤生和丹青从善如流的坐下,丹青摆手给山芋打手势,在别人地盘不要乱说话。 一时间,四个人都缄口不言,只有小孩生硬地磨蹭绳子挣扎。 小孩的眼睛很大很黑,却无神,黑得混沌,混沌得空洞,彷如所有的光入了他的眼睛就卷入了混沌的黑暗,再也挣脱不出来。 “原以为小友会问起这孩子的事,呵,罢了。” 罢了? 罢了的意思是他们不问?还是他不说?丹青心里狐疑,但是这孩子面生得很,她确定在此之前她和这个孩子没有一面之缘,冉孤生见过这个孩子吗? 她余光扫了扫冉孤生,正好瞧见冉孤生一头雾水的眼神也向她投来,看来冉孤生也是没有见过这个孩子。 “请问道兄此话何解?我们没有见过这孩子。” “但它与你们却是有一段小小的因果。”老道比划一个手势,很小,只有指甲盖的大小。 “还请道兄明示。” 老道扬了扬肥大的宽袖,袖子上沾满了污渍,似乎很脏,然而丹青却闻到一股很别致的香味,有别于清心静神的檀香,但也说不上来那是哪一种的香料。 袖子上的污渍似乎脱落了,同时袖上的一块地方白了,与周围的污渍相比这块洁白了的地方,干净得显眼,脱落的成了一道颗粒状的带子,附到了小孩身上。 绳子的金光褪去,小孩不见了! 在地上的只有一只秃了毛的鸟! “这……”丹青指着这只鸟,“道兄,你怎么能把这只可怜的小鸟的毛给全拔了呢?” 老道被丹青的话噎住,“这是翠鸟!毛也不是老道我拔的,哎呀,真是冤呐!” 翠鸟? 继刺桐城后,他们就再也没见过翠鸟了。国内接二连三发生的官员命案、命妇被鸟类骚扰的事,羽衣青年的话,始终是一块大石头压在丹青和冉孤生的心上,点翠的事情看似完了,可路上的事情又在告诉他们这事可没完。 “翠鸟不是一夜消失了么,况且翠羽必须是活取……” 丹青的话没有说完,小孩就瞪向她,黑色空洞的眼神,忽然翻起红色仇恨的海浪,翻江倒海地冲刷,混沌被红潮覆盖,一双由恨生狂的瞳眸再一次印入丹青的心底。侵蚀了一块小小的地方,刻骨铭心。 “它没死,被别人救了。”老道说道,“小友本不能到这里的,是冥冥之中的天机将你引到这来,让你了这段因果。说起来,听闻帝都和一些地方都出了不少命案,更有宫内后妃被鸟类袭击。” 他捋着尚未柔软的胡子,一副‘我知情酷爱来问我,不问我是你亏了’的口吻。 “……” “道长请讲。”冉孤生很上道的递过一块三两重的碎银,略表心意上香问道。 老道眼睛仍然是闭着的,但眼疾手快,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看的,总之,钱是到了他袖里藏了起来。 “老道不便掺入你们的因果,这翠鸟小孩乃是从秦川出来的。据老道观察看来,秦川荒芜寸草不生,平日人迹罕至,那些人就在秦川构架起一个秘境,秘境的出入口神出鬼没如同鬼市的入出口,这小孩很倒霉刚出来就遇上老道。老道算出有缘人将至,就在此恭候了。” 秦川,四五户人家,辋川。莫非和丹青所见的果真不是山市,而是秘境,一步人间一步秘境。 冉孤生心里琢磨,这老道对他们没有恶意,那就不妨信他一回。“还请老道替我们护法。”冉孤生这次递出了一片十两重的银叶子,老道面露喜色,将小孩移交给他,并将捆仙绳的用法告诉了他。 “哎!我都还没答应呢!”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老道说着,立刻就掐诀做法给冉孤生他们撑开了一个狗洞大小的裂缝,免得冉孤生听信了丹青的话反悔要回银叶子。 “不要随随便便的钻进去啊,万一是个奇怪的地方怎么办?”老实说开始丹青见破庙里别有洞天的景观和巨蘑菇下打坐的老道还真认为颇有仙风道骨,可后来却觉得比路边的神棍稍微高级一点而已。 丹青跳脚,冉孤生已经钻了过去,鞋子也慢慢没进了洞里,老道脸上憋得通红,“快进去!我撑不住了!” 她犹豫着,山芋大大咧咧地走过来,一脚踹过去,它的参须同样在帮忙。“还犹豫什么呢!” 没有防备丹青就被她的宠物踹到洞里去。 ------------ 第一百三十一章 地底 时间倒流似乎停在黄昏,他们还在那半山腰上,顺着那条路就到谷底,谷底开垦了几亩薄田,四五户人家只有一家的烟囱升起了炊烟。 与初时不同的是,她们站在了另一条路,就在当时的旁边,他们现在的脚下原本是一片荆棘,并没有路,眼下这条路直通往那四五户人家,而起初他们站的那条路则和这条路交错通往另一边深林,估计深林也不过是个障眼法,实际是转移到辋川。 “想不到这里居然还有另一条路。”山芋的参须“保护”好秃毛翠鸟,蹦蹦跳跳的往另一条路走去,却被无形的屏障给拦了回来,“看来不能往辋川走了,真可惜。” 丹青捂脸,“你能不能把你奇怪的头发给收回去。” “不要!”山芋除了专门做成了巢安置翠鸟的几根参须“头发”,其余的皆宛如“怒发冲冠”,山芋甩头,参须柔顺的甩过,用了洗发水,就这么自信! 几户人家皆砌起夯实的土墙,土墙的细缝杂草见缝插针,墙体厚实且很高,就冉孤生的身高跳跃而起,头也没够得着最高的地方。 从半山腰往下看这几户人家很寻常,屋宅算不得大,和一般的庄稼汉的平房差不多大,可就是这么一堵过高的墙体让冉孤生起疑,村落的邻里互助最为常见,可这里每家的都砌起形同笼子的土墙,将屋子包裹的结结实实。 真不难想象,里面的人抬起头,眼中只有一方很小的天空。 “没有鸡鸣。”冉孤生来了一句。 “空气还很新鲜呢。”丹青接着点头。 “为什么我没闻到食物的香味。”山芋扁嘴,揉揉自己的肚子,表示它又饿了,明明有一家不是升起了炊烟了吗,炒菜的油烟呢,食物的飘香呢,它怎么都没闻到,是鼻子失灵了吗?山芋使劲地又嗅了嗅,只有草和泥土混合的涩味。 风吹过,直直的炊烟被切断,吹散的烟雾顺风而下。屋子在上头,丹青等人在下风处,但仍然没有闻到油烟味。 “我们过去看看。” 四五户人家按照田字坐落,路也只有两条,横竖成十字。奇怪的是,他们并不是统一的坐北朝南,门的设置并没有一个方向,有户人家干脆连门也没有,切切实实用土墙将屋子包围起来,仿佛这样就与世隔绝。 路上没有一个居民,也听不见狗叫。 靠在升起炊烟的那户人家的土墙下,听见隐约的有人说话。 “能回来多少?” “只回来了七八个。” “折损了不少,要训练出来的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那人似乎沉吟,“你加紧到外面寻找,如果没有妖,那就用人!总会有几个贪心意志力薄弱的人。” “好。” “去吃饭吧。” 对话就停在这里,山芋识相地没有大喊大叫,丹青和冉孤生对视一眼,冉孤生找丹青打过手势,三人远离这几户人家,寻了个隐匿又能看得见这几户的地方才开始交谈起来。 “等到天色昏暗,我们再过去打探,山芋待会委屈你回到丹青的背包里。” “那这只鸟怎么办?”参须散开,将包裹成巢的秃毛翠鸟呈现在丹青和冉孤生面前。 “先试试能不能带进背包里面。”冉孤生示意,丹青暗念了一声原形,山芋和秃毛翠鸟一块跌到地上,山芋的参须还缠着秃毛鸟。 丹青抓过人参和鸟就往背包里塞,山芋进去了,秃毛鸟还在外头呢! 系统说:啥时候允许携带活物了?反正我没说过。 “不行。”进去了背包的山芋,参须的控制力明显下降,参须松动,翠鸟不断下滑,拉近和地面的距离,将它吊在空中。 “看来只能是找个地方安置它,我们在潜进去。”幸好老道的捆仙绳质量还成,丹青也就放下心来,冉孤生和丹青往山上走去,将它安放在洞里,又加了枯枝树叶填了填洞口,防止它开口求救。 太阳下山了,天上也没风流动,云积聚成一团团棉花,约摸再等了半个时辰,天色渐渐昏暗,天上移动缓慢的云层成了最好的掩护。 云层下,冉孤生和丹青飞快的往那几户人家跑去。 听着周围再没有动静,那只秃毛翠鸟尝试滚动身体向洞穴深处滚去。 两人离土墙还有三四步的时候,速度并没放慢,三两作步,双手攀住土墙蹬上! 土墙和屋顶的距离很近,冉孤生和丹青顺势地爬上屋顶,伏在瓦上,附耳倾听下面的动静。 但是听了半晌,却什么声音也没听见,丹青轻轻移开一片瓦,底下桌面亮着一盏油灯,油灯灯光昏暗,不亮眼,在屋里的四角的蜡烛台上也各点了一盏,昏昏然亮光似乎相互映照,却又有互相照不到的地方,屋里没有人。 没有人,我们现在怎么办? 丹青对着冉孤生做口型。 冉孤生指了指屋下,示意到下面去,他先行落到地上,照应丹青。 两人偷偷摸摸在外头探头探脑了一阵,还是冉孤生拉着一头雾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的丹青从一处松动的窗户翻了进去,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屋里陈设简单,和普通农家没有两样。 但是冉孤生还是从中发现了一丝端倪,找到一处机关并开启,中间的木桌底下出现了一条楼梯,黑幽幽的。 冉孤生和丹青手执武器,冉孤生走在前头,举着昏暗的油灯,丹青垫后,路上没有机关,楼梯也没有蒙上灰尘,更不用说有脚印的出现,似乎很常用。 丹青感觉似乎狂下地底三层楼一般,他们提心吊胆的,耳边也没有别的声音,就怕打草惊蛇,也不知走了多久以后,终于有哗啦啦的水声。 冉孤生的脚步加快了,水声越来越大,就在楼梯的拐角后,油灯不顶用了,因为地下有光源代替了油灯的照明,他们身在一处人造假山上,越往下的石梯和假山瀑布景观融为一体。 瀑布水流冲刷着石头,他们就站在瀑布边上,却没有感觉到水汽迎面扑来,这里给出了两条路,沿瀑布的湖面上的大石头走通往一个未知的方向,另一条路则是继续顺着楼梯向下走,穿过水帘,有可能直达湖底。 “丹青你说,我们走哪一条路?”冉孤生问道。 ------------ 第一百三十二章 萌生 面对两条未知的道路,丹青也拿不住主意,“还是你来拿主意吧,我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冉孤生又瞧了眼通往湖底的通道,指向湖面上的石头,“走那边过去看看。” 湖面的大石头很平整,奇怪的是,历尽水流冲刷,这些大石头居然没有多少块的棱角被水流磨成光滑圆弧,受阻的水流迸溅起来的水珠落在大石头上也没生出石藓,光是一个瀑布就透显诡异。 冉孤生投石问路,试探着湖面石头有没有陷阱,两人走在湖中央了,丹青跟在身后,看着冉孤生的背影,而自己闲的要命,也学着冉孤生拾来石子扔着看。 有颗小石子失了准头直接落到水面上,荡起一圈涟漪。 “哗!” 水面上突然跃起了一个庞然大物,光线下龟甲的阴影笼罩着丹青,丹青只看见龟甲上纵横交错的裂纹,和扑鼻而来浓重的腥臭味,几欲想吐,冉孤生反应极快,回身冲过去扛起丹青往岸上跑! “吼!”在湖里大乌龟那双比宫殿高挂的大红灯笼还要大的眼睛扑捉到挑衅它威严的两人,张开血盆大口,一路将湖面的石头吞入腹中,追着丹青和冉孤生。 丹青捏着鼻子强忍着呕吐的欲望,眼看着大乌龟快要追上,嘴张开的大大,露出里面尖锐的牙齿。似乎很期待“美食”小点的到来。 “冉孤生快跑!加油!”丹青拍拍冉孤生的背,她现在被扛米式的抱起,只能拍背部了。 冉孤生憋红了脸,脚下似灌了铅,沉重的很,轻功使不出来,但听见丹青的话,直接憋住一口气,速度越提越快,脚下生风,脱离湖面,回到楼梯处,原本是想往通往湖底的楼梯走的,但考虑到这只大王八的存在,只得往上跑! 大王八游到湖边就停了下来了,庞大的身躯占了湖面一大半的位置,敢情这湖就是这只大王八的金鱼缸啊!它瞪着灯笼大的眼睛,可怖的打量四周,没有发现可疑人物,又等了一会,心不甘地沉入湖底。 躲到假山的冉孤生和丹青透过假山透光的洞口看到大王八潜进水里,湖水一阵翻腾,激荡起一大片白沫水花,风平浪静时,被王八吞进肚腹的石头又诡异的出现。 “好险。”丹青拍拍胸口,似乎是放松下来,回想起那阵腥恶臭味,丹青作呕。 “没事了,没事了。”冉孤生拍拍丹青的背,替她顺气。 “冉孤生。” “嗯?”冉孤生的手还搭在丹青的背上,一脸无辜和有事么的表情看着丹青。 “你家大人有跟你说过,男女授受不亲吗?”丹青眼睛扫向冉孤生的禄山之爪。 冉孤生扬起灿烂的笑容:“母亲说,一生一世一双人,遇见了就要抓在手里,丹青,我会对你负责的。” “……”丹青沉默片刻,无视掉冉孤生灿烂的笑容,“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冉孤生的笑容一下就黯淡了,不过他回复能力极强,没过一会就不当一回事了。“这次我们往湖下的通道走吧,刚才那只大王八到了湖边却没有上岸,一来许是它体型庞大行动不便,二来或是行动有限制,不能轻易离开湖底。” 丹青也认同冉孤生的说法。 再沉住气等了一阵,也没见大王八有异动浮上水面,两人就继续沿着楼梯向下走去,穿过水帘往湖底走去。 穿过水帘后,很清凉。 通道的材料似乎就是假山挖空了做成的,过了水帘,楼梯就发生分岔,四通八达地通向未知的方向,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连通道也是亮堂的,但他们却没有发现火炬,光源就从头上探照下来,也就是穿过湖水的光。 “我们会不会是进了那只大王八的肚子里头吧。” 丹青一想到他们身在湖底,那只大王八就住在湖里,湖的面积只够一只大王八活动身体,不由得就联想到他们或许会在它的肚子里面,若真是这样,万一被发现了,弄来一堆腐蚀的液体融化他们怎么办? “别乱想,不会的。”冉孤生现在只能安慰着丹青。 站在分岔路口逗留了一阵,听见从一个方向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很厚重,铁甲摩擦声,赶紧拉着丹青到一个较为昏暗的角落躲了起来。 一队士兵从一个方向出来,往他们这个方向而来。 手里拿的是矛与盾,铁甲护身,护心镜反光护心,踩着整齐有序的步伐,俨然就是一支小型的精英甲士。 丹青一手捂住鼻和嘴,另一手捂住扑通扑通跳动的心脏,就是担心呼吸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反倒是惊吓不已,扑通扑通乱跳的响动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冉孤生取出一道符,念动真言,贴在自己的额头上,然后双手抱住了丹青。 你干嘛! 突然从背后被抱住的丹青又吓了一跳,还好发出声响,回头瞪冉孤生,冉孤生恍然未觉丹青生气,伸出手指了指额头贴着的符,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安安心心地继续抱着丹青,心脏贴背部,亲昵的蹭了蹭丹青的头发。 幸好是我不是别的女人,不然还不就地以死明志了? 丹青心里想着,这队巡逻的甲士没有发现异样地路过去了。 完全听不见脚步声,冉孤生还抱着丹青,丹青捅了他一手肘,“你够了吧。” “事急从权,这是师父教我的隐身符,屏蔽身上以及附属的气息,唯一的问题就是绝对不能动,所以我会对你负责的。” “好了,你不要把‘我会对你负责’的话挂在嘴上。”丹青打住话头,“哼,刚才的事等安全了再找你算账!”她比划了拳头。 冉孤生笑盈盈地握住她的拳头,“好,我等你。” 他的眸子很深,一不小心撞进他的眼眸的丹青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好像又响亮了起来,并且整个通道都能听得见! 真的哪里不对了,她的心怎么又乱跳了起来。 “不说了,快走!”丹青拉着冉孤生走的是刚来那队甲士来的那条路。 这条路很笔直,还没走到末端老远地就看见有人在一扇门前把守。 门是半开的,很多人从中进进出出,拐弯就看不见人影了,但他们似乎在抬着……人? —— ~\/~喜欢就来收藏吧,求收藏啊咩~ ------------ 第一百三十三章 组队 人多搬运速度快,不一会儿就不见有人再进门了,看守的人也移开脚步向右走,似乎是换班准备交接。 丹青想摸过去看个究竟,却被冉孤生拉住了,冉孤生手上着的力气很大,丹青挣脱不能,他再次贴上那道符,呆在原地静观其变。 约摸是过了一炷香的光景,听整齐有序的脚步声又来,一队同样装备精良的甲士在他们面前路。 不是刚才的面孔,是另外一批,同时他们身后皆背着弓,腰间箭囊装载数十支箭,不难想象,在这个较为狭窄的空间内一旦被人发现,漫天的弓箭飞来,被弓箭戳成筛子,就是实力高强的人或许也会身中一两漏网之鱼,带伤逃离。 这队人拐弯的时候留下最后两人守在那扇门边上,成为下一批的看守的人。 尼玛,这种不能大声说话,低声细语也有可能被人发现的情况真让人头疼,就没有法好像和山芋心灵沟通的方式吗? 丹青的组队面板突然亮了起来,并展开。一旁附近名单里面出现了冉孤生的名字,而守门的那两个甲士则没有出现名字。 莫非还有分敌对名单和npc的名单?丹青想着,名单出现了一个左右的小三角,显示可以使用,这两个小三角在出现附近名单的时候并没有出现,但在她想过以后才渐渐浮现出来。 她默念冉孤生的名字。 冉孤生在等待的时机,听到耳边叮咚一声,很清脆的提示:“玩家丹青邀请你组队,是?否?” 丹青?冉孤生看向丹青,却发现她也在看自己,探究般的看着他,他忙不送的点头。 “是否将丹青加为好友?” 他和丹青不已经是好友了吗?冉孤生继续疑惑,却不知道丹青那边出了好多的提示语,诸如—— “冉孤生加入队伍。” “自动开启阵眼。”身上多了一个太虚剑意的阵眼图标,同时在虚拟半透明的面板上,冉孤生不是她那个游戏的玩家,按道理不应该出现门派图标,或者是江湖侠士的图标。 可……为什么她会看见了火红的天策门派图标……从军了不代表就是天策军爷啊!而且为什么还有第二门派内功——纯阳…… 我和我的小伙伴都惊呆了好吗! “冉孤生,为什么你会有两种内功啊啊啊啊!这不科学!”她抱怨,而在半透明的面板上显示的是队伍频道。 他更加迷糊了,丹青的嘴张张合合,他懂得唇语却读不懂她的意思,声音直接出现在意识,莫非丹青已经学会了密语传音? “我……” 就在队伍频道中,冉孤生的话也默认为出现在队伍频道。 “但说无妨,现在放心的说,不会有我们以外的人听见的。”丹青很兴奋,在这里居然组成队伍!这样一来,用队伍聊天就不担心被人发现了。 “我们还是谨慎为好,这里不是我们熟悉的地方只能靠着摸索,之前我拉住你,就是担心里面会不会有什么人还在里面,如果他们立刻换班了或是落锁了,而里面是密室呢,我们又该怎么办?”冉孤生立刻解释道,然后看了看那边,守门的甲士没有动静。 师父说,这隐身符只能隐身屏蔽气息,但人还是在这里的,并不会凭空消失,经人一撞还是会露出破绽,而且他这个水平还不能画出隔音和隐身混合的符?,一旦出声,在附近的人依然能听得见,这就是精英甲士路过的时候他为什么不让丹青说话的缘故。 丹青这个的“组队”是个好东西! “丹青,这个组队是什么?” “丹青,它能怎么用?” “就是密语传音吗?我也会了好神奇呀,如果我退出了会怎么样?” 冉孤生的话音刚落,丹青的组队面板和他都得到消息——“冉孤生退出队伍。” “队伍解散,阵眼收回。” 冉孤生一怔,正要开口,被瞬间明白他意图的丹青眼疾手快的捂住他的嘴,并重新发出组队邀请,等到他重新入了队,她注意好当前的是队伍频道,才松了一口气放下手。“冉孤生,刚才被你吓死了好吗。你如果离开了,说话就会被别人发现了,这里我们可以随意说话别人都不会知道我们说什么的地方。” “‘组队’很好用,丹青你真厉害!” 丹青一阵无语,被赞了为什么她却想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两人聊天之际,半掩的门从里面被推开了,丹青和冉孤生都闻到了空气中淡薄的血腥,同时门里冲出庞大的怨气! 那两个精英甲士的反应慢了一拍,还是被推出数尺,冉孤生眼疾手快的把丹青拉后,才没有被这两个精英甲士撞出身形! 紧接着,这两精英甲士好像对此司空见惯,抄起弓从箭囊里取箭搭在弓弦上,张弓。箭身用精铁打造,上面用类似朱砂的颜色绘上妖冶的花纹,他们拉动的时候,手上的指环有诡异的绿光缠绕,森冷的气息一下子漫天铺地地涌过来。 连带着冉孤生贴着的符摇摇欲坠,冉孤生一手搂住丹青,一手按住隐身符,下盘使劲扎住地面,不被这阵森冷的飓风刮到,从而被两个精英甲士发现。 风力达到鼎盛,冉孤生稳扎的马步也被飓风吹着往精英甲士推行,再不有所行动就会被那两个精英甲士发现了,届时可能陷入了被动的局面! 丹青也不管这么多了,先下了一个生太极免控再说! “生太极!” 一把剑出鞘插入地中,硬生生的在飓风中间劈出了一个以剑为中心十尺的真空范围,冉孤生在生太极中没有感觉到被动,反而一身轻松。 幸好分流的飓风没有让这两个精英甲士起疑,只待千钧一发,松手! 箭,离弦的破空而穿,先后两道箭,硬生生的将这股巨大的怨气钉在的门上! 半掩的门已经走出一个浴血的人,看不清面容,头发湿漉漉地披散,直淌着血水,他倚着墙,冷眼旁观这两个甲士的举措。 怨气全部被封印在门上,两人从腰间印笼取出一枚小小的刻章,印在门上被封印的怨气,如同乌云摧城浓厚的怨气就这样被转移到印章上。 而后,这两精英甲士带着刻章离开,而那最后走出来的人被另一个匆匆赶来,衣着光鲜手不能提的文弱书生模样的人带走。 这个室,仿佛被人遗弃了。 “走,我们过去看看。” ------------ 第一百三十四章 认出 那四个人走的时候,都没有自觉把门带上,任由这扇门以及背后的空间大打开门由人参观,似乎在他们看来,最后的那个人都走出来了,里面就没有可值得注意的了。 丹青和冉孤生走了进去,为了小命安全,丹青一路保持坐忘无我的蛋壳,留了一路的碎星辰、凌太虚、化三清这三个气场,走到哪铺到哪。 碎星辰:玉剑碎星势,产生一个10尺的气场,范围内所有团队成员外攻基础攻击力提高1.8%,伤害招式会心后减少对目标的威胁值,持续24秒。 凌太虚:雷剑镇魂势,产生一个10尺的气场,范围内所有团队成员受外攻伤害降低10%,持续24秒。 化三清:神剑夺魄势,产生一个10尺的气场,范围内所有团队成员施展招式的内力消耗降低20%,敌方施展招式的内力消耗提高20%,持续24秒。 纯阳的特色就是气场多,定位在团队辅佐。不过在丹青看来都无所谓,增益buff要不要都无所谓,这三个气场不会自动产生仇恨,而丹青下这三个气场的目的是—— 人剑合一! 只要气场不断,她就能踩着时机用人剑合一把这三气场一起给爆掉,气场越多让人剑合一造成伤害越大,附加定身效果,定身才是丹青最需要的东西。 门后直接面壁,只有一条通往地下室的楼梯。 刚进门视线就被昏暗的环境影响,刚才在外面的时候空气就弥漫了淡薄的血腥味,来到这里后,更是霉烂发臭和浓重血腥的铁锈味糅合在一起。 最后的那一个人到底是怎么撑过来的! 丹青捂着鼻子一脸流泪,“不行了,我忍不住了,小冉啊小冉,我们还是先上去吧,我受不了。” “你等等。”冉孤生连忙停下来,左掏掏右摸摸地取出一张符,口中念念有词,夹着黄符在丹青鼻子前转来转去。 黄符还是原样。 “好了,现在是不是好多了。”冉孤生直接把符递给丹青,“你拿着,如果再闻到味闻一闻它,这是我画的无味符,可以屏蔽一切味道的。” “那如果有烧焦,不就不能知道了吗?” “我之前跟随师父在边关杀敌混战阶,这种事见多了,你闻不惯这味道也是应该的,放心有我呢。”冉孤生拍拍胸膛保证道,接着又说:“起码有五百人在这里厮杀,才会有这么大的味道,地下室估计也不会很大。” 正如冉孤生所言,地下室的空间不大。 一地狼藉,惨不忍睹。 他们都看见这儿已经被人作清理了,但,他们只是抬走大件物体,而例如残缺的手指,奇怪的断发,撕碎的血沫等等等是不作清理打扫,就残留在这里,有些零细的东西已经发黑,上面爬满了蛆,丹青只扫了一眼就立刻移开视线,脑海不做任何的猜想。 头皮都发麻了好吗。 丹青站在这里,浑身凉飕飕的,四面八方吹来阵阵阴气,好像还有一丝若有所无的哀怨。 “冉……冉孤生……”自己是女汉子,节操八百年前就没了,可是她也会有怕的事啊,比如气氛恐怖的鬼片? “嗯,怎么?”冉孤生回过头来,就见到丹青一阵又一阵的颤栗,浑身的哆嗦抖个不停,平时灵动的双眼如今啜满了泪花。 “有没有什么正大光明符,都拿给我……” 来的时候为什么就不准备米啊盐啊,蒜头也好啊!驱散辟鬼啊魂淡! “啊?”冉孤生一脸惊讶:“你还要在这里呆吗?我准备走了呀。” “……”丹青沉默一阵,“说错了重来。我们赶紧离开。” 冉孤生拍了一张隐身符,先前后左右的观察一番,才拿下隐身符带着丹青往那个文弱书生带着那个最后出来浴血的人走的那个方向。 他们向着的这个方向笔直再也没有分岔口。 隐身符躲过两批精英甲士后,光线就在前方。 出口设在假山下,绿蔓垂下,又有小桥流水,这个花园值得一游……就是精英甲士的巡逻不要太多。 丹青唯一谢天谢地的就是他们不是站岗放哨,而是巡逻,冉孤生的隐身符只能定在原地,不能动弹。 冉孤生再一次拉过丹青,两人贴在假山山壁,抬头挺胸收腹,一队十二人精英甲士在他们面前路过。“巡逻的批次比在通道的时候密了很多。” “花园能藏秘密?” “说不定是看守什么人。” 在假山里绕着圈,他们绕到一间独立的宫殿前。 红墙琉璃瓦的硬山式建筑,隐藏在园林山石之中。花坛里的花朵争奇斗艳,艳得妖娆,连池里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同样沾了妖冶的色彩。 丹青闻不到花香只能通过双眼去观察。花坛上一只血纹凤蝶扑扇着翅膀优雅的落在其中一朵的花蕊上,似乎也被它的花香而陶醉。 但,接着,那朵花迅速的枯萎了! “这是什么节奏……” 应丹青的回答,那只血纹凤蝶身上白光连连化作人形。 一身彩衣,背后张开半透明的血纹双翼,蝴蝶浴光而出,她生来一双杏眼,描画远山眉,肤色洗凝脂,彩衣轻盈隐约可见衣下的胴体。 她随手摘来一朵开得正艳的牡丹,插入云鬓,取出随身携带的铜镜,照了照光彩动人的自己,满意的笑了,花坛里剩余的花颤了颤。 “咿呀……”宫殿的门开了,女子连忙回过身顺势福下。 文弱书生和一个人先后走了出来,站在台阶上。 “蝶舞见过军师。” “嗯,才一会功夫,你又娇柔了些。”文弱书生点了点头。“看来你这法子还不错,如果这次的任务你能交出满意的答复,从此以后什么名贵的花卉没有是你得不到的。” “谢军师。”女子大喜,更加温声细语。 “这次他会协助你一同完成任务,他单字翠,你们俩出去了就是一对姊妹,入了平国公府后要微言慎行,互相帮衬着,不要没完成任务就被里面的女眷给赶了出来。” “是。”翠和女子一同说道。 “那个翠!是上次我们见到的那个青年!”丹青认出了他那件羽衣,尽管他已经做了掩藏,华丽的羽衣变成了一条平淡无奇的襦裙,但上面泛蓝光的颜色,却让丹青一眼就认了出来。 翠羽,那幻彩着迷的颜色和质感,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无可替代! ------------ 第一百三十五章 阴谋 偌大的宫殿里头只有一人,长信宫灯燃着皎白的蜡烛,烛火一跳,摇曳了宫殿阴沉的影子。 “报——发现逃跑一人。”外头的精英甲士站在门口说 “不是让你们就地斩杀,还拿这等小事烦我?”倚在巨兽皮毛铺成的坐垫上的人疲惫的揉了揉眉心,言语颇不耐烦。 “他身上有捆仙绳,我等斩杀不能。” “哦?押进来。” 少年被精英甲士提了进来摔在地上,瘦弱的身躯上青青紫紫,受了不少苦头。 “你被牛鼻子道士抓了?” “是。”少年终于说话了,干脆的承认下来,“有两人借助了牛鼻子道士的力量拉开空间裂缝偷偷的摸进来,他们是从民居那儿进来。” “哦?”那人尾音上扬,“你可有什么要求。” “没有。” “啧,无欲无求的倒是难办了。”那人轻笑,他的声音没有压抑下来,是故意讲给少年听的。“你和翠是同族,翠鸟一族带着族人前来投诚,山高路远本来就折损了不少族人,如今你又戴罪立功,若亏待了你,翠是会怨我的。” 说着,手虚空一划,一道风刃划了过来,风刃穿过少年的身体,少年没有过多的情绪,仿佛早已将生死抛于脑后,捆仙绳断开,他重获自由。 “谢领主。”少年恭恭敬敬地叩头道谢。领主就让人把少年带下去安顿照顾好他的食宿。 精英甲士尽忠职守地将他带下去,方才丹青和冉孤生在花园里头见到被称为军师的人在站在门边轻叩了数声,“进来。”领主说。 “军师又何事?” “翠鸟、朱?、金丝猴都归顺我魔族,他们的仇也都差不多可以收手。”军师禀报说道,领主轻微的点头,军师话音一转:“烛九阴殿下交代寻找的卷轴,现在可否有消息?” “无。”听军师提起了烛九阴的名字,领主正襟危坐。“烛九阴殿下交代下来的事,卑职岂敢不懈怠,只是天下卷轴何其多,也不知道那位大人想要的是什么样的卷轴,军师是在大人身边伺候一二的,还请军师提点。” 军师沉吟一番。“十三年前大人率领魔界精兵攻上天界的事,领主可还记得?” “怎敢遗忘!”提起十三年前的那件事,领主记忆犹新,并且浑身热血沸腾,没有一件事比这件事更光荣,他为他十三年前成为烛九阴部下的一名先锋而感到自豪。“那年我魔界率领十万精兵,一举击破紫薇垣,洗劫宝库,斩杀三名南斗星君,四位北斗凶将,天帝失踪。这是何等的威风!” 领主闭上眼睛,回忆当年。 传说盘古开天辟地,分山地平原,开辟三岔路,四处有路通。 自太古时期以来,经封神战役后,三界六道相安无事,人、妖、精、鬼、怪各有其生活轨迹,互不相扰,和乐融融,十洲四岛一片祥和,仙人游历其间,点化渡人。 魔界乃是涿鹿战役和封神战役后的失败者败退占领的地方。 上古大神蚩尤的精魂仿盘古为其族人开辟出一块天地空间,另成一片天地的魔界土地贫瘠,气候炎热,连鬼界也比不上,恶劣的环境淘汰了一批又一批的魔界族人,但也给幸存的人送来了后天锻造的体魄——这是在恶劣环境下顽强生存的奖励。 数百年乃至数千年过去了,太古时期到上古时期的圣人辈出,神,人,魔三界似乎达到了一个平衡点。 天界已经关闭了天界的大门,金仙以上的级别才能进出,有职位的天仙可留在天界内,散仙及以下的只能停留在十洲四岛修炼,人间和十洲四岛只隔一步,一步之隔区分了修真和凡人。 人间有人间的统领,天界有天界的统领,魔界同样也是,三界各有各的首领。 然而,休养生息下,生活在贫瘠地区的魔界族人日渐不满现在的生活水平,眼看着人间大祸小乱不断,也没击垮他们的生产水平: 基本都能吃得上米饭,看那颗颗硕大晶莹的米;再看他们从本来一个水平线,同样身穿树叶兽皮骨针缝制的遮羞布,再到后来的绫罗绸缎,衣服各种花式;还有宫殿内数之不尽的财宝…… 魔界的计划就在这个时候悄然生起。 烛九阴想要控制人间和六道以便和天界抗衡,登上三界六道之主,从而给生活了上百年上千年的魔族族人夺取他们原本应有的一切! 他就是那个时候成为烛九阴的一名部下,筹谋百年后,跟随烛九阴攻入天界!强行破开天界的大门! “想来还真是可笑,天界之门关闭了数千年,天界之主和人间再无联系,也不见真正有多少修真人士得证天道入了天界那道大门,他也想来不管人间那些事,可就在魔界进攻天界的时候,居然化去一部分修为保护人间不受牵连。” 领主哈哈大笑了几声。“就是那劳什子天界之主还有几分能耐,失去了一部分修为后,还能砍杀大人!”他的火一下子冒出来了!握成了拳也阻挡不到他的愤恨,摊成了掌拍击茶几,茶几瞬间湮灭。 “也幸好是慈悲心泛滥,让烛九阴殿下被斩杀时分出一丝残魂回到了魔界,准备着东山再起。”军师说道。 “哼,那天界之主下落不明,我等仍在追查他的下落,如发现转世……绝不会再让他有返回天界的机会了。” “你对殿下的忠心,殿下一直看在眼里。攻入紫薇垣后,烛九阴殿下真正想要的东西下落不明,这家物品关乎到殿下是否能再次带领我们走向辉煌,为我等臣民赢得一片生机盎然的土地。”军师捋着胡子,神情激昂,意气风发,哪里是个手不能提的文弱书生,分明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的谋将。 军师神秘兮兮,兹事体大,领主大手一挥,开辟一个隔绝音色的范围来,以防消息被泄露。 “军师请讲!” “此物正是上古宝物——社稷山河图。”他掷地有声。 —— 杯子终于把这个貌似很大一盘棋给画出来了,距离完结就剩下三分之一了,乃们就这样以掉收藏来对待杯子的么嘤。#虽然杯子也知道实在枯燥又无聊# ------------ 第一百三十六章 保护 翠和蝶舞领命以后由专门的侍女带着离开,侍女脚步轻盈,落地无声,连带呼吸也不喘一口,实在不是平凡人啊。 但是精英甲士、军师、翠、蝶舞,又有哪个是简单的货色? 冉孤生暗暗记下平国公府,等探查一番后回帝都找机会到平国公府,听军师那口吻,这两人势必会在平国公府逗留好些日子,何况,平国公府也不是一个来去自如的地方。 有一队精英甲士前来汇报,甲士说有一队人在瀑布岸边发现一个魔族少年,怀疑是逃走后折回,已经押送到领主那里去了。 军师听后点头,跟着那一队人去了。 而丹青和冉孤生听了,不约而同:“糟了,那只秃毛鸟!” “我们现在应该办?那只秃毛鸟通风报信的话,我们岂不是更加危险了?” 丹青担忧,这个新地图真可谓新啊!一点头绪也没有,连张地图也不给一份就让他们这么探索,途中还得跟那些巡逻的精英甲士玩捉迷藏和躲猫猫的游戏。 冉孤生尝试念动捆仙索的控制要诀,才念动一小段立马中断,“唔!”突然收回要诀受到反噬,胸中血气翻腾,他捂住嘴,一丝血丝从指缝间漏了出来。 “怎么了!”丹青惊讶,连忙扶住冉孤生,她左顾右盼周围还没有精英甲士的巡逻,将他拉进假山奇石下,这里光线昏暗,又有几株形状怪异形同树木的奇石环绕,对于他们而言相对是个安全的地方。 “捆仙绳断了。”冉孤生将涌到口里的血沫全咽回肚子里,又擦过嘴角的血丝。“有人用法力切断了捆仙绳,就在我念动要诀的时候,受到对方的探查,所以我匆忙地切断造成了法力的反噬。” 冉孤生几句话就让丹青想到那个军师和精英甲士口中所说的领主,据估计……领主是个二十五人团本也未必推得掉的boss…… 目标统计:我方,两个人;敌方,精英甲士不知数,隐藏人物不知数,军师一个,领主一个。 结论:敌众我寡!对策: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我们现在赶紧走还来得及。” 冉孤生摇头。“不,现在逃已经来不及了,那只翠鸟在瀑布被人发现拉回去严刑拷打的话,你猜它会不会说?我们明明把它藏在洞里,它挣脱不了捆仙绳,我们把洞口塞住,但是它也进来了这说明了入口不止一个,而我们却知道一个出入口,他们肯定会派重兵把守的。” “如果我们现在不走,到时戒备森严了,就更加走不了,一个都不能逃!” 丹青扶住冉孤生,摇了摇他的肩膀,四目相对,“冉孤生,你应该知道,一个都逃不了的情况下,没有人知道我们死在这儿!”说不定他们死后还会被炼成尸人傀儡? 冉孤生咬咬牙。“丹青,我送你出去!你放心,我一定保你平安无恙!” 他信誓旦旦,一点也不是开玩笑。 丹青拍额,你这倔强的硬是要留在这对吧,一定要留在这里是吧。“你这是不走。” “我……”冉孤生沉默。“我总觉得这里有我很想要的东西,我说不上来,但是我的感觉是这样告诉我的。” “郎情妾意,耳鬓厮磨,就是约会的地方不太好,让主人家抓了个正着,你们一个也不用想着逃了。”外面有人击掌三声揶揄地说道。 丹青意识到他们已经被包围了,说不定一抬头就能见到包围圈里所有的弓箭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对准了他们,听口令准备万箭齐发。 冉孤生似乎已经知道会有这样的情况,整个人很镇定,抽出白蜡枪负在背后。“丹青,我会保护你的。” 谁要你的保护。 丹青撇撇嘴,迅速地以自己的目标落下三个气场:碎星辰、凌太虚、生太极。 “尽量不要出了生太极的范围。”丹青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免控的定义,好在冉孤生对生太极有所体会,明白丹青的意思,他点了点头,几株酷似树木的奇石成为了他们俩人临时的屏障。 精英甲士里三圈外三圈的包围着他们,最内的一层半跪张弓,一层半蹲手持盾牌,一层直立张弓,一层直立朝天张弓,冉孤生和丹青看见了那个军师,他身前还有一个披散卷发,高大威猛的男人,正嘴角啜笑的看着他们,似乎已经料想到他们的结局。 那个人应该就是甲士口中所说的领主了吧,果然很有boss的气势。 秃毛鸟化形后的少年也在这里,就在军师的身后掩着。 “聊够了吗?”领主问道。“可惜我不知道你们聊了些什么,或者是直接上演儿童不宜的?” “哈哈哈……”精英甲士很默契的接下话头大笑起来,笑声连绵,起伏不断。 “领主真是说笑了,虽我误入此地,但看你们也居心不良,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竟敢暗地企图谋朝篡位!”冉孤生冷静地回答。 “人间的王座算什么,人神魔三界合一才是我族的荣耀!”领主冷笑。“今天就让你们这两条小杂鱼死的明白!” 丹青眼皮一跳,“该不会是魔族吧……” 丹青的话默认在队伍频道中,只有冉孤生能听得见:“你们是魔族?” “哦,算你小子还有眼界,看来你们能死得明白了,放箭!”领主话也不多说,发号施令。 嗖嗖嗖! 就在那一瞬间,弹弦铮鸣,都是拉弓张力到了极致,松手的那一刻彷如用力地勾起弹拨一根琴弦。 万箭齐飞,形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箭网! 他们现在这个情景若诸葛亮看见了一定趁机竖上几个稻草人,草船借箭?不需要,草人借箭即可!借箭正在调息中,请大侠静候稍等。 断月说过魔族哪里是他们这么容易就能遇上,但是她们怎么就真的遇上了! 丹青一边泪奔,一边就在听见放箭的那一瞬间,“镇山河!” 无敌! 向天再借八秒,八秒顶天立地真爷们有没有! “小冉,气场就八秒的时间无敌,然后你想办法!”丹青也不管冉孤生能不能懂这八秒和无敌是什么意思,在脱力昏迷之前赶紧交代。 —— 杯子本来已经请了假的,但后来回到家发现可以拼一拼……然后今天的更新有了【感谢母上大人!】 ------------ 第一百三十七章 突围 八秒的时间转眼即逝。 这八秒内,冉孤生没有闲过,手脚麻利地将丹青背在身上用绳子固定好,抡起白蜡枪举过头一招“水泼不进”,抡起白蜡枪比启动的风扇扇叶转起来更要给力,连白蜡枪的枪头枪杆抡得没影了。 一轮又一轮的万剑齐飞,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分布的人各司其职,正因为是三百六十度包抄,手持盾牌的精英甲士要持盾保护好己方的队友,免得被同一个团体的流箭给伤害到。 他们不换人轮流上阵,靠得一是人数比丹青和冉孤生两个人多出好几十倍,二是他们的箭囊里面有充足的箭支,一波带不走他们两人,还有好几波,看似能保护他们的几株奇石,更加是他们的困局,插翼难飞。 一波停下,更换箭支,等待领主的发号施令,领主看得似乎差不多,连带在人间搜刮的太湖石也坍塌了,就是没有被流箭击中,也被这坍塌的乱石压死了吧,这石头不仅奇,还很有重量,就暂时收手让人停止攻击,吩咐几个甲士上前拨开乱石查探他们确认死亡了没有。 三个甲士分开成三个方向包抄,皆一手拿枪,一手执盾,盾牌挡住要害部位,缨枪枪头插入乱石用力挑起! “散!”军师紧急下令,包围的精英甲士有条不紊地退开,将包围小圈退变成一个包围大圈,站在最外层的甲士箭囊里还有五到十支不等的箭支,当乱石里里面还有活人,并企图突围而出,外层的甲士朝天发射的流箭就是他命丧之物! 挑开的乱石发出沉重“砰”一声的声响,砸在地面部分的太湖石表面脱落碎石,短暂的扬起了一阵灰尘。 奇石被流箭击得七零八落,有的表现树纹关节的位置插着一根埋进半寸的箭头,可惜了几株上好的树木奇石。 那三个精英甲士还在清理,领主看着那三人动作慢吞吞,颇不满意,又指了两个人上前帮忙。 五个人的动作不整齐,勉强算得上是错落有序,领主大人说他很不满现状,磨磨叽叽像娘们,跟没吃饱也没啥两样的,让这五个人忘记掉还要探查里面两个还是不是活人,一心投入在清理石头堆当中。 他们五个人进入状态了,就是苦了外围的精英甲士、军师和领主了。 挑起的乱石凭空砸在地面上,尘土飞扬,烟尘滚滚,烟尘四起遮挡住军师和领主的视线,里面只有五个轮廓。 领主说:“白养了你们这群家伙,除了只知道吃饭以外还知道些什么!” 冉孤生和丹青被石头砸死了吗? 没有。 冉孤生在奇石被万箭刺成蜂窝煤,倒下的前一刻就改变了水泼不进的招式轨迹,不在是一把风扇朝天开,水泼不进护着自己和丹青,同时腾出一只手飞快掏出一张符?,就在奇石终于被击破,变成乱石砸下来的时候,他就趁着这个掩护的时机念动真言。 符?是老道给的,据说用了上品上等的土系灵石研墨成得晶粉,加上东海神龟的血泪做成墨,利用另外一块上品上等的风系灵石淬炼出来的灵气作为牵引,画入用沉香炮制过的特殊符纸当中,作为一个保命技能封存在内。 乱石遮掩住符?激活后的一瞬而逝炸成齑粉的白芒,这道符的粉末全沾在他和丹青身上,当在乱石砸下来的一刻,他们没有受伤,到后来成堆的石头把他们埋在地里的是时候两人身上也没有什么伤痕。 “记住,这道符可以保住你和你要保护的人最致命的三击,三击无论是最致命还是小打小闹,这道符就没有了,我身上唯一值钱的家伙就是它,最好你就带着它回来还给我。”老道把符?封存在一个楠木盒子郑重其事的交代说道。 他将这道符贴身收藏着,到今天才取出来用了。 师父,徒儿回来的时候一定会还给你这样一模一样的符。 冉孤生看着沾在身上的齑粉完全消失,这道符已经替他们挡下了三击,心里默默想道。 于是,他伏在地面耳朵倾听着,一直在等待时机。 乱石砸地的声音逐渐乱了,数量也很多,而压在身上的石头似乎有变轻的松动。 他更加屏住气息,全身放松,但肌肉和大脑都在紧绷状态,随时可以暴起突围! 一块,两块,三块…… 身上压着的时候一块一块地减少,光线透了进来。 这个时候更加要谨慎,丹青和自己的生命成败就在这个时刻!冉孤生告诉自己,这一局,赌上自己的性命,忍耐,一定要忍耐,这个时机快要来了。 随着身上最大的那块石头被挑离,没有了石头的压制,浑身轻松下来。 “快看看人死了没有?” “咚!”石头落地,大地震颤。 石头落在东边! 就在这个时刻! 冉孤生不再犹豫,一鼓作气,单手护着丹青,白蜡枪撩起一地的砂石,暴喝会引起军师和领主,更甚是精英甲士的注意,他忍着声音,将声音化作暗忍的气势晃过几个假招,他这假花招耍得像模像样,朝这几人的手腕、膝头、面门招呼。 这几个精英甲士果真上当了。 大枪不比花枪,无须这么多花式,只要大枪的基本功练上来了,只是朴素无华的一记,足可挡无可挡! 冉孤生不是浸淫武艺数十年的人,但是他有一个好出身,身在将门的他,跟随着严老将军的训练,又师从一个从无数战争全身而退的老兵,老兵对大枪的熟悉如同对他自己的身体了如指掌。 老兵自己说过,没了大枪的他,还不如一枪戳死他算了,这样的一个大枪好手教出来的刻苦用功又有天赋的徒弟,怎会差! 精英甲士用盾或是用兵器招架的时候正是脱身的好机会! 冉孤生不做太多考虑,带着丹青纵身就往东面突围! “你们这群废物!”领主喊道。 东面不是领主和军师所站的方向,但距离很近。 “放箭!”领主大手一挥,除了西面的精英甲士被成堆似乎石头挡住了视线,瞄准慢了一拍,其余的甲士全部转身朝东面放箭。 又是一阵万箭齐发! ------------ 第一百三十八章 反击 半空被一排排整齐的箭支覆盖。 冉孤生刹住脚,转过身,原地抡起白蜡枪,水泼不进! 一支支箭被弹了回去,但更多的箭支被白蜡枪的水泼不进折断,落在冉孤生脚前的箭也绝不是少数。 “前进!”领主继续发号施令,和军师呆在一边冷眼旁观。 后头陆续赶来补给的甲士,为放箭的甲士提供装满箭支的箭囊,更换顺利,过程持续的时间很短,冉孤生只够稍稍后退几步喘口气再一次抡起白蜡枪——新一轮密集型箭网铺天盖地而来。 他只够后退几步,但是精英甲士们却是推进地放箭,并且由甲士里面队长的人物来指挥,站在最后头朝天放箭给冉孤生带来一波流箭,原本手持盾牌的甲士退出被新赶来的甲士队伍顶替,他们和原本下蹲放箭的甲士集中精神注意队长的口令。 蓄力、放箭。 这两批人前后站位错开,人数较包围的时候精简了些,他们每一支箭都是为了破开水泼不进的防御。 流箭和这两批人的破防箭时间衔接流畅,没有一丝的停顿,听见领主的口令,队长接着发出前进的指令。 他们步步整齐,每一步整齐有力向冉孤生和丹青靠近,手上的弓箭和天上落下的流箭时刻没有停歇。 步步逼近! 力不从心! 冉孤生咬着唇,吃力地支撑着,水泼不进的功夫在于速度,而箭矢的威力也在速度,流箭不可怕,可其中起到的干扰作用却不得不重视,他可以正面挡住迎面而来的那些张弓满月的箭矢,可从天而降的流箭呢? 把丹青当作肉盾替他抵挡? 不,就是在战场上他也没想过要借用同伴的身体替他挡下攻击,更可况—— 丹青是他要保护的人! 想到这里,冉孤生咬着牙,全身的力量分散后集中在两个点:手臂、下盘。 上下部分的力量同时达到一个平衡点,形成一个张力,下盘稳如泰山,手臂有力抡得起白蜡枪杆! 步步紧逼的甲士又如何,距离有时候靠得太近,也是个隐患! 要拼速度吗?那就放马来吧! 冉孤生的手指更加灵活转动着白蜡枪,水泼不进的风扇叶面提升成为了一道外弧的白光,飒飒有声,水泼不进的弧面倾斜,挡得住正面也挡得住天上的流箭。 要保持六尺以上的范围才行。 冉孤生看不见精英甲士,但之前在他们面前经过了这么多次的巡逻队伍,要说没看见,没有印象那是假的,在一个未知的危机四伏的地方逗留,关注细节并合理的运用就是成败的关键。 甲士分两种,一种携带枪,枪是花枪,长五尺带红缨,枪杆较细,因战斗时抖动枪头乱飞,另一种则是使用刀,刀出鞘没见寒光沿刀锋细细流过就已头皮发麻脊背冒寒,是好刀,使用的人也是在死人堆里面爬起来的,能镇压住那把刀。 弓箭在这个时候到被他忽略了,只要转动的速度比离弦的箭矢要快,就不成问题。 要担心的就是这两种武器的人,靠近了,如果力量爆发,就靠一把蓄满力的刀或是花枪,破开水泼不进,背着丹青的他手里还要顾及手中的力度速度,一旦被破开,不是他受伤就是丹青受伤,再接着就是更加成为负累了。 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山芋的声音忽然冒了出来,而甲士、军师和领主并没有听见,因为他的话,是出现在队伍频道里面的! “保护好你的主人。”冉孤生无暇分心,匆匆交待一句,继续打起万分精神思考接下来的步骤,场上除了精英甲士还有文弱书生打扮的军师,和身材高大健硕的领主,他们两人一直都没有出手,是在试探他的底子还是另有打算。 山芋瞄了一眼昏迷状态的丹青腹诽,她现在被你保护得很好,一点都不需要我的保护,算了,还是给你加加血,提升你的精神,这可是持久战啊。 冉孤生不知道山芋的打算,也没有越防守越憋屈,恨不得立马丢下丹青冲进精英甲士堆里战个痛快。 来时的路线刻印在他脑海里,原路退回或许可行。转念又想起在通道见到的那支箭的力量,对上那种箭的威力…… 他的脸色沉如水。 没有还手的力量! 战场上他有同伴可以互相协助,而这里丹青只给他八秒的不受伤害,然后就陷入昏迷,面对数十人的精英甲士,头一回的感觉到自己的能力的弱小。 还不够! 无论是装备上还是自身实力上,都不够! 冉孤生眼眸熊熊火焰,火焰名字叫战意。 防守? 别人的主场优势,防守只是个笑话,不难怪那个军师和领主一直在冷眼旁观,似乎他只是一只在瓮中的鳖,唾手可得,这种调戏的笑话,该在这里终结了! 不再后退,反其道而行,脚蹬迎面而来的箭矢朝放箭的甲士冲去。 “后头的弓箭手后退继续,前头的放弃弓箭!”队长说道。 三层的人旋即分成两批,后头朝天射流箭的弓箭甲士立刻退后,拉开十步的距离,抽出一支箭搭在弓弦上,瞄准白弧的斜面,张弓满月,放箭! 前头的人不慌张,命令一下丢弃手中的弓箭,拔出武器分散包围起冉孤生往他身上招呼! 背后是敌人的空当,背后还有一名负累! 队长看清了冉孤生竭力在保护的人,给同伴打了个手势,一阵心知肚明眼神流的战术从这群精英甲士周围无声无息地传开。 不亚于军队作战的团体执行力,这群甲士俨然训练有素,照样可以拉上场开战,不输如任何一支边疆的突击小队。 冉孤生暗暗吃惊,到了这个时候,只许进不许退!目标,那个发号施令的队长! 精英甲士,人如其名,果真个个是精英,绝无假货。而突破口,首先就在那个队长身上,他发号施令的声音……从右侧偏五步! 目光一闪,抡起大枪挑起一地沙尘打了一个掩护,滑步来到队长的身侧,大枪宛如丛林瞄中目标的大蟒缠了上去。 “要你们何用!”在外围冷眼旁观的领主突然说道。“死吧!” 就在他话音刚落,这群精英甲士从队长开始,爆体而亡! ------------ 第一百三十九章 法宝 血花从胸口炸开,仿佛是一颗石头从高空掉落到镜湖面上,绽放灿烂的水花。 冉孤生在队长胸口炸出一朵妖娆的血花的时刻,直觉避让,下一刻他瞳孔收缩,那朵血花绽放后,与吸血的蔷薇无疑,瞬间将甲士队长吸成人干! 那朵血花越发灿烂了,一个活人硬生生地在他面前化成了烟尘,随风而逝,如同百年时光就在南柯一梦中过去,烟尘逝去了,而那朵血花却没有!它飘动起来,风将它带动起来,看似随风飘扬,自由自在,无心无欲…… 冉孤生头皮发麻。 眼皮一跳,一个后空翻险些和那朵血花擦脸而过。 落地回头,那朵血花依附在身后一个准备偷袭的精英甲士的脸上,只见那名高举大刀的精英甲士眼看就能在他落地的一瞬间出尽浑身的力量当头将他劈成两半,却被那朵迎面飘来的血花,触碰他粗糙的脸颊。 血花从队长的血液诞生,却救了敌人一命,开什么玩笑! 这句话,恐怕是那名精英甲士的心里话了。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高举过头的大刀迟迟没有挥下,僵硬地直直地站在原地,保持着那个偷袭的姿势,任由那朵躲不开的血花触碰,脸色从正常到青变白转灰,身上结实的肌肉萎缩下去,整个人的生机就在片刻枯萎,落得和那个队长一样的下场。 血花的颜色鲜了,比刚才又有些不同,方才的血花是四瓣,而今多生长了四片花瓣,一共有八片花瓣,不仅如此,隐隐地还有一阵芬芳。 “小心了,这是魔教的采补类法宝!”山芋提醒道。 “什么是采补类法宝?”冉孤生一边躲避这朵突然就飘过来企图袭击他的血花,一边问道。 “就是用生命填进那朵血花,每填一次花瓣就越多,法宝的攻击力越强,一旦沾上这朵血花,下场就是一个死!快躲开,快躲开!” 山芋纵然有再多的词汇跟冉孤生解释,现在却不是个解释的好时机,提醒他最该注意的,那朵血花从侧面飞窜而来,像是一只见主人归家的宠物,还没进门就蹦?的扑上来,山芋连忙发出警告。 白蜡枪拦住了血花的去路,然而这朵八瓣血花很滑溜地一分为二,变成两朵四瓣血花,抄冉孤生的面门而来,冉孤生弯腰,这两朵血花直线地飞了出去,撞上两名提枪的精英甲士。 两朵小血花变成两朵八瓣小血花,方向一转,又朝冉孤生而来了。 冉孤生招架了几次,渐渐发现了点问题。 场上的精英甲士数量在减少! 血花飞舞的速度开始在提升! 之前被围困的时候,来的精英甲士估计在七到十个队伍之间,每一批队伍里面有六名甲士,算来围困他们的甲士人数就在四十二人到六十人不等。可如今,被血花带走的精英甲士起码也有一个队伍,再这样下去,只有两种结果—— 要不他没躲过血花的偷袭,他和丹青的下场就是灰尘。 要不他躲过去了,但在最终血花吸取了所有精英甲士的生命后,他不是血花的对手。 这两种的下场都是一样! “山芋,有什么能破除这朵血花?” 就在冉孤生询问山芋的时候也没闲着,躲掉血花的背面攻击,血花再一次带走了两名精英甲士的生命,这一次,两朵十六瓣血花分拆成八朵四瓣血花,从八个方向同时进攻冉孤生。 就在军师以为这八朵血花能收割掉一个带着累赘的毛头小子的时候。 冉孤生暗暗地脚下蓄力,旋身而起! 八朵血花碰撞在一块,形成一个很小的爆炸。 半空碰撞点往下的土地凹陷了一块,冉孤生也被这个小小的爆炸冲击到了,落地的时候打了一个趔趄。 “小冉快看,那几朵血花已经炸掉了一朵了,少了一朵就少了一个攻击力,加油,炸掉它们!”山芋继续加油打气。 “嗯。”冉孤生应了一声,又一轮的反击开始了。 “连两个闯进来的小孩子都抓不住,要你们何用!”领主再一次说道。 冉孤生眼皮一跳,手中白蜡枪点地,以白蜡枪杆的韧度将他送离了这群精英甲士。 上一次,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那名队长胸中正好炸开了一朵血花,也就是这朵血花成为了收割精英甲士性命的杀器,也成为了他和丹青生命的威胁之一。 果不其然,就在领主话音刚落,又一名的精英甲士胸口炸出了一朵血花,迅速地吸取了这名甲士的生命,从他胸口脱离了出来成为一朵娇弱的小红花。 这次领主没有任由这朵娇弱的小血花和剩余的六朵血花组合成七姐妹,手指向在场剩余的精英甲士,这“七姐妹”如同饿狼扑食般舍弃冉孤生,就近取材。 一个又一个的精英甲士化成了灰烬。 “好狠的人。”冉孤生握着白蜡枪的手微微发抖。 在场的精英甲士没有一个人反抗,完全没有…… 眼看着同伴的生命如烟消散,连死后连痕迹也不留,这群精英甲士面对始作俑者竟然是无言的服从,连这样被法宝掠夺生命都服从! “谢谢称赞。”领主从冉孤生脸上读出了他的想法,说道。 场上就剩下冉孤生、军师、领主和“七姐妹”血花。 坑坑洼洼,箭矢插了满地,地上留有的兵器、弓箭、箭矢所剩不多的箭囊无一不说明这里曾经有一大群人手持武器对他们开展群殴活动。 “年轻人,能支持到现在你很不错。”领主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可惜,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合!” “七姐妹”血花融合成为一朵千瓣血花。 “这是什么?”冉孤生很淡定。 “八宝莲华。” 冉孤生再次暗暗记下这个名字。 “你以为你还有命走出这里吗?” “我有没有命走出这里是我说了算!” 八宝莲华和冉孤生第一次正面交锋,冉孤生手中的白蜡枪指哪打哪,打挑收刺,收放自如,而八宝莲华同样不输,一朵没有依附的血花,不依附于风,飘提闪绕,似乎有很多线在操纵着它,但又似乎极具意识,能看见冉孤生攻击的方向。 一个打,一个闪避还从中分出几朵小的左绕右转的企图干扰冉孤生的视线,从中发现契机,捕抓住那一瞬间令其致命! 军师一直都没有动手,那个领主是这个八宝莲华法宝的主人…… 冉孤生心中豁然一亮,在血花中跳跃纵身滑步,躲开血花的试探攻击,提枪直奔领主! 擒贼先擒王! —— 咩了个咩,转折点在嘲笑杯子有没有,还没过渡到第三部分有没有,好吧,杯子明天继续努力,但愿不会有人嫌弃杯子太??隆?p> ------------ 第一百四十章 必输 冉孤生势如长虹,一路甩动手中的白蜡大枪,八宝莲华多次想要冲进去也被分解成几朵小八宝莲华,一分二,二分四,四分八…… 满天都是一小朵血花浮动,冉孤生不为所动,勇往直前,手中的大枪似乎有感主人的意志,一路拖出的枪痕令枪头迸发银芒火花。 军师抬眼扫了一眼领主,领主的脊背稳如泰山,搭在手臂上的指头连动也不曾动,看到这个情况,军师又将视线转移到冉孤生身上。 “军师请放心,本领主不是浪得虚名之人,当护你周全,毫发无损。”领主站在军师前面,外表和正常人无疑,体格比常人高大威猛,背后没长眼睛却能察觉军师的眼神在他身上飞快的扫了一眼,判定他是否有这个实力。 好敏感的人。军师心里暗叹,就专心看向已经杀到眼前的冉孤生。 冉孤生也看见了军师和领主。 军师自己和民间百姓差不多,若是和书生相比,他还有几分孱弱,但他有一个睥睨魔界的大脑,论勇他自知是魔界垫底;论谋,他自信放眼魔界无人能及。就连当年的神魔两界的天界战役,如何从天界内部着手,给魔界打开一扇方便之门,杀天界一个措手不及,令天帝战后下落不明,安插人物进入人间,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在他筹谋。 两个人都不简单!杀到领主和军师面前时他就已经知道。 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一鼓作气忌讳的就是再而三的打断。 “狭路相逢勇者胜。冉孤生,切记勇谋勇谋,勇在当头,手有万千起死回生的战略,没有勇力,何来翻盘!”老兵的脸因为逆光而看不清他脸上新增的刀疤了,但是他坚定的眼神和他的话却深深地留在冉孤生的脑海里。 战场瞬息万变,残阳如血,就和地面上血洗苍茫大地一般,天色带来最后的明亮照映了暗红的地面。老兵带着冉孤生和其他幸存的队友打扫战场的时候,手起刀落灭掉一个假死企图袭击他们的敌兵。 当时,他们刚打赢了一场力量悬殊,以少胜多的一战! 冉孤生见到领主那双狼一般幽绿的眼眸的时候,首先就是想到了老兵和那场战事! 要活着!带着丹青活着走出去! 求生的意志就在遇见力量压制,狩猎者等着猎物自动跳进圈套的眼神的这一刻迸发!“受死吧!”冉孤生的速度没有降低,相反越接近军师和领主速度越快,他枪头一掉! 冉孤生居然调换枪头,白蜡木打造的棍棒躯干正对领主,缀着细细闪光的枪头面对背后的分散开的八宝莲华众! 敲山震虎! 白蜡枪杆当头棒喝,平平淡淡一式,没有花招假式,蕴含着泰山压顶的气势和力度,携带雷霆风云敲下去! 敲山震虎就是一式威慑技,雷霆风云夹带泰山压顶的气势以威震群雄,令其心生震慑不敢靠前,对敌乃是令敌人产生恐惧,懈怠对方的一鼓作气,敲山震虎一技运用得当更能在震慑的一瞬间逆转战局。 换做旁人,绝不敢小觑这开头的敲山震虎,后跳规避开,对敌人没有开头的试探,没有得出敌人的实力深浅时,这一招不敢硬接。 但是领主他敢。眼也不眨,优雅地伸出手,仿佛抬手就能抓住太阳。 虽然没有抓住太阳,但是他抓住了离天灵盖只差一尺的白蜡枪杆,稳稳的,只不过是手举过头而已。 施展敲山震虎的人必须得跳起来,将全身的力量压在白蜡枪杆上,这一下,冉孤生被动地留在半空中上下不得。 要活着,勇字当头! 冉孤生反复地默念两个词,头脑越发的冷静,不再犹豫,再一次借助白蜡枪杆本身的弹力将他跃上一个高度,一脚从枪头将整只枪顶了过去,翻身落地。 “有点实力,可惜啊,你不过是凡夫俗子。”领主再出了一分劲顶住了白蜡枪的攻势,冉孤生这招只是为求从半空被动局面脱身,脚尖刚和地面接触即刻收了回来,枪头再次调转。 八宝莲华本来就和领主心意相通,就在冉孤生落地前的空当一拥而上。 冉孤生的反应也很快,枪头一顿,手就灵活的转动,挥舞着大枪,八宝莲华众还没有聚合,密密麻麻的扑过来,他眼中似乎整个世界成了红的海洋。 他干脆闭上眼睛,这红的已经不能再看,这些八宝莲华会散发出一阵幽香,合着这阵缭绕在鼻尖的幽香和令人长时间注目的艳红,就是没有被领主一掌打死,自己也会在这阵红的浪潮中疯狂的用手中的兵器自虐而死。 “领主,难道这人对你还有别的用处?” 军师见领主的八宝莲华众密密麻麻将冉孤生包裹在内,包裹成球,似乎并没有像对待手下的精英甲士,直接吸取生命,于是多问了一句。 “八宝莲华是种在魔族本族的人身上,每一朵八宝莲华的力量媲美本身的魔族甲士,他不过就是一个凡人,有什么资格得到八宝莲华的眷顾。”领主嗤笑一声,八宝莲华法宝的攻击力直接建立在招募入了领主部下的魔族族人力量之上,“八宝莲华通过它自身散发的幽香引诱敌人的欲念,又以血为契,吸取生命转为力量,八宝莲华具有了血腥的狂乱的性子,一个凡人,我看他能够抵挡多久。” 八宝莲华不具有隔音的性质,冉孤生将领主的话听得分明。 他将昏迷的丹青放了下来,八宝莲华的力量建立在魔族甲士的生命上,那么这密密麻麻的八宝莲华就相当是之前面对的精英甲士,只不过之前是急于取他性命,现在是等他狂乱取他性命,时间上的不同罢了。 那阵幽香果然是用来引诱人的,幸好师父给符还在。 他无意摸上胸口,那里贴身收藏着临行前老道送他的行走江湖的保命符?,并命他必须贴身收藏好。 闻不到香味,但是红色的八宝莲华始终是个问题,如今再一次被困,他应当怎么做? 尚未有思绪,领主嘲讽的话又传来:“面对我,你只有必输的下场!” 冉孤生的战意再一次被挑起! ------------ 第一百四十一章 星君 领主的话并没有说错,一个凡人妄想与魔界大将对拼,哪怕是视死如归,只不过是蜉蝣撼大树罢了,没有强力的外援,必输就是时间的问题。 冉孤生知道,但他不想放弃干坐着等死。 领主就在外面等着八宝莲华的结果,撇去八宝莲华以吸食生命获得力量的恶心技能,香味幻觉、颜色攻击,都是一件折磨敌人意志的好法宝。 冉孤生闭着眼,耳边是山芋颤巍巍的神神叨叨,揣测如何消灭八宝莲华以及他们应该怎样逃离这个鬼地方,它被丹青塞进了背包空间里面,不受魔界领主的气息干扰,但因为知道自己和冉孤生面对的是谁,脚又软绵绵的,说话打着颤——这完全是心理因素造成。 “八宝莲华分到最小的时候也只不过是一朵四瓣的,还没见过有一朵两瓣或是一朵一瓣,嘿,那就不是花了,而是花瓣了,或许一朵四瓣的八宝莲华就是它最小的形态,你试试看能不能把一朵四瓣的八宝莲华打碎,打出一个缺口然后赶紧逃命!再面对那个领主绝对会死的!” 冉孤生沉默了,他明白现在领主不杀他只是满足自己的挑逗兴致,尚未玩腻,怎肯放手,除非他战意颓废一心求死。 “不,不能逃。” “你妹的,你难道是为了所谓的男性尊严,尊严算个屁,好男儿志在四方,不拘小节,成大事者能屈能伸,blabla……”近墨者黑,山芋耳濡目染也学会了丹青那套说话方式,一口气说完,深呼吸一口,吐出一口浊气,缓慢而沉重道:“咱们,快逃吧。” “逃?带着丹青能逃到哪里去?”冉孤生真心没有逃命的打算,这不切实际。“在那个领主面前逃出这里除了同等级的仙人能办到以外,没有人了。” “你要放弃了吗?这会死得更快的啊!”山芋比听见冉孤生说不逃命更着急了,求生的意念消磨了,比逃命更可怕! 双手放平了大枪,掂量掂量伙伴的重量,“你那只耳朵听我说放弃,从不放弃。” 冉孤生内心平静,双眼轻阖,八宝莲华众的密密麻麻造成的阴影覆盖在眼前,过不久,眼内的阴影轮廓步步相逼,向他们靠近,冉孤生嗅不到任何气味,随手挥动白蜡枪,几个阴影被震慑,停驻不再向前,渐渐地,冉孤生闭着眼睛也“看得见”它们轮廓清晰了,是八宝莲华众,它们的颜色浅谈了很多。 八宝莲华众离他们只剩下三步的距离。 红艳艳的花瓣之间幼嫩的花蕊上飘着轻尘般的花粉,一朵四瓣的八宝莲华很多,而少数的一朵十六瓣的八宝莲华藏匿在这些一朵四瓣的八宝莲华内,悄悄地注视着冉孤生。 这些花粉或许就是香味的来源。 冉孤生看见了八宝莲华众的蠢蠢欲动,不再迟疑,转动手中的白蜡大枪,就朝其中一朵四瓣的八宝莲华花蕊刺去! 枪尖刺中花蕊,那朵四瓣的八宝莲华一颤,似是不可置信,也似是夜里倏忽一阵过云雨,颗粒大的雨珠摧落了芳华,从枝头打落,伶仃地化作任人践踏的落红。 领主睁开眼睛,目光如炬地穿过厚厚的花墙,看见了手持八尺大枪,闭眼含笑的冉孤生,他的脚下,铺了一地的落红。 “好,很好。”领主绷成一线的唇角压抑不住的翘了翘,接着又压下去,实在诡异。“来战!” “如你所愿!” 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拔腿向对方,身影错。 没有兵器交锋的蜂鸣,没有眼花缭乱的拳脚交加,只是简简单单的交错。 领主面向那层薄薄的花墙,花卉稀疏,花墙下是一地的残花落叶,透过花墙的空隙见到里面昏迷的丹青。“累赘,拖后腿。”他回过头,再也没看丹青一眼,“我帮你解决她,这样你还有一次机会。” 一次什么的机会?一次或许能逃脱他手掌心的机会。 “休想。”冉孤生回身,杀出一记回马枪。 丹青,切万不能有事! 领主抿成一线的唇压得更低了,似乎不满意冉孤生现在无力的状态,两指夹住送来的枪头,轻而易举的阻挡回马枪的攻势。 “这样的你还想跟我打?你已经输了。” 冉孤生双目昏眩,即使他被八宝莲华包围后再也没睁开过双眼看过事物,两腿千斤重连迈出的力气都没有,浑身轻飘飘,但又有千斤的重力拉扯着不让轻飘飘的自己凭虚御风。 “小冉啊!快醒醒!快打起精神啊,我们的性命就交付在你手上了啊!”山芋见到冉孤生战意丧失,下一刻可能就丢掉了性命,只好一声声地给他加油。 领主夹住枪尖,一步一步的往前走,枪尖闪烁着寒光,尖锐的枪尖正对着冉孤生的心脏。 “快啊!想想丹青!想想可怜的我!你说过你要带我们出去的!你说过让我们平安的!”山芋急的热锅上的蚂蚁,可是它却没有任何办法,它不敢出去,出去就是一个被煮熟的下场!眼睁睁的看着枪尖划破了冉孤生的前襟,就要送进去让冉孤生送了命! 山芋觉得它心脏都停顿跳动了。 枪尖刺入冉孤生的胸腔,带着体温的血液沿着枪尖锋刃细细地流了出来,如断了线的珍珠落个不停。 不错,领主没有一枪将冉孤生刺了个对穿,他将冉孤生跳动的心脏上方的皮肤送进了一丁点的枪头,看着殷红的带着身体温热的血液从枪头流出来,看着猎物失血而亡,看着温度是如何从掌心流逝,这种感觉真让人真心愉悦,真是……压抑不住的想嗜血。 领主的笑容越发诡谲,眼睛里蔓延了血色,被血色侵蚀。 “看来你真的是志在必得了。” 淡定得没有感情,没有一丝波澜的话语,说话的不是军师,而是面前的冉孤生! 冉孤生双眼已经睁开了,平淡地描述一件事,“你轻敌了。” “噗!” 领主被击退几步,刹住了后退的脚步,溢出一口的血腥。 “嗷嗷嗷!帅呆了!”双手指缝漏开捂住双目的山芋跳起来,手舞足蹈,噼里啪啦鼓掌拍个不停。“打倒坏人!加油,加油!” “安静。” “……”山芋捂住嘴,心里却疑惑,冉孤生是受了刺激了吗? 衣袖抹去猩红,领主的双眼亮了亮,好玩很多。“你是谁。” “好久不见了,尘嚣。”冉孤生拔去刺在心头的白蜡枪,没有回答领主的话。 —— 转折了qaq杯子再写下去杯子都要怀疑杯子变成变【化形】态了没,这章真心卡得好销魂 ------------ 第一百四十二章 画卷 尘嚣,这个名字不算陌生得让军师和领主都忘记,这是当他还不是占据一方领主的名字,一个奴隶主给他的名字。 这个名字陪伴了领主耻辱的前半生,到了随烛九阴建功立业之时,再也没有人敢这样叫过领主的名字。 如今这个少年轻而易举的就叫出他的名字。 那么,他是谁? 不只是军师若有所思,领主也在回忆,好久不见?有多久,在哪里曾见,这个冷峻的面容依稀和谁的面容在重合? 领主身后不远就是昏迷的丹青,军师和领主的目光都聚集在冉孤生身上,谁也没有注意到丹青身上也悄悄发生了一丝变化。 “你认为你还有实力与我一战?”领主的眼神在冉孤生前襟匀散开的血花流连,拔出枪头的伤口没有被处理,放其自然,就是本身有愈合能力也架不住伤口就在跳动心脏上面,心脏源源不绝泵出新鲜热血从伤口处流失。 冉孤生没有理会领主的眼神和他言语中的调侃,“一战便知!” 长枪清鸣,枪头颤抖,冉孤生紧了紧手中的白蜡枪,向领主发起冲锋,枪尖犹带残红直刺领主,一路毫无阻挡。八宝莲华众有感敌方杀气凛然,自发聚合成一朵巨大的八宝莲花,向冉孤生发出攻击! 花蕊和枪尖再一次相遇,八宝莲华以幼弱的花蕊迎面锐不可当的大枪,时间的流逝就在这刻放慢,枪尖残红被八宝莲华的花蕊吸取了,八宝莲华本来就以生命作为力量的源泉,领主微不可察地动了动眉头,指挥着八宝莲华下一轮攻击,可发现,八宝莲华和他断去了联系! 怎么会? 八宝莲华虽然不是他本命法宝,但由于八宝莲华的大范围幻觉攻击入了他的法眼,平日也对它呵护有加,光看为了八宝莲华的攻击力提升,吸取的是武力上等,体质上等的甲士生命,用一批精英换取它提升力量也知道他是多么爱惜这件法宝,莫名和八宝莲华断去了心灵感应,让尘嚣心头笼罩不好的阴影。 一秒,两秒,三秒! 八宝莲华从内而外发出炽亮的光芒,站的老远的军师举起袖子避其锋芒,热辣辣的感觉迎面而来,那站在炽光中心的人呢,该不会烤成黑炭,眼睛肯定是废定了! 领主心如明镜,这是八宝莲华同归于尽的信号。 炽光最亮的一刻彻底照亮了整个底下空间,没有一块地方是处于黑暗的庇护之下,比白昼更耀目,连领主也撇头举起手蒙住眼睛。 这个无人看见的时刻,丹青的空间背包里窜出一物! 一副空白画卷! 它展开十三尺宽的幅面,将丹青和冉孤生吸了进去,画轴向后敲碎一条空间裂缝,幅面缓缓合拢,沉入空间裂缝之中。 炽光平息,军师感觉不到耀目得夺去光明的光亮和热辣辣的能量才放下袖子,这一下,他双目圆瞪,“尘嚣,尘嚣!” 他仿佛忘记了这个名字在之前他也不敢开口叫唤。“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领主今日第二次听见第二个人喊他这个包含了前半生屈辱的名字,心生不悦,就是有什么事令军师得意忘形,有些事他还是必须记住,因此,阴鹫的眼神剐向军师。 军师这会当真没有注意到领主的情绪,他整副心神都在缓缓收拢的画卷上,身体比他的思维更快一步,看也没看一眼领主,追随着半空的画卷。 两个人都不见了!领主回过头,才发现他身后有一幅约十二三尺的画卷正在收拢,这幅画卷就像凭空出现,却在他们眼皮底下光明正大的离开。 赤裸裸的挑衅! 领主心念一动,一把锋芒毕露的长剑在他手上成形,提剑快步加速,起跳在空中凭借旋转增加一倍的重力,当头将画卷劈成两半! “且慢——!” 军师愣愣地看着领主的身形高出画卷幅面一个半身,看他手上那柄随他铁马金戈,攻无不克的长剑劈向画卷才后知后觉地明白领主的意图。这个时候已经喊慢了一步,无法阻止领主的行动,眼睁睁的看着包裹长剑的白虹将画卷破成两半…… 白虹和画卷接触的一瞬间,画卷明显一颤,显然它和八宝莲华一样也具有了一定的灵识。 领主已经预想到里面的那两个人随画卷一同为他的八宝莲华陪葬,他料想到开头,却忽略了最后。画卷是具有灵识,八宝莲华却不可与它同日而语,两者的品级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 白虹没入了画卷的幅面,画卷毫发无损,收拢仍然再继续。 领主不信邪,又施加几剑招式,一剑比一剑威力加倍,放在山岭川流习练,一招足可平山川,百兽拜服,但是施加在画卷上,感觉……就像是蛮不讲理的小破孩遇上温柔宽容大度的姐姐,粉拳肉脚被温柔化解,真是糟糕透了。 画卷什么反应也不给他,只顾合拢没入空间裂缝之中。 “领主大人!”军师意识到自己的失神,微微地红了老脸,就见到领主双脚站在半空中,面对那幅缓缓收拢的画卷无可奈何的模样。 “有事?” “不能让它逃走!” “这本领主自然知道,无须军师多言。”领主将军师的“它”理解成“他”,又一次向画卷发出攻击,未果。 画卷是件防御类的法宝,对付这样的法宝只有一直攻击到它不可承受自行破碎为止,要么就是掌握它的弱点,但是卷轴也攻击过,集中一个点攻击幅面也试过,没有效果,连裂痕也不曾见。 说起来,这件法宝合拢还真慢,似乎就是为了嘲笑他们的不自量力才这般的缓慢。 如果本领主不攻击而是到里面抓人…… 领主的眸色暗了暗,再一次向幅面发出冲刺,这一次,他收起了剑,企图穿透画卷…… 军师看出领主的企图,嘴角莫名的抽搐,似乎已经预见领主此行的结果。 “砰!” 幅面绢白,硬如城墙。 领主闯入计划失败。 军师忍住了笑意,谁料不可一世的领主大人,居然也有碰门钉的一天,虽然不厚道,但真的百年难得一见,唔,他是唯一一个见到领主吃瘪的人,得想后路从容离开才行,他这个人还要回去禀告大人。 “领主大人,你先下来,这件法宝不是你我能够对付的了的。”军师肃正,调整好情绪招呼领主从半空下来。 “军师,你知道这件法宝?”领主不满溢于言表。 “领主稍安勿躁,请听我说。”军师头皮发麻,他一点都不觉得领主下一刻就把他脖子拗断是错觉,画卷缓缓的合拢,最后卷轴汇合,消失在空间裂缝里。“领主,那物已经现世。” 领主初时还不明白军师的话,军师又添了一句话:“殿下的大业指日可待!” 那画卷正是烛九阴朝思暮想的社稷山河图! ------------ 第一百四十三章 书墨 绢白纸面上不留痕迹,纸面里的小世界别有洞天。 他们身在云雾之中,躺着的,踩着的,是以往抬头看见白绵绵的云朵。往下看,翻过青青葱葱的山岭,跨过细细长流的蜿蜒小溪,他们腾云驾雾,常人不敢想象的事,他们正在做! 丹青还没醒来,枕在巧笑言兮的女子腿上,女子清丽甜美,眉间一点朱砂,头发乌黑锃亮,长发经光线反亮,宛如倾泻的瀑布,一身三重纱衣,黑白相间,外层的罩纱将第二层的墨色深沉拢去,显得温润。 “星君还似以前木着脸,多笑笑呗。”女子探了探丹青的额头,满意的微笑,而后抬头见到几乎没有表情的冉孤生,自来熟地说道,那一口吴侬软语酥到人心里面,听她说话是一种享受。 “漂亮姐姐,你又是何人,我怎么没有见过你啊。”两人都平安无事还腾云驾雾的,山芋不甘寂寞,干脆就从背包空间里跳了出来,左三圈右三圈的打量这个把大腿借给丹青当做枕头的墨衣长发女子,露出艳羡的神色。 “那是,这里是我的容身之所,我救了你们几人,小人参精,你是不是该报答我呀。”女子打趣着指头轻点山芋的鼻尖。 山芋幸福的飘飘然,感觉自己的脚离开了云雾,整个人飘了起来,“你说,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山芋我就算上刀山下油锅,是切片还是蒸红参还是油炸人参,你都尽管开口!” “呵呵。”女子掩嘴,“丹青身边的孩子当真有趣,可惜呀,星君本来挺好玩的呀,可就翻脸不认人了。”她将话题扯回冉孤生身上,惋惜地撇了撇嘴。 “书墨女官。”冉孤生,这个时候应该被称为星君,他开口,女子即刻挺直腰板,双手搭在腹部,视线看着地面,几乎是毕恭毕敬:“星君有事请吩咐。” 山芋也察觉到情况不对,他家那个可萌可萌的冉孤生呢?眼前这个木着脸的披着一层冉孤生的皮的人,是谁啊! “慎言。”他顿了半晌,女子也就等了他半晌,终于听见了两个字。 山芋一阵无言。 “是。”书墨的头微微点了,三个人再也没有说过话了。 山芋磨蹭着,蹭向丹青身边。这个安静得诡异的气氛实在不好受啊,恶女啊恶女,你什么时候才醒过来,你说说话,咱们斗斗嘴,说不定小冉就回来了。也比现在谁都不说话要好啊。 这个时候,山芋才懂得丹青的好处,手搭上她的脉……是气血两虚。说来丹青还挺经常气血两虚,身子挺虚啊,这么小的孩子就这样了,现在的人啊,真不懂养生。 山芋故作老成,默默地叹了一口气,脑补着丹青醒过来,他化作有经验的老大夫在她耳边唠唠叨叨,给她开很多又苦又涩还有点酸的药方,煎成一贴药,浓得不禁要捏着鼻子,皱着眉头喝下去,诶嘿嘿嘿…… 没有人跟山芋聊天,山芋就自己脑补,想到最大快人心的一幕,独自笑了出声。 书墨和星君不约而同地看向山芋,山芋毫无知觉,仍贼兮兮的笑。 书墨被山芋逗笑了,看向顶着冉孤生身份的星君,扫到前襟胸口处红得发黑的那一块,挑眉,承受不住沉寂,再次开口:“星君,你不用管你的伤了?” “无碍。” 摇了摇头,紫薇垣共处了这么多年,还把他的话当真,那就当真是天真了,恰好也到地方了,书墨按下云头,几人平安落在山间平地的书院前。 似乎是回到了自己地盘,书墨的吴侬软语语气坚硬地很,一把拉过星君,就往书院里走。 “信了你的才有碍,你也不想想你现在什么身份,还当你是战无不胜的北斗凶星,快给本姑娘进去!” 山芋下巴都要掉地上了,这…… 书院里没有人,空荡荡的只听见落叶扫地声。 格局也很小,入了门,里面只有四五间小屋散落其中,空地前面插数峰太湖石,屋后一株病梅,或是三株芍药,书生读书已久,刚从白纸黑字的世界里出来,瞥眼窗外看见一点鲜色,是否迷离间有温香软玉在怀? 谁知道呢。 与其说这里是书院,倒不如说是书屋,书屋内藏书斋。 书墨推开就近的一间屋子房门,屋里明窗素壁,设二几,一张陈笔墨,一张摆香炉,有木塌和竹床各一,正好可以安置两个病患。 “小人参精,麻烦你到锅里去泡一泡,这样我就省下了煮两壶参茶的时间了。” 书墨背着丹青将她安放在竹床上,又勒令另一个病患躺好不然她不介意当场扒了他的衣服,都安置好了两个病患,她回过头来对山芋说道。“就这么出去,向后左转有间不起眼有烟囱的平房,那里就是厨房了。” 山芋当场就懵了,扑到书墨脚下抱大腿哭嚎:“漂亮姐姐,你怎么能这样对待我,我不要到锅里去,水好烫的!” 她的话和丹青的口吻是何其相似——快到锅里去。 你才到锅里去呢哼! 书墨比丹青好糊弄多了,听见山芋这样说,心里也有些不忍,“那你一边玩去,别打扰了两个病患的休息,我要去烧水,给某人清洗伤口。”说着,眼睛又瞟向那个准备起身硬撑的人。 “我自己来。” 话不投机,书斋就是书墨的领地,随手抄起笔筒里最大号的紫毫扔过去! 失血过多,虚弱到极点还死撑的人无力躲避,就剩下个吓唬人的架子,脑门红心正中,应声而倒,书墨拍手,步伐轻快的走出书斋顺手带上山芋,可山芋又抱着柱子不肯走了。 “不,我留在这里照顾,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有碍风化!” “这里就我们几个人,没卫道士的存在,再说了两个病患能做啥?”山芋逃不过书墨的五指山,反抗无效,还是被抓出去。 丹青每次醒来前总得做上几个梦,这次也不例外。 “丹青女官玩忽职守……”后面的话根本就听不清,依稀有个被拖出去的斜影。 ------------ 第一百四十四章 书斋 窗明几净,户庭无尘杂,书斋青灯黄卷中,有古砚生香,博山仙霞。 丹青醒来初时,就看见这书斋清高雅致,再定神细看,就近的木塌上躺了一人,青衫散发,眉头紧蹙,听见竹床的动静旋即睁开眼,手下意识地摸向枕边,看他的手势似乎是要拿武器。 丹青懵懵懂懂地盯了他半晌,他也在回望,半晌,丹青一个激灵彻底的清醒过来。“卧槽,冉孤生你作死呢这是,有伤在身还爬起来,没流够血吗!”她从竹床弹了起来,将直起身的冉孤生压回塌上去,青衫上那滩触目惊心的血迹引得丹青阵阵心慌,“山芋,山芋?” 叫了几声没有回应,空间背包里面放置山芋的那格空了,山芋跑了出来。 真是不省心,到手的参茶跑路了。 丹青苦恼,回头看冉孤生,这货又弹了起来,直勾勾地盯着她,丹青不悦,一个比一个更不省心,又把他推倒在床,搬来圈椅坐到木塌边上:“你看你,现在都没力气还死撑,躺回去!” “你……” “你什么你,再起来我就把你衣服给扒了!” “……” 冉孤生安静地躺着,丹青无聊打量着这间书斋,顺便寻找或许会有可以包扎的东西。 这书斋虽小,清供齐全,琴棋书画常备,文房四宝以外尚有笔洗、笔格、水丞、印章、印盒,供石、镇纸,文盘、纸帐、界尺,摆件的佛龛、挂件、扇坠、水勺、紫砂壶、青锋剑,形制各异,材质竹木牙瓷诸类。 帐中插一柄尘尾,书斋主人未必是道家修行者,也未必是拂走蚊蝇,强调的是名士的派头;屏侧悬一柄古剑,未开刃锋芒不吐,映照的却是士人的胆魄。 书斋颇小,陆续增添的文玩清供涵养的书斋氛围,人益妙,文也隽永。 文玩众多却没有一样是丹青所需要的,窗外芭蕉扶苏,怪石嶙峋,垂绿下看见远处的滴水屋檐,倒不如出去走走,烧一盆热水给冉孤生处理伤口。 “你们醒了。” 山芋推门,女子端来一盆冒着热气的水走了进来,见到丹青坐在木塌边上,四道视线都是聚集在她脸上,眼角稍稍抽动,若无其事地走了进来,“我叫书墨,丹青。” 书墨…… “你是万花门下?”丹青听见书墨就下意识地想起万花谷门派字号,傻愣愣地问了一句。 “那是什么?”书墨好奇,见昔日好友出去转了一圈回来傻气了不少。 “只是一个江湖门派罢了。”丹青随口说道,对眼前这个女子有说不出的熟悉感,心里也对她防备不起来,好奇这个书墨到底是谁,当时他们又是怎样逃离那个幻境。 书墨一把捞起泡在热水里的巾子,面向她们;“丹青,我给你和他煮了壶参茶,正好你醒来了,就有劳你端过来。” “好。”丹青顺带提起山芋找它带路去厨房,刚出了房门,就听见里面乒乒乓乓,好奇地折返,却没有声息,从窗里探看,书墨弯身擦拭着冉孤生额头,两个人相安无事。 “你刚才有没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声响。” “没有啊,一定是你错觉,唉,你气血两虚,当心什么奇怪的东西找你玩。”山芋煞有其事左顾右盼,“要不要我给你念个阿弥陀佛?” 换来丹青一个毫不客气的爆栗:“我看你是五行缺揍,皮痒欠抽是吧,正好我拳头痒了。” 山芋脚底抹油,一溜烟的跑远,“有本事来追我啊!” 丹青和山芋在庭院打打闹闹,笑声一路传回了书斋,书墨的手腕被抓出了指印,是冉孤生钳制住她拿巾子的手。 “星君,所谓事急从权,照顾病中客人也是主人份内的事,你就不要计较男女之防了,我知道紫薇垣的时候星君连女官的小手都没有摸过的。”书墨笑吟吟,不叫痛也不娇嗔,反而说起以往在天界的事。 破军瑶光在众多星君仙君帝君之中,最洁身自好,最严守律己,最孤僻木讷,最小年纪,最谨守男女之防的星君,没有之一。 紫薇垣有不少仙人行双修之道,但这位破军星君别说是双修了,就是见到女官也绕道走,害的紫薇垣里的女官每每撞见破军掉头绕路走的时候脸皮都挂不住,一度怀疑自己的容颜是不是神人可僧,让这位北斗凶星见则掉头离开。 瑶光夺下书墨手中的巾子:“不用麻烦,我自己来就好。” 书墨腾出高几空位,摆上铜盆,“那星君自便。” 一个看,一个温吞吞的反复将巾子拧又浸。 “如今的天界情况如何了?” “不知。”书墨很干脆的回答。 冉孤生将巾子按在水里,水面早就不起热雾,水也温了下来:“不知?” “我被封在画卷之中,直到丹青和星君记忆松动的时候才解封,将你们顺了进来,若不是两位的记忆出现断裂,再有通天的本事,画卷只不过是一幅普通的画卷罢了,等星君疗养好了到云中城去,或许会有答案。”书墨指向一处,那处装裱了一副王谷石山水。 她的身影渐渐虚化,“既然星君不待见我,书墨只好告退。” 冉孤生若有所思,一阵头痛袭来,两眼发黑,又晕了过去,书墨虚化的速度很慢,就和画卷收拢的速度差不多,看到他终于昏过去,嘴角上扬。 “山芋,你敢不敢拔你一根须下来?” “不敢!” “小气!” “那是我的须!我不爱护它谁来爱护它!”山芋理直气壮,两人的声音由远及近,书墨眨眨眼睛,虚化的速度呈负增长,不上演大变活人了,步伐轻快的跑去迎接丹青和山芋。 “书墨姐姐!”山芋看见书墨,扑到她裙边。 “书墨,你怎么这么勤快?”丹青几乎是不经过脑子思考脱口而出,书墨的尴尬一瞬而逝,“我刚好要开门而已,别误会了,咦,怎么就一个杯子?莫非你又偷喝了?” 丹青将信将疑,“什么叫‘又’,不过你差不多猜对了,我在厨房喝过,就带一个杯子过来,省了些重量。” “书院缺草药,我到山里采药挖些野菜,他就交给你来照顾了。”书墨暗暗偷笑,明面正经交代:“如果他出汗了就给他擦一擦,趁着他睡着了清洗一下伤口,伤口不能再拖了。” “好的,我明白了。”丹青点头,就担心冉孤生会不会得了破伤风。 “那我借你家山芋一用?” “这是我的荣幸!”没等丹青答应,山芋就急着表达内心的喜悦。 “……”见色忘友的宠物! —— 给杯子来点收藏吧~ ------------ 第一百四十五章 记忆 丹青扒开冉孤生的衣服,露出精瘦的胸膛,心脏处一口枪伤,衣服泡久血部分地方开始些干,和伤口黏在了一块,丹青小心地揭开,擦拭伤口。 冉孤生恍惚中醒来,入目的是丹青转过去的背影,下意识的就想撑起来,却手脚脱力,只得躺在床上望天打卦。 胸膛一阵清凉又带着点皮肤的刺痛,他回过神来,才见到一块白色的巾子在他胸膛处擦拭,巾子的颜色早被染成一片通红,依稀辨别密布的针脚图案,绣的是西湖秋英杭菊花。 “丹青,我来……”冉孤生红了脸,挣扎而起,却撕扯了伤口,他轻微的嘶气逃不过丹青的耳朵,那原先快愈合的伤口重新又冒出血来。 “来什么来,不许乱动!”丹青点住他的穴道,止住血,为了不让他再乱动,离开了队伍,生太极和大道无术相继落在冉孤生身上,排山倒海的压力紧紧地缠绕冉孤生,冉孤生愕然,委屈中夹带伤心:“丹青,你居然这么对待我。” “谁让你乱动!”冉孤生那双湿漉漉犹如小鹿的眼睛每次看向丹青,丹青由心底而生出无力感,不经意间就向冉孤生妥协,这会又来了,丹青垂下眼睑,充作失聪,权当什么都听不见,眼睛只盯着伤口,先把伤口外圈的血迹清理干净。 白皙的勃颈上咽喉微微滚动,细密的睫毛护着明亮的眼眸,带着沉香手串的手拿着巾子在胸膛上清理血迹。 轰! 血气上涌越过了心脏,直上脸颊,烧红了脸庞。 意识到自己的窘态,冉孤生只幸好丹青没有抬头见到他现在的模样,脸上热辣辣,扇也扇不走的热气,源源不断地从脸上的毛孔散发出来。 “丹,丹青。”冉孤生结结巴巴,丹青翻了一白眼,假作她什么也听见,冉孤生却不是管丹青听没听见,“我,我会对你负责的,你放心。” 丹青的手一顿,不小心在伤口摁了一把。 “嗷!”冉孤生吃痛,心底却是兴高采烈,丹青这个动作表示她听见了,她在意的!湿雾散去,又是一片璀璨星光,“你放心,我冉孤生说到做到。” 她没有答话,只是手上的动作加重了一分,再一次在伤口按了一把。 “嗷呜~”冉孤生又叫了起来,红光满面,哪里像个刚失血过多,肤色苍白的伤患?倒像得到了心爱的玩具,抱紧在怀,乐不可支。 书院里过半是藏书室,分门别类,书架齐整地插满了书,不留一丝缝隙。满室书香,设一桌一椅于窗下,光线通明,线香插在古朴的小铜炉鼎,兴起朗诵作赋,困顿时伏几小憩,沐浴着和煦日光,真是读书的妙地。 丹青走了一圈,参观过几间藏书室,两间书斋,终于在其中一间书斋不起眼的角落中发现了可用以包扎伤口的棉布。感叹着如果心底总有个声音催促着养精蓄锐,到哪里去,留在这里天天泡在书海,其乐无穷。 书院白墙矮,长空万里,远处山峰云中藏。 那个声音,就是催促着她到那座高山里去。 山里面,有什么呢? 书墨和山芋满载而归,丹青等三人就投入到晒药、制药、煎药的流程当中,书墨着手将山芋分配好的草药拿去煎水,丹青则是负责用药碾和药臼,将草药捣成汁液,和其他补气益血的药材混合,涂在用热水涤洗晾晒过的棉布条再给冉孤生包扎,而山芋自己则忙着配置药散,三个人各有各的分工,运作顺利。 外敷内服双重功效,冉孤生本事的愈合能力不容小觑,丹青再一次送来煎好的药,冉孤生急忙说道:“丹青,我自己来喝就好。” 丹青奇怪的看了冉孤生一眼:“你还想我喂你不成?” “额,不是……” 山芋日夜忙着配药,丹青见冉孤生没什么大碍,泡在藏书室点上一炷甜香,趁着大好阳光,一束束光线透在泛黄的纸张,隽永的字迹绘声绘色诉说着蓬莱仙山,十洲四岛的故事。 酒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 画卷的天地里,没有昼夜更替,也不见太阳,唯独日光普照,和煦而不刺眼。 说来奇怪,冉孤生差三岔五脾气见长了,有时不爱搭理人,有时什么话也不说,光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睛表达你对他的变心…… 变心的人是他才对吧,看,第三次看到我绕路走了。 丹青冷眼看着冉孤生掉头绕路走的背影,环抱着双手若有所思。 “丹青,今日你吃了吗?”书墨友好地拍过她的肩,丹青回头却不见人影,再转向另一边,书墨捂嘴窃笑。 “你不觉得你这句话很有损你的气质吗?” 书墨摊手,“民以食为天,就是皇帝他敢离开食物?我只是体贴,关心你懂不懂。” “你的关心就是天天就给我露水一捧,感谢你,我现在身轻如燕,找我有什么事?” “喏,我这不是在关心你嘛。”她递上一本很薄的线装书,没有书名,“好好领悟,我呢,也闭关休养去了,露水埋在病梅下,饿了取来吃哟。”风一吹,人就散了,再也寻不到她的踪迹。 “喂……”哪里还有书墨的芳踪,丹青随手翻开几页,没看出特别之处。“奇奇怪怪的。”合上书,脚转了个方向,往平时看书的地方走去。 嗖! 鬼魅般的步法,一个虚影拦住丹青的去路。 抬头,莫非让烫手山芋说中了,她体质虚寒招来不该招的东西?可光天化日之下,这东西也太大胆了吧! 等到虚影开口说话,认出来人,丹青笑骂了一句:“冉孤生,你不是躲我躲得很勤快吗,不是抬头见到我就掉头走吗,怎么这回不躲了?” “我最近好像有点不对劲。”冉孤生苦恼。 “说。” “我的脑袋多了一部分不属于我的记忆,这部分的记忆很零散却能将我变成不是我的人。” “停!”丹青打住,“所以你的意思是说,因为我你被这些记忆影响了,所以才见到我就掉头走是不是。” 冉孤生忙不迭的点头,却又摇头。“不光是见到你,那位书墨姑娘也是……那个我好像对书墨姑娘说了些什么话,所以书墨姑娘都不愿意出现在我面前了,但那个真的不是我,我对丹青你们真的没有恶意!只是,那些不属于我的记忆好像和我的记忆融合成一块了,这几天我发现,不是我的那个人不出现了,我却表现的和那个人一样,看你就掉头走真的不是我意愿,我又没做亏心事!” 丹青的脑袋晕乎乎,正在消化“那个不是我的人”和“是我”之间的关系,半天过去了,丹青想起一个词——有丝分裂? 呸! 精神分裂?双重人格? 综合起冉孤生这几天的表现,或许真的有这层可能。 她靠近几步,关切的问话还没说出口,就看见冉孤生脸色一变,连连后退了几步,仿佛她是凶恶的豺狼虎豹,丹青的脸色也不好到哪里去。 “……” “丹青,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控制的住。”冉孤生看见丹青的脸黑下来,连忙解释。 她做了一个安抚的手势,“停,我退后行了吧,我昏迷的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 第一百四十六章 天门 冉孤生对那天发生的事所知不详,只记得他一记无力的回马枪被领主截住,枪头对准了自己…… 丹青无言,她和冉孤生又是怎样到这里来,这里不是八百里秦川是哪里呢,是书墨救了他们吗?等书墨离去,围绕在他们身边的一个又一个不大不小,却不得不想清楚的谜团。 “我知道哟。”两个人沉默,山芋凭空插嘴,“那天小冉快没命了,结果好像换了一个人,那个帅啊,还打了魔界领主一掌,击退了魔界领主!我加油呐喊来着,却让我闭嘴,讨厌!”它回忆那天冉孤生翻盘和魔界领主对峙,气势飙升,长虹贯日,那个不畏强敌的小眼神,就连那句闭嘴如今回想起来都不禁让人迷住了。 山芋陷入痴迷状,丹青一阵恶寒,拍打它的脸叫醒它。 “你高达二百五的智商跳水一样跳到冰点了吗,帅裂苍穹也不关你的事,收起你这幅口水遍地流的表情。” “哼,那是你没见到!” 冉孤生嗅出歪楼的前奏打断他们的对话,问道:“然后呢,我做了什么?” 山芋得意洋洋的扑向冉孤生,“还是小冉好,你那时候还真的很不对劲,整个人都变了,特别是气势,现在的你可没他那种气势的,那种感觉……”它歪头眯眼绞尽脑汁地想了又想,“和魔界领主旗鼓相当,千军万马独取一人项上人头的气概,当真英勇!” 两个人安静地等待山芋描述它的回忆,书墨口风严密,没有透露过他们是怎么出现在这里,冉孤生当前属于人格分裂初期状态,有据说是第二人格的记忆碎片,但是没有一丁点当时的印象,那么只有山芋的话可以窥探当时场面了。 “后来领主说,你没有一战的能力,再后来,八宝莲华要和你同归于尽,炽光过于夺目,画卷就出现了。书墨说,这里是她的容身之所,是她救了我们……对了,她对小冉的称呼是星君,说是北斗凶星,当时小冉称书墨为书墨女官,你们真的认识么?” 冉孤生茫然的摇头:“我第一次见书墨姑娘,之前从来没有见过。” “那就奇了,书墨一直是认识你的。莫非,书墨是画中人,你前世和书墨相识结为夫妻,你到忘川喝了孟婆汤入了轮回就忘记了书墨,书墨在画中等待,见你有难了,出手相救,想着尽前缘?”山芋迅速地脑补出一个前世今生的小话本故事,煞有其事的猜测。 “别胡说!”冉孤生惊讶,不禁视线投在丹青脸上,想通过她的表情猜测她心里的想法。 “尽胡思乱想!”空中也有一道吴侬软语笑骂道。 是书墨的声音,她一直都在。 “……”山芋郁闷了。 “你们也别想问我了,我真的要闭关去了,不是给你们留了一本书么,带着它到云中城,哪里或许就有你们的解答,我不好说。”书墨的声音回荡在空中,余音绕梁,久久经散。 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 手中的无名书册,被风随意地翻到一页,上书—— 云中城门通天。 云中城…… 丹青和冉孤生不约而同看向那座巍峨的高山,云中城,云深不知处。 整装待发,山芋把药品一股脑的全塞给了丹青也不用她交代,自觉回到背包补眠。 病梅下的盛露水的大坛子挖了出来,被丹青和冉孤生用竹筒装成数十个丢进背包,体会真正的“餐风露,宿”。 日光灿烂,也不知走了多久,路上偶尔见到树上挂野生果子,红艳艳,个头饱满,目测熟透,摘下来袖子擦干净,还有一股水果的甜香散发,咬一口—— 呸,涩的。 从书院出发走到视线那座高山下,也不知走了多久,或许视觉产生了误会令他们觉得距离遥远,也或许是无日月星辰,昼夜更替,不知时日流逝,体力不曾下降,来到山脚下的昂头就是高耸入云的山峰,新的挑战现在才开始。 “我们就在这里休憩一阵,然后再登山。”冉孤生寻了一块平整的大石头招呼丹青过来休息。 丹青叫了声他的名字,示意他顺着她的手势看过去——荒草地上凭空冒出了一间书斋,俨然是她们休息过的,屋前嶙峋怪石,屋后病梅芍药。 “书墨姑娘客气了。”冉孤生低笑着摇头,“丹青,你不需要到里面休息吧?” 对上满眼的狭促笑意,丹青挑眉:“当然不用,走吧。” 这里仅有一条石阶铺砌的山路通向云中城,起始点伫立一块麻石,上刻云梯,云梯峰插耸云,迢迢看不到末,浮云懒洋洋地遮住了半山腰。 体力活。 丹青明白那间书斋出现的意义,就是提供给他们借宿一宿,明日再来攀登,书墨的好意,心领了。 不多说,两人沿着石阶向上走。 起初,云梯建在平缓的山脚,人可直立快步,日光普照,他们身上出了一层薄汗,抹过继续走;坡度有所变化,渐渐倾斜,没有给他们带来阻碍,冉孤生低头看了看脚下,让丹青注意呼吸的调整,后面的路只怕是不容易,两人停下喝了几口露水润润嗓子,重新上路。 山脚、山间、半山腰…… 抬头是天空,满目翠色到浮云指间逝,低头是苍莽再到云海浩荡,她们的高度不断在攀升。 山脚出薄汗,山间衣领湿,半山腰汗流浃背,到了山上皮肤更是出了一层黑黝黝的污泥! 两人浑然未觉,潜移默化间都没有发现自己身体上的变化! 渴了就喝一口露水,累了原地打坐冥想,无力了帮衬着搭一把手,两个人途上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如同福至心灵,对方一眼神一动作的意图理解了透澈,默契十足。 “百步,终点就在眼前。”再一次原地休息,耳边听见冉孤生平静的声音,丹青抬头望去,拨尽云雾,天门居高临下! 云雾拨尽也露出了最后阶段的石阶,石阶高过丹青半腰,似乎变成了巨人的楼梯,感觉前菜上完,眼前才是正餐! “怎样,有信心吗?”冉孤生歪头,眼睛还留在百步石阶上,语气隐隐兴奋。 “走起!” 丹青用实际行动回答了冉孤生的话,快步一蹬,攀上石阶,双手支撑起身,半个身高于石阶,就滚了过去,姿势不太雅观,但,能上去就是好法子,冉孤生同样如此动作,却潇洒利落,不用学丹青滚了一石阶的灰尘,比她更快一步地再上一台阶,递出手,丹青递过,手和脚同时借力,丹青顺利也蹬上石阶。 五步、四步、三步、天门就在眼前,两人一鼓作气,哪怕腿脚已经酸软无力,相互支撑着一同蹬上最后一阶,站在天门脚下! “成功!” 两个人喘着粗气,抬起软绵绵的手臂,击掌而笑。 ------------ 第一百四十七章 天市 天门红墙檐脚,穿过长长的甬道,背后就是云中城。 两人分着将一壶露水喝完,原地打坐,山顶的空气比地面的新鲜,浑身舒畅大汗淋漓,神清气爽。 差不多是同一时刻睁开眼,丹青和冉孤生相视一笑。 长长的甬道并不阴暗,厚重的墙壁挂着的灯盏中漂浮一颗莲子米大小的夜明珠,光芒柔和却将整条甬道照亮,穿过甬道仿佛回到了人世。 承载千年光阴的街道上安静,却很繁荣,又有些奇异感。 安静而不冷清,因为这里繁荣昌盛,买卖自由。 俊男美女走在街上,都引起一番回头,三五成群的女儿家手执着花卉图案,遮掩半颊飞霞,低头窃窃私语。 更有的一路小跑到卖水果的小摊,递过一袋沉甸甸的银钱,抱了一捧水果,风一般的来到心悦的男子面前,轻声说请收下,也不管男子乐意不乐意,一股脑的送给他,又含羞的跑回到人群里面。 买水果的摊主笑得开怀,他今日提前收摊回家,因为美男子的出现,让心生爱慕的女儿家纷纷来光顾,是送到他面前的,是怯于上前却想表达对他的爱慕,将水果投到他身后随从拉着的板车。 水果纷纷扬扬落入板车,有人做了开始,只有男子回府才会有结束。 说奇异,正是因为它的安静。 眼前景,是大娘买胭脂时讨价还价多拿一盒兰泽作为饶头的强差人意,转身窃喜;是桥头那对小情侣闹别扭,少年哄不过生气的少女,情急之下一下投了水,乍起一河水花,少女跺脚也随着他一同投了河,两人桥头吵架,河里和好…… 这一切,都没有声音,如同无声电影。 而丹青和冉孤生初到云中城,却没有一人抬眼留意他们。 “冉孤生,这是好像很奇怪,但又不是不对劲的那种……”丹青说道,身边的人突然径直迈开步子越过人群,“哎,冉孤生你等等我!”丹青连忙追上,他的步子越来越快,渐渐地将他和丹青拉开一个距离。 “不会吧,该不是又人格分裂了?没有征兆都没有。”丹青升起一个念头,咬咬牙,跟上!蹑云逐月,脚踩梯云纵,重置一个蹑云逐月,再向前冲一次,勉强将两人的距离拉近了,但冉孤生仿佛背后长眼,在人海里也能察觉她的跟上,脚下生风,两人的距离再一次拉远。 丹青踩梯云纵跳高的时候发现,当真没有一个人发现她的存在,就连落地时不小心踩在别人布匹上,布匹没有留下她的脚印,主人家自顾自和女伴聊着天,丝毫没有察觉有一个人将她的新买的布匹当作地毯踩了几脚。 要不就是海市蜃楼,幻象,要不就是她并不属于这里的一缕幽魂。 眼看冉孤生就要在人海里消失,既然都没有人注意到自己,策马扬鞭!还真不信了,两条腿的比四条腿的跑得快! 他没有拐弯抹角,一条大路直走,远处城墙的轮廓晦暗不明,隐约是巍峨的宫殿一角。 莫非这个分裂的人格知道什么? 丹青狐疑地跟着这个疑似第二人格的冉孤生,一路策马跟到皇城前。 他在皇城宫墙外停了下来,抬头看那汉白玉上笔法遒劲,入木三分,书:天培。 拦住了! 拦住冉孤生的不是皇城里的卫士,而是丹青再熟悉不过的空气墙! 又过了一阵,一头往离冲的冉孤生突然又停下了脚步,左右张望,回过身,似乎在找寻什么。 “丹青!丹青你在哪?” 丹青从马上滑了下来,敢情你现在的主人格回来了是不,你耍我呢少年! “我在这呢,少年。”丹青重新骑上马,夹紧马腹,悠然地来到冉孤生面前打了个招呼,“刚才你抛下我就闪个没影儿,我快马加鞭也跑不过你两条腿啊少年。” “我不是故意的……一阵恍惚,人就到了这里了。” 丹青痛心疾首地看了他半晌,“药不能停。” 皇城有一堵空气墙挡着进不去,两人只好继续踩地盘,城北走到城南,城东晃到城西,又溜到城中央发现了大隐隐于市的书院…… 原来书墨早就备好了休憩的地方,也不至于让他们进了云中城无处落脚。 推门而进,里面空荡荡还是没人,格局布置缩小了,藏书室消失,只留下书斋、厨房和厢房一间。 两人一回到熟悉的地方才觉得浑身黏糊糊的难受,冉孤生烧水去,丹青不放心又溜达到门口向外探,还是在云中城里,身在无声世界不安全呐,总担心下一刻南柯一梦。 “丹青,水烧好了!” “哦。” 书斋和厢房各备下一套衣裳,款式与世间不同,霞衣蝉带,高冠广袖,却和云中城的人衣着相似。 换过一身衣服,情况就有不同。 书院的门被人用力的拍响,“开门,快开门!” 丹青和冉孤生匆匆走了出来,相视一眼,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冉孤生高喊一声:“来了,等等。” 门开了,一队四人的盔甲兵士不分由说,将冉孤生抓走! “你们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就把人抓走!”丹青反应快,连忙拉住了冉孤生,高声叫道。“敲我家门,抓我家人,还有没有天理了?” “天理?魔界的人都快打到家门口了,还不上战场,等着天理变魔理吧!跟我走!我天界之士不是懦弱之人!”兵士用力,将冉孤生扯了过去,身后两个兵士上前架住丹青,硬是分开了两人,丹青反抗,却让这两人联手压制住,武器背在身后空不出手来拔武器,她又不会御剑之术,空有武器不用用,愁啊! 冉孤生和两个兵士走远,那两个兵士才将丹青摔下来,临走前回头说了一句:“如今我天界将乱,汝虽女子亦可上场杀敌!” 丹青跌坐在门口前,书院四周的住宅门前都有和她相似的情况。 能听见声音了,却倏忽风云巨变,打人一个措手不及,街市热闹繁荣不再,做小本生意的摊主都被抓去军营,虽不见百姓夹带细软狼狈奔逃,但能开门营业的所剩无几。 看似上了年纪的大婶,老伴刚跟着兵士前脚走,后脚就回屋抄出一把软剑背上行囊往兵士所去的方向离开。 对了,她还能组队! 丹青慌乱之中终于是想起了组队功能,把冉孤生组进队伍里,“冉孤生,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嗯,魔界进攻天界。” 冉孤生的话很简短,却让丹青不禁怀疑云中城到底是虚幻还是现实。 无名书籍再次翻过一页,神魔之战。 ------------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中秋 八月十五这夜,无论身处哪里的人共此一轮皓月,将军府第一次过上团圆的中秋。 往年将军府总缺了独守边疆的将军,府里就两老和严凌余、冉孤生,少了男主人的将军府冷冷清清,老将军用过晚饭,独自坐在亭子里喝闷酒,醉了就摸回房里呼呼大睡;老将军夫人常规祭过月亮,分了月饼给两个孩子吃,低叹一声回佛堂念经;严凌余不喜好吃月饼这类甜腻的食物,象征地吃上一口就拖着冉孤生练武。 冉孤生最喜欢这天,月亮黄黄的,和厨子做的月饼很相似,不知道天上的月亮也是不是和手中的蛋黄月饼一样,甜甜咸咸的,还有油脂的香味。 将军府的丫鬟同样很喜欢这天,府里就留下几个上了年纪的管事娘子伺候,其他人都可以回家和亲人团聚。 “今年的中秋一家人团聚在这里,真好。”老将军夫人十分满意,特意下厨做了一桌好菜,把晚饭地点改在秋桂院,秋桂院种满了桂花树,金秋时节,树上点缀了一大片金色,秋风打落一树的金桂,铺了满地,正好收拾一番洗净晒干,一部分窖桂花,一部分做桂花糖,一部分晒干做糕点。 秋桂院自午后就被府里的丫鬟小厮忙着布置,一盆盆开的灿烂的菊花摆放在恰当的位置,在原来的景观锦上添花。 和家人共聚,赏月赏花,桌上摆满了收获丰盛的瓜果蔬菜,蟹也到季节了,隔水整只蒸,撬开蟹壳,肥美的蟹膏流油,配上一壶花雕酒,也不必担心蟹吃多了胃寒。 “来,为我们今夜一家人共聚干杯!”老夫人举起小杯,大家都站了起来,酒杯“哐当”几声清脆地碰撞在一起,一口饮尽倒杯无酒。 没有料想之中的气氛热烈,老夫人将视线投向严凌余,关切的询问;“凌余,是饭菜不合口味,今儿怎么不说话了?” 严凌余原本就没起筷,他的脸板的就跟他爹一样——面瘫这属性是可以遗传影响的,听见老夫人的话,回答:“祖母的手艺难得一尝,怎敢嫌弃,只是想到了冉孤生还在外漂泊,想起以往中秋,我和他都在演武场上对练,如今人不在,难免心里戚戚然。” 听见严凌余提起冉孤生,老夫人尴尬地神色一闪而尽,毕竟当时是她送走了冉孤生,让一位道人将他带走,自此音信全无。 “这孩子,好歹也托人带封书信回来报平安。”她为了孙儿才送他离开的,但也是托付去学艺,日子过得好坏也说上一声。 “小冉自幼就长在府里,也是府里一员,今天怎么就少摆了一对碗筷?留几个豆沙月饼,他喜欢吃。”老将军接口道。 守在老将军身边的随从到厨房领碗筷。 “来,都起筷吧,蟹凉了就腥,不好吃了。”老将军夫人招呼道。 一众人起筷,食不言。 吃得都差不多,陆续放下筷子,严老将军擦了擦嘴,“最近帝都发生了不少事。” “刑部如今风声鹤唳,稍有动静就大惊小怪。”严将军嗤笑道,“也不曾想那些人曾经干了多少泯没良心的事,死了活该。” “我听说好几个武将都受伤了,你也注意一些,出门带上随从。” “我知道了。” 老将军夫人招手示意撤去菜肴,鱼贯而出的侍女端来瓜果酒酿,最后一个丫鬟将一盘西域葡萄放在桌上的时候,突然暴起,抽出藏在腰带的软剑,刺杀严将军! “当心!”严老将军没有想到他刚提醒儿子的话一语成谶,就在下一刻发生在眼前,隔着一张石桌,手中趁手的大枪不在,无力感涌上心头。 严将军同样没有武器,但手上还握着一双筷子,侧头躲过迎面的刺杀,筷子夹住软剑使劲不让软剑动弹,空当的另一只手则黑虎掏心,侍女回手拦招。 所谓黄雀在后,严家一家子都在呢。 侍女余光瞥见严凌余从后头袭击,不知为何树上缱绻睡眠的鸟都惊醒,争前恐后地扑向严凌余等人。 “来人!来人!”老将军夫人高声唤道,一只应当生活在森林的大鸟出现在帝都并且还向她扑过来! 将军府素来中秋节放下人回去一家团聚的传统,现在被他人利用竟成为刺杀的空当! 严老将军的随从们在刺杀发生一瞬,一个留在这里保护严老将军,一个跑回去取武器,父子联手都没抢占先机,他急了,最近帝都发生的事一件比一件轰动,有武将为此连丧失了性命,面前这混进来的侍女……不得不说,她有几分实力! “放心。”老将军夫人驱走一只大鸟,只来的及说上一句,又投入到驱鸟的行动之中。攻击她的都是体型庞大,凶猛的大鸟,这种鸟还好不是群居,不然真难对付。 去取武器的随从回来了,身后集结了一群仍留在府里的家丁,背着几把武器匆匆跑来,祖孙三人的武器和老夫人的鞭子都带了过来。 手中握着熟知的武器,如有神助,严老将军大喝一声,旋即参与到击杀奸细的行动。 丫鬟招架不住,挥手又召来一批鸟类,同时开口大骂道:“算什么一国将军,现在三人联手围殴我一弱女子,你们还要脸面吗!有本事就来单打独斗!” “你是奸细,不是我们所钦佩的敌人,不值得我们这样的对待。”严凌余招招凌厉果决,面对姿色上佳的丫鬟,没有一丝心软误事。 随从集合的家丁里面有一部分是随老将军上战场打仗,战事结束后还不想离开的老人,别看他们其中有的老态龙钟,跑动起来一点也不比年轻的随从差,有七八个人把弓箭也背了过来,见到上空徘徊给严老将军祖孙三人造成骚扰的鸟群,有人大笑: “今天七夕宵夜加菜!” 嗖嗖。 箭无虚发,三支箭羽上各插着一只中箭哀嚎的鸟。 “哈哈,将军,你就放手的打,这天空的宵夜我们包了!”家丁们大笑,纷纷举起手中黄杨木弓箭,瞄准天上扑腾的鸟群,放箭! ------------ 第一百四十九章 瑶光 画卷里的时间和画卷外的时间不同,逃离秦岭幻境,休养疗伤,登云中城似乎花费了一旬的光阴,实际外面的世界才是八月十六追月罢了,但丹青和冉孤生对此一无所知。 自冉孤生被抓去军营,时间的流动似乎飞快了许多,丹青才在门口一目十行地阅览那本无名书籍想要获得更多的信息,却听见天界的将士和魔界精英在天市垣外交战,天市垣即将不保的消息。 “!”丹青听到这个消息,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然后查看冉孤生的血条,冉孤生的血条沉沉浮浮,但都在百分之五十以下。“小冉,你那边什么情况?” “尘嚣领兵攻了进来,或许有内鬼照应才能以这种摧枯拉朽的气势兵临天市垣。”冉孤生在严家和战场学到的东西,运用在眼前分析道。“另外我们可能卷入了‘光阴碎片’的事件之中。” “光阴碎片,法宝?时间裂缝?”这个名字不难理解,和时间有关联的,可时光类型的法宝应该不是常人能炼制的吧,那是有多逆天,比较靠谱的猜测是时间裂缝,她们掉落在未知的时间段内。 “这是天帝的时金砂划开的时间领域,将特定的一个时间内所发生的事记录并还原。” 还真让她蒙对,光阴碎片是一件法宝,那么她们应该就身在过去。丹青转念一想,慢着,小冉刚才的信息量颇大…… “小冉,长枪独守大唐魂?”丹青试探地问道。 队伍那头的人久久也没有回应。 “……”又被掉包了,这第二人格出现的频率也太快了!少年,你的药真不能停,等出去姐带你看医生! 冉孤生没有将暗号答上来,丹青顿时明白了跟她说话的这冉孤生是一见到她就掉头走的中二少年! “一筐马草就嫁人,敌人来袭,听都统指挥,无暇分心。” 又过了许久,冉孤生的血条不再是徘徊在百分之三十到二十之间,才听见他的回复。 他对上来了语气却不对,这种生硬应付式的语气目测出自第二人格,冉孤生既然能出现第二人格的记忆碎片,反过来细想,第二人格会不会也有他的记忆?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得过去瞧瞧! 丹青干脆什么都不猜,直奔冉孤生的所在! 组队状态下查看地图可得知队友当前位置,冉孤生并不是一直蹲在城外,代表他的蓝点一直向城内移动,丹青骑上马,一骑绝尘,快马加鞭往他的方向。 “吁!”勒紧缰绳,马匹吃痛抬起前肢收步,丹青翻下马将马匹收回背包空间,躲到阴影之处。 她的动作迅速,窜入阴影的时候,有一支十人的精英甲士出现在坊市! “仔细点,多搜刮一些,天界可都是好东西!”领队的人带着精英甲士逐家逐户抄家,俨然将他们当作了胜利者,也侧面看出天市垣的防卫几乎失效,一队十人的精英甲士就敢如此的嚣张,偏偏天界的兵士现在不断拔营后退,都快退到北面的天培。 天界几乎是全民皆兵,屋宅空荡荡的,无人留守难怪他们会如此嚣张,大摇大摆的走进去。 “好多粮食!” “好多法宝!” “好多灵石!” 屋里传来一道又一道的惊呼,然后听见他们得意洋洋,“好多好东西,天界比魔界果然好多了!头,我们快去随烛九阴大人把紫薇垣攻打下来!我们就可以将天界的人赶到魔界去,让他们尝尝我们千百年来的痛苦!” 领队带着他们搜刮每家没有带走的东西,很多人家为了防盗,门前都设了禁制,但这些禁制在精英甲士暴力强攻下被打碎,然后堂而皇之地掠夺物质,每一次掠夺物质,每一次的惊呼都给他们的战意更上一层楼。 十人的小队满载而归,分批运送着物质返回,并打算再申请一部分人前来收获战利品。 等他们远去,丹青打消了骑马赶过去的想法,外面保不准都是精英甲士,一旦被发现…… 还不被戳成筛子吗? 丹青又回想起那铺天盖地的箭雨,打了一个寒颤,跃身轻功走。 大街果然都是游荡的精英甲士,但人数不多,带上满载物质的板车往营地里回去。魔界的人虽不是奉行“三光”,没有损毁屋宇,只是掠夺物质,但情况不容乐观。 冉孤生所处的位置又靠后了些。 魔界的人气势如虹,步步紧逼,看来是要一口气占领紫薇垣。 “你来干什么?”丹青落在冉孤生身侧,落地前顺手拔剑将小喽??饩龅簦?涣艘桓鋈烁竦娜焦律?喙?澄实馈?p>  “我一个人呆着无聊,倒不如来看看,你挡着,我看看书!”侧面又有一批进攻的精英甲士,丹青和冉孤生联手抵挡袭击的人,丹青抄出那本无名书籍,躲到冉孤生背后哗啦啦地翻书页。 这本书和无字天书很相似,它基本是空白的,但是却在有的时候将字浮现出来,寥寥数语,说不全,就是让看书的人自己探索。 神魔大战这四个字没有消失,在下一页出现了几个字!整本书现在就出现了八个字! 破军瑶光。 “……”丹青前后翻页,将整本书从头到尾,前后反复翻看检查了一遍,就几个字的提示,谁知道你想干嘛。 瑶光,北斗七星之中最有名的一颗星星。 不过在这里可能就成为了人名。 它是要我们去把瑶光当作救兵搬来? “你看到什么。”冉孤生问。 “上面就四个字——破军瑶光,它只是要我们去搬瑶光这个救兵呢,还是叫我们去搬瑶光这个救场的呢。” 冉孤生沉默,白蜡枪指哪打哪,不让敌人有前进的余地。 良久,丹青都放弃理会冉孤生这个沟通有障碍的第二人格,他却说:“我就是瑶光。” “啥?”丹青掏了掏耳朵,她刚才好像听见什么奇怪的话了。 冉孤生没有理会,拦挑阻刺,白蜡枪所到之处,攻击的精英甲士被放倒倒地,然后被他身后保护的天市垣臣民用法宝泄恨,天界的士气因为冉孤生而回涨,后头操纵着法宝的人挑衅似的攻击精英甲士。 “你不是开玩笑吧……”是不是得了妄想症了,丹青后头的话没有说出,就见到进攻的精英甲士队伍退后,他们身后烟尘滚滚,一大批主力部队抵达,与此同时,身后天培城门大开,涌出一批严阵以待的军士,出了三人。 三人皆丰神俊朗,其中两人的面容和冉孤生、严凌余竟十分相似! ------------ 第一百五十章 前世 那三位领兵的其中两位和冉孤生、严凌余的相貌差不多从一个模子刻出来,若不是冉孤生还站在她面前,她真以为是他换了套衣服来和她开玩笑。 世上哪有这么多如此相似的人,莫不成还是前世今生。丹青勉强笑了笑,怎么可能嘛。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龟缩在后,汝真大丈夫!”与严凌余容貌相似的人问道。 他看上去的年龄比严凌余大上几轮,严凌余那是学着他爹和他爷爷,少年老成故作阴沉,而这位眉宇斜飞,看人时目光带着一种狠厉,面带凶恶,杀气和威严将他的俊朗给压了下去,使人一看心生恐惧,小儿见之夜啼。 精英甲士的涌退,主力部队簇拥着一人策马上前,丹青险些惊呼:“是他!” “吾乃烛九阴殿下直属部下风狼营营长尘嚣爷爷是也,竖子,报上名来!”这人不是别人,就是那个在秦川秘境有过一面之缘的领主! 指派翠前往平国公府的军师也在,就在他身后跟着的一辆三架华盖马车之中,他跪坐在那,摇着羽扇,闭目养神。 “吾乃紫薇垣南斗仙君座下七杀将星是也。”居中的“严凌余”开口说道。 “吾乃紫薇垣北斗仙君座下天枢贪狼是也。” “吾乃紫薇垣北斗仙君座下破军瑶光是也。”“冉孤生”说道。 破军瑶光啊…… 丹青摸了摸鼻子,又看向身边的冉孤生,无辜又迷茫:“你能给我说明一下现在的状况吗?” “这是神魔之战的初战。” 说罢,冉孤生的身体猛地一震晃,几乎站不稳,他眼睛紧紧闭合,眉头紧锁,额角爆出青筋,手指支着额头,像是被人用锤子敲打。 “怎么了?”丹青上前扶了把,却被冉孤生退了一步躲避,她没说什么,收起了手。 “没事,依稀记起这场战役的片段。”冉孤生摆头,陷入自己的思绪。 丹青皱眉,再次取出无名书籍翻开,书上的关键词出现了,接着会不会有下一步的提示?可惜从头翻阅到尾,没有放过一页空白,始终没有出现第九个字。 七杀三人把名头报上后,对面后头的敌兵出现了一小阵慌乱,很快就被压下去了。 三架华盖马车里军师摇扇的手微微的顿了顿,依然平静地跪坐在那,眼睛不曾睁开,马车旁边各立四名盔甲精兵护着,其中一人扛着风狼营的战旗,火红的旗帜飘扬,尘嚣一路大捷、战旗屹立不倒、军师胸有成竹共同组成了一支定心剂,注入阵营里的士兵小将精神,一路披靡! “哈哈,我道是谁,原来是有名的‘杀破狼’啊,名头说的好听不过就是天帝的看门狗罢了,识相的给爷爷我叩头认错投降,大开天培城门,爷爷还能饶尔等狗命,在殿下面前给尔等记上一记功劳,永获仙福。” 尘嚣大笑数声,未将七杀等人放在眼里,未开战就把七杀等三人身后的紫薇垣视作囊中之物。 “烛九阴本是上古创世神之一,居钟山而下衔火精以照天门,却甘愿坠入魔道,觊觎三界六道的宝座。尔也不过是一只跛脚狼妖,助纣为虐,尔不比吾高贵多少。”贪狼说道。 能言善语,是贪狼的特性。 贪狼化气曰桃花,主祸福,正桃花主。他一袭锦白袍,腰间佩剑,剑柄镶嵌宝石,红络子系五福临门青玉坠流苏,观赏价值高,不像用于战场杀敌的武器,背一张角弓,骑一匹追风天马,仿佛是狩猎赏秋。 面如冠玉,目光含春,唇若涂丹,又不似女儿阴柔……整一祸水蓝颜。 “彼此彼此。”尘嚣目光闪动,“现在是吾一会三,还是尔等逐个放马过来?” 逼退到紫薇垣边界的居民倒吸了一口气,这人真狂妄,一点都不将三位星君放在眼里。 “口气真够狂妄,让吾来会一会!”破军瑶光夹紧马腹,提起大枪就冲了上去。 “驾!”尘嚣大叫一声,道来的正好,也驱动坐骑,正面迎战! 尘嚣手中没有任何武器,两马对冲,瑶光率先挥动手中大枪扫面而来,尘嚣整个身向后倒,枪杆在眼前掠过,然后迅速的直起身,五指成尖爪,向已经经过面前露出后背的瑶光抓去! 没错,尘嚣的武器就是他的双手,嗜血毒爪。 瑶光故意暴露破绽,引出对方的攻击,大枪卡住嗜血毒爪的进攻,尘嚣从马上跃起,再打出一掌,瑶光也从马上跃起,改变了身体的方向,同时也改变手势,不再负手抵挡,正手握着枪一扭,另一只手从下面抄起,手腕顶起了他的掌腕,尘嚣原定的攻击轨迹错开了方向,力度也被削弱。 喋血毒爪收力握成拳再一次打出。 瑶光见招拆招,两人就在半空中只用一手打得眼花缭乱。 “另外一只手都空着不打吗?”丹青的头随着他们的移动而转动,一手已经打得化作了虚影晃得眼花,另一手却是保持着大枪卡住嗜血毒爪的掌心,近乎静止。 尘嚣一心二用,两人过招越发拼速度,他也没见吃力,一招虚晃过眼的乱式吸引住瑶光的眼睛,就在这刻!一瞬间的虚招引住了瑶光全心的注意,尘嚣大喜,即刻收起了另一只嗜血毒爪,一掌正中瑶光! “噗!” 一枪撂地,撩起无数沙尘,掩护自己驱马离开。 哗—— 天市垣的臣民大惊,冲锋陷阵的破军星君居然败下阵来,心里一下就没了底气,尘嚣得意洋洋的回到大部队,不屑地说了一句:“破军不过如此。” “破军不过如此!” “破军不过如此!” 魔界的士气高涨,甲士兵卒高举武器,呼喊声一浪接了一浪,声音如同潮水拍打过来。 军师跪坐在华盖马车当中,蓦然双目睁开,射出一道精光,同时从马车上下来。 “军师,何事?”军师从魔界乘华盖马车到这里一直是闭目养神,老神在在,而今他的脸色浮现一丝喜色,不知是为了何事,尘嚣问道。 “殿下到了。”寥寥数字让尘嚣收敛起得意洋洋的神色,尽管心中仍有狐疑却也翻下了马,静候烛九阴的到来。 阵前敌对将领的动静自然落入到天市垣这边的人的眼中,随尘嚣的动静,心中升起了一丝不安。 —— 大家好,这里是和杯子她家良心君私奔后折返的存稿君:杯子目测已经身在泰山脚下,在她旅游期间【18号-22号】由本君接管存稿,本君的诚意已到,收藏还不来一发~ ------------ 第一百五十一章 烛龙 敌兵训练有素,没听见尘嚣的指令,一动不动地静待,反观七杀这边的人,除了随七杀等从天培出来的兵将,天市垣的臣民因为安逸久居,大多人的警惕心都下降,见对面敌兵安静的很没有动静,不禁蠢蠢欲动,一个两个三个的法宝试探着往他们身上砸。 “传令下去,关闭紫薇垣。”七杀见势不对,虽不知魔界的人玩什么把戏,这种暴风雨前的平静最令人不安,便传令下去,让人快马回去封城门。 两匹快马赶了回去。 厚重的城门被推动,发出咿咿呀呀的声响,缓慢的关闭。 “军师,城门关闭了,我们该如何?”尘嚣轻声问道。 “无妨。”军师的话给尘嚣打了一剂强心剂,他稳下情绪,瞄了军师一眼,继续恭候烛九阴的到来。 军师朝向远方的眼神虔诚而狂热,只有面对烛九阴他才会流出如此激动的神情,难道殿下真的在来的路上?尘嚣心想,但军师论体力,论力量都不及魔界的普通人,他的一个探查术连魔界略有天赋的孩子都能发现的了,而且不能释放出太远的距离,那他是怎样察觉到殿下的到来? 安静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天市垣的人压抑不住,见他们没有动静,纷纷投出了武器,七杀让兵将严阵以待,却没有阻挡天市垣的臣民的试探,他也想知道魔界的人到底在捣鼓什么,他们在等的又是谁? 连丹青也不明白尘嚣他们在想什么,一鼓作气,不是最好的进攻吗?他们究竟在等什么。 心中的一丝不安,扩大了。 天市垣的臣民越是叫嚣着让七杀给魔界的人颜色看看,魔界的人越是安静得没有反抗,纵然曾经精英甲士中有过小小的骚动,也被尘嚣的八宝莲华夺取了性命,压制住了骚动。 “丹青,你去紫薇垣找一样东西,速度要快。”冉孤生看了半晌,突然说道,从空间里取出笔墨,带着丹青来到人群后方的城墙下,以城墙为桌,稍稍细想一番,粗略的画出几条线条。 丹青看了半天,没看懂冉孤生的抽象画派。 “这是什么?”她指着冉孤生卷成卷递给她的纸张。 “地图。”他郑重其事地说道,“不要让别人看见了。” 坑爹呢就你这么几笔,还好意思说这是地图?说是横竖撇捺还有人信,还特地加了一句不要让别人看见了,看见了也看不懂好吗!丹青心里腹诽,嘴上学着冉孤生压低声音,交头接耳:“我!看!不!明!白!” “……” “你这是什么眼神。”丹青看出冉孤生眼中的鄙视,咬牙切齿:“你这是地图吗,这是人看的吗!没有地标,没有注释,就几条线条,你就让我去找东西,这是人干的事?” 冉孤生定定地看着她,看到她心里直发毛,还没等她摆出一副色厉内荏,他又开口:“我忘了你已经不知道怎么该走紫薇垣的路了。” 刷刷在纸上又添了几笔,“好了,你进去你就看懂了。” 丹青接过,上面多了的是星辰宫殿的分布,小时候被拂云天天逼着认识星图,她记得清清楚楚北斗七星二隐的位置,然后就是整个紫薇垣的位置,冉孤生画的地图和记忆的星图对应上了,她点头:“要我找什么?” 别忘了,这里只是个过去的碎片,东西找到了能不能用还是个问题。 “社稷山河图,它就收在宝库之中。” “城门都关闭了,那我要怎么过去?” 冉孤生良久又叹息了一声,“你把原来的衣服换上去,走过去,再换上现在你穿的衣服。”就这么简单,你居然不懂? “……”丹青再一次秒懂了冉孤生弦外之音,嘟囔我没试过怎么会知道。 天培每隔十步有一哨亭,因为这儿的兵力都被调动到七杀身边,离七杀最近的几个哨亭都是没人的,借着人群和冉孤生的掩护,丹青溜达到哨亭将登山时穿的衣服换上,她没有注意到在她换衣服的时候,哨亭外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了。 出来时,丹青在冉孤生面前挥挥手,这么大的一个活人,冉孤生竟然没有注意到。 “冉孤生,我进去了。”丹青在队伍频道说上一声,就蹬上紫薇垣的城墙,内心忐忑不知能不能翻过去,空气墙拦路是最恶心不过的事了!她可没忘记在城门还大开的时候,冉孤生冲进去却撞了空气墙一脸灰。 默念着气力值的剩余,城墙上近在眼前,她已经看见了烽火台! 还有五尺! 丹青整个人提了上去,俯看城墙,一个俯冲—— 过去了! 毫无障碍地,她真的过去了! 站在紫薇垣里,丹青一阵小激动,“冉孤生,我过去了!” “别浪费时间。”得到的却是一盆冷水,丹青撇撇嘴,说知道了,也得给时间她研究地图不是,换下一身衣服,就开始了她探索紫薇垣的旅程。 外头的冉孤生得知了丹青顺利进入到紫薇垣,稍稍松下一口气,他依稀记得,正是天培的失守,让整个紫薇垣陷入了一片混乱当中…… 安静没有持续下去,魔界的部队中突然传出了一人的惊叫,随即如同火焰遇上可燃烧物,在风的顺势下,一发不可收拾! 魔界大部队传来一声又一声的呼喊,一浪高于一浪,比起将领尘嚣首次交锋就让破军星君灰溜溜逃走更要让人激动! 他们叫喊并不统一,但都在说同一个意思:“烛九阴来了!” 晴好万里忽然天昏地暗,卷起一阵刮骨的寒风,莫名地鹅毛大雪下了个纷纷扬扬。 “守阵!”破军瑶光大喊,身后严阵以待的将士立刻变动队形,形成了一个固若金汤的大阵。 还在作试探攻击的散人臣民都察觉到一丝微妙,手上的法宝攻击的速度慢了下来。 天市垣的上空黄沙漫天,一个庞大的身躯轮廓出现在天市垣的上空,黄沙漫天的天空,出现了一双骇人的眼睛,紧接着是一张衔着火精的人脸露了出来,七杀等人都感到一阵力量悬殊的威压铺天盖地地蔓延,将他们压得无法反抗! “见过殿下!”烛九阴的出现让尘嚣意识到他这次做错了。 军师没有骗他,但这个时候他都干了些什么!安静的等待没有反抗!假如那边的人一派小人作风,直接派人攻打,无论结果将如何,烛九阴都不会放过他! “起来吧,难得你们有这份心。”烛九阴整个出现的时候,以上古创世神的原始面貌出现,人首蛇身衔火精。 ------------ 第一百五十二章 破垣 烛九阴出现的威压让天培城墙挡了下来,在紫薇垣里的丹青一点都感觉不到烛九阴的到来。 她顺着地图走去,最先到达的地方居然是摇光的府邸。 “冉孤生,你猜我到哪里了?”丹青恍然未觉天培外发生了何事,摇光的府邸不见一个侍女,连守卫也极少见到,府邸不大,校场占去了一大半的面积,廊桥、花园与辅星和开阳交邻,一个花园之隔。“我到了破军星君的府邸了。” 冉孤生没有回答她,好吧,她也不指望第二人格的冉孤生能像以前的冉孤生那样活泼,还是以前的冉孤生有趣。 紫薇垣环境清幽,虽高楼飞檐重重,不与人间皇城气派相似。人间的皇城宫墙重重,布局分明,统一用是琉璃瓦红墙,纵然引山上泉流造就太液池,池中建蓬莱山,仿海山仙山,郁郁葱葱,整体规划严整,构建严谨坚固,夹城配合宫城城墙构成严密的防卫体系。 而紫薇垣凌水而建,船坊、廊桥,湖中亭,说不出名的奇花异草夹道盛放相迎,花蕊的花粉浮空,包裹着花蕊发出盈盈幽光,一大片的幽光映着花朵,随微风起舞。 紫薇垣的星辰布列,层层包裹着正中的紫微宫,天枢以西是四颗成斗形的星辰将它围了起来,那是北斗七星二隐的所在,少丞、上辅、少尉、右枢等一列所组成的宫墙,上丞、少弼、上弼、少宰、上宰、左枢等一列组成的宫墙围着王母殿,庶子星、帝星和太子,垣墙内还有服侍天帝的御女四星,五帝内座等。 丹青在脑海以前记星图的记忆全掏出来,才发现星图记载不全,但大总体没有太大的问题,现在的问题是—— 天帝的宝库在哪里? 再次躲过一群带兵器的女仙,丹青窝在房梁上对照冉孤生给的地图思考这个问题。 冉孤生被烛九阴施放的气势压得抬不起头,脸色发白,不仅是他,整个天市垣和紫薇垣派出的精兵都无人能抵抗得住,七杀三人的天马承受不住烛九阴的魔气,摔倒在地,口吐白沫,这三人的坐骑是要废了。 烛九阴的气势不分敌我,魔界这边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军师的身体是魔界中人最不好的那一位,无法长时间承受烛九阴的威压,跟那三匹天马一样倒下,口吐白沫不省人事,魔界的坐骑也几乎废掉了。 “殿下!”尘嚣咬着牙,面前撑住没有摇摇欲坠,“区区小卒何足挂齿,就让属下来对付这群不长眼的人。” “嗯……”烛龙应道,从善而流地收起了威压,“吾在紫微宫等候汝的到来。” 说着,蛇尾就往天培横扫过去! “小心!快疏散!化整为零!”贪狼脸色一变,即刻传令立身在天培城墙底下的人远离城墙。 城墙轰动,簌簌掉落砖土粉尘,受攻击的那个点留下了蛇尾的痕迹,四周蛛网样的裂缝散开,紫薇垣的城墙防守由上古创世神的设计建造,历尽几代的天帝以及大罗金仙的修补加固,一招不足以打破城墙。 “聚合,摆长蛇阵!”七杀红了眼动气,举起手中的武器气运山河发号施令,持号角的将士刻不容缓,号角长鸣,擂鼓的兵士应声举起木槌,声声有力,激荡在将士的心上。 “进攻!”七杀,贪狼,瑶光三人身先士卒,冲向对方,要赶在城墙未破之前剿灭魔界精兵! “杀!”尘嚣大喊,也领着士卒杀向瑶光他们。 烛九阴悬浮在空中,方才的一招让他蛇尾隐隐作痛,该死的反弹阵法!他怎么就不知道参与建筑天培的人里面居然有阵法大家? 当年他也是参与建筑天培的上古创世神之一,后来才叛离天界坠入魔道,整个紫薇垣的布局他都了然在心,那个点,就是天培的弱点所在!烛九阴神色狰狞,原本以为能一招击碎天培,竟让他在下属和敌人面前丢了脸面,该死的天帝! 他不知道的是,正因为他的叛离,当时的天帝联合各方帝君等众多大罗金仙连年将天培的建筑翻新一遍。 因为烛九阴叛离的年代距离上古也有千年光阴,上古大神隐没或是陨落,由新的班子接替,根本无从将天培推盘重修,只能在原建筑上加固修补,添加阵法防护,为的就当某一天,烛九阴卷土重来,企图凭借天培的弱点,一举击溃! 如今,当年神祗的顾虑应验了! 天培城墙一共用了三道大阵:固金阵,破立阵,回礼复合阵。 固金阵乃是令垣墙比看起来更要固若金汤,起稳固作用。 破立阵,顾名思义,破而后立,阵眼就设在天培弱点处,阵眼以承受攻击作为开启的方式,垣墙出现损坏时,即刻调动埋藏在整个紫薇垣水下的五行仙品上等纯净灵石的能量参与到垣墙的修补之中,又在摆放五行纯净灵石的各处添加两道符阵,一道是封存,避免灵石在光阴的流逝下流失灵力,必要时不能起到关键作用,一道是润水阵,阵线连接传送时做到迅速、及时又能到达润物细无声的效果。 最后一个复合大阵,花费了数代天界的珍宝,凝聚了数十位金仙级以上仙家的智慧和功力,五行平衡之余掺入混沌力量,当固金阵和破立阵前后触发的同时,复合阵就会启动,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道:回礼。 因此烛九阴才感觉他的蛇尾隐隐作痛,他已经练到身不入刀枪剑戟,无惧水火的境界,自以为没有东西能够再伤害他了,结果兵临城下就率先碰壁! 烛九阴浮现在半空,俯瞰下面的七杀和尘嚣两方的人杀的酣畅,却看不见垣墙那边的紫薇垣。 “可恶。”烛九阴低低的说道,又再向天培弱点扫去! 轰! 垣墙震动,墙上龟裂越来越多,看上去摇摇欲坠,不堪一击。 但,烛九阴的却再次感到痛楚已经蔓延到他的尾部上方靠近腹部的位置。 难不成得等下面的人攻进去才能进去?不!绝对不能如此窝囊!烛九阴自尊心作祟,也不打算协助尘嚣,自己就在半空攻击那一个点。 垣墙晃动,波及垣内。 丹青圈了几个地方是天帝最有可能当作宝库的地方,突然从地面一阵晃动,挂在廊檐的宫灯摇摇摆摆,丹青被晃得险些从梁上摔了下来。 “这,这是地震?” “冉孤生,地震了,你还好吗?” “烛九阴攻击垣墙,你快到宝库去找社稷山河图。” “我不知道宝库在哪里,你没给我标地方!” 震动持续三息就停了下来,就当丹青以为烛九阴停止攻击缓口气什么的时候,整个紫薇垣更加剧烈的摇晃! “宝库在天柱边上。” “你早说!” ------------ 第一百五十三章 女官 天柱就在御女四星边上,左枢那边的宫墙之内,也不是意思上的天界柱子,而是星官府,掌建教等二十四气。 魔界入侵似乎没让紫薇垣陷入紧张的局面,里面的仙人星官哥个个气定神闲,不像敌人已经打到家门口,他们是不知道呢,还是真有这份实力去迎对烛九阴,抑或是他们相信垣外的三位星君会料理好魔界的人? 这天帝还真奇怪,宝库设在星官府不担心被家贼眷顾。丹青腹诽,眼皮底下又走过几个女官。 “丹青女官究竟犯何事了?” 听有人说起丹青女官这个词,丹青竖起了耳朵伏在梁上,之前她梦见了一个被拖出去的斜影,有道声音说丹青女官玩忽职守,醒来后,仍能记忆深刻。 “有人见到她悄悄地在一幅画卷上写字呢。”一个女官仔细看了周围,再无旁人,她悄声说道,即刻引起了其他女官的惊呼,女官吓得给她们打手势将声音压了下来,瞪了她们几眼:“你们小声点!丹青女官现在只是断了灵根,没有削去官籍。” “真的?她也胆子太大了,连天帝的宝物也敢染指!” “灵根都被断,还能保留官籍啊。”另一个女官同样诧异,神色稍有不屑和厌恶,“照我说,官籍削去了,她就没资格在紫薇垣待下去,灵根被斩断了,就连天市垣和十洲四岛也不是她能留下的地方,轮回后就是一个凡人再没资格接触到紫薇垣,干嘛还保留官籍,等她有朝一日又回来了吗?” 身边的女官讪讪而笑,那位知道丹青女官是因为在画卷写字而被断去灵根的女官阴阳怪气,说:“我知道司酒女官对丹青女官一直有成见,这不正如了司酒女官的意么,且不说断去了灵根还有没有再长一条的可能,就是她有朝一日重返紫薇垣,或许是千年之后的事情了,到那时候司酒女官大概也应从散仙步入金仙了吧。” 步入金仙,从品阶到资历稳压返回紫薇垣的丹青女官一头,司酒女官想到再见面时她高高在上呼喝着刚跨入天门的丹青女官,心情舒畅。 “呵呵,这可就说不准了。”司酒女官的白日梦都还没作起来,离她较远的女官笑说:“说不定,丹青女官思恋人间红尘,还不乐意回来;又指不定,司酒女官你或许……” “书墨女官,你……”司酒女官气急。 书墨不解:“我有说过什么?我只是说丹青女官思恋红尘,不证长生之道罢了。” 司酒女官并不满意书墨的回答:“说什么,你分明就在诅咒我不入金仙!” “你们都在干什么!”一声呵斥,让几个女官抖了抖,低着头,乖乖地站好。 “见过司礼星君。” “大敌当前,虽说天培固不可摧,又有七杀、贪狼和破军三位星君助阵,紫薇垣其余的南斗福将,北辰凶将也严阵以待,为保紫薇垣的安逸不敢有一丝的懈怠。而你们,你们倒是说说看,你们此时此刻都在做了些什么?手不执武器,不上阵杀敌,口齿伶俐甜如蜜,说的尽是勾心斗角。” 司礼星君说话毫不客气,她的品阶凌驾于这些女官之上,掌后殿女眷礼仪,虽不是她们的上峰,但依然能说的上话。 “是。”几位女官喏喏应允。 “等到战后,我再跟你们的上峰好好聊聊,现在,该做什么的就什么去,还不走,愣在这吃西北风吗?”司礼星君说道,那几位女官脸上不敢流露出太多情绪,低着头向司礼星君告退,灰溜溜小跑离开。“书墨女官。” 书墨跟在女官们的身后,听见司礼星君点名,停顿脚步,脸上露出难看的苦笑,转过身去旋即将换上恬淡的笑容,“是。” 司酒女官小跑离开时回过头,正好瞧见书墨的苦笑,露出得意的笑容,司礼星君抬眼,平淡地说了一句:“看样子,司酒女官清闲得紧。” “不敢,下官告退。”暗道自己倒霉,司酒女官再次鞠躬,脚底抹油一溜烟地跑了,连带着,再也不敢回过头来看书墨女官的倒霉样。 司礼星君留下书墨,一直没有说话,从丹青的视角可以看见,书墨的头低着没有抬起过,双手垂下,一副聆听接受教训的模样。 良久,“书墨女官请随我来。” 司礼星君转身就走,书墨没明白什么事,小跑上前跟紧了司礼星君,在她身后距离五步才缓步而行,与司礼星君保持五步的距离。 人都走光,丹青从梁上跳了下来,趁机溜过去天柱。 天柱府的人同样很多,但他们比起方才那些闲似闺阁女子的女官看上去要忙碌多了,即使外面在打仗,二十四气的运作一如往昔,没有因为大战而放下手头的工作。 丹青再一次感叹这些人对城墙和外面那三只星君的信任。 在外面溜达了一圈,的确发现了宝库的所在,但那里有精兵看守着,天柱府的人为此还特地绕开那个范围,也不种植奇花异草,使得精兵面对如此空旷的地方,想不发现有小偷小摸,仙盗神盗的都很难。 “冉孤生,你耍我呢,宝库有天兵看守,你让我过去找死呢,还是用面条直接把自己勒死算了。” “换衣服吗?” “……”好吧,她又把这茬给忘掉了。 大摇大摆的进去时,看守的两位精兵似乎感觉到什么,转过头来看了看,吓得丹青拔腿就跑,冲进了里面。 “为什么宝库没有陷阱?”丹青一路走,一路骚扰冉孤生。 第二人格,自称是瑶光的冉孤生对紫薇垣各处熟悉的程度令人发指,他说:“有陷阱,但它们看不见,一直往里走,社稷山河图搁在沉香画架,第一眼就能看见。” 视野开阔,宝库有数层楼高,温度宜人,丹青来到的是宝库的大厅,穹顶银汉迢迢,星辰流动,宝石流霞,飞马跃过头顶,天帝的宝库不仅有死物,还有活的…… 丹青将视线收回,大厅正中有一高台,那显眼的沉香画架上不见一物。 —— 还是如此可爱的存稿君:米娜桑~存稿君我又准备和杯子她良心君私奔去了,因为杯子她回来了,所以……给本君一个送别【收藏】吻吧,么么哒 ------------ 第一百五十四章 托付 大厅两侧有通往二楼及以上的旋转式楼梯,丹青在大厅没发现社稷山河图,准备上二楼瞧瞧。 “咚,咚。”有人在楼上! 丹青下意识跑到高台边上躲了起来,“蹬,蹬,蹬。”敲击在木板楼梯的拄杖声伴随着缓慢的步伐,一下下地落在她的心头,她都忘记了她换回原来的衣服,就不会有人发现了她,可她依旧心弦鼓动,跳动在嗓子眼,耳膜充斥着自己的心跳声。 一步,又一步,雕花木杖首先映在眼里,紧接着一双踏云履出现在她的视线中,枯瘦却青筋突兀的手扶着栏杆,拄着龙头拐杖,悬着一个小小的,油光锃亮的刀刻葫芦的老人迈下楼梯,时光的沟壑布满脸上,精神抖擞。 那幅画卷会是社稷山河图吗? 自以为藏匿的很好的丹青偷瞄到老人背负的行囊里露出一截画轴,心中猜测道。老人下了楼梯径直往宝库外走去,丹青偷偷摸摸地跟了上去。 “找到没有?” 响彻耳畔的声音吓得丹青蹦了起来,抚顺乱蹦乱跳的心肝,丹青嗔怪:“你能不能先打个招呼,我都快被你吓死了!”同时她连忙后退和老人拉开一段距离,但愿没有被那个不知身份的老人发现。她也不想想,若真被发现了,她一早就死无葬身之地。 “社稷山河图呢?”冉孤生没有理会丹青的话,继续询问。 “它不在画架上,二楼有个老人背着一幅画卷出了宝库,我现在正跟去瞧瞧。你要它干嘛?” “我要知道它的下落。” 丹青哦了一声,眼看着老人缩步成寸,离她越来越远,她没来得及继续好奇下去,连忙跟上。 老人似是闲庭信步,但丹青跟得很辛苦,他每一步的距离逐渐拉大,刚停下来召唤马匹,翻身而上,老人就连影都不见了。 “不要跟丢,千万要保佑……”丹青喃喃自语的说道,加紧马腹,朝老人方向追去。 天培外,战场笼罩在一片阴影,腥臭的味道弥漫着天市垣,那是烛九阴庞大的身躯挡住天外的光线,每一次攻击,阴冷刺痛的感觉从尾部传到烛九阴的神经,太阳穴一抽一抽地鼓动。 “差不多了。”以自身的痛楚换取天培的垣墙破损,这种代价他一定会如数还给天帝!“天帝,你的好日子到头了。”烛九阴咬牙说道,尾巴又是一次凌厉的甩击! 蛇尾,尾部,腹部,痛楚蔓延而上。 “轰!”城墙裂损,紫薇垣里又是一次摇晃震动,裂纹越来越多,细碎的砖石从城墙上簌簌地落下,击毁垣墙似乎就在顷刻之间。 烛九阴之下,两路兵马交战,冉孤生杀出一条血路,目光灼灼地看向杀破狼三位星君与尘嚣交手,三位星君带领的兵马带领着天市垣的臣民抵抗击退魔界的甲士兵队,不分上下。 “时间快到了。”军师留守在原地,甲士从他身边潮涌一般不断冲向前,偶尔睁开眼睛抬头注目烛九阴,再将视线转移到尘嚣身上,嘴角弯了弯:“游戏,该结束了。” 天培的城门缓缓地打开。 有不好预感的贪狼抽空回过头来,“怎么回事!” “关城门!”七杀命令道。 “这时候开城门是要增援吗?”不明所以的天市垣臣民以为天帝派兵增援七杀他们,期待着战争尽快结束,早日击退这些觊觎天界的魔道中人。 冉孤生眉宇不禁皱了皱,他的那时的记忆就停留在城门开启的一刻…… 当时发生了什么? 丹青骑马转了一周,老人没有发现,携画卷的白发青年倒是有一个,背影略熟悉,在哪里见到过,她扯动缰绳,马停了下来,头不断转过去看青年的方向,眼露困惑。 她离白发青年有一段距离,完全听不见他和看守天牢的人说些什么,只见看守天牢的人走进去了一个,不用多久,进去的人又出来了,同时还有两位女牢头押解着一个披头散发的纤弱身材的女人。 说是押解,其实是拖,那人似乎已经奄奄一息,白发青年从衣袖中掏出了药瓶,女牢头接过倒在他掌心的药丸塞入了女人嘴里,女人的身体动了动,白发青年在前头带路,让女牢头带着女人跟他走。 几人离去了,丹青还在附近找那个老人,灵光一闪:“不对,那人身上的画卷怎么那么眼熟!” 马头策返,追赶那几人去。 幸好由于带着个孱弱的女人,她们的脚程并不快,远处伫立石坊——北天门。 北天门的天气不太好,云头攒动,乌云蔽日,电光雷鸣,和天培那边的天气比起来,恶劣极了,女牢头在北天门前给女人解开了枷锁,“草民告退。”她们毕恭毕敬地向白发青年作揖,接着离去,速度不输于脱兔。 女人伏在地面,勉强撑起身子。 白发青年蹲下,拨开女人的头发,露出一张令丹青惊吓得连连后退几步的脸。 她不丑,钟灵毓秀,但……现在不是照镜子啊…… 没错,女人有着一张和丹青一模一样的脸。 “这……”丹青迟疑,想听白发青年说了些什么,看女人的朱唇亲启,应该交代了些什么,她都想知道,但,她不敢。 没有她后悔地余地了! 因为,就在女人合上嘴的时候,白发青年一掌拍在她天灵盖上!没有太过于惊悚的画面发生在她面前,丹青依然缩了缩头,她似乎都感觉到掌风在她头上擦过,女人一声没吭就倒下。 一缕银光从女人的天灵盖溢出,缠绕在白发青年的之间,他带着一缕银光和画卷纵身就跳下了北天门外万丈深渊! “太疯狂了……”丹青瞠目结舌,这是情杀呢,还是仇杀。 画面一转,她发现她居然还在青年的附近! 大雪漫天,纷纷扬扬地下了个不停,屋顶、地面积了一层厚如被褥的雪毯,地上比天上还要亮。 青年身上已经披了一件黑色斗篷,将整个人都包裹在斗篷内,严严实实的,他在雪毯上留下一行延伸的足迹,楼阁高台灯火通明,他提步跃上高楼,身法轻盈简直不是人类,惊讶都在后头,她想她或许知道这个白发青年在哪里见到过了。 “相约不守时是我的错,我在来时的路上捡了样玩意,猜想你会喜欢的,带来的时候花费了些时间,由是迟到……” 丹青轻功甩上落在檐上,一阵恍惚,拂云的视线沾在斗篷内的大衣之中。 “我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就是这样了……另外她身上还放着这两样东西。”一卷半人高的画卷就这样夺走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我的画卷!”丹青已经惊呼,这是她携带的,原来她就是这样来到知味观的吗? “好了,丹青留下,你可以走了。” “你会带孩子吗?” “不会,但不需要你管。” 拂云已经抱着襁褓里的她下楼,客人轻叹了一声,紧接着化作一道墨芒穿过门缝直冲天际,留下丹青一人怔愣。 —— 将泰山从山脚爬到玉皇顶,真心的感觉山门那段弱爆了!说回来,存稿君有着8点半发文的优良品质,杯子应该向它学习…… ------------ 第一百五十五章 来历 书墨推门而进,笑道:“丹青,你看好了吗?” “老实说,我看懂一点,却又没看明白。”丹青苦笑地摇了摇头,难怪会觉得那名白发青年的背影如此熟悉,曾经与他有过一个背影的缘分,是拂云说的过路人。 “你前世是我的同僚,我的好友丹青女官,因在社稷山河图上留下墨迹被断去灵根作一世庶人……”书墨歪头想了一阵,“这样说又有不对,毕竟是天帝将你亲手送与一位修道之人抚养成长,还将社稷山河图交与你保管。” “这怎么可能呢,我又不是这里的人,我不属于这个世界,我还会回家的呢!”丹青觉得好笑,简直是天方夜谭,否认书墨的说法:“说不定真正转世的丹青女官早在出生的时候就夭折了,我不过是一缕异世的荒魂,你是修道的人,应该掐指也算不出我的来历什么的。” “这里就是社稷山河图里的乾坤,天帝将我封入了图内,等待星君们的觉醒,好阻止烛九阴的阴谋。” “刚刚还不是打得如火如荼的,何况你这样说,那烛九阴定是至今还没有得逞,也用不上我这个卑微的小人物。”拯救天界这种类似救世主一样的人物,怎么都不会排到她,她好吃懒做,学而不精,武艺也是三天打鱼两日晒网,细细数来,缺点一箩筐的。 救世主那样的人物,应该是有颗壮志凌云的心,胸怀天下,武艺超群,学有所精,风流倜傥邪魅狂狷等等等的优点数之不尽,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妹纸见了往上贴…… 一句话总结:她?不可能! 书墨只是笑了笑,没有继续再劝:“破军那边应该也看完了,我送你们出去吧,十五虽是过去了,一家团聚也不算太迟。” “我们会在哪儿出现的?该不会还是那个古怪的地方吧?”能够离开这里,丹青一想到原先的秦川异境,再想到那些甲士,不禁打了一个激灵。 “帝都。等你想通了,就来问我,不是我自夸,我可是博古通今,读尽天下书墨。” “依你所言,我岂不是画尽天下风流,怎不见我精通丹青?”丹青反问一句,“好了,我可想外面的世界了,快送我出去。” 眼前景色光怪陆离,十五年前的一幕化作碎片,炽亮的白光从记忆的碎片穿透,丹青闭上眼睛,吵杂的声音由远及近。 “客官?客官?”丹青睁开眼,路边茶栈的小二提着长嘴铜壶狐疑地看向她,离得远远的,像看疯子一样,冉孤生也在旁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脸迷茫。 “啊,小二,这儿离帝都多远?”丹青清咳一声,寻了个空当的位置把冉孤生拉过来一同坐下,问道。 “不远,就在前面十里路就到城门了。来一碗大碗茶嘛两位?”小二指过了路推介起他的大碗茶,“这儿还有馒头,菜包,吃饱才能更有气力到帝都去,客官,来一份不?” “那就来两碗茶,一份馒头吧。” 前往云中城的路上喝了不少露水,丹青不太觉得饥饿,似乎好久嘴里都没有嚼过东西了,就要了吃的。 小二取来两个青花大海碗,背扛起了长嘴铜壶,滚烫的茶水流经长长的壶嘴注入海碗里,咕噜噜的倒满了两碗,又端上一盘热气腾腾,刚从蒸笼夹起来的高粱馒头。 “客官慢用。” 丹青喝了一口茶,没有多少茶味,茶汤的颜色轻浅,不过是加了丁点茶叶和一大壶开水冲泡的,就叫作大碗茶了。 “丹青,我们这是回到了帝都?”冉孤生又回到了懵懵懂懂的状态,第二人格目测潜水去了。 她点头。“还有十里的路就到帝都了,你不是像回去看看严将军他们怎样吗,这下好了,我们不用披星戴月,日夜兼程。” 冉孤生用力地点头,“嗯,那我们现在就走?” “喝口茶在赶路吧,都到了帝都,吃点东西填下肚子,感觉好像好久都没有吃过东西了。”丹青拿起一个高粱馒头,倒吸了一口气,馒头在双手之间交替着,太烫了! 冉孤生也拿起了一个馒头,他的双手因长期练武,起了一层厚茧,倒没有丹青那么怕烫,刚拿了起来,就要凑到嘴边,然后又放了下来。“算了,我肚子不饿,等你吃饱了我们再走。” 听他这样说,丹青也将手中的馒头放了下来,“小二,结账!” 找小二要了一块干荷叶把馒头包起来,两人接着就上路。 迎面不远有一个乞丐,拄着竹杖,端了缺口破碗,浑身伤痕累累,拖动坡脚,沿路乞讨。“大爷姑娘好好心,给点吃的吧……” 丹青动了恻隐之心,低头看了看怀揣的馒头,“冉孤生,你还要不要吃,我看那个乞丐挺可怜的。” “各位大爷,各位姑娘,大发善心,我已经好几天没有吃过东西了……”乞丐端着破碗,一个个走到面前的乞讨。 有的人快步离去,有的人丢下一个铜板在地上也是快步离去,乞丐拄着竹杖,缓缓地矮下,在地上摸那枚掩在尘土的铜板。 “一边去,臭乞丐,别脏了我的衣服!”路过的人一脚踹开乞丐,乞丐倒在地上蜷缩着身体,手中紧紧握着那枚来之不易的铜钱,“别打我……别打我……” “我看他也挺可怜的,我不饿,馒头拿去给他吃吧。”冉孤生明白丹青的意思,和她一起走到乞丐的面前,蹲了下来。 “喏。这里有馒头,快吃吧,不然让别的乞丐看见了,抢走了馒头我也没办法了。”丹青把荷叶放到他面前,又四周看了看,明面没看见别的乞丐的身影。 “谢,谢谢!”乞丐将荷叶拿到面前掀开,里面的馒头还是热腾腾的,氤氲了他的双眼,只是蓬头垢面的,丹青和冉孤生看不见。 大口的吃着馒头,也不怕烫,都好几天没有吃过东西了。 “让让,见过这个人没有?” “没有。” “你站住,见过这个人没有?” “没……没有……” 巡捕拿着一张画像都快贴到丹青面前,丹青盯了半晌,摇头。 ------------ 第一百五十六章 回府 巡捕还在路上拦截过路的人,一边打量对方的相貌和画中人符不符合,另一边又在询问见过画中人没有,看着巡捕的动静,丹青略有好奇:“虽然画画的不怎么样,但看起来那人还是颇文静,也不知道犯了何事?” “或许是江洋大盗吧。”冉孤生说。 两人回过头,只见乞丐比方才更加瑟缩,浑身颤抖不止,中秋已过,天气转凉,现在正午时分却仍晒得紧。 “怎么了?很冷吗?”丹青问道。 乞丐拼命地摇头,又往嘴里塞咽馒头,将口腔撑得鼓鼓胀胀,连咬动的地方也没。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冉孤生说道,“吃完还饿,我给你再买几个馒头。” “谢,谢谢,两人好心人,你们好人有好报。”乞丐道谢,“不,不用了,太麻烦你们了……”他慌忙爬起身来,跌跌撞撞地冲到草丛里边,一会儿就消失不见了。 帝都还是繁华热闹,天子脚下,这里居住的人也多了一分秩序,冉孤生拉着丹青在大街小巷穿行来到了将军府门前。 门前冷清,轿子也不见一顶,仅有一个老仆洒水打扫,不见得有多气派,也不见有牌匾。 冉孤生快步走上前,“余伯!” 听见有人叫他,老仆抬起头,他眼神极好,没犯糊涂——“孤生公子回来了啊。” “哎,我听闻最近出了好些事,放心不下,于是赶了回来看看外公舅舅的身体是否安康。”冉孤生应道,继而关切地问道:“府里一切可好?” “好好好。”余伯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眉开眼笑地,绝口不提中秋那天严将军被刺杀一事。“你回来就好,老太爷可记挂你了。”他拍了拍冉孤生的手,“你看你,出去一趟,回来都瘦得不成样了,来,快快进屋。” “余伯,我带了个朋友……”冉孤生倒不好意思了。“我看我还是和她在外面寻一间客栈安顿,然后我们再上门拜访。” 这话余伯不爱听了,顿时板起了脸:“瞧你这话说的,什么在外寻客栈安顿,上门拜访的!你打小就长在将军府里,也是半个家了,有家不回,这什么道理。余伯让人收拾一间靠近竹院的厢房一块把你的朋友安顿下来就行了嘛。” 竹院,冉孤生离开将军府时住的地方。 “那恭敬不如从命了。” “你这话说的真够生分的。”余伯不满意地说道。 冉孤生回头向台阶下的丹青招呼,“丹青,快过来。” 余伯这才知晓,冉孤生口中所说的朋友是位未及笄的姑娘,脸上难免有些尴尬了,一来是他夸下口来说收拾一间靠近竹院的房间,当时以为是同窗,如今男女有别,再安排靠近竹院的厢房不妥当;二来,一个姑娘家,怎么抛头露面地跟着个男人跑江湖,这姑娘的家教也不怎么样。 先入为主的想法在余伯脑海里扎了根,以至于丹青来到余伯面前感到他视线不善。 冉孤生在将军府过得不易啊,她心想。 “这边请。”余伯冷淡地说道,这下更让丹青认定了,冉孤生在将军府不受待见。 余伯让人向老夫人报告的时候,严凌余已经得了消息大步流星地往冉孤生的方向去了。“这孩子……回来也好,我们过去看看。” 冉孤生和丹青在花厅等候,“冉孤生,总识得回家了。”严凌余大步流星地走进来,语气不善,目光死死得盯着冉孤生,仿佛是有何深仇大恨。“上一次说很快回来,结果一去无踪。” 冉孤生知晓严凌余的性情,没觉得奇怪:“卷到麻烦事去了,赶不及回来,后来听闻帝都出了动静,就赶回来看看舅舅。” “卷到麻烦事里为什么不跟我求救,还有,你听谁说帝都出了动静的?”严凌余的口吻真心让人高兴不起来,句句咄咄逼人。 “我知道你关心我,那时离帝都山长水远,你鞭长莫及嘛,没多大的事,我现在不好好的站在你面前吗,后来遇见了国师,和国师一路同行的时候听见的。” 哪一句里面严凌余有关心的话,怎么一点都听不出来,丹青腹诽。 正值丹青腹诽,严凌余的目光才在冉孤生身上扫开,转移到丹青身上:“她又是谁?怎么尽带无关紧要的人来将军府。” 你才是无关紧要!丹青一听见严凌余说尽带这两字的时候就笑了:“严公子,你比小时候强壮多了,睡眠还好吗?” 严凌余眼睛一眯,似乎想起了什么来。 “回来了,怎么也不先托人来说一声。”花厅外,老夫人在侍女的搀扶在走了进来,隔了七八年,老夫人还和那会一样没怎么改变,衣服朴素,手中拿着一串檀木香珠。 “外婆。”冉孤生迎了上去,“这不赶路匆忙,都说我和丹青到客栈落脚,让余伯向来托话,我们再上门拜访嘛。” “你这话我可不爱听了,将军府是你的家。”老夫人语重心长地说道,尽管府里的人不太待见冉孤生,但毕竟是她女儿的孩子。 “孙儿知晓。”冉孤生乖乖地低头认错。 老夫人注意到他身后的丹青,丹青从老夫人进花厅后就很安分,她看到丹青时稍稍思索,似曾相识:“这位姑娘是……” “外婆,她是知味观观主拂云道长的亲传弟子丹青,孙儿在外游历的时候巧遇,于是就一路同行了。”冉孤生介绍道。 丹青走上前,福了福身:“见过老夫人。” 老夫人微微点头,她想起来了,难怪觉得这姑娘面熟。 “你们舟车劳顿,先下去好好休息吧。”便吩咐让人安排房间,丹青住的西园,离冉孤生的竹院有一小段距离,合了冉孤生的意愿。 当夜,丹青和冉孤生同时接到来自定风波的任务——寻找当朝探花。这会,任务上居然署名了任务发布人的名字,那是个让丹青听了略感觉熟悉的名字,灵犀。 —— 星君从严格意义来说不算是仙侠类的文,丹青的活动范围还在人间这个区域,要再次对上领主和烛九阴的话,杯子还在尽力地把以前埋下的故事前线给挖出来,还要等上一小段时间。 最后,编编说……本月28号上架【如果喜欢就支持一把qaq】 ------------ 第一百五十七章 灵犀 【当年一曲妙舞,引走你的注意,而如今,我要的不是天下人的艳羡,而是你】——灵犀 帝都,一座沉淀千年历史的城市,看尽山河倾覆,看尽人间红尘纷扰。 黄瓦红墙的宫门后,有一个御花园,园中屏退闲杂人等,禁止**妃嫔的进入,只留了几名心腹太监在等候吩咐。 “爱妃,今日你输了,朕也不要罚你喝酒,只是你可要为朕舞一曲,朕好久都没有见过你的舞姿。”玄色龙袍的天子醉醺醺,手胡乱在身着华服的女子身上流连,另一只手准确无误的钳制住女子的下颌,不让她乱动,凑上去亲热,也不忘让陪在身边的人给他跳舞。 女子眼波潋滟,说不尽的妩媚,玉指芊芊挡住了天子的亲热,对流连在她身上的狼爪视而不见,她微微一笑,开口说话,音色缠绵婉转,明明两人的衣物还在身上,却将气氛推向桃红暧昧,就仿佛她现在正在天子身下婉转承欢。 “皇上,你让臣妾是跳舞呢,还是共赴云雨呀。”女子在天子耳边呼了一口气,柔声道。兰芷香气被天子吸入,有些沁醒,可惜酒劲发作,转眼神志又迷迷糊糊的。 天子认真地想了想,晃头晃脑地,脑海只有一个身着嫣红纱裙的女子起舞的印象,恍若是九天专门为王母跳舞的仙女下凡,美艳动人,尤其是她的舞,会给人看到舞者的感情,缱绻缠绵,这是打动他的地方,**佳丽三千,却无人比得起这女子。 “我,我要你……”天子大舌头地说道。 女子嘴角噙笑,“好啊,那就……”便伸手去解他的腰带。 话音没完,天子把话说完:“跳舞……我要看你跳舞。” 女子的笑容一下子消失,天子瞧见她的神情,不满道:“爱妃,难道你不乐意?” 说这话时,人好像又清醒过来,收敛放肆,面无表情地看着女子。 女子佯装嗔怒,绣花拳头捶在天子结实的胸膛上,“臣妾满心以为……哼,臣妾不要再理皇上了。” 天子接过女子的手,放在心上揉了揉,“原来爱妃是这么想的。爱妃所想,朕自然如爱妃所想,不过,爱妃输了,该罚,还是得跳舞。” 说到底,她还是得跳一曲。 女子清楚天子的底线,盈盈福身便往铺了巨兽皮毛的毯子上走,腰肢柔软,光这么看着就想把她揉进怀里好好疼爱一番。可是喝醉的天子神志始终保持一丝清醒,他大大咧咧摊开双手搭在椅上,似醉非醉,就看女子的舞蹈。 宫人捧上绸扇两把,女子接过,赤足踏在毯子上。双扇扬开,佳人美好的容颜就收藏在扇后,娇媚的气质消失了,天子眼前的,是一个有了意中人的邻家姑娘,她的眼眸里有天子的身影,眸底始终装载着一个人。 “好!”天子鼓掌。女子跳的是单人舞,却能演绎出一对有情人的感觉。 她是太平郡南漪庄的头牌,曾是当朝的探花夫人,灵犀。 无视一干对她羡慕妒忌恨的眼神,灵犀回到自己的宫殿中,挥退了宫女,才看见明窗几旁,有一只不属于宫中的纸鹤。 她拆开纸鹤,良久,一颗泪水将落款的墨迹渲染开来。 将纸投进火炉烧成灰烬,再用水泼灭,动作干净利索,而后她坐到梳妆台前,对镜画蛾眉……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丹青拿着任务盯了要求半晌,这句话用不同的语气读,有不同的语境啊,何况这灵犀的名字的确曾在哪里听闻过。 “一头雾水。”最后她摇了摇头,“算了,还是等明天再说!” 作为将军府的客人,丹青被邀请和将军府一大家子同桌吃早饭,瞄瞄这边有严谨的严老将军,严肃的眼大将军,黑着脸的严凌余,面无表情的冉孤生,又悄悄地瞧了瞧正经的严老夫人,莫名有点压力大。 “吃吧。”严老将军一声令下,以年龄从大到小依次动起了碗筷…… 一瞬间,丹青目瞪口呆。 风卷残云也不为过,按她说,这是清屏一样的速度,桌上就没剩下几个包子和咸菜…… 一只馒头递到丹青的面前,丹青看过去,冉孤生一口嗷呜了馒头,另一只手递馒头给她,等咽下口里的,他才说:“你不吃包子,给你留了个馒头。” 除了严大将军还在大快朵颐,桌上的视线都聚集在冉孤生和她身上,年老开始出现顽童性格的严老将军眼睛更是雷达般扫射了过来。 丹青真不知道这个馒头接还是不接,如坐针毡啊,冉孤生恍然未觉,见丹青久久都不接过馒头,像是愣住了一样:“小时候你带了一个包子给我,这下我给你个馒头,咱俩扯平了。” 老将军大笑了起来。 “嗯。”丹青还是把馒头接过去了。 “哼。”严凌余冷哼了一声,看着和七杀相似的脸孔,丹青不禁在想,七杀的转世说不定就是严凌余了。 “丹青来过帝都没有?”老夫人问道。 丹青点了点头,又摇头:“小时候来过一趟,没有在帝都逗留仔细逛过。” “这样啊,小冉,你就带着丹青在城里逛逛吧。” 老夫人的话,正合了冉孤生和丹青的意,两人忙不迭地答应了,严凌余板着脸也说跟他们出去走走,却被严将军和老将军两人驳回。 望着冉孤生和丹青离去的背影,老夫人目光如水,想起前不久卫公府李夫人上门说严凌余的亲事,琢磨着也该给冉孤生说一门亲事了。 街边茶馆,吃茶八卦的绝佳去处。 丹青和冉孤生就去酒馆还是茶馆产生过一顿讨论,丹青认为酒馆好,人多热闹,关键是酒后吐真言; 冉孤生则不同意,酒馆比茶馆乱,茶馆有那说书的,也有文人小生,家国天下就是从这堆迂腐的文人口中描绘得有声有色,何况他们这次的任务目标还是当朝探花,在这堆文人的口中就更加能探听一二。 拗了最后,丹青低头丧气的跟去了茶馆。 听泉居,帝都最大的茶馆,以后院池里一汪清泉得名。 茶馆楼高四层,一层大堂只要手中有一个铜板也能进来吃上一碗茶,这是平民的消费区域,二层是士子的区域,有文采学识的尽可到二层交流,三层包厢,可供女眷或是文人雅士聚会,四层则是盆景古玩,上四层的人需带上自己的清供杂项,方可一上四层赏玩交流。 冉孤生带着丹青先在大堂小坐一会,点了一壶茉莉花茶和一盘瓜子,和别人一样,听屏风前那个一拍惊堂木的说书人的话。 ------------ 第一百五十八章 听书 惊堂木一拍,大堂的声音就压下一片,人人端了一碗茶,翘着腿,摆上一个自己的最舒适的姿势,楼上的士子,年轻的伏在栏杆上,有的人甚至从二楼走了下来,可大堂客满,每桌都坐了人,就找上一些还没坐满的位置与他们?易馈?p>  “这位兄台,这里可有人坐?”丹青这一桌就她和冉孤生两人,于是就有人找上来问道。 “没人,你坐吧。” “谢谢兄台。”年轻人撩袍坐下,脸上仍带了一丝不谙世事的纯真,这样的人最易愤世骇俗,被激动。 过不久,又多了一个年长的中年人也坐了下来。 这个说书人的人气不错,也说明了这人说的话能获得众人的认同感,在民间也有几分名气,说话有重量感,起码不会天马行空,胡吹一通。 “谢谢各位客官的捧场,看到这么多人陈某人也想学别人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胡侃一通了。”说书人手执一柄折扇,笑说。 他的语言不比平常人有没有多少出彩的地方,却委实地动听,舒缓了众人的情绪。一张嘴就赢得满堂抒怀的大笑。 “陈某这下有压力了,你们看上古传说陈某已经讲过,庙堂风云最近不见多少出色,中元鬼市陈某也带你们走了一遭,今天可要说什么好呢,”说书人佯装苦恼思索,折扇在掌心敲了一下,“不如就由大家来开个题,陈某接下好了。” 满堂又是一阵笑声,坐在丹青她们一桌不远的人站了起来,这是个膀圆体壮的大汉,开口就是一口荤话,在场的人不禁都皱起了眉,说书人只是微微一笑,巧妙地回答了大汉,大汉讪讪地坐了下来,场上的人鼓起掌来。 又有几个人站了起来和说书人互动,说书人没有忽略了堂上其他人,维持着大堂轻松愉快的气氛。 听了几个问题,都没有自己想要的消息,丹青不禁有些垂头丧气。 她那桌的年轻人按捺不住,刷地一下就站了起来,前一个人都还没说完话呢,所有的人的目光都注意在年轻人的身上,年轻人意识到自己的操之过急,讪讪地笑了,不看别人的目光,却也没有坐下。 “看来这位公子颇为急迫来考究陈某人,但是做事也有先来后到,所以请公子先坐下,容陈某人回答了在你之前这位公子的问题,再来回答公子你的话。”说书人作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让年轻人坐下,年轻人抿了抿嘴,然后缓缓坐了下来。 说书人刚说完,年轻人刷地又站了起来:“请问你对前不久入宫为妃的探花夫人灵犀怎么看?” 灵犀,探花夫人!入宫为妃? 这信息量有点大呀。丹青和冉孤生对视了一眼,没想到任务发布人的身份如此的曲折离奇,更没想到,想知道的消息就坐在他们旁边,不知道说书人会怎么说,他们伸长了耳朵,想知道说书人是怎么回答。 大堂出现了短暂的寂静,连小二也不倒茶水,看向说书人是怎么说的。 【冉孤生】邀请你加入他的队伍。 “……”丹青沉默了一阵,旋即加入了他的队伍。 “你留意一下周围的人的情绪,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 “你也不听听,探花夫人入宫为妃,这怎么看都是宫闱丑闻。你说灵犀是自愿还是被逼呢,出于什么心态去找探花?” “我也不知道。”冉孤生说,“咱们还是听说书人怎样说好了。” 说书人稍为迟疑,又扬起了自信的笑容:“还得感谢公子的问题,今天的故事有了!”只见他再次拍下惊堂木,“话说那十多年前,风景如画的太平郡里有个穷书生,刻苦读书,考取了秀才,郡里的同好邀请他到郡上的南漪庄吃酒,你们知道南漪庄是什么地方不?” 有人吃吃地笑了起来,正是那个膀圆体壮的大汉:“不就是那莺歌燕舞的柳巷。” “错!”说书人斩钉截铁地说道:“南漪庄没越过江北,若非是见多识广的贩夫走卒,咱们是不曾听闻的。南漪庄在江南可是一道门派势力,遍地生花,南漪庄门下皆是容色姣好的女子,色艺双绝……” 说到这,又有人插嘴说道:“不就和那个兄弟说的一样,那南漪庄能比得上我们这儿的国色楼吗?” 大堂的绝大部分的人都笑了起来,不以为然。国色楼,云聚帝都各色美娘子,一家独大,整一条脂粉柳巷被国色楼给占了。 说书人对这种打断习以为常,也不恼火,故作玄虚地摇了摇扇子:“寻常家人、达官贵人以将未及笄的闺女送入南漪庄调理,学成归家再出嫁为荣,帝都的国色楼敢有这样的事吗?” 他这一句话,让整个大堂的人都目瞪口呆,自愿送自家闺女到风月场所,还能嫁得良配?如丹青则未然,她小时候就进去过南漪庄了,那时接待的大姐也是让她快及笄的时候到她们这里来。 “这,江南的风气让人诧异……”良久,有人轻声地说道,获得了他们的一致认同。 “非也。”说书人又否决了他们的话:“因为南漪庄做的是姑娘家的生意,不是男人的生意,送进去的姑娘在她们哪里学习琴棋书画舞艺乐理,调教出来的姑娘家据说不比大户人家女儿的规矩差,个个端庄有理,也会根据姑娘将要嫁去的夫家,对姑娘的学习稍作调整,嫁进去后,婆婆放心,丈夫安心,一家人和和美美地过日子。” 想来,南漪庄生意的兴隆其实就在于说书人最后的那一句,哪个姑娘、哪个娘家会不乐意一家和和美美地过日子的?烦心事自然是越少越好。 “咳,有些跑题。”说书人清咳一声,又将他们跑出去的魂给拉了回来,“秀才到了南漪庄吃酒,台上恰好有佳人云裳水袖,秀才一下子就被佳人的舞姿给吸引住了,经过他多番的打听,才知道佳人是南漪庄的头牌。” 才子佳人的故事激起了一部分在座的姑娘响应,纷纷让说书人继续说下去,说书人缓了一口气,喝了口茶润润嗓子,接着道:“终于,他鼓起勇气找来一个小女孩替他传信。” 这故事……怎么越听越熟悉了,丹青的脸皮抽了抽。 “南漪庄的姑娘纷纷嘲笑秀才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但佳人早已芳心暗许,乔装成一个丑陋的粗使婢女去试探秀才的真心,秀才说道‘等我高中之日,便是迎娶之时’,佳人孤注一掷,离开了南漪庄嫁给秀才,几年后,秀才一举夺了探花郎,佳人也如愿成为了探花夫人。” 这会大家心里都明白说的是谁了。 “不错,她就是如今的燕妃灵犀。” “我倒不明白了,探花夫人怎么就成了妃子呢?坊间传言有误?”丹青这桌的中年人问道。 “人说红颜祸水,以我看,灵犀之祸就在于她的舞。”说书人盖棺定论,“当年多少人因她一曲曼舞拜倒在她石榴裙下,探花郎亦然,探花夫人善舞之事不知怎的就传入宫中,得皇后召见一识她舞艺,谁料天子一见惊为天人,就将她强行留在宫中了。” “探花郎又如何了?” “牡丹一宴上于乐公主见探花郎才高六斗,谦逊正直,倾心于他,特向天子请旨赐婚。”说书人像是在回忆,啧啧地又摇了摇头:“可惜啊,探花郎心系灵犀,拒绝了天子的旨意,反向天子要人了!天子龙颜大怒,于乐公主脸上无光,羞悔地跑回自己的宫中,不见任何人。后来,天子将探花郎贬为庶人,赶出了帝都。” 关于宫闱之事,人们只是抱着秘闻八卦来听,没有过于当真,因为谁也不会真正地相信一个江湖说书人的话,说书人的话,几分真假。 “我感觉,说书人的话是真的。”冉孤生说道,“他说话还有一丝轻佻,但眼神有几分痛惜,或许探花真的被赶出帝都了。” “天子龙颜大怒,是为了公主被气着了,还是为了探花的不识好歹呢?” 两人异口同声,说的却是两个方向,丹青和冉孤生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的思维不在同一频率上。 说书人的故事很快就讲完了,趁着大家都在讨论的时候悄然离去,跟上!丹青和冉孤生同时站了起来,追着说书人的方向而去。 说书人从听泉居的后门离开,后门连接一条偏僻安静的小巷,平时没有多少人走动。 他刚走了几步,就察觉到身后匆匆跟来的两人是为了他而来的,回过身,说:“今日的说书结束了,两位明天请早。” “先生请慢,在下有一事要请教先生。”冉孤生连忙喊住他。说书人却轻笑,带着自嘲:“我一个卑微的说书人会是什么诲人不倦的先生,凭着一张嘴信口开河博众人满堂喝彩罢了,没了掌声什么都不是,公子折煞我了。” 冉孤生不知道该怎么接下话,只好直言:“请恕我直言,我想知道探花现在的下落。” 噗,当真够直的,圈也不绕直接说明来意。 “公子找错人了,想知道探花的下落,问的人不该是我而是空明大师。” —— 目测明天上架,明天双更,求了个首订求支持……_(:3∠)_【就剩下约20w不到就完结了,杯子撑到现在也不容易啊咩qaq】 ------------ 第一百五十九章 点评 “公子找错人了,想知道探花的下落,问的人不该是我而是空明大师。” 这算是哪门子的回答,空明大师又是何人?说书人露出神秘的笑容,趁其不意,脚下抹油一转眼就失去了他的踪迹。 丹青意识到他要逃走已经晚了,拦不住人,狠狠地一跺脚:“唉,让他给逃了!” “没事,他不是还让我们去找空明大师吗?去找大师问问就是了。”冉孤生安慰道。 在茶馆听了半天,现在再看天色,也不知道那个叫空明的和尚在帝都何处,是否出名,找起来还需要花费多长时间,想起冉孤生现在回了将军府,没了以前那般自由,迟疑地问了一句:“我们还回不回将军府?” 冉孤生同样也看了看天色,“回吧,明天再出来找。”或许夜晚出来打听打听,他心里暗道。 两人回将军府时,看见府前停了一顶轿子,四名轿夫在一旁歇脚,余伯尽责地将门前的地板打扫得干干净净,冉孤生照例上前打招呼:“余伯,我回来了。府里来了客人?” 余伯点头,“是卫公府的李夫人,上门来老夫人絮叨罢了,公子回来正好,赶上了吃茶点。” “不用了,我们在外面吃过东西呢,现在一肚子茶水。”冉孤生揉了揉肚子说道,余伯的目光扫过冉孤生手揉过的腹部,扁扁的,和早上出去似乎没有太大的区别。 “少爷见你这么久都没回来,估计又要发一顿脾气了,既然孤生公子你回来了,就去看看少爷吧,老夫人那一时半会还没聊完。”余伯给冉孤生建议,他明白地应下,“谢谢余伯的提点。” 花厅里。李夫人说得真欢畅,老夫人端着盖碗拨开浮面的白沫,细细地啜了一口。 “您觉得如何?”李夫人终于问道,揣测老夫人的意思。 “这事不急,容我在思考思考。”老夫人放下盖碗。可不是么,李夫人是给卫公府的五小姐说亲,五小姐今年豆蔻年华,卫公府的女儿不愁嫁,要议亲等到她及笄也不晚。 “西域葡萄就是多汁味美。”李夫人尝着果盘里犹挂着水珠的葡萄赞道,“听说冉家的大公子回来了。冉家公子和严家公子是表兄弟,年纪又相仿,可惜了冉家早早没了。有劳老夫人操心,也得为冉家公子的婚事伤神。” 老夫人神色自若,李夫人看不透老夫人的想法,心里揣揣的,冉孤生在严家的地位微妙。也不知道老夫人是怎样打算的,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先和老夫人把严凌余的婚事谈妥再说,无谓为了一个地位微妙的人错失了这次的联姻。 李夫人轻拍一下额头,说:“看我,空穴来风的事也听信了。还请老夫人不要见怪。” “哪里的话,李夫人神通广大才是。”老夫人笑道:“孤生在外游历才刚回来了,你就得了消息。这不是神通广大还是什么。” 这一番话,说得李夫人冷汗涔涔。“哪里的话,老夫人您说笑了。” “他呀,回来的时候还把人家姑娘一块给带了回来,吓了我一跳。后来才发现原来是他小时候的玩伴,最近在外游历的时候遇见。那孩子也是有心的,来到帝都第一时间就上门来给我问安。”老夫人的语气颇是满意,让李夫人心中惊疑未定,一顿猜测,但脸上依然挂着微笑聆听。 “阿嚏。”丹青揉了揉鼻子。 “丹青,你得风寒了?”冉孤生关切地问道,得来丹青白眼:“呸,别胡乱咒我,我才没有得风寒,是有人挂念我!” “可能是拂云道长或者是碧霄道长在挂念吧。” 碧霄会挂念?还是算了吧。丹青腹诽。 冉孤生带着丹青直接往校场去,远远地就看见严凌余和严将军马上交战,兵戈在空中交击,稳坐马上,边控制着马匹边错身交手。 严老将军就在边上观察着两人,偶尔提点一二:“凌余,下盘要稳,不要太过在意马下,敌人才是你应该注意的!” 严凌余没有答话,但明显得已经少了顾及坐骑,转而注意与严将军的拆招。 “很好,拆招的时候眼睛也要注意到敌人的破绽,这破绽可大可小,只要攻击就一定会露出破绽,如何从敌人的纠缠之中脱身一举击破,并将敌人打下马,就是你现在要做的。” 冉孤生安静地来到严老将军身后,朝他行礼,丹青稍落后冉孤生一步,见状也跟着他一块行礼。 严老将军的余光扫到冉孤生,“哦,你回来了,你也在这看看,学一学。” “是。”冉孤生不作声了,就待在严老将军身后看着。 严凌余握长枪的手同样很稳,在交击中被严老将军提点过后身体也不见有晃动,大概属于那种稳中求胜的人。 而严将军则不同,身经百战,人、枪、马达到一个平衡的默契点,手中的大枪出手快,攻击凌厉,带着破空的气劲,冲着对方的死穴要害,一点也没把严凌余当儿子看待,而是将他看作是战场上的敌人,毫不留情。 枪尖出现的地方刁钻,严凌余渐渐从攻击演变成防守,被带到对方的攻击节奏当中,再后来力不从心。 严凌余落了下风了,丹青看出现在的情形,也看出了严凌余没有放弃讨饶,始终咬着牙硬撑着抵抗,横亘、拦截、挑枪……哎呀,错失了攻击的机会! 丹青看到严凌余的动作,感到有点可惜,若是他挑枪的时候,动作再快上一步,就可扭转形势,起码不会落得被动挨打。 “孤生,看到这里,你有没有想问的地方?”严老将军的眼睛始终都注视在不远处的两人,问的却是他身边的冉孤生。 冉孤生想了一阵:“孙儿想到了一点,但不知想的对不对,还请外公指教。” “说。” “严凌余落了下风,因为他的破绽都被舅舅识破,贸然出手只能挨打,更甚是被打下马,所以只能处于防守的状态,他的防守做的也很漂亮,一时间无缝可穿,因而就会拖成消耗战,就看谁先露出了可攻击的破绽,严凌余的挑枪实际就是舅舅的试探,舅舅卖了一个小破绽引敌深入,而后封锁对方的动作,所以严凌余没有趁机攻击是妥当的……” 冉孤生顿了顿,不好意思地问道:“不知道孙儿说的对不对。” 严老将军回头过来,流露赞许的目光,这孩子长大了。 “你说的不错,看来这些年跟你那位师傅没有白学。”说着他指向严凌余和严将军,“你看,你舅舅的打法是险中求胜,而凌余的打法则相反,一个求险,一个求稳,到底凌余还是没有上过战场的缘故,不知道狭路相逢勇者胜一说,现在还是校场仍能这样,但身在战场,两军交战前,若主将在千军万马前还一味的防守,不能突破逆转乾坤,会影响士气。” 校场可以是两个人的事,但身在战场,就不只是两个人的命运,牵连到的是身后带领的千军万马,以及国家。 所以说,擒贼先擒王就是这个道理——若要知士气如何,可观将领人如何,看他生活习惯、行军打仗便得知他带领的军队士气如何。 士气,谋略,必不可缺。 冉孤生也明白士气的重要,他恭恭敬敬地再行一礼:“孙儿知晓。” “凌余天分不错,假以时日必能成一方大将。” 场上,严凌余虽落了下风,但仍未退缩,他的防守无缝可穿,招架得吃力却也没让严将军得逞,但严将军未露焦急,依然带着三分破绽的试探,七分凌厉破击来应对严凌余,还不时卖出一个看似有机可乘的陷阱让严凌余跳下来。 两人打得不可开交,最后严凌余吃不住严将军的一记回马枪,连人带马击退了几步,严将军趁机将严凌余击退下马,胜负可见分晓。 “好,打得不错,凌余有进步了。”老将军拍手道。 严将军翻下马,伸出一只手将严凌余从地上拉了起来。“爹,这小子不怎么样,你夸他干嘛。” 老将军吹胡子瞪眼,“你都快踏入不惑之年,能跟一个未及弱冠的小孩比较,你羞不羞,你在凌余这么大的时候,还不是掏鸟窝,捉弄同学,相比起来,凌余比当年的你好多了!”说了一通,老将军转过脸面向严凌余时,顿时慈祥可亲,如寻常人家的爷爷。 “凌余啊,这次你做得很好,下次你会更好的,注意到战斗的节奏,不要被敌人的战术迷惑了眼,从而被带入到敌人的节奏当中,知道吗?” “是。” “把你的马牵来,我们来一场。”严将军的话让冉孤生稍微愣了愣,很快一口应了下来,跑去马厩牵马。 他重新翻上马等待着冉孤生。马蹄声嘀嗒,马厩方向扬起了一阵灰尘,是冉孤生骑着他的素月提着白蜡枪向严将军奔了过来,“直接来吧!”他喊道。 “甚好!”严将军夹紧马腹,霜夜驹嘶鸣一声,朝冉孤生冲去。 “锵!”枪尖同时抵住,两人同时用力,两把大枪从枪尖刃边擦过,带出一串火花。 丹青莫名激动起来,心里暗暗为冉孤生加油。 ps: 今天第一更,求首订~ ------------ 第一百六十章 指教 迸溅的火花下,是令人眼花缭乱的拆招过招。 没想到,一把大枪也能耍出比它更为轻巧的花枪招式! 冉孤生和严将军互不相让,开了个好头!谁也不落下风,一时间只见枪头漫天飞。两马交错擦过,从六尺距离缩短到零距离的拳脚并用,短短的一息,两人见招拆招不下数十招! 距离拉开了,两个人心有灵犀般的调转马头,再一次向对方冲锋。“锵!”又是一次互不相让的枪尖相抵,只是这一次,两人同时收力,两把枪尖只离开了一厘,又再一次刺向对方! 严将军的霜夜驹和冉孤生的素月都在向对方跑动,枪头指向对方,冉孤生,你是回力防守,还是勇往直前?丹青掌心攥出了汗水,眼巴巴地瞧着两匹良驹的距离在马蹄纷沓中不断缩短了距离,迎面相亲。 谁也没有收力,枪尖寒芒烁烁。冉孤生一袭布袍,只是换上了护膝护手,胸前多挂了一块护心镜,而严将军则是一袭士卒的盔甲,护心镜打磨锃亮,冉孤生的白蜡枪在护心镜中,不断地放大,越发清晰。 谁都没有收力!是要两败俱伤的节奏? “砰。”干脆利索的两根长枪撞在一起,缠在一块,白蜡枪杆的柔韧度这个时候体现出来,双方变成比拼腕力,仿佛是定步推手的周而复始。 力争牵制对方,推手过程中通过向下牵引,横向分化,再用肘关节制约,令其失去平衡,趁机将对方发放出去! 在丹青眼中看来,这推手不过以两根大枪所代替罢了。 缠,是一种技巧。锻炼一个人的耐心。 冉孤生和严将军都有足够的耐心,在缠的过程中,通过牵引的力感觉到力度薄弱某一个点,从而一举分化力量,制约住对方,说不定还能提早结束比试。 不光是他们两个有过这样的想法,就连丹青也是这样想的,只不过现在的丹青看得入迷,联想起了太极推手,在没人与她过招比划的情况下。自个的两只手开始尝试各自为营,双手互博。 严老将军不经意留意到丹青,微微吃惊。丹青沉醉在自己的世界内,虽然眼睛是盯着的校场上两人,实际已经看不见两人现在的状况,脑海全被推手的动作给占满了。 手臂沾接、捧架对方,筑成防线为“掤”。顺势向侧方或向后牵引为“捋”;“挤”,向前挤压,逼迫;“按”,向下、向前推按;“采”,向下牵引;“挒”,横向分化或进击对方;“肘”。用前臂旋转或肘关节制约、攻击对方;“靠”,以肩、背挤压。推手时,两人手臂相搭。按着一定的程序互相推挽,周而复始,俗称“打轮”。 脑海的推手一次又一次在她眼前重演,但她始终不得要领,双手还没到“按”。力度就没了,而且。还开始混乱起来,她摇了摇头,重新再试一遍。 “丫头,双手互博是好,但你并非是一心两用的人,这样做只会对你有害而无益。”严老将军的话如同当头棒喝,敲醒了沉迷在自己世界的丹青。 “我……” “专心看看他们是如何运用腕、肘、腰、腿的力度。”严老将军拍了自己腕、肘、腰、腿,又转过头来对认真研究的严凌余说道:“稳是好,但你也要学习冉孤生的险中求胜和随机应对,大枪是身体的一部分,它不只只是一件武器。” “孙儿明白了。” 场上,冉孤生和严将军的对峙仍在继续,碎发被汗水打湿,饶是如此,两人更加认真的对待起来,不敢有一丝懈怠,这个时候,只要谁的心思稍微偏差,另一个人就能逮住一瞬的空当将对方击退! “好小子,出去一趟回来进步了。”严将军开口说道。 冉孤生微微一笑,没有平日的天然,手中腕劲犹在:“多谢舅舅的夸奖。” 谁也没动摇谁的心思,严将军继续开口:“来,战个痛!” “好啊。” 两人还是没有收手。 “这俩小子……”看客的严老将军笑了起来,摇了摇头,“都成了精啊,不走君子路线。凌余,这件事告诉了你,敌人诡谲多变,莫中了敌人的计谋。你看,现在你爹本来是诈降,结果让孤生给识破了,嘴上同意他诈降,实际呢,接着打!” 严将军纳闷了,这冉孤生离开将军府前还是个听话认真的好孩子,怎么出去溜了一趟,比老兵还要滑溜,不好下手呀。 再作一次试探,大枪在缠的过程试图旋转过去。 尖钻的气流迎面而来,冉孤生昂头后弯身的同时,预计到严将军的枪会打蛇随棍上,一把打开了严将军的枪,回过身来踢过马腹,素月吃痛,冲向严将军。 出击的长枪;双手顶住大枪,两人丝毫不让,空中交接的眼神,迸溅火花。 严将军的战意燃烧,大喝一声:“继续来!” 策转马头,重新向对方发起攻击! “锵!”第三次了,枪尖与枪刃擦过再次迸溅出一连串火花,但这一回,两人都没有跟对方纠缠的打算,一枪到底! 眼看着枪尖都要和冉孤生的嗓子眼来亲密接触了,丹青都为了冉孤生急出一把汗,但冉孤生仍然气定神闲。 几乎是同时! 双方的枪尖抵上双方的喉咙。 平手吗? “好了,今天就到此为止,你也别太欺负小辈了。”老将军见状,背着手走出来说道。 “爹。”严将军哭笑不得了:“您那只眼睛看见我欺负小辈,哎呀,士别三日,定刮目相看。”他拍了拍冉孤生的肩膀。“明儿,我们再来一场。” “好。”冉孤生一口答应下来。 送走了李夫人,老夫人到校场来寻人,见各个眉开眼笑,心里也高兴起来,走过去招呼道:“看你们这么开心,想来现在肚子也该饿了吧,我让人准备晚饭了。” 众人的肚子先于众人开口,欢快地唱起了空城计。“哎呀,活动了一身骨头后,肚子都饿了。今天能吃上三大碗!”老将军揉揉饿瘪的肚子,伸出三个指头,心情愉悦地背着手率先往偏厅去。 饭后,丹青使了个眼色给冉孤生,可是脱离战斗的冉孤生天然呆来袭,全然没领会丹青眼神的意思。 她就知道不应该对冉孤生有期待的…… 硬着头皮,丹青跟上了去佛堂念经的老夫人,老夫人以为丹青是有事单独找她,就在佛堂前停下脚步问道:“你找我有何事?” “老夫人,冒昧打扰您真不好意思。”丹青实际也很尴尬的,一个道家出身的去问佛家有没有一个很出名的大师,这是闹哪样!“不知你可否听闻过一位名叫空明的大师?” 无量天尊,掌门大人,谢云流师叔,保佑这个叫空明的一定是个很有名的和尚。 丹青暗暗祈祷。 “空明大师?丹青你也认识大师?”老夫人觉得奇怪了,世上虽倡导佛道同流,但暗地里叫着劲,何况知味观和帝都的感恩寺不曾听闻有交集。 丹青瀑布汗,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说不上认识,只是听闻,我在这帝都无亲无故的,只好来打扰老夫人您了,听闻空明大师比较有名,额,我想找他求个平安符……” 求个平安符。 老夫人看她的目光瞬间变得诡异了,很快就掩饰好自己的眼神。 丹青说完求个平安符就瞬间想原地挖个地洞把自己给埋进去,什么乱七八糟的借口啊。 “空明大师是感恩寺的主持大师。”似乎是察觉到丹青的窘迫,老夫人主动地给丹青解答。 感恩寺,丹青默默地念着这个名字,扬起笑容:“谢谢老夫人,老夫人晚安。” 第二天一早,丹青就拉着冉孤生美其言是到感恩寺上香礼佛,实际是找空明去了,听余伯来回报,老夫人若有所思。 帝都的感恩寺,家家户户没人不知晓。 带着香品的香客信众来来往往。正逢时辰,悠远的钟声如涟漪扩散开来,震耳发聩,将心头上的污垢都敲碎,佛门清净地。 入了大门,庭院半空香雾缭绕,大雄宝殿里传来错落有致的木鱼,还有那低喃呓语般的诵经声。 “我们跟着他们到处拜拜。”到了感恩寺两人的位置就互换了,变成冉孤生在前拉着丹青随着入寺朝拜的信众拜佛。 “为什么啊……”丹青嘀咕道,她是修道的唉。 顺着感恩寺的中轴线一路往下走,后面的信客没有前面的多了,百姓主要集中在大雄宝殿那一块地方求神拜佛。 后来是地藏阁、天王殿、罗汉堂,放生池,越往后,香雾清稀,环境也越为清幽,参天古木不断有枯黄的叶子脱落,古木下有一个小和尚勤勤恳恳地扫地,他身边堆起了小小的一座叶子山。 “小师傅,我有问题想请问你。”冉孤生走上前。 “阿弥陀佛,施主请讲。”小和尚眉清目秀,说话文文静静,很讨人喜欢。 “不知空明大师何在?我有要事找空明大师。” “阿弥陀佛,小僧只是扫地的,不知道主持在哪,抱歉了施主。”小和尚说完,树上又有叶子飘下来,他又开始扫叶子了。 这…… “我们再去问别的和尚好了。”丹青拉了拉冉孤生的衣袖说道。 但他们问了见到的和尚,没有一个和尚能够回答空明在哪。 ------------ 第一百六十一章 堵人 一无所获,感恩寺离将军府有半天的路程,再不回去恐怕有人的脸色更黑得像阎王了。 回去的路上,丹青想了想:“我还是在外面住客栈好了,一来住在将军府整天的出入对老夫人不太礼貌,也不方便,二来,临时要想到什么随时跑出去也没问题的。” 听了丹青的话,冉孤生也知道留在将军府有诸多不便,但他还是有些黯然:“这样不是不能经常见到了吗?”丹青撇过脸清咳一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 路经听泉居,从外往内看,说书人陈某侃侃而谈,大堂客似云来,给足了说书人的面子,他脸上洋溢自信的光芒,声音朗朗,哪怕是路过的听泉居的人都会不经意地停下脚步听一听说书人的故事,而后,大多的人的脚便跨进了听泉居的大门。 “暂不回府了,我们也进去听听。”冉孤生和别人一样停在门外一会,随大流的走了进去。 他们也有事要找说书人,昨天他溜得这么快,今天还出现在这里,这是不是叫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丹青坏心地想。 说书人的眼睛扫过满座的大堂,心里得意,正说到精彩处,声调提高几分,他的故事富有渲染力,惹得听书的人一阵喝彩,一点也不亚于街头杂耍围聚的人气。他的余光瞄到丹青和冉孤生进来,视线就转移开了。 丹青和冉孤生的视线从进门的时候就注视说书人,分明看见说书人也有看见他们,但很快就转移视线,以幽默的语言引得百姓会心一笑。 “客官这边请。”小二眼尖,两人衣着光鲜,不像是平头百姓,直接将两人引上二楼。二楼的座位也快要满了,见两人的目光始终挂在说书人身上,知道是被说书人的说书给迷住了,给他们寻了个靠近大堂的位置。 “两盏碧螺春。”冉孤生点了,顺便把银子给付了,小二也不打扰,继续招呼新来的客人,顺便将钱给了前台的掌柜。 书说到一半,进听泉居的客人逐渐少了,小二的活计也不忙了。他趴在柜台前,歪着头听说书人的书,羡慕道:“陈先生的书说的可真好。每天这个时间来的客人都是为了听说书。” 说书人陈某有固定的说书时间,在午时过后半个时辰就准时的出现。听泉居不做午市生意,不提供饭食,只有包子茶点,这个时候正值茶余饭后。吃过饭的百姓来到听泉居,一边听书,一边喝上一碗山楂茶消食。 午时的文人雅士不多,也不怕影响到他们。 掌柜白了他一眼:“你就甭想了,你没人家陈先生的学识,老老实实干你的活。踏踏实实地过日子。”说书人是他们听泉居的摇钱树,有很多人都想将说书人挖到他们的店里去,但不知怎么的。后来都没了声息,有种雷声大雨点小的感觉。 人家都说说书人有本事,也有背景,在他眼中,说书人留在听泉居一天。就是一天的招财猫。 小二哼了一声,有人在叫喊小二。他搭上汗巾,笑着招呼客人去了。 一折戏说唱完毕,说书人又收到许多打赏,笑着谢过这谢过那后,又往后门溜去。 丹青和冉孤生早就在散场之前,一人守在前门,一人蹲在后门,就是要将说书人捕捉成功。 “二位客人,你们这是?”好家伙,说书人一脸迷茫,仿佛是第一次遇见两个堵住他去路的人,惊讶又有些不明所以,但丹青还记得他昨天那双的小眼睛闪烁着精明狡黠的光芒,就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充分将飞毛腿施展到至极,脚底抹油这个形容还侮辱了他的速度呢。 “陈先生,我们没有恶意。”冉孤生的话音刚落,就接收到丹青的鄙夷,瞧这话说的,应该说——打劫!男的在左,女的在右,人妖站中间。 “你,家住哪里,可有妻儿老小,今年多大,欺骗我们很好玩吗?”丹青前面的话还在心上说,后面的话全一股劲的吐了出来,为了应景,她拔出了桃木剑戳了戳说书人的肩胛。 “姑娘,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为何要这样对待陈某人,陈某人也不曾欺骗过两位。”说书人拱了拱手,“还请两位高抬贵手。” 见识过昨日的飞毛腿,今天说什么也不会轻易的放走说书人了,丹青先后丢出生太极和吞日月,减移动速度和封轻功,为的就是防止这家伙趁机又逃走。 “我们没有恶意的。”冉孤生重申,“昨日我们根据先生的话去找空明大师,谁料没有人知道空明大师的下落,因此我们只好再来找先生了。” 说书人摆摆手,叹了一声,就当冉孤生以为他是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只见说书人猛然爆发,跃到空中! 跃到空中…… 空中…… 定格。 “这是怎么回事?”说书人神色颇为不淡定了,问的时候,定身效果解除,他从半空摔了下来,双腿如灌了铅,拖动着腿,跑不快了。 就知道会趁机逃跑的。丹青暗暗偷笑,生太极和吞日月两气场继续补上。“陈先生的速度让我们艳羡,但跑太快有时候也是件苦恼的事。” “丹青!”冉孤生让她收敛一点,转头又再对说书人说道:“还请先生指点,我们有急事要找探花郎,我们知道先生神通广大,一定有办法的。” 说书人想跑也跑不了,气呼呼地瞪着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的少男少女。“你们就是故意的!” 对,我们就是故意的。 “请先生明示。”冉孤生依旧恭敬。 “他出家了。”说书人撇过脸,并不心甘情愿地回答。 啊,出家?丹青和冉孤生对视一眼,不太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放着好好前途无量的探花,跑去出家斩断红尘,他家娘子还要不要了? “只要找到空明,你们就会找到探花郎。在下言尽于此,你们勿要相逼!”说书人警告他们,气场的时间已过,丹青不补上两个气场了:“你请便。” 感觉不到腿部沉重的累赘,一下获得解脱的轻松,说书人拔腿就跑。 “跑得还真快。”丹青摇摇头道,他们又不是洪水猛兽,真是的,这样做太伤少女脆弱的心灵了。 皇城内,御座两旁的铜瑞兽吐出袅袅白雾,缭绕缠绵,龙涎香的香味充盈整个昏暗的大殿,御座上的人支着额,闭目养神。 “扣扣。”如此安静的大殿门外传来突兀的敲门声,没有人说话,接着那人似乎不怕死地推开那扇朱漆大门,原来是一个老太监,老太监托着拂尘,脚步无声地接近御座。 “圣上。”老太监轻声说道,他靠近御座,但他不敢接近坐在御座的那个人,和天子保持一段小距离,老太监说话的声音巧妙地控制在让天子听得见,却传不开的范围内。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御座上的天子依然闭目养神,悠悠地问道,老太监心一紧,不知觉地手微微颤抖了起来。 “回圣上,那个叛贼逃到城外,奴才已经命人去追杀他了。”老太监一边看着天子的神色,一边斟酌地回答,生怕为天子做事的自己一不小心被咔擦掉了。 “怎么说他都是当朝的探花,虽然犯了一点小错,但也未对江山社稷造成什么危害,你怎么能这样说探花呢。” “是,奴才该死!”老太监噗通的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并未求饶。 “起来吧,你看着朕长大,朕是个怎样的人,你应该很清楚,去吧,事办好了,朕自然有重赏。”天子弯下腰,伸出双手,将老太监扶了起来。 但老太监怎么敢让天子扶他一把,又磕了一个头,呼天子圣恩,在天子的虚托下站了起来,“奴才定不会有负重托!” 天子以前是个怎样的人,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天子现在是个怎么样的人! 探花郎,必须要斩草除根! 丹青和冉孤生刚踏进将军府的门口,柳儿就迎了上来:“公子、丹青姑娘,奴婢等你们好一会了,老夫人有请。” 老夫人有请?“柳儿,你知道老夫人找我们有何事?你们等了我多久了?” 柳儿急步,将冉孤生和丹青的步子一块给带动起来。“也不是很久,奴婢也不是很清楚,但老夫人和李夫人相谈甚欢,应该也不会坏事。” 李夫人又是谁啊?为什么突然老夫人会把她也叫过去,丹青一听见老夫人将她和冉孤生叫了去,心里就乱乱的,想不出个未然。 李夫人上门的时候身边还多带了侄女,她那侄女贤淑,老夫人看了也直说是好。 “老夫人,孤生公子和丹青姑娘回来了。”侍女在老夫人边耳语,老夫人轻轻点头,已经让人带她们来了不是么。 丹青踏入花厅,见到笑盈盈的老夫人,和一脸神色奇怪的陌生夫人,以及坐在她身边脸色也不太好的姑娘,心里顿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你回来了。”老夫人的话让丹青受宠若惊,紧接着,真是惊吓大于惊喜了!“这位是丹青姑娘,是冉孤生的青梅竹马。” 我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 第一百六十二章 出家 那位陌生的夫人笑道:“怪不得老夫人您时常将大你去丹青姑娘挂在嘴上,丹青姑娘活泼好动,哪像我这侄女性子沉闷,只顾在家做女红,做羹汤。”她拍了拍她侄女的手,接着又说道,对她很满意:“好歹也是顾家的。” 冉孤生在一边沉默,老夫人听出来李夫人的画外音:“所以我才说这孩子贤淑,会是个不错的当家主母。” 在旁的少女的脸色一下子灰暗起来,丹青莫名其妙地看着两人争锋,听得不太明白,更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老夫人要将他们叫过来,叫过来干嘛,卖萌吗? 少女腾地一下就站起来,眼眶隐隐泛红,声音娇柔,听者怜惜:“对不起老夫人,我,我先走了。” 捂住嘴跑了出去,受了打击再也受不了呆在这里的样子。 “兰婷!兰婷!”李夫人也跟着站了起来,叫那位跑出去的少女的闺名,可少女已经没脸再待下去了,哪里还会停下回头。卫公府里的人传言,五小姐会嫁给严家的大少爷严凌余。老夫人的意思还不够明确吗,严府只有一个当家主母,那就是严凌余的妻子,那个妻子绝对不是她! “这孩子。”李夫人讪讪地坐了下来。 “外婆,倘若无事,孙儿先告退到校场习武去了。”冉孤生见状也不好留在这里,连忙提出告辞。 老夫人挥了挥手,“去吧,丹青,你看好点孤生啊。” 接收到陌生的夫人愤怒的瞪视,又被老夫人点名,丹青内心喊冤,她好端端的谁也没得罪。怎么一上来就直接躺枪了呢!内心怎么呐喊,但脸上还是得恭敬地回答:“是。” 严凌余就依靠在门外廊柱,丹青和冉孤生一出门就看见他。严凌余一见两人出现,望了一眼花厅里,又撇了他们一眼,起身就走,自小生活在一块,冉孤生明白严凌余的意思,拉了拉丹青,跟着严凌余走。他将他们带到花园的小亭子。 白日朗朗,将军府白天安排的守卫不多,都是夜间巡逻。花园里没有多少人在。 到了亭子,严凌余转身劈头就问:“冉孤生,看来你是想着成家了对吧。” 刚从花厅那莫名其妙的诡异气氛出来,转头就卷入醋味盎然的风暴中,今天的日历上一定是写着不宜出行。不然怎么会这么倒霉!丹青后悔不迭,也无可奈何,冉孤生的手还拉着她不放她走。 “我没有。”冉孤生说道:“按年龄来算,你比我大,理应也是你成婚了再轮到我。” 严凌余的眼角抽动:“你很希望我成婚?” 喏喏,兄友弟恭~她小时候一眼就看穿了这两货了。这个争风吃醋的场面虽然很喜闻乐见啦,但是她怎么就成了其中的炮灰女?一点都不科学! 冉孤生认真的思考了一阵,正经地回答道:“我知道你心在家国。但你也要为严家留下一点血脉。” “……”丹青和严凌余同时默然,丹青内心咬着小手绢,这剧情变化不对呢,不是应该踹掉炮灰女,两人一解心结。从此鬼畜攻化身忠犬攻,相亲相爱。相爱相杀的在一起么? 严凌余沉默了半天:“你说的有道理。”就离开了。 轻而易举的解决了?这是哪门子的交流?严凌余你回来,这样的剧情转折,我不接受,而且很虐心啊喂! 丹青失魂落魄的模样被冉孤生看在眼里,“你怎么了?” 她越想越不对劲,怎么想剧情都应该如同她脑补小剧场一样上演才对,听到冉孤生的声音,丹青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那样抓住了冉孤生的衣领:“冉孤生,你和严凌余到底是什么情况,你们不是应该相爱相杀,爱在心底不表露咩!” “哈?”冉孤生糊涂了,丹青的每一个字拆开他都明白,组合起来却是这么难理解。 丹青踮起脚尖拍了拍冉孤生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虽然路会很艰辛,但也不要轻易放弃啊,我会支持你们的!” “丹青,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冉孤生越听越糊涂了,伸手探丹青的额头,有点儿烫:“啊!我怎么就说你尽说糊涂话,胡思乱想,原来是感染风寒了!快,我带你去看大夫!” 干脆一把扛起了丹青找大夫去。 “你放开我!冉孤生!” 花园里路过的丫鬟见到冉孤生一阵风的跑过,肩上扛着个大喊大叫的……是和冉孤生回来的客人?等冉孤生跑到连人影都没有了。她们才窃窃私语道:“孤生公子也太猴急了吧……” “是啊,这还光天化日呢。” “孤生公子不像是那样的人啊,是姑娘引诱了我们的孤生公子吧?” “那要不要去禀报老夫人?” “去禀报管事娘子吧。” 要是丹青听见她自己在丫鬟们的表述中成了一个勾引富家公子的狐狸精,准一口老血喷出来大喊她比窦娥还冤。 送走了李夫人,老夫人就从管事娘子哪里听见了丹青和冉孤生的事,默默地叹了口气,也没交代什么,就到佛堂念经去了。 金漆如来宝相庄严,曲臂上举于胸前,手掌向外,手指自然舒展,一手自然下伸,掌心向外,指端下垂,这是无畏印和与愿印,表示佛为救济众生的大慈大悲的心愿,和使众生所祈求之愿都能实现。 抬头往高大的佛像看去,如来垂眸,目光平实,像是看到心坎上去,看透三千世界,看透过去与未来,看透了人心不足。 跪在蒲团上的人已经跪了很久,主持大师走到他身边,念了句佛号:“施主,你这是何必?你尘缘未了,回去吧。” 他张了张干裂的唇,显然许久没有进水,哑声道:“我从何处来,我又该往哪里去?” “施主,你应该问你的心。”主持大师说道。 “心,我还有心吗?”他的目光迷茫,找不到焦距,他抬起头来,和垂眸的佛祖对上眼。 佛祖高大,目光慈悲,持无畏印和与愿印,普度众生,但他心底一片悲凉。 “佛祖慈悲,它三千法相,与愿众生,使祈求之愿都能实现。但为什么听不见我的诉求,寒窗苦读数十载,一朝金榜题名,大登科,小登科。我自问不做亏心事,可是为什么幸福却在旦夕倾覆?”他喃喃自语。 “大师,请您告诉我。” “阿弥陀佛,凡事皆有因,有因皆有果,施主,你在想想,若要斩断红尘,你得先了尘缘,你尘缘未尽,恕老衲不能为你剃度。”主持大师说完,就离开了。 “尘缘?我的尘缘还不了吗?”他反复问自己,直至无声哭泣。 一瞬间攒紧了手帕,好看的蛾眉紧锁,灵犀闭上双眼,悲哀地想要哭泣。 “娘娘,您怎么了?”身旁的宫女发现灵犀的异样连连问道。 灵犀摆摆手,佯装平静淡然,“无事,只是落花凋零,不知怎么的感觉到凄凉。” 宫女舒了一口气,若是燕妃有个一二,让天子知晓,他们这些下人就遭殃了,在燕妃身边伺候看似颇为风光,却冷暖自知。 御花园近太液池那块素来百花争艳,入了秋,这儿换上兰菊君子点缀,一树金桂纷纷扬扬落的桂花最是让后妃喜爱,吩咐人收集好,洗净做窖桂花,桂花香包,桂花糕点等等。 “打一点桂花,回头做个香包挂本宫帐上。”灵犀指着一树芬芳的金桂说道。 “是。”有一批宫女分出去,去要竹竿打桂花。 灵犀继续逛着,看见远远的有人走来,身材颀长,仅仅远观就足以移不开视线,却又有一种神圣不可亵玩的感觉打心底油然而生。 一身鹤羽华裳的人走近,灵犀以及身后的一干宫女向他问好:“见过齐鸣君。” 灵犀没有见过他,却听过他的存在,他在宫廷就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一身鹤氅,高挑优雅。 齐鸣君是天子身边的红人,尽管这些年居蓬莱阁深居简出,却没有人敢忘记他的存在,直至前段日子,后妃遭受不明鸟类的袭击,也是由他出面相救。 天子交代,后妃对齐鸣君以礼相待。 “燕妃娘娘安。”齐鸣君回礼,见到灵犀微微一笑,开口确让灵犀一阵心惊:“灵犀姑娘,你的心上人快没命了。” “齐鸣君,本宫的心上人乃是圣上,尽管您是圣上看中的人,但你不要诅咒圣上!” 齐鸣君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灵犀姑娘,不必担心,除了我和你,不会在有三个人听见我们的对话。” 灵犀挑眉,仍然强调,并拉开和齐鸣君的距离,正色说道:“齐鸣君,本宫敬你是修道之人,但你也不能胡言乱语!” “呵,灵犀姑娘,你现在可以不相信我的话,但愿你听见当朝探花意外身亡的事故的时候,还能像现在一样淡定。” 听见齐鸣君提到了探花郎,灵犀飞快的瞟了一眼后方的宫女,她们垂着眼,似乎什么都没听见。 “在下以在下的修为保证,你身后的宫人都不会听见我们的话。灵犀姑娘,咱们合作如何?” ------------ 第一百六十三章 拜访 “灵犀不过是一介女子,何德何能能与齐鸣君合作,齐鸣君说笑了。”灵犀回道。 齐鸣君耸了耸肩,“燕妃娘娘一舞倾君心,名动天下自然不在话下,还请娘娘回去后再考虑考虑,本君会在蓬莱阁一候娘娘的佳音。”他轻轻一笑,后退退开几步。 “娘娘,竹竿拿来了。”后面分出去的宫人带着长长的细竹竿,提着藤编篮子赶了上来。 灵犀再也没看齐鸣君也一眼,跟宫人点了点头,看她们去打落收集一篮子的清香金桂。 齐鸣君孑然一身,游走在宫殿之间,身边没有一个人伺候,天子曾经想派遣童子到他身边伺候,却被他拒绝了,他说他习惯清修,身边多了人伺候有碍修行。他出现的时候周围都明亮起来,从鹤羽飞扬间穿行。 大殿一下子亮堂的不少,天子抬起头来,阶下的齐鸣君脸上笼着一层神圣的明光,就像覆了一层面纱,看不清他的模样,却只觉得他在微笑:“寡人好久也没见齐鸣君你了,不知有何事?” “圣上,前些日子本君闭关修炼,推演得出了一个消息。”齐鸣君故弄玄虚,又咳嗽了几声,露出让人心碎的笑容来:“这事关于圣上您的江山社稷,虽然本君受到了天命不可违的冲击,受了点伤,但是能帮助得了圣上,保护着江山,本君觉得值了。” “齐鸣君请讲。”天子没了那股慵懒,临危正坐。 “圣上可知江山社稷图?”齐鸣君问道。 天子稍稍思索:“说的可是传说放置在天帝宝库中的上古宝物?” “正是。”齐鸣君确切地回答。“天界与魔界曾经发生过一场大战,天帝封锁了天界大门,使得这场大战没殃及人间,开始的时间已经不可考证,但这场大战以天界陨落三位南斗福星,四位北斗凶将。天帝下落不明为终,画上句点,这江山社稷图就在这个时候丢失在人间。” 天子听着齐鸣君的话,偶尔点头,示意他在听,齐鸣君又说了些得到江山社稷图便可千秋万代的话,一旦上古宝物落到他人手中,江山动摇,朝代危在旦夕。 他听见齐鸣君开始描述这江山社稷图路落到他人手中会有多后患无穷的时候,天子转动他拇指上的祖母绿扳指。良久,他才问道:“齐鸣君可知,如今这江山社稷图落到了何处?” “这……”齐鸣君正要开口将军师交代的话复述出来。转念一想,因为八宝紫金锭的事,天子并未驱逐他,但信任不复以往,若这时候开口。依照天子的疑心,说不定不会当真,他赌不起。 想着,齐鸣君又故作脾脏受损咳嗽了几声,捂住嘴的指缝隐约有鲜红。 “本君会尽力推演,请圣上静候佳音。” 天子也瞧见他指缝露出的鲜红。他唇边犹带一点朱砂,整个人犹如风中无依靠的柳絮,脆弱得随时都会被摧残。缓声道:“齐鸣君好生休养,这事不急,上古宝物有灵性,即便落入普通人之手,他人也不知其中端倪。” “怕只怕是魔界得手了啊。”齐鸣君幽幽叹了声。为家国思虑溢于言表,“本君告辞。” 抽身而走。才不过走了三步,就被天子叫住了:“齐鸣君请留步。” “是。”他悠然地转过身,黛眉忧虑,“圣上还有何吩咐?本君定尽力而为。” 天子换了一个姿势,看上去似乎是一个倾听者。“齐鸣君请坐,朕想听听有关魔界的事……” 齐鸣君在大殿呆了近两个时辰,至他乘白鹤离去,天子在殿中久久不言,不燃明烛的殿堂昏黑,光线透过青锁窗棂射了进来,尘埃在光线下飞扬,光线投到光亮可鉴的石砖上,水磨石砖映出大殿的富丽堂皇,光线明亮,却挥不去他脸上的晦暗。 “来人,点灯。”他高声喊道,即有宫人从屏后鱼贯而出,将一路的青铜烛台依次点亮。 大殿还是那个庄严神圣,百官朝拜的庙堂。 天子大手一挥,端起笔,向纯阳宫掌门修书一份,令人快马送过去。 丹青和冉孤生几经辗转,来到了探花郎所在的庙宇,这里距离帝都有半天的路程,他们是快马加鞭赶过来的,庙宇建在半山腰上,隐藏在古木林荫下,日常来的香客不多,却不担心香油钱不足、庙宇经费不足,至于让庙宇破落。 庙宇大门牌匾挂的是云门寺,走到了第二道门就看见门上还挂了一个牌匾,雾凇斋,听起来像是以雾凇见称。 清幽的雾凇斋,古木连片,斑驳的阳光穿透成林的古木,中间成道,拾级而上,巨大的铜鼎映入眼中,上面用梵文刻印了心经,铜炉里的香火旺盛,插满了香烛线香。 最瞩目的是正中的三支超大的线香,上面用金粉抄印下了佛家经文,共三篇,白霜般的烟灰还留在线香上,印着的经文开头尚未脱落,一圈灼烧的痕迹缓缓向下移动,也不知道能烧多久。 由于香客较少,没有人头济济手拿这一簇满是火星的香烛高举过头顶,自然就少了那种飘在半空,挥之不散的烟雾缭绕,合着这里古木成林,有鸟儿清唱,每到时辰,敲钟的和尚满怀诚意地敲钟,悠远宁长,敲击心头,引来自省,晨钟暮鼓,这里可算是世外桃源了。 “真好。”丹青张大手臂,深呼吸一口气,不远就是那三炷大香,缓慢燃烧的大香烘焙挥发檀香,不冲鼻也不刺激,香味一圈圈地扩散,她喜欢这种距离适中,浓淡适宜的香味幽幽地钻入她的鼻子。 “丹青,好奇怪啊,到现在我们还没见到第二个和尚。”冉孤生不用数也知道从进了庙门开始就只看到一个和尚!他是负责庙门的扫叶僧,圆头大耳,白胖福相的中年人。 “和尚会有的,我们找找。”丹青也四处张望。 “阿弥陀佛。” 身后传来的声音吓了丹青和冉孤生一跳,他们回过头来,一个身穿袈裟的老和尚就站在他们身后,见到他们注意到自己,微微点了点头。 之前都不见人,这大师从哪里冒出来的?丹青免不住就往妖孽的地方想去,她握紧在挂着胸中的澄心镜。 “两位施主,光临本寺是有何事?”老和尚是何等眼力,一下就看穿他们来的并非为了礼佛。 冉孤生上前一步,施了一礼:“大师,我们是来找人的,我们找承恩寺的空明大师。”便顺便也将要找探花的事一同说给了和尚。 老和尚静静地听着,“你是个诚实的孩子,不对老衲作太多无谓的隐瞒和欺骗。老衲就是空明,至于你们要找的那个人,他也在,会不会随你们回去就得看你们的造化了。” 说罢,作出手势邀请两人,接着慢悠悠地领路。 丹青和冉孤生对视一眼,看到对方的眼中的喜色,没想到来到这里变得顺理成章了。 她趁前面领路的空明不注意,用澄心镜照了照他,澄心镜没有反应,前头的空明头也不回:“女施主,空明的模样耐看吗?” 当场抓包的丹青连忙收起了澄心镜,吐了吐舌头,“哪里,大师的背影帅气逼人。” 澄心镜没有反应,还是给她一个背影。 穿过礼佛的殿堂,转过几折,他们来到了一排平房前,平房的空地前摆了几张木桌,坐满了年龄各异的和尚,桌面上大碗的斋菜和米饭已经少了一大半,原来他们这个时候是午饭时间,难怪不见其他和尚。 见到来人是空明,他们纷纷站了起来,咽下嘴里吃着的东西,向空明施礼: “空明师叔好。”“空明大师好。”“空明方丈好。” 叫的身份各异,空明微微点头神色间略有满意,“你们继续吃饭,我这里有客人……道慧,那个客人在房里吗?” 其余的和尚听到空明的吩咐都坐了下来继续用餐,被点到名的和尚又站了起来,花了片刻功夫才意识到空明说的那个客人指的是谁,于是便道:“他在,方才体力不支晕了过去,我让人给他喂了稀粥水,这回应该是转醒过来了。” 空明对道慧的回答颇为满意,也让道慧坐下吃饭,领着丹青和冉孤生两人到平房里去。 这里是和尚起居的地方,大通铺可睡上五六人,叠得整整齐齐像块豆腐的被子,靠近门窗的地方摆一张木桌和条凳,桌上擦拭得干干净净,有五六个瓷碗,和一盏油灯。 木桌边上现在有人正占了个位置,手刚放下瓷碗,眼睛却往大师这边飘,见到空明进门,他连忙站了起来:“空明大师。” 空明摆了摆手,“你体力不支,坐下吧,我带了两位客人来见你。” 客人?那人疑惑,心里升起了一丝警惕和防备,他在这里的消息应该是瞒住了所有人,不该有人查到这里来的…… 冉孤生和丹青后脚走了进来。 “你们慢慢聊,老衲还有要事,无垢,这两位客人是专程来找你的,你和他们说说话,要是有事就叫外面的师兄。”空明交代道。 “是。”无垢无奈,也只好应下了,他朝窗外看,师兄们还在外面吃饭。 ps: 抱歉,最近忙开学的事,昨天有突发事情连上网请假的时间都没有。感谢横波燕然的平安符,vx君的小黄鸡【虽然都过了几天了,现在才想起来感谢qaq ------------ 第一百六十四章 探花 无垢佯装懵懂,但眼神伪装地不怎么样,直勾勾地盯着两人,问:“小僧与你们素未谋面,两位客人莫不是找错人了吧?” “探花郎,我们的确有要事找你……”冉孤生嘴快,一下就说出来了,丹青想要阻止也来不及,只好打了下他的手臂:“作死啊,你也不用这样一口气全蹦出来!” “我没有蹦啊,我坐得好好的。”冉孤生委屈。 就在两人对话的时候,无垢却因为冉孤生第一声就说破他的身份,脸色猛然一变,他们果然是知道他的身份的,他的行踪岂不是要败露了吗! ——(你还说你没有蹦!你上来就把人家吓跑了怎么办?)丹青还在挠冉孤生,越说越气,知道委婉不,好吧,不知道委婉就应该让她来说,要是吓跑了人,还要跑去那里把人找出来! “施主误会了,小僧不是你们要找的那个人!”无垢提高了声调,语气强硬地说道。 “……”打闹却一直注意无垢的两人停了下来,丹青瞪了冉孤生一眼,你看,你一上来的就结果就是让人产生了抗拒心理,一下拒人之门外,都是你的错! 我,我也不知道啊,与其遮遮掩掩的,还不如一上来就摊开来说个清楚不好吗,我认为文人总有些疑心病,老是疑神疑鬼,我这是打消他的疑惑。 两人大眼瞪小眼,在眼神交汇得滋滋作响的时候,还没得到意见的统一。 冉孤生虽然没有将所有的事都一口气交代出来,但冲他最一开始情绪激动地否认了探花郎的身份,极有可能他就是探花郎,丹青想着,像从无垢脸上看出点什么,进帝都前。似乎从画像上见到过这五官神似的相貌来着。 那张画像似乎是通缉令? 莫非那会开始探花郎就受到朝廷的迫害了? 虽然丹青没注意画像上的文字,但善于各种脑补小剧场的她从某方面来说快真相了。 “探花郎,我们是受人委托……”冉孤生反正都将他的身份给叫出来了,倒不如承认了算,丹青是这样想,谁知祸从口出,听见第二次探花郎这个词,无垢端起碗就跑,还叫了起来:“师兄!师兄!” 坐在饭桌边上健壮的几个僧人齐刷刷的站了起来,速度将丹青和冉孤生给包围在里面。无垢拿着碗已经躲到僧人后头,“师兄,我不认识他们。他们说了半天,都是想劝我离开,师兄,我心已死,一心只想遁入空门……” “无垢师弟。你放心,我们会好好保护你的,你饿了吧,稀粥水填不饱肚子,我们给你留了馒头和小菜,快去吃吧。”几个僧人和无垢的关系要好。拍了拍无垢示意他一边去,这里有他们来搞定。 无垢安心的走到一边,实际上整个人已经抖了不行了。心里反复地在想,他是不是已经被人发现了行踪? 树上的鸟儿欢快地唱着歌,树下的人打着哆嗦,鸟儿唱了一会,没有同伴应和。似乎是无趣,扑扇着翅膀离开了枝头。 “你们两个!”僧人握了握拳。指尖骨节噼里啪啦作响,他们身材高大,肌肉壮实,确实能唬不少人,但丹青见多这些场面,刚开始的时候心里还有些后怕,可时间一久,又发现这些人大多是草包,空有吓唬人的架子,再遇到这些情况就不害怕了。 他身边有一个相对瘦弱的僧人按住了他们,对他们说:“我们是僧人,不要随随便便就跟人动手,那就跟江湖流氓有何区别,你们修行了这么久的本心也到哪里去了?” 转头又对丹青她们两人说道:“你们走吧,无垢师弟已经是佛门中人,和红尘再无瓜葛,让你们白跑一趟了。” 丹青并不想空手而归,他们好不容易才打听到空明的所在,才找到探花郎的地方,万一他真跑了,她们又要上哪去找,虽说这个探花郎现在还是活的,可,没有收到任务完成的信息,他们这样就回去了被任务判定失败怎么办? “大师,我们找无垢没有恶意,只是钟人所托,好歹也请无垢托个话让我们带回去。”冉孤生诚恳地说道,但是他的诚恳没有打动这些僧人。 “我知道你们没有恶意,但是无垢既然说不认识你们,那么你再说多少话也没有用,请回吧。”僧人摆出送客的架势。 他们还要说些什么企图打动无垢的心,但是得到的都是请回两个字,无垢躲在后头,一直都不出声。 临走时,身后是步步相送的几个僧人,他们的架势分明就是不愿意让丹青她们有回头的机会,丹青想来想去,气不过灵犀在宫中苦等,还发出了任务希望得到探花郎的生死存活,可探花郎的态度实在让人寒心。 “探花郎!你这么懦夫!灵犀在宫中等你,还让我们去打听你的生死,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结发人的!灵犀真是瞎了眼,当初怎么就接下了你的书信,什么‘思之如狂’我呸!南漪庄的姐姐说的对极了,你这种书生除了背信负义还有什么?我真瞎了眼当初怎么就帮你们传那封信!” 丹青回头放声大喊,释放自己的情绪,声音在山门回响,或许整个雾凇院的人都听得见,山林惊起了一片休憩的鸟。 无垢听见灵犀的名字,心绞着绞着,露出痛苦的表情,再听见丹青的话整张脸就变得煞白起来。 他的视线穿过僧人的肩膀看到坚毅、痛恨、愤怒、埋怨交织的丹青,透过她的脸似乎想起了多年前,那个明媚的下午,承载了一纸心意被他用一根糖葫芦递了出去,送信的丫头领来了南漪庄的姑娘们,灵犀乔装成一个粗使丫头,他瞧了出来,得知佳人名字时,佳人的笑,如三月天的风光烂漫。 “你胡说些什么!”见到无垢露出痛苦的表情,僧人动怒了,还要在山门前大声呼喊引得人注意,空明方丈说过,无垢被奸人陷害,逃过一劫,但是山下对他追捕不断,如今让这个丫头大呼小叫,万一让奸人的耳目知道了,无垢危在旦夕! “丹青,我们快走吧……”冉孤生见势不妙,拉了拉丹青。 “怎么,我有说错吗?冉孤生,没想到今天你居然会如此窝囊!”丹青没想到冉孤生会在这个关键的时刻说出这样的话来,她错愕地看向冉孤生,仿佛是头一回认识他。 “丹青,从长计议啊。”冉孤生急了,没见到这些和尚动怒吗,非得用这么偏激的手段,何况她这么喊确实是为探花郎招来祸害的。 丹青的心情头一回没有得冉孤生的理解,她的目光穿透过僧人,看向他们身后的探花郎:“你真不是男人。”看也没再看冉孤生一眼,纵身跃起,踏枝点叶地从树木中穿行,她需要发泄,到一个无人的地方发泄自己的情绪。 “丹青!”冉孤生连忙追上。 “阿弥陀佛,是祸躲不过。”僧人的身后传来平和的声音。 山门前的僧人转过身,见是空明,纷纷行礼,空明摆摆手,瞧了一眼丹青离去的方向,“都回吧。” “可……” “没什么大不了的。”空明说道。 空明的话有种安抚人心、按下风头的效果,想辩驳的僧人在他们面前基本都哑口无言。 天空展翅翱翔的白羽鸟,盘桓在皇城的上空,齐鸣君从蓬莱阁里走出来,天空上的白羽鸟如同迷失了方向的孩子找到回家的灯,朝着齐鸣君的方向俯冲。 白羽鸟如离弦的箭冲入了皇城,最后漂亮地落在齐鸣君肩上,齐鸣君身上的衣服不见损坏。 有看见的宫人习以为常的路过,齐鸣君与优雅的仙鹤有共鸣,太液池有外国朝贡的鸥鸟,它们也喜欢亲近齐鸣君。 齐鸣君为白羽鸟捋顺毛羽,白羽鸟温驯地蹭了蹭齐鸣君,他轻笑,目光微闪,燕妃娘娘的心上人果然还活着。 为了探花郎的事,老太监忙的焦头烂额,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差得知探花郎的所在了。 “报——”小太监抱着只信鸽匆匆跑了进来,老太监正为了找不到人而头疼,见小太监匆匆忙忙,呵斥道:“报什么报,没看见咱家现在心乱,你还多插一脚,有事快说,若不是重要的事你下去领板子!” “有飞鸽传信。”小太监也很委屈,他怎么就这么倒霉的被人塞了这个活了,竹筒有火漆封口,他不能打开来偷瞧里面的信件。 老太监瞧了他一眼,小太监识相的将格子脚上拴的竹筒取了下来,递给了老太监,老太监一眼就看见上面完好的火漆封口,他取出里面的纸条,捻开。 乌云密布的心头拨云散雾,重见天日! 按捺不住笑意,老太监高声喊道:“来人呐,整装待发!” 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等咱家回来,你第一个重赏!” 原本以为哭丧了脸以为自己铁定要被挨打的小太监被突如其来的重赏砸愣了,老太监快步走了出去,布置人手前往雾凇寺刺杀探花郎! ------------ 第一百六十五章 跟踪 丹青一人跑出了雾凇寺的范围,停在山脚的溪水旁,潺潺溪水清澈,溪底长满了在冷水中生长的水草,在阳光的照耀下,溪水也变得绿莹莹的,波光粼粼。 她弯身在溪旁捡来小枚的鹅卵石,有一下没一下的投到细流不息的溪水,涟漪被溪水冲散,圆润的鹅卵石也被溪水冲过了原来的位置。 “丹青!你在哪啊!”林中传来冉孤生的叫喊,丹青回过头瞧了一眼,没看见冉孤生的身影,为什么要理会冉孤生,哼!想着,她又转回身去丢石子,尝试丢石子能在水面上留下几个涟漪。 冉孤生的耳朵竖得高高,不放过一丝可能会是丹青发出的声音,可一无所获,他头疼了,丹青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他尝试用组队去联系丹青,但一一被拒绝回来。 怎么办?在山门前,他真的不是要落了丹青的面子的!冉孤生意识到自己在山门的语言动作伤了丹青的心,在那个情况下他就忘记用组队把丹青组上,悄悄地告诉她其实他们可以夜晚再去打探,悄悄地潜进雾凇寺里再次劝说探花的。 “丹青,你出来好不好,你听我解释啊,丹青,你在哪?”冉孤生折了枝足可充作拐杖的树枝,一路走下坡,他听见有潺潺流水的声音,或许丹青会在那儿,话本说姑娘伤心至极了会举身赴清池的,万一丹青也想不开…… 不得不说,虽然结果是对的,但是过程不对呀,这是什么坑爹的想法? 他加快了速度。 一声声呼唤从远及近,丹青再次回过头,这回她看见了冉孤生的衣饰,正往溪边走来。她没想过躲,但也没想过出声,他见到还是没有见到,她就站在这里,生她自个的气。 “丹青!”冉孤生惊喜地叫了声,找到人了,太好了——“你还没有举身赴清池。” 你还应该自挂东南枝!丹青听见冉孤生的话,气的牙痒痒的,更加什么话都不想跟他说,视若无睹。 冉孤生脱口而出后就陷入了深深的反省。又说错话了。“丹青,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看话本说那些伤心欲绝的女子会投河。投湖,投江,反正就是找个有水的地方,埋葬自己美好的生命,我担心你也会像她们那样。所以一时情急脱口而出……” 他偷偷瞄了眼丹青脸上的情绪,丹青板着脸,也不搭理他。 “丹青,我刚刚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趋吉避凶,曲线救国。不要跟他们硬碰硬……”冉孤生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大轮,最后以自己的肚子唱起了空城计结束。 “饿了?吃晚饭去吧。”丹青撇了他一眼,往城北镇上走去。 这是不计较吗?冉孤生黯淡的目光重新聚起了星光。没有犯傻去问丹青了,欢快地应了一声,和丹青下山填饱肚子。 帝都有明确的规定,皇城入夜宵禁,夜间无允可者禁止在街上游荡;西市的宵禁时间可延后日落后的一个时辰。坊市在规定时间内关闭,城门有明确关闭的时间。但在城门附近的城镇却不设宵禁,有夜市。 城北的馄炖小摊,这里人气很旺,夜市人来人往,小贩吆呼生意好不热闹。 丹青循着香味找到这个小摊,路边摆上木桌条凳,坐满了人,一些不拘小节的人找不到位置干脆蹲在路边,拿着勺子,舀里面的冒着热气的馄饨往嘴里送去。 青花粗瓷盛着透着肉汁的馄饨,飘在洒了青绿的葱头莞茜的汤面上,汤色乳白,很香,让人食指大动。 摊主是对夫妇,男的负责下馄饨,女的负责包馅料,还有个十来岁的男孩帮忙收拾碗筷,和比丹青大不了大多数的女孩在后头洗碗。 “这里不错,我们就在这里吃东西吧。”丹青用力地嗅了嗅煮馄饨的大锅飘出来的香味,原本不感觉到饿的肚子也唱起了空城计。 “嗯……”冉孤生也闻到香味,但是他稍微的迟疑,馄饨虽然味道好,可个头小,应该……要吃很多碗吧。 正好有两人起身离开,丹青见缝插针占了位置,然后给钱冉孤生让他去买。 老太监派出的人顺利在日落之前出了城门,来到城北小镇,他们一行三人,人贵精不贵多。 来时他们做足了调查,探花是学子出身,精通琴和画,不通武艺,典型的手无搏鸡之力的书生,要除掉他不难,一个人足矣,主要的问题是,探花藏身的地方,云门寺雾凇院。 雾凇院是这个寺庙的名字,它在云门寺的产业名下,这下就难办了,这片大陆的势力范围不胜其数,朝廷只有一个,江湖最大的几个势力门派均与十洲三岛有联系,而云门寺就是其中一个门派,这些年朝廷和江湖一直相安无事,但也只是从表面看来而已。 以防万一,老太监派出了三人互相协助,若遇到紧急必要时,防止身份泄露,这三人的任意一人会出手灭口。 “老板,一碗鲜虾小馄饨。”冉孤生顿了顿,看了老板从沸腾的汤锅舀起了十五个鲜虾馄饨,薄薄的馄饨皮遮也遮不住嫩红虾肉的风采,他估了估自己的食量,又看见一旁的卖馒头的包子店还没关门,蒸屉源源不断冒着白雾。 “老板,再来我十碗鲜肉小馄饨。” 下馄饨的手颤了颤,熟练拌馅的老板娘听见冉孤生的话也讶异地抬起了头,见是一个青年小伙子就更加讶异,但也什么话没有说,加快了做馄饨的速度。 一碗鲜美热腾腾的馄饨下肚,暖和了身心,丹青满意地揉了揉肚子,十五个馄饨也够一顿了,汤底很鲜,滋味足!再数一旁堆叠起的瓷碗,丹青这回才记起来这里还有一个食量较大的冉孤生,对于以米饭填饱肚子的将士来说,这小馄饨应该不能算作一顿吧。 冉孤生吃的速度很快,丹青吃完一碗馄饨,舔了舔嘴角的汤汁的时候,桌面上还剩下三碗等着冉孤生开动。 “不够的话,我们到旁边买几个馒头?”剩下的三碗馄饨也送入冉孤生的肚腹之中,看冉孤生撇了撇嘴,意犹未尽,又好像吃不够的样子,丹青提议道。 “好。” “老板,来十个馒头。” “好叻。”包子店的老板飞快的回应,拿着木夹子夹起馒头放到桑皮纸上包扎好。 冉孤生和丹青在那三人身后排队等着,冉孤生微微皱了眉头,这三个人…… “您要什么?”轮到丹青他们,冉孤生也是要了几个馒头在路上吃,然后和丹青折返回去雾凇寺。 入夜,月华挥洒九州,每一处地方抬头都能看见万里无云的天幕挂着一轮皎洁的月亮。 要偷偷摸摸潜入雾凇寺的人五个人同时对这天色感到无语,亮堂的月夜,僧人提灯巡逻,给潜进去增加了难度。 冉孤生一路将馒头吃了,速度稍微放慢了些,和前面那三人在不知不觉中拉开了一段距离。 走了一段,再次进入到雾凇寺的范围,冉孤生突然拉住了丹青,闪进了树木后面,同时组上丹青。 “怎么了?”丹青不解的问道。 “我闻到血腥味。” 丹青挑了挑眉,冉孤生见她不怎么相信的样子:“那是你的手没沾过血,我和师父在边疆战场混过一段日子,前头这三个人我们在包子店遇见过的,当初我就闻到他们身上的血腥气味,虽然很轻微也感觉不到他们有杀气,但是这三个人手上的人命绝不在少数。” “所以?” “探花郎的身材和入帝都时我们遇见的那个叫花很相像,拒绝了公主的亲事后,探花郎就失踪了……”冉孤生与探花郎有关的事连了起来,丹青顺着他的话猜测道:“所以你认为有人想要对探花郎不利?” “不排除,灵犀的任务就是让我们去找探花的下落,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或许她也知道有人想对探花不利。” 丹青重新将冉孤生的话复述一遍,她说得很缓慢,冉孤生不解,问:“你想到了什么?” “说不定,灵犀的意思是要我们将人带到她面前。” 山门紧闭,前头的三人也没想过要堂堂正正的敲开大门走进去,寻了一处树木繁阴,遮挡身影的地方,三个人便着手跃上树梢,观察好墙那边的情况,再进去。 “走,我们走那一边。”那三人将要落脚的地方开阔,没有太多的遮挡物,在如此明亮的夜色下最易被发现,冉孤生和丹青不同,他们中午的时候为了找空明而在这个雾凇寺逛了一圈,对里面的情况大致有个了解,知道哪里是最适合藏匿。 冉孤生和丹青去的地方与那三人的方向截然相反,他们翻过墙后,躲在了古木树冠。 “月色清朗,如此的良辰美景要做偷鸡摸狗杀人越货的事实在是可惜了。”蓬莱阁里的齐鸣君对月独酌,叹息地道,手腕稍稍一动,酒水倾洒入太液池当中,倾倒的酒水落入池水仿佛是一个信号,就有一群鸟从睡眠当中醒来,从四面八方汇聚到天上,用翅膀和身体遮挡住月亮。 ------------ 第一百六十六章 刺杀 地上的影子模糊,渐渐看不见。 远处,那看准了时机的三人大喜过望,趁着晦暗不明的天色潜进了寺,并迅速在下一批巡更的僧人抵达的时候找到安全的地方藏匿了起来。 “他们靠近了怎么办?”丹青下意识就心虚,抓紧了冉孤生的手。 “别慌。”冉孤生拍拍她的手,沉稳有力的声音让她渐渐也镇静下来。她祭出画影防备着他们,一旦被发现,随时甩出技能。 那三人没有到他们所在的树上来藏着,这让丹青松了一口气,但也紧紧的盯着他们,防范着。 或许是丹青的眼神太热烈了,那三人齐齐的回过头来,目光似乎锁定了丹青,丹青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冉孤生见势不对,握住了丹青的手,白蜡枪也抽了出来,锋芒被树干所挡住。 “不会是有人跟踪我们吧?”其中一人压低声音,用着他们三人能听得见的音调问道,因为担心会有人看见解读唇语,连嘴唇也不曾一动。 “我们一路走来,也不见其他人,云门寺果真是卧虎藏龙。”又有一人感叹,却被另一个人否定了:“不,跟踪我们的一定不是云门寺的和尚,秃驴还是比较光明正大,不像这个人,鬼鬼祟祟。” 另外的两个人再度对视,目光询问,怎么办? 那人动了一个收拾的手势,另外的两个人默默的点头,不能容忍这根如形随影的刺跟在身边。 “他们来了,准备好战斗。”冉孤生轻声道,然后松开了手,让丹青重新习惯光线。 丹青甩了甩头,盯着地上的一个点,视力慢慢的恢复。 那边的人谨慎地在古树榕间的枝干跳跃。朝着视线的方向而来,丹青已经恢复视力了,能看见那几个人摸黑的身影。 要切个气纯吗? 丹青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她是剑纯,心法太虚剑意,虽然回去了游戏一趟,开了90级的游戏,纯阳这个门派也能两个心法双修了,但是她却没有相对应的另一个心法的装备和武器,这样攻击的效果还不怎么样。 除非走的是七星拱瑞流。一味的无限定身。 丹青观察了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这个古榕树是古木林最大最老的一棵,没有之一。枝繁叶茂。枝干长出来的假根深扎在地下,又成了一个小树,随着年月的增长,扎根地下的假根越来越多,让这棵古榕的家族子孙紧紧的围绕在它的身边。劈出一个大范围,俨然是古木林中的小树林。 地面因为假根而适合藏匿、游击,但树上也不差,尤其是树冠,一大块较为平坦,在这里搭建树屋也不成问题。纵横交错的枝桠也给落脚带来了许多便利,时已金秋,大叶榕不比其他寻常落叶植物。到了秋天,树叶纷纷变黄,脱落飘在树根附近,成为来年的肥料,它在秋天依然繁盛。仿佛还在盛夏,可以为人挡去炎热。 纵横交错的枝叶也在一部分上遮挡了视线。 这个地形。无论是远程还是近战都比较适合,当然了,若是到了地下,恍若是小树林的假根树丛,那也不错。 “丹青回过神来!” 就在丹青还在走神的时候,冉孤生已经迎战而上,在三人还没有发现他们两人的时候,抢了先手! “闪!”一把大枪挟带凌厉的风刃照脸抡,三人反应极快,立刻躲避开了大枪,并迅速分散,踏上枝桠,拔出匕首护在身前,只在枝桠上停留了一息,两脚先后一蹬,借助枝木的韧劲和反弹,将举着匕首的他们送到冉孤生面前。 这三人默契如斯! 匕首在黑夜中划过三道耀眼的银光,仿佛是划破天际的流星,匕首刃尖对准冉孤生的心窝背部! 冉孤生也不慌忙,就地甩起了水泼不进的枪法,树冠上的枝叶被冉孤生这套枪法撼动了,飒飒作响,树叶,新长的枝条在风中摇动。 天上的群鸟似乎有些体力不支,并没有开始那样团结了,不少的鸟落了单,被遮挡的月亮重新露了脸,光辉洒向大地,地上的影子再次出现了,看地上的影子晃动,似乎连古榕树的主干也被摇动了。 呼呼啸声在耳边嗡鸣,枪头反射的光练成了一个圆,冉孤生的人呢?不见了! 当然不是,他就在这个圆的下面,水泼不进的枪法速度运行的飞快,导致连人影也不见了,看似消失了一般。 三人刚触碰到水泼不进,立刻就感到有阵绞肉般的痛觉,像是有一张血盆大口将自己吞噬进去,然后在银光圆的范围中绞碎! 连忙将匕首往前一推,接着推送出的力量将自己安全的送了出来。 “生太极,吞日月!”丹青也没闲着,连续落了两个气场,这两个气场都是以冉孤生为中心,罩住他们俩个,因为这三个人的目标太分散了,与其只能三选一,封住一个人的轻功,倒不如全丢在冉孤生附近,那样这三个人只要进入气场范围里,嘿嘿,还不是待宰的羊羔一样有趣吗? “还有一个人,先干掉那个小姑娘!”这三个人之间有一个队长的存在,他看见了“水泼不进”的身后树干上站了一个女的,猜是同党,于是指挥其他两人去灭了丹青。 丹青挑了挑眉,两个人绕开了冉孤生左右抄击,真心看得起她,无须多想,再落了一个化三清气场,朝自己最近的一个目标,剑冲阴阳!撞晕了他! 五秒的眩晕,丹青看得见他的状态,心里暗数,掉过头来对付剩下那个没有晕过去的人。 剑冲阴阳的移动速度很快,让另一个人扑了个空,就看见这个小姑娘似乎撞晕了他的同伴,他的同伴正晕乎乎的,找不着北的模样让他心里疑惑,但接着就看见丹青疾步冲到他面前,双手画了个圆,像是要拦住他。 呵,螳臂当车。 就在刺客窃笑她不自量力的时候,他发现,他居然无法动弹! 这,这是怎么回事? 丹青没有回答她,自然没有人能给他答案,迎面而来的就是眼花缭乱的剑招! 三个气场的时间快要过了,二十四秒的持续时间,就剩下不到十秒! 第一个被剑冲阴阳的人,定身时间已经过了,他眼神更加阴狠,趁着丹青还在拼命的甩技能的时候,握着手中的匕首暴起,冲她背部肺腑的位置刺去! “丹青小心!”冉孤生正好换到面向丹青的位置,心急之下一下子大喊。 幸好还是队伍频道,没有技能声效,但是背部有一股尖锐的又拔凉拔凉的感觉,让丹青感到一阵不安,她提前用人剑合一炸掉气场。 纠缠冉孤生的人目光一闪,趁冉孤生分神的时候,欲给他一个痛快,让他爽利的死在自己的匕首下。 冉孤生一心要支援丹青,自然为了不跟他纠缠而集中所有的精神,解诀掉他然后回头帮助丹青。 “我没事。”丹青交代了一句,看冉孤生那边的战斗陷入白热化,她这边也要撑着,有八秒无敌镇山河和减伤60%,回血10%的转乾坤还能躺尸,那她就是一只蠢羊! 炸开了气场,一次将两人定在原地,丹青迅速补上三气场,套上坐忘无我,万剑归宗、无我无剑招呼上去。 有一个还剩下40%的血,丹青的目光闪了闪,先灭掉血少的! 丹青这计划不错,可惜她遇上了一对默契的搭档,两人在受到丹青的攻击的时候就发现了她只能攻击一个人,两人互换了眼色,侥幸没有受到太大攻击的那个人就开始冲破穴道。 冲破穴道等于解控,能活动的一瞬间他安静下来,他在等,那个时机不会太遥远,等丹青的脸完全对上他的同伴,等她的余光看不见他的活动,一击即杀! 果然这个时候不会让他等太久,丹青砸下一个八荒归元后,顺利将那个人的血线压到了10%! 差一点就能少一个人了!丹青心里默念,偷空瞧了一眼激战的冉孤生,突然,心头传来一阵刺痛。 “呵,这下还不弄死你了!”身后的人说道。 丹青低头看,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穿过了心脏,锋芒毕露的锋刃边沿缓缓地淌过她温热的血,一滴,一滴地滴落到粗糙的树皮上。 她看不见她血的颜色,只觉得这种暗红,暗得太让人心惊了,心惊地一想起来就觉得痛。 呵,对哦,她现在不正是心上插了一把刀吗?丹青自嘲的笑了笑。 “我是立刻拔出匕首让你的小情人看着你怎么死呢,还是先插着,让你一边感受着生命的流逝,感受你身体逐渐冰冷,一边看着你的小情人如何死,然后我再帮你拔出匕首,成全你殉情。” 无耻!变态! 丹青心里恶狠狠的咒骂道。 他看向命悬一线的同伴,踹了丹青一脚,丹青被刺中的那一匕首后,感觉力气一下子抽空了,失去力气的她一下子被踹坐在树冠上。 “可恶!”回过头来却发现丹青情况不对的冉孤生红了眼,感觉到他的怒火的白蜡枪,清啸长鸣,传遍了雾凇院。 “可恶!”说这话的人不是冉孤生,而是将匕首送入丹青身体的刺客,这下子他们任务是失败了吗?不,她们才是半夜潜入云门寺并刺杀探花郎的罪犯! ------------ 第一百六十七章 脱离 白蜡枪清啸长鸣,打破了雾凇寺的平和安宁。 在山间好眠的雾凇寺处处亮起了灯光,并有一大批巡逻的武僧先行赶往声音来源处,枝叶的缝隙中可见到远处大雄宝殿的辉煌。 时间紧迫! 两边知道,擅闯云门寺,又被武僧逮住,这个绝对不好玩。 但他们都离不开,暗暗比拼,成王败寇,胜者将失败者踹下树,让武僧逮了个现行的同时,施展金蝉脱壳。 冉孤生红了眼,丹青心头上的匕首彷如也刺入了他的心,他的攻击冷厉,简直放开了手毫无束缚,将在沙场无惧生死的气势爆发起来,他要杀了眼前这三个人,给丹青报仇! 原本和冉孤生交手的正是这三个人的队长,如今的他陷入了下风,打得那叫心惊胆战,这个人比他们更不要命! 他们干的是人命的活,早就将自己的脑袋别在腰带上,今朝不是目标死,就他们亡,为了活下去,为了高薪的赏金,或是为了忠诚,死的必须是别人,活下来的必须是自己,他们要活下去! 所以他们很惜命,每次刺杀都有做好详细的信息工作,然后埋伏观察环境,在机会来临的一刻出手!拼的是一击即中,要害击杀,不能让目标有什么的反抗引来救援。最后是事故的善后工作。 刺客精通刺杀,而战场上的兵则相反,干的同样也是人命的活,谁杀的多,谁的战阶就越高,沙场更无情,主将、队友,甚至自己都在猝不及防的流箭或是陷阱下丧命,然后这个江山。或许就易主了。 上了沙场的兵,也是将脑袋别在腰带上,先不说功成名就,他们的目标,活下去,回家,那怕是死,也要死在故土上,他们的武技大开大合,将对方打得无法还手。然后再对其要害攻击。 三人的另外两个人见他们的队长陷入下风,也自发加入到其中,刺伤丹青的人抽出她心头的匕首。一股热腾腾带着体温的热血喷溅了出来,丹青如同破布娃娃那样倒在血泊之中。 眼皮好重,合上眼睡上一觉吧…… 丹青躺在血泊之中,闻不到血腥味,视线中只看见很多脚在她面前晃来晃去。视野模糊了,而且眼睛也快要睁不开了,好像睡觉,真的。 “你为什么不开云栖松!为什么!”耳边忽然有个咆哮帝的声音在丹青耳朵叫嚣,丹青一个激灵,但随即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就跟早上到了,揪着耳朵叫醒了睡觉的人,睡觉的人醒过来却又继续头沾枕头继续睡的样子。 “你为什么不开转乾坤!为什么!”那个声音似乎不满丹青的行动。继续在丹青耳边咆哮着,这会丹青总算意识清楚,默念转乾坤。 转乾坤免控三秒,减伤60%,并回复气血10%。可算是保命技能。 气血回复过后,丹青觉得她体力会回复些许。然后锥心的痛…… 背包里面还有一抓一大把的红药和蓝药,都是她在游戏的时候购买的,如今正躺在她的背包里面,丹青挑了气血回复最大的那种药服用,能回复多少血是多少。 从她的视线来看,冉孤生正陷入苦战中,而巡逻的武僧已经根据声音的来源锁定了古木林的范围,带着人举着火把将这里包围。 三个人都是刺客出身,掌握了冉孤生的战斗节奏后,尝试从中打乱他的节奏,从而将他引入他们的战斗节奏当中,从而打断他的斗志,击破他的战意,重伤了他,最后变成一个颓然的输者,而他们,施展金蝉脱壳离去,再寻机会刺杀探花郎。 这是个想法,还没能付诸行动,因为冉孤生实在太难缠了。 丹青见到他们没有注意到自己,数着冷却的时间,再继续找到适合她现在情况的小药,她待会切气纯的紫霞功心法,有什么能比九转归一这个推人技能在这个时间里最适合用的呢。 还好当初磨了甘露羹卖不出去,留在了背包,现在这甘露羹在这个时候派上用场了! 再一次的,药丸的冷却时间到了,丹青毫不犹豫再服用,继续回血,并喝下甘露羹,增强她的内功攻击。 换上气纯的装备,丹青补上坐忘无我,幽蓝的鸡蛋壳把她包裹了起来,这是她的盾。 “破苍穹。”再落下一个内功攻击的气场,丹青就开始读条万世不竭,一柄巨大的光剑出在她手中,原本那把切切实实存在的武器和光剑二合为一被她用双手握住,然后朝那个被她打剩下的最后10%的血的那个刺客狠狠的拍去! “噗!”刺客被万世不竭砸中,喷出血雾,体力不支地倒了下去。 意识到后面还有人,剩余的两个人看过去,特别是刺伤丹青的那个人眼皮更是狠狠的跳动,她居然没有死! “阿弥陀佛,阁下暗夜前来,是不见的光还是另有图谋?”古榕树下,武僧团团将大榕树包围了起来,手举的火把,给树上的人带来了面对面的光明。 丹青和冉孤生都没有蒙面,十分的光明正大,而三人则一袭修身的夜行衣,蒙了黑布的脸只露出一双鹰凖般满含杀气的眼睛。 “你居然还没死。” “谢谢了,我还真的没有死。”丹青落了一个生太极,保证自己身在免控气场中,手握先机。 “你去做掉她!”队长给刺伤丹青的人下了一个命令,自己则是抢先在冉孤生动手之前,夺了优势,冉孤生慢了一步,却没有丧失士气,接着迎战。 丹青没事!冉孤生狂喜,这次不能让她有什么闪失了。 想着,他神情严肃,将眼前的刺客视为最大的劲敌,要在最快的时间里破解掉他的招数带着丹青离开这里。 树上乒乒乓乓的兵器交击声,树下的武僧不是不熟悉,请示了教头,教头在树下听了一阵,让他们先缓一缓:“上面有两批人,你们暂且先等着,我上去看看,没我命令谁也不许乱动。” 说着纵身一跃,潜进了枝叶之中。 人在向丹青奔来,丹青果断地拍他一脸两仪,回风迎浪速度后退拉开了距离,进入了生太极的气场中,移动速度可就不知慢了一点两点。 沉重的步伐让那人不安,他看见插在中间的剑若隐若现,再看丹青手中的剑。丹青接着再补了一个生太极,两个人的距离不远不近,丹青的生太极选择落在她自己的脚下,相对应的,插在两人之间的气场就消失,被新落的生太极代替。 果然是那把剑作祟! 摸清楚了自己的步伐沉重到底是怎样的原因,那人施展起轻功企图脱离现在这个沉重的情况,锁喉手直取丹青的咽喉。 丹青落了一个生太极后,七星拱瑞接上,成功地将飞到一半的刺客定住,跑开一段距离,将他带到树杈边上,继续补药补气场补坐忘无我。 “岂有此理!”被耍弄的刺客稳了稳心态,能刺杀她一次,就有第二次!提着匕首冲向她。 一,二,三! “三才化生!”三才化生是需要近身才能定身,所以在此之前她一直用的是不痛不痒的太极无极,三段攻击,虽然攻击不高,胜在能积攒剑气。 “……”刺客已经盯着丹青如同盯着仇人一样,恶狠狠地恨不得生啖了她的肉,啃她的骨头。 丹青不以为然,扬起同情的微笑挥手道:“再见了。” 一到他可以行动,他冲丹青继续奔来,丹青旋身,九转归一推出去! 强大而不可抗拒的力量冲击他的五脏六腑,脚底再也抓不住树面,整个人被九转归一退出树冠,他眼睁睁的看着丹青离他越来越远,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他怎么可能落败在一个弱者手上! 都是她奇奇怪怪的招数,都是她的错,她必须死! 手中还握着匕首,他目光一凛,没打算在下面杀出一条血路逃走,回去是死,在云门寺或许不会死。尽最后所有的力气,集中在手上的匕首,而后,甩出! “镇山河!” 丹青将人推出去后,要集中精神对付和冉孤生打斗的那个人了,不再迟疑,给自己下了一个无敌,8秒的时间,她和冉孤生联手应该可以击败这个人,然后迅速离开。 那个人本以为在一次将丹青击杀,看着他的匕首再一次穿过丹青的身体,看到她错愕的低头,看着她再次血流了满地,“哈哈哈,你死定了!” 可是,一切都没有如他所料,到他被武僧擒住,他都没有看见脑海想象的场景,武僧手脚利索将他捆了起来,呵斥的声音盖过了清脆的“叮”,那是他的匕首撞上了镇山河后,跌落在树冠的声音。 丹青没有回头,她全身贯注地在无敌的时间内紧紧锁定最后的人,积攒满的剑气可以释放万世不竭或两仪化形,拍过两仪她就没有办法使用万世不竭了,但可以先使用万世不竭然后再是两仪化形。 冉孤生发现丹青在协助他,便将攻击化作纠缠,大枪将最后的那个人缩在很小的范围里,让丹青全力的攻击,最后丹青跑到冉孤生身边,用九转归一同样将他推下树。 “快走!” 将人推下树,丹青立刻拉着冉孤生离开雾凇寺。 ------------ 第一百六十八章 求医 “有人跑了!”有武僧察觉到丹青和冉孤生的逃离,正欲派人去追,藏匿在枝桠里都的教头从树上翻了下来,阻止了他们去追捕逃离的人:“先把他们都带回去审问。” 武僧抓住人立刻用粗布堵住他们的嘴,将他们的关节拉脱臼,防止他们自杀。 “可——”还有武僧不甘心,看向丹青和冉孤生逃跑的方向,教头不虞地瞪向他:“带回去审问。” 武僧押着人回罗汉堂,而教头则去主持大师那里,“阿弥陀佛,没事吧。” “回主持,小僧只是捡了个现成。” 主持身后是惊魂未定的无垢和尚探花郎,半夜被吵醒,即刻有人带着他来到主持屋里和主持呆在一块,整个雾凇寺都明光大亮,处处亮起了火把或是燃火炷,各处殿阁仿如白昼,武僧提着棍棒赶往声音来源处,也惊动了很多熟睡的和尚。 主持点头,“无垢,今夜你就在旁边的屋里休息,待尘埃落定,你再回去。” 无垢深深地一鞠躬,眼眶微微湿润,“谢谢主持。” 蓬莱阁外,齐鸣君看向遮住月亮的雁群和鸟群,越来越多的鸟儿承受不住,从空中跌落了下来,团结的雁群飞的高度也渐渐低了下来,月华从羽翼之间倾斜,重新挥洒大地。 “呜——”雁群呜咽,最后颓然地落到树林中,皎洁的月亮重新出现,夜还长着呢。 齐鸣君掐指推算,不喜不悲,“可惜了这个月夜。”他的目光投向一处,那处宫殿似乎隐约传来丝竹声声,灯火通明连琉璃瓦也发亮。 那处,灵犀正在毯上赤足翩翩起舞。一袭轻容纱的火红舞衣下是白玉无瑕的肌肤,火红艳丽,轻纱翩然, 疑似浴血凤凰,近看原来是一只俏皮的凤尾蝶。 丝竹声渐弱,灵犀停在一个姿势上。 天子鼓掌:“爱妃的舞是越来越好了。” “谢圣上夸奖。”灵犀福了福身,大方的承下天子的赞赏,若不是得到了天子的青睐,嫁作人妇的她现在也不会出现在这宫墙深深的牢笼,看着一方似乎颇为广大的天空。看过那飞过宫墙自由自在的鸟儿,登上高台楼阁,依靠在朱漆栏杆边上。吊唁那段当他还没考上探花郎,当她还在卖灯笼的时光。 “爱妃啊。”天子眼睛一眯,伸出手来。 灵犀很上道的伸出手来,天子握住她的柔荑,用劲一扯。将灵犀扯到他身边来,灵犀回以一个羞赧的微笑,粉拳捶在天子胸膛上:“圣上,灵犀的手好痛。” “好好,朕来揉一揉。” 灵犀抬起头,看向殿外。“圣上,今天的月夜好美。” 天子一把抱起灵犀,走向内殿。“是啊。如此良辰美景,一刻千金。” 丹青和冉孤生安全的逃离开雾凇寺,到了山脚见到没人追捕,丹青停了下来,月色下。她的小脸发白,失去不少血。又经历一路狂奔逃离,一停下来,便感觉到自己头脑晕乎乎的,腿软得随时站不稳。 “还好你没事。”冉孤生一把抱住丹青,紧紧的不放手,“吓死我了你知道吗。” “……”丹青表示她脑袋快要缺氧了,冉孤生你快放手! 冉孤生没有听见她的心声,丹青在反抗,但是她已经没剩下多少力气了,拍打冉孤生的背部那点力气对于冉孤生而言,比挠痒痒还要轻微。 “丹青,我想我真的是喜欢你的。”冉孤生在丹青的脖子边上蹭了蹭,“当看见你被刺了一刀的时候……”他蹙眉,似乎感同身受。“我真的很害怕,所以,不要离开我,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的。” 冉孤生又说过一回话,可是丹青没有回应,他觉得有点儿不对了,丹青那样的炸毛不可能一言不发,该不会是…… 他脸色刷的一下变了,他想到一个词——回光返照。 “丹青?” 回光返照倒没有,不过晕过去那是必然的,丹青华丽丽地将冉孤生那段告白心声给忽略过去了。 “山芋,山芋你在吗?”冉孤生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丹青背包那条人参精,可惜,山芋还在闭关睡眠当中,无法呼应。冉孤生也在姣好的月色下看见了丹青的脸色。 他怎么就这么笨,丹青本来就中了一刀,一定是靠着她的功法撑到现在,他应该第一时间带她去找大夫的。冉孤生一边责备自己,一边背起丹青,一路沿着下山的路到城北小镇上,但愿大夫还没有睡下。 跑到镇上,一片乌灯黑火,镇上的人家大多都歇下了,只有一些小作坊为了明天的活计一时半会还没吹灯,路上也不见几个人影,悬挂葫芦的医馆闭门谢客,饶是这样,冉孤生还是拍开了医馆的大门。 看门的伙计打着呵欠骂骂咧咧挪开一扇门板。 “请问大夫在吗?这里有个重症病人。”没等伙计揉开眼,冉孤生就先急着问,伙计一时半会没有听清,思维也转不过弯来,冉孤生耐着性子将问题重复一遍。 “大夫他不在,这个时候自然是回家睡觉了!”对于扰人清梦的人,伙计的语气当真不善。 “请问大夫家住哪里?”冉孤生继续耐着性子问道。 “不知道,你明天再来问诊吧。”伙计说着打着呵欠,准备关上门板了,冉孤生掏出一颗金子,大约一两重,在伙计面前晃了晃:“大半夜扰人清梦实在不好意思,但在下这里实在是人命关天,还请小哥通融一下,这颗金子是我的赔礼。” 亮闪闪的金子发出的光芒刺痛了伙计的眼睛,尽管只是小小的一颗,但是,却能用花很久了!伙计一下就清醒过来,两手准备接过这颗金子,然而冉孤生立刻就收了回去:“小哥,可否告诉在下。大夫家住哪里?事成以后,这枚金子就归你了。” “有,有,大夫家就在……” 大夫家不远,冉孤生以同样的方式敲醒了大夫的家门,好说歹说,又加上重金酬谢,总算是让大夫给丹青看病。 大夫写了丹方,他住的家里也有小型的药房和活血的药丸,叫人抓了一副煎药给丹青服下。 “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人。明天天明必须给我走。”大夫见到丹青胸上的刀伤,联系到这两人半夜前来,说道。 “谢谢大夫。”大夫家里的小女儿给丹青换衣服。上药,再禀报丹青的伤口情况,冉孤生在一旁听着,回想起当时也觉得心有余悸,诚恳的给大夫道谢。 翌日天明。丹青脸色转好,不像昨夜那样苍白了,她睡着的时候血气自然缓慢的回升。 他再次向大夫道谢,然后背起丹青离开,天明鸡啼,城门打开。他们就能回城去百草堂堂下的医馆再给丹青看病。 进了城,天明的时候大多都是附近采撷新鲜蔬果的瓜农菜农,或是运送一桶桶山里的清泉到城里大户人家的老农进城。也有一些外地来的商客,不过还是冉孤生背着一个昏迷的丹青这两人的组合比较引人注意,这不就让城门的守卫给截住盘问了。 冉孤生一心想着带丹青去医馆,出示将军府的令牌,才能通行。不过他前脚一走,后脚就有人到将军府报信了。 “你说有个少年拿着我们将军府的令牌。背着一个昏迷的少女进城?”一家人都在吃早餐,管家带着城门的守卫兵进来,老夫人听过后,沉默了一阵,问身旁的侍女:“孤生和丹青姑娘现在在府里吗?” “老夫人,您忘了,丹青姑娘和孤生公子到感恩寺去上香的,不过他们到现在也没有回来。”侍女回道。 严凌余竖起了耳朵,飞快的将自己的早饭吃干净,对老夫人说道:“奶奶,我不放心冉孤生,我去找他。” “去吧。” “小人告退。”守卫见状,也向严老将军,严将军告退,老夫人让人打赏一二,守卫谢过就离开了。 严凌余等守卫出来,向他打听了那两个人的去向,守卫指了个大致的方向就回去城门那里,而严凌余则顺着守卫所指的大致方向找过去。 最后在一间老字号医馆里找到了抓药的冉孤生。 严凌余先是将冉孤生从头到尾打量一番,见他没有多大的事,“城门的守卫说你出示将军府的令牌带着一个昏迷的少女进城,可有此事?” “嗯。”冉孤生情绪低落,丹青现在还没有醒来,虽然大夫说血止住了,也没有伤及心脉,不然她早就当场死过去了。 “你们出去一趟,发生了什么事,承恩寺不在城外。”严凌余的目光紧紧锁住冉孤生,不让他有一丝的逃避。 “等我先给丹青抓药,煎好了药,我在跟你说。”冉孤生示意这个人来人往的医馆不是一个适合谈话的地方。 “嘶——”丹青醒过来,小腿很痛,心脏肺腑也很痛,浑身不舒坦。 她都第几次了,就算她是穿过来的,或许还套着主角光环也不能这样来对待她吧,可以数一数她从小到大都遇过多少次伤着躺床上的情景吗。 可怜没亲妈爱。 丹青在床上自怨自艾,却发现这里的布置不是将军府的西园,看着像是客栈的布局。 “咿呀——”门被推开,一股浓重又熟悉的中药味窜进丹青的鼻子里,丹青扭过头去看,对上冉孤生惊喜的目光,还有他身后那个黑脸沉沉的严凌余。 ps: 话缩,之前看了一本叫花哥,快到坑里来的修真【耽家】小说,同样是剑三职业,同样是修真,人家那写的那叫妥妥的,杯子这个……好吧你们懂得╮(╯_╰)╭ ------------ 第一百六十九章 来意 关门落锁,而后施施然的走到桌边坐了下来,其过程一点都没有看丹青和冉孤生。 丹青对不速之客严凌余抱有一种怀疑以及畏惧的态度。严凌余小朋友,你不打算将你的来意交代清楚吗? “醒来真是太好了,我刚好吩咐人给你煎药,乖乖地喝了,我给你糖吃。”冉孤生将手中的药碗递给了丹青,幸好丹青还没打算要喝,不然听见冉孤生这番话,喝下去的药准污了他一身。糖果什么的,你想充当怪蜀黍诱拐萝莉吗? 丹青喝的时候,冉孤生在一旁看着,口中不停的说道:“我看大夫抓药的是时候,里面有当归,红枣,鸡血藤,还加了阿胶,都有益气活血的功用,喝上个十天八天,我相信你会好起来的。” 她打坐休憩就好了,不需要喝药,真的…… 可是看向冉孤生那担忧的眼神,她又什么话都说不出口,还没正式交锋,就已经败下阵来,呐呐地喝药,中医博大精深,尽管药有三分毒,但是在大夫的配置下,君臣佐使的配合,不会有什么大碍的不是吗。 严凌余安静地看着两人无声的互动,心里嗤笑,脸上还是黑沉沉的,乌云密布。 等到丹青喝完了药,他才开始问话:“你们俩个这几天干嘛去了?城门口的人都过来回禀。” 冉孤生支吾了半天,严凌余神色更加不耐,他说:“冉孤生,没想到才几天你就学会了隐瞒,奶奶说你们是去承恩寺,可谁都知道承恩寺在帝都,而不是城外,对此你们有什么话可说!” 兴师问罪的来了! 严凌余这架势可不就是兴师问罪么。可为什么他要特地跑来,而不是在将军府等他们?丹青表示她想的不太明白。 “我们是去了承恩寺……”主要人格的小冉绝对是个好孩子,知无不言,诚实可信。 严凌余挑了挑眉。 “然后再去了城外的雾凇寺。”严凌余的目光有一种上位的压迫感,纵然他现在尚未及冠,冉孤生在严凌余的目光下无所遁形,继续交代。 “为什么她会受伤,去个寺庙莫非还能遇上什么刺杀不成?”严凌余指向丹青,嘴角漾起了一丝笑意,讥嘲地说道。 对不起。你还真说对了。丹青同样挑了挑眉,认可严凌余的说法, 只是她身上带伤。情绪牵动肺腑一阵咳嗽,老天,这不是轻音体柔,而是病娇啊魂淡! 再一次怨念没有亲妈怜惜。 冉孤生踟蹰,最后点头:“你怎么知道?难得你一直跟着我们?” “将事情从头到尾给我说一遍。”严凌余命令道。 面对严凌余。冉孤生总是有一种无言的配合,没有多纠结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交代了。 再然后,严凌余给将军府捎个信,就跟着他们一块,再上雾凇寺是第二天一早的事。 山门前只有一个清秀的小和尚打扫落叶,刚敲过大钟。回音还在山间里萦绕,山里凉快,丹青等三人再次来到雾凇寺。 “阿弥陀佛。”小和尚见到丹青三人。放下手中的活计,朝他们施礼,丹青等人还礼。小和尚略施一礼后才发现他们有三个人,不禁摸摸顶上光头,疑惑道:“奇怪。主持说道来的人应是一男一女才对,怎么多了一个人?” 小和尚的话没压低。自然传进了丹青等人的耳朵。 “小师傅,主持可是让你等人?”丹青问道,小和尚点头,“正是,我看两位与主持口中所言极像,可是却不应该多了一人啊……”小和尚说着又陷入疑惑之中。 “这是因为来时多了一人,就多了一人了。”丹青觉得小和尚挺好玩的,于是逗他说道。 小和尚舒了一口气,像是放下了心头大石,恭迎的说道:“原来如此,是小僧陷入魔怔了,三位施主请跟我来。” 小和尚领着他们三个人直接来到主持面前。 “阿弥陀佛,老衲等你们很久了。” “不知大师所谓何事?”冉孤生问道。 “是谓你们来之事。”主持将太极打过去,丹青抽了抽嘴角,这种故弄玄虚的手段敢少玩一点,切入正题可以吗。 冉孤生真是个好孩子,也不知道算听懂了主持的话没有,开门见山的说道:“如此甚好。主持,那我们希望再与无垢师父见上一面。” “这……”主持迟疑了一阵。 “可有为难之处,主持大师不是已经知道我们的来意了吗?”冉孤生反问道:“有什么是我们能够帮的上忙的?” “说起来,这位姑娘的伤势能好的如此的快,大夫真是妙手回春。”主持出现一瞬间的停顿,没有顺着冉孤生的话接下去,而是另起一个话题。 他怎么知道丹青受伤的? 冉孤生立刻警惕起来,今天丹青的气色好了许多,脸上虽然仍是较为苍白,但是从外面看来也不像是个伤患,那主持是如何得知丹青的伤势,莫非他是昨天那三个人中的一个。他在心里揣测道。 提及丹青,冉孤生一瞬间就像炸毛的刺猬,尖刺全竖了起来,随时警惕着,主持呵呵笑了两声,“老衲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昨夜多谢两位对无垢的出手相救。” 他想做什么? 不仅是冉孤生,就连丹青也不禁猜测这个老和尚究竟想干什么。 “老衲真的没有别的意思,昨夜本寺罗汉堂的教头听见清音长啸后率领寺里的武僧赶到古木林,正巧天上掉下两个疑似刺客的人,想要刺杀无垢,与刺客交手的人教头看的真切,所以老衲知道是两位。无垢呢,不算是方外之人,身受红尘俗事纠缠,这段时间是麻烦了些。” 主持解释道,打消丹青她们的疑虑。“当然,老衲还真有事相求。” “主持请说。” “经过昨日之事,老衲认为无垢留在寺里不够安全,无垢的身份特殊,且不是正式的弟子,因此老衲希望,两位侠士能够护无垢周全,老衲想,定风波的两位新晋弟子一定能够胜任的。” 谁说秃驴蠢站出来! 这个老和尚打得一手好算盘啊,看似有事相求,实际将烫手山芋推给了他们,虽然他们或许还真需要探花郎和他们去皇宫溜一圈找灵犀的,但需要是一回事,老和尚这是完全将人推给了他们,出了雾凇寺的范围,无垢就不受雾凇寺的保护只能依靠他们,而在他们身边的无垢也会成为一个未知的定时炸弹,谁知道还会不会有第二批,第三批刺客。 冉孤生听完,问了一句:“主持,您这是要抛弃无垢?” 丹青默默给冉孤生竖起了一个大拇指,冉孤生,抛弃这个词用的好。 主持脸上不见一丝尴尬,平和的说道:“施主言重了。无垢欲遁入空门,可惜红尘未断,这一遭是让他去了断红尘,这是我云门寺门下雾凇院委托两位的任务,若无垢能平安回来,老衲以四颗中品上等灵石作为酬金,两位意下如何?” 后面的严凌余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似乎这两个人还有一些事瞒着他。 送上门来的任务啊,这是要还是不要? “要!”这个时候,一直沉睡状态的山芋突然蹦跶着在丹青的意识海里叫嚣,“快接下!恶女快接!这么好的任务你放弃掉你就是蠢羊羊!” 山芋你的语气似乎有哪里不对…… “丹青,我们接下吧?” “蠢羊羊快接任务!灵石啊!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灵石!”山芋也在催促道。 良久,丹青点下了头。 主持绽放灿烂的皱褶脸笑容,“两位不愧是定风波的新晋弟子,那无垢就交给你们了,切记要好好保护啊。” 这话听起来真欠扁。 无垢被其他和尚叫出来了,主持再跟他说明了现在的情况,无垢神色复杂的看向年纪轻轻的冉孤生和丹青,还有一个黑脸佯装老成的严凌余,最后默默的认同了主持的做法,乖乖地收拾行李跟他们走。 当夜,被老太监再次派来的人扑了个空,没有发现人物目标。 “你们这些没用的奴才,本座养着你们是什么用的!居然连一个小小的探花都搞不定!”听了派去的人的回报,老太监生气的摔了茶杯,指责他们说道。 派去的人在下面跪着,低着头,不敢吱声。 过了会,老太监的气压下去了,他缓声又问道:“可有前一天派去的人的下落?” “云门寺雾凇院守卫森严,没有声息。”终于有人回答道。 雾凇院是什么,老太监没听说过,但他绝对知道云门寺的存在,那是佛修,佛宗大家的存在,探花傍上了好大腿啊,居然和云门寺有牵扯,尽管只是个外院。 为今之计,圣上那里只能一个字——拖。 “你们继续打听探花的下落,一经发现……”灭口! 而已经抵达帝都最大的客栈的四人,无垢去换了一身衣服,在隔壁厢房歇下,而严凌余再一次板着脸逼问冉孤生还有什么瞒着他,比如那个定风波。 ------------ 第一百七十章 商量 安置好了探花,冉孤生等三个人先回到将军府,老夫人再次派人来叫他们过去,到了偏厅,却见老将军和严将军也在。 “七天后,燕妃娘娘将会出现在朱雀大街的祭坛上,向上天为百姓跳祈福舞,到时候,凌余你也跟着你父亲一起去,孤生,你就和一部分的将士乔装百姓混进人群当中,一旦出现事故,也好有随机应变。”严将军说道。 被点名的冉孤生和严凌余毫不迟疑的应下。 “丹青,到了那天你可有打算?”老夫人亲切的询问丹青,丹青正想点头,但看到老夫人那笑盈盈却不可否决的目光,再想到将军府的女眷大概能和灵犀有接触,传递个消息大概不难,便改口说道:“听闻燕妃娘娘剑舞动四方,自然也是要去的。” “那不如与我同行?”老夫人满意地点点头,认准了丹青不会拒绝。 果然,丹青喜上眉梢,说:“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谢谢老夫人。” “跟我这个老太婆客气什么。”老夫人说道。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丹青先回去西园,而冉孤生和严凌余则被严将军留了下来,共同商议兵防布置,天子对燕妃的祈舞一事极其看重,特吩咐他们要保护好燕妃,确保燕妃毫发无损。 回到西园,打发了老夫人派来照料她起居的丫鬟,丹青躺在床上想灵犀的事情,刚开始她的确想到在那天让探花郎悄悄的和灵犀见上一面,这样他们就能完成任务了,可是转念又想会不会是个幌子,借着燕妃起舞的由头,引蛇出洞,将探花郎抓捕归案。这样他们两个任务都无法完成了。 祈福舞这事,应该是有专门的舞者来跳的吧,灵犀两嫁,说句不好听的,她已经不是冰清玉洁的女子,不适合向上天跳祈福舞,何况……宫妃的自由只在皇城里面,再说了祭坛不是有特定的场所,怎么就把地方摆在了宫门前的朱雀大街,任百姓观看呢。 这事透着诡异。说不准还真是冲着探花郎去的。 丹青叹了一声,这个网就摆着这里了,迟早都会让探花郎知道这事。那么,探花郎会不会去,而她又应不应该阻拦他。 好多问题啊,愁人! 就在丹青越想越多的时候,消息已经传播出去。 早朝定下的事。百官回去跟自家女眷只是一说的时间,下午,街头巷尾都知道了,皆因贴出了皇榜昭告天下,道钦天监推算七天后乃是黄道吉日,燕妃出身市井。深知天灾人祸对百姓的苦难,特意于朱雀大街前为百姓跳祈福舞。 在客栈的探花郎也听见食客的议论,怔忪。连水溢出了碗,泻了下衣摆湿了一大片都没有察觉。 “客官?客官!”探花郎被小二叫回魂了,双目迷茫,“怎么了?” “客官,你的衣服湿了。”小二的眼神很奇怪。探花郎顺着小二的视线看去,方觉得自己的下衣摆湿漉漉。布料上还盛了一点水。 他窘迫地逃回厢房,连小二在后面高呼“客官你需要热水吗”的话都没有听见。 关上房门,整个人无力地跌坐在门后,脑海回荡着七天后灵犀将出现在朱雀大街祭坛的消息,与此同时,脑海里也循环播放当初翰林宴后,因为妻子灵犀的一舞惊为天人,到了夜晚却被陌生人劫走,而他也被关到牢里的片段。 “呜呜……”他红了双眼,捂住耳朵,整个人埋头在膝盖里头,不时发出悲戚的呜咽。 严凌余和冉孤生来到严将军的书房,严将军取下皇城的地图,着手分配任务,严凌余听得仔细,不时会问些问题,给严凌余交代完了他的任务,严将军转而交代冉孤生的任务。 “孤生,当天我会派给你一支一百五十人的精兵,五更出发,这一百人乔装成百姓筑成一堵人墙将真正的百姓拦住,防止他们冲进去惊吓到燕妃娘娘,另外的五十人会打散在人群之中,你的任务就是和这五十个人之中搜出这个人来。” 严将军递过一张画像,上面的人就是探花郎! “这个人……”冉孤生迟疑,他偷偷的瞄了一眼严凌余,他依然黑云压顶,看到这幅画像后没有太异常的举动,这让冉孤生在心底缓了一口气,问道:“他犯了事?不是应该是府衙的人来抓捕他吗?” 诚然,再怎么说,若非是潜入皇城触动龙颜的人,这事怎么都不会拨到严将军手上,严将军现在管的只是皇城里的兵防,而且兵权大部分都回归到天子手上。 “这事不用多说,你只管带人搜出这个人的下落就是。”严将军讳莫如深,不想多说,冉孤生见状没有多问下去,回头再去找丹青商量就是了。 “是。” 出了书房,严凌余立刻就拉住冉孤生将他往他房里拖出。“你跟我来,我有事问你!” 冉孤生知道严凌余想问什么,挣脱掉他的手,严凌余不满的神色随即溢上眉宇,他讪讪一笑对严凌余说道:“我们去西园再说。” 一听见敲门和冉孤生的声音,丹青立刻就跳了起来开门,结果严凌余也在。 严凌余一副欠我十万八千钱的模样,堂而皇之地进屋。 冉孤生关上门,贴上隔音符后,忧心忡忡的模样让丹青一瞬间就想到探花郎的事情,“丹青,这下不好办了,舅舅让我当天去搜探花的下落。” 真让她猜中了,是个圈套! 丹青点头,她料到了,只是—— 她看向严凌余,严凌余听得仔细,她的目光回到冉孤生身上,目光询问道,让严凌余听着没有关系吗? 意识到丹青在顾忌严凌余,冉孤生说:“没关系的,他不会随便说出口的,刚刚在书房舅舅拿出画像,他也见过探花,但是他没有将探花的下落暴露出来,丹青,严凌余是可以信任的。” 这话一出,丹青和严凌余意外的挑了挑眉,不过这两孩子的思维南辕北辙。 丹青——这个世界果然还是天下大同,人间处处有故事,如此看来是黑脸神和天然萌的组合了,还没长大的好男人都跟竹马跑了,她们女生怎么活。 严凌余——弟弟都快要跟人跑了,再下去岂不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夫纲何存,他要怎么做才能拯救站在深渊边上的冉孤生。 不经意间,丹青和严凌余的视线对上,视线在空中交汇,产生噼里啪啦的电流,电流滋滋,谁也不让谁。 表面一团和气,冉孤生没有察觉两人的暗流涌动,见到两人似乎达成一致,开心的说道:“我们以后好好相处。现在先来商量一下……” “慢!”严凌余打断他,冉孤生不解。“你似乎还没跟我交代,那个人的事。” 冉孤生恍然大悟,跟严凌余解释了起来。 “也就是说,圣上抢走了探花的明媒正娶的妻子,加害探花郎?然后你们是要向燕妃传达探花郎的还活着的消息,还要保护探花的安全,最后送他去剃度入空门。”严凌余总结陈词。 冉孤生和丹青点点头。“是这样没错。” 严凌余沉默。 他一沉默下来,整个房间的气氛压抑,令人喘不过气。 丹青的心都提了起来,古代人那种对天子的忠诚是她不能理解的。尤其是出身这样一个将门世家,自小灌输的就是忠君爱国,如果不是那种意图谋朝篡位当皇帝的野心家,大概就是像严将军那种一腔热血向天子,严凌余八成打小被教导灌输这样的思想,那么他会不会转头就向他老爹打小报告。 不同于丹青的恶意的揣测,冉孤生满眼期待。 严凌余的手不自觉地敲击桌面,丹青更加提心吊胆,开始想如何杀人灭口,不对,是如何阻止严凌余在这段时间内向严将军打小报告。 良久,他对冉孤生说:“你想我怎么帮你。” 丹青的心放下了,幸好。 严凌余的目光扫过来,轻飘飘的说了一句:“其实刚刚你一直都在想假如我向我爹说知道探花郎的下落,该怎么对付我,防止我说出口对吧。” “不会,丹青不会这么想,对吧丹青。”冉孤生字圆腔正,不相信丹青会这么想。 “不错,我就是这么想,冉孤生说可以信任你,但是我们之间不熟,我不信任你。”一开始她想否定了严凌余的话,但是冉孤生跳出来的举措又让她改变了心意,她承认了,她就是这样的人。 “丹青……”冉孤生似乎不相信。 “我也不相信你。”严凌余嘴角勾了勾,也说道。 两人的话彻底让冉孤生懵了,刚刚明明相谈甚欢,还其乐融融的,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可是你们明明还含情脉脉的对视……” “……”你那只眼睛看到含情脉脉!丹青和严凌余的观点达到一致,彻底对冉孤生的视力不抱任何期望。 “算了,接下来,我们商量一下当天的布置,当天除了你那五十人,肯定还会有别的杀手混进去想要对探花郎不利,探花郎能不出现自然是好,一旦出现……”不用严凌余说,他们也知道后果绝对不会是好的。 ps: 昨天断网断电了,感谢一下徒孙小黄鸡帮我上来请假 ------------ 第一百七十一章 虚幻 深夜,万籁俱寂,星河满天。 客栈的一间厢房还透着一盏橘黄小灯的微弱灯光,半开的窗户朝向遥远不可及的皇城,探花郎窝在角落,没有睡着,他一直在纠结,他要不要去,该如何去…… 巍峨宫墙之后,也有这样一个人无法入眠,她赤足踩在冰凉的石砖上,凉意从脚底一直传上大脑,她恍然未觉,躲开了值夜的宫女,因为练舞,她身轻如燕,身上穿着薄薄的齐胸襦裙,再披上一件半臂,衣料轻柔素雅,没有过多的装饰依附其上,以至于没有一个宫人发现她们的娘娘悄然的离开了宫殿。 入夜后,各处宫门都有禁制,灵犀没打算走出自己的宫殿的大门,毕竟皇城太大,视野广阔,放眼过去一目了然。 走到花园,灵犀警惕的四处张望,寻到和别人约定的地点,而后掐碎了握得紧紧的灵石,灵石化成粉碎,和花园里土壤化为一体,灵石掐碎的一刻,迸发出七彩的光芒将灵犀包裹在内,灵犀的脚下也闪现一个阵法,七彩光芒将包裹成球的灵犀融入阵法中,灵犀已经不见了。 若有外人恰好瞧见,一晃眼的功夫,七彩光芒就消失,只会觉得或许是自己睡糊涂,看花了眼。 太液池上的蓬莱阁外看乌灯黑火,内面却是灯火通明,灵犀只觉得一眨眼的功夫,她就从她的宫殿来到了蓬莱阁。 “燕妃娘娘,深夜前来不知有何事?” 灵犀转过身来,笑道:“齐鸣君何必装傻扮愣,不也专门候在这等本宫。” 灯火通明的蓬莱阁中设了席,摆了两双碗筷,齐鸣君衣冠正,鹤麾披在身上。顺了顺他身边的白鹤的羽毛,白鹤温顺的蹭了蹭他的脸颊,此情此景,若灵犀还看不透他是专门候在这里等她前来,那她也就失去了利用和被利用的价值了。 “请入座。”齐鸣君请道。 桌上便有玉壶离桌,倾一杯甘醇的清酒,待到青玉杯满,才停止倒酒,回到远处,看起来就像是个训练有素的宫人在一旁伺候。但是这里除了齐鸣君和灵犀并没有其他人。 灵犀微微一笑,也没对他的把戏有多大的惊讶,施施然的走到席上。坐了下来,举起酒杯遥遥向齐鸣君一敬,饮尽。 “不似人间酒,齐鸣君好大方,或许……连圣上也极难一尝吧。”酒液滑过喉咙。自幼在南漪庄尝过无数酒品的灵犀精神为之一振。 “燕妃娘娘好酒量,此乃方丈洲的酒果,将酒果打碎取出汁液过滤,和其他数百种灵草糅合蒸馏,花费数十斤酒果还有这么一小壶清酒。不过,燕妃娘娘您还说对了。这酒连陛下也没有尝过,此酒阴补,只是适合女子品尝。男子无益反而有害。” 齐鸣君介绍道,所以他那杯子盛满了酒,但是滴酒未沾。 灵犀面上讶然,小小的喜悦没有逃过齐鸣君的眼睛,灵犀说:“感谢齐鸣君的慷慨。” “哪里。方丈洲乃蓬莱三仙山之一,出产的清酒适合女子伐经洗髓。燕妃娘娘没有经过修炼,本君只能将其兑开,但也能青春永驻,排毒养颜,令体有奇香。”齐鸣君一字未提他的要求,拼命地介绍他给燕妃带来的好处。 灵犀哪里听不出他话外的意思,如此拉拢,说到底是借她的手,好在天子耳边吹上一两句枕边风。 “是吗?那让齐鸣君费心了,那本宫就不客气多喝几杯。”灵犀挑了挑眉。 “那是自然,也请燕妃娘娘多提携。”齐鸣君继续挥手将酒满上,开始提到点子上了。“本君听闻七日后,娘娘将要为百姓祈福,娘娘宅心仁厚,为天下百姓谋福祉,让人敬佩,只是到那天,人头济济,怕百姓之间或许会出了什么意外。” 灵犀垂眸倾听,没有被他的话动摇。 白鹤离开了齐鸣君,优雅的来到灵犀面前,灵犀疑惑,白鹤一把将她叼了起来抛到背上! “啊!”灵犀惊呼,恬淡的情绪面具破裂,恼怒地问道:“齐鸣君你这是何意!” 白鹤扑扇着翅膀飞了起来,灵犀被白鹤这一举动失了重力,身体倒在白鹤的背上,翅膀扑扇间只听见齐鸣君的声音:“别急,它是想带娘娘见娘娘想要见的人罢了,没有恶意。” 大门被谁推开了一样,大打开门,白鹤带着灵犀的惊呼掠过大门飞到夜空之中,没有巡卫发现天子身边最当红的宫妃就在他们的头顶乘着一只通体洁白的白鹤飞离了皇宫。 蓬莱阁中,齐鸣君顺手拈来冰心玉壶的清酒,清酒捻成了丝,在他纤长而灵活的十指中编织了一张网,网里细细密密,丝线中出现大大小小的光点,光点游离在这张网之中,碰到网的边缘就弹了回来,和别的光点融合在一块。 融合的光点越来越多,形成了光块,有的光块上出现了零碎的画面,仿佛是摔碎了的镜子清晰而忠实的反映折射着发生的景象。 这些零碎的画面上,有准备剃度的探花,有老太监的身影,有大殿内伟岸而阴沉的天子命令,更有埋伏的刺客。 光块与光块碰撞,形成了几个光团,探花独立占了一个,天子和老太监的画面融合成一个光团,刺客独立占了一个。 齐鸣君在等,脸若堆琼,春和景明的,他看着光团一个一个的被大光团吞噬,最后结成了一块光镜覆盖了原先他编织的网,任谁也不会相信这块光镜的一开始只是一张用酒水编织的网,而这块光镜播放着虚拟的真实,将灵犀诱入网中。 灵犀乘着白鹤,一路穿过云层,飞出了帝都,来到城外的雾凇寺。 她看见窗里与青灯木鱼相伴的探花,他瘦了,整个人仿佛老了十多岁,他目如死水,安静地让人心惊。 “夫君……”灵犀默默地叫道,天上风大,泪水被刺激出来,灵犀察觉脸上有水伸手抹过,白鹤不降落,盘桓在半空中,只让她看得见探花,却不放她下去和探花见上一面。 探花没有发现灵犀,但灵犀看见了,看见院外有三名刺客埋伏! 灵犀心头一紧,有个不好的念头浮现,但是她并不想承认。 这三名刺客摸进了院里,埋伏了一会,等到探花转身的那一刻,一把锋利的匕首插进他的背部! “不!”灵犀叫了出来,伏在白鹤上,白鹤仍在半空盘桓,然后将她带回了皇宫,“让我下去!”意识到白鹤是将她带回皇宫,灵犀埋藏在心底最深的那条绷的紧紧的弦承受不住张力,终于断了。 “你不放我下去,我就跳下去!”竭斯底里的喊声,让她昔日的形象荡然无存。 “燕妃娘娘,保重身体啊。”齐鸣君的身影出现在白鹤身边,他半透明,只是一个虚无的影像,灵犀被刺杀的画面深深的牵住心神,逐字逐句的说:“让我下去。” “娘娘,你已经是圣上的人了。”齐鸣君好意的提醒道,“我们该回去了。” 他一挥袖,带着一阵甜香挥向灵犀,灵犀撑不开眼皮,整个人软软的倒在白鹤身上,齐鸣君微笑:“回去吧。” 灵犀像是睡过去了,但其实她听得见,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冷冽的风吹乱她的青丝,在一阵翅膀扑扇间,风声渐弱,一丝温暖从一个方向飘了过来,于此同时也有个尖锐而陌生的声音穿透她的耳膜。 这种尖锐又捻起来的声音她熟悉的很,正是太监独有的嗓音,莫非,她已经回到宫中了? “你们这群废物,要你们何用!杀一个手无搏鸡之力的探花你们都失手!” 灵犀听见这话,很想睁开眼,看那个老太监长的是什么样子,她暗暗记下了这个声音,同时心里窃喜,他没有死! “你们继续去找他的下落,一经发现……” 陆续有轻浅的脚步声离开,灵犀没有细究自己的听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灵敏,只觉得脑袋晕了晕,似乎转变了方向。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御座上的天子依然闭目养神,悠悠地问道,老太监心一紧,不知觉地手微微颤抖了起来。 “回圣上,那个叛贼逃到城外,奴才已经命人去追杀他了。” “怎么说他都是当朝的探花,虽然犯了一点小错,但也未对江山社稷造成什么危害,你怎么能这样说探花呢。”这个声音……这个声音是……灵犀颤抖了起来,是他。 “是,奴才该死!”老太监噗通的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并未求饶。 “起来吧,你看着朕长大,朕是个怎样的人,你应该很清楚,去吧,事办好了,朕自然有重赏。” 灵犀沉默,回想起入宫之前那个翰林宴,若不是那些夫人的刁难,若不是那一舞,她和他就不会有今天这一地步。 “好了,燕妃娘娘,再睡下去天可要亮了。”齐鸣君调侃。 灵犀睁开眼睛,看向齐鸣君,齐鸣君笑意深了。 “你想我怎么做?”声音空灵,却没有感情。 ------------ 第一百七十二章 魅舞 七日转瞬而至。 将军府在寅时已经亮起了灯,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一切有序不乱,丹青和化上精致的品阶妆容的老夫人坐上了马车,老将军以及严将军、严凌余、冉孤生骑上了马,一同出门,到了朱雀大街才分开。 天始亮,百姓已经三三两两地聚集在朱雀大街,虽说钦天监连时间也推算好就在辰时,谁也想早来占个好位置。 祭台其实是一个两层高的高台,靠向皇城的一侧用帷帐拦了起来,不让百姓看见天子和宫妃的真颜,两侧搭建了临时的高阁,左文右武,均可携家眷而来,只有靠近朱雀大街的一面才是让百姓靠近观赏的,但一百人精兵已经筑城第二道防墙,防止百姓越过他们惊扰了燕妃。 负责整个场地的兵士三更起火,四更整装出发,在天未亮的时候接替了上了一批守卫,将天子、文武百官的三个方位守卫起来。 冉孤生和他带的五十人精兵已经乔装成贩夫走卒,混在人群中。 卯时,朱雀大街头一回出现了水泄不通的情景,万人空巷。 丹青跟在老夫人身后,她们是最早到的,初时见左右以及对面文官席位门可罗雀,寂寥得尴尬,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到了卯时她反而庆幸她跟着老夫人的早到,眼看着,太阳升起了起来,光芒万丈,刺眼又感觉一股燥热,人头济济的朱雀大街,汗如雨下。 武将们和他们的家眷是仅此于老夫人到的,最后一个到的时候,也恰好躲避开人潮的高峰。 而文官也算可以,但是仍然有几个人和部分世袭爵位的世家被堵在人海之中,进退两难,千辛万苦终于出现在席上。一身臭汗引的旁人一阵窃笑,好不丢脸。 丹青笑了没多久就笑不起来了,她看见左丞府的那位姑娘,姑娘的名字她忘记了,但是她还记得她在打过她家拂云的主意。 陈悠也看见了丹青,见到她身边坐着的老夫人,认出那是严将军的母亲,心里疑惑她怎么也到了帝都,心头一阵耻辱的痛感,眼神凌厉的扫了一眼过去。她还记得那年的七夕,揽月阁上,拂云是如何伤害了她的心。 哼。嫁了人也好,这样就不会肖想我家拂云了。 丹青的视线稍稍向上,就看到陈悠挽的妇人发髻,忽然打了一个寒颤,便看见了一眼痛恨的陈悠。 老夫人跟别的夫人打过招呼。无意中看见了陈悠的目光看向她身边的丹青,此刻陈悠的目光已经收敛,看不出端倪,但老夫人还是从中看出陈悠和丹青有一丝的认识。 “丹青,你和梁夫人很熟?” “啊?”丹青疑惑,梁夫人谁啊?她摇头。真心不认识,她认识的倒是有一个,成为了宫妃的灵犀。“老夫人说笑了。我在帝都无亲无故,若是有, 见丹青一脸茫然,老夫人的目光追随了过去,“梁夫人娘家姓陈。是左丞的嫡长女。” 左丞府的嫡女啊,老夫人这样一说。丹青才恍然大悟,说:“说不算熟,在太平郡的时候,梁夫人曾在观里修道一段时间,为左丞府祈福,那个时候梁夫人拜在师父拂云门下,所以见过。” 老夫人点点头,没有答话。 辰时前一刻,天子和燕妃携手出现在祭坛上。 万众瞩目。 丹青却在这个时候收到冉孤生的组队。 “丹青,探花已经不在客栈了,或许已经混进了人群中,你有空就帮帮也留意一下,你坐得高看的远。” 天子在祭坛上面说的话丹青没有仔细听,幸好安排给将军府的位置靠近朱雀大街,又挨在栏杆边上,丹青的余光也能往人群里扫,只是——黑压压的人头啊,怎么分辨出哪个是探花啊! 她真心想把眼前的桌子给掀了。 天子说完,辰时正,他走到御座坐了下来,留了灵犀在祭坛上。 灵犀一身素白的纱裙,早升的阳光洒落的光芒落在她的衣裙上,闪闪发亮,又像是镀上了一层金,她神情肃穆,面向百姓。 朱雀大街安静了。 只有风吹旌旗动,店铺里隐约传来看门的狗吠声。 文武百官以及他们的家眷停止了交谈,连交头接耳窃窃私语都没有,尽管有的夫人不屑一顾,尽管有的官员蹙着眉,似乎不认同这次的祈福,但是他们都没有说话,安静地似乎入了夜。 灵犀的目光在朱雀大街站着得百姓逡巡了一番,靠前排的百姓都觉得她的目光柔和地经过了自己,不由得抬头挺胸,有一种自豪。她没有发现她要找的那个人,也没露出失望的神色,翩然的举起手,舞,就要开始。 细嫩的柔荑抬了起来,弱柳扶风,踏着轻盈的节拍步子,旋舞了起来。 “刷!”一把艳红金边的大扇子展开。 她跳的是扇舞。 台下的百姓和文武百官仍然保持安静地欣赏她的舞,不得不说,灵犀的舞,有种灵动,动的是自然生灵,摆腰抬足,纤手兰花,香味幽幽的以她为中心散开,所到之处,清新怡人,像是看见了空谷幽兰,有那天女下凡,按下云头,为了就是那长于常年空雾,又在悬崖坚韧的生活着的兰花。 倏尔,身形一转,踩着轻快的步子,鼓着激动的拍子,他们又到了欢庆的节日,篝火边上载歌载舞,庆祝着丰收的到来,又在遥远的皇城,天子令人奉上太宰,以三牲之礼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四海升平…… 御座上的天子沉迷于她的舞。 文武百官的心神被她的身姿牵引。 百姓的目光集中在她身上。 幽幽的兰香继续散开,没有人追问这阵香味从何而来,没有人察觉为什么这阵幽幽香气居然能覆盖过大汗淋漓的味道,他们的心神都系在灵犀身上,至此魂牵梦萦。 但是,场上也有被没灵犀的舞蹈而着迷的例外—— 比如丹青,比如冉孤生,比如将军府一家子和负责找探花的那些人。 有任务在身的将士他们只记挂着要翻出探花这个人,百姓入迷忘神,才是他们最大的助力,严将军带着严凌余负责整个场所的布防,时刻不能放松更不会去看宫妃跳得如何,丹青的视线完全在灵犀手上的扇子,整个人不可置信。 血影天宇舞姬! 不可能,七秀的大扇子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或者只是个拓品?镜花阁不也是有武器腾空吗,但是那把腾空不是游戏那把能解除画影defuff的特效武器。 丹青在心里反复的安慰自己,可还有一个声音大唱反调:不,那就是血影天宇舞姬,那把大扇子一出,即刻腥风血雨的特效武器。 “恶女,我头好痛啊!”山芋可怜兮兮的冒泡。 “你又怎么了?” “有一股邪恶的势力在附近,我的头好痛,就像是当初在刺什么桐的地方,嗷呜,好痛。”山芋的影像在丹青的识海满地打滚,泪汪汪的说话:“我觉得我准备生病了。” 山芋一生病=消耗灵石=要很多钱才能治好他=我现在没钱了可以让它自生自灭吗。 丹青在脑海里给山芋生病画上一个定义后,果断将它塞到背包空间的深处。 同时,山芋的话也给丹青点了一个醒,附近有翠鸟? 她还记得当初那些褪了色的点翠,那个疯狂的美人,她跟冉孤生说:“小冉,山芋头又疼了,我怀疑那个翠又准备冒头了,你顺便留意一下周围有没有异常。” 目光扫过众夫人,她们配金戴翠,珠翠满头,不见有点翠的饰品,或许是因为那次后宫发生的事令她们心有余悸,不敢将点翠饰品戴出来,担心飞来横祸。 灵犀的祈福舞整整跳了一个半时辰,到了日中才完成。 百姓持续安静,然后忽然不知是谁带头道了一声好,百姓纷纷醒悟,掌声雷动。 灵犀没有忘记福了福身,一如当年在南漪庄舞毕致谢,不过这一次没有钿头银篦的打赏,百姓不敢,他们只能拼命的鼓掌,响彻了朱雀大街上空,经久不散。 她抬头,目光再一次在人群中逡巡,百姓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意,有的妇人眼中泛着泪光,众生百相,可她还没看见她想见到的那个人,她的身形微微动摇了,难道他已经…… 不,定风波的人还没与她联系,还有希望,对的,不能放弃。 “爱妃。”身后响起了天子充满爱慕的浑厚嗓音。 灵犀微微一怔,旋即转身向天子行礼,整套动作行云流水,还带着舞蹈的余韵,观赏感极强,但头也不曾抬起过。“圣上。” 天子伸出双手将她扶了起来,“何需多礼,你跳的很好。”他拍了拍她的手,灵犀娇羞一笑,“圣上圣恩普照大地,灵犀不过是跳了一支舞罢了。” “爱妃怎能轻视自己,从今以后,天下谁人不识君。” 天子牵着灵犀的手一直走了祭台。 人群里,有这么一双眼睛和普罗大众一样目送着天子和灵犀手相牵,走下了祭坛,目光充满了苦涩,悔恨,不满和无奈。 ps: 感谢横波燕然的2张小粉红!师姐我爱你!小粉红我也爱你!么么哒! ------------ 第一百七十三章 见面 祈福舞过后,群众渐渐散去,回流的人群还三三两两的交流着今天看到的感受,想来,灵犀一舞后的数日或是更长的时间,百姓茶余饭后的话题都会围绕着她。 百姓散去了,文武百官却还没能走,宫中大摆筵席,他们都得出席。 前朝和内命妇的宴席的分开摆,丹青跟着老夫人一块出席,严将军一脉男丁就那么一个,就是算上冉孤生,也才两个,而女孩,根本没有,所以每次老夫人只有孤身一人出席。 如今严凌余和冉孤生到了适婚年龄,各大家族都在想思考和严家要保持着怎样的关系,以及若是要谈婚论嫁,是让嫡女嫁过去,还是庶女。 老夫人这次不再是孤身一人,她身边多了一个女孩子,丹青感受到众多夫人视线眷顾。 “严大姐。”老夫人旁边的座位坐下了一位徐娘半老的夫人,看样子和老夫人极为相熟,她打了个招呼视线就已经转向丹青了。“这位姑娘好生陌生,是大姐您家的孩子?”她指的是老夫人娘家旁支的姑娘。 老夫人摇摇头,余光扫过那些明明在与别人交谈但是竖起了耳朵的夫人,和颜悦色地道:“她是孤生的青梅竹马,这次她来到帝都,孤生自然要尽地主之宜,我和丹青投缘,就把她留在身边了。”她缓了缓,才向丹青介绍道:“丹青,这位是张氏,宣威将军的夫人。” “张夫人好。”丹青中规中矩,张夫人微微点过头,没有说啥,这个女孩子不算出色。 丹青深知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宫廷里面她只有保持着中庸的表现,以及紧跟老夫人脚步,这样她才能和灵犀接上头。以及活着走出这个压抑的宫廷。 老夫人偶尔会提点一二,若有夫人过来便介绍丹青的身份。 “老夫人好。”陈悠也走过来先给老夫人请安,再对丹青说道:“丹青师姐没想到你居然到了帝都,为何不跟我道一声好让师妹尽地主之谊。” 丹青惊喜,似乎没有料到在这里看见陈悠:“师妹好久不见了。” 她和陈悠在知味观交锋过,不在同一个段位上,虽然避其锋芒可能会使陈悠得寸进尺,但是面对面硬碰绝对没有好结果,说不定还会让老夫人所厌恶。 老夫人淡淡的打了声招呼:“梁夫人。” “师姐,回京后。我还记得知味观的一草一木,大家都还好吗?”陈悠谈起知味观,她脸上笼罩着回忆的别离伤感。 看似陈悠记挂着旧事。但丹青知道她还在记挂着拂云,并在提醒她。 “师妹,你还是师父的弟子。”你们之间只是师徒关系,师和徒,永远都隔着一个无法跨越的鸿沟。 陈悠笑了笑:“多谢师姐的提醒。”然后笑了笑就回到自己的位置。 所以说。这女人走过来到底想要干嘛。 就在陈悠坐下后不久,皇后和一众的宫妃姗姗来迟,所有人纷纷向她们行礼,待众人免礼,丹青悄悄地抬眼扫过这群宫妃,灵犀也在。她的位置离皇后就隔了两位妃子,灵犀的位分可真高,才短短一年不到的。她的身份足可笑傲宫妃。 这次祈福舞后,看天子的反应,或许不久之后,她就会站在皇后身边,荣华富贵和天子宠爱于一身。灵犀,你的“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的要求,到那时候,你是要见人,还是见尸? 丹青五味翻陈,说不出的滋味。 皇后也是说了几句,就让诸位内命妇入座,筵席开始。 餐到中途,桌上一团和气,个个脸上都戴了一张精致的面具,看不出破绽。丹青的位置集地利与人和,距离灵犀的位置近,就在前方不远,不需要转过身这种产生极大动静的的行为去注意灵犀。 宫宴这种东西,向来就是奢华铺张浪费,就是皇帝再强调节约,问题是,没有人会像在家那样,都只是稍稍吃几口,食物都剩余在盘子里。 吃了几口,细嚼慢咽,上下叩齿,咀嚼,一筷子的食物就能吃上个十来息,直到山珍海味都嚼到不出味道才肯咽下。 灵犀起身了! 要如何跟她说?丹青在想,同时她也起身了!刷——不仅是她们这一桌的夫人,就连别桌的女眷都注视过来,丹青瞬间在众多视线下脸红了,扭扭捏捏地,老夫人的视线也移向丹青,道:“怎么了?” “我想……我……天葵到了。”扭扭捏捏的,编了个她会立刻挖坑埋掉自己的理由,丹青声如蚊蝇。 老夫人眉宇一舒,清咳了一声:“那快去吧。” “是。”她匆匆找上了伺候的宫女,然后佯装是询问并要求她带她到茅房去,看了一眼灵犀离去的背影,跟着宫女的脚步往相反的方向走。 拐过一个弯,见左右没人,丹青使计令宫女摔倒,然后一掌劈晕了她,将她拖动到角落用花花草草给她做遮掩,也不敢多留,大轻功飞过重重屋顶,往灵犀去的方向。 灵犀回到自己的宫殿,挥退了随身伺候的宫女,她倒现在还不喜欢用宫廷里的宫人,没有一个能真心对待,生活在宫廷里面,如履薄冰。 丹青跟来的时候,灵犀身边已经没有别人了,但是她觉得可能会有啥暗卫的存在,她在背包里面翻找了一下,冉孤生给了她不少的符箓,说是他闲时画的,技多不压身,符箓有时候也能发挥作用,正好现在就派上用场了,不管有没有暗卫。 掐碎隐匿符,她就和空气一样,别人看不见。 丹青边接近边暗自怀疑,这会不会和掩耳盗铃一样,她自以为别人看不见,其实他们能看见,所以她反复的询问冉孤生,最后还威胁道:“冉孤生,如果我被人抓了,你劫天牢也要把我救出来!” “好!但不会有这个情况。”冉孤生充满自信。 丹青的心稍稍放回了肚子,继续接近灵犀。 丢出隔音符,她才开始呼喊灵犀,她的时间不多,必须要赶在巡逻或者意外出现前赶回去叫醒那个宫女。“灵犀,我是定风波协会的成员,不久之前接取任务,现在已经确认探花的安全,以及他就在我们的保护下。” “你是……”灵犀迟疑。 “我是领取任务的定风波成员,不过我在小时候见过你一面。”丹青没有再交代自己的身份,不知道灵犀现在是怎么想的,万一她多说多错,搭上了自己的小命,那就不太好玩了。 灵犀没有说话。 看见灵犀这样防备的模样,丹青最终还是选择了露面,再加一张屏蔽符,五尺范围外的人不会看到她和灵犀,咳,至于灵犀突然失踪,会不会给暗卫们造成困扰,那就不在她管的范围呢了。“灵犀姑娘,我叫丹青,定风波纯阳宫弟子。” 灵犀后退了一步,任谁见到面前突然大变活人,都会吓了一跳吧,丹青歉意地笑了笑,但是想到她时间不多,直接开门见山:“灵犀,探花郎还活着。” 灵犀缓缓地点头:“他还好吗?” 活着,不代表就是很好,只剩下半口气还吊着命也是活着,行尸走肉也是活着。 丹青明悟灵犀的意思。“之前因为被人追杀,在空明大师的帮助下躲进了寺院,我们找到了他,并让他躲开了一劫,生命无虞,精神状态也很好……” 唔,应该没有需要交代的吧?丹青想了想。 谁料灵犀误解了丹青未完的语调,想到自己见到的画面,不由得攥紧了拳。“我希望你能好好的保护他。”不能让他受到一丝的伤害。 丹青慎重的点头,同时久违的系统提示音和山芋的叫苦声同时冒泡:“你已经完成了灵犀的委托,委托人希望交易仍然能进行下去,是否答应?你成功晋级,镜花阁的物品权限对你进一步的开放,可前往镜花阁购买你需要的物品。” “恶女啊!你和什么恶人在一起?我的头好痛!我觉得我的智商快要跳到冰点了!是不是你赔我的青春,还我的智商!” “……”丹青选择无视,然后跟冉孤生转达了灵犀的意思。 “那就接吧,方丈不也是让我们好好保护探花的吗?” 得到了冉孤生的答复,丹青慎重的点头,灵犀露出笑颜。“谢谢你。” 接了任务,灵犀从自己的镜匣里取出一小袋,交给了丹青,“这是我当初在南漪庄积攒的私房钱,没有官印,也不进库房的审查名录,你拿去请你好好照顾他,我在宫中诸有不便,只能拜托你了。”灵犀诚恳,眼睛深深的看入丹青的眼眸的深处,像是要看穿她的内心。 “好。”没有迟疑,丹青一口就应了下来。 “我在宫中会尽力的为他扫清障碍,你放心,这事很快就结束了。”灵犀的话让丹青心惊胆战,她这意思要取代了皇后,然后干政,左右天子? 丹青胡乱的点点头,思绪乱飞,假如牵扯到她,假如她的智商不太高,女主光环没点亮反而成为了华丽的大炮灰,因果相连,她和冉孤生他们会不会也受到了牵连…… “你快回去吧。” “你万事小心。”丹青说完,赶紧飞回去摇醒宫女回到宴席上。 ------------ 第一百七十四章 谣言 丹青搬出了将军府住到客栈去,但是这并非是长久之计,探花还是需要人去保护,客栈鱼龙混杂,要是一不留神,她们的任务就完了,为此拜托一个住在附近的牙婆留意那些出租的小院,要靠近坊市,要闹中取静,要不大不小…… 牙婆听丹青一大堆的描述,若不是她最后那一句:“钱,不是问题。”一脸笑意绷不住的牙婆真心要赶人。 “姑娘请放心,老婆子闲得很,会尽快给你答复的,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联系上姑娘?”牙婆问道。 “我就住在对门的云来客栈,天子六号房。”丹青说道。 得到了牙婆的答复,丹青满意地出了门直接回到对面的客栈,临上楼的时候特地回头看了一眼,越过出入的客人,牙婆目送她,而后不再迟疑的回到楼上去,不过她没有径直回房,而是到安排在她房间旁边的探花房里去。 敲了几下门,和守在里面的冉孤生对了一次暗号后,才能进来。 探花自从溜到朱雀大街看到最后天子和灵犀携手相牵的那一幕后,脸色一直灰败,并且没有胃口,什么都东西都吃不下,简单来说,他绝食了。 “事情搞定了吗?”冉孤生问道,他带的人一无所获,但是朝廷的动作却不肯消止,现在探花还没有暴露在他们的视线之下,但是这几天在客栈过的是战战兢兢,丹青和冉孤生轮流守夜,为了防止迷香的出现,丹青揪出山芋,一起研究如何解迷香。 山芋配了几副奇臭无比的解药,一度让丹青以为它在报复。 丹青点了一下,却有摇了几下头。“我委托了对门的牙婆帮忙去找出租的院落。可能也需要几天吧。” 几天,冉孤生缓缓的点头,“这样也对,现在我们不太适合出门。” “我待会去市集买些书籍吧,大郎,你要看什么?”因为不方便叫探花的名字,而且探花不同意用假名,他说大丈夫光明磊落,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所以丹青她们用大郎来代替了探花这个关键词。 “不需要了。”挫败的大郎现在什么都不想做。人生一片灰暗,只想等死。 丹青看到他干裂的嘴唇,他这样不吃不喝的。不用几天,不用刺客刺杀,他就能自己个弄死自己!不悦道:“大郎,你一连几天滴水未沾,也没吃东西。这样折腾自己的身体有意思吗?” 大郎如今连抬起手都觉得吃力,他没有气力了。“不想吃,我晚些会吃的。” “好,那就待会吃。”冉孤生连忙说道,他是越来越无力了,也不知道自己能帮上什么忙。劝说吧,他又听不进去,整个人活在自己的世界。反复叩问过往。 丹青突然明白为什么大郎将绝食进行到底,敢情是冉孤生惯出来的! 她组上冉孤生:“冉孤生,你不能这样惯着他,他会死的!现在我去叫小二拿吃的来,你负责灌他喝粥水。” 强硬的语气说明丹青这是在告诉而不是商议。冉孤生为难:“但是他说待会……” “所以他现在就半死不活,你再纵着他。我们的任务就全完了!”丹青猜测他现在快行尸走肉,大概是跟着人群混入了朱雀大街,看到了灵犀的缘故。从男人的角度来说,看见自己心爱的妻子成了别人的夫人,还牵着手一同离开,心理稍稍软弱的人恐怕都受不了吧。 不再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 无论哪一种,都不是她们所乐见其成的。想到这,丹青揉揉胀鼓鼓的太阳穴,缓声道:“我一刻钟后下去找小二,你看好大郎,必须灌他喝粥,他身体要垮了。” 冉孤生也知道大郎现在再不喝水命不久矣,同意丹青的话。 丹青切换了附近频道:“大郎,你想知道她跟我说了什么吗?” 大郎的眼睫毛颤了颤,眼皮下的眼睛稍稍转动,丹青离大郎近,容易观察到他神态的变动,“她问我,他活得还好吗?我告诉她,他精神很好,但是我不知道怎么我从那里回来以后,你就变了,没错,你还活着,不过就是活得行尸走肉,我也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我只能说,如果你还想对得住你的女人,你就给我醒悟过来!” 丹青觉得她的话都要感动中国三十年了,不给她点赞也应该涕泗横流的醒悟悔改,吃上八大碗,重新抖擞精神才对,可是沟通对象一无所动。 朽木不可雕! 他读的书都读傻了脑子吗?他的探花是怎么考回来的!为什么最根本的问题他都没想通透!灵犀还在宫中,她还没有忘记 丹青咬牙切齿,扬起一掌刮过去。 大郎没有闪躲,硬生生挨下了丹青的一巴掌,什么话都不说。 “懦弱!”丹青丢下两个字,冉孤生以为她还要打,赶紧拦在她身前。 装聋作哑的大郎终于说话了,自嘲地笑了笑,久未喝水的声音喑哑,无力的疲惫和颓废:“我还能怎么办?” 回头,这人总算肯说话了吗。“等。”丹青斩钉截铁地回答,如同一记有力的锤子,板上钉钉似的。“虽然我不知道灵犀她是怎么打算的。但是她说,她会在宫中为你扫清障碍,这件事会很快就结束。” 听见丹青转述灵犀的意思,大郎的情绪激动了起来,过久没有进食,猛地一站起来,血气不能即刻运行上脑,于是……站起来连发问的时间都没有就华丽丽的晕过去。 “……” “这人体质真弱。”丹青评论道,还是让冉孤生来守着大郎,揪出山芋给他号脉,然后她下楼去找厨房做几个菜,一个粥。 大郎重新恢复饮食,可喜可贺,起码有力跑跑跳跳。 几天后,牙婆上门,说是找到符合她的条件的屋子,冉孤生前去看过,屋子的家具都是现成的,可以直接入住;附近邻居比较友好,不算是嘴碎的人,下了定金,一次交了半年的房租,几个人从客栈搬了出来,住进了屋子。 自从在丹青那儿得到了灵犀现在的状况和消息后,大郎整个人安静下来,这种安静不像是先前那中绝食,沉迷于自己的世界,筑起一道厚厚的防墙,不与他人交流的安静,而是沉淀了时光,岁月的成长,脱胎换骨般的,一夕长大,不再是那个青葱懵懂的青年。 丹青对他们这个现状很满意,顺便每天琢磨着在房子的周围或者是角落布置陷阱,所谓未雨绸缪,他们现在暂时安居在这个地方,要刺杀的人摸清楚了地方,他们就成困兽之斗了。 食物,清水,药物,御寒衣物,统统购买,屋子有地窖,可以藏起来,鸡蛋不能全装在一个篮子,将物资打散的放置,保证常用的房间都有足够的物资,唔,还要养一只猫捉老鼠…… 闹中取静,大隐隐于市的大郎三人密如锣鼓的筹备,而宫中的老太监还有灵犀也在准备着,老太监委托他人花了大价钱,发动了帝都的闲汉按着画像去找人,不出几天应该就有答案了。 祈福舞以后,灵犀彻底成为天子的宠妃,天子的后院在没有人能撼动到灵犀的位置,她离皇后的宝座仅有一步之遥,危险就在黑暗等待着时机,但灵犀已经和齐鸣君在私下结成了联盟,齐鸣君协助灵犀得到她想到的东西,相对的,灵犀偶尔要在天子耳边说上一两句好话。 又几天,看似风平浪静的过去了。 不过—— 到了祈福舞以后的第六天,不利于灵犀的流言从坊间传了出来。 “你听说了吗,那个跳舞的燕妃,原来是妖物!”听泉楼中,茶客压抑着声音瞧瞧跟同伴说起骇人耸闻的消息。 路过的小二竖起了耳朵,给隔了三张桌子的客人倒水,声音很轻但瞒不过练就一双顺风耳的小二:“这话不能随便乱说的,会被咔嚓!” “不是我说的,是我那个七姨母的堂弟媳妇的哥哥的同学的朋友说的,他是个未入籍的道士,跟着他那个茅山派的师父行走江湖,他们见过她的舞蹈后说,这女人跳一种魅惑人心的舞,这段舞蹈会使人沉迷其中,然后不知不觉之中听她的摆布!” “不会吧,我当时为了近一点看,特地一早起来占了个好位置,她的相貌看起来不像是狐狸精之类的妖物啊!” “知人口面不知心,何况里面的妇人早就活出一副蛇蝎黑心肠,表面无害,暗地里挠你一爪子,让你生不如死!” “好可怕啊。” 小二不动声色的听着,到了下一桌悄悄将自己听来的消息传递下去。 谣言就像是雪球,越滚越大;一个谣言,从起始传递了一圈后,面目全非了。 这样谣言传递到丹青和宫中的时候,变成两个版本,无论版本怎样更新换代,它的核心,始终指向灵犀是祸国殃民的妖妃。 沉静的大郎面对世人对灵犀的指责表示缄默,安静的呆在他的房间读书,足不出户,十足大家闺秀。 灵犀是妖妃?或许还真的有这个可能。而丹青听到这个消息后,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那把艳红的血影天宇舞姬,挥之不去。 ------------ 第一百七十五章 辟谣 民间谣传有多少能上达天听?谣言如过江之鲫但是唯有这一条能再次送达前朝。 十几年前江湖也是兴起了一条谣言,一纸诏书八宝紫金锭由羽林将军押送,从纯阳宫运抵帝都,以至于后来成就了纯阳宫的国教地位。 灵犀是个没有背景的女子,而且还有污点——前朝的官员对灵犀曾经是曾经的探花夫人记忆犹新,娘家并不显赫——未嫁探花之时,曾经是南漪庄的头牌,身世卑微,父母不详,在南漪庄长大。 官员对南漪庄的理解等同的帝都的花街柳巷,太平郡的寻欢作乐地,那么灵犀是贱籍。却没有多少朝廷命官知道,南漪庄是江湖乃至修真的门派,而身在南漪庄的女子,是良籍而并非是贱籍。 这样一来,朝廷的两派开始为了这事争吵了起来。 灵犀妃位品阶晋升太快,就连当初以十里红妆嫁入皇宫的右相嫡女,如今不过是嫔位。 她的存在已经威胁皇后的位置了,有眼色的文官经过祈福舞后,不禁揣测皇后的位置还能稳如泰山吗? 宫中,灵犀和右相嫡女乐嫔交好,看似联手。 皇后母族一系有了动静,朝廷分成了三派,一派归于皇后家族的宰相,支持皇后;一派归于右相,支持身在嫔位的右相嫡女以及灵犀,还有一派就是以国家为本,像严将军这种不站队,手握部分兵权,保持中立的人。 天子在御座上,看尽文武百官为了这个谣言引申的各种事项争得脸红耳赤,没有高低立下,绝不消止的模样,冷眼旁观。 朝臣吵了半天。有个人停止了说话,渐渐地就有别的臣子瞄到天子的脸色而噤声,一个两个三个,朝廷很快就安静下来。 “吵完了?”天子终于开口,他托着额,已经等了很久,听不出情绪的声音让朝臣胆颤,后知后觉的发现他们似乎触怒龙颜。 谏官硬着头皮走出来,说:“臣,有本启奏。” “说。” “燕妃灵犀一舞动四方。名声响彻天下无人不知,但毕竟是宫妃,乃是圣上家眷。本不易抛头露面,燕妃一舞,是为百姓祈福,原意是好,身为宫妃。她不适合作为那向天祈福的舞者,如今百姓纷纷传言,家中鸡犬不宁,收成不丰,疑似上天的惩罚,道燕妃灵犀是妖异。祸害天下……” “砰!”天子不发声,但是重重拍在书案上的手,发出的响声。足以让朝臣知晓他的怒意。 假如启奏的文官,说不定他断了接下去说的话,灰溜溜的告罪退回队列之中,可惜的是站出来启奏的人是文官,却是谏官。谏官的存在是忠言逆耳,是打天子的脸面。是一个不讨好的职业,所以,尽管谏官知道龙颜震怒,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 “请圣上彻查。”谏官深深的鞠躬,腰弯下近乎一个直角,头也不敢抬起面对天子的怒火,他已经婉转了很多,他觉得他已经对他说的话圆润的修饰了很多。 天子的眼睛扫视一周,被他目光扫中的朝臣几乎都低下了头,不敢看向天子,势要据理力争的老古董们瞪大眼睛,不肯退缩,手握兵权,不站队的中立派平静地应对他的目光。他心中隐隐有数:“严爱卿,说说你的意见。” 严将军没有想到他会被点名,不仅是他,就连大多的朝臣都不明白为什么天子会点他的名字,一个武将,一个手上兵权不多,被天子不断地用各种由头削弱兵权的人,一个中立不参与朝廷纷争的人,圣上点他的名字,是什么意思? 严将军的惊讶一闪而过,但是走出列,回答道:“虽说谣言止于智者,但坊间传言想来三人成虎,不加以制止,恐怕有损圣上威严,必须加以制止,最好的方法就是辟谣。” 天子点头,认同严将军的说法,挥手让他回去:“严爱卿说的对,愚民毕竟是愚民,这件事看似小事,却危及我朝声誉,务必要将制造谣言的人抓住,同时制止谣言的传播。” 任务分派下去了,宰相的门生站出来道:“圣上,要辟谣的最佳方法,就是证明燕妃并非是妖异,这样才能完全杜绝了这个谣言的传播。” 门生的话一出,就得到了好些文官的应和。 “放肆!朕的爱妃能随便亵渎?你们还把朕放在眼里吗!”天子再一次拍响书案,七嘴八舌的朝臣又安静下来。 过后,等到天子脸上愤怒的红潮稍退,就有另一派右相的人站出来说道:“圣上可请齐鸣君和纯阳宫君道真人一证燕妃娘娘到的清白,臣相信清者自清。” 天子托着额,思考着他们说的话。 君道是修道之人,又有一定的修为,说实在,天子对君道的信任比齐鸣君要高很多。 “可行。” 大街小巷贴出告示,上附了一人的画像,百姓纷纷围观。 “上面说了啥?” “上面说最近传言燕妃娘娘是妖异是由这个人传出来的,此人已经逃脱,现悬赏一万两白银谁抓住这个人就掀了告示带着人去官府,又说因为谣言可畏,为了一证燕妃娘娘的清白,圣上已经派人前往纯阳宫去请君道真人,和身在宫中的齐鸣君一同验证燕妃娘娘是否是妖异。” 众人听了恍然大悟,心里已经信了几分是谣言,接着想到那个令人眼红的一万两白银,纷纷挤上前去要记清楚那人的长相。 “别挤啊!” 丹青外出买菜的时候正好看见几处张贴告示的告示栏前挤满了人,很多站在外围的人踮起脚尖,打破头都想看清告示,她不禁疑惑都什么好事让这些人趋之若鹜了? “大哥,大哥哥?”丹青拉过一个刚从里面挤出来,笑成一脸傻样的书生,“看你喜气洋洋,红光满面的,请问里面有什么好事了?” 谁都爱听好话,书生也不例外。 他裂开嘴,笑道:“你看出我红光满面了?里面是悬赏一万两通缉那个散发谣言诬陷燕妃娘娘是妖异的人呢。”他飘飘然的,走路好像踩在棉花上一样。“不说了,我赶回去自己画一张!”便匆匆离去,路上撞到了几个人。 “悬赏一万两?”丹青听见这个数字,眼睛发光,也像别人那样挤进去要看清楚那个人长什么样的。 保护着自己的同时终于挤进去了,抬起头看向告示里面的画的人…… 这人的五官依稀都点熟悉啊,呵呵…… 呵呵,这坑爹和探花有相似,该不会是探花吧? 丹青被她自己的猜测震惊了,盯了画像半晌,这画像上的人越来越和探花的轮廓重合,古代的画画技术以抽象神似为主,但是盯久了,还是会觉得和本人应该还是颇像的。 来围观的人将发愣的丹青给挤了出去,丹青很快就回过神来,立刻联系上冉孤生粗浅的说明她在街市看见的事,并且回到暂时租赁下来的院子,关门落锁。 “外面又用了什么名头通缉我?”丹青如临大敌的模样,大郎看在眼里。 “诬陷灵犀,说你是传谣者。” 大郎轻轻笑了笑,“那我去地窖呆几天,这几天会有衙役上门排查的,小心应对。” 丹青点头,“冉孤生在赶过来,我们会处理好的,你就安心,顺便也看看有什么地方能躲起来。” 几天后,君道抵达帝都,圣上派人出城迎接。 丹青知道君道到帝都,却不能拜见他,不然大郎或许就曝光了。 蓬莱阁处,燕妃安静的任由齐鸣君和君道打量,不仅是他们两个人,天子以及皇后等妃嫔全到了。 齐鸣君掏出一面古朴的青铜镜,螺钿花鸟青铜镜,镜面平滑,镜面里照不出任何人的影子。他递过去给君道,君道接过,前后翻看,然后让内侍递给天子,解释道:“此乃照妖镜,镜子不能看见人影,只能找出妖精的原形,燕妃娘娘身上没有妖气,可以用这面镜子作进一步的判断。” 天子点头,示意两位可以开始。 内侍将照妖镜重新送回到齐鸣君的手中,齐鸣君接过,盘腿而坐,一手掐诀,一手捧着照妖镜念念有词,照妖镜上的螺钿发光了,花鸟在发光的螺钿中,隐隐出现了变化。 花骨朵绽放,雏鸟长成伸展翅膀,盛开的花似乎在微风中摇曳,而后秋风送到,凋零,雏鸟经过壮年的飞翔,到垂暮的飞不动,老死,似乎又到了来年春天,花苞冒出,雏鸟破壳,镜底的花纹完整的呈现一个生老病死的小千世界的过程。 镜面中有一簇光芒想要突破了。 齐鸣君的真言越念越快,旁人近乎听不出齐鸣君到底在念什么,但是他们却能清楚的看见,从齐鸣君嘴不断的吐出了白雾,这些白雾聚合成一个个的符文,和道家的真言写法一模一样,这些文字从齐鸣君嘴里流泻出来,萦绕了他一圈,才去到镜面。 镜面光芒乍破,露出一簇光,金光灿灿,神圣无比! ------------ 第一百七十六章 澄清 第一百七十六章 澄清 镜面光芒乍破,射出一簇耀眼的金光! “圣上请看。”齐鸣君端着那一面金光乍破的镜子,金光耀眼,却不伤害人,齐鸣君补充道:“这是照妖光,能照出一切妖物的原形,但是并不伤人,请圣上放心。” 起初天子用手遮挡眼睛,但到了后来却发现光芒耀眼并不刺激伤眼,才放下手来。 为了他说的这番话的真实性,齐鸣君特地端着这面镜子在宫妃面前走了一周,宫妃用桃花扇遮掩姣好的脸容,不和齐鸣君正眼相对,铜镜路过这些宫妃都没有出现异常,他继续端着镜子来到圣上面前,螺钿花鸟青铜镜的金光不稳了! 天子稍稍挑眉,正襟危坐,道:“齐鸣君是认为朕是妖?” 话音刚落,青铜镜内传来龙吟阵阵,光滑平整的镜面里隐约有一条苍龙,似乎束缚在其中,它撞击着镜面,想要突围而出。 青铜镜在颤动,齐鸣君的脸色刷的一下苍白起来,他纤长的手指渐渐也不能抓稳这块青铜镜了,他和镜子一块颤抖。 “仙君,你这是为何?”天子还是这样淡定冷漠,轻飘飘地问了一句。 齐鸣君像是承受不住青铜镜的重量,手一下子松开,青铜镜就这样直直地摔在地面上,幸好因为在齐鸣君的蓬莱阁的地盘上,铺了色彩鲜艳的波斯毛毯,青铜镜摔下去后,也没有缺角崩口的。 “难得一见仙君的狼狈啊。”天子一改冷漠神色,打趣道。 天子这话说的一点都不假,昔日齐鸣君那是高贵冷艳,可远观不可亵玩,迎面走过都不禁礼让。充满了神圣的气息,但如今浑身像是刚从水里捞了起来,前额的刘海贴紧,他也不顾众人诧异的眼神跌坐在波斯毯上,喘着粗气。 “本君失礼了。”齐鸣君平缓了呼吸,才说道,却不再去触碰青铜镜了。 君道旁观,他走过去,在齐鸣君略微诧异的眼神中拾起了螺钿花鸟青铜镜。 青铜镜的金光不复方才,已经微弱了许多。或许是因为曾经照过天子,青铜镜中又出现了苍龙撞击镜面的景象才导致了金光的削弱? “君道真人,您怎么看?”天子见君道的神色凝重。不由得关切的问了起来,齐鸣君暗暗地看了君道一眼,略微心惊又不屑一顾,君道不过只是个天命将尽的人,但是他身上的修为高深莫测。而且天子似乎更为看重他,是因为出自纯阳宫的缘故吗? 君道端着凝视青铜镜甚久,没有吱声,入迷地几乎忘却了天子和在场所有人的存在。 天子也不催促君道,也跟着他在等。 当久了背景墙的皇后不甘心在一边被冷漠对待,她们这些宫妃今天前来就为了审讯这个妖精。而不是陪着她一块被天子摆在一旁研究这块劳什子的镜子。 “圣上。”皇后盈盈一福,端庄大方,她比天子要小三岁。不过仍然驻颜有术,她的肌肤也是在宫中颇被宫妃所羡慕的,而且将三宫六院打理得井井有条,挑不出错处,更重要的是。她还深受皇太后的宠爱。“仙君不是说过,照妖镜只能照出妖异吗。这样说来这块就不是照妖镜了!” 青铜镜照过天子后,就出现了一条困在镜中的苍龙,龙啸让天子不时恍惚,形同丢了三魂七魄之一,皇后的话他没有听进去。 灵犀看向天子,眼底古井不波。 良久,君道做出一个与他身份不符的举动,让宫妃小小的惊呼。 只见他念动真言,然后猛然将青铜镜往下压,同时抬起膝盖,砰!青铜镜裂开两半! 宫妃们惊叫了起来,更甚者晕了过去。 就在青铜镜裂成两半的时候,一条苍龙幻影从镜子里窜了出来,龙头穿过镜面的时候宫妃们被吓住了,一个两个三个就这样吓晕过去。 苍龙龙吟,声音响彻整个宫廷,宫中后山圈养的动物被吓得瑟瑟发抖;动物被吓,人也好不了多少,就近的宫妃已经口吐白沫,在蓬莱阁幸存的只剩下天子、齐鸣君、君道。 苍龙的身躯玄幻,但是却不能自如地在蓬莱阁中游走,因为它的身体过于庞大,龙头对正正位上的天子时,怒目,倏忽猛地冲进他的身体中! 天子的身体撞上了背后的靠椅,没有受伤咳血,他精神缓缓的恢复过来,目光掠过地上软成一滩的女人,再看向神色自如地君道:“君道真人,这是……” “回圣上,照妖镜的含义齐鸣君道友误解了,它能照出世界上所有的原形,但照的却是魂魄,魂魄的原形是什么,照出来的就该是什么,刚才照过一众宫妃而没有显示,那是因为她们的魂魄归根究底,只是一团‘气’罢了,当照到圣上的时候,镜中却出现了一条巨大的苍龙,那是因为圣上乃是天之骄子,所以照出来的应是苍龙。” 君道这一番话让天子很满意,连连点头。 “圣上的真龙气息甚重,照妖镜不能承受得住这股威压,会自觉将这股它判定的‘威胁’收入囊中解决,但是这样一来,圣上的一魄就被收入进去,圣上才会对外界的反应慢了一拍,而且照妖镜也不能承受,最终的结果……”君道顿了顿,转了话题:“幸好圣上圣恩普照,龙体无虞。” 天子听着君道的话,脸色已经沉了下来,倘若君道的动作慢了些,他是不是就…… “圣上,您召我来就是为了这块镜子?”君道扬了扬手中裂成两半的青铜镜问道。 天子放下方才考虑的事,他听出君道的不愉快,便说道:“自然不是,君道真人,最近民间传言道燕妃乃红颜祸水,祸国殃民,所以特地请来您和齐鸣君二位求证。” 君道听罢,念动真言并将已经裂成两半的青铜镜合成了一起。 破镜重圆。 他继续念动真言,他的声音舒缓,齐鸣君当时念动的速度和他与之一比,就像是急躁赶时间。 青铜镜面重新绽放金光,金光大盛,照耀了整个蓬莱阁,又和齐鸣君当初那不过镜面一角对比,修为孰高孰低,一清二楚。 他端着青铜镜,照在晕过去的灵犀身上,只见一团白雾。 ------------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上门 君道已经说过,照妖镜照的是魂魄。 灵犀和其他宫妃一样,照出来的是一团雾气,这就说明了,灵犀只是一个普通人,并不是狐妖惑主,祸害江山社稷。 “来人,带君道真人下去,好生招待。”天子挥了挥手,让宫人进来,“君道真人,朕还有些事,先告辞了。”天子对待君道的态度宛如是下辈对待老一辈的谦恭,让齐鸣君好生嫉妒,天子径直抱起了灵犀出了蓬莱阁,留下一众晕过去的宫妃。 第二天一早,朝廷上一时风云变幻,天子借助这件事的东风,一连任免了一堆官员,多少官员因而丢了乌纱帽,多少官员因此平步青云,一抓一大把朝廷的大洗牌,老一辈告老还乡,新一辈壮志踌躇,严将军等一些中立的官员没有受到影响,纷纷舒了一口气。 澄清的公告再一次贴满了大街小巷,丹青很快收到消息,忧喜参半,喜是灵犀洗脱被百姓强加在身的妖异祸国的罪名,忧心的是悬赏的金额再一次上调了,追加到十万两白银,天子前所未有的重视,把官衙和百姓都调动了起来,最近看见陌生人在她们租赁的范围里出没,像是盯梢,不知道大郎是不是被他们给发现了。 扣扣…… 大门传来叩门声,丹青瞬间警惕起来,回头看了一眼,大郎在地窖躲着,屋里现在除了她就没有别人了,冉孤生现在在将军府,而且她已经把钥匙给了他,他进来就不用敲门,可以直接进来,那么会是谁呢? 丹青思考最近租金已经交了,又没有什么重大节日。一路小跑去开了门。 “谁啊?” 丹青只开了一条小小的门缝,门两端栓了铁链,不去掉铁链的话,门是不能完全的打开,就像她现在只开了条门缝一样,为她的安全加了一层保障。 从门缝往外看,胖乎乎的大婶身边还有两名衙役,丹青心里咯噔了一下,“你们是谁?” “少废话,没看见我们是官差!快开门!”衙役推了推门。门后拴着铁链自然推不开,丹青后退了一步,“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在。我不能打开门,万一你们是贼怎么办?” “嘿,你这丫头片子嘴还挺犀利的,官爷爷我今天还真要进你家,别废话少罗嗦。快开门!”衙役不耐烦,将门拍得乒乓作响。 丹青顿时泪眼汪汪,她用力的掐了自己一下,疼得她眼泪直冒:“好可怕……你们都是坏人!” 终于领路的婆子赔着笑脸,插嘴道:“丹青丫头,还记得老婆子吗?老婆子我和两位官爷没有恶意的。这两位官爷只是例行问询,你先开门放我们进去可以吗?” “家中父母不在,你们晚一点的时候再来吧。”丹青就是不答应放他们进去。 衙役越来越不耐烦:“我们不会害你。放我们进去,除非你们家窝藏了什么罪人,你心虚!” “我怎么知道你人模人样之下有着怎样一颗黑漆漆的心?你额头不会凿了坏人两个人,要进来可以,你们晚一点来。等我们家的长辈回来了你们再来。”说完,丹青砰的一下将门关上。落栓。 拍拍心脏,暗道,好险。 她拒绝衙役就要拒绝到底,不然更加会被人发现破绽。门外面的拍门声更加急速,到了后来一下下撞击的声音混杂着衙役使唤人撞门的说话声,更是会使人六神无主。 丹青目光一闪,没想到明面都是这样霸道,何况是暗地里的不为人知的活动。 她快步来到地窖口,跟大郎简要的解释一番,然后用杂物堆放起来,把地窖彻彻底底的遮盖起来,但大郎真正藏身的地方不在地窖,却是厨房的水缸。拍掉手上的灰尘,丹青又在厨房那里取来扫帚,候在门口。 “我,我警告你们,这是我家,你们不要乱来!”丹青捏着嗓子,又掐了自己几下,佯装害怕的说道。 外面撞门的力度似乎又大了一点,门上的尘土嗖嗖的掉下来。 栓门的时候,她选用了比较粗的铁链,铁链沉甸甸的,看上去比较保险,要是他们直接把门拆了怎么办?丹青守在门口前,考虑。 门是木门,要拆起来,用斧头三两下应该就能劈成柴火烧了吧…… 就在丹青胡思乱想的时候,门外传来她熟悉的声音。 “住手,你们都在干什么!” “你们是谁!胆敢和官爷我作对,嫌命长吗!还是想和里面的人抓去一块坐牢?” 悉悉索索,好像是谁快步上前拉开了人,接着就听见衙役惶恐而谄媚的声音:“小的有眼无珠,小的不识抬举,原来是将军府的管家老爷,不知管家老爷有何事?” 扣扣…… 这下温柔了很多。“丹青,不用担心,是我,开门。” 丹青这才磨磨蹭蹭的走过去,解开了铁链,打开门。 门外有两个人制服住两个衙役,衙役虽然被人扭着手,但是无改他们脸上的谄媚笑容,丹青将视线移到了他们口中所说的管家老爷,原来是将军府的管家,丹青跟他打了一声招呼,管家微微点头应下。 “丹青,你没事吧?”冉孤生关切的问道。 “我能有什么事,无非就是被吓了一跳罢了。”丹青似乎心有余悸,管家若有所思地扫过丹青,以及她手上的扫帚。 丹青的脸红了红,将手中的扫帚往身后藏了藏。 “小的只是巡例,您也知道,最近朝廷悬赏那个传谣的人,我们也只是奉命去调查每家人口,好回去复命。”听见丹青的话,衙役连忙喊冤,他们的理由冠冕堂皇的,挑不出错处,这样听起来,倒显得丹青不会做人,或者是屋里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了。 “我家现在就我一个人。你们还是两个大男人的,五婶在那就怎样,真要是发生了啥,她也帮不了什么忙!我的闺誉受损你赔我吗?我叫你们晚点来,你们就开始撞我的门。”丹青据理力争,一副我这样做有错吗,很明显我没做错。 闺誉…… 冉孤生嘴角抽了抽,忍住了将会说出口的话,其实,丹青你有闺誉这种东西吗…… 闺誉是啥。闺誉能吃么?又不是桂鱼。丹青或许会这样回答。 “你们先回去吧,丹青姑娘,不介意请我进去喝杯茶?”管家问道。 丹青微微一笑。“请。” 屋里摆设不算多,家具齐全,但是还是有种人气不多的样子,但厨房的烟火气倒是足够,管家一路跟着丹青和冉孤生走进屋。一边打量这间屋子,这间屋子一家三口住进来恰到好处,一目了然,但同时也有个弊端,难以藏人,毕竟屋子小了。能藏的位置就这么几个地方。 管家打量着这间屋子,窗明几净,能看得出来时常有打扫卫生。 丹青奉上一杯清茶。“清茶一杯,管家叔叔请,你来是有什么事?” 管家抿了抿,“老夫人想你了,让我前来问问你有什么需要。也看看你现在住的地方如何,现在看来。这地方还是不错,周围的百姓淳朴,地方靠近坊市,购买东西也比较方便,又能闹中取静,若地方再大一些,真可以大隐隐于市。” “谢谢管家的赞赏,也请转告给老夫人,丹青心领了。不过这个可不是我的功劳,都是冉孤生他帮忙看的,我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哪里好不好的, 只求在帝都的这段时间能有瓦遮头,因为我来帝都是受师父的委托,住在将军府,出出入入总有不便,给将军府带来麻烦,所以才搬了出来。” 管家点头,理解丹青:“这样啊……那可否让我参观参观,也好让我回去跟老夫人回话。” “好的,您请。”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冉孤生带着管家参观这件房子一周。 看来将军府的人是起疑了,不过看起来不像是确切肯定探花就在这里,难道是严凌余没有说出去?丹青跟在管家的后头,一块参观起来,心里暗暗思考。 管家绕了一圈也有什么发现,眼尖的他发现了杂物堆下的地窖入口,不解地指向它:“这是地窖吧,怎么堆起杂物了,我怎么就说你家干净地过分,原来东西都堆在这里了。地窖可是个好地方,储藏五谷,粮食的。” 面对管家有意无意的打趣,丹青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真是不好意思了,我看地窖也没什么的,这些杂物又懒得搬到地窖去,就暂时堆在这里了,啊,我记得地窖里面藏了地瓜的粗粮,待会可以劳管家叔叔带点回去,别看这地瓜不值钱,这粗粮对人身体有益的很。” 说着,就用手搬开了杂物,打开地窖,带着管家到地窖去。 地窖果然藏了不少粗粮。 幸好丹青坚持着鸡蛋不能全放进一个篮子的准则,将食物,用品分散放开,这样才没让管家起疑,甚至管家还嫌他们地窖贮藏的东西少。 管家走的时候,丹青塞给他一篮子的地瓜,目送他离去,等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关门落锁,呼了一口气,好险。 灵犀在君道和齐鸣君的验证下,破除妖异的谣言,使得她的地位更加如日中天,尽管如此她仍然还是那样的恬淡,偶尔如邻家女孩那样的嗔怒,不像别的宫妃,一经得宠就无法无天地到处挑衅,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得宠似的。 她勤练舞,天子更加宠信她了。 又是一天晚上,夜凉如水,天子到皇后宫中,没有在灵犀这里留夜,灵犀再一次躲开了眼线,来到齐鸣君布置的传送阵,来到蓬莱阁。 齐鸣君回过身:“娘娘喜欢母仪天下吗?” “不喜欢,我不喜欢这座宫廷,即使它宏伟华美。” “我也不喜欢,不过为了这个天下,我不得不身入轮回。”齐鸣君似乎感慨良多,“想必娘娘也该知道您夫君安好吧。”他话音一转,提到了探花。 灵犀面无改色,“齐鸣君,有事你直说就是,我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何必转弯抹角。” 我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这句话明显的取悦了齐鸣君,他拍手,赞许地说道:“娘娘这话中听,那我也不绕圈子了,娘娘还记得那把扇子吗?当日我让人送来的。” ps: 感谢酥糕2枚平安符,月色不离月的平安符~横波燕然的小粉红~ ------------ 第一百七十八章 惑舞 灵犀对那把红艳艳的大扇子爱不释手,她轻挑蛾眉,道:“本宫很喜欢那把扇子,谢了。” “呵。”齐鸣君笑,他的笑声和他养的白鹤很相像,“娘娘误会本君的意思了,血影天宇舞姬既然已经送了出手,断无收回的打算,只不过是因为那把扇子不是凡物,特地让娘娘前来学习如何驾驭罢了。” “哦?”灵犀寻了个位置安坐下来,愿闻其详。 “血影天宇舞姬是一把祭祀用的绸扇,绸扇的颜色用的是最虔诚的信徒鲜血所染,再辅以秘法,使使用者获得巨大的信仰之力。”齐鸣君的指尖在虚空画了一圈,血影天宇舞姬便凭空出现在灵犀面前,“今日我便教你如何使用,燕妃娘娘,你可得用心学习啊。” 灵犀没有立刻接过,她的目光流连在血影天宇舞姬上,手在扇面摸过,说道:“要是我学了,大概真正成为坊间传言的妖妃了吧,齐鸣君,你也不是什么仙君。” “若让我是妖魔,那就不可能存活在天子龙气甚重的宫廷里面,至于妖妃……娘娘再次前来,不就已经告诉我答案了吗,只是事到如今,娘娘,你可不能再反悔了。”齐鸣君没有正面回答灵犀关于自己的身份,只是重新地提醒了她一次。 灵犀笑了笑,不再迟疑的抓过血影天宇舞姬。“本宫好奇,齐鸣君原来也是会跳舞的,那就请多多指教了。” “好说。” 冉孤生到来的时间越来越少了,朝廷对探花的抓捕活动频繁,上升到“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的程度,丹青为了大郎的安全,趁机去了一趟镜花阁采买能易容的道具。以及各种防身道具,于是她发现—— 荷包瘪了! “丹青,采买要适度哟。”断月幸灾乐祸地说道,丹青横了他一眼,“既然你这样说了,那东西我全部不要,再见。”说着,丹青的脚往门口外移动,一边嘴上还唠叨,这是什么的服务态度。一点都不好。 “哎,回来!”断月老大不乐意,他这儿的服务态度妥妥的优秀。丹青转过身,看他有什么话可以说,断月招呼她到店铺的另一边柜台,就在左侧的屏风后,她头一回来到这里。不过这边的摆设不及店铺柜台的物品好。 断月说道:“我们镜花阁提供典当、抵押、以物易物、双方买卖等服务,要是缺钱花,你可以用你值钱的东西典当或者抵押,若是你有技能压身,将成品卖给我们,我们会视乎需求定价。” 听起来似乎不错。丹青想了想,一股脑的将她烹饪的产物掏了出来,搁在桌子上。“你看看能卖多少?” 断月脸皮抽了抽,他想说,这里不是酒楼,不包餐不接受菜肴,不过这些香味似乎有点与众不同。他取来一双筷子试吃,脸色一变。“这些我全收了。” 丹青点头,指向她还没买到手的道具,说道:“这些给你,那些我全要了。” 一番讨价还价后,丹青的背包全部塞满了道具,心满意足抱着背包塞不进的小物品准备离开镜花阁。 “对了,丹青。”断月再次喊住了她。 “说。” “星象发生变化,人间似乎要动乱,你好生注意点。” “怎么可能。”丹青嗤笑道,“我知道了,走啦。”她腾不出手来挥手,口头说了一声,就离开了镜花阁的范围。 一回到租赁的屋宅,她就把大郎叫过来试验她在镜花阁买到的易容道具。人皮面具将整个脸都罩了起来,和头发连接在一起,用特殊的发带绑起头发,呈现出一张大众脸,这样无论是水洗火烧,草木灰之类的特殊药水洗都无法看出端倪。 摆弄了一个多时辰,丹青的手都有些酸软,不过总体来说还是颇为满意,不愧是让她破产的道具,物超所值!“你看看这样如何?”将大郎的脸摆左摆右,上上下下的打量,丹青满意地笑了。 “丹青姑娘,男女授受不亲……” 丹青白了他一眼,“你怎么不早说现在才来说,你是马后炮呢,还是天然萌?”她端来镜子,“看看,满意没?不满意我就继续修改。” 铜镜中,一张平凡不出彩的脸惊讶,显得不认识自己的一样。 连自己也不认识自己,这样的易容应该算是成功了吧。 “好了,你就伪装是我……上帝都来认亲的叔父好了。”丹青想来想去,又生怕让老夫人那边发现了端倪,她是拂云捡来的孤儿,若是贸然说亲人恐怕会被人起疑,如果是认亲的话,这个理由应该不算牵强吧。 “你是文人,你自己编一个故事将你的身份圆过去应该问题不大吧——我是太平郡知味观的弟子,从小就被观主拂云收养,只有一块刻有‘丹青’二字的玉佩,所以名为丹青。加油,发挥你的想象,并成功捏造一个适合认亲叔父的性格。” 丹青用力地拍拍大郎的肩膀。 “我尽量。”大郎苦笑,铜镜里的那一张陌生的脸苦笑,但是五官挤得好难看,好像快哭的样子。 君道留在宫廷几天了,这些天来,天子一下朝就往君道那边跑,向他探求长生的秘诀,这让齐鸣君不爽,尽管这样一来,他就有更多的时间指点灵犀,早日让灵犀学成。 “圣上。”君道说。 “真人有话请讲。”天子十分尊敬君道。 小的时候他坐在他皇祖父的腿上听君道讲功课经,君道的话让人如沐春风,听他一席话,胜读十年书,那时候,君道也是现在这个样子,白须飘飘,点墨的眸子清澈,里面似乎藏了说不尽的真理,他就很喜欢呆在君道身边,等他长大了,君道却已经回到纯阳宫中。不愿出山。 “圣上,贫道毕竟是方外之人,是该回去了。”君道提出离开,但是天子却不希望他这么快就返回纯阳宫。“真人,我还有很多问题需要请教您呢,不如再逗留几天。” “圣上。”君道唤了他一声,手移到心脏处,“你的心不是已经告诉你答案了吗?纯阳宫准备要发生大事了,贫道要回去主持大局,所以不便久留。圣上。钟爱一件事物没有错,但不可过于偏执,早晚会招致祸患的。” 说罢。他深深一鞠,而后,翩然离去。 一步,两步,三步…… 他在向云端深处走去!空气成为他的台阶。云雾是他的指路灯,他的身影渐渐成为一个小点,看不见了。 天子就这样目送他离开,脸上阴晴不定。君道最后一句话,不知为何,他会想起了灵犀。想到他用不正当的手段将灵犀抢进宫,成为他的妃子,用明面暗地的方法追杀探花…… 废物。连一个手无搏鸡之力的文人都搞不定! 想到老太监支支吾吾,最后破罐子破摔的颤音回答他任务还没完成,一阵无名火就在心底熊熊燃烧。 然后他又想到了巧笑言兮的灵犀,想到她那动人的舞姿…… 心动不如行动,他往灵犀的宫殿去。 灵犀正在练舞。旋舞的时候瞥见天子玄衣的身影,顺势地再旋一周福身。“臣妾见过圣上。” “平身,朕刚让宫人不要出声惊扰,哪知爱妃你眼神如此的好,居然瞧见朕了。”天子扶起灵犀,宠溺的点了她的鼻尖。“爱妃可是在练新舞?” “是的,自从那天祈福后,臣妾就一直有个想法,平日里揣摩,刚练起来呢,动作还不太熟悉协调,等到臣妾练好了再跳给圣上看可好?” “爱妃这是过谦了,天下间谁人能跳的比你好看,来,跳给朕看看。” 天子的话没有商妥的余地,灵犀也是知道的,微微福身,命乐师奏乐,拿起血影天宇舞姬随着节拍跳了起来。 起舞吧,血雨中的公主…… 莲足轻点,在血雨腥风中支撑着舞蹈者灵魂坚持下去的信念,此刻的她是虔诚的信徒,一心朝着圣地无畏艰难显著,姣好的脸容也绽放信仰的神圣光辉,将天子的目光紧紧的吸引住,无法转移开。 挥舞大扇子,她的一颦一笑,刻画在天子的心头上,他已经听不见乐师的奏乐,哪怕是编钟那样厚实回荡的钟声,也敲击不进他的耳边。 “圣上。”灵犀的声音像是从天外传来,带着千种风情的魅惑钻入了天子的耳际。 顿时,天子的耳郭微微发红,他浑身的意识都集中在佳人旋动的身姿,没有注意到他的耳朵软得不成样,“爱妃,你有什么事?”带着强烈的欲望,他没有察觉到他的声音如斯喑哑。 灵犀微微一笑,仿佛是绽放的罂粟花,美却危险,她停止跳舞,回过头让乐师们先行离开,乐师有条不絮的离开宫殿,同时也让宫人候在门外,宫殿里,就剩下眼中只有灵犀的天子和笑得危险的灵犀。 她再一次起舞,这一次,没有乐声的伴奏,她跳的是齐鸣君亲身教导的舞蹈。 天子痴迷地看着她,视线追随着她灵动的身影。 “爱妃。”他伸出手来,人也站了起来,向她走去。 灵犀没有回应他,她的视线锁定天子,又像是一只轻快的燕子,在偌大的宫殿里头飞来飞去,时而动,时而西,但是目光始终和天子的目光缠绵在一起,海誓山盟,至死不渝。 “爱妃。”天子扑了过来,大手一揽。 灵犀一个闪步躲开了天子的扑倒,让天子扑了个空,半张芙蓉脸藏在大扇子后,盼顾生辉。她轻笑,银铃般的笑声加重了天子对她的兴致,对她这个游戏“乐而不疲”。 汝来追我呀。 齐鸣君说过,血影天宇舞姬只两种属性,那就是“魅”与“惑”。 魅舞,群体的精神迷惑,她已经在祈福舞当天在整个帝都百姓面前跳了一次,当时有人闻到的奇异香味,其实就是“魅”,齐鸣君会让她在必要的时候再跳一次,届时,曾经闻到过这股奇异香味,意志力又不坚强的百姓就会成为她的棋子,摆在她的裙袂之下。 惑舞,单人的精神蛊惑。现在她跳的所谓新舞,就是惑舞,让天子眼中只剩她一人,惑舞要是成功了,江山也就不在话下。 “噗……”灵犀突然喷出一口血,双颊飞红的色彩显得苍白无力,随即倒了下去。 “爱妃你怎么了!”天子一个激灵,快步上前搂住了灵犀,迅速将她打横抱起起来,放到内殿的床上去,却没有注意到星星点点的血迹被血影天宇舞姬给吸收了。“朕去叫太医。” 灵犀神志清醒,只是突然被血影天宇舞姬反噬,她摇摇头,“臣妾只是最近新练舞,不用劳烦太医了。” “那我要太医院何用?干脆杀了便是。”天子细微的变化,让灵犀看在眼里,她不知道惑舞算是成功没有,她试探的问了一句:“臣妾可否求圣上一事?” ------------ 第一百七十九章 顶替 事情发生得诡异而迅速,是丹青和冉孤生所始料未及的。 就在大郎能以一个认亲上门的叔父的身份现身的第二天,有人掀了告示,领了一个人前去帝都的府衙,道是抓到了造谣者。 官府的动作也很迅速,调查开堂审讯画押,一天之内完成,这种速度超越了以往任何的大大小小的案件的处理速度,实在让人惊讶,百姓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人已经关押在大牢里听候发落。 传谣者的悬赏画像画的是大郎的模样,莫非真有人贪图这十万两白银所以制了张假脸皮,顶替了探花的位置,赔上性命,让人领走了那十万两?丹青不禁猜测,但是事情无凭无据,何况有人顶替了探花的位置,对她们而言应该算是好事。 百姓一时间不能接受地方官府这种超速度的处理案件,纷纷嚷嚷着其中包含水分,说有人弄虚作假,冒名顶替,是贪图那十万两白银。 地方官表示压力有点儿大,舆论再次发挥它的重要性,刑部派人前来调查,因为画像上的人曾经是当朝探花,有功名在身,刑部需要派人前来成立了一个小组来审核这份案卷。 这个架势不亚于三堂会审。 人抓住了,在出结果之前,各地官衙暂时可以放轻松,严将军这几天的活比之前少很多,基本上到了中午就可以回到将军府吃午饭,严将军轻松了,冉孤生也就轻松了,能够自如的出入将军府去找丹青,至于严凌余,他被老夫人强行留了下来看画卷,挑选心仪的姑娘。然后就要请冰人上门去说媒了。 “我怎么觉得这件事里里外外都透着诡异。”丹青、大郎、冉孤生找了个时间约在听泉居二楼,还是那个靠近大堂的位置,在人声鼎沸中掩藏自己的声音,冉孤生觉得这事发现的很突然,但是真要说哪里诡异了,却又说不上来。 丹青白了他一眼,说:“这不是很显然易见的吗,依我看,极有可能是个陷阱,想要来一招请君入瓮!” 大郎不赞同的摇了摇头。他动作摆幅很小,丹青没有留意到。 冉孤生按照丹青思路想了想,同样不认同丹青的话:“乍听起来像是对的。可是仔细想来这话就不对了,你想想看,人都已经被抓入大牢,犯人已经招供画押承认自己是造谣者,将犯人送进大牢的人已经领到十万两白银。不日就会被问斩,你来想想,若是真的犯人听到这个消息是蹲在家等候消息呢,还是傻愣愣地冲到法场振臂大呼曰杀错人呢?” 丹青脑补了一下冉孤生的所说的场景,到了劫法场那天,大郎傻乎乎的冲了出去。伸出尔康手,高声大喊——刀下留人!汝杀错人了,真相只有一个。犯人就是我! 咦,哪里不对了。 “但是不会有很傻很天真的人去冒名顶替了真犯人,为了十万两去送了命——送了命钱也不会到手。”丹青实在想象不出,世界上会有人会放弃生命为他人做嫁衣,那会是怎样的满满jq才会答应送死。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大郎说道。“不会说你看不见,这件事就一定不会存在。” 他们三个人在听泉居听了一个下午的小道消息。喝了一肚子的茶水,唯一的收获是他们打听到三堂会审的确切时间,就在五天后开审。 对于那天,丹青明确的表示,人很多,有点挤,衙门的衙役威武叫的不错,声音够洪亮,结案的速度依旧速度,在人证齐全,确认脸皮真实无误,没有作假痕迹,又有多人指认他是传播谣言的人,在物证俱全……物证据说是犯人那张嘴,这个略奇葩的,于是定案了,证据确凿收监后三天菜市场斩首示众。 没有人跳出来说冤枉,没有人喊青天大老爷明理。 丹青只觉得定案定得很仓促,就连斩首示众都赶在三天后,感觉有人在幕后催促似的,似乎在赶良辰吉日,早日赶完早日高枕无忧的样子。 她的想法没有错,的确是有人在幕后操纵了这件事。 “燕妃娘娘,请你放心,我让人顶替了你的夫君,圣上这心头大患一除,以后再无顾虑,娘娘到时候你可要兑换你的承诺哦。”偌大的蓬莱阁歌舞升平,齐鸣君坐在主位观看他变幻出来的舞姬,舞姬婀娜多姿,他指节轻叩桌面,轻语呢喃,声音掩藏在清平乐调之中。 这群歌舞姬的正中有一位绝代芳华的舞姬,不过只是虚影,她的身影飘渺,快要消失掉似的,虚影的背后是华丽而冰凉的宫殿,灵犀仍在练舞,他们就靠着这种特殊的方式传递消息,省去了被人发现的麻烦,只有灵犀才能看见齐鸣君的幻象,而齐鸣君这边而是亦然。 “如你所愿。” 灵犀一曲舞毕,只见天子对她的眷恋更深了层,搂住她就往内殿带,天子不只一次的说过,倘若灵犀有孕,便母凭子贵,再次晋封不在话下。 灵犀现在是妃位,头上只有皇后一人压着,若要晋封,就剩下贵妃可以升了,现在同位阶的还有两名妃子,再向上升一级真要傲视群娇。 红暖帐下,龙涎香缭绕,温香暖玉在怀,天子露出餍足的神色。灵犀挨靠在天子的颈窝,这是男人脆弱的地方之一,如今她能肆意的亲近,可见天子对她的信任不是一星半点的。 她抬起头,缓缓地在天子耳边吹了一口气,软糯又温柔的喊道:“圣上。” “嗯?你这小调皮又想向朕讨什么了?”天子低沉磁性,又带有宠溺语调的声音让人迷醉,毕竟灵犀是从南漪庄出来的,并没有被天子迷得晕头转向。南漪庄旁边烟花柳巷销金窟不在少数,她自然而然地跟着南漪庄旁边的姊妹学上一两招。 “讨厌,臣妾才没有向圣上讨要过什么呢,您怎么能会‘又’呢,这不是明摆着是冤枉臣妾吗。”佳人的粉拳都是不痛不痒,情~调~你懂的。她一手在天子胸膛前画圈圈,说道:“臣妾听说社稷山河图是一件很神奇的上古宝物,是真的吗,有多神奇?” 这次,天子没有动怒,反而眯了眯眼,思考道:“朕也是听闻,神话传说的事哪能当真呢。” “臣妾可是听皇后娘娘说这社稷山河图流落人间,可不是神话传说的,臣妾想看一看,倒想知道一幅画是不是真的有这么神奇,臣妾也能画的一手好画呢!” 天子听到灵犀的话,一丝怀疑也烟消云散,灵犀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想跟上古宝物拼画技,这个听起来很新鲜。“好好,朕就让齐鸣君去给爱妃你找,不过现在是该朕给你画画了,朕的画技也很不错……”他翻身将灵犀压下,一宵千金。 丹青不知道她被人给盯上了,此时她随大众往菜市场移动, 今日,是那个造谣者斩首示众的日子。 十万两的人头呢,值钱地很! 百姓就是这么爱凑热闹又冷血的人,菜市场临时辟出一块空地作为刑场,今天虽然没有祈福舞那样的万人空巷,但是挤在人群里面差不多也就是进退两难的局面。 随着刑车关押着犯人运送到菜市场口,发臭的鸡蛋、蔬菜都让犯人招呼,沿街下了好大一场蔬菜鸡蛋雨。 刽子手到位,时辰尚早,衙役挎一个饭盒登场,有酒有鸡还有饭,为的是让犯人吃饱再上路。 监斩官员到位,刽子手作最后一次刀具的检查,衙役最后一次检查犯人是否掉包,下面的看客喧闹非凡,叽叽喳喳的不停嘴。 天,晴空浮云。 光线反射在锃亮的刀面上再反射在地面形成一道口子长的光芒。 “时辰已到!安静——”监斩官看了看场上的沙漏,高声大喊,围观的群众顿时安静下来,似乎大气也不敢喘。 刽子手饮了一口烈酒,喷在大刀上。 大刀举过头,等候监斩官的命令—— “行刑!” 一声令下,就有一个跌落地面的重物发生的沉重声音,似乎还有一点咕噜噜的滚动声,空中抛洒红绢似的热血,纷纷扬扬的飘洒了下来,血腥味扑鼻。 前面传来不少人闻到血腥味后身感不适呕吐的声音。 丹青悄悄的挤出了人群,安静地回到宅子。 冉孤生为了大郎的安全,没让他去,守在他身边,一见丹青回来,冉孤生迎了上来,“你没事吧?” 她摇了摇头,冉孤生察觉到丹青的情绪低落,只是跟在她身边,丹青走了几步,突然撒腿狂奔到树下,毫无形象地吐了起来! 冉孤生还想要上前安慰,大郎拍拍他的肩,有事要跟他谈。 “如今世上再无探花,我也无了牵挂,恳请少侠护送我回雾凇寺出家吧。”大郎的目光清明,说话的声调虽然柔和但是充满的坚定,不再动摇,想来也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才下的决定。他掏出一封信,“灵犀那里,我也有了交代,就麻烦你们将信送到她手上吧。” “好,再过几天,等风声按下去,我们就送你回雾凇寺。” ------------ 第一百八十章 生辰 几天后,冉孤生和丹青还是将大郎送回了雾凇寺,主持大师派了人在山门等候他们三人,小和尚似乎也是比他们早到了一点,这不禁让丹青觉得要是让主持大师扛着江湖神算的旗帜在外溜达一圈,估摸生意还很不错。 大郎剃度了,法号无垢,这是他带发修行时候的法号。 “阿弥陀佛,剩下的事就有劳两位施主了。”无垢将他们送到了山门前,将主持给他们的奖励递上,深深一鞠,谢过他们这段时间的照顾,目送她们离开。 “后会有期。”冉孤生说道。 “不,是后会无期。”无垢笑道,不过那笑容模糊,模糊到丹青转过身就不记得无垢那时候的笑容,也无从体会到是他是怎样心态。 回去的一路,丹青在想大郎的书信应该怎样传递进到宫中。 不过,很快她就不用纠结了,老夫人又一次派人前来接她到府里去,是为了燕妃的生辰。 燕妃的生辰就在一个半月,不过听说这次燕妃并不打算大张旗鼓,只是邀请几位夫人和远在南漪庄的几个要好的姊妹低调地吃一顿,将军府的老夫人就是收到请柬的几位夫人之一,但是请柬上有提到邀请丹青一块出席,老夫人才派人将她接了过来。 “你看你这孩子,在外面才住了几天,人就瘦了。”老夫人拉过她看了看,似乎有点不满,“听说你叔父到帝都来找你了?” 丹青就料到会有人关心她的行踪的。“嗯,不过前几天就走了。”她还在思考怎样将信传递到灵犀手中,看上去闷闷不乐的。 “命苦的孩子。”老夫人亲昵地拍拍她的手,转了话题:“待会不介意陪我这个老太婆去逛逛街散散心,我让裁缝给你做几套新衣服。” “我乐意陪您去逛街啊,可是做衣服就不用了吧……我衣服够穿的了。” “傻丫头。过了一个月,我带你进宫给燕妃娘娘庆生,不做新衣服怎么能行。”说着,老夫人就从袖袋里取出烫金请柬递给丹青,丹青不明所以地打开请柬,快速地浏览起来,看见上面特意提到要把她给捎带上。 这下子可好,不用愁怎样传递信件了!丹枫豁然开朗,就等着一个半月后燕妃的生辰了。 天子一下朝就往灵犀的宫里去,大有六宫粉黛无颜色的意思。灵犀的生辰就在一个半月后,但她并不愿张扬的做生辰,这让天子感到不满。别的宫妃一到生辰前两个月就到他面前来求皇恩,几乎都想让自己的生辰宴大排筵席,让六宫的妃嫔都来瞧瞧她在他眼中的地位。 可是,遇到灵犀怎么就不灵呢? “爱妃,一个半月后你真就打算请那么几个人来吃顿饭而已?”天子趁着灵犀练舞休息的空当。招呼她坐过来,搂住她问道。 “只是一次生辰罢了,大排筵席会折寿的,臣妾还想活久一点陪伴在圣上身边。”灵犀的头枕在天子的肩膀上,幽幽地说道:“只是岁月无情,到时新人如春花烂漫。而臣妾人老珠黄,圣上就嫌弃臣妾了。” “爱妃,你只是胡思乱想。”天子点了一下灵犀的额间。“那爱妃你想朕赏你什么?” 灵犀撇撇嘴。远离了天子,声音冷了下来:“圣上的赏赐已经够多了,宫里的姐妹们都羡慕得不行,臣妾也不想别的,和姐妹们聚一聚。吃一顿饭就心愿已了。” 天子感觉到灵犀的不悦,又听灵犀着重了赏赐的音调。以为她是不满意赏赐的东西,又命人赏了一堆奇珍异宝,但灵犀的脸色越来越冷了。“奇珍异宝再怎么珍奇,臣妾也不稀罕,臣妾只希望圣上可以向普通百姓夫妻之间送礼物!” 说完,她就背过身去,不再看天子。 天子这才明白灵犀的意思,连忙哄到:“爱妃勿恼,你想要什么样的礼物?” 灵犀又别扭了半天,才说出她想要什么,不过天子听完就为难了,“这——” “是臣妾任性了,请圣上就当没听过臣妾的请求。”灵犀幽幽地说道,天子见不得灵犀泫然若泣的可怜模样,考虑了半晌,还是答应了灵犀的请求。 日子就在丹青的期待之下到来了。 灵犀就在她的宫殿望云楼设宴,当天的菜肴都是来自太平郡南漪庄的姐妹做的,都是江南名菜,请了几个内命妇,都是随和大方的夫人,老夫人带着丹青前去,送的是承恩寺大师开光的翡翠长命锁,东西虽然小小的一件,但也得体。 入座后,宫人手捧凉菜汤羹上前。 南漪庄来的姑娘率先送上祝生辰的舞蹈,灵犀看着她们的舞蹈不禁眼睛湿润了。 天子还没到,座上气氛和乐融融,几位夫人虽然听见跳舞的女子的身份是南漪庄的时候,眉稍稍一蹙,但也没拂了灵犀的脸面。 她坐在主座旁边的位置,正对着跳舞的舞台,随着乐音的拍子轻轻地拍打了起来。 一曲终了,灵犀拍掌,余光扫到丹青,于是轻声让身边的宫女先一步去请丹青,自己则告罪一声,说是补一补妆,换一套衣服。 开始上正菜了,正菜里面有一道文思豆腐,最考刀工,非刀工精细者不能做,将看似完整的豆腐放进汤羹中,用双筷匀散,事前已经切成细丝的豆腐就会在汤羹中,在双筷的匀散搅拌下如同注墨入水,匀散出好看的云雾状。 完全散开的豆腐丝就能一眼看出厨师的刀工了,是均匀的如发丝,还是参差不齐。 丹青很期盼正菜,凉菜和汤羹已经引起她对知味观厨房的回忆,但是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宫女舀豆腐羹的手颤了颤,豆腐和汤羹溅到她衣服上去。 “对不起!”宫女立马慌张地跪了下来,丹青用手帕拭去了豆腐,但是还是在衣服上留下一圈的污渍。 “真是糟糕呢……”老夫人也关心地看了一眼,因为给丹青挑了鲜色的衣服,导致污渍所在的位置变得很显眼。 女官走过来关心,“若不介意,我带丹青姑娘去换一套衣服吧,是我们女官的衣服,暂时先穿着,我命人洗去污渍,再烫好,时间能够赶的上的。” 老夫人点头,拍拍丹青道:“丹青,你就跟女官去吧。” “是。” 女官将丹青带去见灵犀,丹青顺理成章地就将信件交给了灵犀,将探花的现状匆匆交待了几句,替换了衣服就离开,灵犀将信件贴身收好也跟着出去。 这一顿饭将丹青对知味观厨房的怀念给全勾引出来,打算这次出宫后,就收拾东西回知味观去了,也不知道拂云、千枝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 “谢谢各位夫人姐妹赏脸来到本宫的庆生宴。”灵犀站了起来,向各位夫人以及南漪庄的姐妹敬酒。 众人纷纷站了起来回敬。 一顿愉快的用餐。 临走的时候,灵犀留下了南漪庄的姐妹聚一聚,吩咐宫人还礼,礼物落到丹青手里就听到定风波会员积分升级的系统提示音,同时还有任务完成的提示音。 任务完成了。 直到走出了宫廷,丹青又一块心头大石放了下来,随即向老夫人提出请辞。 “这么快就要走了?”老夫人惊愕,“怎么不在这多玩几天?” “今天吃了南漪庄的姐姐菜肴,可想起知味观了,出来游荡这么久,是时候回去看看师父向他汇报心得。”丹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这样啊,是该回去了,那我让冉孤生送你回去吧。”老夫人的话让丹青稍微反应不过来,她只是打算一个人回去,没有打算和冉孤生一起走啊,老夫人轻笑一声,“你一个女孩子家上路总会不大方便,孤生这孩子老实,武艺也不错,让他陪你回去我也放心。” “谢谢老夫人。” 这样,冉孤生和丹青告别了将军府的众人,启程回太平郡了。 知味观还是那样香火鼎盛,厨房里大厨的炒菜的香味飘进了丹青的鼻子,丹青嗅了嗅,也只有她能够在檀香缭绕的烟火中闻到疑似炒菜的香味,当然这极有可能是她的幻想。 时值中午,不得不说,他们回来的时机总是很对,都赶上了饭点了。 丹青的归来让一些师兄都点错愕。“哟,师妹回来啦。” “师兄好,师父呢?”丹青问道,得到答案后,拉着冉孤生到客堂蹭斋饭。 师兄看着丹青和她拉着男子的手,若有所思,师妹这是找到伴侣回来找观主摊牌?于是,就在丹青和冉孤生大快朵颐的时候,关于小师妹有孕并带着男方回观求观主原谅的传言不胫而走。 千枝得到消息,特意到客堂关心一下丹青,丹青身边这个男子倒是有点面熟,再扫了一眼丹青的肚子,微鼓。 “好饱啊。”丹青满足地拍了拍肚子,喟叹道:“好久都没有吃过知味观的菜了,味道一点都没变。” “丹青。”千枝坐到她旁边,“回来就好。” 这话怎么听起来有点玄妙。 “待会跟你叙旧,我跟冉孤生先去找拂云啊。”丹青交代一声,又和身边刚吃饱的冉孤生说了一下话,一同去拂云,没有注意到千枝平静的脸色下一丝的不自然。 ------------ 第一百八十一章 历练 丹青和冉孤生来找拂云的时候,他正在揽月阁抄写书卷,楼梯处传来丹青蹬蹬地脚步声,老远就听得见,估计人在三四层,正在往最顶赶来。 这丫头还是这样跌跌撞撞的,出去转了一圈都没定性。 拂云心想,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下来,他抄写的速度很快,字迹清晰而工整,蝇头小楷,不一会儿就将一张娟白的纸张写满,搁到一旁晾干,继续抄写下一张。 “拂云,我回来了!”丹青一口气跑上最顶楼,松了松腿,首先看到的就是面对窗户迎着光线的背影,一身宽大广袖的道袍,握着紫毫的手骨节分明,她似乎还看见了修的整整齐齐,莹润的指甲在光线的折射下返了光。 “坐吧,我先抄到这一篇文章。”拂云没有回头,只是平淡的吩咐,让丹青随便找个位置坐了下来,自己继续以他刚才的速度,不快不慢的抄写。 丹青自知打扰了,吐了吐舌头,当真是随便找了个地方就坐下来了。 红泥小火炉上的铜壶壶嘴冒着白烟,铜壶的肚子咕噜噜地叫唤,丹青听着声音知道水快要烧开,旁边放置了干净的巾子,取过巾子垫在提手上,提了下来,开始泡茶。 一共泡了三杯,顶楼弥漫着清新的茶香,很提神,这味道闻起来像是秋茶。 递给了冉孤生一杯,自己吹了吹刚泡开的茶,小小的嗫了一口,真不错,茶叶还没浸泡得浓郁得苦,首先是清香,然后才是入舌烫烫辣辣,却能接受的温度。喝进口中很甘甜,而后茶味在口腔回荡,她泡的茶功夫不错,点赞。 丹青在心里给自己竖了一个大拇指。 拂云抄好了,刚好也到了适合入口的温度。他喝了一口:“勉强可以入口。” “……” 拂云将茶喝下一半,问起了丹青外出以后的经历:“你学到了什么?” 这个……丹青努力的想了想,又揉了揉鼻子,拂云瞥到她的小动作,暂时不问丹青,转而和冉孤生交谈了起来。得知丹青在外一大段时间都是和他一起同行,拂云脸色变了变,还好没有阴转雷暴雨或强台风…… 丹青偷偷瞄拂云的神情。心里下了判断。 拂云听完他们一路的经历,“丹青,把手伸出来。” 丹青不明其意,听话的伸出手来,拂云一手抓住她的手腕。拇指按在她的脉搏上面,顿时,丹青感觉到从脉博处,有一股游丝一样的力量,从拂云的指尖传导到她的脉,通过她的心脉企图侵入她的身体。 她打了一个寒颤。她感觉身体有点排斥这游丝一样的力量,但是她却无法将它抗拒在外,脑海自然而然地出现了侵入这个词。身体里好像有点奇怪,不太舒服,在这股游丝一样的力量出现后身体就出现了排斥,丹青不自觉的乱动。 “别动!”拂云低声喝道。 “拂云,你在弄什么啊?”丹青身体还在乱动。身体不太好受,有点痒又有点针刺一样的痛。游走在皮肤的表面,要挠也不知道从何挠起,好折磨人啊! 感觉在身体的那股游丝一样的力量抽走后,她感觉她整个人刚军训完回来,脱力的不想动了。 “哼!”拂云见到丹青跌坐在地上,皮肤湿湿的出了汗,首先先冷哼了一下。丹青不明所以,好端端的拂云怎么就突然傲娇? 不用丹青思索,拂云一手抓一个,朝露台奔去,脚尖一点,跃出了露台,揽月阁就在他们眼皮下,一柄青锋剑破空而来,准确无误的停在拂云下坠落脚处,稳稳地接住了三个人,青锋剑只有一脚踩踏的宽度,丹青瞪大眼睛,他们在半空耶! 嗷!这是御剑飞行! 嗷嗷嗷! 丹青激动了,御剑飞行这东西出现在她眼前,亲身体会呢!虽然脚悬空,被拂云提着衣领似乎有点危险的赶脚,御剑飞行只出现在仙侠小说,还有仙剑奇侠传之类的国产游戏呢!用什么来表达她现在如斯激动的心情,嚎一嗓子咩? 但想想还是算了,虽然她五音俱全,要是真把拂云给得罪了,没准就松手让她自由的…… 风声在耳边呼啸,浮云在眼前掠过,就连飞鸟也是刚看见个点,影子就被抛在身后了。她努力地瞪大眼睛,可是风也很大, 她不得不眯起了眼睛,看着没有玻璃隔着的天空白云。 冉孤生同样也很兴奋。 按捺着手舞足蹈的情绪,他余光瞄向拂云,拂云神色平静。 飞剑飞得平稳,一路也没遇到气流,体验御剑飞行的时间很短暂,丹青还没感受完就已经落地了,这是一片郁郁葱葱的山谷。 层层密密的绿色,高大茁壮的树木,垂下的藤蔓挂着寻觅食物的猴子,这里看起来不像次生林,更像是原始森林,可是,太平郡周围应该没有原始森林了吧,就在丹青疑惑的时候,拂云丢给他们俩一张地图,再一次御剑离去,空中传来他的声音: “流光秘境的地图就在你们的手中,上面已经标注了九个地点,那九个地点我都放置了辟谷丹和玉简功法和离开的九份对策之一,没学成之前你们是出不去的,至于冉孤生的功法会去找师兄要来。” “为什么啊!”丹青追了几步,但是拂云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云端之中,这样丹青气了个半死,把她们丢在深山老林是人干事!这个流光秘境又是什么! 直觉告诉她,这个地方不比上次那个秦川幻境。 “丹青。”冉孤生向她招了招手,“这个地方好像很好玩似的,拂云观主对你真好,这里就是第一个地点了,辟谷丹和清水,还有一书架的书籍和玉简。” 好什么好,分明是丢她过来受罪的,她连衣服都没有准备好啊,蚊虫叮咬怎么办?丹青哀叹一声,满肚牢骚,但也无可奈何的接受了,过去看看拂云给她留了什么,但愿奶爸对她好点,她在江湖游荡一周就悄悄的转成了后爹! 拂云放下她们的地方就在山洞的前面,山洞前是一块比较的大平面,不能再往前了,丹青本想追拂云的,但是她发现,山洞在山壁处,而大平面其实是块比较坚固的岩石!在往前走就要跳崖了,拂云在根部杜绝了丹青要找他麻烦的机会。 冉孤生已经进了山洞,见丹青久久都没进来,又叫了几声,才看见丹青不情不愿地走进来。 “其实,拂云观主是想锻炼你呢,我想他不满就在放你出去闯荡,却没有看见你的进步,所以才费尽心思将你送来这,你看,书架上的书籍都是为你准备的,我是刚好被抓包进来的,不过想必就算没有我,观主也会送其他人进来陪你历练,不让你孤单。” 这话好像有点道理……丹青听着冉孤生真心实意的话,有了一点动摇,不过转瞬:“不对,他才不是费尽心思,他是早有预谋!早有预谋的我跟你讲,要不然我怎么一回来他就把我丢进来呢!” “可是你看这选点很不错,门外有禁制防止灵长类的动物闯进来,山洞在山壁,不会有大型的肉食动物闯进来,就连山洞里也布置得纤尘不染,更重要的是,还有清水的来源,暂时不需要花费心思去找水源,你看,观主是不是对你很好,只是你没有发现。” “这……” 丹青的犹豫看在冉孤生的眼中,他眼带笑意,走到她身后轻轻地推了她一把,“好了,别纠结了,都到这里来了,你就看看观主给你准备功法比较好。” 丹青踉跄了一步,耸了耸肩,嘟囔着别推我我自己走,走到书架前,指尖揩过木架面,翻过来,指腹上确实没有一点灰尘,木架光亮看上去像是刚上了漆,不过那股漆味已经消散了,山洞里也没有别的异味,书架上只有一本杂说,大概是拂云给她无聊时打发时间的,但是这本书很薄,估计不用一刻钟就能看完了。 丹青腹诽,取出另外一本书籍,封面没有留下文字,翻到第二页才有三个大字—— 凝气期 她合上书籍,又去摆弄那些玉简,好奇的贴在头上…… 什么都没有,只有冰凉的一块在她额头贴着,对不起,她犯二了。 意识到她光是贴在头上却什么都没做,又默默地放下玉简,重新打量这个山洞。 山洞采光良好,外面已经不用说,就在山壁凿出一个山洞来。 里面比较宽敞,两个人呆在这里也不觉得挤,一块天然平滑的大石头靠在岩壁,看上去就像是一张大石床,地上有一个坑,这个坑比较中间,里面还有三四个枯枝几片叶子,疑是专门点火取暖用的,靠近最内的书架边上有一个蒲团,旁边还有一个小池子,储着一汪清水,散发着凉意,小池子的上方有钟乳石垂下,滴答滴答,这是清水的来源。 现在还是白天,外头太阳热辣,但是在山洞里却感觉很凉快。 ------------ 第一百八十二章 凝气 山洞就那几样的摆设,丹青找了一圈都没有发现拂云所说的离开方法之一。 冉孤生捧了一堆枯枝枯叶走进来,看丹青一脸挫败的样子坐在石床,将枯枝枯叶丢进坑里堆好,一边问道:“怎么了?刚才心情还不是很好的吗?” “我找不到离开的方法之一。”丹青闷闷不乐地说道。 冉孤生扫了一眼书架,“大概都在书架里头,在书籍里面吧,你没仔细看过吧?” 说起这个丹青更加郁闷:“很多我看不懂。”本来习惯了这里的生活,结果拂云丢来这两本书一下子将她打回文盲时代,杂说那本书尚且还能看明白一两行字,可是到了那本凝气期的书,完全两眼抹瞎,敢情就像是她之前读的不过是图画书籍,现在才开始准备认字! 太让人生气了! 冉孤生走过去,拿起其中一本,就是丹青看到的那本凝气期,翻过第二页,从正文开始看起来。 丹青等了半晌都没听见冉孤生的声音,不禁回过头来看,却见到冉孤生看得入神,丹青怔忪,从她这个角度只看到冉孤生的侧脸,都说专心工作的男人很帅,冉孤生聚精会神地看书,站姿挺拔如松,眉目柔和,嘴角弯起,看他样子是读懂了其中意思。 冉孤生翻过一页,稍稍一愣,便从无涯书海中脱离了出来,合上书,转头就看见丹青呆呆的目光,看的……好像就是他? 他耳朵悄悄地红了起来,耳廓发烫的温度让他更加的不好意思起来。“丹青。” 叫了一声,丹青下意识地歪歪头不解地看向他,但是还是紧紧地看着他的脸。“别看了……”冉孤生清咳一声,声如蚊蝇,视线到处乱扫。丹青的目光里只有他一个,这让他欣喜若狂,但同时也羞赧了起来。 丹青似乎没听见一样。 冉孤生无奈,只好一本书拦在丹青眼前,“咦?”丹青收回了视线,“你看懂了?” 他点头,“我教你。” 当拂云再来一趟的时候,他就看见丹青和冉孤生面对面,丹青在蒲团打坐,而冉孤生则原地打坐。控制着真气在体内有规律地游走。拂云来时放轻了脚步,没有惊扰到丹青,倒是冉孤生。在禁制产生波动的时候,就睁开眼了,见是拂云,拂云向他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冉孤生轻轻地点头。又闭上眼睛冥想。 没有看错人。拂云赞赏地点头,这下他就放心将丹青留在这里关上个三年五载,斗转星移的。 假如丹青有读心术,读到拂云的想法,她一定会当场撒泼,可惜这只是如果。 拂云带来了冉孤生需要的功法。多备了一份辟谷丹,因为多了冉孤生,他要将九个地方的布置增多一人份。密语传音交代了冉孤生一些事后,悄悄的离开了。 丹青对拂云的到来恍然未觉,感觉着身体内部的变化。 意念随着呼吸走,吸气经过心窝到气海,匀长吐出。用意念将废气分开,剩下的那一股一直向下沉。直到小腹丹田处。 阴阳之气在于海! 被意识能控制的气还不是很多,但是当丹青第一次用意念分别牵引了两道气,一道吐出体外,一道下沉丹田,那股很小如细线的气落入她的丹田的时候,成就感油然而生,并且期待着丹田被她的引导的气全部地充实后的事情。 不过丹青没有想到,她的丹田里面已经充实了一半有余,那都是她从小在拂云的训练下,以及后来去了纯阳宫后跟随君道和碧霄等人修炼时积攒下来,在她冥想打坐那半醒半睡的时候,她的气在无意识的牵引下沉入丹田,悄悄的积少成多。 正因为拂云笃定她入了纯阳宫后会有更大的进度,在江湖会得到实践才放她出去进阶,谁知道……回来居然进步不大! 就好像是一座金山银山就堆在门后,钥匙放在柜子里,但是却没有领取一样可耻! 丹青从冥想中睁开眼睛,眼睛亮堂了许多,冉孤生随机也睁开眼睛,两人相视一笑,冉孤生问道:“感觉如何?” “好想将气全填进丹田里,看看会有什么变化。” “欲速则不达,丹田满了然后就是通督,小周天成。”冉孤生直接将书翻到中间,发现没找到相对应的答案就继续往后翻,结果就翻到最后一页,最后合上了书,笑道:“要离开这日子还长呢,现在天色将暗,我去生火。” “我也来帮忙!” 冉孤生的野外生存能力显然比丹青要高,丹青用打火石擦了半天,火星出是出来了,一弹出就熄灭了,别提说是烧一个火。 等到冉孤生拎着两只野鸡,还兜了不少果子蘑菇回来,就看见丹青埋头打火,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跟谁在怄气,“我来吧,你去舀两碗水,待会煮野鸡蘑菇汤。” 丹青起先还不肯放手非要继续,势要将火点起来才肯罢休,但是……顶着冉孤生的目光失败了几次后,她还是放弃了,将打火石塞到他手里,然后舀水了,说起来书架下面怎么忽然多出了两个陶碗? “冉孤生,陶碗是哪里来的,我记得我打坐前没看到这有玩意。”刚在储水池舀起两碗水,冉孤生已经将火顺当的点了起来,红烈烈的火给人就是一种热的感觉。 “观主来过,带上点日常的用具,见你打坐入定,就没有打扰你了,后来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冉孤生说话的时候,手也没有空闲下来,他要搭一个简便的木架子,吊起陶碗,让陶碗不会被火烧穿了碗底。 “这样啊……” “你盯着水,沸了就丢些蘑菇,我去处理一下野鸡。”冉孤生将蘑菇给她,丹青瞧了瞧手中的蘑菇们, 有些不太确定:“冉孤生,这些都是能吃的?会不会有毒的?”她只能认出冬菇、金针菇、茶树菇,鸡腿菇能勉强能辨认,其他就不好说了。 “可以的,我以前跟师父采过,也吃过,火烤不错,留几个肥美的待会烤一烤。”他交代完毕,就一手拎着两只野鸡,一手端着盛满水的碗走到山洞外边。 拂云留下来的辟谷丹青和冉孤生都没有动,野鸡蘑菇汤的味道一般,毕竟没有盐,虽然汤的鸡味很重,闻上去很有食欲,可没有盐再鲜香的食物就失去的本色,两个人又分了一些果子,流光秘境的时间似乎和太平郡的不同,冉孤生摘来的果子的表皮部分青青涩涩,还没完成成熟到采摘的时候,但冉孤生说这已经是在很多不青涩之中最成熟的了。 入夜,山洞外繁星满天,山洞因为篝火映照得光亮,丹青显得无聊只好静下心来先把那本在她看来不过一刻钟就能看完的杂说给看了。 这一看,不知一刻钟了…… 冉孤生得了他的功法,就在喝过汤,吃了两个果子后就潜心研究,没有注意到丹青的入迷,这一夜,两个人都通宵了…… 卯时天明,一个是在入定后渐渐睡着,一个是眼睛劳累,困过去,当光线照在他们身上的时候竟有一种恍惚的静好。 美丽易碎。 无人欣赏的静好才不过一刻就被打破了。 “吼!”巨兽的低吼响彻森林,随即是地震山摇! 冉孤生立刻就醒了过来,也顾不上叫醒丹青,直接将她往背上一扛就冲出山洞外! “我去……”丹青的头正昏沉,她刚才闭上眼睛准备睡觉,冉孤生干嘛弄醒她!头有点痛…… 她揉了揉太阳穴,睁开眼睛,才闻到冉孤生身上的味道,“发生了什么事!” ------------ 第一百八十三章 猎食 回答她的是又一阵地动山摇。 冉孤生将她放了下来,“看来不是地震。” 山体在震动,从脚底传来岩石的颤动,那种感觉非一般的糟糕,岩体就像是要四分五裂,在脚下碎掉跌落到悬崖的样子! 飞鸟惊,并撩起烟尘滚滚,远远地就能看见,这团烟雾太大让人无法忽视掉它,烟雾在向他们这个方向移动,脚底下传来的震动便越来越大了! 冉孤生抬头向上看山壁,又看向山洞前的禁制,当机立断,拉过丹青,“走!进山洞!” “为什么啊!山洞不是更加危险吗?”丹青叫道,那团烟雾来的飞快,转瞬就快杀到眼前了!冉孤生和丹青回到山洞,丹青紧张地抬头看向周围,生怕坠落了石头砸自己脑袋。 “不会的,观主加了禁制,这种禁制也有保护的作用,只要等这场突如其来的未知隐患过去了,大概就没事了。”冉孤生说着,“你留在这里,我出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 “很危险的!”丹青拉住了冉孤生,冉孤生错愕,眨眼就笑得灿烂至极,一下子晃花了丹青的眼睛,冉孤生反握住丹青的手:“放心,见势不妙我会跑回来的。” 她似乎看见冉孤生乐滋滋地飘了出去,这是她的错觉吧。 冉孤生一出山洞就打滚伏在悬崖边上,向下看郁郁葱葱的森林,一路摧枯拉朽地,多少林木就在滚滚烟尘中倒下,硬生生地劈出一条宽敞无比的道路,定神细看,烟尘中其实由五只大象领头奔跑,然后一群动物跟在其后。好像被什么在追赶。 烟尘越来越近了,万千的踩踏,潮涌一样的狂奔而来,冉孤生看得屏住了呼吸,全然忘记了自己身在悬崖边上。 看清了! 紧跟动物潮后面的,那矫健的身姿!线条流畅的体型,瞬间爆发的速度,强壮的四肢!是豹子!是野狼!是老虎! 怪不得会惊吓成这样,原来肉食动物组成了联盟,进行的捕猎活动。那么前面的烟雾团中间,看来就是草食动物联盟了。 群体的力量大。 冉孤生莫名就想到了这句话,连动物都知道这个道理。各自组成了联盟。 大象在山壁下就拐弯,朝右边的方向开路,紧跟在后的山羊之类的善于奔跑的动物也急速的拐了个弯,烟雾团摆尾。 后头冲刺的最快的豹子率先遭殃!“砰!”栽头撞在山壁上,一连几只遭殃。冉孤生笑了,但是从山壁冲撞的力度传了上来将他甩了出去! “冉孤生!”丹青一直看着冉孤生的动静,又一次摇晃就发现他被甩下去了!也不顾外面危险不危险了,连忙跑了出去。 “没事!”山壁下传来冉孤生的声音,悬崖边上还能看得见他勉强抓得住岩石的手,丹青连忙趴了下来。爬过去腾出三分之一的身躯在悬崖外边双手抓住冉孤生的手腕,冉孤生吊在悬崖边上,另一只手五指如鹰爪紧紧地钳住山壁。两只脚正在寻找可以落脚的地方。 “你撑住啊喂!” 冉孤生找到落脚点了,他抬头看向丹青。“我喊一二三,我们同时使劲,好,一。二,三!” 丹青和冉孤生同时用力。冉孤生蓄力蹬了上去,丹青顺便的往旁边滚了一下,给冉孤生腾出一个位置出来。“你吓死我了!”冉孤生平安后,丹青拍了他一掌,冉孤生稳了稳情绪,傻傻地笑了起来:“大家都没事呢,你担心我真好。” “……” 随着烟雾团的远去,山壁也不怎么晃动了。 丹青朝烟雾团看去,也看见了虎豹狼的小型团体,豹子先发制人,在和烟雾团吊车尾拉近了距离后,一直保持着最佳的距离,等待时机,这个时机不太久,一见到吊车尾的动物身影从若隐若现到半个身露出了烟雾团后,立即扑了上去,咬住梅花鹿的脖颈! 梅花鹿哀嚎一声,拼命挣扎,又用蹄子后踢,可前面的烟雾团没有停下来也没有返回,从脖颈喷溅出来的热血引得狼群的眼红,但是它们没有过去抢豹子的猎物,而是前赴后继的扑向烟雾团的吊车尾。 它们在烟雾里面发生了什么事,丹青看不清,但是她看见了梅花鹿挣扎到无力的最后,垂下了它的头,豹子群差不多都停了下来,分一杯羹,分完重新追上肉食动物群加入到捕猎联盟之中。 弱肉强食。 梅花鹿的位置离他们所在的山壁并不太远,所以丹青能看的清清楚楚,鼻尖仿佛闻到了梅花鹿的血腥,不久之后寻着血腥腐肉而来的乌鸦盘桓在空中,见没有危险,四五只将剩余的啄食掉。 烟雾团远去,它们终于走了,他们安全了。 丹青松了一口气,回到山洞里,她想她都不想出门了,坐到石床上打坐。 “弱肉强食的动物世界总是很残酷了。”冉孤生以为丹青看到这个场景心里不太能接受,就解释道,但他天生就不会安慰人,说出来的话干巴巴的一点都没有起到安慰人的作用。 “我知道。”丹青说道,她尝试继续将丹田的气填满。“人的世界比动物的更要残酷。” “恩……”冉孤生对此却不是很理解,他没有遇见过,只好模糊地应下,心里却不以为然,其实人与人之前还是很简单的不是吗,就看他们将军府,和和乐乐的,不服就来打一场,下人虽然嘴碎了一点,心地也是好的。 丹青不清楚冉孤生的想法,她现在正忙着引导忽然多出来的奇怪的气。 冉孤生又看了一阵,见到丹青入定冥想就不打扰她,继续去研究拂云带来的功法,大概是师父和观主出自同一个师门,所以这里的书籍大多都是关于的符箓了,每一页上还有特地用朱砂标注,是他二师父的笔记。 拂云不仅给他带来了书籍,还有很多黄纸以及墨条。 也正好借这段时间把放下的功课都捡起来,不辜负二师父的期望。 ps: qaq杯子延迟症发作,祝各位中秋假期快乐……【但是我这几天都好忙啊_(:3∠)_ ------------ 第一百八十四章 通督 丹青的意念守着丹田,一丝丝真气绞好沉入丹田之中,在日月交替之间,气盈。 丹田好像一个圆圆的玻璃球,里面荡涤着液体,都是液化的真气,更多的气游离在球体里面,没有融入液体之中。丹青感觉得到,还没融入液体的真气,开始沿着脊柱上行,来自脊柱的酥酥麻麻的感觉,好难受。 丹青不由得运用起真气将这种酥酥麻麻的感觉给压下去,她不知道的是,这个时候,她已经进入到通督的阶段,真气沿脊柱上行,最终是上行到脑后玉枕关,她需要的做的是意守头顶。 但她不知道,她不喜欢这种酥酥麻麻的感觉,感觉好像有一股力在压迫她的脊柱,所以她要反抗,用力地将这种奇异的酥麻给驱赶掉。 冉孤生揣摩出镇魔符箓的原理,心满意足的收了心神,长时间的高度集中精神,使他一放松下来疲惫笼罩了这个人,他看了一眼丹青,这一看,他变了脸色! 糟了! 丹青这情况分明是要通督,但是却有两股力量抗衡着,通督的真气需要沿脊柱上行,却被另一股力量压制着,但另一股力量显然是外强中干,既不能将通督的力量压回去,也不能被它所吸收,两者都在损耗,两者都在抗衡,受罪的是丹青! 怎么办?冉孤生很快从慌乱之中,冷静下来迅速地思考各种对策。 不能贸然的叫醒丹青,她现在已经快偏近走火入魔了;加入第三方力量的话,除非是压制性的,否则后果也不会好到那里,最好就是能够引导她的力量的出现…… 冉孤生突然想起了和丹青心灵相通的山芋。 福至心灵,山芋冒了出来,冉孤生大喜过望。“山芋帮我一个忙。” “好啊。”山芋被冉孤生的欣喜若狂的笑容灿花了眼睛,晕乎乎地就答应了他的要求,听过冉孤生的要求后,山芋沉默下来,并且不情愿了:“为什么啊,恶女这么笨,我居然还要去提醒她,不行,我要给她苦头尝尝!” 这…… 冉孤生又瞧了一眼丹青,丹青脸上开始呈现痛苦的神色。上青下红,互不相让,这下去她的脊柱会承受不住的!山芋也瞥了一眼丹青。嘟着嘴,等着冉孤生跟他提福利,届时他就会提出一抓一大把的要求,嘿嘿,等到他光荣的救了恶女。冉孤生远离她,看她还不这样的嚣张! 没错,这就是山芋暗搓搓的心思。 但是冉孤生一点都没有意识到,想了个半天,他说:“你提点她,就说明你比她强了。都能做丹青她师父了,她会感谢你的,我也会感谢你的。” 山芋等了半天没有想到冉孤生这么不上道一点都没有理解它的意思。暗自吐了一口血,这真是…… “你想让我救她,那么诊金呢,你出多少?” 哦,原来是没给它诊金!冉孤生恍然大悟。连忙塞给它一块银锭子,“这么多够不够?” 山芋嘴角抽了抽。虽然它知道这在人间这块银锭能花好久,可它要这玩意没用!故作高深地将银锭子塞回去:“我就是这么贪财的人参吗!”冉孤生没有回答,但它好像看见他的眼睛在说是。“我不要你银子,只要你一个承诺。” 冉孤生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好。” 丹青听不到两个人的对话,她只感觉她一半身体像在冰天雪地,一半身体在火焰谷,炽热和冰寒挤压在一条线,她的脊柱从酥麻变成疼痛,挤压的疼痛将她疼得快不能呼吸了。但是她又不能收回她的真气,不然,从丹田向上的那股力量就会冲破头顶! 她还不打算变成废物! 错误的判断将她引入歧途,无法脱离痛苦,将她拖到折磨的深渊。 忽然,又有一股清凉的力量渗透入经脉,稍稍的纾解她备受疼痛的脊柱,“恶女,你用错方法了,你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识自家人,沿脊柱上行的力量就是你丹田的力量,这是要通督,你反而用力量去压制,一来不能通督,二来还使自己遭罪,你脑袋被驴踢了?” 这股清凉,犹带着宁神的药香不停地在泾渭分明,但是又拼在最前线的两股力量之中见缝插针的混进去,好等到差不多两方力量都有它第三方的力量存在的时候,包抄起来,关起门来,分解融合。 “你……” “听我说,你呢,将你的力量稍稍放松,然后渐渐的退让或是溶解在上行的力量之中,看你这样压制着上行的力量都不知道能不能帮助你冲破玉枕关通督。”山芋一边嫌弃着一边指导丹青,得到冉孤生的承诺,山芋自然乐得去指点丹青,还能以牙还牙,出了一口恶气真愉快。 山芋运用的时候来自自然的木系灵力,自然的包容,才能使得这两股水火不容的力量,缓缓地在分化之中融合在一起,山芋在运用灵力的时候,深呼吸,山洞外的木系灵力多多少少被吸收了进来,它体内的木系灵力如回归自然的孩子,快活地疯转了起来,在无意之中自动运行了起来。 它身体毛孔张开,每一个毛孔贪婪的吸收游离在空气之中的木系灵力,等发现了它体内的变化后,更加卖力给丹青化解她体内的两股抗衡的力量,恨不得丹青加大力度去压制,它自己也好得到更好的修炼。 丹青实在受不了压迫的痛苦,又感觉到来自山芋清凉的木系灵力在帮助她纾解痛处,听到他的话后,将信将疑地将自己的真气一点一点的撤销让步。 感应到上方压制的力量在后退让步,上行的真气步步逼近,而山芋更加快活地使用木系灵力包抄着那条三八线,尽全力地将那道线模糊化。 冉孤生在一旁护法,数十张防御的符箓升在半空,围绕着他们三人顺时针的运行,每一道防御的符都撑开了防御的护罩。一个个小型的护罩形成了一个大的护罩! 金光灿灿地将他们裹在护罩里边。 丹青试探着一步步地收起压制的真气,上行的真气在一步步地向上挪动……就好像车水马龙的塞车的局面有所缓解,车流在缓慢的移动。 同时她也感觉到脊柱的压力没有那么大了,痛楚似乎也减弱了一点,心里大喜,收起的真气又加大了一点,上行的真气挪动的速度又加快了一些。 “慢些!慢些!你想一下子变成又傻又瘫就一下子撤销到压制的真气!”山芋警告说。 本身上行真气要冲破玉枕关就要意念稳守头顶,而丹青已经用真气压制地太久了,一下子撤销掉的话,极有可能出现反弹。沿脊柱上行的真气会飞窜地冲破头顶,先不用说还没来得急守住玉枕关的意念,就连一开始承受了太大压力的脊柱也会崩溃。 丹青想到了这一层。又重新增添了一点真气继续压制,将两者的抗衡拉到一个微妙的局面。 冉孤生一直观察着山芋和丹青的动静,山芋在源源不断地输送木系灵力渗入丹青体内,而刚刚丹青上青下红的平均的局面被打破,红在向上移动。青被逼退,而中间那看得分明的那道线模糊了许多,这是一个好的局面。 提起的心稍稍放了放,木系灵力充盈在山洞之中,冉孤生像是想到了什么,快速地翻开那本因为时常的翻阅而显得老旧的书籍。几乎是翻到了最后,指尖停留在朱砂的笔迹之上,嘴里念叨着什么。听不见声音的发出,喉结也不曾滚动,但看他的唇形似乎在反复地说着一句话。 而后,快速地掏出一张黄纸,他没有研墨。手上握着的笔,笔锋干净。没有沾一丁点的墨渍,符纸抛到半空,轻飘飘地飘落下来,此刻冉孤生手中的笔一转,笔尖定在符纸上,符纸如同被钉在了石壁成了一块天然的刻板,笔尖的闪过一丝绿意,像是润了润笔,稍作停顿后,冉孤生便行云流水地挥洒笔墨。 笔尖没有着墨,符纸却开始出现了流畅的线条。 冉孤生没有停顿,与山洞里充盈的木系灵力沟通,不是强制地侵入,而是以入乡随俗、友好的态度,加上他本身就没有太大的心机,很快就与木系灵力融为了一体,他就像在跳一支舞,又像是指挥一支交响乐,优雅而从容。 符纸出现的线条越来越多了,流畅之中力度张弛有度,刚柔并济,最后手腕一转,笔锋骤停。 符成。 这是一张有别于普通朱砂和别的药物混合而成绘制的符箓,黄纸上的符文泛着青葱的绿意,充满柔和、沉静和活力,很难想象怎样的东西才兼备着三者,但事实是,他所描画的符上,就是出现了。 他描画的已经不止只是灵符,而是一座森林,以外头的森林为原型,浓缩在一张符之中,墨水是充盈在流光秘境之中的木系灵力, 寻常人是将少许的灵力融入墨水之中,多数都是借助各系的灵石,研磨成粉后融入朱砂做成墨锭。 而他则是直接引游走的木系灵力,以笔为媒,画出另一个虚幻的森林,将灵力诱入其中,最后用精血封存。 割破手指,冒出一颗血珠,印在符箓之上。 血珠被盈盈绿意,散发着木系灵力的线条符文给吸收了,绿意顿时被朱红覆盖,当朱红游走完整张符箓后,再一次闪过一丝绿色,定在空中的黄符如同失去了依靠,缓缓地飘落了下来,冉孤生伸手接住了符箓,和普通的符箓没有区别。 他笑了,成功了! 视线抬了起来,顿时头晕眼花。 丹青和山芋的努力已经做到最后一步了! 压制的真气不那么暴动了,那条泾渭分明的三八线已经消失,抗衡的两股力量出现了自动融合,这让丹青和山芋都大喜过望,就担心压制过久,会对丹青的身体造成更大的损伤。 “恶女,你分出意念去守住头顶,剩下的跟着上行的力量,不要刻意地引导,然后再撤销掉压制的力量,上行真气本来就是要看丹田的大小以及力量才能决定是否能冲破玉枕关,我现在能在短时间内守住上行真气和保护好你的脊柱。”山芋说道。 “好。”当她准备好的时候,撤去了压制的力量! 剩下的就看她的造化了! 山芋也在密切地留意丹青上行真气的运作,脊柱已经被它的木系灵力给包裹住,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饶是山芋用木系灵力将压制力量暂时守住,在丹青撤去抗衡的真气的时候,那上行的力量成脱缰之马,无法控制!丹青的分出的一丝意念也在飞快的跟着这股已经被压抑了许久的上行力量,脊柱下端冲动到上端,怎个酥麻难耐的感受可言! 丹青咬着下唇,牙齿深深的陷在柔软的唇瓣,下唇被咬出了丝丝的血迹,竭力地按捺住将会脱口而出的喊声! 上行的速度是由丹田的力量的大小决定的,若力量不够,它就会停下来,等丹田力量充实了再继续上行,可惜的是,丹青的丹田力量超出了她的预料,这股上行的力量压根就没放慢过速度,在压制之后反而反弹上行的速度更快了! 丹青意识到一点后,暗骂自己是猪,更加固守头顶,不敢有所懈怠。 庆幸的是,山芋的木系保护力量还给力,上行的力量完全通过脊柱,脊柱没有受到任何损伤。 真气培养充足,一股热力直冲向上,这股猛烈的势头,一次就冲过了督脉! 丹青忽然的感到头部一阵箍紧,随即炸开,豁然开朗,眼前满目白光…… 晕过去了。 “丹青!” “没事,她成功通督了。”山芋摆摆手,“让她睡完一觉就好了。”说着它入定冥想,艾玛这幸福满满的木系灵力啊,我来了!荡漾着的山芋闷骚的留给冉孤生一个神秘莫测的表情,让他猜度去。 可惜的是,冉孤生还是没有接收到它的希望,听见丹青通督,他也放下心来,也就地打坐入定,这一张符给他太多的知识了,他要好好的消化。 丹青晕过去后,丹田却还在运作之中,真气从任督二脉,从后上经前下,来回不止,循环不息。 ------------ 第一百八十五章 捉人 她醒过来的时候,活动了下根骨,外头的阳光透了进来,只觉得浑身轻松,就连脊柱也不曾疼痛,仿佛昨日痛楚只是个梦,山芋盘腿打坐,充满活力和清新的绿意环绕它周围,由它吞吐。 山洞里就剩下她和山芋,那冉孤生呢?上哪里去了? 她走出山洞,放眼看去森林静谧,叽叽喳喳的鸟啼欢快,一片欣欣向荣的好景色。 山洞边上的有拨弄植物的摩擦声,丹青顺着声音看过去,才见到冉孤生抓着藤蔓爬上来,“你干嘛去了?” 冉孤生双脚落地,背着长枪,腰间别着匕首,拍了拍手上灰尘,“我早上起来见你还在昏睡当中,就到周围探查地形去了,总是得走出一步的,等到决定下一步,我再深入地探查一下。” 丹青若有所思,“回来就好,那我看看下一步可以去哪。” 拂云留下来的功法,她听冉孤生反复地念过几次,又解释透彻,加上她已经通督,小周天成,再回想之前的内容,倒是顺畅地明白多了。她抽出那本凝气期书籍,从首页翻起,一边看一边翻,等到看见通督和小周天的字样,书已经被她翻到了一半。 再一次看小周天功法的部分,她才惊出一身汗,若不是有山芋在旁协助,她这样胡搅蛮缠地用真气压制着,不死也残! 再往后,就是大周天和灵识的运用,灵识的运用就关乎到她现在以及后面能否看得见玉简里面的东西。 “冉孤生,你再继续跟我讲讲大周天的部分。”丹青将书籍递给了冉孤生,冉孤生歪头,丹青的态度认真不少,“丹青,你认真了好多。” 丹青沉默了一阵:“我想早点离开。” 冉孤生先往前翻。看小周天的功法,然后才再往后翻,看大周天的功法,在丹青等待他回答的时候,冉孤生叹了一口气,说:“上面说,小周天乃是初关,需要经过一段时间的平静温养,我也觉得你昨天花费了不少功夫,冲击了小周天后。是该修养一阵。” 丹青挑眉,却不信冉孤生说的:“虽然上面的内容对我来说晦暗不明,但是你也不应该这样骗我。小周天练成了明明就能开始练大周天。” “欲速则不达。”冉孤生找不到什么理由去阻止丹青这么快就去练大周天,丹青想早日离开,就会加快速度冲击,躁动对修炼无益有害,他瞄到躺在床上睡大觉的山芋。于是走了过去,叫醒它:“山芋,醒醒。” “有事?”山芋睁开眼睛,眼睛清明得很,不像是睡迷糊的。 冉孤生按照书上的问了山芋一次,山芋坐了起来盘腿。“恶女,冉孤生的话可没有说错,你确实需要温养一段时间。练小周天是河车搬运,意守丹田,产气,聚气和冲三关,后升前降。接通任督二脉,虽然功法复杂。火候难度大,但总体程序是清楚的。而练大周天,是又一个层次的升级,是不同的意念和适宜的火候,不是一成不变。” “这个我需要冲击大周天有什么关系?” “你根基不稳。”山芋说道,“让你温养一段时间,首先是为了巩固你现有的修为,其次是小周天和大周天还是有所不同,小周天是打通任督两脉为标志,在此基础上再进行练功,气感慢慢消失,意念慢慢变轻,这样我们初级进入无为的清静境,不是你急就能有的,你在想想你前两天那乱七八糟意念走位,拂云不在身边就能弄出个走火入魔!” 丹青听着山芋的指责,扑捉到其中时间的关键词,原来她已经睡了两天了吗? “如果你执意到自己练,肯定有风险,所以我让你温养一段日子,可以继续练小周天,当气积累足够的时候,自然能发动大周天。”山芋抱手,一副笃定了她去找死的木有。丹青如果下定了决心,那么没有人能够劝服了她。 丹青继续沉默,她想离开是因为她突然有不好的预感,这股预感太强烈了,以至于她无法忽略。 外面有什么关于她的事情发生了? 太平郡的知味观被官兵围了起来,任何人不得随便出入。 知味观人心惶惶,拂云走了出来,带官兵来的官员面生的很,不像是太平郡衙门的人。两人一照面便默不作声地互相打量了对方,官员昂起头,趾高气扬地,指手画脚。“这里,知味观,被朝廷封锁了!我奉劝你们,乖乖地将丹青的下落交代出来,不然,有你们苦果子吃!” 知味观的香客信众已经被官兵给驱赶走,偌大的知味观平日香火不断,谁知到了今天,在官兵面前破了例,毫无烟火气——官兵不仅赶走了香客,还灭了他们的油灯火烛! “不知道小徒做了什么开罪了官爷,要让官爷迁怒到我知味观来。”拂云出面的时候,香烟缭绕的供奉变得冷冷清清,胆小怕事的道人躲回了后山,或是战战兢兢地有话直说,千枝和掌事师兄有序的疏散了群众,官兵过于手脚粗鲁。 “丹青是你徒弟?”官员挑眉,“那正好,你徒弟手脚不太干净,拿走了她不该拿的东西,听说你是她养父兼师父,古语说的好,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养不教父之过,如今我怀疑她就藏在知味观里,来人,给我搜!搜到了把人带过来!” 一盆污水扣在丹青头上,可惜她本人不在场,不过看他们有备而来的架势,也就知道,就算她在场也百口莫辩。 官员的做法完全将知味观的脸面踩在脚底下。 “我看谁敢!”拂云并未动怒,沉着的扫过在场的官兵,锐利的目光让在场的打杂的官兵,这些人他并不面生,负责露个脸的太平郡衙役官兵不禁缩了缩脖子,后退了一步,远离了官员。 他们都知道知味观看似是个小小的道观,实际上的势力也不能小觑,知味观在太平郡就是地头蛇的存在,这过江龙能不能压得住地头蛇,那得有待商榷。 官员余光扫了扫他身后怕事的衙役,恨恨地咬咬牙,还好他自己带来了人,不然按他们现在这一眼神扫过去就退缩且不是让人笑话! “你们都在干什么!中午没吃饭吗?给我进去搜!”他挥手,带来的身边冲了上去,但走了几步发现太平郡的衙役都不怎么动,就他们几个看似太傻了一点,也就停在原地,没有动了。 “我知味观道家清净地,岂容得你们这样随意放肆乱来?”拂云同样手一挥,掌事师兄带领着习武的弟子拦在门口。“阁下,若要进我知味观,你最好还是带着文书,心平气和的走进来,我知味观不是见不得血的地方。” “你!”官员气的甩袖离去,但并没有真正的离开,带着人撤到茶楼就找人将太平郡的师爷给带过来。“你知道多少知味观的事,一一道来。” “这……”师爷也是刚刚收到这位上头派下来的大人物到知味观踢馆的消息,大人物不好惹,可知味观一样也不好惹。 “有话直说,别支支吾吾的!”官员踹了他一脚,骂道。 “知味观是纯阳宫名下的产业,观主拂云真人更加是纯阳宫德高望重的那位的徒弟,虽不知道他的道行有多高,但是他能呼风唤雨,腾云驾雾……” “停停停!”官员连忙打住师爷的话茬,“别跟我说虚无的,我要的不是这些,谣言不可信,师爷你不是最应该知道这些事吗,怎么还跟我说这些话。” 师爷为难道:“可是,这的确是真的,拂云观主不止一次解了旱灾,他能御剑飞行,一日千里。大人,知味观到底犯啥事了?要如此劳师动众,若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自然最好。” 官员皱起眉头,来前太平郡的县令已经跟他说过这样的话,如今连师爷也这样说,他们还真怕了这知味观的? 官员在茶楼的动静经由知味观的眼线给传了回来,千枝不由得担心起丹青,“你说丹青是得罪了什么人,要这样一盆脏水的泼下来。” “她没个十年五载是回不来的,我相信她,这无中生有的事是要好好的查清楚。” 没个十年五载……听拂云的意思大概是丹青被他送到哪里磨练去了,她似乎忘记了什么事,千枝在想。对了!那个跟着丹青一块回来,后来又一起失踪的男孩呢!“观主,那和丹青一起回来的客人呢?” “他和丹青在一起,放心吧,不会出什么事的,他要是想对丹青动手动脚,禁制会将他拍个半死。” 那一头,茶馆里的师爷和官员还在聊,不过他们已经移步到酒楼,大快朵颐。师爷听了半晌,官员要捉的其实只是拂云的徒弟,丹青啊,为什么偏要将整个知味观拖下水呢?带着这个问题,趁着酒壮胆,他问了出口。 官员酡红的脸颊,又盯了师爷半晌,盯得师爷头皮发麻,正想开口打个哈哈将这件事圆过去,官员打了个酒嗝,伸出一根手指:“我就跟你说哈,你不能跟别人说的哦……” 师爷眼睛发亮,连连点头:”那是自然的,您请说,属下洗耳恭听。” 官员凑到师爷耳边,却用着整个包厢都能听得见的声音,说道:“齐鸣君不喜欢知味观,让我去收拾收拾,不过丹青是一定要抓的,因为她身上有山河社稷图。” ------------ 第一百八十六章 蜂后 晴好的天气,再窝在山洞里孵蛋就说不过去了,连山芋都看不过眼威逼利诱地让丹青和他们出去走走。 长在山壁上的藤蔓很结实,用力地向下扯了扯,坚韧的很,丹青看着冉孤生将长长的藤蔓抽上来在自己腰间缠上几个圈,然后又给丹青缠上另一条的藤蔓,他走在前头,丹青跟在后头,一路不时地提醒她注意落脚的地方。 山芋趴在冉孤生的肩头上,等着看丹青涕泗横流的样子,不过注定让它失望了,丹青不仅不,到了后来,速度还追上了冉孤生,兴奋的神情一览无余。 她全然将不安的预感抛在脑后。 “这里附近小山坡,之前的蘑菇就是在那里采摘的,然后再走过一点是涓涓细流的小溪,水清澈的很,水底有水草,不过没有鱼,我探过水温,冰凉透彻,和山洞里的小水池的水相差无几,大概都是同一个水源吧,往那边走就进入到深林了,那边古木参天,还有瘴气,阳光透不进去,看上去就比较的阴森。”冉孤生介绍着说道,最后看向丹青,看她往哪边走。 “那就到小山坡去吧。”丹青不假思索,就指了小山坡的方向。 青草矮矮浅浅的,坐下去也不扎人,柔软的很,高空飘着几朵白云,丹青看天空看得出神,拂云就是这样从天空将她们带到山洞,然后就抛下他们,放任他们在森林里过着生存大挑战一样的日子。 冉孤生就在周围走走,没有离开丹青的视线范围,山芋一回归到深林,就跟回了娘家似的,开心得笑不拢嘴,左蹦右跳,一身的精力怎么样都消化不完。一时扑到坡地的草地上滚来滚去,一会儿又弹了起来绕着大树左三圈右三圈地转悠。 绕着,山芋就停了下来,抬头看向树冠,眯了眯眼。“冉孤生,我想吃蜂蜜。” “啊!”冉孤生疑问,“蜂蜜啊……” 山芋指了指树冠上边,“喏,就在上边,这蜂蜜闻起来好香甜。味道一定很纯正。”它舔了舔嘴唇,还是幻想它享受蜂蜜时的情景了,可冉孤生为难起来。“可是我没采过。也不知道怎么采。” 它摊手:“我也不知道。”蜜就在蜂巢里面,然后该怎么样的取蜜,这个还真是个问题,山芋眼巴巴的瞧着树冠的部分,那里有个蜂巢。“要不,引走蜜蜂,我们将蜂巢带走?” 话音刚落,它和冉孤生就听见嗡嗡嗡的蜜蜂飞舞的声音,许多只蜜蜂瞬间笼罩在他们的头顶上。 “人参精,本座和汝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吧?汝若毁我家园。本座尽全力将汝煎炒烹炸吃了做算!” 莫名其妙出的声音吓得山芋扑进了冉孤生的怀里,在冉孤生怀里才感觉到安全后,颤声地问道:“你。你是谁?” “呵。”嗡嗡的声音越来越大了,头上笼罩了一层阴影,而且看阴影的范围越来越大,似乎是上面有什么东西要砸下来一样,冉孤生往旁边一挪。才见到这个阴影到底是何物。 “吱!”当山芋看清了这个庞然大物是什么以后,头皮顿时发麻了。它,它,它,它把蜂后给引出来了!不是说蜂后都很懒,不出蜂巢的吗!为什么它会看到漂亮地像男人的蜂后!山芋暗叫不好,跟丹青共享识海后,潜移默化下,它的脑补能力也到达了顶峰,它已经看见这只蜂后磨刀霍霍向人参,是要切片呢,还是切片呢! 蜂后显出了半原形,腰以下是大腹便便的蜂尾,尾部那根蜂针适时地闪过一抹寒光,腰以上则是人形,模样精致,美艳不可方物,但,胸是平的…… 当他们打量蜂后的时候,蜂后也在打量他们,在它落下来不久,成群的工蜂将蜂后保护的严严实实,嗡嗡的吵得他们心烦。 “哟,我闻到好吃的。”蜂后嗅了嗅,就有一群的工蜂运来一个挣扎的“食物”。 “丹青!”冉孤生和山芋怎么也没想到,在山坡那边的丹青已经被它们当作储备粮捉过来了!“你最好不要伤害她!”他拔出白蜡枪来,抖了一朵枪花,指着蜂后说道。 “哈哈,我怎么可能会伤害她呀,这是我们冬天的食物呢。”蜂后打量着丹青,手指捏了捏她的腰肉、脸颊,“得养肥一点。” “养肥你毛线!你都肥成人神共愤的模样,还要拖累别人和你一样什么心态!”丹青挣扎着,但是那些工蜂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样的手段将她控在小小的空间里头,也突围不出去。 “虽然听起来很让人生气的样子,那我就先把你的舌头割下来吃掉好了,然后继续养肥等到过冬的时候宰掉,你们也不用想着逃了乖乖的留在这里吧,你们这一群连先天之境都没有达到的凡人在这里注定就是被吃的。” 丹青一口气噎不上来,什么叫连先天之境都没有达到的凡人! 一连收获了三个食物的蜂后很开心,大手一挥,“小的,带回去关起来好好圈养,咱们冬天的食物就这三只了!” 回应蜂后的是一群烦人的嗡鸣。 丹青,冉孤生,山芋这三只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就这样实力被压制的运到蜂巢里面。 从蜂房里进入,里面错综复杂又几乎一模一样的道路看花了丹青的眼睛,若说一开始还有侥幸逃出去的念头,现在她已经熄灭的差不多了,蜂房的每一条道路都布满了勤勤恳恳的工蜂,传递着信息,他们被关在蜂后的大空间不远的地方。 蜂后说了,它吃饱的时候可以过来看看它的食物。 呸!你才是食物! 丹青听完闷坐了下来,这下可好,出来一趟就被会说话的蜜蜂捉来当储备粮,耻辱! 冉孤生也不怎么说话,半晌,他才开口道:“看来流光秘境这里的危险多的是,不过既然观主能把我们安置在这里,就放置了功法,应该还是能抵抗的了的,蜂后不是看不起没有踏入先天之境的我们吗,我们就踏入先天之境让它好好瞧瞧,突破出去离开。” 丹青白了他一样:“你说的轻巧。” 冉孤生摸头,“你先前还不是盼着离开嘛,早日练成,也能早日离开,更何况,你不觉得压迫出来的潜力更大吗,你想想你通督的时候。” “好吃的蜂蜜……” 冉孤生在劝丹青,旁边传来不太和谐的声音,两人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山芋整个身体都快贴到铁栏杆上面,伸出白白胖胖的手,双眼放亮,流着口水的说道。 “你这吃货!”丹青走过去扭过他的耳朵,疼得山芋直叫唤!“哎哟,哎哟!好痛啊!恶女,你敢不敢送开手!” “都死到临头了!你还想着吃!” 山芋揉着自己被折腾的可怜的耳朵,“那有什么关系,那蜂蜜可是大补的,不然你以为我冒着生命危险得罪他们干什么?”它这话确实切到意识,和丹青用意识的交流。 “别看它们和普通的蜜蜂没什么两样,实际上正如你所见,蜂后都开了灵智,我想它没有八百年也该有一千年的寿命了吧,它们采取的花蜜是上好的灵药,我知道这种花蜜一小瓶也能换个中品中等灵石了,无论是内服疗伤,还是美容,都是一等一的!” 中品中等灵石什么概念,那就是她买不起的概念! 上一次在鬼市,十两白银才买个不起眼的挂坠,再想想断月的货架上标注望而生畏的价钱,她,就是一个矮穷挫。 如今听见山芋说起这蜂蜜一等一的贵,她表示接受不来:“骗人的吧。” “不信你去问问断月!这蜂蜜久服滋阴养气,对灵力的恢复起到很大的作用,也能强健身体的体魄!蜂蜡就更加可遇不可求了!”山芋噼里啪啦的全交代出来,甩下丹青的手,又贴到铁牢边上:“我肚子好饿啊,求喂养啊……” 巡逻的蜜蜂假装听不见山芋的叫喊,无论山芋怎么叫,它们都不给予任何的回应,这就让山芋叫的更加欢实,它们不是被安排在蜂后房间不远吗,干脆把人炸出来好了! “吵死了,再叫本座就割了你的舌头。”传来蜂后轻飘飘的声音,山芋只好噤声,回过头来就看见丹青嘴边挂着鄙视的笑容。 “丹青,我想了想,上次你通督的这么快,说明丹田的力量足够,现在处境不妙,我们就加紧时间突破大周天,进入先天之境。”冉孤生组上丹青,这样外头巡逻的蜜蜂和旁边的蜂后就听不见她们的交谈。 “如果被蜂后发现了,处境会更加不妙吧。”想到那个蜂后捉她就跟反掌似的容易,她气自己学艺未精。 “没事。”冉孤生从袖子里掏出一堆的符箓:“之前我有在联系符箓的,虽然我带出来的符箓都不能应对当时的状况,现在却能派上用场了你看。”冉孤生一张又一张的展示给丹青看:“这是隐藏气息的,这是隐身的,这是引五行之气的,这是隐藏修为的,只要准备突破就可以躲开蜂后的耳目了。” ------------ 第一百八十七章 甜果 这几天蜂后又回到养尊处优的养肥式日子,连走几步路散步过来看看“食物”的心思都没有,只是让工蜂过来看看他们还活着没有。 这让丹青和冉孤生松了一口气,摸准了他们出现的时间,可以静下心来好好的修炼。 山芋天天贴在铁牢边上,眼巴巴地等待三餐的到来,虽然它对一大盘虫子没有兴趣,但是它对虫子旁边那一小瓶的蜂蜜有兴趣啊! 三小瓶的蜂蜜都被它倒入了用上等木系灵石雕琢的瓶子当中,残留的蜂蜜被它当着来收盘子的工蜂的面给舔干净。 大概又过了八九餐的日子,吃饱了撑着的蜂后来了。 高傲的蜂后是以人形的模样过来的,他抬起下巴,目光流连在他们的腰间,而后蹙起了眉,“怎么没有长胖?” 山芋立马嗷嗷地扑过去,“还不是你们的伙食太糟糕!除了虫子还是虫子,就蜂蜜还能吃的入口,可是就那么一点,塞牙缝都不够!你也知道我们只是连先天之境都没过的凡人,连辟谷都做不到,你继续啊,死也不成为你们的口粮!” 蜂后黑了脸,丹青挨在冉孤生的边上,静静地看着蜂后,冉孤生手中的捏着一张掩盖修为的道符,符引天地灵气,就是在最近几天才完成的,说实话,这还是在冉孤生画成后第一次使用,他的把握也不大,藏在袖子的手微微颤抖。 他也紧紧地看着蜂后,但他的目光没有一丝的侵略和闪缩,以至于蜂后没有看出冉孤生的端倪,也不知道冉孤生已经迈过了先天之境。 “那你们想吃什么。”蜂后淡淡地问道,语气还带着不可一世的睥睨,仿佛已经很亲切,热情的招呼他们。这样还不敬酒不吃吃罚酒实在是说不过去。 山芋很上道:“不要虫子!一看见虫子倒胃口!就算你们不来蜂蜜也来点甜果蔬菜什么的吧?当然了,吃过了蜂蜜也很容易长胖。”它还是围绕着蜂蜜的话题,期待着蜂后会看在他们成为了口粮的份上,给予优厚的待遇。 “哼。”蜂后冷哼了一声,声音冷了下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打算,我们蜂族出产的蜜被你们修士换成了多少的灵石仙丹法器,若我们这样对待口粮别的修士听见了,还不趋之若鹜,给我们蜂针来带来无尽的麻烦。” 山芋摊手,无可奈何又认命的态度说道:“那就算了。就让我们悠悠的饿死吧。” 蜂后一个冷眼横过去,转身就走:“你放心,该养肥的。我绝不手软。” 又一次送过来的食物就变成了露水,生菜和甜果。 有总比没有不是么。 山芋一边腹诽着蜂后对待口粮的小气,一边啃着生菜叶子,还算蜂后有点良心,菜是生的但好歹沥过水。“恶女。你那一份不吃?不吃我吃了,我好饿。”山芋扫过丹青那没有动过的食物,爪子已经偷偷摸摸的挪过去,覆上了那软软熟熟,散发着香甜的香味的甜果。 丹青没有回答它,此刻她的意念集中丹田处。与外界隔绝了。 “嘘。”冉孤生知道丹青是要再一次进阶了,给山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丹青是要进先天了。你小声点,别打扰她,我们在前头放风,成功进阶了,逃离的希望大很多。还是你真打算让它给吃掉?” “才不要!”一想到它未来会成为大补大炖的食物,山芋蹦到几步远。两手在胸前打了一个叉,又慢慢的挪了回来:“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给她护法放风。” 丹青这次进阶是水到渠成,没有拔苗助长,背包没有能让她揠苗助长的药物,山芋也提供不出来,或者是因为在人家蜂巢里最靠近蜂后的地方,关押她们的牢笼在一间房间里面,每天都有人过来打扫,空气时常弥漫着蜂蜜的甜香,没有断过,这里的灵气相对充裕,也应该也算是蜂后养肥她们的手段之一吧。 连通了小周天,她就有意无意地将真气转化成元气在任督二脉游走,而后再一次遇到了她通督的时候的情况,这会她学乖了,没有再调用真气或者元气在身上压迫。 练周天功夫的有难三关之说,三关即是尾闾、夹脊、玉枕,以玉枕为最难,元气行经三关的时候会发生停顿的现象,不仅不能畅通,还会不舒服。别人初练周天功夫的,都有“闯三关”,她倒好,没有“闯三关”的为难,反而是她在为难“闯三关”,也是在让自己不舒服。 丹青缓缓的停了下来,吐出了一口气,睁开了眼睛,冉孤生就知道她成了。 “恭喜。” “逃出去再说恭喜吧。”丹青又吐一口气,“怎么我感觉要逃出去更加地艰难呢?艰难到似乎没有了希望。” 手握住铁杆,房间很华丽,但是她们能活动的范围却很小,而且旁边就是蜂后的地方了,进阶的一瞬她狂喜,逃出去有希望了, 可以下一秒,铺天盖地的压迫感将她压得喘不过去,没进阶的时候她只是感觉蜂后的体型实在骇人,进阶了以后才感觉到来自蜂后实力的压制。 冉孤生明白丹青现在面对的压力,但是他并不能感同身受:“为什么要绝望,我参与过以少胜多的战役,如果因为实力的悬殊感到绝望,从而放弃了生的希望,那么当时的我们早就死在战场了。” 丹青抬起头,“那是你们有参谋。” “我们也有啊,为什么你会觉得没有?”冉孤生不解,丹青不相信的指向冉孤生,“你是说参谋是你?” 冉孤生摇头:“当然不是我了,协会我们还能自由的出入,镜花阁我们也能进去,我相信断月能给我们技术上的支持。” 对哦!还有断月!丹青恍然大悟,让山芋给断月带个信,山芋人小,和她订了血契,属于她的宠物,要脱离他们的视线并不难,但是他们两个随便一个如果要大变活人,那就不科学了,都会被巡逻的工蜂给发现了上报蜂后的话,一定吃不了兜着走。 两个人盯上了山芋,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最后山芋泪奔的扑向了镜花阁。 在等待山芋回来的前,两人开始商量起如何逃脱,别看蜂巢在外面似乎很小的样子,实际上,它已经将整棵古树给占据了。 错综复杂的道路最容易迷失方向,最好的方法自然是兵不血刃,不战而屈人之兵了,但是敌众我寡,敌强我弱,看蜂后势在必行的模样,想要让它乖乖的放他们走似乎成功率比较低。 还有方法就是直接打碎了蜂巢,这么做一来省时间,也免得因为找路而暴露了身份,被人发现,但,这种情况的大前提是,她们的实力开挂一样嗖嗖向上彪,力压蜂后,这样将壁垒打破速度逃走。 但是要修炼到比蜂后的实力更高,时间肯定不是一个秋天能够搞定的。 难不成要伪装成一只小蜜蜂? 一只小蜜蜂啊,飞到花丛中,飞啊,么么哒…… 丹青甩掉自己脑袋中不合时宜的脑补,叹了一口气,这么逃啊。 “我们还有一个秋天的时间,修炼起实力也是当务之急,或许还能在被吃之前抓出来洗涮涮的时候,趁机溜走。”冉孤生鼓励道,给丹青画了一个大饼。 “……” 山芋回来的时候,没有人过来巡逻,这让丹青放下提起的心,就怕万一有蜜蜂过来发现口粮之一不见了,又碰巧山芋回来,那么她们一定活不过冬天。 “给”山芋递上一袋子,“收好。”然后它就在意识跟丹青说起里面的东西的妙用,丹青眼睛亮了亮,组上冉孤生,她们的方法可以整合运用。 有了逃离的目标,丹青要修炼起来更加的勤快了,蜂后不再让人提供蜂蜜,倒是甜果一直供应不断,甜甜酸酸的,丹青吃的还挺欢快,但渐渐她就发现有点不对,她感觉真气换成元气的速度最近加快了许多,意念扯进丹田里面元气不在是丝丝缕缕的稀疏,能绞成麻花辫那样的送进去了。 可是,元气通过玉枕的速度却是越来越慢,每每疼得她恨不得就此放弃大周天的运行。 “是不是这甜果有问题,还是我修炼的功法有问题?”又一次她咬碎一口银牙,运行完大周天,浑身湿淋淋,都是汗水,无力的倒在床上,脸色青白好看不到哪里去,她问道。 “功法没有问题的,你先不久还不是练的很好吗,能和书上的表现对应上,就说明你练的没有偏差。”冉孤生安慰道,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帮助丹青舒缓她一身的疼痛。 “哎哟!”山芋也痛的在地上打滚,“好难受!我长胖了!” “……”丹青已经没有力气去教训山芋,“一边去。” 山芋泪汪汪的看向丹青,“我错了,我不该馋甜果的,怪不得他们只提炼甜果的果汁,然后添加少许到丹药从来不吃甜果。” 冉孤生惊讶的回过头,一把提起了山芋:“你知道甜果?” “它是炼丹的重要材料之一,但我今天才知道,这玩意不能多吃!多吃会成为灵气的储藏仓的!但人的修为不进反退!” ------------ 第一百八十八章 师父 山芋的话让两人的神色都凝重了起来,冉孤生问:“你对它有多少的了解?” “以前我只知道能入药炼丹,在丹炉中加入大约三四滴的分量,炼制的丹药就能跨过一个层次,就拿培元丹来说好了,不加入甜果汁的只能针对先天之境以下的人,加入了以后就能对刚跨入先天之境的修士起到固本培元的功用。” 山芋拿起甜果,一脸惆怅,但因为它现在疼得满地打滚,惆怅的苦瓜脸扭曲得皱巴巴的,略狰狞,看上去就像是这枚甜果跟它有什么深仇大恨似,如果有看到山芋的人,一定会绕路而走。“现在才知道,才加入这么一点不是因为这玩意珍贵,而是这玩意吃多了有害!” 它咬牙切齿,痛恨自己当初怎么就这枚笨呢! 丹青拿着甜果若有所思,“山芋,你刚刚说,添加了甜果汁的丹药可以跨过一个阶级,那么用甜果练成的丹药卖出去贵吗?” 原材料便宜不要紧,只要最终成品卖得出去,也能卖出个高价那就好。 山芋想了想,点头:“得看是什么类的丹药。” “你能用它练出什么来?”丹青迫不及待地问了起来,冉孤生疑惑,但也没有插嘴,安静地听着丹青和山芋的对答。 山芋不满地抬起自己的胸膛,“身为一颗百年人参,本大爷可是对世上的丹药炼制都了如指掌,怎么可能难倒本大爷,只不过涉及甜果的丹药,炼制时间长,过程繁琐,还很难找方子上的材料,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这药卖得贵是有原因的。” 望着山芋逞强的模样,两人心照不宣——山芋这货对灵丹的炼制不怎么样。 好吧,利用甜果炼制成灵丹找断月贩卖出去的设想破灭了,但她也不怎么失望,一把提起了山芋的衣领丢进破开的镜花阁空间让它去找断月问解决方法去。 但这一次却没上去那样好的运气了,就在山芋去了镜花阁不久,蜂后散步散过来了,目光在他的“食粮”巡视一番,剑眉一挑,哟。少了一个小的,虽说小的肯定不够分,但是架不住人家那是人参精啊。煮汤的时候切上那么一点点也很补了,特别是这种吸取天地灵气成精的灵物,可以一直圈养。 不经意地扫了丹青一眼,她脸色发白,用手撑着坐了起来。眼中闪过一丝丝的愉悦,但优待俘虏的面子工程还是做足了,眼神碰见丹青不怎么好的脸色,立马黑了脸,“来蜂!” 噗! 丹青听见蜂后的说法,不厚道的笑了起来。 看守的工蜂嗡嗡地来了一片。密密麻麻的,蜂后用着他们都听得懂的人类语训斥了它们一顿,也不知道它们听没听得懂。反正丹青是没听懂,蜂后说了一大串,又说让它们好好的对待他们,然后似乎刚发现少了一个,指着牢里面的丹青和冉孤生。说怎么少了一个。 “它是我的宠物,它不满意你刻薄地对待口粮。所以回去空间里睡大觉了,请问您有什么问题?”丹青让自己尽量显得冷静,说话间带了少许的讥嘲。 “还没有人跟本座如此说话,你是第一个。” “第一个又怎样,还不是被你当做口粮给吃掉。”丹青自嘲地笑了笑,微微垂下眼,青白的脸上写满了放弃。 蜂后的目光再次逡巡了一个来回,还是没有发现人参精的身影,也感觉不到它的气息,或许如她的话所说的,是回到了宠物的空间……不过这样岂不是得等到她死了才能得到人参精。 蜂后的心思绕了几绕,却已经转变了态度,他打算圈养着人参精,有空就拿它来补一补,不打算一次养肥就宰,杀鸡取卵这样的事太愚蠢了,至于这个女孩子嘛,靠近了身上会有一股很好吃的味道,有点急不可耐的冲动,还是养到冬至的时候再宰好。 “看好他们,饭后再加一瓶蜜露,你们可要养好身体啊。”蜂后又交代了几句,便施施然地离开。 山芋一回来就第一目光就聚集在餐盘上搁着的蜜露,嗷呜一声扑了过去,丹青眼疾手快地拿走了蜜露,让山芋扑了个空,“断月怎么说?” “断月说,消耗掉不就得了。” “……”就这么轻巧?就是这么轻巧!丹青和山芋大眼瞪小眼了半天,冉孤生又跑出来劝说,终于达成了一致,尽快消耗掉体力过分充盈的元气! 入冬,被宰的日子越缩越短。 丹青和冉孤生委托山芋在镜花阁买秘籍,书写符箓的各种需要的材料还有卖甜果。 冉孤生在符箓的书写熟练了许多,一挥而就,而且也不再拘泥在原有固定的符文,他隐隐领悟到更深的一层,偶尔有这么一丝抓不住的灵光闪现,冉孤生在高兴之余,回到了一笔一划的练习状态。 因为成为了灵气和元气的存储库,丹青和山芋两个人卡过一段时间修炼,丹青不能运行她的大小周天,山芋不能借助天地灵气沟通运行使自己进阶,万幸的是,拂云在断月那儿辗转得知丹青等人身陷囹圄,让断月在下次山芋来的时候,给他们两块掏空灵气的晶石,让他们将多余的灵气或元气给输进晶石里头,她们的修炼才继续开始。 冬至到了。 蜜蜂的冬天并不好过,冬季就是勤劳如它们休息的日子,也是死亡率高发的一个季节,也不知道流光秘境在哪里,蜂巢的温度降低了,丹青,冉孤生还有山芋他们还好在冬天来临之前先后的迈进了先天之境,又经过运行大周天,使自己身体产生热量抵御寒冷。 蜂巢的蜜蜂似乎变得很忙,他们听见隔壁蜂后一个接一个下达的命令,蜂蜡封锁蜂巢,只留几个通风透气的孔,居住得靠近外部的蜜蜂全部往蜂巢中心迁移靠拢,结成球形团在一起,就聚在蜂房不远,为了球形保持在温暖适宜的温度,还加大了巡逻的力度。 以至于三天两日,他们惨遭见到一团团黑球似的蜜蜂组团观光,欣赏它们的“口粮”。 “再看见它们,我怀疑我下一秒能来一个超音波无差别攻击。”丹青一看见这种聚集密度高得让人头皮发麻的蜜蜂球,精神已经蹦到极点,在这样下去,她一定会受不了就尖叫的,一定会! “再忍忍,等到那天……”冉孤生劝道,虽然他不知道什么是超音波,什么是无差别,但是他知道,丹青的情绪蹦到极点,再稍微给她轻轻地一推,就能崩溃。 不用等到那一天了,本该是中餐还是晚餐的时候,她们就被蜜蜂们“请”到了蜂房。 蜂房很空旷,高高地悬着蜜蜂积累的生产的蜜挂着,黄澄澄的粘稠,散发极其浓郁的蜂蜜香味,已经有一面被封了起来,那边的蜂墙已经填满了蜜,整个蜂房的范围很大,丹青、冉孤生还有山芋和成千上万的蜜蜂聚在蜂房不觉得逼仄。 “画,画影!”面对这蜂巢几乎全体成员在线,她上牙和下牙颤抖着碰撞,连咬字都咬不清楚,手握着画影但也没收获到一丝的安全感,蜜蜂的数量太多了,多得无法言喻,哪怕放一把火也烧不尽这些蜜蜂,除非是同归于尽的大爆炸,那分量足以将蜂巢毁灭。 “救命!好可怕!”山芋大呼小叫,嗖了一下躲回了空间眼不见心为净,省却了许多的烦恼,可苦了丹青和冉孤生,没有空间让他们躲藏…… “对了!我的画卷呢?”丹青记起她那画卷神秘地将他们卷进了虚幻的世界,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候救了他们一命,画卷,快救我们,画卷…… 无论丹青怎么祈祷,画卷依然没有任何的动静。 “进了本座的地盘,没人能够救得了你们,还是乖乖的献祭吧。”两人的神情看在蜂后的眼中,他并不觉得两个连先天之境都没迈入的人能够做出些什么,敢踏入流光秘境的修士都是筑基期的,如此胆大不要命,修为低得比蝼蚁还低的傻瓜他到底第一次见到。 “是啊。” 牙关打颤的丹青取悦了蜂后,多少修士在生命危急的时候都也是痛哭流涕,愿意奉献一切换回生命的。 “丹青,冉孤生,我就在外面等你们,你们如今这个修为还打不出来,我替你们丢脸。”丹青和冉孤生耳边忽然响起了拂云的声音,这是意念传音,蜂后并没有听见拂云跟他们说的话,也不知道拂云的话在丹青心中燃起了一丝的希望。 “师父!”丹青快活地叫了一声,蒙在心头的阴霾被阳光所驱散。 “别以为我会帮你,我就在外面等你们。”拂云冷冷的搁下这句话就切断了和丹青还有冉孤生的意念交流,雪落满了肩头,睫毛上冰冰凉凉的,但他纹丝不动地站在树下,抬头看向古树。 目光如炬,似乎穿透了古树的皮看见身陷其中的丹青。 你们进步的很快,加油。 ps: _(:3∠)_不介意杯子帮丹青和小冉开个挂吧,我知道你们不介意哒qaq么么哒 ------------ 第一百八十九章 突围 蜂后不知道外面有人在等待着丹青和冉孤生,但他知道的是,他的食物想脱离他的控制。 这点让他很不满意,如果食物心怀怨愤,吃起来的肉是酸的,能挑的情况下自然是选择比较好的,如果他的食物意图反抗,他不介意让食物体察一下,他们之间的力量差距,以及敌众我寡的团队精神。 他扬起了手,原本还很兴奋的蜜蜂们瞬间安静了下来,无数双小小的眼睛都盯在冉孤生和丹青身上。 “冉孤生。”丹青开口说道,他们并排而站的位置发生了变动,两人背对并肩,虽然不能看见身边的人的情绪,但是并肩却能让他们的心沟通到了一块,她说:“我不想死。” 很平淡的一句话,陈述的句式,而不是充满了绝望和无助,丹青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冉孤生再次听见了她语气里不容商榷,这是通知,不是商量! “我也不想。”冉孤生回答道。 那么,就这样的杀出去,活着离开! 两人心有灵犀,谁也没有说出进攻的口令,丹青目光一眨,画影的锋芒闪现,握住白蜡枪的手紧了紧,感受着袖里头的一沓符箓,冉孤生在调整自己的状态。 蜂房安静地连风吹草动的声音都听得见,香甜粘稠的蜂蜜一滴一滴地滴落到准备开宴席盛着蜂蜜的大缸之中,滴,嗒。 滴! 就在第三滴蜂蜜滴入大缸,丹青和冉孤生动手了! “生太极!吞日月!”对着蜂群下吞日月禁轻功,对着自己下生太极免控,蜜蜂飞到了一般忽然在它们下面全部出现了一圈圈的红圈,这是被定身了!丹青大喜,带着免控的状态冲了进了蜂群,万剑归宗大杀四方! 冉孤生这边也不差。白蜡枪在手,天下我有,先来一招水泼不进,水泼不进本来就是个防御的招式,被冉孤生改进后,不仅能将一群群蜜蜂挡在枪外,飞快转动的白蜡枪硬生生的刷出一个小范围的真空位置,蜜蜂靠不进去,每进去一群要么被飞快转动的白蜡枪甩得远远地,要么就是死了一片在真空位置。 这边前赴后继。那边丹青刷蜜蜂就像刷小怪一样快活,或许是因为被吞日月认定了长翅膀的都在禁轻功的范畴,她就站在原地。吞日月和生太极的气场插在脚下,几群几群的来都在进入吞日月和生太极的气场的时候,被定身和飞行速度减慢。 进攻以前,她已经将一个奇穴调为无我无剑对目标周围最大6个目标产生伤害,这样一来。算上人剑合一的群定身,她就有三个群攻技能,此时对付以群为单位的蜜蜂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她的脚下已经铺满密密麻麻的蜜蜂尸体。 “我的子民!”蜂后怒了,一个好端端的冬至大餐晚会演变成他们族的血祭之日,到底是他小看了人类!人类想来都是阴险狡诈之辈!“我会让你们付出代价!” 蜂后平常不拿工蜂当蜜蜂来看,在蜜蜂的族群里面也是有明确的等级之分。但是当外人伤害他的奴隶,损坏他的财产,那就必须要付出代价! 丹青第一时间想到的是——boss狂暴了。第二念头是……卧槽,要放大招了! “冉孤生!最快速度到我这里来!”她回头喊了一声,再下一个凌星辰气场,减低外功伤害。 他也意识到蜂后不留后手了,杀意毕露。不反抗断无生还的可能,第一时间冲到丹青的气场找丹青抱团。 蜂后的双手下各有一个雷电交加的能量球。能量球互相碰撞,碰撞的火花中混动得大了起来。 冉孤生和丹青还站在气场中群杀蜜蜂,丹青的眼睛一直瞥向蜂后,他举起了双手,能量球中的电流声噼里啪啦,不再犹豫,果断的无敌落! 只见她杏眼圆瞪,周围的气都聚集于她的剑上,“镇山河!” 玄剑化生势!一剑天外来,穿过了蜂房,准确无误的落在了丹青和冉孤生他们的脚下,冰蓝的剑身有冰色的苍龙萦绕,苍龙发出巨大的气劲,罩住了丹青和冉孤生。 蜂后的两个电球先后撞上了镇山河,却被苍龙的气劲给挡了下来,两道迥然不同的能量碰撞,发出巨大的撞击! 丹青数着八秒的时间。八秒,不长也不短,就看能否合理的利用,电球先后而来,第一个撞击的电球发出巨大的能量,挡住了蜂后的视线,还殃及周围的工蜂,死伤一片,而身在镇山河气场里头的两人毫发无损。 不知道如果蜂后看见了,自己人都死得差不多,但是真正要对付的人却毫发无损的站在这里,估计会气血攻心?这样的结果当然是喜闻乐见,如了丹青的愿,只要蜂后一倒,群龙无首,他们要离开就相对容易多了。 不过想想也不太可能。丹青趁着第一个电球撞击产生的能量碰撞遮挡住蜂后的视线之时,已经拉住冉孤生迎风回浪地大后跳,远离了气场,她们身上还留有镇山河气场的余威,倒数的时间内,还不会受到影响。 化生势。 第二个电球撞击就在镇山河消失的前一秒,产生第二次的屏障,再度炸死了一片蜜蜂。而远离了气场的两人到时毫发无损,后面烟尘滚滚还有火光坠落,乱上加乱还是最好逃离的方式。 “嗡嗡……”面前有一堆在外围的蜜蜂,前面似乎出了状况,乱哄哄的一堆,而它们今天的主角“食物”就站在它们的面前,嗡嗡声越来越大,抱团的蜜蜂越来越多,最后形成一堵蜂墙,将丹青和冉孤生去路给拦截住。 冉孤生直接甩出一沓符箓,念动真言。 符箓不点自燃,顺着制符的人画的方向,点燃了塔香般的萦绕,一团团小而精的明火飘入了蜂墙之中,虽然分散,却也能和邻近的星星之火相呼应。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背后还有几次小型的能量碰撞,而蜂后神识覆盖了蜂巢扫了过来,为的就是要找出他们两人的下落! ------------ 第一百九十章 混乱 就在这个千钧一发之际,有一道强横的拉扯力量将丹青和冉孤生给拉了出去! “砰!”厚厚的蜂巢就这样硬生生的被他们两人的身形破开了一个大洞,上面还留有他们撞击蜂巢的姿势,蜂后的神识扫了过来,没有发现丹青和冉孤生两人的身影,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外头的冷风吹了进来,吹散了烟尘。 外头的温度比蜂巢里头的温度更冷。 “人类!你给我等的瞧!”蜂后终于明白自己忽略了什么,气得浑身发抖,可是他无暇去派蜂追出去抓捕,忍下那下不了咽的恶气,撑开结界保护蜂巢,一边指挥工蜂去修补破损的缺口,族里的工蜂阶级实在太低了,熬不住外面的温度。 丹青被抓出去,蜂巢虽冷却不及外面的严寒,冷风一吹,连续打了几个喷嚏,隔着衣物的皮肤起了鸡皮疙瘩,她搓了搓胳膊,一时间不能适宜外面的温度。 一件厚棉衣盖在了她的头上,接着身体一轻,被人给提了起来。 “快离开这里。” “拂云!”丹青一听见声音欣喜若狂,紧接着她听见了风声的呼啸,风声短暂,几乎没有感觉的,她们就落到了平地,他们回到了山洞。 跟着拂云进了山洞,拂云撩过袍子坐下石床,他眉间略带风霜,他没有计较丹青直呼他名,“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他对着冉孤生说道:“我们家丹青没有欺负你吧。” 丹青嘴角抽了抽,“什么叫欺负,我对冉孤生可好着呢!你欺负我才对,看把我丢到这来,你想干嘛?” “丹青对我还行,没有欺负我。” 她的话音刚落就换来拂云的鄙视,“碧霄进入了结丹。碧隐忙着琢磨医药也到了筑基,你看看你,我放你去江湖,不是让你游山玩水,定风波没有限定的任务必须要完成,对协会成员的管理宽松,那你呢,做了多少任务,升过多少级。” 丹青语结,“可。可是他们都没有催促我……” “官府在通缉你。”拂云突然转换了话题,丹青反应不过来,茫然的张开嘴发出单音节。“啊?” “官府在通缉你,以及你冉孤生。”拂云再次重复,但这次是将冉孤生一块给拖进来了,冉孤生皱起眉,“观主。请问只是为何?外边发生什么事了?” “具体我已经委托了协会帮忙调查这件事了,上门搜人的官员嘴巴倒是严实,只说是你盗走了皇家秘宝。” 皇!家!秘!宝! 呵呵,这罪名可真够大!只要捉住人了,定罪斩首牵连九族就顺手拈来了吧! “这不是一盆污水泼到我头上来吗!”丹青气愤的说道!“要真是我一开始盗了,怎么我在皇城的时候不直接把我给拦下捉走。反而是等到我离开了二三个月才大张旗鼓的来捉人!朝廷这些官员是在打皇家的颜面对吧!” 拂云的手揉了揉丹青的脑袋,干燥温厚的掌心不足以平息丹青的气愤,语气没那么激动了。却多了一分无奈:“一定给知味观带来麻烦吧。” 拂云的手稍稍停顿,继续安抚道:“朝廷想找我知味观麻烦,才这么一点人手不够呢,别忘了,我们身后站着你师公君道。师门是你的坚实后盾。” “真的不会带来给你们带来麻烦吗?”丹青迟疑地道。 “你已经给我们带来麻烦了。”拂云当真不客气,可他这样说。丹青却能安心一些,问起了正题,“你来是为了看我们?” “恩,我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好好的教你冲过筑基。” 丹青默默地点头,她想拂云一定是被外面的人逼急了才来这的。 拂云的消失三分之一是为了躲避外面的人,三分之二是为了丹青,丹青进阶太慢了,因为之前她根本就没有好好的修炼过,在纯阳宫时估计得过且过。 丹青师徒二人和冉孤生趁着流光秘境的冬天开始了枯燥的修炼,流光秘境是个好地方,与世隔绝,无人骚扰,但却苦了带人来蹲守的知味观的官兵。 为了捉拿丹青,负责的官员厚着脸皮向太平郡的细柳营要探子,营帐中的校尉喷了他一脸酒,“你跟我要人?这是圣上的兵,随时都要出征,你想我要人,那我要带兵和大元帅会合的时候,你让我怎么交代?” 官员用袖子摸过脸,赔着笑脸,这里都是杀气腾腾的兵卒,他不好跟校尉翻脸,只敢在心里暗骂,呸, 等我升官,第一个就治你罪!“校尉说笑了,这太平盛世的,怎么会随时出征呢,” 校尉白了官员一眼,然后再轻飘飘地扫了周围的亲信,附过身过来,勾了勾手指,官员疑惑的凑过耳朵:“要开战了……”很小的,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像是故意让官员挠心肝,校尉顿了顿,突然放开嗓子大喊道: “你想借人?没门!” 声波冲击耳膜,痛得令人发指,官员一口没差喘不上来,指着校尉说道:“你!你有种!” 校尉哈哈大笑,“我们的细柳营的兵都有种的,只有你这种胆小类鼠的人没种!你若有种,为何不当兵,上沙场杀敌建功立业!” 官员连告辞也没有说,甩开校尉,狼狈的跑开:“不可理喻!” 校尉沉下脸色,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让他们好好看着这个人,莫让他扰了知味观的清净,莫让他妨碍了百姓的信仰。” 没有人跟官员说,也不会有人跟官员说,所以官员不会知道这里的兵,都是严将军的属下,谁让你要捉拿严府的人。 官员拿失踪的拂云丹青没辙,却是死守知味观前,知味观一点都不打算交人,就跟他们死耗着。 这一耗,耗过了开春。 墨艺院的桃花一如往昔早早就开放。粉了山头,太平郡昨夜才下了一场雪,大雪积上了膝盖,翌日,家家户户忙着扫清门前的雪。 百姓带上供品和香烛到知味观去上香,这是太平郡数十年来的习俗,每年开春,就到道观去祈福,今年, 就是有官兵阻拦。也不能改变他们要去祈福的习惯! “你们不能阻拦我们!”外头的群情汹涌,恨不得突破了防守冲进去。“二娃子!你就这么对待你三姑婆我的吗!”精神矍铄的老婆子举起拐杖的恨铁不成钢的敲过去。 守在知味观门口的衙役为难了,这里大多人都是亲戚!亲戚啊!敢打长辈吗?爹娘也恨当初为什么不生一个叉烧。太生气了直接切了下菜也好!生了个不肖儿子竟然阻拦爹娘不让去还神上香! “这……姑婆,我这是听命行事,您体谅体谅。” “娘,我拿朝廷饷银就要听命行事,您先回去吧。” 衙役的阻拦让百姓更加的声音。大喊着为什么,一边就挤进去,衙役顾忌亲友的安全,也不敢太过阻拦,也有一大部分的衙役是无业游民,流氓的性子。拿了官员给的银子六亲不认,连带话也不多说,直接推搡拦。一点面子都不给。 “哎哟!我的腰,我的骨头!”来还神的大多都是老弱妇孺,哪里经得起流氓衙役的推搡,一下子坐下了地,腰椎底部就传来刺痛。妇人叫喊了起来。 随着更多的人被推搡,人群开始混乱。后头的人见势不对,赶回去呼朋唤友,说是你家的亲友被人打了,他家的母亲,他家的妻子被人欺辱了,呆在家的男子抄起家伙往知味观跑去。 官员一大滴汗流了下来,局面不好控制了,“各位父老乡亲,大家稍安勿躁,有事慢慢谈,有话咱们好好商量啊。”事到如今,面对愤怒的百姓,他不得不放软语气,希望大家能够平静下来。 “商量?你一个外来的来着人欺负我们本地百姓有什么好商量的!大家上!忍了这么久,拂云真人受了这么多委屈我们要替他讨回来!”赶来的青壮年手握着各色家庭用具,棍棒叉擀,都围了上来,这些人是颇受知味观恩惠的人,平日有施粥,派米的都第一个前来。 这次知味观被守,他们都是首当其冲的利益被损害了,好不容易熬到开春,这个时候知味观是该发放种子还有米粮,可是这些衙役官兵还在这里守着! “冲啊!”一个人振臂高呼,得到了同伴的响应,他们使劲的往知味观里面挤去,衙役拦了拦不住,官员的脸色青了又白,“你们这是想造反吗!通通给我拿下!” 但是,官员带来的人能有多少,被挑起情绪的百姓又有多少,衙役压根就不能拦住他们,官员还在使劲的大喊:“快啊!快拦住他们!” 有眼尖的人瞧到官员在悄悄的向后退,似乎想躲远一点,“看啊!狗官在哪里!乡亲们,我们上!” 官员的身影藏不住,“你们这是殴打朝廷命官!本官要治你们的罪!”但他的声音都淹没在百姓的殴打之中。 咿呀—— 紧闭的知味观的大门打开了,拂云神色平淡的走了出来,拱了拱手说道:“谢谢乡亲们的厚爱,这些天来闭关,实在对不住乡亲了,今天还是和往年一样,派米、派放种子持续两天,各位乡亲如需要就开始排队吧。” 他身后,知味观弟子鱼贯而出,迅速地搬来桌子和椅子,还有一袋袋大米和种子,掌事师兄在拂云身后点数这物资的数量,而后朝拂云点了点头,确定物资的数目无误,千枝捧着厚厚一沓的账本,研好墨。 百姓们欢呼一声,丢下官员,自觉的领米领种子。 拂云经过官员身边,“齐鸣君的活不好做吧,辛苦你了。” 留下惊魂未定的官员,望着拂云离去的身影,追随的目光飘忽不定。 ps: _(:3∠)_最近杯子整个人都不好了,最近患上了不想码字症【不对,这叫完结拖延症】快完结了,相信杯子的目光 ------------ 第一百九十一章 回宫 纯阳宫的雪还是如此的洁白无瑕,但纯阳宫却不似之前那般的热闹了,宫门紧闭,谢绝前来的香客,除了日常的熏香,不见香火缭绕,整座纯阳宫安宁的似乎与世隔绝。 丹青和冉孤生出了流光秘境御剑直接前往纯阳宫。 “有什么事是我们两个一起回纯阳宫的?”丹青往纯阳宫赶的时候,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拂云逗留流光秘境的时候,教会了他们御剑飞行,丹青在摔跤中摸索经验,当她能够御着画影飞离地面十尺高,平平稳稳的,也瞧见拂云不吝啬的赞扬,高兴地乱蹦——当然,一不小心差错了脚,又从半空摔了下来。 拂云离开后,她们也到了第二个地方,拿到了提示和修炼玉简,才发现,她们是提前将御剑飞行给学了,流光幻境外头度过了两个春秋,丹青就接到了拂云的传音,让她和冉孤生御剑离开流光秘境回纯阳宫,却没有交代任何的事。 纯阳宫所在的山脉连绵八百里,远望朦胧的青葱一片,云端处探出的山头,像天外的仙山。 因为学艺未精,即使丹青现在御着画影能比大轻功飞得还要快,却不能体验高处不胜寒的滋味,只能低低矮矮的飞行,约摸离地三到五米,白日赶路必须绕开官道,走山林小路。 赶到纯阳宫已经是三天后的事了。 太极广场不见有师兄师弟在演武,记忆中的碧简式咆哮略让人怀念的,不过今天怎么就听不见了?这才巳时而已,丹青皱了皱眉。 “丹青师姐,你回来了,请跟我来。”丹青记得这是跟在师公君道身边的道童,点了点头。跟着道童去松鹤斋。 “妖妃惑主,星辰动,乱世至,国之将倾。”还没去到静室,丹青就听见君道幽幽一叹,道童将门推开就悄悄的退下了,白发苍苍的君道打坐冥想,他的身后,跟着两个人,都是丹青和冉孤生所认识的——拂云和冉孤生的二师父。 “进来吧。”拂云招呼道。“把门带上。” 丹青和冉孤生进来顺手带上了门,君道睁开眼睛,还是那样的透彻和睿智深藏。但丹青还感觉到迟暮的悲凉,生气在逐渐散发,当初见到君道的时候,鹤发童颜,红光满面。像是初升的朝阳,即使大多时间他都很安静,也能给人一种蓬勃的精神劲。 “你们两个到我面前坐下吧。”君道还是这样的祥和,示意他们两人凑近在他前面。 “师公,你这是怎么了?”丹青从善如流地盘腿坐到他面前,冉孤生迟疑了一阵。看他师父的使劲地个他甩眼色后,也到丹青旁边坐了下来。 “人老了,不中用了。”君道回答道。后头的师伯,冉孤生他师父听这话却不乐意,“您怎么能这么说呢,您都迈入了飞升,只差一步。为什么就放弃呢?” 丹青惊讶,一方面是只差一步就能飞升。飞升了以后就成仙了吧,听说成仙了以后,想要回到人间界,就只能到大罗金仙的级别,那得要多少年啊,沧海桑田,等到君道有朝一日能回来都物是人非了!另一方面又在疑惑,听师伯的口吻,似乎那一步很好迈过去的样子,就是君道不乐意。 君道摇头,“如今三界都不太平,此时飞升又能好到哪儿呢?我这一个凡夫俗子,倒不如留在人间尽我一份绵薄之力,护得纯阳宫的周全。” 丹青和冉孤生安静地听着君道的话,尽管心里又诸多疑问,却没敢问出口。 三界不太平么?那么是发生了什么事?妖妃惑主?说的是灵犀吗?先前进来时听见的君道的话,又联想起帝都的风言风语,灵犀……那个罂粟般的女子。 君道的话一出,师伯张了张口,身体坐不住向前倾了倾,最后颓然地坐了回去,始终没有说话。 静室,安静地只有呼吸,压抑地让人窒息。 “师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怎么一下子就把我们给叫来呢?”丹青打破了沉默,问道,她不曾发现她自己语气的紧张和音调的喑哑。 “知味观过半数的弟子被杀害了。”君道的大手抚上丹青的脑袋一下一下地安慰,“朝廷说凶手是拂云,你信吗?” “不信,这也不会的!我相信拂云!”丹青第一时间就激动的反驳道,她看向拂云,拂云很平静,和她对望微微笑了一笑,他的眼神坦荡荡,而且从她睁开眼睛接触这个世界起,到她开始学习,拂云手把手的教她,教她习字,教她辨认星辰,她知道,拂云对知味观一直有着很深厚得到感情,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知味观被封,所以拂云带着幸存的弟子回到了纯阳宫,纯阳宫闭门谢客。”君道阐述了纯阳宫的现状, “我们纯阳宫向来护短,你不必担心,但是知味观就暂时回不去了。” 丹青沉默的点点头,示意她明白了,可是她感觉君道知道很多事,却又还有很多事都没有说。 “我知道,这不怪你;我也知道,朝廷这是无中生有。我国借了这次贡品一事向邻国挑起了战争,严将军马甲裹尸,忠心为国,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忠将,若不是妖妃惑主,两国和平却挑衅邻国,殃及边疆两地百姓,生灵涂炭,造孽。” 君道前一句话还在跟丹青说,后面跟的是冉孤生说的了。 冉孤生脸色刷一白,“舅舅……他死了?” “对。”师伯接过话头,在丹青和冉孤生泡着流光秘境的时候,对燕妃已经到了偏听偏信的地步的天子,因为一次邻国派人送来贡品不合燕妃的心意,燕妃吹了几下枕边风后,第二天早朝的时候将邻国使者骂了一通,使者心有不忿,就立马被天子拉出去砍了。 邻国得到消息,无疑是打脸,怒火冲天地派兵“理论”,这边自然不服输,直接派上严将军重披盔甲,领兵返回边疆。 朝中分成两派,一派主战,一派主和,赞成主战的人都是文官,被齐鸣君给买通或是游说了,赞成和平的都是武将出身,身有爵位的人和谏官,他们看的比文官的透彻,也没有被齐鸣君给说服,并且抨击燕妃,说后,宫涉政,狐媚惑主,以色伺君,祸害江山。 一时间,朝廷吵得不可开交。 但是燕妃灵犀和齐鸣君的动作还不只在朝廷上,爪子伸到了知味观以及背后的纯阳宫,知味观的五十七条人命,纯阳宫的闭门谢客的杰作都出自这两人之手。 纯阳宫至今还能侥幸躲开纷扰是因为掌门和君道在坐镇着,国师也是向着纯阳宫这边,天子敬重君道,所以才按下人手,没有对纯阳宫做出什么事来,只是让人继续通缉丹青和拂云,将这两人和纯阳宫分离开。 听完师伯的话,丹青和冉孤生都愣在了当场,丹青大脑当机,完全不能消化这个消息。 灵犀她…… 那个罂粟般的女子,终究是要害人害己吗? 君道看着这两个孩子,示意身后的徒弟将冉孤生带离,不是还有另外一个人在等着他吗。师伯明了君道的眼神,虽然不太情愿冉孤生和他那个瘸子老兵师父碰面,好歹是客,在怎么冷着,都上门来等着,也得带人去见他。 “丹青。”君道唤了一声,丹青嗯了一声应道:“师公请说。” “我将我一身修为传给你可好?”君道笑盈盈地问道,仿佛是在说咱们纯阳宫的雪景不错。 “啊?啊!”丹青脑袋轰了一声,都是她自己的回音,君道说要将他一身修为传给她,君道在问一身修为传给她好不好? 这当然好啦!不过他怎么办?还有拂云呢,就是要传修为不是应该先传给拂云和师伯的吗?为什么要把修为给她?丹青在想的时候已经不自觉的将这话给问了出口。 君道安慰的笑了起来:“我也不会将所有的修为都倾注于你,这样你的经脉会承受不住的,拂云的心法和你的心法不同,而且,你体内有南斗生气的存在,比起拂云,你的成就会大很多……世上没有不劳而获,接受了我的修为,可是要为整个纯阳宫的存亡奋斗。” 丹青,成为纯阳宫的柱子吧!君道的话,被她转化成了二次元的语句。 世界上没有白吃的午餐,是要接受呢,还是要拒绝?丹青想着,她抬起头,想找拂云,让他给予一些建议,哪怕是羡慕妒忌恨,可是,拂云呢? “不用看了,拂云也出去了。”君道看出丹青的动静,戳破她道。 丹青讪讪一笑:“师公,为什么是我,碧落师兄,碧简师兄,就是碧霄那个二货也比我强不知多少啊?而且这不是有你们扛着吗,你们巨人高,我人矮,天塌下来也撑不住。” “因为他们都要为纯阳宫的存亡而奔波,而你和冉孤生,前世的破军星君和南斗生气的拥有者,则是最好的人选,前往魔界。” ------------ 第一百九十二章 商议 世人都道海外有仙山,出海求仙之人失望而归不知多少,误入海市蜃楼丧命者不尽其数,饶是如此,历朝历代的天子依旧派人前往海上求取长生之药,却没有多少人知道,海外飘忽的仙山的确存在,其外布置了结界,修为不到的人无法进入。 这少数的人掌握着海外仙山的进入秘钥,秘而不宣,纯阳宫就是其中之一。 海外仙山,不过是十洲三岛的冰山一角。 丹青迷迷糊糊地和哀色满面的冉孤生跟着碧落从老君宫中,莫名其妙地就去到另外一个世界,十洲三岛,凌驾于人间界,离天界只有一步之遥的修真界。 浑身混元气劲充盈,那是君道花了半旬的时间,将他一身的修为传给了丹青,给她融合体内原有的元气,这种开外挂一样的方式对丹青的身体是有损害的,君道说,此后无论在怎么修炼,只能在飞升期前止步,不能再进一步了。 说这话的时候,君道眼中除了传功过后的疲惫还有哀伤和歉意,没有愧疚,为了纯阳宫他并不后悔。 被君道坑了一把的丹青,起初吃惊是肯定,但没有愤怒:“开外挂的人总会受到惩罚的,我从来都没有想过飞升,人活一世,一世就够了,沧海桑田的悲凉我还承受不来。” 君道闭上了眼睛,打坐入定,将一身修为皆传给了丹青的他还没到灯尽油枯的地步,因为丹青本身的修为和他相差太远,如果悉数传完给她,经脉无法承受的她便会爆体而亡,何况,他还要留着一口气护住纯阳宫。 过了一阵,她感觉到这里的灵气充盈。纯阳宫的灵气不可能这样的充盈,呼吸间都带动了体内经过二次转化的混元气劲的蠢蠢欲动。 “碧落师兄,纯阳宫好像不太一样。”丹青打量四周道。 “这里是十洲三岛的纯阳宫本宫,人间界的纯阳宫是外门,十洲三岛是人界传说的仙界,但是在我们看来不过是另一个的人间,修士生活的修真界,想要到天界,要历飞升期的劫难,成功渡过的修士才有资格迈入天界。” 碧落解释道。让他们跟着他走。 丹青听碧落的解释,嘴巴张得拢不起来,那得到飞升期修为的她岂不是也差一步就能成仙了?不对。君道说,她今生再不能迈过飞升期一步。君道的话回响在她脑海中,打碎了她衣袂翩翩,乘风驾云的幻想。 碧落将他们领到山后的纯阳宫,他们从偏门悄悄地进来。站在纯阳宫弟子身后,大概是敛了自己的修为,倒是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进来。 “不行,我不赞成,魔界那是个什么地方,你我都不清楚。边土抗线打了百余年,连魔界的底都没有摸明白,贸贸然派弟子去无疑是送死!”在人群的间隙。金闪闪的人激烈的说道,他的肚腩随着他的激烈上下晃动。 他情绪波动实在太大了,以至于他的身体吃不消,喘气如牛,他身后的妙龄女子们见他身体快要倒下。纷纷上前帮忙,也亏是修真者。这一左一右两个弱不禁风的女弟子帮扶着,金闪闪的体重就往其中一个女子身上压去也没见撑不住他,倒了下来,她们慢慢将金闪闪往身后圈椅引着坐下,还有两个女弟子,一个斟茶递水,另外一个轻拍他的背,给他顺气。 左拥右抱,燕环肥瘦环绕伺候,真大爷! “切,说到底还不会是不舍得他这些女弟子!”丹青前面有人窃窃私语。 “妙龄人儿要是划伤了脸,换我也不舍得啊。”他身边的年青弟子嫉妒。 “若我们不主动把握先机,一鼓作气攻进魔界,打乱魔界的部署,那么等到魔界攻来只能一味防守,陷入被动的局面?到那时,只怕贵派是首当其冲受到攻击的吧?”一个女子站了起来,走到中间说道。 她英姿飒爽,束起了头发,布衣勾勒出她的腰线,但她所散发的气场与那四个伺候的女子一相比较,简直强太多了。 甩过束起的长发,鄙夷的瞧着那金闪闪继续说到:“洞主想龟缩一隅?也对,洞主居方代山脉之中,平素也不出山脉一步,若不是这次聚令,洞主也不会出远门千里迢迢来到纯阳宫,既然山长水远,这进攻魔界也就轮不上洞主的事了,洞主加入不加入我们都无权过问。” “你!”被称为洞主的金闪闪被女子呛了一口,拍下圈椅把手弹了起来,大怒:“我方代洞主就是这样无能之辈?南漪庄,你们休得欺人太甚!” “如此说来,洞主是答应加入了我们联盟了吧,如此甚好,是我等误会了洞主,小女子在此向洞主道歉,请洞主大人有大量别跟小女子计较了。”女子笑嘻嘻的说道。 “甚好,欢迎洞主加入联盟。”又有一个人说话了,但丹青听不见说话的人在哪里,只能判断这人离她很近。 方代洞主整个人都不好了,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容易的被激将,慌忙解释道:“不是,我这是……纯阳宫主,你听我解释,这……” 他支支吾吾都说不出个一二三来,纯阳宫宫主也不打算听他解释,只听他心情愉快拍案定论:“就这么愉快的散会,再一次欢迎方代洞主加入我们的联盟,方代洞主加入我们后,联盟如虎添翼,今天大家都累了,好好回去休息,明天我们在综合联盟手头已有的资源,商量和部署,散会。” 方代洞主整个人像被抽去了灵魂,毫无生气,一下子跌坐在圈椅上,圈椅再也承受不住他的重量,砰的一下散开,他就这样坐在了圈椅的残骸上,没散场离开的人停驻了脚步看他狼狈的模样,他身后的妙龄弟子纷纷上前想扶起他,但拉不起来。 方代洞主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从臀部传来的痛楚,“嗷!谁作死的阴我?” “噗嗤。”丹青很不厚道的笑了起来。 方代洞主的目光一下子就在人群中将丹青扒出来,“是不是你?”他一个瞬移,来到丹青面前将她抓了起来,“是你让我出丑的。”横肉将眼睛挤成条缝隙,嘴角一抽一抽的,猥琐极了。 “方代洞主,你误会了,师妹只是偶感伤寒,打了个喷嚏,不是要害你的人。”碧落连忙拦了下来,护着丹青给她解围,丹青初来乍到,还不认识这人,但这人的风评一点都不好,专门引诱那些孤儿跟他回去方代山脉,带他们回去后,男的教来成为他的打手,女弟子则成为他的侍女,经常动手动脚的,而且他锱铢必较,记仇的很。 方代山脉连绵,洞主又是里面的地头蛇,那些孤儿无依无靠,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众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因为他还没引起公愤,彻底将他们都给得罪。 “哼,这么巧伤寒,怎么不见现在伤寒了?”洞主在南漪庄庄主面前受得气没地出,正好眼前有个撞上枪口的,不找她找谁?只能说丹青实在太倒霉了点。 “大叔,明明就是你自己拍烂椅子的,你还好意思赖人?”丹青插嘴说道,她得到了君道的修为后,看待事物的眼界也都相对的高了起来,眼前这个人要是跟冉孤生打起来,肯定是冉孤生赢,至于跟她比,太委屈她自己了。 “臭丫头,长辈说话你插什么嘴!”洞主扬起一手掌扇过去。 丹青没有闭眼睛,相反她还等着这个金闪闪洞主的巴掌扇下来,这样,她就在快要打到她的时候,暗中给他一个不可磨灭的教训。 但预料的巴掌没有下来,落到一半的时候,冉孤生钳制住了洞主的手,“我也见到你自己拍拦了圈椅。” “纯阳宫主,你们就是这样对待客人的?”洞主本想叫自己的弟子上前解围,但是,他的神识试探的探入冉孤生的经脉却遭到毫不留情的反弹,将他的神识压制的驱赶出去,知道眼前这个男子他惹不起,灵机一动,改口叫纯阳宫宫主。 “我怎么了?”纯阳宫宫主应声走出来,笑盈盈地眼睛闪烁的光芒,肚子里一腹的墨水,那个黑呀。“唉,我本来还想给洞主你一个面子私下找你索赔的,可是,我可怜的弟子泪汪汪的看着我,我也不忍心看下去了,洞主,分明是你拍拦了圈椅,回头记得把圈椅的钱交给我。” 纯阳宫宫主走过来,掰开了洞主抓住丹青的手,分开了两人,拍拍丹青的头:“做人要有礼貌,你一定又把宫规给忘了,碧落,你带她去书房看着她抄经文。” 为嘛又是抄经书?为什么人人都爱这个活动?不科学! 丹青心里呐喊,但是脸上也给纯阳宫宫主做足了姿态,“弟子遵命,洞主,方才是弟子的不对,不应该当着你面笑的,你大人有大量,宽恕了弟子吧。” 洞主脸皮抽了抽,当着纯阳宫宫主的面也不好找丹青麻烦,硬生生的搁下一句:“你自己好生注意点,不是每个人都像本洞主这样宽宏大量。” “是。”丹青暗自鄙视他的宽宏大量。 方代洞主不情愿的在纯阳宫主的目光中交了圈椅的钱,给丹青记了一笔,回头给我等着!纯阳宫宫主收了钱,转交给身边的道童,在方代洞主抬脚跨过门槛时来了一句:“如果不介意的话,也请洞主稍稍的注重下自己的身材。” 纯阳宫,本洞主记住你们了! 今天的黄历上一定写着不易出行! ------------ 第一百九十三章 舍友 方代洞主的有气无地发泄与丹青他们无关,此时的丹青和冉孤生正在纯阳宫的书房见纯阳宫宫主,“你们便是纯阳宫外门派来的?果然是年轻有为啊。” 他似是无意地拍了拍丹青的肩膀,心里惊讶,“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丹青。” “宫主,她是君道师伯和掌门推荐上来的弟子。”碧落在旁边从中介绍道,没等纯阳宫主问起冉孤生,他就顺道地介绍下来,但也没有任何的懈怠,郑重的推荐了冉孤生:“这位是冉孤生,将领之后,继承兵道两家,符箓和行军布阵都有一定的心得,他是师叔和君道师伯推荐来的。” 纯阳宫主的目光转了过来,看向冉孤生,冉孤生慌忙的摆手:“战场我是上过,可这行军布阵我不太会。” “有经验的人就好了,我们这里的人,要不就是忙着修炼,即使是杀戮,也是个人或者一个门派的,人多了倒杂乱无章,反而给魔界有机可乘,明天你们就跟着我,说说你的看法。”纯阳宫主不太看好冉孤生,但既然是外门推荐来的,那就先留着好好观察,再做定论。 给丹青和冉孤生安排了厢房,碧落再一次传达了纯阳宫主的话:“宫主说,记得的抄书。” “……”能不说抄书这事吗,能不提吗!丹青目光委屈的看向碧落,碧落权当没有接收到丹青的信号,白放了半天的眼神,收起了眼神撇了撇嘴,哼!山人会有妙计的! 给丹青和冉孤生安排的厢房早有弟子入住了,只不过因为某些种种原因,人没齐,丹青和冉孤生分别入住进去。如同空降,与和他们同一间厢房或是邻近的厢房的弟子多多少少都露出别样的神色。 丹青转身回房,对上看见两个一直打量她的女弟子,目光扫向床铺,这个原来是四人间的宿舍。 “你是谁?哪里来的?”其中一个语气不善地问道,她的神色流于表面,不掩饰的鄙夷嫌弃着她一身穿着。 旁边的女弟子尴尬了,拉了拉她的衣袖,低声说话,虽然她的声音低。不比密语传音那样来的安全,依旧让丹青听个清楚:“说不定是哪个门派的弟子,你这样会吓到她的。” “你们好。我叫丹青,来自纯阳宫,从今天起,就是同一间房的了。”丹青听过她们的话后,又打量了她们两人的修为。筑基初期,如此算来,她当初接受君道的修为的时候,是凝气后期,也快冲击筑基了,这两个人有什么鄙夷的资本? “新来的?我怎么没见过你?”那位语气不善的人狐疑的再次打量丹青。当看见她袖口纹饰,恍然大悟,挺了挺胸。坐直了身体:“既然你是外门来的,也该知道,这里是十洲三岛的纯阳宫本宫,无论是辈分还是修为,你都要称我们为师姐。小师妹,以后房间的打扫。还有什么杂七乱八的事物都交给你了,规矩的话,等你领了内门的衣饰再说也不迟。” “哦,师姐好,师姐再见。”丹青听完了那语气不善的女子长篇大论,搁下一句扭头就走,笑话,看这个人一脸的欲!求不满,就知道她是憋了多长时间受的气无处发,她要是呆着这里,抄书?想多了。 现在她是如此的渴望抄书,真是……抖m。 丹青开了凭虚御风,附带的几秒跑速够远离这个厢房了。 语气不善的女弟子顿时傻了眼,她好不容易逮着个新人,还没开始搓揉按扁,怎么就跑了呢!“你给我回来!回来!”冲到门口一看,哪里还有丹青的身影,邻近的屋子进出的女弟子看见她嗤笑了一声:“哟,师妹,今天长威风了?大师姐可住在你那屋呢,不怕被大师姐立规矩?” 话音刚落,人至声也至,冷冰冰的如山顶无垠的一捧雪。“平日我是怎么说的?都站住。” “大师姐好。”刚还在嘲笑这个女弟子的人想哭的心情都有了,好端端的嘴贱干嘛了,明知道她和大师姐就一屋里住着,要嘲笑也要等大师姐不在时候,怎么就忍不住找大师姐回来的时候开嘲讽模式,这不是连自己一块给嘲讽了吗,叫你嘴贱!叫你嘴贱! “大敌当前,你们还有这个心情在这里过家家是吧?”大师姐眼睛扫了一圈,发现人还真不少,目光又停在自己这位不成器的师妹身上,“既然你们都有这个空当,从明日起的这个时间,每人去无垢道场对着木桩练一个时辰的剑,练完才能吃饭。” “啊……师姐,我还有这事!” “师姐,能不能宽容啊一下啊,我只是路过,我怎么都不知道。” 无视在场的女弟子们的众多条理,“你们只有两条选择,一个时辰对着木桩练手或是一个时辰和筑基中期以上的师兄师弟对招。” 大师姐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只给出两条选择她们选,对着木桩是枯燥,但如果对上毛手毛脚的师兄师弟,或者一点也不怜香惜玉的师兄师弟,倒霉的就是自己! “师姐,没有第三条选择吗?”有女弟子犹犹豫豫地问道。 “有。”大师姐干脆利落的回答,众位女弟子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只要打赢我,你们就可以不容二选一。” “……” 坑爹吗这是! 逃过一劫的丹青并不知道一场因她而起的风波,她在外边溜达了一圈,又遇见了碧落,碧落带着他和冉孤生去漱玉堂领了各领了两套弟子服,一块初级修炼的玉简功法,几枚中等灵石,还有一小袋用来买卖交易的灵石。 “这一小袋相当于人间的财物,镜花阁也可以作人间和十洲三岛的货币兑换,从中会收取一定的费用,我看这联盟大会还要开一段时间,趁着这一段时间好好巩固你们的修为,该要买的法宝,灵符,提升修为的灵石尽量的买,不要看着价钱贵就不舍得下手。”碧落鲜少说这么一大段话的,停顿了顿,又说:“魔界之行,你们是必须得去的了,所以保命为上。” 丹青和冉孤生岂不能知道都到了这个份上了,他们还有说不的权利吗,“碧落师兄,你放心,我们会活着回来的。” 碧落点了点头:“君道师伯,拂云师叔,碧霄碧简碧隐和我,纯阳宫和知味观,都会等你们回来。” 丹青笑了。 会活着回来的。 碧落走了,他只是负责将丹青和冉孤生送到纯阳宫本宫,任务结束他就要返回人间的纯阳宫处理事务了,朝廷那边压得紧,他也要回去看顾着。 “你那边怎样,那些什么师兄师弟又给你下马威没?”纯阳宫本宫的地图和人间的纯阳宫地图是一样的,她和冉孤生去到藏书阁,那里安静,又专门的师兄师伯打理,要抄书没人干扰。 冉孤生摸了摸头,努力地回忆,还是没有在记忆中找到下马威的存在:“没有啊,师兄对我都很好。” “没有高贵冷艳的冷嘲热讽?”丹青试探的问道,冉孤生摇头,“那好吧,看来你和你师兄相处的还算可以。” 抄完一卷《弟子规》,交给了宫主,他们就回房去休息了,冉孤生住的地方比丹青的近,其实男弟子院和女弟子院就隔了一条道,大概是纯阳宫主信任他弟子们的素质?所以两边的弟子院都不设围墙,也不见有宿管类的大妈大爷存在。 “……”丹青无语的看着迎上来的和冉孤生一间屋檐下的师兄们,啧啧,真惨。 谁说没有人给冉孤生下马威的,看师兄们脸上那个颜色鲜艳,青的紫的,白的胶布。 “师弟,你回来啦,今天那个枪还真不错,是家传的吗?” “师弟,你累不累,师兄给你倒茶。” “师弟,我不服,咱们再打一场。” 冉孤生被他的师兄师弟热情的推着回去了房间,她的房间就两步路,薄雾暝溟,天空一片霞色,她那个房间已经亮起了灯,房门紧闭,从窗纸那隐约看见有人影。 丹青犹豫了一阵,扣了两下,而后推开进来。 门开了,丹青一脚跨了进来,只见房里多出了一个女子,身材高挑,精神干练,神色冷若冰霜,她的目光扫了一下丹青,“你就是新来的小师妹丹青,关门再说。” 她用的是肯定句。说实话,丹青对这样冷冰冰的人心里总有些发怵,乖乖的关上门,站到那个女子面前,乖乖的叫一句:“师姐好。” “我们这屋,也没什么规矩,你要守的是纯阳宫的规矩,念你是初来,先去抄一次本宫的《弟子规》,回头我要考核。”大师姐说道,今天耀武扬威却被大师姐逮住的女弟子缩了缩,想到自己以后每日都要去对着木桩,她宁愿去抄书啊。 丹青没差滑下来,可惜她脚下没有一滩油,前面也没有西瓜皮让她去踩踏,又抄书!又抄《弟子规》你们这群人到底是多热爱让人抄书的啊! 她回想了一下,刚抄过《弟子规》还在脑海印着,“师姐,我今天已经在藏书阁阅读过《弟子规》了,你可以出题考我,如果我有一题答不上来,我就将《弟子规》抄十次!” ------------ 第一百九十四章 洗髓 纯阳宫的分宿舍是随机的,会出现低级弟子和高级弟子分到一起的情况不会让人意外,丹青这厢房不就正好有一位“难相处”的大师姐嘛。 大师姐道号清虚,纯阳宫宫主的亲传弟子之一。门派称号清虚,在丹青那个游戏世界里,是纯阳宫掌门门下弟子,还真是巧了。清虚大师姐在各位师妹眼中就一个难相处的冷美人,偏偏还不是一个花瓶,人家已经到了元婴后期,再努力一把又可以升上一个台阶,继续笑傲群芳。 丹青凭借着她那还没忘记的瞬间记忆通过了大师姐的考验,也免除了再一次抄写《弟子规》的下场,语气不善的那个师姐咬碎一口银牙。 “都早日休息,明天要早起。”大师姐交代了一句,已经进入到坐忘无我的境界。 难怪人家的修为笑傲群芳,看看学霸的争分夺秒,毫不浪费时间,再对比一下她们这些学渣们,拿到飞升期修为的丹青一脸血,匆匆跟其他两位师姐打了一声招呼,然后也跟着入定去了,她感觉到二次转化的混元气劲似乎有些压不住。 大师姐和新来的小师妹一前一后的入定,剩余的两位对视了一眼,那个拉过她衣袖的女弟子说:“我也打坐去了,清雅师妹晚安。”她回到自己的床上,开始运功,虽然她早入门,但因为资质不佳,而进阶缓慢,现在还只是在凝气后期,连筑基的边都没摸到。 剩下最后的清雅,环视了一周,跺了跺脚,大家都这样了,大师姐虽然入定,但也会分出一丝来留意外界的情况。若见到她这么偷懒,没准有要为她准备什么特殊的训练。哼!丹青是吧,我跟你没完! 四个人各占了一个角落,胆小怕事的清雀入境界慢,睁开眼睛瞧了瞧周围,见四个人运功打坐,没有出现不愉快的场面,悄悄的吐了一口气,继续闭目打坐去了。 同样没有进入半醒半睡的入定境界还有清雅,她就在清雀闭上眼睛后睁开了眼睛。大师姐的修为她是看不透的,清雀本来底子就够薄,入定时间慢她也知道。但是……她眯了眯眼,这个新来的丹青,这么快就入定该不是装的吧? 得找个时间试一试她。 想着,带着美好的愿望,她再次闭上眼睛运行小周天。 忍!必须要忍住!丹青的额头不断是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没有时间去擦拭,她必须稳守丹田! 融合的混元气劲压制不住在体力乱冲,朝四肢扩散,但是更多的似乎有意识的,争先恐后朝着丹田冲去,丹田如今已经盈满。混元气劲再强行塞入丹田,那会爆裂的! 她是得到了飞升期的修为,但并不能如同那些一夜得到隐世高人的修为后立刻脚踩群雄的武林侠士。要真是这样,江湖早就出现了各种有各种的手段一夜成为少年天才的侠士了。 修为是真,但是她还没有自己的内丹,盈满的丹田紫府正在努力的给她捏一颗内丹出来…… 至少现在,这些混元气劲还不能作死的往她丹田挤去。排队好吗,亲。别插队,总会进去的。丹青一边压制着,一边在心里呐喊。 “哟,恶女,你的丹田收到冲击了,喜闻乐见。”山芋感应到她受到危险,没有蹦出来,却在她的识海里欢天喜地地手舞足蹈。 “快帮我想办法,不然我就把你丢去煮人参鸡汤!”丹青咬牙切齿,唔!一波的混元气劲没拦住,冲击了丹田,丹田震荡,血气上涌。 “你的空白灵石呢,我记得还有的,你不会忘了带吧,真笨。”山芋斜着眼看丹青,真心为她的智商着急呀,她的脑袋一定被驴挠了吧。 丹青没空理会山芋,又一波的混元气劲冲击丹田,肺腑感觉一阵动荡,动的就跟错位一样。 “喂,你还好吧?”山芋环抱着手,头抬着,久久没有听见丹青的回击,扭过头来就见到丹青的五官都皱了起来,痛苦的快要蜷缩起来,和孤零零的呆在角落舔舐伤口的流浪猫的画面重合起来,它关心的问了一句,觉得这语气绝对不正常了,一定不是它! 又补充道:“我才不是关心你,看你现在这狼狈的模样。” 丹青现在可不狼狈么,整个人湿漉漉的刚从水里捞了起来,衣裳贴身,皮肤的表面分泌出粘糊糊,黑乎乎的东西,还带着异样的臭味。 “好丑啊,谁这么缺德?”清雅的小周天一周运行完毕,就闻到积攒了一定程度的臭味,这味道没差将她熏了过去,连忙捏住鼻子,下了床,到角落扒出熏炉,丢出一张初级火符,升起一个小火苗,然后在自己梳妆台上找香料,盒子打开了,一阵清香驱散了她面前闻到的臭味,但也只是暂时。 这个短暂的时间让清雅转了一个念头,取出盒子一颗食用香丸,含在舌下,又走到清雀的梳妆台下找到了坛子收藏窖好的兰草:“清雀师姐,借你香叶一用。” “恩……能放少一点吗?”清雀也被熏醒,一睁眼就看见清雅在打开她的坛子,取出一大捧窖了一年的香叶,丢进熏炉里,她的心在滴血,那是她窖了一年,就这么一小坛的兰草,想说不,但是话到口边又绕了一个圈。 清雅的动作顿了顿,然后若无其事的松了手,过半数的兰草全部都落进了熏炉,她转过身来,无辜的摊手,这动作很速度,赶紧又把鼻子给捏住了:“清雀师姐,我也不想的,可是这味道实在让人受不了,我担心几片叶子不够烧,所以就用多了些,你不要介意啊,都是……” 她环视一周,像刚发现了丹青的所在,走过去指向她:“都是丹青师妹的错,若不是她,能烧了师姐你这么多的香叶子吗,我的那些香药只能吃,烧又不够分量,师姐对不起。”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清雀还能说些什么,看向炉子里星点火光,屋子确实因为燃烧香叶而驱散了臭味,起码比先前熏的想吐的情况好很多了,她苦笑的点点头,寻思着要再找地方藏起来,不能找清雅给找到了,“没关系。” 大师姐清虚过了一段时间后也醒过来,看向丹青,“你们两个应该像丹青师妹那样学习,她是后进的新人,都比你们两个努力,尤其是你清雅。” 被点到名字的清雅一惊,低头虚心的应着,“是。” “这是正常现象,她生长在人间,不比我们都是十洲三岛的人,天生的底子比她高,她再经过几次伐毛洗髓,她也就该进入到筑基了吧?”清虚终于不太肯定的说道,她看见丹青的修为是过了凝气期,但是却没有迈入筑基,或许就是应该还没经过洗髓伐毛的缘故。 清雀讶然,随即就想到清虚说丹青要需要几次的伐毛洗髓,一想到她那所剩不多的窖藏香叶,身体颤了颤。 “噗!”丹青再也忍受不住了,喷出一口血,整个人伏了下来,软软地浑身没有劲。 清虚走过去扶起了丹青,探过她的脉,丹青迷迷糊糊之中看了清虚一眼,道:“师姐,我没关系,吐了血就好多了。” 清虚放下手,一瞬间的讶然只有丹青看的见,她沉默了一阵:“以后不能这么急躁,我去给你拿丹药来。” 丹青也不知道她那个飞升期的修为被清虚看出了没,但见她替她隐瞒了下来,很是感谢,“谢谢你师姐,不过我又带药的。” “你那些药都不适合你现在吃了,放心,本门有专门配药的皇经堂,你什么都不要吃,等我回来。” 师姐是个面冷心热的人,丹青感激的看了她一眼。 “愚蠢!我这么补的大补药放在这居然嫌弃我!什么眼光?”山芋和丹青共享识海,透过丹青的眼睛,也能看见外界的情况,它跳脚道。 “你省点劲吧,这样也好,免得你一出现就被人给盯上,就是这十洲三岛中,估计你能卖上个价钱不至于白菜价抛售也没人要。”丹青说道。 “你才是白菜价!白菜嫌弃你!”山芋跳脚道。 “师妹,练功最忌就是急于求成,你这么着急是急着干嘛呢,弄伤了身体在这个关键时候还要连累他人。”清雅冷嘲。 丹青完成不想跟清雅说话,向后挪了挪,靠在墙边上闭目。 清雀犹豫了一阵,又看了一眼熏炉里面过半还没焚香的叶子,心又是一阵抽疼,最后她默不作声地再次进入冥想。 屋里只有清雅不肯消停了,清雅顾忌着大师姐去去就回,声音也不敢提高,“清雀师姐,你也来说说丹青师妹,这像话吗,纯阳宫的规矩还守吗,好歹我们都比她早进了纯阳宫不知多少年,叫我们一声师姐是抬举她了。” 清雀的境界进入的比较慢,耳边都是清雅的聒噪,这让她本来进入境界的速度就更加慢了起来。“师妹,你……”她想说你打扰到我了,可是话到口却说不出来,罢了,都是自己太软弱。“你想要我做什么?” 清雅笑了起来,拉过清雀来到门口:“我可要好好的跟丹青这个不守规矩的师妹说说,你就在门口看着,大师姐回来你就咳嗽咳嗽。” 清雀垂下眼,低低地应了声:“好。” ps: ~\(≧▽≦)/~国庆快乐【杯子好像又慢了一天,这……】唔,杯子正在努力的赶稿,因为3号以后要去玩_(:3∠)_1w8的稿啊,我能撸个1w2就谢天谢地了 ------------ 第一百九十五章 结丹 清虚回来的时候,远远就看见同屋的清雀在门口张望。 清雀是个胆小怕事又懦弱的弟子,虽然她本身有在用功,但似乎都是无用。清虚想了想对清雀的印象,不禁疑惑,她这是在做什么,这个样子像是等谁? 没等她走近,清雀就掩着嘴低低地咳嗽起来。“大师姐,你回来啦。” 屋里说个不停的清雅听见清雀的咳嗽声,即刻收了声音,回到她原来的地方去打坐,动作迅速地让识海看好戏的山芋咋舌不已。 “你怎么在门口守着?”清虚迈进屋里,直奔丹青那床,看丹青进入坐忘无我境界,也没有主动去叫她,把皇经堂取来的药放在她床头边上,坐到她面前看守着,回头问了一句。 “我……”清雀不知该如何解释,呐呐的看向清雅寻求帮助,可是清雅装的很好,她听见她叫大师姐的时候速度回床,用平生最快的速度进入了境界,如今半醒半睡间,哪里会理会清雀。 清虚一瞬间了然,看了一眼清雅,才对清雀说道:“修道忌杂事纷乱缠身,本的就是清静无为,你底子就不好,笨鸟先飞是一个道理,但飞到中途又一心二用,那还不如不飞。” 清雀的脸色刷的就白了下来,身体也摇摇欲坠。清虚没有再看清雀一眼,只说道:“念你是我师妹,平日也肯吃苦,我劝你一句,有的没的别多管,管好你自己的修为就是,再过三年又是一轮选拔,优胜劣汰的滋味,三年前你已经尝试过。” 提到了三年后和三年前,清雀紧闭眼脸。撇过了脸,习惯隐忍的她也不愿再回想起三年前的噩梦,指甲深深的刺入掌心之中,不觉疼痛,指骨泛白。“我明白的。” “去把体力练起来吧,我会安排你和筑基期的师弟对练的。”清雀落寞转身,却听见清虚再补充了一句,她愣了半晌,脸上的神色变换莫测,最后感激地朝清虚鞠了一躬。“多谢师姐。” 路是你自己的,该怎么走,是你的选择。 丹青带着冉孤生送的隔音符。在听见清雅聒噪的声音的时候,就默默地催动了隔音符,世界顿时一片安静,真是幸福。 安静地沉湎在自己的世界的丹青自然没有发现清虚的回来,吐出了那口血后。身体确实好多了,再一次稳守丹田,混元气劲游走全身尝试慢慢修复受损的经脉,才发现…… 她肚子里多了一颗蛋? “恶女,你的智商真心被驴给踢了,还肚子里多了一颗蛋。你当你是母鸡下蛋吗?好好看看,那是你的内丹!”山芋能够知道丹青的想法,恨不得出现在人前踢她一脚。多了一颗蛋?这颗“蛋”别人想有也未必能有! “啊,内丹啊……”丹青后知后觉地,不对,她还没接受她丹田里面多了一颗珠子,虽说这是很顺理成章的事。但从科学的角度来说,这叫结石? “你够了。你那驴脑袋里到底装的是什么呀。”山芋无语了,它不认识丹青,真的,它一点都不认识,也不想认识,当初怎么就找了她做主人呢,它一定也被驴踢过一脚。“我匿了,不见。” 丹青再次运起混元气劲温柔地从丹田四周渗入其中,感受内丹的存在。 内丹已成并运转,丹田内的混元气劲稀薄多了,渗入的混元气劲很快就被丹田给吸收贮藏在内。 结成内丹,十洲三岛充盈的灵气不再成为她致命的诱惑,相反,大量的混元气劲一下子空缺使得原来充盈的丹田空虚,令她产生一种饥饿的神奇感觉,但其实是她需要将灵气吸收到体内经过二次转化成为混元气劲补充丹田。 尝试在身边的灵气引过来并吸收入身体,未果,这里不是一个好的修炼场所。丹青吐出一口气,睁开眼睛,正对着打坐入定的大师姐清虚 外头放亮了。 清虚睁开眼睛,站了起来朝门外走出,回头看了丹青一眼,目光流露少许不满,在说:怎么还不跟上。 丹青识相的跟上,看天色似乎还没到寅时鸡鸣,她跟着清虚来到山崖边上,雪松之下,这里僻静,背后是山壁挡风,这个安静的环境用来谈话是最适合不过的了。 “你已经结丹了,有什么打算。”清虚说道。 丹青扯了扯髻上的布条,暗道还好被清虚看出太多的破绽来,她一个来自人间的空降生,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修真界得步步为营,为了早日回去,别没有死在魔界却死在所谓的自己人手里,那实在是太憋屈了。 “我来的时候,掌门和师兄已经告诉我,我是带着纯阳宫外门的希望来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清虚说:“确实是这样,你这修为也能看的上眼,至少万一打起来比起凝气期的活的相对长一点。” “……”能不要这么直白的吗,丹青无语了一阵,又听清虚说道:“你刚冲击成丹,修为还不太稳定,我建议你去玄武堂修习,一来玄武堂有足够的灵气提供,二来,你该冷静冷静。” “谢谢师姐。” 山谷远处太阳初升,小小的一个红点,待它从云层的水平线冒了出来,便散发出耀眼的光芒,教人无法直视。 丹青作为新来的弟子,就是得到清虚的建议,也不能立刻前往玄武堂修习,十洲三岛的联盟大会还开着呢,所有人都得要帮忙,丹青和冉孤生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两个各自有分派的任务,赶在宾客到来,大会开始前所有的初级弟子撤场,高级弟子分出一批负责带领受邀的门派掌门或者掌事到指定的位置,剩余的则带领中级弟子维持秩序。 纯阳宫宫主叫上冉孤生跟着他,丹青暂时被他放生了,尽管她身上有飞升期高人传功的修为,但是根基不牢固,况且纯阳宫也不是出不起人手。 今天的会议具体是整合各方手头上的资源,给出一个详尽的部署,然后安排人手前往前线。 但资源整合?要各家都把手头上的利益交出来,这不是开玩笑吗? 各家各怀心思,谁也没有说破,可谁也没有认真过,今天的大会气氛完全冷了下来,没有人去接这个话头去当出头鸟,包括最开始提议的纯阳宫宫主。 “各位都没有意见吗?那我们都坐在这里干吗?干脆回去洗洗睡好了,反正魔界也不还没打到过来。”终于有人坐不住了,嚷嚷道。 “那不如就由无涯山人领个头来说一说您手上的资源好了,众位可都知道无涯山人家财万贯呀。”有人调笑道,说话的无涯山人甩手:“有什么好说,老子就是吝啬,一块灵石一块灵石的抠出来的。” 他大大咧咧,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这话可不对啊,我也像前辈你抠门啊,怎么我到现在还是穷人一个,前辈一定是有窍门的吧。”又出一个说话的人,衣服上几处补丁像是故意打上去,红一块绿一块,生怕谁人看不见,每次说话必定喊穷,这是个小有名气的门派,门派最大的特点就两个字——抠门! “那是你们脸不好。”无涯山人轻飘飘地扫了一眼过去,“你若学的我玉树临风的一半,你的财富就比你现在的好很多了。” 联盟大会的方向似乎从今天这个话题开始就跑偏了。 这不是他的错觉,冉孤生看着场上的众人开始为了鸡皮蒜毛的事吵了起来,想道,或许是因为时间太充裕了吧?以至于他一点的战前紧张得气氛都没有感受的到。 百草堂、南漪庄、剑谷、云门寺派来的代表感到不耐了,尤其是生活在戈壁环境,商量习惯斩钉截铁,做事习惯手麻脚利的剑谷代表,敲击桌面的频率越来越快。 纯阳宫宫主见情况实在不对,清咳了一声出来安抚略显骚乱的人群。 说那时迟那时快! 晴好万里的天,变了! 风云滚滚,黑云压城,隐隐虎啸龙吟,天边的色彩已经被乌云给覆盖占领,在纯阳宫的人注意到异象纷纷走了出去,一看,脸色刷的一下变了。 此时,冉孤生才感觉到战前的紧张,同时一阵莫名的熟悉感袭来,手指微微在动弹,手有点痒,想握住什么,想握住白蜡枪,体内有什么在翻滚,来自对面的熟悉感让他一阵阵战栗,不是因为害怕,而是—— 兴奋! 没错,他兴奋起来,体内沉睡的战斗因子都因变天纷纷的活了起来,他渴望一战,他必须一战! 尘嚣,你来了! 他的双眼迸发过人的神采,那是他没有发现的。 其他人也没有注意,他们的目光都没正往这边席卷而来的乌云给吸引住了。 “那个方向是边土防线吧?”女子沉声说道,所有人也都想到了一点,打了百余年的边土抗线,难道这就这样沦陷了! “人呢!怎么没有收到消息来通报?”剑谷的人立刻传信给门派弟子,边土抗线一旦沦陷,拦在魔界面前第一道就是在烈火戈壁的剑谷本门! ps: 这里是固定8点30分丢文的存稿良心君,合称存良君,存良君说杯子又去自由行了,3号到6号……假如没更新,那是存良君手头也没私藏的了…… ------------ 第一百九十六章 支援 纯阳宫上空回荡着紧急的钟鸣,催动人的心弦,仿佛是催魂铃声起,声声让人离魂。 “发生了什么事?”丹青和其他师姐一样停下手中的活,冉孤生的组队消息也在这个时候递了过来,丹青加入他的队伍之中,问道。 “魔界攻破了边土抗线,正往十洲三岛这边杀来。”冉孤生说道。 丹青嗤笑了一声,“这些人早干嘛去了,这会方寸大乱了吧。”不是她说,就光是看看这一上午的这些弟子的状态便可推测一二。虽不是漫不经心,同样她也没感到一点的压力,来自魔界即将进攻,周围的人刻苦磨练,为了上场杀敌的压力。 她是急,但要知道,她哪怕在人间的纯阳宫是高级弟子,来到十洲三岛的纯阳宫本宫以后,她吃撑也就是个初级弟子,更何况她本来就不是什么高级弟子,天塌下来不还是有宫主那些一派之主的高人撑着么。“那……现在情况怎么样?” 她试探地问了一句,因为纯阳宫上空回荡的钟鸣,让大师姐赶了过来,紧急召集了所有中低级弟子,丹青跟着周围的师兄师姐跑了过去。 “不容乐观,讨论了一个上午,什么结果都没有。”冉孤生的脸色并不好,“边土抗线就在剑谷的三百里外,边土抗线沦陷,首当其冲的就是剑谷,剑谷派来的代表争取联盟的帮助,不过我看不大好。” “诸位师兄师弟师妹,拿起我们的武器,抵御入侵的魔族!”清虚抽出剑,遥遥指向远远地乌云,掷地有声。 但她这边得到的回应也不如人意。 “啊,我们去那是送死吧?” “师姐,不是还有高级弟子吗?怎么这事也叫我们啊。我们去就是一个炮灰的命啊,还不如留着命,将纯阳宫延续下去。” “师姐,我家有些急事,本想着离开回去了,现在你这么一说我就更想回家去了,门派虽重要,家可不能抛弃啊!” “是啊,师姐……” 仅仅少数弟子的回应就这样淹没在反对的浪潮之中。 清虚冷眼的看着这群骚动的中低级弟子,仿佛是第一次认识他们。丹青同样也在冷眼旁观,耳边是冉孤生给她说他从会上听来的消息:“云门寺、百草堂、南漪庄和纯阳宫都愿意分出一队高级弟子去协助剑谷御敌,这批高级弟子都在元婴期以上的。大乘期以下,每个门派各派出五十名高级弟子,但就我看来,无疑是杯水车薪,除非集结起所有的力量。抵御在边土抗线,那还能有救,不然,十洲三岛的沦陷也是早晚的事。” 反对的浪潮一波接着一波,朝着清虚拍卷,清虚岿然不动。直到一刻钟后,她抬起了手。 “刷!”手中的剑瞬间分成了数百柄光剑,散发莹蓝色的光。和她插生太极气场的剑很相似,只是她那是近乎透明,而丹青她气场的剑则是实体的。 齐刷刷的数百柄光剑立在她的身后,像是训练有素的士兵,被她的光剑震撼。反对的浪潮停歇,只是偶尔从哪里冒出个不和谐的声音。清虚没有理会,她挥下手,数百柄光剑迅速而有次序的飞舞到半空中,剑尖朝下,悬挂在她们这些弟子的脑袋上。 清虚又摆动了一次手臂,这次她转动了手腕,画了个半弧,最外围的剑正好成为一个栏杆将弟子们全部圈在里面,最外围的剑从半空中落下,插入大理石地面,光剑剑身埋进大理石过半,散出莹莹的光却众低级弟子感到压力。 “大师姐,你这是要做什么!” “大师姐,我敬你是大师姐才这样叫你,可是你现在的所作所为无疑是逼我们去死啊!” 低级弟子试图越过光剑离去,但是一接触光剑,手就感觉到麻麻的,像被电流经过了一样,弟子们愤怒了,纷纷祭出各样的法宝往光剑砸下去。 光剑收到攻击,表面微微荡漾了一阵,一瞬也足够让弟子们乐坏了,砸得更加起劲了。 “这就是纯阳宫弟子的素质啊……”丹青感叹道,真是长眼界了。 “怎么了?”冉孤生给不明其意,他和丹青不是在同一个地方,不知道对方在做些什么。 “没事,你继续说说现在的情况怎样了?”丹青不打算跟冉孤生说这些糟心的事,只是为了清虚可惜,这么人好的大师姐,怎么就不把所有的飞剑将他们砸成渣渣。 清虚看够了这些人怕死丑恶的表情,带着微嘲开口说道:“有位师妹跟我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们可以没有门派荣誉感,那没关系,到十洲三岛沦陷的那一天,你们觉得你们还能像现在这样生活下去?” 丹青心里咯噔一下,被点名了耶。 “不是还有联盟吗?”有人不服气,“联盟阵容强大,那魔界孙子一看见就屁滚尿流了。” 清虚皱了皱眉,嫌恶这人的腔调,又指向那片成一线压过来的乌云,“靠别人还不如靠自己。” 众弟子看向那里已经靠近这里许多的乌云沉默,但是怕死的弟子依旧很多。 “丹青,到我这里来,宫主已经下了决定,我们跟着第一批高级弟子到边土抗线去,就在这个时辰跟着剑谷大师兄过去,要抓紧时间了。”冉孤生沉声说道,又补充道:“别担心,我会保护你。” 清虚等了一阵,对这些中低级弟子都快要失望透顶,接着收到纸鹤传信,愣了半晌,似乎还没消化掉,但她的反应迅速:“丹青。” “有。”丹青走了出来。 “去收拾东西,掌门命你和冉孤生一块跟着第一批高级弟子前往边土抗线。” “是。”丹青没有意外,顶着众人是幸灾乐祸,是同情,是不可置信的目光离开,回到厢房收拾东西,厢房里关于她的东西一个手掌就能数的来,几乎少的可怜,再检查一下,没有遗漏,赶去和冉孤生会合了。 两个穿着浅蓝低级弟子道袍的人在这群霄蓝色袍子的高级弟子中是如此的显眼,让这群颇为淡定的师兄们笑了起来,“师弟师妹,你们跑错地方了吧?” “他们两人没有跑错地方。”身后传来了纯阳宫主的声音,“宫主好。”师兄们叫道,纯阳宫主嗯了一声继续说道:“他们两人是外门推荐上来的人才,据说和魔界颇有渊源,正好能跟着你们一块去磨练。” “时候不早了,我们启程吧,纯阳宫宫主,告辞。”剑谷大师兄抱拳。 “后会有期,不送。” 剑谷大师兄瞧了一眼刚送过来的两个新人,丹青和冉孤生,只说了一句,“跟上。” 纯阳宫到剑谷,横向跨越五洲。剑谷于西海流洲的烈火戈壁,流洲三千里,多山川,昆吾积石,作剑光明洞照,割玉如泥。剑谷最出色就是铸造了,每每闭炉铸造的武器,一放入聚宝阁,立刻价格高抬,除了武器,攻击类的法宝也是他们擅长制造的,但是流通于市面却很少。 他们一行共五十三人为了在最快的时间内赶到,全部御剑飞行传过空中的十洲三岛的空中传送阵。 十洲三岛的交通多样,可以自己御器飞行,可以选择马车,陆地上也有较为便捷的传送阵,但都是中小型,像是要直接跨越好几个大洲的传送阵——对不起,没有。 所以为了方便十洲三岛的修真者和谐友好交往,不知从哪年起,哪位大神在空中弄了一个大型传送阵,方便需要跨越三个洲以上的修真者穿行,穿行的条件很简单,只要你有足够的速度,冲过传送阵,在传送阵内选择要去的大洲,消耗一定量的上等灵石,就能够到达目的地。 传送阵不限人数,不限修为,不限种族,各种不限,包括打架斗殴。 换句话说,只要你带够足够的上等灵石,就是废材,带上超一流的飞行器,也能快快乐乐地在最短时间内,将十洲三岛走完。这种人叫做土豪,土豪咱们来做朋友吧! 丹青听完剑谷大师兄和同门的师兄们的话后,半晌才反应过来:“所以说,师兄们你们是担心我追不上你们的速度?” “……”小师妹,你是有多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一路上给你好多提醒了。 “放心好了,我就说嘛怎么比我师父飞行的速度还慢,原来原因在这里,不用担心我,我会跟得上你们的。”丹青连忙打包票,她就说嘛,一路唠叨了这么久,云彩在她脸上轻轻地拂过,飞鸟从她身旁追上,她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原来是他们都放慢了速度。 “那好,抓紧时间赶路。”剑谷大师兄着急于回去门派,但是因为得带着纯阳宫这些外援,没有使用师门令,瞬间返回师门,路上又因为丹青和冉孤生两位修为太低(?)而拖时间,现在有丹青的保证,他敦促道,并且加快了速度,嗖了一下,只见剑的寒光划分了云端,从中间穿过,形成了天空的道路。 ------------ 第一百九十七章 传送 五十里外,就是漂浮在空中的大型传送阵了。 丹青看了半天,收回了目光,这个传送阵外表朴素得让人极为容易的无视了它,摆在苍茫的天空上才能突显它的存在感,没有华丽的符文光圈,却散发着无形的压力,向需要使用传送阵的人说明一件事——在它的领地里,它就是规矩! 剑谷大师兄率先御剑飞到离传送阵还有五十里外的地方,等着纯阳宫的高级弟子,他们紧跟在身后,尽管是他突然加速,也没有甩下太大的距离,然而让他吃惊的是,这两个低级弟子居然也都能跟得上,不紧不慢的,没有掉队。 他对这两人稍微高看一眼。“前面就是传送阵了。空中传送阵之前有一段四十里的路周围气流暗涌,而到了后面十里路则布满了气流漩涡,稍不注意就会被吹离了方向,要激活传送阵的须弥空间同样需要你们的速度,所以必须要保持高速才能从中间顺利才穿行,现在排成雁回的人字阵,你们两个就排在中间。” 大雁南飞,结群的大雁在飞行途中结成阵,既能带动同伴的同步率,提高飞行的速度,又能省下力量。 一列排开,一色别样的霄蓝在天青的空中如此显眼,但从高空向下看,只看见飘动的浮云,地上山脉下的城镇人家统统看不见。 “冉孤生,和我站一块吧,这样如果我没力了就你接应上。”丹青建议道,冉孤生身上可是有风系的动力符,刚刚剑谷大师兄的试探中她就大概了解了自己和这些师兄们水平的距离,那是日积月累的经验差距,无关修为。 “也好,不过,有能放的下我们两人的器?要不我把白蜡枪借你使使?”冉孤生低头看了下被丹青踩在脚下的画影。再对比自己现在使用的白蜡枪,自己的大枪长度比两个人挤在六尺青锋要好很多。 丹青噗嗤一笑:“你若借你的武器给我用,你的白蜡枪会哭的。”然后高声向还在调整站位的剑谷大师兄说道:“师兄稍等一下,我换个武器。” “行。”剑谷大师兄爽快的应了下来:“动作迅速。” 从背包里取出大葫芦,让周围的师兄饶有兴致的围观,“好大的葫芦。” “那当然了。”纯阳宫声望尊敬挂件啊,萝莉体型玩家背起来都快只见葫芦不见人,可不大么。丹青从画影上跃起,坐到葫芦上,起初葫芦还渐渐往下沉。好像缓缓沉入水底一样,那是丹青还没习惯使用葫芦,御着葫芦在附近飞了一圈。她才示意冉孤生跳过来。 冉孤生从袖子里掏出一把风系动力符给丹青:“给,刚看了一下,葫芦不比画影,庞大的身形,在空中受到气流的阻碍。现在你或许还不太感觉到,上了一定速度,这葫芦就落后下来了。” 丹青拍了几张在葫芦身上,“这样?” “恩。”冉孤生念念有词,黄纸上有一小团白色的风从符内钻了出来,贴着葫芦。很大的浮力托起了葫芦!丹青感觉地到葫芦明显的轻了。 剑谷大师兄看了一眼葫芦身上的符箓,没说什么:“出发!” 霎时,霄蓝一片光芒大作。摇曳一尾飘带似的,空中留下了五十多条飘带。 风在耳边狂啸,迷花了人的眼睛,冉孤生似乎在说话?可是她已经听不见了,这个速度下。她和冉孤生共同撑起了护壁,为的就是防止在高速状态下一旦撞上了什么东西发出的意外。她保持着直线飞行,而本该一字排开的师兄们,成了“雁”的翅膀,模仿的就是飞翔的状态,是高是低,上上下下。 四十里一晃就过去了,传送阵近在咫尺,最后的十里丹青才明白剑谷大师兄为什么必须要他们高速飞行了,还真特么的累人! 十里风卷残云,犹如涨潮时暗礁的暗流涌动,形成大大小小阴暗的漩涡,一不小心误入了,就不知道会掉到哪里去。 丹青咬着牙,她明显感觉到来自风的阻力。瞧了一眼作为“雁的翅膀”的高级弟子的师兄们,离她最近的那个也不见脸上疲惫之色,身为“雁的身躯”站在最中间的,承受的阻力已经是最小了,继续驱动混元,驱使大葫芦飞行。 肩膀突然被点,从被点的穴位那里游走一阵沁人心扉的力量,她丹田还有剩余多少混元气劲她知道,都没来及去玄武堂恢复就因为魔界已经攻破了边土抗线而前来,这股外来的力量虽然不比她自己经过二次转化的混元气劲,但聊胜于无啊。 “谢了。” “……”她还是听不见冉孤生的声音,风太大,护壁防护的是人,没有附带屏蔽隔音功能。 “全部加速!”剑谷大师兄气吞山河,那一嗓子让丹青心一惊,下意识的就加快了速度,好像谁在后面追赶一样。 朴素无光的传送阵瞬息光芒大作! 这是速度达到要求启动了传送! 五十三人尽数来到传送阵内的须弥空间。须弥空间其实是一条长长的甬道,看不见尽头,可不可能看的见尽头,这里风速不高,一下子安静下来,让刚刚习惯了风在耳边呼啸的丹青有点别扭。 “你们俩做的不错。这段路缓缓飞行即可,调整状态。大概在这逗留半天就到达流洲。”剑谷大师兄边取出等量的灵石,消耗他们从纯阳宫到流洲的传送灵石过路费。 丹青和冉孤生说了声谢谢,驱使着大葫芦自动飞行,原地打坐,天知道她丹田空虚了多久啊! “恶女啊,你这御物飞行不错啊,我也要来玩!”山芋冒泡,见到丹青和冉孤生坐在大葫芦上,好像很好玩的样子,就出声说道。 “毛线,我们这是赶路去流洲边土抗线,要面对魔界,你来凑什么热闹?” “魔,魔界?”山芋磕巴的说道,带着颤音,他对魔界印象深刻,难以磨灭。 “是啊,要去打魔界。所以你就不要凑这个热闹了。”丹青说道,一边调动体内小部分灵气转化混元气劲。 山芋沉默一阵,“不对,你们要去打魔界,那是去到的事,我现在要坐!去到流洲我在回去空间里呆着!” 丹青很干脆,“我已经很勉强了,体内真气不够用,再带多你一个人我会累死的。” 这话一出,山芋就明白丹青的心思了,拖长声音:“哦——不就真气么,拿去,带上我!” 它丢出一盒丹药,白白胖胖的小身躯也出现在她的大葫芦上,一出来就巴在冉孤生身上,用着意识跟丹青说道:“这是回灵丹,珍贵的很,一颗足够你飞到流洲了。” 丹青将信将疑地吃下一颗,丹药到口即化,不用她吞咽也滑落到肚子里,调息一阵,丹田处暖暖的一团,这团暖暖的从丹田升起,游走在奇经八脉,游走过的地方都留下了一点灵气,渐渐的,丹青感觉到灵气充盈全身,连忙控制它们转化成为混元气劲,回到丹田储藏。 “这药没有副作用吧?”她问,吃下去立竿见影,药有三分毒,更何况这些提供修炼的丹药呢。 “有,但是不大。”山芋点点头。“你用你的灵气梳理一下身体就好的。” 那就好,丹青明白。 “到目的地了。”剑谷大师兄提醒道,丹青一个激灵,将飞行的控制权拿到手中,静待剑谷大师兄的发话,不过剑谷大师兄说了这一句后似乎就没有其他交代了,甬道尽头白光大亮。 “到了。” “艾玛,原来这就是流洲啊,空气清新环境优雅气候宜人啊喂!”山芋雀跃,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好在它还是和丹青意识交流,没有让其他人听了去。 “闭嘴!” “才不要!我都被困了多久了!” 丹青不想理会这个傲娇二货,山川湖泊在脚下,云雾在身旁飘过,大面积的湖泊在上空看来成为了个镶嵌在连绵起伏的山峦之中的一面小镜子,镜子平静。 远处的乌云像进攻的士兵虎视眈眈,压在边土抗线那一带也不向前,似乎在给予他们威压一样。 流洲就在她的脚下! 想到这里她也有些激动了。 剑谷大师兄在前御剑领路,重剑在他脚下就成了滑板似的乘风破浪,瞧着远处的乌云,“我们到最近的城镇休息,要购置药物法宝的就赶快,法宝武器可以在剑谷中购买,剑谷这儿离最近城镇也要飞上三天,所以请做好准备。” 他的意思是不眠不休的飞上三天?丹青震惊,她感觉飞上一天都累不爱了,那三天…… “师妹师弟,今天你们做的不错,今晚回去好好休息,师兄给你们去买药,之后的三天可是很拼精神的。”落地后,看着人声鼎沸的城镇,修真者虽然对边土抗线那边的状态感到担忧,但还不至于到了迁徙的地步,该怎么生活还是怎么生活。 接触到地气的丹青和山芋很兴奋,非得跟着要给她买药师兄到流洲市集开开眼界。 ------------ 第一百九十八章 挑衅 远望青山,近有碧水环抱,一幢幢商铺临水而起,河道宽敞,水面平静时,岸边的垂柳,白墙朱梁的商铺清晰的不似倒影。 师兄租了一条小船,和船家谈好价钱后,就带着丹青和山芋去。起初冉孤生也是要跟着去,可是小船实在太小,就两个位置,船家站在船尾撑船,这样,就人满了。 “我们去去就回,回来给你带包子。”冉孤生沮丧的小眼神取悦了丹青,她拍拍冉孤生的肩膀,就带着山芋登上了小船。 船家吆喝一声启程喽,竹竿便撑开岸边,悠悠的驶离了岸边栈道。 流洲的市集有法术禁制,进入到市集的修真者无法使用自己攻击类的法宝,做这个禁制的人起先愿望是美好的,营造一个和谐安定的买卖市集,保护弱小商家的权益,也保护了修为不足的修真者,但是,不知从何时起,流洲市集出现了大量的扒手,没错,就是扒手,无法使用攻击类法宝的修真者眼睁睁的瞧着自己的东西被偷走。 部分心理阴暗,或者邪派的修真者被偷后便会在市集外蹲守肥羊,见一只宰一只。 流洲市集,表面治安稳定,内里中立混乱。 小船在河道行驶了一段距离,市集就眼前,河岸两旁的栏杆都有闪闪在亮的五行灵石,每当经过一个人进去市集,五行灵石便闪过一下光,亮起的光是修真者的五行属性相克灵石的光芒。 “小师妹,你可听好了,来到这里要万事小心,跟紧些我。”师兄给丹青说了一轮,丹青和山芋满口应了下来。 河道的水不深,人要淌过河,水位也才到半腰。顺水流向市集。船夫轻轻一撑,就飘入市集范围,只见两旁光芒闪了两次,携带的画影好像被一股力量缠绕,拔不出剑来。 丹青低头,就看见一团光绕着剑身。“这就是流洲市集的禁制。”师兄见丹青的目光聚集在如同缠枝的光芒上面,就出言解释说道。“所以,只对攻击类法宝,包括武器有用。” 换而言之,拳脚在关键时刻能派上用场。 进入了市集。河道塞满了船,密密麻麻的能当陆地来走。 “走,我们上去。”师兄见状拉过丹青。就往旁边一条船身上走。山芋缩成草木缠枝手镯,戴在丹青手上,方便她走动,丹青跟着他跨过几条小船,来到了一家悬挂葫芦的药店前。师兄向上一跃,轻轻松松的上去了,丹青点开扶摇直上,轻飘飘的也上了去。 “才几天,这药就涨了价,掌柜的。你一点都不厚道啊。”还没进去就听见店里传来争执声,师兄站在门外聚精会神地听,余光瞟到丹青。招呼她过来,在一边听墙角。 “师兄,你不进去?”丹青问道。 师兄给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先听听,我们初来乍到。对流洲的情况还不熟悉,留意别的顾客的话也能了解这里的情形。” “唉。真人有所不知,我们这是生意难为啊。自从边土抗线出了问题,乌云始终徘徊在抗线上端,市集的生意就一落千丈,大批的人从抗线逃难,来到这里购买灵丹法宝,灵石是越来越不值钱,治疗用的灵丹、药材是越来越紧缺,没有人肯带着商品来到市集,小店的药材存活也都不多了。” 掌柜哭着脸诉苦。 “我不管,这药得按前两天你给价,不然我拆你的小店!”碰的一声,武器拍在柜台上。 掌柜被客人逗笑了,“真人,你真说笑了,谁不知道流洲是法术禁制,攻击类法宝武器在这里一律使不通,你这是在要吓唬小的也得看看地方啊。” “哦?你觉得我这是在吓唬你?”客人的声音忽然地沉下去,三分挑逗三分危险四分轻蔑。不知为何,丹青在客人那几分轻蔑中嗅到了十分的危险。 “啊啊啊啊,我头好痛啊!”山芋嚎叫了起来,就地打滚。 快跑,快跑! 丹青心里一直回荡着这个声音,没等她有所反应,埋藏在最深处的一根弦被拨动了,迎风回浪! 速度向后翻滚,整个人跃到了河道上空,浮空了一息,甩了下去! “哎,师妹啊。”作为临时监护人的师兄连忙赶过去接她。 “轰!”然而就在此时,师兄身后被一股热浪推了一把!整个人被冲到河道里面,吐了一口血,落地二段跳的丹青恰好躲避开了热浪的冲击,当时,滔滔烈火冲过了她的头顶上方,头发都快要烤焦了! “师兄。”她一落地连忙赶去接她的师兄,师兄纠结着痛苦的眉头,强撑着眼睛,背后是一片模糊的血色。 “快走,是魔界的人!”师兄对丹青说道,背后火辣辣的。 悬挂葫芦的药店已经不复存在了,在那个客人弹指间,灰飞烟灭。与药店一墙之隔的两家店铺却是毫发无损,旁边两家店铺的客人和店主都跑了出来,发现,邻近的那家店,只剩下了地基。 至于药店的掌柜,也不知道那里去了,或许已经死在了爆炸之中。 “放肆!居然敢跑来我流洲地头闹事!且报上名来!”不少的人都从这场爆炸之中察觉是魔界之人所做的事,不禁气得脸都绿了,单枪匹马就敢来市集捣乱,就是边土抗线情势危急,也不该让魔界的喽啰过来打脸! “好说。”这场的爆炸的罪魁祸首浮上了半空,居高临下的瞅着底下将他围了起来却迟疑畏缩的不敢上前的众人。“爷爷我乃烛九阴殿下直属部下尘嚣领主旗下夜狼无端是也,你们都给爷爷我听好了,十洲三岛是我魔界的囊中之物,哈哈哈!” 他支腰大笑,扯过斗篷,人隐在斗篷后,消失不见了,空留无端的笑声。 人群用不了多久就散了,过不久讨价还价的声音四处响起,看上去恢复了贸易,但没有了那种轻松的气氛,压抑地气氛在萦绕着。 “师兄,你还好吗?要不要紧?”丹青扶着师兄关切地说道。 师兄摇摇头,试图调动身体内的真气,那一口气都没提上来,一口血便先于气给吐了出来。“我们去其他药铺看看。” “可是你现在这样……” “无妨,我调息一阵便好了。”师兄摆摆手,四周看看还没有没有别的药铺。丹青呼唤山芋出来,山芋伏在丹青的背上,伸出胖胖短短的手指,一戳。 “嘶——师妹别闹。”师兄忍着痛苦说道,丹青白了山芋一眼,拍掉它的手。 “没事的,都是外伤,火炎没有毒,就是背部的伤口比较重,要养伤十天半月,我这有上好的药膏和金疮药。”山芋说道,递出金疮药。 “师兄,我身上带着伤药,这是百草堂给的。”丹青递过去,“我们先回吧,你也需要休息而不是奔走劳累。” 师兄接过,两人返程。 纯阳宫的师兄在流洲传送阵边等急了,流洲市集内魔界中人挑衅的事情已经传到他们的耳中,也不知道丹青和另外一位纯阳师兄现在情况如何,剑谷大师兄得知流洲市集有魔界中人后,心急如焚,这里离和魔界接壤的边土抗线还有一大段路程,这里都能有魔界之人,那么剑谷呢? “回来了!”冉孤生眼尖,在人群中发现了丹青的身影,却见丹青扶着受伤的师兄回来,众人连忙迎上去,七手八脚的。 “你们遇到那魔界的人?”丹青被心切的纯阳子们挤出了人群,剑谷大师兄没有跟去看热闹,拉过丹青询问道。 丹青将她们在市集所见所闻全都告诉了剑谷大师兄。 “魔界的人是越来越嚣张了,也不知道是依仗了谁?”剑谷大师兄低声对着自己说道,“不行,得传信回去。”想罢,他行动了起来,召出两只传信鸽,分别带了一个口信,让信鸽先行,信鸽一只向剑谷的方向,另一只则朝着纯阳宫的方向。 因为师兄背部严重受伤,这批纯阳子虽然资质修为皆为上等,但毕竟人数才五十来人,杯水车薪,打散了就更加的力量零丁,要是想今天这样对上了魔界的修士,怕是还没成为助力就先有伤亡了。 剑谷大师兄决定在这里先逗留一两天,等受伤的纯阳弟子伤势稳定了,再继续出发。 山芋给的药是它最近炼制的,质量上乘,虽然没有即刻愈合这样的夸张,好歹在血冲掉一层金疮药,再撒上一层后,止住了。 丹青和冉孤生负责跑腿,在逗留这段时间里在流洲市集购买师兄们给出的清单需要的东西,细数下来还真不少,吃的用的穿的,基本都有,炼制需要的材料,包扎伤口的布条,山芋也给出一份清单,让他们也给它带点仙草,它好去炼丹。 几天后,与南漪庄和百草堂派来的先行弟子会合后,再次启程上路,这会,五十来人的队伍壮大到三四百人,百草堂的加入是剑谷的定心丸,有大夫在,总比没大夫的时候来的安心许多。 ------------ 第一百九十九章 裂沟 流洲的西北部,是广袤的戈壁滩,它没有名字,然而戈壁之中却有一个闻名于世的地方,那就是烈火沙漠。 要说这烈火沙漠,可就不得不提到坐落在沙漠盆地中央的剑谷了,流洲盛产昆吾石,用以冶炼成铁,铸造兵器,那是最好不过的,而剑谷更是个中翘楚。 铸造也讲“天时、地利、人和”,掌握火候,起兵器的时间这是剑谷的基本功;烈火沙漠气候异常炎热,寸草不生,也没有水源,常年无雨,使得踏入烈火沙漠范围的人只感觉天上九个太阳,地上一个大煎锅,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像是要把人烤熟似的,但也使冶炼时的火候旺盛不灭;至于人和,剑谷以兵器铸造而闻名十洲三岛,所以剑谷弟子可以不擅武艺,但必须精通铸造。 戈壁里面是烈火沙漠,剑谷的范围差不多就是烈火沙漠的大小。从戈壁踏入烈火沙漠的范围,丹青明显的感觉到温度的变化,连心脏也闷热得砰砰直跳,明显的感觉到温差了。 什么,戈壁和沙漠没有温差? 亲,你这是开什么国际玩笑,好比戈壁滩是40度的热水,那么烈火沙漠是煤气炉里超过100度的火焰,能比么?前者顶多洗完澡,皮肤红彤彤的,后者烤一下都判断烧伤了,就连干湿程度也不同好么。 “前不远就是剑谷第一个补给点,多有不便请各位师弟师妹见谅,暂且忍受下这一段。”剑谷大师兄回头时,就看见习惯生活在终年积雪的纯阳宫弟子忍受着不适,百草堂的弟子皱起了眉头,微微撇过头,南漪庄的女弟子更加是连连运起真气给自己造出一片水雾,可惜的是。水雾尚未沾身,已经蒸发了。 “那便快行。” 这个可是真正的鸟不生蛋的地方啊,连一棵生命力极为顽强的杂草都不见,这,唉…… 丹青心想,一边交替着脚踩在砂砾上,透过踏云履都能感觉到来自烈火沙漠的恶意,哎呀哟喂,好烫脚啊! “丹青你还好吧?”冉孤生瞧着那边南漪庄的女弟子热得快要受不了,便想到了丹青。丹青应该也和她们那样的受煎熬吧。 “还成……”丹青说这话的时候,是咬着牙槽的,此时此刻她体验了成男体型破军万花在炎炎夏日的心情。那就是—— 我!一!点!都!不!热! 【画外音:快来,花哥热到融化了!(成男破军万花,衣服层层叠叠,酷似笋,又被人称为笋子花)】 “可是我见你状态似乎不太妙啊?”冉孤生关切的说道。他虽然也能感觉到热浪袭人,但是这里给他找回在战火纷飞的沙场的记忆,身体渐渐的就习惯,并且逐渐在调整。 岂止是似乎不太妙!是整个人都不好了好吗大侠!丹青泪流满面,还好南漪庄的妹子们看上去比她更加承受不了热,有个对比以后。虽然还是这样的热的快要受不了,还是略心情愉悦,没错。她就是这样一个看不得别人好的人。 “可是……” “你让我留着一口水好歹润着我自己成不?”丹青说罢便不想再与冉孤生搭话了。 剑谷第一个补给点,是个水房,才进入了烈火沙漠一个时辰的众人似乎在沙漠里呆了四五天,一副渴久的模样。水房有充足的水,众人先喝个饱。除去一少部分是顾着脸面,小口小口的抿着。看上去端庄优雅,剩下的摒弃了自己的气质,大口大口地牛饮。 当然了,现在他们才能感觉到清水的甘冽,虽是牛饮,但一滴水也没有放过,也没让它们滴到地面上去。 接着,他们到了剑谷的议事厅,一进门,屋里屋外完全是两个世界,大伙陆续活过来似的,活蹦乱跳。 “谷主,现在边土抗线情势如何?” 谷主已经在议事厅候着了,三个门派先头部队聚集在这里,按辈分就坐,丹青和冉孤生都是初级弟子,站在最后,丹青人矮,直接被前面的师兄挡去了视线,啥也看不到,只听的见声音。 “情势不妙,魔界大军压在边土抗线,十洲三岛原有的精英都在这条抗线上跟他们硬啃着,隐隐是魔界领先一筹。”谷主先说道现在的情势,接着朝三个门派的先头部队鞠上一躬,以示谢意,“感谢诸位前来支援,有你们如虎添翼,魔界定然会有所畏惧。” “谷主言重了。”三个门派领头的师兄师姐纷纷说道。“保卫边土抗线,也是在保卫十洲三岛的和平安定。” “那我们就直接进入话题,来讨论一下接下来的安排……” 出了烈火沙漠继续往北,有一条天然的裂沟,深千仞宽五里,裂沟以南是流洲,十洲三岛的地盘,裂沟以北,则是魔界的地盘,据说,魔界气候恶劣,灵气稀缺,珍稀金属矿石倒是丰富,与烈火沙漠的幻境形似,但是比烈火沙漠要更为恶劣,寻常修真者无法在魔界安好的生存下来。 以裂沟划分十洲三岛和魔界的分布,这条裂沟就是边土抗线。和许多地名一样,起先它不叫边土抗线,只是因为数千年来,魔界派出喽啰在这裂沟附近闹事挑衅,试图越过裂沟入侵十洲三岛,再加上,裂沟附近生有稀奇的珍兽灵宠,天材地宝,前来裂沟的十洲三岛的修真者一点也不少。 当两边的人数都达到了一定的时候,械斗、争夺就成了无可避免的事情。 后来各门派每年派遣的、或是游学到裂沟历练的修真者在这里以魔界中人和珍兽灵宠作为磨练对象,筑起了一道人为的防墙,抵御魔界中人的来袭,这就是边土抗线名称的来源。 丹青是偷偷溜出来的,大概是因为屋苑附近都有特制的阵法,有水灵石加持着,使得剑谷内部的环境比起刚进入烈火沙漠的时候要温和许多。 剑谷的风景还是不错的,大漠黄昏,长河落日圆在剑谷这儿是无缘一见,但是,这里却能时常见到半空中的海市蜃楼! 走着走着,丹青不禁来到了一处营地。 “哎哟喂,悠着点!” “奶奶个熊啊!本大爷已经很给你面子了,你还要怎么?男人大丈夫,头可破血可流,有伤才是真男人,哪里是你伤一下就叫个不停?”说话的大汉十分不给面子,说着还朝伤患的刚包扎好的地方偏过一点拍下一巴掌。 “嗷——” 这里几个小火炉煎着药,药壶里冒出的白烟蒸腾的景象浮动飘离,散落在桌边,用筲箕盛的药草并不多,寥寥几味,都是止血散瘀的药材,和药铺那上有数十种药材搭配以达到君臣佐使的平衡的方子相比,简陋至极。 偏偏这里人满为患,都是不同程度的伤患,还好的是大多是轻伤。 “丹青姑娘?”身后有人轻声叫唤,犹豫和不确定的试问。 丹青转过身,一个容貌俏丽,似曾相识的女孩站在她面前,她一身天蓝窄袖百褶裙,脖子挂着一条镶嵌红艳的珊瑚玉子母链。年纪轻轻却背着一个熟睡的孩儿,手里提着一盏莲灯。 “你是……蓝家的黄泉引路人?”丹青想了半晌,揉揉太阳穴,迟疑的说道。 “正是,我是蓝锦,很高兴丹青姑娘你还记得我。”蓝锦说道。 丹青讪讪的笑了笑,其实她真的记不得了,若不是她的莲灯,她背着的婴儿,还有脖子上那条无人能仿造的七星锁魂链,她或许全然忘记了。“我只记得你是蓝家的,可忘记了你叫什么名字,所以说不得还记得呀,对了,你怎么在这?” 蓝锦笑了笑,她身后的孩儿像是要醒过来,她连忙哄哄,唱着摇篮小曲,孩儿就继续的睡下去了,不吵也不闹,可爱极了。确认了她背后的孩儿睡过去后,蓝锦才说道:“家族里有些事,就查到了这里来,现在正想办法到魔界去呢。” 烈火沙漠的光线如此刺眼,带着高温炎热,让人睁不开眼睛,但是照在蓝锦的脸上,却有一种柔和的光彩,在她身上,仿佛看到了岁月静好。 “你要到魔界去吗?”丹青乍舌,“魔界现在一点都不安分啊。” 蓝锦调皮的伸手在丹青面前搅了一搅,“所以才要趁着现在啊,浑水摸鱼,何况我也不是一个人去的,你记得稻香村的孩子吗?”她突然问了一句,丹青茫然,稻香村的孩子? “李青,过来!”蓝锦回头招了招手,就有一个青年骑着一头狼来到她们面前,“来,我跟你介绍,这就是当初稻香村的李家稚儿和他家的陶犬。” 哦—— 这样一说,她就想起来了,在太平郡不远的稻香村,曾经有一家人打碎了他家儿子的陶犬,陶犬成了精,后来因为魂魄无定所,所以要往鬼修发展。 “是吧,你记起来了。”蓝锦笑盈盈的说道,然后摸了摸那只威风凛凛的狼狗,狼狗的皮毛暗冥色,双目幽光,大白天看不觉得渗人。“这是大狗现在可威风了,我和这孩子结伴,等到下一次战场再开的时候,趁机混入魔界。” ps: _(:3∠)_要把最开始的线都挖起来这真考杯子的记忆力啊,估计没有谁还记得蓝锦和陶犬了,明天应该也是双更……吧? ------------ 第二百章 开战 丹青和冉孤生本来就受了君道的委托,潜入魔界,至于击杀尘嚣和烛九阴?君道觉得不现实,他们两人无法胜任,只消让他们俩前去摸清魔界的兵防和环境。 但在丹青看来,这同样不现实。 蓝锦和李青就是要趁着战乱去魔界的,四人一合计,一拍即合,结伴上路。 要去魔界必先等待开战的时机,而这一等并没有让他们久等。 十洲三岛这边的修士整装待发,魔界那边偃旗息鼓了一天,大家都趁着这短暂的时间休养生息,而后,魔界杀气腾腾的逼了过来。十洲三岛联盟和剑谷花了这一天的时间整合了手头上的资源:百草堂擅医,有七十多名弟子带来一仓仓的灵药仙草,就由这部分带来草药的弟子和负责管理草药的后勤师兄留下来,剩余擅长金针度人和制毒用毒的则随军。 在商议的过程中,云门寺也来了。 他们带来最多的门派弟子,苦修者共五百余名,内寺弟子二百余名,外寺弟子五十名,他们的加入更加为三个门派的弟子注入一剂强心剂——南漪庄以舞入道,走的是远程的路子,除非是练剑舞的女修,否则一旦近身便毫无办法;百草堂的修士体魄比别的门派较好,但比起壮健的剑谷弟子或者是佛修,差远了。 第一方阵是以四大门派为主的,医道的百草堂弟子押后,和南漪庄的女修站在一块,云门寺外寺弟子将他们围了起来,形成保护之势;中间是纯阳宫的五十名弟子,打头阵的则是剑谷弟子,擅毒的百草堂弟子跟在剑谷弟子后面。 第二方阵是十洲三岛的军阵,骑兵在前。枪兵居中,盾兵垫后,浩浩泱泱,只往演武场这儿一站,威风八面。 散修和留在此地历练的各门派弟子组成了第三方阵,与前两个方阵相比,第三方阵看上去杂乱许多。 丹青和冉孤生就被安排在散修的第三方阵之中,倒不是说剑谷这边轻瞧怠慢了他们。只因为前来的这五十名纯阳子恰好能组成一个剑阵,而丹青两人都没有剑阵的基础,说白了就是碍着纯阳子们的布阵。所以才将他们放入散修之中。 散修之中,有道家、儒家、法家、兵家、墨家,三教九流齐全。摆他们两人在散修的方阵,行军打仗时也能让周围的人帮忙照顾一二。 这是联盟他们安排时候的想法。 丹青可没有想这么多,“真好,你们都在这!”她向蓝锦和李青招招手。 散修队伍中有蓝锦和李青,他们都在一个伍。省了到时候等人找人的时间。 “是啊,我们运气不错。”蓝锦说道。 “集合啦!集合啦!”就当他们说着,有人敲起了锣,只一处的锣声便能响彻剑谷,音波出了剑谷,要不弥散。要不化成了音刃甩了出去。 丹青四人不再多言,随着人排列整齐。 散修集中的地方是剑谷的演武场,地方足够大。在演武场北侧有一高台名曰阅武楼,站在其上,放眼是纵横规直的方阵,虽杀气凛然,美中不足的却是皆身穿布衣。手持各色武器法宝,或御灵兽。看上去欠缺一分齐整。 登上阅武楼的将士放目看下去,略感可惜,手执一玉笏,口中念念有词,只见玉笏上华光流转,一个个名字从玉笏里面揭开飘了出来,浮在将士面前,他气吞山河:“现在开始点名,点到名这应到!” “七绝谷,凤兰。” “到!” “黄泉引路人,蓝锦。” “到!” …… “纯阳宫,丹青。” “到!” 将士一一点过名,无人缺席,他收起了玉笏,挥手:“向右转!出发!” 演武场右方,有一扇厚重的大门,这扇大门有别于其他大门,是从内向外推的,在外面强攻进来,要撞开大门所需要的力,是从内向外推的力的百倍!剑谷的门都是如此,此外,剑谷所筑的城墙也是异常的坚厚。 推门的剑谷弟子足足有五十多名,大门用的是冶炼过后的合金,糅合了矿石的冶炼增加的抗击的力度,想要用冷胀热缩的法子攻破门口的人恐怕要失望而归了。 咿呀—— 大门推开了一条缝,渐渐地,这条缝越来越大,足以让三人通行,五人通行……大门完全地打开了!在将士的带领下,第三方阵的散修有序地走出了剑谷,前往裂沟,与魔界的大军仅有一线之隔。 三个方阵的人同时出发了。 联盟就是要营造出压迫的气氛,不战而屈人之兵,同时也是为保全整一条边土抗线,兵力全覆盖在边土抗线之上。 魔界以及他们上空的滚滚的乌云笼罩在裂沟的另一边,电闪雷鸣,狼叫鬼嚎,也不输于联盟这边的人。丹青站在第三方阵靠前排,这样她能轻而易举的看见对面是老熟人——尘嚣。 真是不想谁来谁就来。 丹青的太阳穴突突地疼,没发现蓝锦在看见尘嚣的一瞬间眼里的仇恨,少年李青安抚着因为尘嚣的出现而躁动不安的大狼狗,顺着它的毛,没有看向尘嚣的眼睛,目光幽深。 三个方阵和黑压压的魔界大军相比,略显劣势。尘嚣站在战车之上,纵然隔着一道长长的裂沟,联盟这边的人也能感觉到力量的悬殊。 “怎么,十洲三岛就剩下这么点人?”他说道,轻蔑的态度让十洲三岛这边的人皱起了眉头。“既然这样,先让小可爱们陪你们玩一玩吧。” 随着他的话,乌云猛然的压低,众人才发现,原来“乌云”并不是真正的云彩,而是钦原伪装而成的!在钦原中间还带了红亮的光,在铺天盖地飞过了裂沟的钦原之中,这么点红亮的光显得微弱至极。 “挡住!”将士喊道,第三方阵陆续撑起了一个又一个的防护罩,颜色形态各异,有的是猛虎下山,有的是燕翔于天,有的是盛放的红莲,有的是烟雨伞一柄。 钦原密密麻麻冲撞防护罩,又用尾部的针刺企图击破防护罩。 惹木则枯,惹鸟兽则死,这就是钦原的力量,兵家列起了阵将成群的钦原分开围了起来,剑客则在人群空当的地方,真气灌注于剑上,气凝成刃,一道接着一道的飞出防护罩外击杀钦原。 防护罩的表面波动,而钦原也一片片的掉落下来,钦原的数量看似没有改变,但防护罩的威力是越来越弱了。 “盾阵!防!”将士吼道! 第二方阵的盾兵举起了盾,神情肃穆,他们飞快的走位,只在五息之间,装备最为沉重的盾兵已经分散在四面八方,齐声叫喊“哈!”,盾应声而插入黄沙土壤之中,繁复花纹的盾牌表面都出现了一个光点,分散开来的盾兵手持有的盾光点连成了上古神兽,龟蛇同体的玄武! 玄武阵将三个方阵的修士都包裹了起来,这次无论钦原怎样的攻击,攻击一一被弹了回去,钦原攻击的越猛烈,死的越快。 “倒是有一两下子。”尘嚣说道,在三个方阵的脚下都是死掉的钦原,天空上的钦原所剩无几,红亮的光就出现在他们的眼前,还是丹青熟悉的,会吸血会合体的八宝莲华。 八宝莲华漂浮在空中,没有主动去攻击玄武阵,像是失去了主人的操纵,只是一盏盏好看莲花灯。 然而丹青知道的是,这些八宝莲华绝对不是它们现在看来这样的无害。 “南漪庄的女修你们用音波攻击,其他人防御!” 她记得,用剑攻击,大的八宝莲华就会分成一个个小的八宝莲华,感觉就像是砍不完的模样。 南漪庄的女修纷纷取出乐器,她们以舞入道,也修乐艺,纤手弹拨乐器,声声婉转,在战场上奏起一曲曲风花雪月,柔情寸断,别看这哀思婉转,冷清凄凉,高山流水什么的,但它化作一道道音刃杀向八宝莲华却是毫不留情。 尘嚣脸色一动,只见天上的八宝莲华还没来得及合体或是分散,就已经被音刃消灭,空余一道道血雾纷纷扬扬的洒落在千仞深的裂沟之中。 腥臭的血雾让众人脸色一动,这得多少人的性命!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云门寺的佛修纷纷念起了佛号,只为了无辜丧命之人。 “果然有两下子手段,且让小爷先会会你们!”在尘嚣身边走出一个青年,他将名号报了上来,竟然就是那流洲市集将药铺夷为平地的无端! “夜狼出列,随小爷我杀个痛快!” “嗷呜——” 一只只红眼如业火原罪的夜狼从魔界大军的阵之中走了出来,虎视眈眈的瞧着丹青他们。 “有弓箭的尽管将其射杀,有飞剑的留待它们进攻过来时使用!兵家和墨家,你们的攻城利器呢!”将士继续吼道。 无端带着夜狼杀过来了! 墨家是制造机械的能手,投石机,弩机,全部装备上,一块块燃着火焰的石头瞄准了狼群投射了过去! 夜狼踩着空中飞奔过来,并不因为裂沟而受到障碍。 ------------ 第二百零一章 迷幻 群狼嚎叫,霎时遮天蔽日,天色无光,它们的皮毛漆黑的泛亮,魔界的夜狼,嚎叫入夜。 它们踩踏虚空而至,将士一马当先,迎战无端。 纯阳子们组成剑阵,数以万计的虚剑齐刷刷地朝着夜狼攻击,裂沟起风了,推送了夜狼一把,对于处在下风口的方阵,这风着实不妙。 主将已经迎了出去和无端缠斗在一起,在裂沟的上空打起了空战,难舍难分。 夜狼有夜狼的狼王,方阵也有方阵的主将、副将,“先杀了狼王!”各方阵的将士不约而同地朝自己的方阵喊道,“盾兵注意玄武阵的稳定!” 可是,汹涌而来的夜狼实在太多了,而且狼王隐藏在狼群之中,伪装成一只普通的夜狼。黑,是在是黑!诸多锁定了狼王的法宝一一落空,被夜狼前赴后继的撕挠损毁。 “该死!”丹青身边一个手持竹简儒家书生咬舌喷出一口精血,点点嫣红落在竹简上,远处相应的竹简法宝似有所应,爆发出了光芒,可是光芒被夜狼全给吸收了。“可恶!”书生咬着牙,眼睛瞪着他法宝所在,犹豫了半晌,抬起手,结印:“破!” 该处,竹简应声自爆,扑上去滚成团的夜狼何其多,又是对着柔软的腹部,一下子就炸死了一只,血雾迸发夹杂着内脏碎沫,附近的好几只都伤了皮毛,可惜呀,无法再重创几只。 丹青在方阵后,端着画影比着姿势,不是她不愿意打,是距离太远…… “丹青,给。”一沓符纸递到丹青面前,都是些火系的攻击类的符纸。 一道道符落在生太极气场内奔跑冲撞的夜狼群,炸开一朵朵火花。丹青怔忪,莫名有种身在单机会合制游戏的错觉。 “嗷呜!”符纸落到某处,突然听见了一声低吼吃痛。 丹青都还没能辨认出来,就已经有一堆人发现了狼王的踪迹。“是狼王!快往那里攻击!”副将喊道,接着一道道绚烂无比的光效猛烈地炸入某个位置,那距离是狼群的先头部队,丹青见状,也将符纸投入到里面去。 “嗷呜——”狼王朝天怒吼,所有进攻奔跑的狼都停了下来,应着狼王的嚎叫。就地嚎了起来,“嗷呜——”起初还是不太整齐的,叫了约摸三四声后。便整齐了。 “嗷呜!”狼王再次叫了起来,这次,地动山摇。 十洲三岛这边的地面裂开了缝,龟裂般的延伸开来,延伸到丹青脚下。丹青连忙跳开,只见部分地方,包括她刚刚站的位置陷了下去! “好险!”丹青拍拍自己的胸口,地裂才只是开始,狼群依然在嚎叫,传散开来的音波攻击着耳膜。眼前,眼前是……家? 不再是炎热的寸草不生的烈火沙漠戈壁滩,她四周看看。又不确定摸了摸桌子,恩,是真的。窗台的布帘拉开,阳光透了进来,带着冬天特有的暖和。书架上摆着水晶相框,光线反光看不见照片里面的人像。 她这是回来了? 丹青心想。书桌的电脑还开着,游戏还挂着。艾玛,得下线保点卡才行!丹青连忙退出了游戏,拉过凳子坐了下来。 “丹青,丹青快醒醒,快离开啊!”冉孤生着急地拉着丹青,她就坐在裂缝中间,裂缝两边在撕裂,空缺是越来越大的,如果丹青在不离开,那么她…… 丹青恍然未觉,坐在地上望着远处魔界的方阵,目光呆滞,如同一个失去了思想的娃娃,突然,在冉孤生惊奇的眼神中,她站了起来,转眼冉孤生就笑不出来了,连忙拉住她,可是她还是向着裂沟的方向走去,不仅是她,还有一部分心志不坚定的修士也中招了。 “丹青,快点过来吃饭了。”外头母上大人再喊,从厨房出传来食物的香味,嗷!是蚝油生菜,还有南瓜鲜虾烙,云耳蒸鸡翅! 丹青光闻着这味口水都要流下来了,抬脚就往房外走。“咦?”她奇怪的低头,怎么好像被扯住的样子? 外头阳光明媚。 她再抬脚……还是走不动,像是被什么蛮力给拉住了,怎么就动不了!现在还是大白天呢! “丹青!你出不出来吃饭,不吃就罢!”外头的母上大人很生气,她一生气起来,便会没收了餐具,重新丢到橱柜里去,连位置也不给她留一个。 “不要让你妈说第二次。”在母上大人的话音刚落,还有老爹的声音,他似乎在翻看报纸,所以声音平平,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但是丹青知道,她再不出去,不生气也都生气了,说不定她连饭都没得吃! “就来!等等我啊!”丹青说道,使劲的拔起脚,一二一!一二三!“怎么回事?难道家里真的有不干不净的……不会的,这是新建的,又不是五十多年以上楼龄的老房子。”丹青摇头否认,念起了《南华经》 “这孩子除了电脑连爸妈都不认了。” “算了,她就是这样六亲不认的人,能指望她给我们养老?还是赶紧安排个人把她嫁出去,省的在这里烦心。” 外头,母上大人和老爹不满的对话响起,接着就听见动碗筷的声音,似乎是要将她漠视到底的意思。 “不对!我这是走不开啊!我被奇怪的东西缠住了,爸,妈,你们快过来啊!”丹青叫道,使劲的抽离,可是那股力量实在是强横,居然连腰部也挣扎不了了。 “分明就是玩电脑玩到饱了,所以才不愿出来,我们吃饭吧,不用管她,以后也不用做她的饭菜了。”母上大人说道。 另一方面,中招的人是越来越多,都被夜狼的嚎叫声迷住了眼,陷入了幻觉。 “原来十洲三岛就是这样的不堪一击呀,枉费了烛九阴大人这般的心机,早知是这样,让夜狼和风狼全族都过来嚎几嗓子,十洲三岛便不费吹灰之力唾手可得。”无端嗤笑道,但心里暗骂这眼前的这个将士缠得紧紧,连指挥夜狼行动的空当都没有。 夜狼一族勇猛,黑夜对月齐嚎时,声音可迷惑心志。但,毕竟是畜生,只会一味的向前进攻,再深奥的战术就不会了。 “我十洲三岛的人不会这般的脆弱,你等着看好了!”将士挥抢的时候说道,紧接着就是暴风骤雨的攻击,他和无端的修为相仿,只要魔界的修士不出来偷袭,要缠住他击杀也是时间上的问题,只是像魔界这样的无耻的人,会让他打到最后吗? 将士心想,手上的枪的角度更加的刁钻,趁势将无端打个措手不及才行,不能让他有缓口气的机会。 无端拆招也快,吃上几记伤害不高的招式,躲开了将士的大招,同样也是猛足了劲不让将士有缓气的机会。 “儒家!南漪庄!百草堂!快想想法子!”不知道是哪个方阵的人再喊,剩下还清醒的人方如醍醐灌顶,身蕴儒家浩气的当即负手朗诵了起来,清迈的朗诵反复的重复着一句话,像是洗脑般的将人从迷惑中拉出来。 就地打坐念经的云门寺的和尚,口吐莲花,一个个莲花飞到被迷惑的人的头上转动,越转莲花越小,修士的眼睛也从失神之中渐渐出现光亮。 南漪庄再次取出乐器,铮铮拨弦,偏好生僻高音刺耳的音调,在他们周围的人不禁捂住了耳朵:“这是什么鬼声音!” 丹青被冉孤生像树熊一样抱得紧紧的,所以她才会觉得有一股蛮力让她动弹不得。 山芋也蹦出来了,敲打着丹青,可也没见她有清醒过来的迹象。“怎么办?”冉孤生问道。“还能怎么办,继续叫吧,也不知道恶女是被什么缠住了,我也无法联系上她。” 冉孤生只好继续呼喊丹青,但感觉到她没怎么挣扎了,这是个好现象。 那丹青呢? 她确实停下来了,歪着头,身上被缠着的力量还没有消失,感觉像是不想让她走出房间,外头响起了电视声,一会儿本座,一会儿烛九阴大人的,咦,是在播放着什么电视剧,嘶——丹青稍稍倒吸一口气,实在没有印象啊。 老爸老妈已经不打算叫她吃饭了,连走过来叫她也不愿意。丹青迷惑,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是什么呢?她觉得她似乎忘记了什么。想着,又抬头看看属于自己的小房间,回来真好,21世纪是再好不过了,这里和平,也没有战乱的纷争…… 对了,她刚刚是在战场上的,怎么一下子就回来了呢?她联想起自己明明是在裂沟,一大波狼在接近他们。然后……是发生了什么她才会回来呢? “丹青……快醒醒,丹青……” “是谁?谁在叫我?”丹青看看四周,这声音若远若近,仿佛在耳边,仿佛又在天边。 画影! 丹青在心里默念,可是召唤不出来画影,难不成是因为回到了现实? 电视声消失了,家里安静地似乎没有人,丹青心里的疑虑越来越重,不对,母上大人如果叫了三次她都没出来吃饭,她会气冲冲的回到关掉网络! 那么人呢?母上大人是绝对不会为她放弃治疗的! 不对,这不是她的家……这是幻觉! 心有所感,就在她意识到的一刻,迷惑的幻觉碎了。 ------------ 第二百零二章 魔界 ? 烈火沙漠炎热的感觉逐渐回来了,家里的安静已经消失,所能听见的只有那震耳欲聋的擂鼓声,还有冲锋的口号。.> 丹青的目光逐渐恢复清明,这一瞧,惊出了一身汗。“我怎么跑到悬崖边上来了?” “太好了,总算是恢复清醒了。”山芋松了一口气,巴在丹青身上,“恶女,你太差劲了,这么轻轻松松的就让这些畜生迷惑住了心志。”还险些送了命。 原来,房间的那扇门,门外就是裂沟悬崖,悬崖深千仞,谷底的风剧烈的很,刮过去,譬如锋利的刀在身上剐下一片片肉下来,她之所以无法走出“房间”正是因为冉孤生和山芋死死的拉住了她。 “没事吧?”蓝锦和李青赶了过来。 丹青摇摇头,“可要小心点,魔界的人最喜欢迷惑修者的心志,夺取其修为,驱为己用,同室干戈这种手段是魔界的人最喜欢使用的。”蓝锦提醒道。 “恩,谢谢。” “不用,再等一会吧,用不了多久,我们就可以去魔界了。蓝锦伸了一个懒腰,又检查了莲灯内的火焰,干脆的坐下来打坐调息。 两边的人不再试探了,尘嚣命令一下,魔兵潮水般的涌了过来,十洲三岛联盟不知道又谁喊了一声:“上!” 众人身上纷纷光芒大作,涌了上去。 “时机已到,走!”蓝锦打了一个响指,李青跨上狼狗,丹青和冉孤生对望了一眼,跟了上去。 没有人察觉到,就在两军交战的时候,有四个人,堂而皇之地在他们身边溜走。越过裂沟,绕过尘嚣的大部队,朝着魔界那头走去。 李青在前骑着狼领路,丹青等人在后头跟着,一路上魔兵几乎对他们视而不见。“奇怪,为什么……他们好像没有发现我们?”魔兵身上自有一层戾气,和看上去清心寡欲的修道之人相比较,照脸而来的气息便可将阵营分个清楚。 “这还得多亏了李青呢,他成了驭鬼使,虽然还没正式成为御鬼师。但是笼罩在我们身上的鬼气可以将我们的气息遮盖住,魔界的入口也是靠他和小狼狗一起发现的。”蓝锦解释道。 如今两方就在裂沟上空交手,冒火的石块。带着清心咒的弩箭落到魔兵这边来,从天而降的弩箭深深插入了魔界边境的土地上来。 饶是他们,也得抽空留意下头上的飞来之客,以免遭殃。 面前,是一处不显眼的传送阵。传送阵摆的灵石已经消磨殆尽,灰白的灵石在说明这个阵已经没有用处了。但这只是魔界的障眼法,事实上,这个传送阵却是魔界最大的传送阵,大批打破的魔兵就是从这个传送阵从魔界传过来的。 魔界,除了魔修。还没有太多的道修去到过,在十洲三岛的人的眼中,魔界是个谜。笼罩在重重迷雾之中,没有人见到过它的真颜,即使有鬼界或者妖界的人到魔界做买卖生意,那也只是到达魔界的边境,没有实际的进入到最核心的地方——魔界的王城。 消耗了数块灵石后。传送阵升起了白光,将他们包裹了起来。传送到魔界去。 丹青一直携带着的画卷突然又有的反应,一把将丹青裹起来,在传送的途中,将她带到画卷的空间之中。 白雪青松下,有人抚琴。 琴声淙淙如边上流泻的瀑布,云海在脚下流淌,奔腾不息,仙鹤优雅的立在青年一侧,像是给他作童子一般,仙鹿窝在那人前面,认真受教的模样,竖起了耳朵聆听。 丹青出现在他面前,他沉醉在琴声之中,不能自拔。 不知道为什么,忘却了外头的战火纷飞,忘却了师门的嘱咐,忘却了结伴去魔界,丹青走到仙鹿旁边,仙鹿通人性的歪了歪头,温润的眸子瞧着她,倒影出她一身天青蓝的道袍,手持着拂尘的模样,而后,凑了上去舔了舔她的脸颊。x. “好痒。”丹青稍稍躲开,然后试探着伸手摸了摸仙鹿的头,仙鹿温顺地任由她的手触摸它的头顶和鹿角,丹青摸了一会儿就停了,演奏到了,激昂的乐声在山间回荡,静谧的山顶也有了几分情绪,像在说着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的凄凉。 圆了一个音,双手按在琴弦上,琴声止。 青年抬起头,丹青这才发现他的头发雪白的很,就和山间的落雪,洁白无瑕,容不得一丝的杂质。 “丹青,你可知道你来到这世间的意义?” 他问道,丹青打了个哈哈,但在青年认真的眼神当中她又笑不出来了,说:“你该不会说我是为了拯救世人而来的吧,我没有这样的大志,我也不愿意当这样的人。” “虽然是比较贴切,然而非也。”青年摇摇头,“你可知道你携带的画卷?那是我赠与你的。” 咦?丹青疑惑的看向青年,“听师父说,这是我出世后不久带着的,你是何人?”在青年身上,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可说不上来是哪里熟悉了,大抵是在哪里见过的? “你身上的画卷名叫江山社稷图,不过却是残缺的,徒有其形,不得其神,虽是上古宝物,没有器灵,那也不过是普通的画卷一副。”青年没有介绍他自己是谁,说起这画卷的来历,“如今魔界进攻,也是为了这副江山社稷图。” 丹青听了半晌,迷糊糊的,她一直带着宝?那这宝是废柴! 看着丹青这云里雾里的神情,青年笑了,随意的撩拨了一根弦,“你从前是天界的丹青女官,至于为何下界……那是我用了点手段。”他收敛起了笑容,目光看向远处,“自千年以前,明帝推演出天界将会遭一劫难的时候,我就开始着手布置了。” 青年在说的时候,丹青也开始在思考,等到他说完了,丹青略为迟疑的问道:“难道……你是紫薇垣里的……那位?” 他没有正面的回答,“去吧,你的同伴已经在魔界都城等着你了,将江山社稷图想办法送到烛九阴前,这场战就该结束了。” 丹青更加疑惑了,若是这样子,他早让人前来取走不就得了,为何非得要大动干戈。 “这套衣服像是最新的,你穿着也有几分保障。”在走之时,青年让仙鹤送来了一套衣服——定国套装。 她云里雾里的进到画卷里面,又一头雾水地带着一套崭新的定国套出现在魔界都城,带着青年给她的消息,任凭她猜也不猜不出个头绪。 “你怎么这么慢啊,我都以为你掉进了空间裂缝出不来呢?”蓝锦窃笑,眉宇散开了些担忧。 “我没事,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呀,你们都比我快。”丹青含糊的说过去了,蓝锦等人也没有追问。 魔界的天空一点都不蓝,灰蒙蒙的,多数时是黄沙漫天,这种天气和她那21世纪很相像……丹青看着魔界的天空又沉默了下来,似乎,回不去呢。 空气很混杂,里面掺杂了五行灵气还有别的,呼吸起来并不让人感觉愉悦,而且随着呆在这里的时间越长,丹青体内有什么在蠢蠢欲动,苦闷的情绪压抑在心头上,很想通过什么来发泄出来。 丹青皱眉,她意识到这不是什么好的兆头,默念起心经来。 “想不到误打误撞也能让我们到了魔界的城市。”李青说道,传送阵也是偶然发现的,他只知道可以使用,却不知道是通向魔界的哪个地方。 魔界的城市也和十洲三岛那样的繁荣,虽然这儿的气候恶劣,环境条件也不怎么样,但胜在这里的矿产资源丰富,有材料,工匠可以从别的地方抢过来,所以这里的铸造工艺不输于十洲三岛的剑谷。 躲开过一轮过路的巡逻魔兵,在暗街小巷发现了黑店的存在,黑店容纳来自五湖四海的人,不管种族,不问来历,只要你有实力。 在黑店租下一个逼仄的小房间,丹青四人窝在里面开会讨论。 “如今,我们已经成功的走进了魔界,接下来,大家都有什么打算?”蓝锦问道,她的眼睛灼灼生辉,不可言喻的迫不可待。 “师父让我去魔界皇城见世面,如果能带着魔界大将的人头回去,就算出师。”李青平静说道。 “我跟着丹青。”冉孤生说。 丹青沉默了半晌,“师公让我来探清魔界的底细,大概在这里会逗留几天,然后再去皇城……”而后她取出画卷,“而后,有个人跟我说,让我将这个送到烛九阴手上,这场战争就可以结束了。” 说罢,他们的眼睛都集中在丹青这幅画卷上面,娟白的画纸上不留一丝痕迹。 “江山社稷图。”冉孤生肯定的说了一句,语调冰冷,但微微有些激动,丹青一听便知道,破军瑶光的人格又跑出来了。 “嗤,拿它来求和?”李青嗤笑道。 蓝锦却是听见冉孤生的话的,她弯下腰,手摸在娟白的画面,细细摩挲,惊奇而带着不确定的问道:“这是江山社稷图?你肯定吗?” 瑶光没有回答她,转向丹青,问道:“你是怎么想的?” “既然,那位都这样说了,那便将它送到烛九阴面前呗,还能怎样?”丹青摊手,漫不经心。 ------------ 第二百零三章 引蛇 ? 公允楼,这座都城最繁荣的青楼,楼里的女子都是从各地掳来的,上好的姿色,上好的炉鼎体质,其中也不乏十洲三岛的妙龄女修,据说这里来着富饶,灵气充足的十洲三岛的女修们都被楼主抹去了神识,形同傀儡,一个个像被操纵的布娃娃,自然无法将魔界的消息传递回去。 这消息是从被海扁一顿的黑店掌柜那里得来的,魔界底层混乱无秩,以实力为尊,拳头硬的才有话事权,在丹青他们打听消息之前就有一对妖族的姊妹花向掌柜打听她们的亲人,只可惜打听不成反而落入了魔掌,等到丹青他们打听消息的时候,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公允楼离黑店隔了七八条大街,坐落在曼罗坊的聚宝位,难怪这样的生意兴隆,一路走过去,沿路都能看见贩卖飞禽走兽,号称天材地宝的材料,比比皆是,至于是不是如同小贩口中所说能让上仙求饶,让魔尊畏惧……这有待商榷。 “这就是公允楼啊,简直是……有失公允。”丹青憋了半天,才找出个奇怪的词语嘀咕道。 还没靠近公允楼,便有一种甜得发腻的气味散发开来,这不是女儿家的脂粉味,而是来自迎来送往的炉鼎女修身上的灵气,闻着就想靠近,闻着就像被吸引,着迷的跟了上去。 身上散发浓郁的甜香的炉鼎,身姿婀娜,有的看上去弱不禁风,走起路来扶风摆柳,脸上倒未施脂粉,红润青春的脸庞吸引了许多进公允楼的魔修的目光。 也有千里送的,送出公允楼都快走出一条街的炉鼎,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只有微薄。随时散去的甜香,一不留神,就没注意到了,尽管涂上厚厚的脂粉遮掩,但脂粉底下的苍白枯瘦却是无法遮盖的,一眼便能瞧出来,大概是即将灯尽油枯了吧。 黑店掌柜说,有个在皇城里面当个小小的记录官的魔修经常在公允楼吃酒,抱怨前途不顺。 他们的目标就是要找这位前途不顺的小小记录官,丹青和蓝锦都是姑娘家。冉孤生和李青不同意她们跟着进去公允楼,他们这是偷偷摸摸的进来魔界,公允楼逼良为娼。只看着几个送客出来的女子,脚步虚浮,仍然被鸨母叫去接下一个,一副要压榨干净的模样,万一丹青和蓝锦有个好歹。他们以后都会活在自责之中。 蓝锦听了这解释还是要去,“命是我的,我有权利去选择!” 丹青不明白蓝锦这样的执着是为了什么,但是她提醒道:“命是你的,但你背着的弟弟呢?你没有权利替他选择。” 蓝锦一直背着她的弟弟,从第一次见到她背着她弟弟的时候。这孩子在熟睡,到现在依然在熟睡,曾经见过几次她弟弟想要醒过来。可是还是被蓝锦哄过去继续睡觉了。 她安静了下来,回头爱怜的看着熟睡的婴儿,都说小孩子长的快,可是从第一次见到到现在,她弟弟似乎就没长大过。似乎时间停留在她弟弟身上似的,李青说道:“我留一块镜子给你方便联系。这样里面的情况你们也能看的见。” 蓝锦没有说话,李青递过去一面铜镜,然后和冉孤生一块到对面的公允楼去了。 来到曼罗坊后,他们来到公允楼对面的酒楼,包了间包厢,窗户正好对着对面公允楼的。这家酒楼原本生意不错,自从公允楼开了起来,他们的生意一落千丈,只看着对面赚钱,他们楼在亏本。 照顾好了小孩后,蓝锦念了一段咒语,开了水镜—— 冉孤生和李青一进到公允楼老鸨就热情地迎了上来,并且热衷的介绍伴儿给他们两人,冉孤生和李青一派少年得意,和这些红了眼睛头发,稍有不慎便打骂的魔修相比较实在好了不止一星半点,一进门打量他们两人的眼睛就有十来双。 他们倒也不慌张,李青是驭鬼使,从师后便沾了一身死气,进来前蓝锦将自己的家传宝物指路莲灯暂时借给了冉孤生一使,黄泉引路人的宝物岂是凡物?指路莲灯同样是大量死气,足可以将冉孤生和李青两人的气息敛去。 “哟,两位爷,这么多女修都不合您的胃口吗?那到底是喜欢什么样的?还是说呀,是这样干干净净的男修?”鸨母拉过一个看上去才十一二岁的小男孩,苍白瘦削尖尖的下颌,大而毫无神采的黑眼眸,看的人不禁生起让他哭的念头。 “禽兽!”丹青骂了一句,骂的是鸨母,连这样小的孩子也不放过。 “这……”冉孤生愣了愣,蹙了眉,很快整张脸都红了起来,李青没有表情。 鸨母的眼神在两人转了个圏便知道这两青年还是个雏,吃吃的笑了起来,“那不知道两位喜好?要不铃儿?铃儿解语着呢。”鸨母又拉过一位女修介绍说,她介绍的女修目光还有几分神采,不想是一些在楼里行尸走肉,随时拖进房间任人吸收得到炉鼎。 “二位若满意铃儿了,铃儿给二位弹个小曲吧。” “不用。” “不用。” 两人异口同声,让铃儿和鸨母一愣,对望了一眼,这两人怎么这么难搞定,该不会是要闹事还是要做些什么。鸨母很快就开始怀疑起来,赔着笑脸搭起了话。 丹青通过水镜看着几人的神情举止,发觉鸨母似乎起了疑心,连忙组上冉孤生,“冉孤生,你们随便拉个谁也好,那个老女人要怀疑上你们了!” 冉孤生四处张望,在看公允楼中行走的女修,又好像在看内部的建筑,时而皱眉,时而摇头。 “都不合二位的心思吗?”老鸨问道。 “算了,就这位……”李青想了想,好像不记得她的名字,老鸨连忙回答:“铃儿。”李青恍然大悟,“就这位铃儿给我们唱唱小曲。” “好的。”老鸨笑的开心,连忙让人将他们带上去房间。 轻罗曼纱,处处笙歌,魔修搂着女修毫不忌讳的在二楼,或者就地解决,冉孤生边走边眉头紧锁,显然不适应这样的地方,而李青自从进了公允楼后,整个人面无表情,冷凝了脸。 铃儿将他们引到一处房间,燃着不知名的香气,她整理了衣衫,抱起了琵琶,素手一拨,开始弹奏起来。 不得不说的是,铃儿确实有一手好活,使听者如痴如醉,只可惜李青和冉孤生都志不在此,不怎么听铃儿的音乐,李青首先挑起了话题。 “听说,你买了一件宝?” “那是。”冉孤生点头,顺手将画卷取了出来,摊在桌面上。“听说这是好东西,内有空间,听说能直达天界。” ------------ 第二百零四章(完结)告示 ? 尘嚣两腿交叠,膝上摊着展开的画卷,画卷里头空白一片,他一手支着额,另一手流连在绢白的纸面,下面被押着上来的小官战战兢兢,两腿发抖,背后的衣服早就贴在背上,他很想就这样晕过去,可是他没有这个胆量,他还不敢当着魔界的五大领主之一的面晕过去,下场绝对不会太好。 小官不敢有想法,在绝对力量压制之下,所有的小心思都会在尘嚣面前无所遁形。 良久,尘嚣轻笑了一声,刚好和四角火盆里燃烧的火焰发出啪的一声给重合了,小官依旧是听的见了,抖都更加的厉害。 “锵!”他从鞋子里拔出一把冷厉的匕首,出鞘时发出清脆的鸣声,这是一把通灵的兵器,出鞘见血。尘嚣用这把匕首在手指上方划了一下,都还没接触到皮肤,完好的皮肤旋即裂开了一道撕裂的小口,汩汩流出血来。 “可惜了。”尘嚣说了句,也不知道指的是什么,便用沾血的手指头在绢白的纸面上揩拭,绢白的纸面被抹上一道猩红,看上去有种惊心动魄的错觉,随后他就用剩余还在冒出血珠的手指头在匕首面上涂抹,匕首遇血吸血,转眼就吸收干净了,尘嚣收回了手指,匕首吸不够血不放人,尘嚣另外一只手在它刃面上一弹,匕首消止了,好像耷拉着头,萎靡不振。 绢白的画纸上,血迹弥散了,这对于尘嚣而言本该是好事,但他一点都没有感觉到神器认主。 “这宝物是从哪来得来的?”他问道。 小官反应很迅速,第一时间就开口说起来,由于是面对魔界五大领主,又被押到两军阵前的营帐,外面锣鼓震天。号角声声,厮杀的声音就没停止过,难免被外界影响了,说话结结巴巴的,还好都说到了点上,不妨碍尘嚣获得有用的信息:“有蛾子飞了过来,都是心高气傲的小年轻,仗着自己有宗门的一两法宝就敢闯荡,还对炉鼎起了心思,我也是那会发现不对。一举抓获他们,可惜的是,有个鬼界的逃走了。” 尘嚣抚着这画卷只笑不语。一举捉获但是还是有人逃走了,那还叫一举抓获吗? “人现在关在哪?” 小官舔了舔唇,润了润干燥的双唇,谄媚道:“他们现在被下官关押在地牢里好生招待着,不用多久就能知道那边的消息。” “嗯。带本座去瞧瞧。” 地牢里哀绝不断,人界的牢狱是地狱,若是进去了,还能让人打点一二,破财挡灾,但魔界的牢狱。那便是无间地狱!比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还要痛苦千百倍! 丹青,冉孤生,还有蓝锦都被关在里面了。李青就是逃走的那一个人。 蓝锦是执意要跟来的,丹青劝不住,其实她是对送羊入虎口,牺牲一个成全千万家这种事完全不感兴趣,按她的话而言那就是。有福我来,有祸别人顶。问题是她现在成了江山社稷图的主人,莫名其妙的多了个不能用的上古神器。 江山社稷图已经认定了她,江山社稷图到哪,她就得去哪……说的就跟保姆似的,不过这顺序没错,当然了,她乐意去牢狱走一圈是因为在画卷中,紫薇垣那一位给了她生命的安全保障,保护她不受身体上的欺凌……嗯,至于心理上的……听说玩PVE的剑纯都是心理素质过硬的人,玩PVP剑纯都是铁石心肠的人。 紫薇垣那位给双修的丹青表示强烈信任,吾等相信你能完成任务的! 丹青当时整个人都不好了,这位你是从哪来听回来的说法啊喂! 等在地牢,关在专门的小黑屋里,依稀只记得最开始铁牢外红中泛黑游离着符文,符文上是她看不懂的,有别于在纯阳宫的认知。旁边没有别的声响,黑漆漆一片,只有在刑讯的时候才会一瞬间的亮起光,方便提人犯,但是危机四伏。 “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刚刚解决掉疑似是狼人的物体,丹青说道。 “那也得等。”在黑暗之中,蓝锦的声音显得尤为的坚定,能够听得出,她还没在这里被黑暗和黑暗中的袭击整疯癫了,这心理素质啊,啧啧。 等什么,等他们的老朋友——尘嚣。 公允楼的那出戏是闹给那个时常去公允楼,好色却修为不上进的小官看的,他生性好宝,但是更加会抓住一切能上的机会,江山社稷图的异常,一次看不出来,三次总会看出来的吧,就算他不拿出来,暂时完整的上古神器拿出来的时候怎会没有一丝的波动,瞬间宝光冲散了魔界上空团起来不散的乌云,让魔界的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小官身上——自然也就惊动了尘嚣。 小官意识到升职的机会来了,即刻派出人员,将“没走多远”的丹青等人捉捕,李青的逃脱是然孤身安排的,他是驭鬼使,身上的鬼气比一般人甚至身为黄泉引路人的蓝锦还要重,魔界的怨气同样不少,初来乍到时李青就发现魔界的上空那些积攒壮大,而挥之不去的乌云就是由怨气凝结而成,魔界坑掉的生命不在少数,借助怨气隐过小官的追捕,这点他自信能做的到,冉孤生让他带着城防图回去搬救兵,让他赶回去捎话。 毕竟,魔界这里不是他们的地盘,敌众我寡,双拳难敌四手。 小官的反应迅速,将他们提出来的时候,冉孤生估算了时间,李青大概也回到了十洲三岛的营地了吧。 “好久不见了,老朋友。”尘嚣高坐台上,睥睨地瞧着身为阶下囚的冉孤生和丹青两人,至于看见他就压制不住眼内怒气的蓝锦自动被他忽略了,“上次让你们逃过手掌心,这会你们又自动羊入虎口,本座真该说你们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呢,还是说不知天高地厚?” 稍微想想,好像又不太对。尘嚣身体前倾,说道:“这样说也不对,破军瑶光的转世,没想到啊,当年被我斩杀的星君再一次站在我面前,看你的模样,似乎你的准备不太充足。” 冉孤生没有搭话,蓝锦的精神好像看见尘嚣的那一刻,那条紧绷的弦再也承受不住压力一下子断掉了,“尘嚣。你这贼人,我要你血债血偿以祭奠我们家数百来口的人命!” 话音刚落,嗖的一下。守卫将他们全包围在里面了,蓝锦也拔出自己的武器,跟他们对峙着,怒火燃烧的目光,浑身迸发的非灵气也非魔气。更像是魔界上空经久不散的怨气,让这些守卫有些退缩,但是魔界大领主就在这里,应该不会出幺蛾子的,守卫这样安慰自己,然后继续试探的靠近上前。 “锁魂!”蓝锦暴走了。一直佩戴的七星锁魂链的宝石应和着她喊音,从内而外的透出光来,珊瑚玉闪出来的一道红光。琥珀玉闪出来的是一道橙光,青金石闪出来的是一道孔雀蓝光,这光幽幽的,又仿佛像是黄泉路上所会见到的鬼火冥光,七星锁魂链出来了七道光芒。是彩虹的颜色,却没有彩虹的鲜艳。比它们稍微要低沉一些,这七道光游走的速度极快,尘嚣眼中只出现了一抹,他的守卫兵们已经倒在地上,人有三魂五魄,修士也不例外,尽管修士会练出元婴,生命的延长似乎逃过了天道的约束,但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天道依旧约束着每一个人,虚空命盘的轮转,没有人能够逃脱的了。 “是有两下子。”守卫被蓝锦放倒了,尘嚣还悠闲的评价一二,对蓝锦不以为然:“不过,才这种程度就想来杀本座,这话说的未免可笑之极,太狂妄的姑娘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尘嚣一直注意着冉孤生,他太安静了,安静地诡谲,这不像是破军瑶光。 “你变了。”他说。 莫名其妙的一句,让丹青摸不著脑袋,谁变了?顺着尘嚣的目光落在冉孤生身上,丹青挑了挑眉,冉孤生和破军瑶光本来就是两个人,哪怕是前世和今生的关系,哪怕接受了传承。 “只有你一成不变。”冉孤生抖了一个枪花,准备迎战。 尘嚣笑了:“你以为就凭你们三个人就能伤得了我?你们也太自信了。” 丹青默默地祭出了画影,另一方面和暂时完好的社稷山河图取得联系,社稷山河图身为上古宝物,早以有属于自己的灵识,何况……书墨作为修补的力量,成为社稷山河图的其中一部分力量,彻底的被禁锢在其中,虽然没有了实体,修为却是大增。 “尘嚣,今日,我要为我的族人报仇,受死吧!”蓝锦的引路莲灯浮在了她的面前,灯芯里面原本只是星火大小的火光突然骤起,莲瓣展开,如昙花一现,唯独不同的是,展开的一瞬间,里面的魂火窜了出来直冲着尘嚣的面门。 冉孤生提着白蜡枪就冲上前了。 尘嚣手中同样也是出现了一把长枪,甩动长枪,两把大枪在空中交汇,缠在了一起,两人同时往回收,只听见锵的一声,两把大枪的枪头互相卡住了对方的枪头,两人力量同等,四目交汇,滋滋的电流在空中交汇。 丹青也没闲着,把山芋揪了出来,让它来充当一个小奶瓶,只要能加血,有个生命的保障她就安心了。 一个生太极和吞日月先后落在了尘嚣脚下。 蹑云逐月冲进了气场之中,当头就来八荒归元! 尘嚣换手,因为丹青在他右手边上,只有左手是有空闲的。左手握着枪,右手格挡住丹青的八荒归元,随后蓄力,一掌拍到丹青的心窝上! 丹青早有准备了,一见他回手,立刻回风迎浪大后跳远离了尘嚣,手里掐诀,又在他脚下落下一个化三清,尘嚣一脚要将落在他脚边上的剑踢开,可踢了个空档,手下一震,将气场震碎。 “锁魂,乱!”蓝锦驱使着自己的七星锁魂链,她虽然生气,但还没有丧心病狂的近身上前肉搏。 七道光芒受蓝锦的驱使,从七个方向进攻尘嚣的七窍。 冉孤生趁机耍动大枪,他从丹青的三环套月悟出了一招虚虚实实,大枪平实。所用的套路皆是明谋,明显易见,如何应对在短时间之内是一个艰难的选择,但同样丹青的三环套月却是虚虚实实,实中带虚,虚中有实,可以是三招之中,出其不意的刺出三招,也可以这三招只有最后一招蓄力进攻,图的是一击即中。 这一招看上去和耍花枪很相似。 花枪轻。抖出的枪花,枪头乱窜,无迹可寻。晃得人眼花,迷惑性质较强,伤害到是一般,在外人看来,花枪中看不中用。而他的这一招确确实实打在身上疼痛无比,他这招几乎有花枪的形,三环套月的神。 果不其然,尘嚣以为,他是要给丹青和蓝锦做掩护,先集中心思灭掉丹青和蓝锦。然后最后慢慢的磨死冉孤生,破军星君的转世也要死在他手里,想想也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两个携带着鬼哭狼嚎的千面手掌冲着丹青和蓝锦。当即,尘嚣就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记冉孤生的枪。 “你们两个小心!”冉孤生只来得及提醒一句,继续挥舞着白蜡枪。 丹青向右侧翻,躲开了迎面而来的千面手掌,手掌拍在殿里的朱柱上。穿透了过去,魔界出产特有的铁柱树干。就这样硬生生的穿了一个手掌出来,能看见一个手掌大小的风景…… 好险!丹青一阵后怕,但接着她没有害怕的心思了,千面手掌穿了过去,力量没有消散,继续朝她奔过来,看样子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那头,蓝锦躲开了几次,便祭起了引路莲灯,莲灯中的魂火消没,朝着千面手掌奔了过去,手掌释放出黑气将莲灯包裹了起来,绕过了莲灯冲向蓝锦。“锁魂,定!”却见蓝锦也不慌,胸前的七星锁魂链的魂玉亮了,锁住了千面手掌, 手掌挣扎不出来,上面的鬼脸痛苦万分,沦陷在手掌之中。 原来可以定。 丹青看见蓝锦的做法后,立刻下了几个气场,人剑合一!爆掉的气场将追逐她的千面手掌也定在其中,丹青砸下八荒归元试探一下,发现手掌轻微的颤动,有戏!落下化三清后,剑冲阴阳箭步过去装晕手掌。但手掌不是人形物,不但没有装晕手掌,反而是千面手上上的鬼脸激动万千,纷纷张开血盆大口,千面手掌五指大张,想要将丹青包裹了起来,活活闷死! 她岂能让这只怪如愿? 画影乃是传说中古代部族首领颛顼所用的宝剑,若四方有兵,此剑飞赴,指其方则克,未用时在匣中,常如龙虎啸吟。 削铁如泥,锐不可当。 举起画影,往千面手掌刺去! 鬼面哀鸣,愤怒绝望以及疯狂的更加朝她拍过来,凌星辰乃是减伤气场,气场落在自己脚下,无我无剑照脸甩! 绕着千面手掌各种控制,一轮爆发过后顺利将它带走,冉孤生和尘嚣打的正激烈,看样子尘嚣一时半会抽不开手,她回过头来找蓝锦。蓝锦这边也收拾得差不多了,一个普攻就能带走了千面手掌。 两人终于松了一口气,山芋送上一阵带着药香的清风,神清气爽。 “画影残月!”旋动着手中剑,画着太极的图案,收剑入鞘,居合二式!丹青猛然一拔剑,只见白芒不见人,带过了尘嚣身边,丹青站在尘嚣身后,缓缓的收剑,额头布满了汗水。 尘嚣只觉得来自丹田深处一阵疼痛,“锁魂,爆!”蓝锦抛出引路莲灯,莲灯缩成一朵莲花,同时七种光芒从七个方向绕过去,与莲花会合在尘嚣面前爆炸! “起!”丹青成功的和江山社稷图取的联系,书墨在江山社稷图内配合丹青,画卷展开了,将尘嚣卷了起来。“扯!”丹青破道。 …… “师姐,然后,然后发生了什么事?”知味观的小师弟拖着腮在桃树下问道。 丹青沾了沾墨,提笔在半展开的画卷上画上一只蝴蝶,林子里一个道行高深的大师伸出指尖托起一只碧色的蝴蝶,嘴角微微勾起,是恬静安宁的笑容。她练了这个久,好歹能画出一只像模像样的蝴蝶了,至于大师,等她绘画能力再上一层再说吧。眼下只存在她的脑海之中,“然后,自然是邪不胜正,赢了呀,有什么好说的。” “可是……”小师弟想了想,不甚满意,这太坑了呀,可是眼前突然刮起了一阵怪风,原本坐在他身边的丹青忽然不见了,小师弟眨了眨眼。跳了起来,撒丫子狂奔:“师叔!丹青师姐被妖怪捉走了!” 后山回荡着小师弟清清脆脆的声音,路过的师兄看着知味观里最小的弟子。就数着孩子最亲丹青,每次都是他去通风报信:“这是第几次了?” “唔,这个月应该是第二十三次了吧?”身边另外一个师兄也不甚确定,数了数,摊手坦然地说道:“就数丹青师妹最多灾多难的。一个月掳上几次,比那山头土匪的掳的压寨夫人还勤。” 小师弟跌跌撞撞的扑进了拂云的怀里,抬头看向一脸温和的拂云说道:“师叔,不好了,丹青师姐又被捉走了。” 拂云瞪了后面那个虚影客人,“都是你。丹青现在能有过一天好日子吗?” 紫薇垣那位干干地笑道:“天降大任于斯人,给丹青招个有能者来双修吧?” 一个碧玉笔筒当头就砸过来,伴随拂云冷冷的声音:“滚。” 他转头来安慰不知道是被吓坏了。还是吓多了都习惯了但是还是担心丹青的小师弟,“没关系,丹青会杀回来的,她又不是唐僧。” “可是——” “咩的!不收拾它们简直皮痒了。”却见丹青袖子挽起,提着剑回来。脸上有点小灰,见到小师弟。走过去摸摸头,“刚刚我们说到哪了,好像是你欠我一篇簪花小楷。” 才没有!不过小师弟看向丹青却没有戳破她的话。 十洲三岛的战役没有影响到人间的,天下还是天子那一家坐着,姓氏不变,变的只是人罢了,曾经的太子如今的帝皇得到严家严凌余和纯阳宫的帮助,带着兵清君侧,碧霄破除了齐鸣君的法术,将祸害人间的齐鸣君押回纯阳宫,一句话引起两国战争,令严将军丧命的一代妖妃灵犀被赐予三尺白绫,死后,承恩寺的大师来超度,而后,大师和妖妃的尸体消失,不知所踪。 太上皇在东都行宫养病,终身不得离开。 严凌余作为武将辅佐新一任天子,直到朝廷安定,在某夜给天子托了一个梦,然后施施然地离开,从此,严府无人,世上又多出一名修真者。 又是一年的春和景明,墨艺院的桃花开的灿烂,仿佛在笑丹青一次又一次被掳。 “山芋!灼华!让你们的手下乖一点,不然我连窝端了!”丹青气愤地将两个给叫出来。山芋现在可得色了,占了知味观附近一个山头作妖大王,天天指挥着善风的手下每天一顺,顺走丹青。 “……”山芋抬头看天,今天天气真好。 “那是因为小丹青身上的味道着实好闻嘛,带回去洗涮涮烤了也好嘛。”灼华说道,丹青默默地祭出画影,灼华连忙改口:“我会让它们收敛点的,不要因为邻居就对邻居任性妄为。” 丹青对这两妖的妖品表示怀疑。 隔天,她在知味观大门拍在一张告示: 跪求绑定一个扛得住骚扰的仇恨脸,要求上得仙界下得魔道,出得厅堂入得厨房,在下能奶能DPS能躺尸也能诈尸,非白富美,无以为报,只有以身相许。最后,玩弄感情者,仇杀! 上门的人还真不少,远近的纨绔子弟也来凑个热闹,结果还没靠近丹青就被知味观的小师弟给扫地出门了。 没有人来上门,每天一顺的活动仍在继续,丹青表示好忧伤啊,累不爱,怎么就没有人来揭告示? 直到有一天—— “你这是招亲?”冉孤生拿着那张告示站在她面前,一阵怪风桀桀地吹来,冉孤生白蜡枪一挑,怪风不知道被挑到哪里去了。 丹青两手一拍:“就你了!” PS: 好了,终于完结了,杯子实在越写越累,下次果然不能再选仙侠的题材QAQ简直是给自己找虐,咱们下一本见吧,下一本是网游,欢迎跳坑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c)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