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赤骨天梯》 0001 筑基丹 “人呢?” “说好正午时分开始,我看时辰也差不多了吧?” “还差半柱香的时间,再耐心等等吧,谁叫她手里有那件东西呢?” “我看呀,她多半要迟到。时间都快到了,还不见人影!” 光秃秃的山头上,有一座小小的独院。 这小院看起来十分朴素,可门前却是车水马龙。 一群衣着不凡的炼气后期修士焦虑地站在院门前,烦躁地低声议论着,显然对那位迟迟没有出现的小院主人心怀不满。 人群中一名壮汉被艳阳晒得大汗淋漓,抱怨的声音也比别人大了许多。 “这小丫头怎么还不来!也不知道弄个棚子什么的,害我们在这儿晒太阳!热死人了!” 他用衣襟不断扇着风,喋喋不休道:“要不是为了她手上那颗筑基丹,谁愿意站门口干等!等她把筑基丹出手我看还有谁有功夫搭理她。” 壮汉正过着嘴瘾,突然发现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安静了下来。 “不好!”他猛然意识到了什么。 紧张地抬起头,大汉只看见一张张幸灾乐祸的脸。 挡在壮汉前方的修士们相互看了几眼,立刻心领神会,下一刻便纷纷向两侧退开,霎时间便把壮汉身前让出一条路来。 路的尽头,一名蓝衣少女双手环抱在胸前,撇着嘴望着大汉。 大汉心里咯哒一声,不知所措。 等等!她、她什么时候到的? 眼前的少女目光颇为凌厉,眉宇之间似有傲气流露。 她虽然身材略显单薄,独立于此却自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势环绕,让人心生忌惮。 尽管是第一次见面,但只是这一眼,就让大汉确定,眼前的少女就是他在等的那个人。 拥有这样气宇的少女除了曾经的天奕门炼气期第一人、拥有至高修炼天赋的赤还能有谁? 然而不管过去再怎么天赋秉异,赤现在也只是个没有希望筑基的炼气修士罢了。 在实力至上的修真界,不能筑基就意味着被淘汰,只能一辈子生活在底层。 赤如今沦落到只能变卖筑基丹另谋出路的地步,再也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天才,壮汉觉得自己不应该被她虚假的气势吓倒。 “嘁!装模作样!” 不就是个黄毛丫头吗?打肿脸充胖子罢了,有什么好怕的? 大汉偷偷在心里诽谤着,终于为自己捡回了一些勇气。 不过想到赤手里那颗筑基丹,大汉心里既是愤愤不平,又是忐忑不安。 自己这次大老远的跑到天奕门可不是为了中伤一个小丫头,而是有任务在身! 买回筑基丹! 这是自己此行的唯一目的! 族长可是下了死命令的,一定要得到赤的筑基丹! 为了买到筑基丹,自己带了大量的红玉来购买,自以为做足了准备。 谁知等人等太久,自己聒噪的毛病又犯了,抱怨竟然不小心被她听到。 惹恼了赤,自己还有可能从她那里买到筑基丹吗? 筑基丹是稀缺资源,被严格控制在各大势力的手中,小家族和散修想要获得筑基丹非常困难。 赤出售筑基丹纯属意外,然而对小势力来说这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许多小势力都盯上了赤的筑基丹,所以赤的小院门口才会挤满了修士。 在此处的所有人都是自己的竞争对手! 对手强劲,而自己又得罪了卖家,这该如何是好? 大汉越想越害怕:要是让家主知道是因为自己的愚蠢导致家族和筑基丹失之交臂,那自己的下场可是很凄惨的! 大汉还在兀自担忧,赤已经平静地移开了目光。 只听她语气悠哉地说道:“想必今日各位来我这里都是为了筑基丹吧,那咱门废话不多说,开始竞价吧。” “竞价?就在这里?”修士们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问。 “就在这里。”对众人的愤怒恍若不觉,赤不客气地回应道。 修士们又是一阵骚动,显然对赤傲慢的态度感到不忿。 在他们看来,聚集于此的各位都是颇有身份地位的人,至少应该被炼气修士恭敬对待。 然而赤不但没奉上一杯茶水,还让他们站在艳阳下像市井蛮流一般叫价,简直就是蔑视他们的身份! 不过是个失势的小丫头,还不知道夹起尾巴、低眉顺眼地做人吗? 然而赤就这么大大咧咧地站在原地,面上看不到半点失意该有的绝望和哀怨,难道她不知道自己已经不复从前的地位? 修士们心中骂个不停,却敢怒不敢言。 为了筑基丹,也只能忍下这口气了。 至于强抢,他们连想都没想过的。 就算赤在天奕门中没了地位,但好歹也是门中弟子,在这里对她动手,怕是筑基丹还没捞到,自己的脑袋倒是先飞出去了。 咬牙切齿之后,修士们还是得老实地竞价。 “八万块红玉!”红玉是修真界最基础的货币,和铜钱在世俗的地位差不多。 “九万!” “九万五!” …… 赤靠着院子的栅栏,左手托腮,木然地看着眼前的人群,竞价的声音她听得见,可是总感觉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一般——她有些恍惚。 思绪飘回刚入门派修炼的那些日子,那时候她天赋超群,加上刻苦勤奋,很快从一众弟子中脱颖而出,成为三千精英弟子中的一员,接着又凭借超快的修炼速度,和另外五十七名少男少女们一同跨入核心弟子的行列。 那时的她意气风发,自信满满,不负众望地成为同届中第一个修炼到炼气十层的弟子。 天奕门非常高兴,将她视做门派未来的栋梁,立刻奖励给她一枚筑基丹,而同时,她也被一名元婴期长老收为挂名弟子,还被塞了不少极品法宝。 一切都是那么的完美,她也以为,自己可以很快走到炼气期的圆满之境,顺理成章地冲击瓶颈,筑基水到渠成,然后投入长老名下,成为一名有头有脸的筑基修士。 可是,她错了。 她确实很顺利地修炼到了炼气大圆满的境界,可是……经脉偏偏在这时出了问题! 一名炼气修士想要突破壁垒筑基,必然要拓宽经脉,以便筑基期能承受更多的灵气运行,所以在达到炼气大圆满境界的时候,修士的经脉往往会呈现出极强的弹性和活力。 像赤这样天资过人的修士更是应该只需要一点点外力,经脉即可自行拓宽,筑基水到渠成。 然而,她的经脉却没有。 它们就像一根根石管,死气沉沉地,僵硬无比,赤用尽了所有办法,最终求上了自己的挂名师父,然而即使元婴长老亲自上阵,也没能激发它们的活力。 “你此生已经没有希望筑基了,做不了本尊的正式弟子。不过念在你勤奋努力的份上,本尊会让人给你寻个好差事让你安度余生。” “送你的那些法宝丹药本尊不会收回,只可惜我们二人师徒缘分已尽。明日你便搬回少奕峰吧,好生做事,天奕门不会亏待你的。” 那一天,赤独自一人木然地离开了元婴长老居住的山峰。 天堂和地狱,仅仅一线之隔。 她被彻底放弃了。 赤没有想到,仅仅数日之内,自己便从一个首席核心弟子跌落成一个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蓝衣弟子,甚至还是一个没有一丁点希望筑基的蓝衣弟子——至少别的蓝衣弟子如果有丹药相助,还是可能筑基的。 她变成了门派中最无望的人。 往日那些因为她的地位而被压抑的嫉妒,像洪水一般爆发,嘲笑、讽刺无孔不入地钻进她的生活。 一切都变了…… “十八万红玉!”一声近乎怒吼的叫价将神游已久的赤拉回现实。 赤回过神来定眼一看,这不是奚落自己还被自己听见的那个壮汉吗? 此时壮汉修士正面红耳赤地盯着赤。 他胸口急剧起伏,看得出来心情非常激动。 十八万,确实已经是很高的价格了。 赤本来也没想在这些手段老辣的家族修士手中狠捞一笔,这个价格出乎意料。 赤哪里知道,这事还得怨她自己神游太久。 表面看来,赤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搞得各个修士都拿不准她的心里底线,在那墨迹地抬价。 正巧壮汉因为之前的奚落她被她听见,害怕赤因此拒绝卖丹药给他,没存什么侥幸心理,干脆就叫了个大高价希望赤不计前嫌地把筑基丹卖给他。 “好,筑基丹是你的了,拿着吧。” 赤很满意这个价格,立刻从储物袋里取出一个雕刻精致的小瓷瓶丢给那壮汉。 壮汉下意识地接住小瓶,呆了呆,直到众人羡慕嫉妒的眼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方才如梦初醒,小心翼翼地取了装着十八万红玉的储物袋亲自交到赤手中。 竟然这么容易? 这是壮汉完全没有想到的。 他以为这种曾经高高在上,一朝跌入谷底的人一定会变得愤世嫉俗,瑕疵必报,没想到赤竟然爽快地交易完成。 难道真是十八万红玉的诱惑太大,让她放下怨恨和他交易了? 赤倒没想那么多,她根本不在乎筑基丹到底卖给了谁;至于奚落的话,更没往心里去。 这些天听到的疯言疯语可比这壮汉的恶毒多了,那话里的酸味,隔着十里都能闻到。 相比之下,这位仁兄不过是心情烦躁而发了点牢骚罢了。 “都散了吧。”不等壮汉发表什么获奖感言,赤挥手送客。 正如壮汉所说,人们会聚集到这里仅仅是因为筑基丹而已,从此之后多半再无交集,没必要虚伪地寒暄,显得关系很好似的。 果然,没了筑基丹的吸引,修士们很快就溜得一个不剩了。 刚刚搬来的小院,连株灵草都没有种,看起来更是荒凉寂寥。 “果然还是筑基丹有魅力啊!”赤轻笑出声。 想必她未来的日子会非常清净,什么讨好的、献媚的,买东西的、甚至牵红线的,都不会来了。 0002 假公济私 送走了这批“客人”,赤却并未回到小院,而是沿着一条青石板铺成的路脚步轻快地向山下走去。 人们常说,好事成双。 那么既然自己顺利地用筑基丹换来了十八万红玉,那新奕堂的那件事应该也办妥当了吧? 赤愉快地想着,心中的期待更甚。 她加快了脚步,几乎是小跑着向新奕堂而去。 正午时分,路上的修士并不多。 赤目不斜视地前进着,却能感觉到许多路人的目光都在自己身上停留了许久。 目前所见的路人,她一个都不认识,可是显然,这些人都认识她。 身为曾经的炼气期大弟子,天奕门最有天赋的修士,赤走到哪里都是焦点,能认出她的人自然不少。 可惜过去那些羡慕、嫉妒甚至崇拜的目光,如今都变成了怜悯或者漠视。 赤倒不觉得难过,感叹却是免不了的。 赤轻车熟路地来到一座蓝木建造而成的三层楼阁旁。 楼阁样式并不繁复,却因为漂亮的浅蓝色显露出清新之感。 这里便是炼气修士们接取任务的新奕堂了。 赤曾经的挂名师父果然没有食言,派人给赤在新奕堂寻了个执事的差事,管理着炼气修士们接取任务的事务,也算是个有点小权利,颇有油水的好差事了。 不过赤刚做执事不就,还没正经派发过几个任务,反倒是她自己打起了历练任务的主意。 抬头望了望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新奕堂”三个字,赤竟然有种朝气蓬勃的感觉。 好!进去吧。 赤正要抬腿,突然听得旁边有人唤她的名字。 转头一看,是一名修为只有炼气六层的少女,她站在路的边缘,眼神有些担忧。 在这里唤住自己,是想聊聊这个月的任务吗?赤心里不由得想。 这也不是不可能,毕竟新奕堂的执事们都是这样捞到油水的,只是大家心照不宣,都没有讲出来罢了。 但是若是聊任务,何必露出那样的神色?应该是另有事情想对自己说吧。 “师妹有什么事吗?”赤走近她几步,不动声色地问道。 赤比这少女还有小几岁,但是修真界以已实力论长幼,赤既然修为比她高,自然就是师姐。 “唔,师姐……师姐现在不要进去比较好。”少女声音很小,眼神不住地偷瞄向新奕堂的大门。 自己是新奕堂的执事,为什么不能进去? 赤不明所以地瞟了大门一眼,奇怪地问:“能不能说明白一点,里面怎么了?” “他们……他们人多!”少女很紧张,眼睛一直盯着门口,似乎害怕有人突然从里面出来。 “哈?”赤更加疑惑。 人多有什么用?这里是新奕堂,难道还有人敢在这里闹事不成。 “唉!”少女见赤不信邪,干脆一跺脚溜走了。 赤莫名其妙地看着少女越来越远的背影,还是摇摇头,走进新奕堂去。 她还急着办事呢,可没时间在门外干等。 然而刚一跨进门,赤立刻就明白了少女所指是什么。 几个衣着华贵的少男少女被一群点头哈腰的小弟围着,正在新奕堂大厅中谈笑风生。 这几个人,她还是有些印象的。 刚入天奕门时,自己和他们打过架,双方闹得很不愉快。 不过好像自己成为核心弟子后,这些人都销声匿迹了啊。 赤其实早忘记了他们的存在,要不是方才少女战战兢兢的提醒,她根本不会在意这群人是谁便从旁边埋头走过了。 就是这点愣神的功夫,赤不觉多逗留了一会儿,那群说笑着的少男女们中也正巧有人转头瞥见了她。 见到赤,这群人俱是眼前一亮,笑着迎了上来。不过那笑意怎么看也不太友好啊。 “赤师姐好啊。” 许多人满脸堆笑得走上前来,貌似很正常地跟赤打着招呼,不知不觉竟然将赤给围在了中央。 其中一人贼眉鼠眼,微微佝偻着背,一副市井无赖的神情,见赤半天没有反应,按捺不住地叫道:“赤师姐好大的派头,这么久了一声不吭!” 赤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不友善地围着,正暗自思咐该如何脱身,却见这名男子如此激动地跳起来指责自己,不由多看了他两眼。 被赤一盯,男子显然怕了,很没骨气地向后缩了缩,却见赤什么也没说,他的胆子立刻大了起来。 回想了一番还未入天奕门时,自己的爹是如何收拾那些上财主家讨工钱的短工的,男子挺了挺胸脯,气势汹汹地指着赤道:“我们天奕门可是礼仪大派,赤师姐看不起我们这些实力低微的师弟师妹也就罢了;卢师兄和刘师姐可是马上就要筑基的门派精英,赤师姐如此怠慢他们,难道是想坏了我们天奕门的规矩?” 男子心里小算盘打得飞起。 自己这边人多势众,想必赤不敢和他们动手。 别的跟班畏惧赤曾经大弟子的身份都不敢说话,自己却站出来指责赤,必能得到卢师兄和刘师姐的青睐。 以后有他们多照应着自己,那自己的地位也提高了,说不定还能混颗筑基丹,那就发达了! 男子得意地想着,歪着头偷偷去瞧卢师兄和刘师姐的表情。 然而,他看见的却是两张笑得有些僵硬的脸。 这、这是怎么了? 男子正不解。 却听得赤饶有兴趣地问道:“这位师弟真是能说会道啊,我方才稍微查了一下,你莫非就是李多醉李师弟?” 听赤如是说道,男子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妙。 可是想到赤已经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天才,男子心里又踏实了几分。 她现在名声地位全无,甚至连筑基的希望都没有,拿什么来威胁他?有什么可怕的? “师弟不才,正是李多醉!敢问赤师姐有何指教啊?”李多醉貌似理直气壮地说道。 赤轻笑一声,一拍手中不知何时取出的玉匣。 只见那玉匣白光大盛,光华罩在李多醉身上。 李多醉大吃一惊,吓得后退几步,慌忙检查自己身上,见没有什么损伤方才心有余悸地对赤叫道:“赤师姐你这是干什么!这里可是天奕门!” “我当然知道这是天奕门,可是你是不是忘了这里是新奕堂?”慢条斯理地收了玉匣,赤嗤笑一声,“我见李师弟这个月的任务还没领,便做主帮师弟领了一个清理五谷轮回之所的任务。这可是个好差事,一个月五块红玉呢。你今晚就可以去了。” “你!你这是假公济私!”李多醉这才想起赤是新奕堂的执事,追悔莫及。 五谷轮回之所说得好听,不就是茅房吗!里面又脏又臭,根本没人愿意去打扫。 “假公济私?这话可不能乱说,你扫茅房对我有什么好处?”赤诧异道。 “你!”李多醉欲哭无泪。 不再搭理这个欺软怕硬的马屁精,赤的目光从卢师兄等人脸上扫过,接着温和地笑了。 众人脸色齐齐一变,这天奕门弟子众多,茅房自然不会只有一间…… “师弟还有要事在身,先走一步!”卢师兄反应极快,向赤拱拱手,带着一众人夺路而逃。 转眼间赤周围就空出一大片来,就连周围想看热闹的弟子也面露惊恐,讪笑着溜了。 “噫……”官大一级压死人,古人诚不我欺也。 0003 留恋 收拾完挡路的家伙,赤没有做任何停留,直接前往新奕堂丙字房。 帮她办事的人,这会儿正在这里等着她呢。 “赤师姐来啦!”赤刚跨入房门就听见有人热情的叫她,不过这一次,她却是微微一笑,步履轻快地走了过去。 “怎么样了?名帮我报上了吗?”赤走到案桌旁,笑问向她招呼的少年。 “当然!费了不少事,不过总算是报上了。”少年挠着头,用夸张的语气说着,眼神不停地偷偷瞄着赤。 赤哪里不知道他的意思?当即取出五块红玉放在他面前:“辛苦你了,告诉我这次历练的具体情况吧。” 刚刚收入十八万红玉,区区五块红玉的支出赤压根就不会放在心上。 如果是以前,即便是核心弟子每月月俸也不过区区三十块红玉,赤还会有些舍不得,可见灵玉并不那么好挣。 “哎呀,师姐太见外啦!”少年修士笑逐颜开,嘴上客气手却不慢,飞快地把红玉扫进储物袋里。 少年是个机灵人,否则也不会以炼气六层的水平就混到执事的位子。 拿到了红玉,他赶紧坐正了身子,认真地说道:“此次历练和以往不太一样,内容保密,只能在途中听师叔们讲解,师姐后天辰时到山门处集合即可,千万不要迟到。” 说着,少年又取出一块玉简递给赤:“师姐你看,这就是青莽山的地图,也是你们此行的目的地,圆圈画出来的是坊市,在坊市里你可以买到需要的丹药或者法宝,不过青莽山资源不多,需要的东西最好在门派里备齐。” 少年修士知道赤从没下过山,便又多提醒了几句:“青莽山在天奕门边缘地带,那里人多又杂,绝大部分都是散修,这些人出手狠辣,为了抢夺资源什么阴毒的手段都能使出来,虽然有师叔带队,师姐也尽量远离这些人,师门任务要紧,避免被其纠缠。” “多谢师弟提醒!”赤感谢道。 这个少年修士虽然贪财了点,人还是挺不错的,像这些话他完全没必要和赤说。 只可惜,赤还真是冲着做散修去的,门派修士反而是她要远离的对象。 历练的事情解决,赤心中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要达成她的目的,此次历练必不可少。 离历练还有两日时间,赤也不急着去集合地点,于是她准备先返回小院,整理一下手头的资源,再去天奕门的坊市购买需要的东西。 时间还很多,赤的步伐也不像来时那样着急。 漫步在青草繁茂的山坡上,赤踏着青石板阶梯缓缓向山包顶端前行。 沐浴着阳光,享受着从天边吹来的清风,赤一边走,一边欣赏着天奕门的景色。 不愧是仙门,四处清净淡雅,远处的山峰还有白云环绕,仙鹤、灵雀,甚至一只不知道是哪位长老豢养的三青鸟自由自在地在空中自由地翱翔。 到处都是一派祥和的景象。 赤慢慢地行走,却不住地环视着天奕门中的景色,似乎想要将这里美好的一切印在脑海的最深处。 自己就要走了呢。 赤微笑着,笑容之中似乎含着淡淡的苦涩。 要不要和人道个别? 赤想起了百草堂的刘师叔。 自己小时候常和人打架,受了伤总是去百草堂寻刘师叔。 那位师叔虽然唠叨了点,老爱劝身为女孩的自己不要那么粗暴,不过确实是位非常温柔的师叔。 只是刘师叔寿命无多,几个月前便告老还乡去了,现在不知身在何方,即使想和他道别,也找不到他的踪迹。 挂名师父、师兄师姐……自己已经被扫地出门了,和他们再无任何关系。 除去他们,自己和别的修士好像都没有特别的交集啊。 真是失败,在天奕门混了这么久,自己竟然没有交到什么朋友。 自嘲地笑了笑,赤默默无言地继续向山顶走去。 然而每踏出一步,心里的某个影子就更清晰一分。 赤终究还是停下了步伐。 “唉,怎么还是想起她了啊,我是不是傻。”赤哀叹一声,面上却反而浮现出一丝暖意。 半山腰上一个人影也没有,赤便寻了个软和的草坪胡乱坐下,望着天边的云彩发呆。 “我都要走了本不应该去招惹她的,省的最后连累她,”赤捡了一根枯枝,心不在焉地戳着地上的小石头,“对手……对手,从头到尾都在叫嚣着要做对手。我是有多么争强好胜啊。” 似乎对自己的性格也感到很无奈,赤用力将枯枝抛得远远的,眼看着它掉落到远处的花丛中。 “别人都知道我们是对手。谁让她那么厉害,总让我感觉稍微放松下来便会被她超越。”赤拍拍屁股上的泥土站起身来。 “唔,不过原来的五十八名核心弟子,此时应该至少有一半人筑基成功了吧,”赤重新捆好有些乱掉的头发,“以她的天赋,想必已经筑基成功了,唉,结果还是被她给甩在了身后,不甘心啊。” “嘿嘿,不过也多亏我这好斗的脾气,和她争吵的次数可不少呢,大家都以为我和她八字不和。” 赤重新向山坡上徐行,嘴角挂着傻傻的笑容。 “这样挺好的,我还是不要去和道别了,否则要是我真的走掉了,天奕门追责的话连累到她可就糟了。” 只需要半个时辰的路程,竟然被赤硬生生地拖到了傍晚方才走回小院。 这个小院看起来十分破败,还真是应景。 赤自嘲地笑笑,推门进屋。 然而,就在走进房间的刹那,一只小小的玉瓶陡然出现在她的眼前。 赤惊愕地看了桌上那只玉瓶好一会儿,用袖子用力地擦了擦眼睛,再看。 竟然还在! 心情莫名地激动,她一步一步缓缓挪到桌边。 澄澈的青色瓶身,栩栩如生的仙鹤图案。 这不是装天奕门装筑基丹的玉瓶又是什么? 难以置信地拿起筑基丹的瓶子,轻轻打开瓶盖。 柔和甘甜的气味从瓶中钻出,明明是药却有着芳草般清新。 赤一阵失神。 这是筑基丹,货真价实的筑基丹。 那日她刚落户在这破落的小院中,心里苦闷之时,也是这样取出自己的那颗筑基丹呆呆地闻了好久,终于还是下定决心将其卖掉。 可是这瓶筑基丹又是哪里来的? 赤看向桌面,那里原来还有一张小小的字条。方才她的注意力全在筑基丹的玉瓶上,竟然忽略了它的存在。 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答案,赤还是拿起了字条。 小小的纸片上,娟秀的字迹淌过。 “筑基丹留给你,不要再胡乱卖掉。若是下山后寻得机缘激活经脉便可及时服用,预祝筑基成功。” 拿着纸片的手有些颤抖,赤的眼角微微湿润。 “穆潇冷……” 小院外,山峰的另一头,一个妙曼的身影无声地站立着,凝望了小院片刻后,她踏上一把飞剑,霎时间便御风离去,俨然已是筑基期修为。 0004 师叔 赤独自坐在屋里,拉开储物袋整理着自己的家产。 修士因为可以把各种各样的东西塞进储物袋里,所以一般不会在屋里摆太多物件,即便摆了也多是不值钱的货,被人闯了空门也没什么损失。 不过赤不是一个很懂享受的人,包里的东西都是些实用的玩意,和普通修士的家当相比,就是品阶更好些罢了,毕竟她曾经也算是有点地位的人。 可是这次下山,许多东西都得舍弃,比如这个大容量的储物袋,比如这件极品法衣。其上都有门派印记,若是带着它们,自己的一切行踪都在门派的掌控之中。 真是可惜啊。 赤瘪着嘴一边想一边继续整理着东西。 如果有门派执事知晓赤现在的想法,定会把她抓起来好好审讯一番,不光要没收一切门派赠予,还得扔进矿山干几年苦力。 开玩笑,一个门派花了重金培养的弟子,不能筑基也就算了,只要对门派忠心,留在门内安心做事也可以接受。 可赤这想法分明是想抛弃门派跑路了! 门派弟子下山历练很常见,但只允许炼气弟子在门派划定的区域内历练,还需要穿着门派服饰。 这是大门派的骄傲,也是对低阶弟子的控制和保护。 门派服饰上有特殊阵法,门派可以跟踪到弟子的行踪,无论是追捕还是营救都很方便。 如果一个炼气期弟子非得打扮得和散修似的,不是在执行特殊任务,那就是想坏掉规律,离开门派地界了。 这是门派不能容忍的事情。 赤当然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所以她甚至没有和任何人道别,以免连累她人。 像赤这样从小在门派长大的弟子通常对门派有很强的归属感,所以忠诚度很高,自然对门派的安排也相当信服。 然而赤却更像一匹野马,她很渴望外面宽广的世界,她想在无边无际的大地上驰骋,她拼命修炼不光是为了变强,更是为了筑基后能去门派的外面看看。 她知道门派对自己的恩情,所以想用这个两全的法子,既保持天奕门弟子的身份,又能早日出去闯荡。 可是现在,事情是无法两全了。 门派认定她无法筑基,只要她留在门内做事,和别的无法筑基的炼气弟子一般听天由命生老病死,这是赤绝对无法接收的。 她不相信自己的一生必须这么波澜不惊甚至死气沉沉地结束,她要筑基,要结丹……甚至飞升! 她必须离开,她不相信门派决然的否定,不能听从门派的安排。 她要闯出自己的路! 既然已经决定离开,从未出过远门的赤必须做好充足的准备,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想方设法地从带队的师叔手中逃脱,这就要求她本身有足够高的战斗力。 可是在短时间内如何提升战斗力呢? 符奕堂是门派专卖符咒的地方。 符咒的好处在于出手快,消耗小,威力大,可是同样,这玩意都是一次性的,对不会自己绘制符咒的修士来说价格昂贵。 赤手里法宝不少,一条锁链,一杆长枪,一面圆盾,都是一阶极品法宝,很适合炼气大圆满,甚至筑基初期的修士使用。 另外赤还有一柄宝剑和一件法衣,都是极品中的极品,然而它们都是门派赠予,上面有门派印记,就像赤身上这件蓝衣一样,留下可是祸根,品阶再高,也只能忍痛丢弃。 武器暂时不缺,在门派要求穿着门派服饰的情况下赤又不好特意去买法衣,最终只能打起了符咒的主意。 “赤师姐有什么需要吗?”赤前脚刚踏进门就听见伙计热情的招呼。 赤以前从来没有来过符奕堂,这里的伙计她一个都不认识,可是别人却认得她。 这一声虽然不大,却还是吸引了大量探寻的目光,赤顿时变成了新奕堂大厅中的焦点。 “看一下加速和防御的符咒吧。”经历过新奕堂的阵仗,赤已经可以自如应对这些算不上友善的目光了。 “好咧,赤师姐请随我来。”伙计笑呵呵地说着,引着赤向专柜走去。 然而名人走路就是不顺利,还没走几步又被人给拦下了。 赤定眼一看,得,是筑基修士,还是个熟人。 “赵师叔好。”虽然不情愿,可赤还是压下了不甘地情绪,像普通弟子一样规规矩矩地叫了一声。 什么师叔!可能几天前,这人还是她的师兄,一个月前,这人甚至是她的师弟! 没错,这位赵师叔——赵天宇正是和赤同一届的五十八名核心弟子之一。 修真界以实力论长幼,赤当时修炼最快,当然是大师姐,现在她悲剧了,这些师弟都成了师兄甚至师叔。 然而赤要逃离天奕门,可不能在这时候闹出什么幺蛾子,比如因为对长辈不敬被拖到法令堂受罚之类…… 这一声“师叔”喊得赤自己浑身不自在,却让赵天宇十分受用。 他虽然尽力克制想要保持风度,却还是忍不住勾起了嘴角,显露出发自内心的愉悦。 赵天宇清了清嗓子,胸有成竹地说:“你急急忙忙地跑来这里买符咒是为了青莽山的事吧?我都知道了。” 赵天宇也不过十四岁,不过因为男子发育比女子晚,他此时还比十二岁的赤还矮一点,但气势却非同一般。 筑基修士一层修士和炼气大圆满修士,看起来好像只有一层修为的差距,实则有着天壤之别。 每一次跨越一个大境界,修士身上都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大境界的巨大鸿沟不可跨越。 等等……什么鬼?自己要去历练的事又人尽皆知了吗? 赤有点头痛,做名人还真是讨厌啊,都不得势了私事还要被人挖来挖去。 不过赵天宇会如此关注自己的事情,赤还是可以理解的。 赤大弟子的身份让许多天才感到不服气,赵天宇就是其中最典型的一位,他经常和赤赌约,看谁修炼得更快,学得更多。 不过赤的修炼速度在天奕门无人能及,连学习法术也总是比他人快上那么一点,导致他不但输了不少东西,还丢了面子,一次又一次地想在赤这里找回场子却从未做到。 不过现在他已经筑基,而赤只是个普通的炼气修士,他应该扬眉吐气了吧? 赤心中微酸,心不在焉地说:“多谢赵师叔关心,师侄还要买符咒,就不叨扰师叔了。” “喂!我话还没说完呢!”赵天宇赶忙拦住想绕开的赤,一不小心又露出了孩子气一面,“这一次任务我也要去!我要看看你有没有好好用功修炼,要是发现你偷懒,我可是会责罚你的!” 赤听了这话,顿时哭笑不得。 妈耶这个赵天宇为了报复我竟然还亲自跟来了? 这些天才修士们辈分是高,可是年纪都很小,又因为成长环境单纯,很多人依旧保持着小孩子脾气。 即便是赤自己,若非经历大起大落,心智怕是也和他半斤八两。 “赵师叔你境界稳固好了没有?刚筑基就跟我出远门真的好吗?”赤无奈地说。 “早就稳固好了……不对!谁跟着你了!我作为师叔当然关心所有师侄,只不过偶然发现你这个插队的而已!” 赵天宇刚一回话就发现不对,自己怎么被赤给牵着鼻子走,她问什么就答什么?自己才是师叔啊! 赤眼神游离到一边,强忍住笑。 她真想拍拍赵天宇的头,对他说一声:不要勉强了孩子。 和赤打了许久的交到,赵天宇哪里不知道赤在想什么,可是他却发现连他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 他现在哪里像个师叔,分明就是个没长大的小孩。 “你!你好自为之!”丢下一句话,赵天宇气急败坏地冲出了符奕堂。 看着赵天宇逃离的背影,赤心情大好,笑着对一旁早已看呆的伙计道: “走吧,我还需要一些特殊的符咒。” 0005 有点兴奋 “李师妹早啊。” “白师兄怎么还没来?” “好紧张啊,第一次离开门派。” “黄师兄我们呆会走一起啊!” 清晨,天奕门山门外的大广场一角,一众年轻人聚集在一起,呼朋唤友,聊的相当热闹,只有一个人百无聊赖地蹲在一边,和热切的气氛格格不入。 “辰时……应该快到了吧。”抬头望望冉冉升起的朝阳,她颇为不耐地喃喃道。 这个孤独的人自然是赤。 倒不是赤自命不凡不愿和人交流,恰恰相反,她很想和师弟师妹们熟悉一下,毕竟要同行这么多天。 可是这些弟子们明明看见她过来了,却要么赶紧把眼神移开和身边的人说话,要么背过身去看着一边,摆明了不想理她。 赤只得停下脚步——她可不愿意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融不进去啊……还好要离开了。赤默默地想着。 这样的想法颇有逃避的味道,但是赤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核心弟子觉得她跟不上他们的脚步,不配与他们为伍;蓝衣弟子觉得她曾经高不可攀,现在落魄了想混进他们的圈子门儿都没有。 说到底赤并不擅长交朋友,绝大多数时候都是一人独来独往。 有时候她也会羡慕别的弟子之间的情谊,看见他们一大帮人勾肩搭背相互开着玩笑,遇到麻烦事共同进退,那种快乐和热闹,她徒有羡慕的份儿。 足足等了半个时辰,筑基师叔方才到来。 这一次来的筑基修士有三位,除了年少得志的赵天宇,另外两位筑基师叔一位姓方,一位姓林,都是四五十来岁样貌的中年人,算起来实际年龄应该已经过了百岁,这个年纪还在筑基中期,没有奇遇的话,想要结丹已经很难了。 第一次出远门的弟子们满脸期待地望着三位师叔,以为他们会拿华丽的飞行法宝出来,载着大家飞到青莽山去,大家一路上聊聊天看看风景,甚至悠哉。 然而众弟子却只等来方师叔不咸不淡的宣告:“历练可不是出去郊游,跟不上的自行退出,其余弟子随我等前行!” 说着三名筑基修士各自掏出飞行法宝,乘上去径直飞走了! 什么情况! 大部分弟子们目瞪口呆,脑袋根本转不过弯来。 现实和想象的差距也未免太大了吧! 而一些参与过历练的弟子一言不发,或运法术,或骑灵马,迅速追了上去了。 赤也有些吃惊,难怪赵天宇说要监督自己,原来此次历练竟然要靠自己的双腿跑到青莽山去,这一趟可累得够呛啊! 不过赤虽然没有经验,会的炼气期法术却不比在场的任何一个弟子差。 核心弟子能接触到东西比蓝衣弟子多多了,他们学的法术都是门派中最顶尖的法术,威力大,消耗小,绝对是极品中的极品。 天奕门对核心弟子——门派未来的中坚力量可是十分慷慨的。 “日木风生!”赤立刻施展自己最熟悉的法术,卷起周围的火木灵气,脚下生风,一步跨出去老远! 金木水火土五行法术任何人都可以修炼,虽然修士擅长的属性不同,不过在炼气期威力差距不大,一般炼气期修士都会五行全修,先搞清楚自己最擅长什么属性,到筑基期才开始专注修炼某一项。 不过风雷冰炎毒五个变化属性——称五异属性,却不是人人都能修炼,需要满足一些特别的条件,具体是什么,整个修真界至今还没搞清楚。 赤和普通修士一样,也只能直接放出五行灵气,好在属性之间多有联系,以五行灵气营造出类似五异属性效果的法术,还是有许多法术能做得到,仅仅是威力和速度略有不如罢了。 “日木风生”是一阶极品法术,其实它本不是一个法术,而是一种擅长神行的功法,全名叫做“日月双极踏风之法”,逼格非常之高,乃是某个仙门的镇派之宝。 这个功法分为两个部分,白天用火木灵气化风的“日木风生”,晚上用水土灵气化风“月指风生”,巧妙利用了昼夜灵气浓度的变化,全天都能保持高速移动。 只可惜,这功法只是残卷,随着门派的毁灭,习得法术的修士渐渐陨落,法术秘籍也纷纷丢失,留下来的只剩下一阶部分,也就没人愿意拿它当功法修炼了。 无论如何,会使这极品法术,赤可就比别人轻松多了。 日木风生速度快,灵气消耗少,赤不多时就追上了先头部队,紧紧跟在三名师叔后面。 赵天宇端坐在飞剑上,余光瞥见赤,不屑地“切”了一声,不就是“日木风生”吗?他也会! 但是一个一阶法术再厉害也比不过飞剑快! 赤也就只能用极品法术碾压一下这些弱小的蓝衣弟子,要是他全力飞行,赤跑断腿也别想追上! 这个曾经一直稳压他一头的师姐已经不再是他的对手。 他先她一步筑基,而她却连筑基的门槛都没有摸到,两人的差距会逐渐拉开,既然如此,他一定要稳住这优势,一辈子不让她追上! 赵天宇感觉自己浑身的热血都在沸腾! “赵师弟,你飞太快了,炼气弟子们跟不上。”林姓修士无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赵天宇转头一看,方才惊觉自己竟然一不小心飞到队伍最前头去了! 虽然目的地早已定下,谁先谁后并不重要,但是他辈分最小,冲到两位师兄前面着实有些失礼。 天奕门可是礼仪大派,他炼气期的时候修为低微、年纪又小,只要不惹出大乱子,门派也懒得去管他的所作所为,可是一旦到了筑基期还胡来,就会有损门派的颜面。 成为筑基期修士以后,赵天宇突然生出自己长大了的感觉,开始有意识地纠正自己过去的那些坏毛病,他想成为一个可靠的师叔,做一个能起到榜样作用的筑基修士。 “抱歉抱歉,师弟我第一次出远门,有点兴奋。”赵天宇红着脸退到后面。 “咳!别看了,第一次出远门,有点兴奋而已。” 几乎同时,赵天宇听见脚下一个可恶的声音也说了同样的话。 什么“别看了”?难道是在嘲笑他?他恼羞成怒地瞪了过去——只见赤步履轻盈地跑路,双手却在往储物袋里塞着灵草。 “她哪来的灵草?”赵天宇诧异,仔细一看,灵草的根部还有不少泥土,该不会…… 他正想着不会吧,却见赤手一伸,一把扯住路边一根白灵花,把它连根拔起,然后塞进储物袋里。 “以后就要做散修了,日子可艰苦了!这可都是红玉啊,我得多弄点!”赤没注意到赵天宇愕然的神情,心满意足地寻觅着下一株灵草。 0006 历练的目的 路途漫长,赤也早停下了雁过拔毛的举动,因为林师叔告诉她路途实在遥远,等他们到青莽山,那都是一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到那个时候,被她胡乱塞进储物袋的灵草早已失效,根本不值钱,只是白白浪费草药罢了。 “灵草离开原本的生长环境,其中的灵气就开始消散,所以修士身上常备专门装灵草的玉匣,可以长时间保存灵草的药性不流失。”林师叔如是说,赤听得连连点头。 这些知识过去她完全没有接触过,毕竟养尊处优,能接触到的多半是灵草炼出来的丹药,以后出门在外,多学些知识可是有大用的。 赤又问了一些修真界的常识,林师叔也都一一讲解。 赤见这位林师叔对自己的态度和对普通弟子一样,心里颇为感激,这时候的她既不想被嘲笑,也不需要同情,普普通通的交流才是她想要的。 青莽山实在遥远,途中大部分时间,天奕门弟子都是各跑各的,一言不发,每天只有三个时辰的休息时间,给弟子们打坐恢复和进食。 没了头两日的兴奋劲,炼气弟子们都沉闷了起来,毕竟这样赶路是很枯燥很辛苦的,有那个力气和时间聊天,不如多恢复一些。 赤也是第一次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不过对她来说旅途还算轻松,毕竟有极品法术傍身,更何况她也想多练习一下跑路的功夫,方便日后办事,所以倒不觉得枯燥。 赤一边跑一边观察这一支历练小队,她总觉得这次的任务不简单。 虽然报上名了是好事,但是两天之内,门派对她突然的加入一点过问都没有,还是参加这种内容需要保密的任务,那就很奇怪了。 渐渐的,她发现了一些问题。 这一队弟子的修为都不算低,最弱的也有炼气八层水平,而且整体偏年轻,最大也才二十三岁,都是有潜力筑基的修士。 根据他们零零碎碎的谈话,赤也听出来了,这些人要么是依附于天奕门的家族弟子,要么在天奕门有个一官半职,就像她一样。 历练的弟子都是经过门派挑选的,需要完成的任务必然是有针对性的,绝不可能是随意混混完事。 赤感觉事情不简单,她真希望赵天宇口无遮拦地把这次任务是什么给说出来,可惜或许是筑基了的关系,赵天宇这一路还真有些师叔的样子,非常沉得住气,到现在竟然什么也没说,不过这也正好反映出此次任务的不同寻常。 终于,在日夜奔袭了整整一个月后,一行人停在一个荒凉的小山头上。 赤抬头向东方望了望,明亮的月光下,远处的青莽山地层峦叠嶂,一峰高过一峰,看不见尽头,是典型的地盘分界线。 冲出这片山林,再入平原之际,就是她真正逃离天奕门的时候吗? 想到这里赤的心情一阵澎湃。 俗话说背靠大树好乘凉,多少人挤破头皮想进天奕门,而她却反其道而行之。 冲向自由的叛逆感和对未来的不安混杂在一起,让一个不过十二岁的少女根本无法平静下来。 “都坐下休息吧,”沉默了一路的方师叔这次竟然率先出声,他招呼所有炼气期弟子坐下,然后不紧不慢地说道,“一边休息一边听我讲这次的任务。” 任务! 所有弟子眼睛一亮。 他们大老远的跑到这偏远的青莽山来不就是为了这次历练神秘的任务吗! 这次任务的奖励非常丰厚,表现极其出色的话还有机会获得筑基丹,能被选入这次历练,他们觉得他们都是幸运的。 赤的呼吸有些急促,任务奖励和她完全无关,可是这个困扰她一个月的答案就要揭晓了,怎么能不兴奋! “我们这次大老远的前来青莽山,”方师叔扫了一眼满脸期待望着他的弟子们,却吐出了一句冰冷的话,“是来灭门的。” 什么? 众弟子皆是一愣,好像没有听清楚方师叔说了什么。 接着一些有经验的弟子脸色逐渐变得煞白,而另外一部分则瞪大了眼睛,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事情。 名门正派,天奕门,让他们这些弟子参加的机密任务,竟然是出来灭门? 没有人愿意相信这惊人的事实。 “叛门之罪,罪不可赦,唯有灭门,方能服人。”方师叔如同凛冬寒风般的声音在每个弟子耳边刮过。 如果不是坐在地上,有不少弟子此时一定会下意识地倒退好几步,说出此话的方师叔,让他们感到陌生和恐惧。 即便是此时坐在地上挪动不得,也有几个弟子不由得打了个冷颤,显然是被方师叔的冷酷吓软了腿。 赤现在脸色非常难看,她毕竟只是一个小女孩,做不到完美掩饰自己的情绪。 结合自己之前的猜想,她在一瞬间就已经彻底明白了门派的目的。 让这些年轻的,可能成为门派未来中坚力量的弟子来做这种事,不是真要依靠他们区区炼气期的实力去灭别人的门,而是要让他们亲身感受残酷的现实,叛门的下场。 这一记敲打,来得还真是生猛! 恩威并施,是人人皆知的管理手段,只是这个威施展得未免凶残了一点。 无论是否有过叛门的小心思,这些弟子此时都被打击得精神恍惚,从内心深处生出一股深深的恐惧,即便是赤也大受打击。 赤因为无法筑基必须离开天奕门去寻找机缘,而天奕门又决不允许炼气期弟子离开天奕门地界,那她的离开算得上叛门吗? 如果是普通弟子,或许不会判上如此重罪,可她原本是门派的核心弟子,吃喝都在门派,学着门派顶尖的功法,拿着门派的俸禄,还用门派给的筑基丹换了一大笔红玉;现在又担任着门派施舍的重职,管理上百万炼气期弟子。 即便是身穿蓝衣,赤和别的弟子到底还是不同,那么门派对她和普通蓝衣弟子的判别方式当然也是天差地别。 如今,赤可以毫不怀疑地说,只要她敢逃走,在场的三名筑基修士就敢将她杀掉。 即使没有杀掉,抓回门派不仅要被千夫所指,还要遭受极端的酷刑。 还敢走吗……叛门……可是灭门之罪啊! 0007 没有退路 赤有些恍惚,这种感觉就像陷入了梦境;然而下一瞬,一道冰冷的目光和她的目光相触。 四目相对,赤惊出一身冷汗,这短暂的梦境立刻被撕破。 糟了…… 根本不必道破,赤明白自己已经被方师叔盯上了! 本来她突然加入就十分违和,再加上敏感的身份,不让人怀疑都难。 这一次历练,与比起磨炼弟子的意志,提高弟子的水平,更像是门派对弟子的敲打,绝了某些弟子的小心思,而赤,可以说是门派重点关照的对象,所以她才能这么轻易地参与到本次任务中来。 门派认定赤无法筑基,但她毕竟是核心弟子,知晓不少一阶极品法术,如果真能把这些法术融会贯通,实力堪比筑基初期的修士,是完全镇的住炼气期弟子的,对门派未来的管理大有益处,并且还不用给她提供提升修为的丹药和筑基修士的法宝。 除此之外,重用一个没有希望的弟子还能给人宽宏大量的印象,展现出天奕门宽阔的胸襟,让别的弟子更加死心塌地地为门派服务。 所以留住赤比留下一个修为停在筑基初期功力不得存进的弟子可要实惠得多。 另一方面,核心弟子知道的门派秘事比别的弟子要多得多,一旦她被别的门派笼络,甚至堕入邪派,对天奕门来说都是一场灾难,放谁走也不可以放她离开。 怎么办…… 赤暗暗咬牙。 “我们要清理的是一个严姓小家族,门派已经取得了这个家族私通外敌的证据,这个家族受本门恩惠多年,家主能够筑基全赖本门,而如今却吃里扒外,绝不能留,”方师叔没有再盯着赤,只是严肃地冷声讲述着任务,“这个家族仅有一名筑基修士,炼气中后期修士十五人,其余八十三人实力低微不足为虑,但也不能放过,三日后,正是严家家主百年大寿,所有严家子弟都会到齐,而那是便是我等动手之时。” 在方师叔讲述的同时,林师叔从储物袋里取出三十六面小旗,分发给在场的炼气弟子。 “为防止走漏贼子,将由你们组成困阵,把整个严家困在里面。现在给你们三个时辰时间休息,之后便开始练习结阵。”方师叔解释完毕便和林师叔及赵天宇各自打坐休息去了。 一众弟子面色发白地僵坐在地上,他们大多数并没有意识到这是门派在借机敲打他们。 可他们都是大门派养大的温室花朵,最多也就跟着出门杀杀妖兽,没有一个和人真正地生死斗法过,更别提杀人了,这一杀竟然还是灭门,很多人根本无法适应。 赤和他们坐在一起,难看的脸色倒也没那么显眼。 害怕杀人?这种感觉或许之前会有,可是现在,她脑子里乱哄哄的,哪有心思去担心别人呢。 赤想过门派会惩罚她,会惩罚得很重,可是从未想过真的会杀了她,她以为仅仅是无法达到双赢,双方不愉快的分手罢了。 这一次,是她太天真了。 和死亡抗争……她当然知道每一个修士都必须经历,只是从来没想过来得这样快。 这一次就做个乖乖女,等待下一次机会? 可是下一次是什么时候? 门派还会给她到边缘地带历练的机会吗? 就算有机会,带队的还会仅仅是两个筑基中期和一个刚刚踏入筑基初期的新人吗? 坚持原计划逃走?能做到吗?方师叔明显已经盯上她了! 思索良久,赤转头看了看周围不安的弟子们,又看了看手中雕龙刻凤的阵旗,目光逐渐坚定。 从三个筑基修士手中逃走看似困难,但因为这一次任务特殊,绝望之中却又暗含生机。 严家,虽然从来没有交流过,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摊上叛门重罪的,可是当下他们和自己的处境是相同的,即便是互相利用,也一定能给对方带来转机。 另一方面,她和严家又不完全同,她孤家寡人一个,朋友只有赠送她筑基丹的那位,可她们的朋友关系,外人根本看不出来。 至于她的家人…… 想到这里,赤的脸色竟然微微转暖。 抬起头,看着缓缓升起的明月和漫天的繁星,赤的嘴角露出一个极浅微笑:连她都不知道她们现在何处,天奕门又怎么可能找到她们,来个满门抄斩? 再说,如果真遇上了,结果是怎样的她不知道,不过肯定不会是天奕门想要的那样。 她孑然一身,此时反而没有了后顾之忧。 “大不了一死?不!我要活下去!我一定能活下去。”想通了许多事情,赤的心已经平静下来。 她很清楚逃生的难度,但是她同样不愿意被困难压垮,看到了希望,就要全力去争取,并且取得胜利! 经过三个时辰的修正,年轻的修士们已经恢复了活力,但是大家都还是沉默着,脸色也不太好。 此时年轻人们难过的是心理的大关,实力倒是其次。 赤发现赵天宇神色如常,可是这一路的话却少得可怜。她猜想他其实也没有完全做好心理上的准备,但是身为门派的核心弟子以及师叔的身份,他正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冷静成熟些。 看来不见的这些日子里,赵天宇也取得了相当的进步啊!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她可不能因为熟悉小时候傻乎乎好欺负的那个赵天宇而轻视了他,否则这个曾经的师弟可能会成为她逃生之路上最大的阻碍。 方林二位师叔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招呼弟子们开始练习结阵。 心理上的难关得靠自己克服,这是每一个修士都需要清醒认识的事情。 参与任务的弟子们都没有阵法基础,不过有阵旗的帮助,按方位各自站好,困阵就很轻易地结成了。 这门困阵叫做“五行千丝阵”,本是金丹修士困杀大群妖兽所用的阵法,不过有阵旗辅助,三名筑基修士引导,三十六位炼气后期修士操控,也可以发挥十之一二的威力,对付一个小家族绰绰有余。 所有弟子都很快学会了本就简易的操作,练习几遍后,这五行千丝阵也摆得有模有样。 除此之外,方师叔还让众弟子巩固了多次方位的走法,以免到时候乱了阵脚,结不了阵。 接着林师叔取出地图,给弟子们详细地讲解严家的位置和众弟子埋伏的位置,还解释了两种预备方案,最后,非常有长辈气概地鼓励弟子们,让他们放宽心,即便是失误了,也有他们三位师叔补救,将严家一网打尽不是什么难事。 赤认真地听完了讲解,最重要的,是地图,她已经开始在脑海中勾勒逃离的路线了,这一次,没有退路! 0008 围困严家 青莽山,白罗坊市。 明媚的阳光下,“严府”这座平日里低调安静的深宅大院,此时正张灯结彩。 年轻的严家弟子身着红衣站在严家大门口,满面春光地迎接到来的宾客。 “白罗坊市是严家主持修建的坊市,他们就是这里的主人,所以严家家主大寿,整个坊市里有头有脸的人物,甚至青莽山地界有名气的散修都会来参加寿宴。” 混在围观的人群里,赤一边注视着严家人,一边在脑海里梳理着信息。 此时的赤和其他天奕门弟子一样,都在门派统一的蓝色道袍外面套了一件朴实无华的法衣,连储物袋也一并盖住,看起来就像散修一样。 只是以她们的年纪,修为着实偏高,才偶尔被附近的散修用异样的眼光打量一番。 不过此时的严家弟子都忙着迎接客人,哪里有闲心去人群中探查她们的修为? “白罗坊市除了严家家主,并无筑基修士,青莽山的资源对炼气期以上的修士来说太过贫瘠,所以也几乎没有筑基散修路过,如果严家没有后招,只凭赵天宇三人灭掉严家的大部分修士当然是十拿九稳之事,不过能不能全灭,就不好说了,”赤评估着方的实力,“我有没有可能逃脱,其关键或许就在于门派对灭严家满门到底有多深的执念。” 这么想着,正午时分已到。 严家大宴宾客,可不是要宴请所有人,时辰到了,邀请的贵客也悉数到场,严家子弟便收拾了大门外的物件,陆续进了院子,朱红的大门随之关闭,隔绝了外界好奇的视线。 严府闭门,对天奕门弟子也是行动的信号。 “开始了。”赤深吸一口气,随着散去的人流,悄然移动到了指定的方位。 严府的院子可不小,三十六名天奕门炼气弟子虽然成包围之势逼近严家,他们相互之间距离却一点也不短,况且还有角度的变化,建筑阻挡,各个弟子相互之间完全看不见,更别提策应了。 如果遇到了紧急情况,弟子们就需要靠自己的实力独自应对,保证困阵不破,对于这些养尊处优惯了的弟子,可是不小的考验。 然而这样的状况,却是赤十分喜闻乐见的。 她巴不得每个弟子间间隔个十里八里的,方便她混水摸鱼。 不过这种事也就想想了,她很清楚事情总不会这么容易,况且还有三名筑基修士在一旁虎视眈眈,筑基修士御剑飞行的速度很快,如果没有事情缠住他们,她将很快被他们追上。 赤忍住内心躁动,告诉自己一定要忍耐,等待最混乱的情形,在那之前,决不能露出破绽。 严府外围是一圈暗红漆色的高墙,它和普通的砖墙不同,内墙上嵌有保护墙体的法纹,这些无间断的法纹又组成一座庞大的阵法,像碗一样将整个严家倒扣在其中。 这是一种很常见的修真家族防御阵法,如果有人想进入严家,必然会被严家人知晓,并且阵法能抵抗一些攻击,为家族组织人手反击拖延时间。 然而,连这道微薄的防线,也在天奕门的计划之中。 就在严家人和众宾客把酒言欢之际,一团红光无声地从东方蹿上天空! 原本妖异的光芒因为正午烈日的遮蔽,除了有心人之外,竟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而释放信号的微弱的灵气波动,被防御法阵阻挡之后,没有半分流入严家,所有严家人仍旧沉浸在宴会的喜悦之中! 严府外面,赤却不敢怠慢,一见信号升空,她当即举起右手,露出藏于袖中那杆小小的阵旗,双手合十,将它举过头顶。 “开!”赤一声轻喝,灵气注入旗中。 阵旗上精细雕琢的花纹随之点亮,散发出耀眼的白光。与此同时,严家四周的三十五个方位上,都亮起了光芒。 仅仅三个呼吸之间,一个透明的光罩已经形成,将严家牢牢地罩在其中!五行千丝阵已成! 不等严家做出什么反应,严家防御阵法的正上方陡然冒出一把红色的宝剑,那宝剑迎风飞涨,转眼间已化为五丈长的巨剑,向着严家的防御阵法狠狠劈去!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严家的防御护罩霎时间支离破碎,一时间,呐喊、尖叫和嘈杂声四起。 “不好,敌袭!”严家家主同样大吃一惊,然而他根本来不及下令,就见那砸破阵法的红色巨剑已经向他捅了过来! 强烈的灵气波动和压迫感告诉他,这是筑基中期修士发出的攻击,而他只有区区筑基二层,离筑基中期还差得老远,哪里敢怠慢? 严家家主当即掏出法宝进行抵抗。 操控红色巨剑的是林师叔,他脸色沉静,完全不去理会周围四散逃走的严家弟子和散修,一心只攻向严家家主,将他死死地压制住。 另一方面,严家弟子和散修们四下逃散,却见一对金色的双剑快若游蛇,毫不客气地钻进了人群,所到之处,血肉横飞。 “天哪!”散修们惊恐地叫着,终于发现,那剑十分精准地刺杀着严家弟子,却未动他们分毫。 原来这本该大喜的日子里,严家弟子都身穿有严家标志的红袍,十分好认,而且严家弟子的动作,看起来怎么那样奇怪? 而他们这些散修则完全不受影响! 要杀的是严家人,和我们无关! 散修们顿时清醒过来,心下安定了几分,但一看这双剑恐怖的杀伤力就知道,必然是出自筑基修士之手,绝不是他们能对抗的。 他们不过是来严家混混人情,没必要为严家搭上自己的性命。于是散修们更是加快了脚步,逃向门口。 赤听着院内的惨叫,心里也是一阵发虚,她根本不用看就想得到里面回事怎样的惨状。 筑基修士即便是一人对上一群普通炼气修士,也是单方面的屠杀,再加上这五行千丝阵…… 严家家主越战越心凉,林师叔的攻击实在太凌厉,他自身难保,根本无暇顾及严家子弟。 匆忙之间,他瞥了一眼院中的场景,更是有如坠冰窖的感觉。 院中的严家弟子,行动突然变得相当缓慢,就像被千万看不见的细丝缠住了一般!那对矫捷的双剑,正无情地收割这他们的性命! “这……是五行千丝阵”!严家家主脸色惨白。 他也是个十分有见识的人,当即认出了困住严家弟子的阵法。 五行千丝阵有一种特殊的用法,即在阵旗中炼入一团血液,只要和这团血液有血缘关系的生命,都会变成困阵折磨的对象! “天奕门为了灭我严家,竟然如此煞费苦心!”严家家族脸色惨然,但是绝望之余,他也冷静了下来。 五行千丝阵,只对炼气期的严家弟子有作用,对他却毫无影响,说明操控阵法的必然是一群炼气修士,破阵的可能仍然存在,严家弟子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0009 家主 “看不见里面的状况,听声音应该够混乱了吧?”墙外的赤被遮了视线,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全凭感觉行事。 她估摸着三个筑基师叔,一人对付严家家主,两人屠杀严家弟子根本要不了多久。 逃吧! 赤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内心其实是焦躁不安的,连手都有些发抖,但是她同样是个一旦做出决定,就会立刻执行的行动派,决定逃走的她,当即撤了灵气。 没有灵气支撑,阵旗无力地闪动了两下,最终灰暗下来。 赤一不做二不休,抓住阵旗的两头,啪的一声,狠狠地折断!然后随手往地上一扔。 就在赤撤掉灵气的瞬间,五行千丝阵剧烈振动,严家弟子们浑身一轻,本来使出吃奶力气往外冲的他们顿时冲出去老远,踉跄几步方才稳住;那对灵巧的双剑反而因为突变的节奏,致使攻击悉数打空。 严家家主虽然自身岌岌可危,可他早就绝了存活的心思,反而密切地注意着外面的情况,见此情景不由大喜,拼着被林师叔砍伤,大声叫道:“分散逃!破墙!” 严家防御阵法被林师叔击破破,竟然给了严家弟子更多逃命的路线选择。 他们可不是笨蛋,当即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或翻墙,或冲撞,从四面八方逃开。 严家子弟这一分散狂逃,双剑的收割效率立刻降了下来,甚至还停顿了片刻,像是迷茫地不知道如该去追谁。 场面一片混乱,严家家主舍命狂轰,一时间竟然稍微逼退了林师叔;严家弟子四下乱窜,没有困阵的阻挠,他们各显神通,逃得飞快,眼看就要尽数逃出墙外了。 到时候只要一脱家族服饰,换上普通法袍,谁还认得出来? 一些严家弟子已经冲出严府,面对摇摇欲坠的五行千丝阵和阻挡在前的天奕门修士,挥剑就砍。 天奕门修士仗着修为和装备奋力阻挠,可是缺少斗法经验的他们竟然无法压制住这些实力本应该远不如他们的严家修士,再加上分心操控五行千丝阵,竟然还有几个天奕门修士手忙脚乱地没能拦住逃跑的严家人。 “不要慌乱,凝神!”正在天奕门弟子焦头烂额之际,一个冷静的声音从天而降,“听我号令,张起,乾位十丈!李宝,离位五丈!白真,坤位七丈……” 天奕门弟子们听出是方师叔的声音,连忙补位。 每有一个天奕门弟子完成走位,五行千丝阵便坚固一分,严家弟子的行动则困难一分。 天奕门弟子压力大减,渐渐开始压制住想要突破的严家子弟们。 当最后一个弟子完成走位,五行千丝阵重新亮起,大阵完全恢复了围困效果!终于,严家弟子彻底失去了最后的反抗力量,被天奕门弟子砍翻在地。 方师叔一边指挥着大阵,一边腾空而起,他手中握着一杆血红色的阵旗,正是大阵的主阵旗。 “困令!五行归一!捉!”方师叔念完口诀,将阵旗往空中一扔。 鲜红的阵旗升入空中大放异彩,七道红光从中飞出,扑入严府外的人群中,不一会儿就卷着七名炼气修士飞了回来,正是之前突破天奕门弟子防线逃走的严家子弟。 方师叔可不像没见过血的天奕门炼气弟子,手起刀落,霎时,七名严家弟子身首分离,滚烫的鲜血从空中洒落,点点血水洒在严家家主的脸上,混着从他伤口上流出的血水,滑落。 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弟子被人残忍屠杀,严家家主目眦欲裂,内心仅存的一丝侥幸在这一瞬间被彻底击碎。 阵法师,可是可以逆转战场形势的存在,竟然在此处出现了一位,再加上五行千丝阵,呵呵,天奕门,真是好大的手笔啊! 当他拿到那件东西决定不上交给天奕门时,他不是没想到有这么一天,可是那件东西的真正价值,他亦是至今方才搞清楚,若是那时就知道那东西的真正价值,他绝不会贪心地把它留下来。 而从天奕门仅仅派出三名筑基修士前来灭门也可以看出,天奕门也同样不清楚那东西的价值,只是单纯的对他的行径不满罢了,他们甚至没有逼问那东西的去向。 拿严家立威?这是严家家主唯一能想到的目的了。 看看严家弟子们的惨状,仅仅是要立威,就要如此屠戮严家老小,严家家主的嘴角勾起一个惨然的笑容,怪他一时贪念,亦怪他低估了天奕门的冷酷,今日,严家怕是真要覆灭于此了。 他猛地挡开林师叔斜刺过来的一剑,伸手在储物袋中一抓,取出之时,食指拇指和中指之间已经多了两颗黑乎乎的小球。 “去!”严家家主咬牙切齿地将小球向方师叔扔去,与此同时,林师叔的飞剑也刺进了他的胸膛之中! 方师叔实力比林师叔还要高出一截,严家家主扔出的东西他看得分明,那是一枚震天雷,是一种威力奇大的罕见法宝,源于武者的暗器,经修真者改进,变成了能将金丹修士也炸成灰的恐怖杀器。 方师叔哪里敢怠慢,处在震天雷爆炸中心的话,别说他了,连金丹修士会被轰杀至渣。 “风羽术!”方师叔连忙施展法术,两只袖子鼓起,扇出两道狂风。 震天雷碰到阻碍就会爆炸,所以决不能用法宝或者法术硬碰硬,方师叔只能选择用风羽术扇动气流将震天雷吹到高空。 风羽术速度飞快,小小的震天雷立刻被吹得飞向高空,完全没有受到任何妨碍,就这样在高高的空中爆炸,除了喷射出火热的气流,根本一点杀伤力也没有。 方师叔正在纳闷严家家主为何使用这么缺乏杀伤力的手段之时,却听得林师叔一声惊叫:“当心!” 方师叔回头,正看见严家家主左手鲜血淋漓地抓住刺穿自己身体的飞剑,右手紧握着一颗震天雷,面带笑容和憎恨,神情扭曲地扑向了他! 严家家主刚才竟然只扔出了一枚震天雷! 方师叔这才惊觉上当,哪里还敢停留?他拼命后撤,防御法术、法宝尽出,只为挡住这毁灭性的一击! “去死吧!”严家家主面目狰狞地嘶吼着。 方师叔瞪大了眼睛,余光扫到的地方,有一道白光一闪而逝。 方师叔心头一震,那是传送符的光芒! 传送符能瞬间将人传送出长距离,是极其稀少的保命符咒,但是因为画法失传,现在能见到的多是只能传送几里、十几里的小传送符,严家拥有的传送符多半也是小传送符,否则也不会等到这个关头才使用! 如果在他全盛状态下,抓回用传送符逃走的那个严家修士只是时间问题,可是眼下严家家主却要舍身引爆震天雷,他离得这样近,能不能保命都是两说,林师叔也靠得太近,定然会受重伤,那些天奕门炼气期弟子的死活更是无法保证,根本不可能去追逃走的那个严家弟子! 知道已经不可能尽可能得让严家弟子多逃走,而干脆选择用所有人的命换一个继承人逃走吗? “这家伙!”转瞬之间,方师叔已经转过几个念头,所有的因果都已经想清楚,但是他已无力改变,因为严家家主已经捏住了震天雷—— 轰! 剧烈的爆炸带起汹涌的气浪,原本只剩断壁残垣的严府刹那之间便以碎为粉尘,严家弟子也好,天奕门弟子也好,甚至离得太近的散修的身影,都渐渐湮灭在了火光之中。 就在爆炸吞没一切的瞬间,没有人发现一块黝黑的小令牌像流星一般从爆炸中心飞出,消失在废墟之中…… 0010 逃离的步伐 “哎哟,我的牙齿!”爆炸波及甚远,随着气浪,赤根本无法抵挡,随着气浪飘飞了老远,落地后又在地上翻滚了好几转方才止住身形。 虽然她被砂石砸中,所幸并无大碍。 “咳咳……呸!”赤愤怒地吐掉沙土和一颗虎牙,其中还混着大量的鲜血。 此时的赤头发蓬乱,衣衫褴褛,满身血痕和泥土,样子十分狼狈。 “这是什么?”虽然恼怒,赤还是把砸掉自己牙齿的罪魁祸首捡了起来。 她只知道这玩意方才以速度奇快无比地砸进她嘴里,磕掉一颗牙,至于到底是哪里来的,她却完全不知道。 这是一块小小的令牌,只有鸽子蛋大小,通体黑色,唯独正面刻着一个火红的艳字。 赤完全不知道这东西有何功效,况且现在也不是研究的时候。 她连忙把它收进储物袋里,然后像流氓似的冲着不远处一堆倒塌的砖瓦吹了个口哨:“喂,赵小弟,你堂堂筑基修士应该没那么容易被砸死吧?” 没有回音。 “喂!赵天宇!”赤又向废墟嚷了一声。 还是没有回音。 犹豫片刻,赤还是手提着长枪从地上爬起来,小心翼翼地向废墟走过去。 拨开碎裂的小石块,一张血肉模糊的脸出现在赤面前。 赤仔细辨认了半天,才确认了这确实是她曾经的赵师弟,只不过他此时气息非常微弱,一副快要翘辫子的模样。 “真是的,装什么大人,这不还是要师姐帮你?”赤叹了口气,把灵气集中在双手上,使劲将赵天宇身上沉重的断墙搬开。 把赵天宇从废墟中拖出来,赤又往他嘴里塞了一颗止血丹。 赵天宇好歹也是筑基修士,有止血丹的帮助,应该能慢慢恢复。 自己也服下一颗止血丹,赤不再去管赵天宇,拖着快要散架的身体向北方逃去。 她要离开天奕门,这个目标无论如何也不会改变,无论是谁的劝说。 为什么要救赵天宇,这还得从赤毁掉阵旗说起。 赤折了阵旗就想开溜,突然眼角闪过一丝寒光,她忙就地一滚,同时,一把通体冰蓝的飞剑擦着她的肩膀刺进地面。 “你胆子可真不小,”方师叔的声音在后方响起,“这个时候反水真以为我们腾不出手来收拾你?早就看出来你有叛逃的心思,原以为你是个聪明人,看了严家的下场会识趣,谁知你竟然真敢跑,到底是什么给了你勇气?” 赤哪里有机会回答?飞剑一击不中,下一击又至,攻击延绵不断,她根本没有喘息的机会。 赤的战斗经验基本为零,还没有养成战斗素养,只能凭高人一筹的反应速度来闪避。 虽然她早已施展日木风生,还激活了藏在普通衣服下的极品道袍抵挡,却还是被来去如风的飞剑割得满身血痕。 境界的差距太大,赤完全不敢恋战,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向前跑,但是她逃跑的方式并不笨,左两步右一步,节奏乱七八糟,遇到掩体也不管有没有用,总是用各种匪夷所思的姿势去利用,灵活地和在小溪乱石中穿梭的小鱼似的,非常滑头,方师叔竟然始终未能击中她的要害。 方师叔这才发现是自己太过轻敌了。 赤确实是大门派里养成的温室花朵,可和别的观赏花相比,这朵花好像多出了霸王花的血统,决不像她表面看上去那样任人宰割。 赤能使用天奕门珍藏的一阶极品法术,法宝也是炼气修士能弄到的最好装备,其本身又是个机灵多变的主,和他之前虐杀的炼气修士有着天壤之别。 “这丫头决不能留!”方师叔收起轻视之心,本来冷漠的脸上杀机隐现。 “方师兄!”就在方师叔要拿出真本事对付赤之时,赵天宇的声音突然响起,方师叔回头一看,赵天宇正急急忙忙地御剑向他飞来,“五行千丝阵破了,严家人一心四散逃命,我们没办法把他们都困在严府里!” 方师叔挑了挑眉,严厉道:“你身为筑基修士,又有三十余炼气弟子相助,还困不住几十个严家人?” 赵天宇被方师叔盯得心里发虚,不自觉地移开了眼神:“我……” “亦或是,”方师叔不等赵天宇说出口,已经冷笑出声,“顾念旧情,怕我杀了这小丫头?” “……”赵天宇眉角微微一颤,看着别处没吱声。 “赵师弟,你可要想清楚了,这丫头在这关头毁阵逃跑,叛门之罪绝对逃脱不了,”方师叔斜瞥着赵天宇,“我对你们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不感兴趣,但要是让这丫头跑掉你就自己回门领罚吧!” 说完,方师叔在没看赤逃走的方向一眼,回身向严府飞去。 “……”赵天宇咬了咬牙齿,飞身向赤追去。 方师叔被赵天宇截住,赤连忙抓紧时间逃命,日木风生速度太快,房屋也好,惊慌的行人也好,在赤的余光中都飞快地向后倒退。 骤然,又是两道黄光斜刺过来。 赤几乎不用想,已经像野兽一样四肢着地飞扑出去,躲过了偷袭。 这一躲实在太过轻易,连赤自己都有些意外。 这一剑虽然快,却并未朝着她的要害招呼,只是砍向腿部阻止她逃跑的步伐。 换人了! 赤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赤可没有回头去关心是谁在追杀自己这种破事,对她来说即便是金丹修士追在屁股后面也没什么区别,她除了逃命,已经不需要去想别的事情了。 然而赤紧绷的神经等来的不是剑光也不是法术,而是两条快若游蛇的捆仙绳。 两根捆仙绳从左右夹击而来,一条向赤的上身缚去,一条专攻腿部,速度奇快无比。 捆仙绳本身并无强大的力量,如果是两个实力相近的修士打斗,有心思去操控捆仙绳,还不如多加一件攻击法宝实在,但是高阶修士若是想要活捉比自己低阶的修士,捆仙绳的速度和干扰效果配合高阶修士的压迫力,则很容易达到目的。 赤只听得后面的破空声有古怪,那声音和挥鞭有几分相似,却又不尽相同,左右摇摆,由远及近。 “是捆仙绳!”法宝的形态渐渐在赤脑海中勾勒而出。 虽然知道追击的人换了,也知道对方使用捆仙绳就是没有杀意,但赤对此并未有一丝轻视,她没有时间回头去看,只能凭声音判断个大概。 赤将身体弓起,双手双手收到胸前,后腿猛地发力,像猎豹一样扑了出去,然而这一扑却是右手先着地,紧接着,她的左手以丁字的角度撑在了地面,身体随之转了个方向,双手发力,又一次扑了出去! 坊市里地形委实复杂,障碍物极多,还有四散逃离的修士,赤也管不了那么多,就这样手脚并用地像只野兽一般在纷杂的环境里乱窜。 她身形矮小,在此处更具优势,东躲西藏,不停地变向,即便是捆仙绳,也始终无法追到她的衣角。 “这是……”赤哪里知道,空中的赵天宇早已面露惊色,“游龙步?” 只有拥有丰富斗法经验和超高移速的金丹修士才能学会的游龙步,竟然在一个十二岁的炼气少女身上出现,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0011 指弹法 赤的动作渐入佳境,行云流水一般从混乱的地形中穿过,身影时隐时现。 赵天宇的捆仙绳在人群之中磕磕绊绊,根本无法追击到目标,越来越混乱的场景中,要精细地操控两条捆仙绳对一个刚进入筑基期的少年来说,实在太过强求。 出于无奈,赵天宇不得不收回捆仙绳,抬高飞剑的高度向赤追去。 再在地面上耗时间,他甚至开始担心自己会跟丢赤。 “赤,别跑!”无需操控捆仙绳,赵天宇几个呼吸间便已追上赤的脚步。 望着这个昔日如同不可翻越高山般挡在自己进步道路上的少女,他的心情十分复杂,不经意之间,竟然用一种幼稚的口气喊出了声。 “这个声音……是赵天宇在追我吗?”赵天宇的喊话赤听在耳中,她倒没有觉得有任何的不适,赵天宇在她眼里就是一个小屁孩。 四肢的动作也一分不慢,赤一个巧妙的借力在墙上一触,瞬间又晃进一个小巷。 “喂!”赵天宇无奈地叫了一声。 不过他似乎早就明白赤是绝对不会停下脚步来等他的,也没有抱怨更多,只是调整飞剑重新追了上去。 坊市虽然是散修的聚集地,但也不是处处都人满为患,赤的逃离,渐渐远离了繁杂的主街。 此时的巷道里,已近没有了拥挤的行人,只有些许杂物,赤顿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无法避免的错误。 只要持续向坊市外围逃走,最终都会出现这样的场景——无处躲藏她只能直线前行。 在简单的环境里,赤优势全无,她蹿得再快也快不过赵天宇的飞剑。 赵天宇一直没有懈怠,来到空巷道里,他就发现赤的动作好像一下子平凡了下来,再也没有了方才让人眼花缭乱捉摸不透的感觉。 “不是游龙步……”赵天宇猛然明白过来。 赵天宇同样不会游龙步,不过他曾有幸见过一位会使用游龙步的金丹期修士用诡谲的步伐将对手耍的团团转,即使在开阔地上也一样,恍若游龙一般;然而赤的表现说明,她仅仅只能依靠复杂的环境营造出华丽混乱的局面,看上去像游龙步一般难以捉摸罢了。 她并不会这样拔尖的技巧。 这样想着,赵天宇竟然微微松了口气。 既然赤不会游龙步,那么在空荡荡的巷子里,他终于不用为那些烦人的障碍物感到烦躁了。 赵天宇毫不犹豫地再次抛出一根捆仙绳,同时操控起双剑飞到赤的前方迂回刺击,想以此阻止她逃走。 飞剑的破坏力和速度十分巨大,又有捆仙绳的干扰,一般炼气修士甚至来不及施展法术抵挡。 赵天宇判断赤会避免正面冲突,朝捆仙绳和飞剑袭击的空当方向逃离,于是亲自御剑飞了过去,企图给赤来个三面夹击。 然而这一次他又失算了,转眼之间,就见赤从储物袋里掏出一个拳头大的黄球,那黄球好像并不是一个整体,而是一堆黄纸捏在一起做成的。 不会吧……赵天宇甚至没有来得及出声,那个黄纸球已经被赤捏起来丢向了他的飞剑。 砰! 纸团毫不客气地爆开,热浪四射,火球乱飞,一心三用的赵天宇根本来不及稳住飞剑,不光让飞剑被弹飞出去,自己胸口也是一阵发闷。 到了筑基期以后,所有法宝都是要用神识和灵气祭炼过,威力才会更大,也不容易出现被人凌空抢走法宝的事情;不过与此同时,法宝受损,主人的神识也会受到一定程度的反噬。 赵天宇并不是一个喜欢特立独行的人,当然也好好祭炼过法宝,特别是知道赤会参与这次历练,他又赶紧将法宝再祭炼了一次,虽然比起其他筑基修士,法宝祭炼的时间还是不够长,却也增加了不少威力。 然而赵天宇心思还是单纯了,即使那日在符奕堂遇见了赤,他也没有太当一回事,哪里会想到赤会购入这么大把的符纸,更没想到她竟然提前把这些符纸给“打了个包”,几十张符咒捏在一起发动,那威力怎么也赶得上筑基修士一击了。 措不及防之下,赵天宇的飞剑硬生生挨了一下,虽然不至于损坏,细微的损伤确实避免不了的,而他也同样遭到反噬,胸闷不已。 不过这样烧钱的玩法显然有许多弊端,一般炼气修士根本没有足够的红玉去购买如此数量的一次性符咒来扔,同时,炼气修士自身拥有的防御手段也少,即便是赤这样身穿豪华法衣的家伙,仍旧被自己的符咒炸得灰头土脸的,裸露的手掌和脸颊也多了许多擦伤。 若非她机敏过人,对爆炸情况的判断还算准确,运气也相当不错,终将乱飞的火球悉数躲过,这一次非得自食恶果把自己炸成烤糊的鸭子不可。 “咳咳咳……”赤没时间去喊疼,咳嗽着冲向爆炸遗留下的烟尘,企图趁机从包围中脱出。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右脚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住,她这用力一前冲,竟然被那东西拖倒在地。 赤连忙用手撑住地面,匆忙之间瞥见自己右脚竟然捆着一根捆仙绳!而空中,又是一条捆仙绳向她上身卷来! 这一次,赤万万没有想到攻击会来得这样快,赵天宇是何时放出这根捆仙绳的,她完全没有注意到。 有脚下捆仙绳的束缚,赤根本没有办法爬起来逃跑,况且脚下的捆仙绳还在收紧,绳索渐渐勒进肉里,疼得她右脚根本使不出力。 赵天宇十分庆幸自己方才扔出捆仙绳的举动,受到反噬的瞬间,他仿佛条件反射一般,想也没想就施展出“指弹法”弹射出剩下的一根捆仙绳。 在指弹法的加持下,捆仙绳射出的速度奇快无比,再加上两人距离过近,赤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捕获。 指弹法是一种难度很高却十分实用的指法,起源于武者的弹指神通,在修真者灵气的加持下更为强大。 赤和赵天宇这样的门派核心弟子自然都有学习过,可惜竟然无一人习得。众人空有满腹指法理论,却无法施展,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竟然被赵天宇施展了出来,连他自己都极度意外。 这还是头一次,他走在了所有同届弟子的最前方。 这个意外,让赵天宇精神大振,曾经,无论是修炼速度,还是法术强度,他都比不过赤,两人的赌约他从来没有赢过。 然而这一次,却是他先学会连赤也完全没有头绪的指弹法!他头一次感觉自己真正超越了赤! 赵天宇只觉得胸中热血在沸腾,就是筑基,也未让他有如此感觉! “别想跑!”赵天宇兴奋地高叫着,激动地催动法宝攻击。褪去了虚假的成熟和冷静,那模样,终于像是个无忧无虑的少年人了。 如同和主人共鸣一般,空中的捆仙绳速度又快了几分,气势汹汹地向赤卷去! 腿被拴住,面对袭来的绳索,摔倒在地上的赤恍若笼中鸟,无处可逃! 0012 觉悟 就在赵天宇以为就要用两根捆仙绳制住赤时,一柄长枪陡然刺出,枪尖在空中灵巧地划出一个圈,竟然顺势将空中的捆仙绳缠绕在了枪杆上。 更加他目瞪口呆的是,赤迅速将枪拉回自己身边,啪啪啪一阵猛拍,就见捆仙绳上被贴上了好几张防御符咒。 捆仙绳从来就不是什么攻击性的法宝,被赤这么一贴,就像没有毒牙的蛇被封入了水晶匣中一般,一时间竟然无法脱出。 赵天宇万万没有想到赤会来这一手,防御符咒和枪竟然还能这样用? 赤这个家伙,虽然和大家一样都听从前辈的指导修炼,可是总有那么些地方不爱走寻常路,比如长枪这种武器,几乎没人会选作自己的主武器,可是她却偏偏选了。 赤的行为,永远不能用常理思考! 赵天宇咬了咬牙,他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怎么把让捆仙绳脱出,但是他也终于想清楚了,赤这个家伙无比滑头,奇怪的手段层出不穷,谁知道下一次她又会搞出什么幺蛾子事?想要在不伤害她的状况下抓住她简直难于登天。 “这可是你自找的!”赵天宇一声爆喝,左手卷起水灵气,而右手则卷起金灵气,双手猛地向前一合,两种灵气汹涌地碰撞在一起,下一瞬却完美地融合,丝丝电光从中游离而出,缠满了赵天宇的双臂。 伴随着噼里啪啦的雷音,一只凶狠的雷蛟向赤直扑而来。 雷旋电蛟! 赤当然认得这个法术,和日木风生一样,这也是一个一阶极品法术,但是和日木风生不同,法术的后续秘籍并未丢失,这就意味着随着修士的境界提高,只要跟随秘籍修炼,法术的威力会成倍数地增长。 赵天宇刚成为筑基修士不久,还来不及修炼这样高品阶的法术,但是凭借着筑基期雄厚的法力和更精纯的灵气,他施展的雷旋蛟腾威力可比炼气期大了太多。 雷旋电蛟的强大之处不光在于强劲的破坏力,还在于施加麻痹状态,被其击中,不光会受伤,还会浑身发麻,动弹不得,是天奕门核心弟子修习的唯一一种控制类极品法术。 对天奕门核心弟子来说,炼气期是一个一晃而过的阶段,在这个阶段,既不需要他们出任务,也不需要上场斗法,只需要他们尽快提升修为,当然没必要花大量时间去学习法术。 只要修炼至筑基期,修士的寿命也会随之增加,到了这个时候自然有更多时间和精力去学习法术,所以天奕门核心弟子所学的法术虽然厉害,数量却反而比普通弟子少。 控制类的法术本就偏少,核心弟子们又不怎么学习法术,这就导致了赵天宇的控制手段极度匮乏,没有了捆仙绳,如果雷旋电蛟都没法制住赤,他就只能选择把赤打残再抓住她。 “别挣扎了!快倒下吧!”赵天宇内心一片焦躁,他很不愿意让事情发展到必须打残赤的地步。 然而,事情总是不如人愿,雷旋电蛟气势汹汹地冲上去,却被一面盾牌轻松化解。 赵天宇一愣。 “喂!我说你小子。” 赵天宇呆呆地望向已经爬起身来正对着他的赤。赤的身前漂浮着一面鬼面小盾,正是它挡住了这对炼气修士本应该算是犀利的一击。 “搞什么啊?你以为你到了筑基期就能轻松把我搓圆揉扁?”赤双手臂上各贴了十张银光闪烁的符咒,目光灼灼地盯着赵天宇,“斗法中法宝竟然被人夺了,又放出这种半吊子的法术,你以为我们在玩过家家吗?” 赵天宇正惊异于赤手臂上贴的符咒,那耀眼的银色光芒,不是增强符又是什么? 要知道增强符的威力很大,能大幅度提高法术法宝的威力,可是如果灵气载体本身无法承受增强后的力量,那是造成重大损伤的。 赤把增强符贴在手臂上,相当于加强了灵气输出,既提升了法术威力,又提升法宝威力,这就是为什么赤能用鬼面小盾轻松挡住雷旋电蛟。 然而十张增强符的用量,赵天宇不用想都知道会给赤的双手带来多大的负担,这样超负荷战斗,甚至会导致她的双手废掉。 下意识地就想劝赤拿掉增强符,却听见赤说自己半吊子,赵天宇一下子胀红了脸:“说谁半吊子呢!我是怕伤到你!” “那还真是让你费心了,”赤挑了挑眉,这倒是一个让她颇为意外的答案,“不过就凭你这点本事也想超越我?用尽全力放马过来吧!” 这个曾经一天到晚都想着如何从自己这里找回场子的师弟竟然会关心自己的死活?可是看赵天宇之前的表现,这倒不像是随口胡诌。 只可惜赤从来就不喜欢接收他人怜悯,在她眼中只有弱者才需要怜悯,炼气期第一人的她竟然被当做弱者,这是决不能容忍的事情! “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赵天宇并没有立刻动手,其实从赤逃跑到现在,他都是一头雾水,他完全不明白为什么赤会逃跑,更何况是毁掉阵旗。 “哈?你这点控制手段根本不可能抓到我,你要阻止我离开,唯一的办法就是全力攻击杀掉我!要让你带着莫名其妙地仁慈骚扰我一路,还不如直接正面决个胜负来得果断!” 赤仰天冷笑道,语气中充满了嘲讽。 她本不想和筑基修士正面冲突,即使那个人是刚刚进入筑基期的赵天宇,但是如果冲突无法避免,那就尽全力打倒对方。 从决定离开开始,她就已经做好了不成功便成仁的觉悟,她如今就是孤独一人,即是任务再艰难,筑基修士再强大,她也别无选择,没有任何人可以救她,除了她自己! “我不是这个意思,”赵天宇发现赤会错了意,急急地解释,“我是说你为什么要折断阵旗?为什么要跑?” 赤皱了皱眉头。 没想到赵天宇还会关心她离开的理由,方师叔可是什么都没问就攻过来了。 叛门这个事,其实很少有人会去追根溯源地找原因,毕竟叛门就是叛门,任何理由都不能动摇这个结果。 对于叛门者,门派修士人人得而诛之,这是再正常不过的反应,只有关系亲近的人才会去仔细探寻其中的缘由。 自己和赵天宇很亲近?赤可不这样认为。 “你说这个事啊,我想离开门派,但是门派又不让我离开,那就只好跑咯。”赤云淡风轻地代过。 “离开?为什么想离开?天奕门不好吗?”谁知赵天宇竟然不依不饶地问上了。 “留在门派,一辈子不能筑基?然后看你们一个个结丹成功?然后我独自老去病死?”赤哑然失笑,让她轻易放弃还不杀了她痛快! “门内那么多前辈高人,求求他们,一定会有办法的!我、我也可以帮你求他们!” 赵天宇当然知道赤无法筑基的事情,可是在他眼里,天奕门的实力和积淀深不可测,如果能得到前辈的帮助,那赤的问题一定会解决。 赤疑惑地看着赵天宇:今天这小子很反常啊,平时从未见过他这么关心自己啊? “别闹了,不正是前辈高人说的么?‘一辈子没有筑基的可能’。他是这么和我说的呢。”想起当时的情景,赤的鼻子微微发酸,被抛弃的感觉,真的一点都不好呢。 “那也不需要叛门啊!一定还有办……”赵天宇焦急地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已经看见一条闪烁着电光的蛟龙向他扑来,速度比他释放的还要快得多! 雷旋电蛟! 不等赵天宇说完,赤已经毫无预兆地发动了猛攻。没有时间了,她要在最短时间内击倒他,就像以前在天奕门内那样! 0013 追逐的脚步(上) 赵天宇的表现实在太过反常,赤本以为他应该急急忙忙地冲上前来,大喊着为门派除害然后把自己往死里打,却没想到他竟然处处犹豫,追了一路也没能下死手。 赤不明白赵天宇这么做的原因,但她也没打算去深究。 如果放任赵天宇一路骚扰,一旦林方二人腾出手来一起对付她,她将完全失去逃命的机会。 在最短时间内击倒赵天宇! 雷旋电蛟! 赤起手就是两人都无比熟悉的招式。 赵天宇还在问话呢,从来没有斗法经验的他哪里能想到赤又一次抢了先机。 让他更没想到这一招的威力会如此巨大,又快又狠!他几乎是刚刚祭出一面龙纹盾牌,就被雷蛟撞个正着! 汹涌的雷力冲击在龙纹盾牌上,轰得赵天宇连连后退,他甚至感觉到盾面上出现了细微的裂缝。 一切发生的太快,赵天宇匆忙之下的防守完全达不到效果,再加上他刚刚进入筑基期,哪里来得及去把所有法宝都祭炼一遍? 这龙纹盾牌还未被祭炼过,和他心意难通! 法宝和主人磨合的问题在受到突然的猛攻时,立刻无限放大,赵天宇甚至都感觉到一些雷电的余波波及到了自己身上,急忙催动法衣抵挡。 然而失了先机的赵天宇做梦也没想到,眼前的雷光刚一平静,一片灼热的火海就在一瞬间将他吞没! 风蚀猛火! 火风双属性的强攻法术,如果说炼气期的法术在攻击力上有一个威力排行的话,这个法术绝对可以排入前十! 火属性法术本身就以猛烈的攻击著称,再加上飓风的加持,火势之凶猛,连筑基修士也要避其锋芒! 但是这个法术的缺点也同样明显,它的释放速度较慢,而且声势浩大,容易被人提前感知而避开,再加上变异属性——风属性本身难以施展,还要和火灵气融合在一起,炼气修士本身就难以做到,即便是学会了,也可能会施展失败。 所很少有人会在激烈的斗法中使用风蚀猛火。 然而赤十分狡猾,她根本没有指望雷旋电蛟能伤到赵天宇,雷旋电蛟浩大的声势只是一个幌子,当赵天宇的精力都集中在雷蛟上时,她趁机施展风蚀猛火。 为了弥补法术速度慢的缺点,她甚至脚踩着日木风生亲自扑向赵天宇。 风蚀猛火出手时,两人的距离仅仅只有不到两丈,这才造成了赵天宇刚出雷笼又入火窟的状况。 赵天宇被火海吞没,四面八方均是高热,他不得不催动灵气激起身上的极品法衣拼命防御。 二十张增强符加持下的极品法术威力有多大?赵天宇已经亲身体会到了! 但这绝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他几乎快要抵抗不住猛火的灼烧。 观看前辈打斗时,这些法术最高的持续时间也就几息罢了,那时候他还嫌法术不够持久,可此时被猛火灼烧,他却感觉度日如年,只盼火焰能快些消失。 更让他难受的是,他根本不知道赤是何时发动的风蚀猛火,赤又在哪个方位! 情况万分紧急,没有经验的缺陷在此刻完全暴露,赵天宇慌了神,他一边拼命抵抗火法,一边催动自己的攻击法宝——双剑在火海中穿梭,企图刺中近身的赤。 然而,赤根本没有真的逼近赵天宇,在释放了风蚀猛火后,赤立刻后跳。 赤不知道赵天宇有没有近身攻击手段,但是她毕竟是炼气期,也没有强大的防御法宝,能依靠的只是双手上贴的增强符。 她只有攻击能力大幅提高,而别的方面则完全没有,她十分清醒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大炎爆!”赵天宇的飞剑像无头苍蝇一般在火焰中穿梭,在赤看来是十分可笑的,她毫不理会赵天宇拙劣的表现,顺势施展出火属性的变异法术——炎系法术。 大炎爆是炎系的基础法术,可是对点的破坏力却一点都不差,如果在火焰环境下施展,爆炸的威力更上一层楼,大炎爆正中赵天宇! 轰! 一声巨响,赵天宇整个人被炸飞出去,龙纹盾牌根本没防御到大炎爆的一点边角,毫无悬念地被爆炸的气浪吹飞老远。 再看赵天宇,身上的法衣被炸出一个大洞,腹部和胸口血肉模糊,七窍同样被震裂开来,血流不止。 为了尽快击倒赵天宇,赤这一下根本没管赵天宇的死活,她确实是尽了全力,却甚至没能将赵天宇弄昏过去。 修士到了筑基期果然要强大得多,无论是灵气,法宝还是身体素质…… 这家伙,该不会还要爬起来追自己吧?赤心里咯哒一下。 趁他病要他命! 冷酷的念头在赤脑海中一转而过,她正想抬手,却突然脸色一变,转身就逃。 “等……等……”赵天宇满嘴是血,意识也十分模糊,看见赤不甚清晰的背影,却还是下意识地叫出了声。 只是这声音实在太过微弱,他都怀疑能不能传进赤的耳朵。 望着赤渐行渐远的背影,赵天宇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两年前,那个孤独的孩童时代。 曾经,他和母亲相依为命生活在一个小县城里,他身体瘦弱,总是生病,家境也贫寒,经常被镇上强壮的少年们欺负。 后来母亲病逝,他只能和远房亲戚们住在一起——以下人的身份。 终于,奇迹发生了,天奕门的前辈路过小镇,收他为天奕门弟子,他在众人羡慕嫉妒的目光中随前辈离开。 可是,这些年的生活,几乎将懦弱刻进他的骨髓。 看着那些衣着华丽的大个子同门,他甚至不自觉地发抖。 作威作福惯了的富家子弟立刻发现了这个好欺负的穷小子,于是赵天宇又开始了他以为已经摆脱了的生活。 来到天奕门,赵天宇的人生好像没有任何改变,只是换了个地方继续做别人家的下人,任由公子小姐打骂也不敢反抗。 直到那一天,他看见一个比他还要矮一点的小女孩,竟然和一群少年厮打在一起。 那个小女孩又是抓又是咬,尽管鼻青脸肿,完全不是对手,还是死不认输地做着完全没有胜算的反击。 终于,一群人把小女孩打瘫在地,骂骂咧咧离开的同时,还揪着看热闹的赵天宇的头发,在他肚子上来了一脚。 赵天宇疼得捂住肚子趴到地上,不一会儿,却听到旁边一个声音兴奋地对他道:“诶?你啥时候冲进来的?早知道你也要跟他们干架,我们就背靠背打嘛!这样就可以少防守一点地方了。” “我……我不是……”我才不打架!只是被你连累了! 看到这个女孩满不在乎受伤的模样,赵天宇真想愤怒地叫出来,可是他不敢,只能低声哼哼。 “?”小赤擦了擦鼻血,奇怪地看着赵天宇。 赵天宇真想给这个完全没有自觉,浑身是土的笨蛋一拳,不过当然只能想想,现实里,他还是唯唯诺诺地应到:“我……我不打架的。” “不打架你捂着肚子趴这儿干嘛?”小赤的眼神瞬间变成了鄙夷。 她撇了撇嘴,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闹肚子的话去百草堂啊,我常受伤,所以经常去那里,和那里的刘师叔很熟,他可温柔了,而且一下子就能把你的伤啊病啊治好。对了,你走不动的话,我送你过去吧?” “不用不用!”开玩笑,这一看就是个天天惹事打架的主,还是特别不自量力,不知死活的那种! 和这个家伙一起自己从此以后被当成她一伙的,那岂不是要被连累无数次? “哦,那我先去了,你一会儿过来吧。”小赤倒是一脸无所谓,拍拍裤子上的灰,转过身走了。 这丫头,伤这么重还要独自走去百草堂,甚至还想送自己去? 赵天宇愣愣地看着那个一摇一晃瘦小背影渐渐远去,原本像一潭死水的内心竟然泛起了一丝涟漪。 我也可以像她一样勇敢吗? 下一瞬,赵天宇就被自己这个大胆的想法给吓住了,他连忙使劲摇头,想将这个可怕的念头排除掉。 他可不想每天都被人打得头破血流的! 现在在天奕门内虽然依然要挨打,不过大都是外表看不出来的小伤,哪像这丫头这样夸张? “嘻嘻,你看那小鬼趴在地上起不来呢!” 周围的嘲笑声把赵天宇拉回现实。 他一下子羞红了脸,赶紧爬起来,心里把小赤骂了十几遍,然后跟着赤离开的方向,踩着她走过的浅浅的脚印,一步步向百草堂走去。 那时的他从未想过,自己会从此开始追逐那个人的脚步,甚至到了今天,也没能超越…… 0014 追逐的脚步(下) 自从那日和小赤偶遇之后,赵天宇感觉自己本就不好的运气再次一落千丈,被揍的次数越来越多,伤得更是一次比一次重。 “这个灾星!不要连累别人啊!”赵天宇心中充满了怨气,一边偷偷抹着眼泪,一边在心里咒骂着赤。 或许是欺负过赵天宇的人太多了,亦或是是已经被欺负习惯了,赵天宇对那些欺负自己的人没什么特别的印象和恨意,反而对赤的怨念越来越重。 与此同时,他关注着赤的时间也越来越多——虽然是恶意的关注。 无论如何,赵天宇对赤的关注度已经远远超过了其它事情。 从关心赤的事情开始,赵天宇才知道这个疯丫头竟然还挺有名气的。 在爱惹是生非的少年们眼里,这是一个极其难缠的疯子,没惹过她的发誓不去招惹她,而惹过她的,面子上还是要绷着,内心却对招惹她这件事十分后悔。 因为无论单挑还是群殴,揍她多少次,也无法让她驯服。 就算把她打到躺在地上爬不起来,人过几天从百草堂出来,反而更加生龙活虎地找上门来复仇。 对那些在还没入天奕门时生活在富家的公子小姐来说,这是一个不知死活的刁民,竟然不听他们的话,还敢还手,无论男女都是照打不误,而且特别爱打领头人。 这可苦了那些在乎自己脸蛋的娇小姐,听说已经有几个曾经飞扬跋扈的小姐私下找到赤跟她道了歉,还赔了不少财物。 至于那些有良好教养的少男少女,对赤则是嗤之以鼻的,一是觉得一个女孩子家经常和人打架实在有伤风化,二是认为她不务正业。 须知修为方是修士根本,成天打架她哪来时间修炼? 不管怎么说,这是一个名声挺不好的小丫头,虽然她从未主动招惹过别人。 赤好像并没有什么朋友,只见她偶尔会去骚扰一个叫穆潇冷的女孩子,和其他人除了打架,并没有太多交集。 受得了这个疯丫头的,大概只有百草堂里那个老好人刘师叔吧!赵天宇默默地想。 那日之后赵天宇再没有和赤说过话,但是却偶尔撞见她又在打架。 每次他躲在人群后面远远地看着赤从勇猛上前被揍到倒地不起,心里总是莫名地捏了一把汗。 虽然知道天奕门不会让弟子在门中闹出人命,可是赤总是败多胜少。 每次斗殴结束,都是独自一人缓缓地爬起,迈着蹒跚的步子离开,赵天宇竟然渐渐的开始感觉到揪心。 一个人被那么多人围殴,倒下后甚至没有一个人去搀扶一下她,她不会觉得寂寞孤独吗? 到底为了什么和这些势力明显强过她的人打? 难道就不能忍耐或者避开啊,那样哪至于受那么多苦? 赵天宇想来想去,还是猜不透赤的想法,可是,这个问题,他一直没有机会问出口。 赤始终是那个和人打架斗殴个不停的赤,赵天宇也一直是那个躲在围观人群中默默观察的赵天宇。 然而自从门派开始安排弟子们修炼时,情况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赤,是一个天才。 赤恐怖的修炼速度很快和周围的人拉开了差距,那些无论是单打独斗,还是靠人多势众才能赢过她的少年人们修为被她远远甩开。 赤在门派中的地位随着修为的提高一路狂涨,再也没有人敢和她斗殴,那些咒骂她的,想要弄死她的人仿佛没有存在过一般,从门派中销声匿迹。 扬眉吐气! 赵天宇突然想到娘亲死去前对他说的一句话。 这个他曾经无数次幻想,却又从未想过会实现的事情被赤实现了。 他以为这个时候,赤会仗着门派长老的喜欢,结交门中有地位的修士,收拾那些曾对她恶语相向、拳脚相加的人们。 可是……没有!完全没有! 赤好像全然忘记了过去的种种不快,每日除了修炼,就是去虐待穆潇冷院子里的灵植。 赤没有变,她的生活也仅仅是把打架斗殴的时间拿去修炼罢了。 难道这些她都不在乎吗?赵天宇想不明白。 不过从赤的身上,他也明白了一件事:只要他修为高了,就没有人敢来欺负他了! 于是,赵天宇也鼓足了力气修炼——至少修炼时间不能比赤短!这是他给自己定下的底线。 皇天不负有心人,赵天宇的天赋一点也不差,加上勤奋刻苦,他的修为很快赶上了第一梯队,他也得到了门中长老的青睐。 但是和赤不同,当他看到那些以前欺负他的人在他面前惊慌失措,讨好献媚的模样时,一种无与伦比的优越感油然而生。 实在是太爽了! 一切都像反过来了一样,虽然不会动不动就打骂对方,可赵天宇也开始了高高在上的生活,现在他才是真正的公子哥儿,而原来那些公子哥儿则变成了他的下人,只敢在一旁不停地赔笑脸。 某日,赵天宇带着一群小弟出行。 前有小弟开路,后有小弟护驾,正是春风得意之际,一个人影却突然摔进队伍,吓得众人纷纷惊叫着退开,队伍乱成一团。 赵天宇脸色一黑,正想质问是谁这么大胆,敢冲撞他出行的队伍,待他怒气冲冲上前看时,却是一愣,那个摔在地上的人不是赤又是谁? 对这个和自己只有过一次交流,却被自己暗暗观察许久的女孩,赵天宇的情绪已经十分复杂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咳咳咳,抱歉抱歉,刚刚学会‘日木风生’,实在是太快了!没控制住,嘿,不会吓到你们了吧?”赤爬起身来,拍拍裤子上的土,甚至没有多看赵天宇一眼,哈哈一笑转身就要走。 这么被人明目张胆地无视,赵天宇已经许久没有体验过了,在同届弟子中,他到哪里不是焦点?更何况是被一个自己关注许久的女孩子无视! 赵天宇深埋在内心许久的怨气一下子就爆发了出来:“站住!” “啊?”赤奇怪地回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心想自己好像没撞到人吧? “有事?”仔细回想了一下刚才的过程,赤确定自己根本没有撞到谁,于是无所谓地问。 赵天宇气闷,这时候应该由小弟们出场,指着赤的鼻子说:你冲撞了我们的老大,跪下道歉! 可是周围却没有一个小弟站出来说话。 他恼怒地扫了这群小弟一眼,却看见了一张张赔笑的脸,不是向他,而是向赤。 赵天宇的内心剧烈一震。 “没事我走了。”赤莫名其妙,不过她对这个对她怒目而视的少年完全不感兴趣,也没有任何印象,于是转过身开了日木风生绝尘而去。 赵天宇呆呆地看着赤远去的背影,日木风生……她竟然已经学会了,而自己却还没有任何头绪!看她的修为,也比自己要高出一大截了! 自己到底在干什么啊?明明是追着她的脚步一路走过来,还幻想着超越她,可是几日不见又被她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宇哥,还去买法宝吗?”一个小弟在一旁讨好地问。 赵天宇惊觉,自己还站在大路中间,还被一群小弟簇拥着。 环视围着自己的众小弟,赵天宇突然感觉那一张张笑脸是那样的虚伪。 他们根本没有真的把自己当作大哥! 看看方才,遇到了地位实力比自己还强的赤,他们讨好的对象立刻就换成了赤! 赵天宇怀疑,要不是赤完全没有收小弟意思,他身边的这些小弟一定全部簇拥在赤的身边,而不是他! 明明站在骄阳之下,被众人簇拥着,赵天宇此刻却感觉无比地寒冷,仿佛围在他身边的是一群阴笑的魔鬼。 那些嘘寒问暖的话,恭维赞美的话,像刀子一样割在赵天宇的心头。 假的,都是假的! 赵天宇只想抱住头大喊。 “对了,你走不动的话,我送你过去吧?”第一次相遇的时候,赤不经意的一句话涌现在赵天宇的心头。 淡淡的,却是最朴实无华的关怀。 赵天宇的眼泪险些掉下来。 从母亲去世之后,他已经太久没有受到这么真实的关心了,都快忘记了被人真正关心的感觉。 “宇哥?”小弟们感到不对劲,疑惑地问。 赵天宇咬着嘴唇,努力地把眼泪憋了回去:“我乏了,不去了,散了吧。” 说完,他不再理会茫然的小弟们,跌跌撞撞地向住所跑去。 一路狂奔,不知何时,眼泪已经汹涌而出,模糊的视线里,仿佛是赤远去的背影…… 0015 绝境 “不要走……”赵天宇尽力睁大被鲜血模糊的眼睛,望向渐渐远去的赤。 这是他和赤头一次战斗,也可能是最后一次,可他竟然输了! 即使是先一步筑基,修为走到了赤的前面,他也终究没能把赤留下来。 修真界如此宽广,下一次见面,又将是何时? 他很想对她大声说,不要离开天奕门,筑基的事我会帮你想办法的! 可是他伤的很重,喉咙只能发出模糊的声音,他想站起来…… 轰! 远处,一声剧烈的爆炸声传入耳中,旁边好像有什么东西突然砸了过来,赵天宇的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 将赵天宇从废墟下救出来的赤重重拍了自己脑袋一下:“有病啊!干嘛要救这家伙……我已经不是他师姐了呢,算了,这小子傻乎乎的,指不定以后会被谁给坑死呢!反正也就救他这一次了,我得赶紧离开。” 赤轻轻搓搓双手,一股钻心的疼痛立刻从双臂传来。 连续使用三个一阶极品法术,经过增强符的放大,远远超过了她的承受能力,现在双手就和要散架了一般。 果然增强符不可以乱用,更何况是十张一起用! 可是这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的对付筑基修士的办法了。 在施展大炎爆时,赤都以为自己要支撑不住了,终于还是靠意志挺了过来,手臂也幸运地没有废掉。 遥看严家的方向,除了废墟就是烟尘,甚至看不到一丝生气。 赤皱了一下眉头,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同门是不是全都丧生在了刚才的爆炸中。 但是她也没有要回去看一下的意思,从她决定离开天奕门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应该和他们形同陌路。 他们会对她展开无休止的追杀,而她唯一能做的只有不去刻意伤害天奕门的弟子。 决绝地回过头,赤踏着日木风生向远方跑去。 没有了阻拦,赤大步狂奔,就像一只脱缰的野马,无拘无束地在广阔的草原上奔驰,天奕门的一切,随着她的远去,渐渐地消散在了时间中。 叮。 一声轻微的声响划过赤的耳畔。 赤左眼一跳,下意识地就地一滚。 几道银光擦着她的背没入地面! 敌袭! 赤第一时间感觉到了强烈的危机! 一名灰衣男子踏着飞剑从石墙后方飞出,他面色冷峻,眼神漠然,一言不发的,右手一挥,一只火凤从他袖中尖啸而出。 赤大吃一惊,隔着老远,她已近感觉到剧烈的热浪! 天水流云! 赤毫不犹豫地再次挥出一个极品法术抵抗,她很庆幸自己刚才没有撕掉增强符,可是双手剧烈的疼痛同时也在提醒着她,她的机会已经十分渺茫了。 面前的男子,修为在筑基中期,根本不是赵天宇这种刚刚进入筑基期,一点打斗经验都没有的菜鸟可以比的。 他的境界十分稳固,斗法经验绝不会少,无论是法宝还是法术,都处在释放的最佳状态! 赤想撼动他几乎是不可能的,而且赤的手臂,又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赤已经没有时间去想这个人是谁,为什么攻击她了,她除了被动防守什么也做不到。 男子一手施展强大的法术,一手操控银针。 法术的威力非常大,又拥有强烈的视觉冲击;银针疾若清风,又藏匿于法术中,让赤根本抓不住它的方位。 境界之间的巨大鸿沟,让赤疲于奔命,双手疼到麻痹,只能机械地随着她的判断做出动作。 连赤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放出了大大小小多少个法术,扔出了多少张符咒,她只是拼尽全力抵抗着男子绵延不绝的攻击。 一切来得太快了!赤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挡住这些攻击! 白亦面色凝重。 他刚从外面历练完毕回到天奕门地界,本想在坊市修整一番再赶回天奕门,却遇到天奕门修士清剿严家。 他是一个很识时务的人,绝不会轻易插手别人的任务,见天奕门修士占据绝对优势,便没有露面,只是在远处观察。 谁知道却看见了赤的叛逃,方师叔的追击,以及赵天宇和方师叔的接替。 赤的表现让白亦十分意外,那样灵活的逃跑方式连他这个筑基修士也做不到,当他看到赵天宇被赤以压倒性的优势三招解决,更是觉得不可思议。 赵天宇一看就是个刚筑基的没有经历过厮杀的嫩头青,可被一个炼气期的小女孩如此迅捷地,甚至没有任何翻盘机会地击败是让白亦始料未及的事情,他甚至来不及伸出援手。 严家发生大爆炸并没有对他造成损害,他实在离得太远了。 爆炸之后,严家废墟的沉寂让他十分担心。 白亦和赤不一样,他对天奕门有着强烈的归属感,他很担心处于爆炸中心同门的安危,可是他同样看到赤逃走了,虽然她放过了赵天宇。 犹豫了一会儿,他还是决定先处理这个叛徒,叛门者人人得而诛之,况且他也不相信赤能在他的攻击下支撑多久。 尽管认为两人实力差距十分巨大,但是谨慎的白亦还是选择了偷袭。 如果能一击解决掉赤,那就再好不过了。 然而赤的机敏远超他想象,他的偷袭甚至连赤的皮都没有擦破。 不过白亦早已想到了这种可能性,他立刻从藏身处飞出来,对赤展开了猛攻。 然而,竟然拿不下来? 白亦惊讶了。 赤的坚韧超乎他的想象! 赤手臂上的增强符他当然认识,甚至也亲身体验过,那东西除了救急根本不能用,仅仅一张就会给身体带来巨大的负担,更何况十张! 正常人贴十张增强符恐怕发出一个大招就已经动弹不得了! 他原本以为赤再厉害了对赵天宇放出的三招已经是她的极限了,却没想到,赤在他的攻击下坚持了整整十息! 她至少施展了十个一阶极品法术,更别提还有一些小法术了。 这家伙是怪物吗? 白亦认识赤,虽然两人的修为有差距,可门派中的炼气期第一人,他还是多有耳闻,自然也见过几次。 他原本以为她只是一个修炼迅速的花瓶…… 白亦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认知被颠覆了。 一个花瓶,跨越境界,和他战斗了十息之久;一个花瓶,忍受着剧烈的痛苦,和他战斗到此时;一个花瓶,拥有远远超过常人的体质,到现在还没有崩溃掉? 筑基修士的眼力何其之好,白亦已经发现赤的双手正泛着不正常的潮红,这是双手内部大出血的表现,这样乱来,即使人的意志再强,也抵抗不了身体上的弱势。 倒下吧! 白亦心中默念。 可是……没有! 赤还在战斗! 一息,赤的双手已经呈现出血红色。 二息,赤的双手开始肿胀,显然严重充血。 三息,一根银针擦踵赤的手掌,鲜血立刻喷涌而出。 四息,赤的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五息,赤的七窍均流出血来。 …… “这个人……”白亦刚刚回门派,他还不知道赤无法筑基的消息,他完全无法理解赤叛门的理由。 想不通一个在门派中混得有头有脸,本身还有如此坚强意志的人,到底是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来,为什么门中的长老没有留住她,而让她沦落到在此和自己拼命的绝境。 她是如此的决绝,能看得出来,完全没有动过求饶的念头。 赤是没有胜算的,她的意志和身体能撑多久,白亦已经不想去猜测了,但是他知道,她的灵气已经不够了。 赤早已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她是一只困兽,一只被逼到了绝境的野兽,她的双臂不停地悲鸣,没有粉碎连她自己都觉得是个奇迹;疼痛早已无法阻止她,没有什么比对死亡的恐惧来得强烈,她想活下去! 灵气一点点地被榨干,她知道灵气消耗干净的瞬间,就是她倒下的瞬间。 补灵丹?这种极度稀有的宝贝怎么可能买得到? 用红玉补?别想了,那恢复速度简直杯水车薪! 打坐恢复?你当灰衣男子是死人吗? 难道自己真的要灵气耗尽,在这里倒下吗? 不想死,不想死……! 一滴眼泪从赤的眼角悄然滑落……同时,最后一丝灵气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空中…… 0016 最后的挣扎 白亦眼看着赤的灵气耗尽,这个女孩给了他太多惊讶,颠覆了他的认知,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况下相遇,他一定会主动和她结交。 可是,现在她却是一个叛门者,虽然不知道她叛门的理由,但是一个叛门者给门派带来的总不会是正面影响。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她成长起来之前将她扼杀掉! 白亦专注地观察着赤,在她最后一丝灵气耗尽的瞬间,食指和中指猛地一指,一把火焰凝成的巨剑在空中成型,带着狂躁的怒焰,狠狠向赤刺去! 安息吧! 白亦默念道。 叮! 火剑刺在鬼面小盾上,碰撞之处,裂纹向蛛网一样向四周蔓延开来。 然而出乎白亦的意料,小盾没有立刻崩溃,而是硬生生地抵挡住了火剑的攻势。 如果白亦能看到鬼面小盾的背后,一定会震惊于鬼面小盾上贴着的防御符数量,层层叠叠,多到让人头皮发麻! 白亦皱眉,灵气的输出又加大了两分,火剑的灵气得到补充,焰气大盛,又是猛然向前一刺。 鬼面小盾剧烈地颤抖,盾后的防御符就像被引燃了一般,一张接一张化作灰烬。 终于,最后一张防御符彻底燃尽,鬼面小盾再也支撑不住,刹那间支离破碎! 火剑势如破竹,穿透过原来鬼面小盾防守的范围,炽热的火焰将小盾的残骸灼烧殆尽,剑尖势头不减地向赤的心脏扎去! 就在这决定生死的瞬间,白亦的瞳孔确实骤然一缩! 他清晰地看见赤仰面吞下了什么! 接着,一股磅礴的灵气以赤为中心四溢开来!一股撕裂般的灵气旋风以赤为中心卷起! 风蚀猛火! 这一次,再不是聚集在赤的双手上,赤的整个身体都在冒着熊熊烈火,仿佛披上了一层火焰铠甲! “这是……”白亦愕然地看见火剑被赤整个拍碎,赤身上散发出的强烈灵气让他如此熟悉,正因为如此熟悉,才会感到如此惊讶,“筑基丹!是筑基丹!她吞下了筑基丹!” 赤有筑基丹,白亦并不奇怪,可是她不利用筑基丹在门派中好好筑基再出来,却要在此时把筑基丹当补灵丹用,这是白亦怎么也想不到,也想不通的! 而且,这股狂暴的灵气是怎么回事? 白亦自己也是使用筑基丹筑基成功的,别人筑基他也见过许多次了,没有任何人吞下筑基丹会出现这样凶悍的灵气风暴! 筑基丹中蕴含的灵气对人体来说是十分温和的,并且还带有丝丝生机,可以促进经脉的生长和修复。 一般筑基丹入腹后,会缓慢散发出温补的灵气,即使可以引导,也只会加速灵气流出的速度罢了。 所以修士筑基,虽然会引起灵气波动,但四周却总是一副欣欣向荣的祥和景象,如此狂暴的场景闻所未闻! 啊啊啊!好痛! 吞下筑基丹的赤,尽全力引出筑基丹中的灵气,只想尽快恢复罢了,谁知当磅礴的灵气散开,她的身体竟然像被刺激了一样。 她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突然开始狂跳,血流速度大幅度提高,浑身燥热无比,一股暴躁的情绪在脑海中蔓延,她现在只想撕咬,粉碎眼前的一切! 赤睁开猩红的双眼,锁定了空中的白亦。 雷旋电蛟! 双臂上贴着的增强符被恐怖的灵气尽数撕碎,两条张牙舞爪的雷蛟分别从赤的左右手腾空而起,仿佛追逐猎物的毒蛇,张开血盆大口对准白亦就咬了下去! 白亦在赤击破火剑法术时就已感觉到不对,面对两条雷蛟,他虽然惊讶,却不至于乱了阵脚。 白亦仿佛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处险境,完全忽视两只雷蛟的同时,他毫不犹豫地抛出一把金红色飞剑:“化!” 那飞剑陡然亮起金色的光芒,化作一只闪闪发光的金乌鸟,直取赤的胸口! 鬼面小盾已失,法衣在先前的战斗中也损毁了大半,赤如今已经没有任何防御手段,唯有用攻击化解攻击! 虽然在疼痛的侵扰和暴躁情绪的影响下,赤的意识早已不甚清晰,可是她却也明白,白亦正是看准了她薄弱的防御,准备用强攻来和她做完全不平等的交换。 白亦这一击显然也是全力而为,他打算用这一击结束已经远远超过预期的战斗,只要被金乌鸟叼中,毫无保护的赤,下场和掉进火盆的枯叶没两样,而白亦身上的法衣应该有相当强大的防御能力,他有自信挡住两只雷蛟。 如果用法术去截金乌,雷旋电蛟就可以宣告失败了,接下来自己绝对会被白亦连绵不绝的攻击阻挠,回到方才被压制在原地,疲于应付法术法宝的境地,就此永远失去进攻白亦的机会! 心思电转,赤已经拿定了主意。 白亦如此自信,而她又何尝不可以? 增强符已经尽数毁损,白亦也不会再给她机会重新贴上符咒,双蛟已经是她最强的攻击,掺入了狂暴的灵气,没有人比赤更了解这一击的威力! 这一击,一定会让白亦为他的托大付出代价! 赤咬住牙齿,放弃了防守,她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日木风生! 分心操控双蛟向白亦狠狠咬下,赤运起日木风生尽最大努力后跳。 金乌呼啸而来,沿途的石墙砖瓦被金乌扫出的热风损毁,汹涌的热浪盖过赤周身的灵气风暴向她席卷而来! 好烫! 赤感觉到自己周身迅速升温,而体内本就混乱的灵气在高温下愈加狂躁! 她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血管纷纷爆裂,皮肤在高温之下融化!刹那间,赤浑身上下鲜血喷涌而出! 早已饱受摧残的双臂更是炸得皮开肉绽,无力地垂下。 赤就像被从血池里捞出来一样,浑身上下沾满了鲜艳的血液!整一个血人! 大量的失血让赤的意识更加恍惚,然而金乌离她越来越近,她甚至可以看见金乌那锋利的鸟喙。 挡不了,躲不开! 要死了…… 不,不要……我不要死! 赤下意识地再次后退,不,也许她只是感觉自己在后退,她的身体已经失去了知觉,只能从被鲜血模糊的眼眸中看到那只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金乌!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金乌扑进赤的怀里,而赤只来得及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向前伸出一只手…… 大概这就是最无力的抵抗吧……这是赤脑海中最后一点念头,她心情突然平静下来,只是有一点遗憾。 轰! 两种灵气发生剧烈的碰撞,混乱的风火灵气横扫全场,沙石乱飞,一时间,世界被笼罩在了烟尘和火焰中,什么都看不见了。 0017 界限 灰钢熊的皮毛制成的法袍加上火云蚕丝编织的软甲,对于筑基修士来说已经是极其奢华的配置了。 特别是火云蚕丝,对擅长火法的修士来说,绝对是最佳的制甲材料。 但是无论是灰钢熊皮还是火云蚕丝,都是极品材料,火云蚕丝甚至金丹修士很难能得到,因为火云蚕的养殖难度实在太大,除了从大型养殖厂高价购得,也只有大家族才会少量养殖了。 如果有人能看到这件软甲,必然会猜到白亦不寻常的身世。 事实上,白亦确实不是一个普通的修士,他出生于一个修真大家族——白家。 可是因为白家地处偏远,而行事低调,比起别的家族,在天奕门的名声并不显赫;最重要的一点,是白家祖训,希望家族弟子凭借自己的力量闯出一片天空,而非过多依赖家族名望。 所以白亦在天奕门中的地位绝大部分都是依靠自己的努力取得,他本人也丝毫没有透露过自己的身份。 天下同姓之人何其之多,所以也没有几个人把白亦和大家族白家联系在一起。 同门只知道他本身实力强劲,却不知他的积蓄和背景也同样很硬。 灰钢熊法袍在外,火云蚕丝软甲在内,能够提高相当的防御,而且白亦的斗法丝毫不弱,至今还未有人将他的灰钢熊法袍击破,所以他对自己的防守能力有着十足的信心。 面对赤气势磅礴的雷蛟,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和赤作交换! 他不相信赤能够攻破他的防御! 双蛟凶狠地扑将上来,白亦操控金乌的同时,完全没有慌乱,他已经看清楚,左边的雷蛟会先一步和他撞上。 果然是缺乏斗法经验吗? 白亦很清楚赤的身份——核心弟子,这个身份是拥有强大法术、法宝的代名词,而另一方面,也是缺乏经验的代名词。 核心弟子在炼气期几乎没有斗法的机会,这并不是秘密。 如果是斗法经验丰富的修士,在双发实力如此悬殊状况下,一定会选择让双蛟同时击中目标,以求破开目标防御。 第一只雷蛟咬在白亦身上,力量之巨大竟然撞得白亦倒飞出去一小段距离。 蛟口咬合在白亦肩上,破开两层能量护罩,即便他已经尽力激发两件法衣防御,却也让他的肩膀一痛——灰钢熊法衣破开一道口子。 与此同时,白亦感到浑身被电流扫过,尽管没有受伤,却被短暂地麻痹住,一时间动弹不得。 但是,这就足够了,身体动不了,白亦却可以操控灵气迅速补充能量护罩,当第二条雷蛟冲到他面前,他已经重新被两层能量护罩稳稳地护在中间。 在双重防御护罩的加持下,只能给灰钢熊法衣造成这么一点伤害的攻击,即便是打到同一位置,也是绝对破不开火云蚕丝软甲的! 然而当第二条雷蛟咬中护罩的时候,白亦脸色一变——这一咬的破坏力,未免太大了一点? 雷蛟锋利的牙齿就像咬在了纸上,两层护罩瞬间坍塌! 白亦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击的威力会比之前强大如此之多,否则他绝不会托大用法衣硬接攻击,一定会老老实实地放出防御法宝抵挡! 雷蛟的牙齿咬中软甲,雷灵气和火灵气在白亦的肩膀上激烈地交锋,白亦只觉得肩上火辣辣地疼,可偏偏他被第一条雷蛟麻痹,一时间无法抽身出来。 一个炼气期的修士,完全不应该拥有如此的攻击力,即使使用者是拥有极品法术的核心弟子! 如果说是增强符的功劳,白亦也不能完全相信,之前的法术也同样是通过增强符加强的,却完全未见有如此厉害的破坏力,唯有这最后一只雷蛟,已经完完全全超出了炼气期该有的程度。 措不及防的白亦根本想不到自己会遇到这种状况,大意之下,后悔之际,雷蛟终于破开软甲,咬在了肉里! 霎时间,充满破坏性的雷灵气从肩头钻进白亦的身体! 白亦的肩膀被彻底麻痹到失去知觉,他哪里还敢怠慢,急忙运起全身灵气对这些狂暴的雷灵气进行抵抗。 雷灵气感觉,不对劲! 这一天之内让白亦感到不对劲的事情实在太多,白亦甚至没有产生惊讶的情绪。 雷灵气本身是十分具有破坏性的灵气,但是如此暴躁的雷灵气他还是第一次遇见,比起一般的破坏感,赤的雷灵气看起来更像是一种宣泄,一种狂放,就像一只压抑了许久的猛兽出笼一般,要撕裂一切! 白亦使出浑身解数抵抗,终于还是仗着灵气雄厚,修为更高挡住了雷蛟的攻势。 可他的肩膀仍旧被咬的血肉模糊,雷灵气浸体,也让周围的经脉受到不同程度的损伤。 “真是可怕的对手!”挡住这一击,白亦心有余悸,比这危机的情况他遇到过许多次,可是却没有哪一次能比这一次给他造成的震撼更大。 赤是他亲眼见过的第一个完全打破了修真界境界鸿沟的人,跨越境界给他造成了相当大的麻烦。 这种事情以前只在历史书的记载上看过,他对此还并不是很相信,可是这一次却是真真切切地亲身体验到了。 修真界奇人无数,千万不要相信绝对界限的存在,况且之所以选择修真的道路,不正是选择了在突破界限的道路吗! 这一战对白亦心境上的提升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而他此时也没有心情去整理自己的所得,他现在最关心的还是赤的死活。 从理性上来讲,他希望赤能就此死去,这个人是门派未来的敌人,而追杀她致此的自己,理所应当地会成为她最恨的人,如果她活下去……那么自己和门派…… 刚才白亦亲眼看见金乌撞上赤的左手,又确实地从金乌身上得到了击实的反馈,以金乌金火双属性的高温和突破能力,一个没有任何防御手段的炼气修士最合理的结局是被烧得连渣都不剩! 可是赤,这个不能用常理解释的人又会怎样?他不知道。 白亦颇为紧张地望着眼前浓厚的烟尘。 清风吹过,烟尘渐渐消散,地面的情况愈加清晰。 一个人影! 白亦的眼睛猛地睁大。 这个血人……是赤!? 赤还保持着被金乌击中前的姿势,浑身上下一丝不挂,连皮肤也完全被烧毁,只剩下裸露在外的肌肉和不住留下的鲜血,除有个人类的外形,已经完全看不出来人类该有的模样了。 白亦怎么也想不到被金乌击中的赤会以这副样子出现,恐怖之余,还让人作呕! 但是抛开一切负面情绪,最让他意想不到的,是赤的左手。 赤的左手,从手腕下方两寸开始,直到指尖,就像套上了一层赤色的盔甲,准确的说,是一层光洁的赤色骨甲,一尘不染,不见一丝伤痕,甚至有些奇异的美感,只有关节处半寸长的倒刺昭示着这绝不是什么一件单纯的艺术品。 这是什么东西……没由来的,白亦感到丝丝寒意从自己背上升起。 0018 坠落 法宝?不像。 经过一开始短暂的错愕,白亦立刻反应过来,赤能活下来,和她手上的骨甲绝对有着直接关系。 这骨甲竟然能完全抵挡金乌的力量不受丝毫损伤,怎么看都是一件宝物,但是从骨甲上,他却感觉不到任何灵气流动。 没有灵气的死物怎么可能挡得住强大的法术? 白亦想不明白,但是,他也不打算想了。 赤这个人太特别,他不想再体验更多的意外了,虽然他觉得赤死去实在有点可惜,但是理性告诉他,这个人决不能留! 白亦准备动手。 然而就在白亦动手钱一瞬间,赤紧闭的双眼猛然睁开,然后以一种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转身,抬腿,狂奔出去! 白亦惊愕。 这,这是什么速度? 赤的双臂确实已经接近报废,跑起来双手连起码的平衡动作也做不到,只是随着身体自然地摆动罢了。 她此时是完全靠着日木风生和双脚在奔跑,忽东忽西,难以掌控平衡,速度却是快得让人震惊,白亦御剑飞行,竟然也被渐渐拉开了距离。 “难道她筑基成功了?”白亦想到一种可能性,可是仔细观察赤,却发现不是。 赤的境界仍然停在炼气期,可是她身体周围的灵气却浓郁非常,看来筑基丹的功效还在! 白亦一边尽全力追赶,一边不由得感叹赤这个人简直怪到了极点。 别人使用筑基丹之后都是乖乖打坐修炼,她却是利用这磅礴的灵气来跑路,而且境界没有任何突破的迹象,稳稳地停在了炼气大圆满。 这家伙,把筑基丹这样浪费着用的吗? 等等! 白亦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 看着向逃命的野兽一般疯狂冲出坊市没入山林的赤,白亦好像明白了什么,可是他并不确定自己的猜测:难道赤无法筑基? 曾经的炼气期第一人,因为不能筑基所以想偷偷离开门派去外面寻找机缘,这种事情,身为修士完全可以理解;而且建立在这样的假设上,白亦突然发现自己看到的一切都可以顺理成章地解释。 身为家族弟子,他对赤的无奈比旁人更要理解一些,特别是门派层面的一些事情。 像赤这样有天赋又坚韧的人,在炼气修士中绝对是出类拔萃的存在,比普通筑基初期修士甚至还要优秀;同时因为她无法筑基,门派从此之后就不需要在她身上投入任何花销了,也可以顺理成章地用“炼气修士不得离开门派地界”的门规把她永久困在门派。 不出意外的话,她可以作为一个镇得住所有炼气期修士的管事为门派效力近百年。 再者,核心弟子掌握着门派的极品法术,看看那些威力巨大的法术,雷旋电蛟,日木风生,风蚀猛火等等,哪个不是别的势力垂涎三尺的东西,甚至连白亦自己都只有羡慕的份儿,要是放任她加入其它势力,门派的损失可谓是相当巨大的。 所以门派完全不可能放赤离开门派寻找筑基的机缘,但是又不想把关系闹得太僵,毕竟门派需要的是一个对门派忠诚度高的效力者,所以想借清剿任务的契机敲打一下赤。 想清楚了一切,白亦心里有些堵。 从个人感情上讲,白亦对赤是十分欣赏的,坚强又不失聪慧,加上她返回去救赵天宇的举动,白亦觉得这也不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如果可以,他真不想与她为敌。 两人一个天上一个地面,在山林间展开了长时间的追逐。 筑基丹蕴含的灵气非常磅礴,但是再多的灵气也经不起这样的胡乱消耗。 两人追逐了两个多时辰,翻过了一座又一座山,赤的速度渐渐降低。 两人的距离从一开始的越来越远,到现在变得越来越近,照这个速度追下去,不足半个时辰,白亦就可以追上赤了。 赤的双手已经废去,虽然她恢复能力强大的身体好像已经止血,但怎么也不可能回复到原本的状态,一旦追上,白亦相信这一次,自己一定会给这次特殊的追杀画上句号。 赤始终没有回头,她知道白亦在身后紧追不舍。 她的衣服和储物袋已经完全烧毁。自己现在是真正的,除了性命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失去的了呢!赤苦笑一声。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发生了变化,可是具体是什么变化,她除了左手长出的骨甲,都不清楚。 值得庆幸的是,身体的变化将她的意识弄得清醒了一些,否则以方才战斗尾声的精神状态,别说两个时辰,她连一步都别想跨出去。 赤感觉得到,体内的筑基丹已经所剩无几了,很快就会消耗殆尽,而身体变化带来的力量暴增,更像是吃了兴奋剂。 现在“兴奋剂”也在失效,她再也不可能发出方才雷旋电蛟那样威力的法术。 两个作用力消失之后,她就会变回最普通的炼气修士,对上白亦,没有半分机会。 “好不容易快要逃离天奕门地界了,怎么能在这种时候认输?”赤勾了勾嘴角。 来到青莽山时看过的地图渐渐在赤脑海中勾勒出线条,一条完整的路线在她脑海中形成。 赤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但是她没有低估逃命的难度,在地图上下了不少功夫,此时也轮不到她挑剔了,本来,她不想选择这条生死难料的路线,可是现在,她再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 赌一把吧! 赤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侧耳倾听。 赤只听到轻微的声音。 再近一点!再近一点! 赤提着疲惫不堪的双腿,在林中狂奔。 哗啦啦…… 声音越来越大。 赤精神微振。 白亦脸色一凝。 快啊快啊! 两个带着不同目的的人同时在心中默念。 一定要赶上啊! 哗啦啦啦! 清晰的水声在林间回荡! “难道,这家伙,想……”白亦脸色大变。 “瀑布!瀑布下是一条大江,水流速度非常快,在不远处还有一个三叉水道,如果沉入水底,就有逃命的机会!”赤拼命向前奔跑。 以她现在的状态,入水之后根本不能保持意识清醒,而且也不知道自己会被冲向何方,水中有没有食人的野兽,可是如果留在岸边,她的存活的几率为零。 狂奔向前,眼前突然开阔。 百丈高的瀑布仿佛从九天坠落,砸出巨大的水花,汹涌的江水带着喧嚣的浪涛冲向远方,光秃秃的绝壁垂直向下,一直延伸到江中,没有任何缓冲,想要下去唯有直接跳下。 然而赤完全没有犹豫,甚至眼睛都没眨,直接纵身跳下! 当白亦御剑赶到悬崖上方时,看到的只剩下无尽咆哮的江水…… 0019 艳王令 赤做了一个梦,她梦见自己站在一片无边无际的红色迷雾之中,四周除了无边无际的红雾,什么也没有,她想试着离开原地,双脚却和灌了铅一般,丝毫也抬不起来…… “啁啁。”不远处似乎有鸟儿正在天真烂漫地鸣叫,无拘无束地,听上去非常愉快。 “唔……吵死了,笨鸟。”赤迷糊得喃语着,想要睁开眼睛,然而眼皮是如此沉重,她竟然一时半会儿没能睁开。 “艳王大人,您受伤很重,直接起身对身体负担很大,建议您先闭着眼睛活动一下四肢,再缓慢起身。”一个冷静的女声传入赤的耳朵,她虽然尊称着大人,可是赤从她的语调中并未听出任何卑微的情绪,显然,对方是以平等的姿态在对话。 “艳王?你是在跟我说话?”赤迟疑了一下,闭着眼睛无奈地问。 “是您,您是艳王大人。”女声继续平静地回应着。 赤有点搞不清楚状况,她决定先按女人所说的做。 不活动不知道,一活动,赤只觉浑身上下酸痛无比,特别是双手,简直和散架了一样,唯有左手手掌没什么痛感,而那里正是长出骨甲的位置。 酸痛赤还是能够忍受的,比起和灰衣人战斗时受的伤,酸痛真的不算什么。 活动了一会儿,酸痛感稍减,赤终于也能睁开眼睛了。 动作慢得像晒太阳的乌龟,赤一点一点,小心地坐了起来,定眼一看,两个身穿怪异铠甲的人正坐在自己旁边。 这两个人一男一女,装束相同,身上穿着金属皮革制成的铠甲,头戴头盔。这头盔可谓是十分特别,顶上打造了两根乌黑弯角,其中一根从中折断,像是战斗留下的残骸一般,不过两人头盔上的角一模一样,断角显然就不是战斗损毁,而是本身就打造成这模样的。 “你们……是谁啊,为什么叫我艳王?”赤稍微打量了一下两人,心下顿时大为震惊,连说话也罕见地不太顺畅——这两个人竟然是两个元婴期修士! “我们是凌王的部下,”女人的语气从始至终都未有所变化,见赤一副茫然的神情也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只是继续阐述着事实,“上届艳王陨落多年,而您又被艳王令认主,那么您就是现任艳王了。” 说完,女人指了指赤的胸口。 赤低头一看,自己胸口不知何时挂上了一枚乌黑的令牌,令牌中央写着一个鲜红的艳字,这不正是砸掉自己一颗牙齿的那玩意吗!还以为随着储物袋被破坏落在了坊市里,没想到竟然认主了还跟了过来。什么时候的事情?赤完全记不起来。 “那个,有没有衣服?”低头看时,赤才发现自己还光着身子,身上只盖了一片不知是从什么树上扒下来的大叶子,只是稍微掩饰了一下关键部位。自己就这么裹着叶子坐在地上,像个叶儿粑似的,对面还有一个满脸写着冷漠的男人,真是……太丢人了! “这种小事还请艳王大人自己解决。” 没想到,女人这一次竟然段然拒绝,赤不由又看了这女人一眼,想必这女人就属于很讨厌浪费时间那一类,自己还是不要东拉西扯比较好。 一边偷偷地拉了拉叶子让它挡得更严实一些,赤一边询问:“是你们救了我吧?能跟我讲一下经过吗?” “王令与王令之间能相互感应,艳王令认主后,凌王大人立即感觉到艳王令向他求救,于是派我二人前来接应,”讲到凌王的时候,女人神色微微一肃,“当我二人赶到时,您还在江中飘荡,一名筑基修士沿江飞来,似乎在找您。” 赤不由关心:“那个筑基修士最后怎样了?” “不知道,我们施展幻术拖住了他,然后把您救走了。凌王大人只给我们下了救援的命令,没有特殊情况的话,您的敌人需要您自己解决。”女人说话又直接又生硬,偏偏还加个“您”字,听上去怪异非常。 赤一听就知道女人误会她了,以为她是想借他们的手除掉灰衣人,不过赤并没有做无意义的解释,她相信,这两个人对她和谁有仇这种事情完全没有兴趣,他们之所以还没走,应该是要交代一些必要的事情。 不过这两人也够麻烦的,不肯直接交代了完事,偏偏要赤自己来问才肯把情报一点点地挤出来,难道这也是对待艳王应有的态度? 以前的艳王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赤有些好奇。 “艳王令还会自己求救?”赤摸摸像块石头一样灵气全无的艳王令。 女人点头:“是的,王令都有自己的意识,当它们判断到主人真的被逼到了绝境,会自主联系另外三枚令牌,当然,要不要来救援,另外三位王有完全的选择权。” “谢谢凌王,也谢谢你们。”派两个元婴修士来救自己,还真是大材小用了,不过在时间、距离各种因素的影响下,凌王最终选择派出两名元婴修士一定有他的考虑。至于沿江追赶的筑基修士,肯定是差点致自己于死地的灰衣人,赤完全不知道他会对取她性命的事如此执着,她不认识灰衣人,和他不可能有旧仇,那就只有一个可能——灰衣人是天奕门的人。 “我昏迷了多久?”赤问。 “从我们找到您开始,已经有三日了。” “你们给我喂了恢复的丹药?” “没有,我们找到您时,您的皮肤看上去刚长出来没多久,应该是自愈的。” “那我们……离开天奕门地界了吗?” “这里是听风谷,属于自由区域,不在天奕门管辖范围内,谷中隐居的散修奇人很多,您可以向他们打听事情。” 听到这里,赤终于确定了,这两名凌王的部下,真的和自己不存在上下级的关系,他们仅仅是服从命令过来救救自己罢了,对她那样称呼也是单纯的尊重而已,完全不用听命于她,也没打算给予她更多的帮助,一切都还得靠她自己。 不过赤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既然是王,虽然这王当的她莫名其妙,可是总是依赖别人那也太辱没王这个字了,况且还有比救命之恩更大的帮助吗? 离开了天奕门,赤终于完全变成了自由之身,但是之前她仅仅是想着如何逃离门派,却没想过离开之后到底去哪,甚至在天奕门外,这个世界到底是怎样的,有哪些值得去的地方都不知道。现在,这个重要的问题摆在了她面前,不过,她觉得已经不需要冥思苦想了:“我想知道我这个艳王,还有你们的凌王,到底是属于哪个势力?” “幽府之渊。”女人的眼中骄傲之色一闪而逝。 这名字真够独特的。赤正想感慨,却听见女人接了一句:“不过我建议您不要随便向外人打听幽府之渊的情况,为了您的安危着想。” 0020 天罡龙熊 《赤骨天梯》——作者:红噬 “其疾如风。” 听风谷谷底的一棵苍劲大树的顶端,一个上身穿着兔皮衣,下身裹着兔皮裤的少女眯着眼睛靠在树干上。 如果有学过纺织或者炼器的修士看到,一定会觉得少女身上的衣物简直惨不忍睹,有你这样胡乱把十几块兔子皮用藤蔓强行缝成一整块当衣服裤子穿的?而且还缝得这么难看!左右两边完完全不对称,肚子还没有完全遮住,兔子皮也切割得乱七八糟,藤蔓线头到处都是,这穿的哪里是衣服,这就是补丁吧? 不过衣服的主人——赤,却丝毫没有这样的自觉,兔皮装穿着软软的,很舒服,又保暖,还是自己亲手做的第一件衣服,十分具有纪念意义。 距离被凌王部下所救已经过去了十来天,赤也在听风谷的丛林里生活了一段时间了。 听风谷中生活着不少野兽,强弱不一,但是到目前为止,赤遇到的都是会操控灵气的野兽,一些厉害的,赤完全打不过,比如一头筑基期的天罡龙熊,追着赤整整跑过了十个山头,搞得平静的山谷里鸡飞狗跳,幸好赤有日木风生这样作弊级别的法术,再加上遇到湍急的河流,跳进河里潜水游走方才逃过一劫。经历了这一次死里逃生,赤对日月双极踏风之术的重视程度立刻上升了一个等级。 在最后阶段被灰衣人追赶的时候,赤借着筑基丹的灵气漩涡,踩着日木风生跑出了惊人的速度,这让赤意识到日木风生虽然是残卷,但却仍然有些提升空间。功法后半部分丢失,但是从一阶开始,贯穿始终的核心理念已经融入进了法术,学会了法术,就是已经将理念融会贯通,实际上已经掌握了这个法术的奥妙,进阶之后,无非就是利用更强大更磅礴的灵气在特殊技巧下对法术进行强化。然后通过这次逃命,赤很意外地发现了日木风生进阶的奥妙——灵气漩涡,如果她能灵活自如地操控灵气漩涡,找到逃命时的感觉,那么就能成功提升日木风生的品阶,遇到危险的保命机会也多了几分。 这么想着,赤跃跃欲试了起来。 于是,赤每日都会爬墙树干去感知清风,毕竟许多法术都来源于自然现象,可惜如此反复十数日,却收效甚微。 除了每天做这不知道是不是无用功的功课,作为一个血肉之躯,赤还要吃饭。 听风谷内野兽众多,弱小的野兽自然成为了赤三餐的首选。 兔子。也不知道具体叫什么兔,悲惨的成为了赤恃强凌弱的第一对象。这种兔子在听风谷随处可见,数量多得让人怀疑这里是不是叫兔子谷,它们除了踏风逃命别的法术一概不会,可惜比起日木风生,它们的那点伎俩完全派不上用场,被赤看中的还没有一只能够逃脱。 兔肉填肚子,兔皮做衣服。赤非常满意。 然而很快,赤就发现这个森林里除了兔子,自己好像就是食物链的最底层了。 天罡龙熊,作为赤唯一叫得出名字的野兽自不必说,打得赤找不到北。狼群?赤只远远地看过一次它们狩猎,所到之处腥风血雨,一只活物也没有留下。鹿?攻击力是很弱,可是速度也太快了吧!跳来跳去,几个眨眼就没影了,赤踏着日木风生狂追也完全摸不到它的屁股! 反正到目前为止,赤还没有吃过除兔子之外别的肉食,生命危险却已经遇到过一次。 如果要用一个字形容这座峡谷,那么赤一定会选择“快”字。同阶来说,这里的野兽的速度,比天奕门内的灵兽快了不止一个等级! 如果在这里生活一段时间,自己是否也能像它们一样快呢? 如果施展出灵气漩涡…… 赤皱着眉头,她一直找不到那日的感觉,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突然,一丝奇异的风声传入赤的耳朵。 “?”赤疑惑。 呼。 风声大了一些,赤却是脸色剧变,猛地从树干上跳开。 咔的一声,赤原本依靠的大树断成两截,一只银棕毛相间的熊掌带着罡风从断裂处拍了出来。 天罡龙熊! 赤震惊无比,这傻熊什么时候学会偷袭了? 这一只天罡龙熊和之前追过赤的那只显然不是同一只。这只熊体型要小了许多,修为也和自己差距不大,正好是炼气大圆满境界。 自己有机会! 赤当即做出判断。 身为前天奕门炼气期大弟子,赤在炼气期修士中可以说是出类拔萃的存在了,只是经历的战斗实在太少,唯有不停地用战斗淬炼自己,方能变得更强。 双腿在一个树干上一蹬,赤灵活地一个变向,轻松地把再次向她扑来的熊甩在一边,回身,施法:雷旋电蛟! 雷旋电蛟又快又狠还带麻痹,已经成为赤最喜爱的起手法术,如果筑基,她一定要第一时间把这个法术提升到二阶。 天罡龙熊的快并不是灵活,而是在连续冲刺之后能获得巨大的速度,因为本身体重很重,它们能毫不费力地保持高速移动很久,可是在短距离内不停地变向速度始终累积不起来,它们的速度优势也就无法发挥! 更何况…… 麻痹的电流流过全身,皮糙肉厚的龙熊没有受什么伤,可是肌肉一阵抽搐,啪的摔倒在地。 赤毫不犹豫地提起脚对着土就是一踹,一大堆沙尘飞向龙熊的眼睛。 “自创技能——飞沙迷眼脚!” 这头龙熊反应还是挺快,连忙闭上眼睛,可是刚闭上眼睛,一股火热的气息就向自己扑来。 当龙熊睁眼,眼前已是一片火海! “吼!”龙熊的表现可就比赵天宇镇定多了,它抬起身子,重重地向地面一拍! 轰!大地开裂,昏黄的土灵气以冲击波的形式向四周辐射,倒霉的小树和灌木纷纷被连根拔起,火海被尽数打散,变回灵气消散在空中。 自以为解除危险的龙熊用力踏地想向赤狂冲过去,不想这一踏却深深地踏进了土里。龙熊愕然向下一看,地面上积满了水,正好把它拍裂的土地浸得十分松软,它这狠狠一踩直接陷了下去! 天水流云! 法术还能这么用? 熊呆了。 看到熊如此人性化的表情,赤也愣了愣,一般兽类的智力随着修为提高而提高,如果没有特殊血统,至少需要化神期才能拥有和人类接近的智慧,可看熊的表情,和人惊讶的样子也太过相似了。 不管怎样,先揍翻这熊再说! 赤正要动手,却听得树林中一片骚动声。 赤心里一紧,和熊一同向声源处看去。 灰色的活物似乎在跳跃、奔跑,浩浩荡荡地向这边来了! 灌木的缝隙中,来者的身形时隐时现,可是赤和熊都看得分明—— “吼!” “是狼群!” 熊和赤同时惊叫出声。 “嗷呜——”似乎在应证一人一熊的想法,丛林中传来了一声嚎叫,深邃而悠长十分独特,不是狼嚎又是什么! 赤什么也没说,转身拔腿就跑。 开玩笑,那可是大狼群!一狼吐一口法术都能把人淹死,没有个筑基期连尝试都不用尝试,赶紧跑吧! 赤跑得飞快,熊却陷在了泥里,惊慌之下,它的笨拙彻底显现出来了,第一次竟然没能跳出来。狼群越来越近,熊前爪用力抓着干的地面,终于把后腿拔了出来,它同样没有做无谓的抵抗,向着狼群的反方向狂逃而去。 0021 狼潮 赤一路飞奔,同时在观察着四周。 一面陡峭的崖壁出现在她眼前,赤眼前一亮,立刻奔向峭壁开始攀爬,她身体轻盈,又有左手坚不可摧的骨甲,遇到带刺的藤蔓也是毫不犹豫地抓上去,毫发无伤地轻松爬上一大截。 身后传来凄厉的惨叫,赤挂在悬崖上回头一看,哇!真惨! 龙熊身上挂了好几只野狼,一边用力甩,一边酿酿跄跄地往前跑,漂亮的银棕色皮毛东缺一块西缺一块,血迹斑斑的。在狼群浪潮一般无休止的狂攻下,熊的皮毛显得如此脆弱。 熊看见了赤,也看见了悬崖,乌黑的眼睛一亮,可是下一瞬却又是一阵畏惧。 悬崖这么陡峭,它又不是山羊或者猴子,真的能爬上去吗?而且旁边还有个和自己有仇的人类,肯定会被她打下去当垫脚石的! 可是看看四周包抄过来的狼群,黑压压一片,自己的身体还在被无休止地撕咬,龙熊别无他选,伸出爪子狠狠地拍飞几只狼,向悬崖奔来。 距离太短了,熊加速不了太久,速度还没有提起来就向着崖壁上一处凸起跳去,它想借此力量挂在上面的,然后慢慢往上爬。 然而熊果然不是猴子,它的体重实在是太重了,这一跳也没有跳到预想的高度,毫无意外地整个撞在了石壁上,发出一声泄气一样的哀嚎,顺着石壁滑落到崖底。 “……好笨。”赤扶额,果然她不应该对熊的智力抱有幻想。 熊落在地面,瞬间被狼潮吞没。 “这下没救了。” 听着熊狼混杂的叫声,群狼利牙下血肉模糊的熊影,赤叹了口气。被如此众多的狼压住,笨熊根本没有办法逃出来。 赤不再关注下方的情况,奋力继续向上爬。 “吼!” 突然,下方传来一声惊天怒吼,赤愕然看去,只见龙熊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竟然一下子把身上的狼群尽数丢飞出去,只是这时,它的熊毛已经所剩无几,浑身上下到处是被撕开的伤口,耳朵也被咬掉了一只,几乎不成熊型。 熊大口喘着气,爪子抓进石壁里,一点一点地向上攀爬,每爬一步就留下一个血红的熊掌印。 “这家伙……”赤已经快爬到山顶,她赶紧加速几下跳到崖上,回头看熊的情况,却发现那倒霉的熊抓到了一块松动的石头,又摔下去了! “……”赤已经无语了。 再次跌落的熊再次被狼群淹没,惨嚎声越来越小,身影几乎不能见。 “看来是真的完了。”赤叹了口气。 然而,熊又一次扑了出来,只是这次,它的力量已经大不如以前,只稍微让狼群退开了一点,自己在万狼丛中冒了一下头,又被淹没。 “……”熊的求生欲是如此的强烈,和那日从灰衣人手中逃命的自己何其相似。 狼潮中,一只血爪伸了出来,扣住山壁,接着另一只也探了出来。 一个根本看不出原型的血肉球拖着好几只紧咬自己不放的狼一点一点向山壁上移动,下方的狼不住地跳起来咬住它,可是它是如此的坚决,一步步向上,对这些伤害不予理会,只是一味的向上爬。 一头狼高高跃起,向熊的脖子咬去。 熊两只前爪抓着山体,后爪挂满了紧咬不放的狼,它不能放爪,一放又会掉下去,可是不放,被咬破喉咙也是一死。 到此为止了吗?熊眼中布满了绝望。 突然,一道紫光从天而降,熊傻傻地抬起头,只见一只熟悉的雷蛟扑将下来。 可恶的人类,这个时候还想着补刀! 熊气的七窍生烟,但是它除了紧闭眼睛等死,什么也做不到。 然而预想之中的麻痹没有出现,反而身后传来狼的哀嚎。 熊惊讶地睁开眼睛。 又是几条雷蛟,将咬住它的狼打落下去。 熊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番光景,一个人类,世界上最可恶的最卑鄙的生物——人类,在救它? “愣着干什么!快上来!”赤没好气地叫着,笨熊就是笨熊,不知道利用机会吗? 熊听不懂那个人类在高叫些什么,可是它也终于回过神来,一步步,坚定又小心地向上爬。鲜血淋漓的肉体,在光秃秃的山崖上拖出一条长长的血迹。 雷蛟不断地落下,每一只雷蛟必然打落一只企图攻击熊的狼。 发现攻击无效,狼群并没有继续傻傻地上跳,它们开始退后,然后发动了延绵不绝的法术攻击! 一团团白光从狼的口中飞出,数以百计的狼群齐齐喷射,那场面说不出的壮观! 正在攀爬的熊心一下子凉了半截,它现在的身体根本抵抗不了多少攻击,如果被打中可能就真的完了! 赤对狼群的反应并不意外,略一思考,手上法术已经飞出。 狼喷出的光球攻击并不高,使用大型法术抵挡完全没有必要,而且自己的灵气也支撑不住那样多的大型法术。 双手向前。 “风速斩!” 风速斩是一种攻击范围小,速度奇快的小型法术,但是犹如一片片飞刀,切割能力着实不弱,用来击破别的法术却是十分适合。 赤集中精力,双手飞快地施展风速斩,风灵气在空中碰撞,山崖前的气流一片混乱。 狼群显然不会如此轻易放过熊,它们不住地吐出法术。 赤为了挡下攻击,也同样拼尽全力,灵气成团,飞快地从经脉里流过,化作道道风刃刮向狼群的法术流。 灵气在空中无休止地碰撞,相互抵消化作星辰一样的光点消散。以熊为中心不到半丈的距离上,就像撑起了一个半圆的保护罩,无论多少法术打在上面都被抵挡住,但实际上,这是赤放出的超密集风刃打到的效果,近乎完美地将狼群的法术控制在了半丈之遥。 然而实际情况并不像看上去这么轻松,赤的精神高度集中,灵气急泄而出,这样强度的攻击和与灰衣人交战完全不同,一个是实力上的压制,另一个则是数量上令人接近崩溃的压制。 一息之内要应对数以百计的法术,赤的神经紧绷到了极限,一旦出现轻微的状况打破平衡,情况立刻会陡然危。无论是对熊还是对赤来说。 丛林中,有一头身形比其它狼更为壮硕的狼,它绿色的眼睛正冷冷地盯着专注至极的赤。 凝神,蓄力,一团高速旋转的风团在它嘴里成型——喷射! 风团好似拉满的弓射出的箭,尖啸着射向赤的脑袋。 赤专注地继续对抗群狼的进攻,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到危机的临近。 风团更近了! 赤仍旧没有一丝移动的迹象! 风团就要打中赤的脑袋之际,一道黄光至下而上撞在风团下方,将这力气引入半空,撩起赤略带蓬乱的长发。 悬崖上,熊张着满是血腥的嘴巴,眼角露出一丝像人一般的笑意。 0022 与熊同行 一步一步,一人一熊就这样无声地坚持着,终于,熊的一只爪子攀上了悬崖的边缘。 终于到了吗? 熊的精神恍惚,早已透支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爪子一松,就要向下落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只手抓住了它的爪子。 “不要在最后搞这种幺蛾子啊笨蛋!”赤露出筋疲力尽的苦笑,缓缓将熊拉了上来,或许是被狼群撕下了不少肉,赤总有一种熊变轻了的错觉。 狼群没有攀爬绝壁的能力,在悬崖下徘徊了片刻,便徐徐离开了。 赤松了一口气,这么大一群狼,要是在平地上战斗,那是丝毫胜算都没有的。 一人一熊放松地躺在绝壁上。 熊不仅是透支,身体还受到了巨大的损伤,这会儿已经呼呼大睡了起来。 赤的精神也十分萎靡,双手还出现了痉挛的症状,左手即使有骨甲保护也不见症状有丝毫减轻,毕竟这次完全是因为高强度的施展法术,伤害来自内部,而非外部。 赤打开腰间的兔皮包裹——这玩意比起储物袋可差远了,长多大就真的只能装多少东西。 赤在包裹中放了一些晒干的兔肉,还有几个有硬壳却多汁的奇怪水果。 取出水果,赤握住左手,用骨甲上的倒刺轻轻一挑,就将硬壳刺出一个洞来。 将甘甜的果汁倒入口中润了润喉咙,赤靠在一块石头上慢慢地啃着兔肉干,眼神向远方放空,脑中一遍遍地闪过一些遥远而模糊的影像。 戳。 肩膀好像被什么戳了一下,赤回过神一看,身后一只不成熊形的丑熊正眼巴巴地望着自己……手中的兔肉。 这么快就醒了? 赤下意识地看了看天色,这才发现太阳已经完全沉入西边,天色就要彻底暗下来了。 竟然发了这么久呆吗? 赤自嘲地笑笑,取出果子和兔肉干递给熊。 熊三两口就把东西吃了个干净,显然还没有吃够,这点东西对它来说本就是塞牙缝的等级,况且现在还受了伤,更是急需大量体力。 它看向赤。 “干什么?还想啃我啊?”赤回瞪。 熊有点委屈地缩了缩脖子,虽然听不懂赤的话,可是看那眼神也知道在凶它,它只是想问问啥时候能离开悬崖下去捕食点猎物嘛,干嘛这么凶啊。 夜晚的听风谷是最危险的,在听风谷生活的日子,赤都快昼夜颠倒了,毕竟许多危险的野兽都是晚上才出来活动的,在丛林里保持清醒会比较安全。看看熊那样子,病恹恹的,坚硬的皮毛都快掉光了,只剩下一个肉团,要是现在下去,对猛兽来说那简直是送上门的美餐,实在不适合晚上去树林里。 赤决定就在这里过夜。 一人一熊只能重新躺下了。 听风谷这个季节多晴少雨,和风清爽,晴朗夜空下,星星闪闪亮亮。赤双手枕在脑后,望着星空发呆。她一向不喜欢宁静,因为一旦宁静下来,就会有时间去思考一些她不太想思考的事情。 轻轻磨砂这左手的骨甲,赤慢慢陷入了沉睡。 …… “吼!” 一声充满喜悦的咆哮把赤吵醒。 赤揉揉眼睛,爬起了身,环顾四周,却不见熊的影子。 赤赶紧站起身来走到悬崖边上往下一看,正看见丑不拉几的熊踩在一头小鹿身上,旁边还散落着几个兔子的尸体,发现赤出现了,熊还得意地冲她“笑了笑”。赤嘴角抽了抽,这笨熊,这下看起来不像个傻子了,反而像个流氓。 活动了一下手指,已经灵活如初了,现在赤的自我修复能力果然大幅度提高了,不光是左手,她的整个身体已经发生了良性异变。 赤轻松从悬崖上滑下来,看见熊认认真真地用爪子把鹿撕成了十几块,然后掂量着重量,非常平均的分成两份,一份留给自己,一份则屁颠屁颠地推给了赤,场面一度十分血腥。 不过赤还真有点佩服笨熊,她至今一头鹿都没有抓到过,即使是幼鹿。 赤吃不了那么多肉,用火烤好了鹿肉,赤大快朵颐了一阵,她还是第一次吃到鹿肉,可惜没有调料,白味的鹿肉虽然新鲜,却多少让人有些失望,剩下的鹿肉兔肉则被她烘干装进包裹里,以备不时之需。 熊倒是把生肉吃的干干净净,连骨头都使劲啃了几口,让赤怀疑它是否有狗的血统。 饱餐之后,赤缓缓地站起身来。 这些日子她在这附近呆了许久,苦修也做了一段时间,可好像收获并不多,那么再待下去意义就不大了,是时候去寻找一下坊市之类的地方了,人多的地方就热闹,情报也多,说不定能给自己一些幽府之渊的线索。 凌王的手下不肯给赤地图,甚至连方位也没有指点,赤只能按照记忆,选定了西北方向——这样至少可以远离天奕门,她要这样一路一直走下去,不相信一个人也遇不到。 赤走了几步,又停下。 “你跟着我干嘛?”赤走熊也走,赤停熊也停。 赤糊涂了,在天奕门内,也不是没有人豢养灵兽,可是听前辈们说,野生的灵兽是很难驯服的,它们野性十足,讨厌束缚,除非用契约约束,否则根本不愿意跟人走。 赤又试探着向前走了走,熊继续跟着。 “……”赤回头看熊,熊也抬起头看赤,大眼瞪小眼。 “你要跟我走?”赤问。 熊继续傻乎乎地望着赤。 “连别人的话都听不懂,你跟着能干嘛啊。”赤嘟囔着,可是内心也有一点不舍。 一个人的旅行总是孤单的,如果有个同伴陪着自己,那一定会开心许多。 “扑哧。” “谁!”赤脸色一变,这个笑声是如此之近,她竟然毫无所觉,来者的实力恐怕远远超出她能力范围之外。 “小妹妹不要紧张,姐姐只是路过。”眼前的空气突然扭曲,一个衣着暴露,身材火辣的狂野美人就这么凭空出现在赤的眼前。 赤愕然地看着这一切,这个女人怎么做到的? 熊也是一惊,下一瞬却是选择了躲到赤后面,只露出一只眼睛暗中观察这个美艳的女人,当然,只是它自以为在暗中观察罢了。 赤心里哀嚎,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前段时间刚送走了两个元婴修士,幸好人家认同自己艳王的身份,没有因为实力差距和自己计较长幼;可是眼前这个化神期的女人又是怎么回事?来这个小小的听风谷干什么?自己要怎么跟她说话才能保证不冲撞她? 在天奕门,赤除了自己的挂名师父,一个元婴修士都没见到过,即使是挂名师父,也见得极少;像礼仪课这种和修为毫无关系课程,她更是完全没有考虑去听哪怕一盏茶的时间,这就导致了她完全不知到怎么和高阶修士打交道。 赤欲哭无泪。 0023 没有选择的交易 “……前辈,你好?”赤试探着问。 大概也许可能,该这样说话?这已经是赤能想到的最有礼貌的问候了,她真的尽力了。 修真界尊卑划分严格,大部分情况下修为高的就是前辈,无论是语言上还是姿态上,都需要遵守长久以来形成的礼仪。即便是再桀骜不驯,再崇尚自由,在实力不够的情况下也只能乖乖遵守这些死板的规矩,否则遇到脾气不好或者好面子的强者,因为礼仪不周被辱被杀就悲剧了。 “哈哈哈哈,”听了赤的话,火爆身材的女人笑得花枝乱颤,高隆的美胸像要破衣而出,芊芊细腰如风中摆柳,看得人心神荡漾,幸好赤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娃娃,而熊又不解风情,才没有被这一幕拨弄得面红心跳,“妹妹真有意思。” 赤脸上发烫,她当然知道对方是在调侃,自己的问候有多拙劣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女人放肆地笑了一会儿,这才进入正题:“妹妹叫什么名字?” “赤。” “很特别的名字,”女人左手轻轻抚过自己的耳根,这是她思考时惯用的姿势,不过即便没有刻意表现,这动作仍然是风情万种,“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赤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自己这名字哪来什么特殊的含义?给自己起名字时,那个人的精神状态简直可以用失魂落魄来形容,哪来的心思去琢磨什么妙趣横生或是风雅深邃的名字?“赤”可能只是那个人给自己起的一个简单代号罢了。 “前辈多虑了,”赤老老实实地回答,不过看女人的眼神,她就知道对方铁定不信,但是这种事情是绝不可能解释清楚的,难道还要她去讲述那个人的故事吗?不信就不信好了,“敢问前辈名号?” “武萱清。”女人柔柔地回答。 看看人家的名字,多么正常!赤暗自感慨。不过当她看到武萱清诱人的胸部时,又把这句话吞回了肚中:你确定一个娇艳火辣成这样的女人应该配这么幽静淡雅的名字吗? 武萱清见赤的视线总是若有若无地扫过自己的前胸,不由笑了:“小赤怎么这么爱偷看姐姐?想看就跟姐姐说嘛,姐姐会让你看个够的。当然,如果想玩点更有趣的,姐姐也会满足你的哟。” 说着,她凑近身来,手臂柔若无骨地搭在了赤的肩膀上,柔软的胸部顺势贴到赤的脸颊上。 “哇!不想看不想看!”赤大吃一惊,也顾不得长幼尊卑,面红耳赤地奋力推开武萱清,那一瞬间的接触就像被十只雷旋电蛟击中了一般,浑身好似有电流淌过,酥麻痒什么感觉都有,慌乱之下赤倒退几步,竞狠狠踩到了熊的爪子上,痛得它哇哇乱叫。 “哈哈哈哈”又是一串脆声声大笑,看着窘迫的赤,武萱清终于收敛起轻浮,不再继续戏弄她,目光移至赤的左手,“小赤是妖修?” “不是啊?我修仙的,”赤摸摸左手的骨甲,“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长这个。” 武萱清笑笑,没有深问,只是像随口一样道:“小赤这是要去哪里?” “去……去找个坊市。”赤心有余悸地抱住肉乎乎的熊,企图从它身上寻找一些安全感。冷酷的攻击她能冷静地应对,这像发福利一样的“攻击”反而扰得她心烦意乱,手足无措地不知如何应对。 “确实该去一下坊市了,”武萱清的目光扫过赤惨不忍睹的兔子装,在遇到赤之前她从没见过舍得把自己打扮得如此难看的女孩,“不过你有钱吗?” “没有。”赤仰天长叹,自己的十八万红玉啊!天杀的灰衣人,袭击自己不说还把储物袋给自己烧了!现在连块遮羞布都买不起。 “这样啊,真可怜,”武萱清仿佛真的很同情赤一般,摇头叹息了一阵,然后她的目光转移到了和赤抱在一起的丑熊身上,“你还打算带天罡龙熊去?” 赤惊讶地看了武萱清一眼,熊都快被扒光成一个肉球了,她竟然还能认出这是天罡龙熊,眼力真的好! 不过要不要带熊走,赤是十分犹豫的,因为无法和熊对话,熊根本不知道赤要去的是一个完全由人类控制的地方,就这样把熊带过去,和坑蒙拐骗有什么区别?可是她又不想赶它走,熊傻得可爱,即便是不能一起旅行,那也得是在说清楚理由的情况下分开,她想留住这段友情,而不是做什么为爱而狠心分手的事情。 武萱清看赤的表情,心下顿时了然,她微微一笑,弯下腰,用一种赤完全听不懂的语言对熊说了什么。 然后赤惊讶地看见熊咿咿呀呀低吼着回应了武萱清的话。 “我告诉它了你的目的地,你要去人类的地盘,问它愿不愿意跟着。”武萱清对瞠目结舌的赤笑言道。 “你会兽语?”赤呆了。 “会啊。”武萱清眨眨眼睛,理所当然地回答。 正中死穴。赤呆呆地站在原地,良久,她深吸了一口气,终于道:“好吧,前辈想让我用什么做交换?” 聪明的小鬼。 武萱清眼中精光一闪,看来赤也不是那么好忽悠的人,不过对聪明人有的事情解释起来反而更方便,比如兽语的价值,对一个纯粹的笨蛋小白来说,那可能怎样好说歹说也无法让他明白,最后可能还得用强,不过那样对任务一点好处也没有。赤能自己意识到兽语的价值,武萱清有些欣慰。 “倒也不需要你做什么难事,在我离开听风谷前,你跟着我就好了。”武萱清说得很轻松。 赤当然不可能笨到相信过程如此轻松,甚至连危险也遇不到,但是对方是化神修士,高出她四个大境界,已经是她完全不可能应对的等级了,就算她拒绝真的能改变结局吗?结局变成她被当场格杀还差不多。能修到化神期,赤绝不相信这位是个心慈手软,会因为她是小孩子就放过她的主。 “好吧,不过前辈说过要教我兽语,就请不要食言。”赤知道自己其实没有选择的余地,不过既然自己对武萱清还有利用价值,那对方应该不会把关系搞得太僵,正当权利还是要好好争取的。 “当然,一言为定。”武萱清笑魇如花。 0024 风语韩家 “师姐,这件衣服太花哨了,我想要朴素一点的。”一个十二岁左右的少女很难为情地穿着一件白底裙子,裙子的肩上披下蝉翼一般的彩色纱巾,袖口和裙摆也秀满了彩蝶和花儿,她稍微一走动,周身还会幻化出飞舞的花瓣,十分好看。 “呼呼!”一只皮毛还没长全的熊开心地用爪子去刨着灵气花瓣,以把它们打碎为乐。 “嗯……好像是不太适合你。”样貌秀美的女子端详片刻,终究还是摇了摇头。 “哎呀前辈,您的师妹人就长得可爱,穿这件‘飞花纱裙’再合适不过了,这纱裙的防御力在一阶法衣中也算是相当不错的,集款式功效于一身,只要一千块红玉,这可是相当划算的!”见女子似乎对飞花纱裙不太满意,店小二忙不迭地推销起来。 穿着飞花纱裙的自然是赤,只不过此时她脸上覆盖了一层幻术,没有显露她原本的面貌。 自己的逃脱对天奕门来说是耻辱之事,就算天奕门发布海捕令赤都不会感到意外,这里离天奕门还太近,怕遇到天奕门修士,于是赤还是向武萱清提出了遮掩容貌的请求。 武萱清没有为难赤,甚至没有询问其中的缘由,体贴地给她的脸和左手施加了幻术,又借给她一件法衣穿,终于让赤看起来和普通小姑娘一样,这才进城购物,否则以赤原来的装束,不被好事者围观才有鬼呢。 听了店员的话,赤真想翻个大白眼,她这幻化的容貌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而正在试穿的这件法衣,防御力也就一阶上品偏下的水准,在赤看来根本就是不入流的玩意,华而不实,竟然也能吹一波,还要一千块红玉,要知道她被灰衣人损毁的鬼面小盾都才八百五十块红玉,能要点脸吗?这种辣鸡怎么能卖得那么贵。 正在这时,一名可爱的女修挽着一名儒雅男修走近店里。 “咦,这里有只傻熊,嘻嘻,怎么少了一只耳朵?”女修一进店立刻注意到肉乎乎的熊,拉着男修的衣襟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男修摇了摇折扇,也笑道:“这是天罡龙熊,在一阶灵兽中是极强的存在,别处几乎找不到它们的踪迹,不过在听风谷里却并不算罕见。天罡龙熊虽强,但智力低下,进阶缓慢,还桀骜不驯,几乎没人愿意拿它们做灵兽。这只熊毛都还没长齐,想必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也不知道它的主人是谁,竟然不把它收入灵兽袋中,而是放在街上让它随意走动。” “海哥哥懂得真多!”女修柔顺地靠在男主肩膀上,俏丽的眼睛却在店铺里游走,先看见了幻化过容貌压制了修为的武萱清,见对方是筑基期,便没有开口,然后便看见了赤。 “呀!飞花纱裙!”女修指着赤惊叫,接着撒娇地拉着男修的袖子叫道:“海哥哥,人家要飞花纱裙嘛!连这个丑女都舍得掏钱买纱裙了,你还舍不得在可爱的人家身上花这么一点点红玉吗?” “……”赤不由瞪了这女修一眼,虽然她对相貌不像别的女人那样执着,也没有顶着真实容貌在外面晃荡,可直接被人当面说丑也是很不爽的事情。 “海哥哥!”女修完全无视赤的怒火,杏眼含媚,软语娇声地拉扯着男子的袖子。 “哎哟,这不是韩公子吗?”店小也是眼前一亮,立刻弃了赤热情地迎了上去,“萌小姐还是这么可爱动人呢!” “萌儿想要,岂有不买之理?”男修面不改色,手一挥,“买了!” “海哥哥我爱你!”萌小姐开心地在韩公子脸上印下一个香吻。 于是在小二的帮助下,萌小姐换上了崭新的法衣,挽着韩公子的手,娇滴滴地离开了。 “……”看完这场闹剧的赤嘴角抽筋。 这什么?这就买了?这种废品?一千红玉就这样浪费了? 这时候店小二做成了一笔大单,对赤这样犹豫不决的客人态度也变了,他懒洋洋地转过身:“这位小姐还买吗?若是不打算买了,可以试试别的,本店的法衣多多,就算是十块红玉也是能买到法衣的。” 小二态度傲慢,就差在脸上写着:没钱滚。三个大字了。 赤怀疑若不是武萱清只把修为压制到筑基期,那小二此时会直接轰她出去。 “这家伙,狗眼看人低!”赤愤愤地想着,却还是换下了飞花纱裙,这样的辣鸡法衣,她一块红玉都不想花在上面。 可是衣服还是要买的,赤拉着武萱清向对面的店走了过去,还听见那小二鄙夷地哼了一声:“穷鬼!” 赤这一次不再听武萱清的话去试那些花花哨哨的法衣,她怀疑武萱清根本不是在让她试合适的衣服,而是在玩装扮娃娃! 赤的目光在店里一扫,接着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一件灰色的一阶极品法术法袍,比不过她当初的那件,比飞花纱裙却绰绰有余。 赤没想到的是武萱清这个化神修士,竟然和缺钱的炼气修士似的,和掌柜展开了凶残的杀价,硬生生把一件六百红玉的法衣杀到了四百,都快把那个炼气期的掌柜给杀哭了。他又不像对门的店铺背后有金丹修士撑腰,他就和妻子二人做着小本生意,这筑基修士他哪里得罪得起,只能一个劲地哭诉自己的不易。 两人从店铺里出来,赤回头看了看神色萎靡的掌柜,不由道:“前……师姐,你又不缺这点红玉,干嘛非得把别人逼成那样?” “好玩啊。”武萱清的理由朴素到赤连反驳的理由都找不到。 “咳,”赤决定换一个话题,“现在该买的都买好了,兽语你也教了我一些了,是不是该告诉我你的目的好让我报答报答你?” “哦?你想做一个知恩图报的人?”武萱清笑。 “不想,可以不报吗?” “不可以。” “……” “呵呵,小赤果然什么也没注意到呢,你这样毫无警觉地在修真界里独行,真让人担心呢。”武萱清摸摸赤的脑袋。 “额,难道和刚才那两个人有关?”赤仔细回忆了一番,买东西的店是她选的,武萱清并没有做过主张,如果要说路上值得注意的事情,那就只有韩公子和萌小姐了。 武萱清勾了勾嘴角:“小赤的观察能力还是有待提高呢,我们进这风语城时拿到的东西你有仔细看过吗?” 咦? 赤赶紧取出一块小玉牌,这玉牌正是进城时花一块红玉的进城费换来的,若是在卫队抽查时不能出示玉牌,则会被罚更多的财物。 赤仔细观察令牌,方才发现在令牌的角落里,刻着一个小小的韩字。 这座风语城的主人,正是韩家。 0025 古代秘境 玉石对于修真者来说是一种特别的存在,因为玉石都含有温和浓郁的灵气,而且其中的灵气不容易流失,不适合炼制法宝,却非常适合存储信息,一些极品的玉石,保存的信息甚至可以超过十万年,所以在修真界,许多用玉石材质制成的物件内都有一些人为的记录,许多法术秘籍都是保存在玉简之中的,这些赤以前也没少接触过。 想到这一点,赤忙用灵气沟通入城的令牌。 不出所料,关于风语城和韩家的信息被轻易读取出来。 风语城是一座有些年岁的老城,大约建立于两千年前,而韩家则是在一千三百年搬来此地的。韩家这样拥有一名化神修士的家族在听风谷算是实力相当强大的,所以他们毫无疑问地成为了风语城的主人。不过韩家处事公道,把风语城打理得井井有条,也把城市的规模扩大了数倍,使之成为听风谷最繁华的城市之一,居住于此的散修或者小家族对他们十分信服,因此千年来风语城都是听风谷中最和平的地方。 风语城之所以被韩家看中,最重要的原因是这里有一处秘境,据说是古代某个巨型仙门的部分遗址,用于门中炼气修士的历练。虽然这个门派已经消逝在历史的烟尘之中,经历数万年,秘境的禁制也完全消散,秘境被无数修士探索反反复复翻了个遍,但是由于秘境下方某一条小型灵脉,秘境中的灵植至今仍旧长势喜人,在这贫瘠的听风谷中算得上十分具有价值的土地了。 韩家占据秘境后,根据古仙门刻画禁制的遗迹,按照原来的地形重新设置了禁制,避免其中灵草过早被人摘采,每三十年开启一次秘境,一方面历练韩家弟子,一方面让他们取些灵草出来,如果能捡出古修士的东西,那更是走了大运。 当然这等好事人人都想分一杯羹,韩家为了安抚众人,只需要上缴红玉就可以进入秘境,时限为三日。 涌入如此之多的外人,韩家是否会亏本呢?当然不会。这可是韩家的地盘,灵植的生长,矿石的产地,韩家弟子都是清清楚楚,一进去就能直捣黄龙,哪像外人一样只能一步步小心探索呢?许多修士出来一算收获,得不偿失啊!所以渐渐的,愿意进入秘境的修士越来越少。 秘境的入场费,炼气修士五百红玉,筑基修士三千红玉,千年来从未变过。 了解完秘境的情况,赤深吸一口气:“我有一个问题。” “说说看。”武萱清饶有兴趣地说。 赤皱着眉头:“很奇怪,为什么这里在古代只是炼气修士的历练之地,而现在却要放筑基修士进去?炼气修士程度的历练对筑基修士完全没必要吧?如果说是为了灵植的话,筑基修士怎么可能在炼气期历练秘境找到适合筑基期的灵植,三千块红玉,谁会去当这个冤大头?” 武萱清沉默了一下,然后带着十分怜爱的表情,伸手揉了揉赤的脑袋:“你的关注重点居然是这个?我以为你仅仅是个不注意观察周围的马虎小孩,没想到你竟然是个完全没有常识的笨蛋。” “哈?”赤疑惑。 “古代修士和我们的实力划分都不相同,怎么能和我们相提并论呢,”武萱清一副快被赤气昏厥的神情,“古代修士比我们更强大,他们的修为仅有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和化神五个境界,突破化神就是飞升,而现在的修真体系比古代多出了炼神、返虚、大乘三个境界,虽然实力不如古修,寿命却增长了不少。” “有这等事?”赤惊讶地挠挠头,想必又是书上记载的,而她偏偏又是最不爱看书的粗人,这些好像和自己没什么关系的历史她当然不会兴致勃勃地去看。 赤想起了想置她于死地的灰衣人,按照武萱清的说法,其实在古修士眼里,大家都在同一大境界下,也就炼气期的水准,那么自己只要好好练练,是不是就有击败他的可能性呢?赤突然信心百倍。 看透了赤的想法,武萱清轻嗤一声:“劝你别想着跨境界作战什么的比较好,古修士是古修士,你是你,按照现代的修真体系,你能学到的炼气期的东西和筑基期之间就是有一条巨大的鸿沟,没有那个实力却偏偏要用古修士的眼光来做判断,小心吃大苦头。” 赤没有吭声,那日击败赵天宇虽然有许多侥幸的成分,但到底是击败了,她也没有觉得筑基修士多么不可战胜,如果在战斗还没开始的时候就失去战斗的勇气,那才是最可怕的。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僵。 “进入秘境,熊需要给钱吗?”最终还是赤选择了用尬聊的方式打破沉默。 “当然不要,你只要告诉他们熊是你的灵兽就好了,”武萱清随口应道,语气一转,“我说,你真的一点都不好奇我的目的?” “想必是某个古修士的东西吧,那种听上去就很了不起的东西反正你又不可能让给我。我对你一定要带我过来的原因倒是挺好奇的,不过我问了你就会告诉我嘛?”赤撇撇嘴。 “不会。” “……” 那你说个屁啊!赤只能在心中骂道。 “喂,小赤,你怕不怕遇到危险?”武萱清突然如是问。 “啊?”赤有点摸不着头脑,“不怕。” “真的?”武萱清脸上带着笑意望着赤,可是赤总觉得她的笑容有几分怪异的感觉。 “你想干什么?”赤警觉。 “哈哈哈哈,看你吓的,”武萱清露齿一笑,脸上柔情流过,方才的怪异感烟消云散,仿佛只是赤的错觉,“跟姐姐一起,怎么可能让你遇到危险嘛,姐姐可是化神修士,这小小的听风谷难道还能有人能奈何得了姐姐不成?怎么?你不相信姐姐?” “好吧,我信。”赤颇为无奈道。连风语城的主人韩家都只有一位化神修士,不出意外确实没有人拦得住武萱清。 “小赤这样可就不对了,”武萱清突然语气一转,脸色也有些严肃,“别人说你就信吗?这世间哪有那么多可信的事?” 赤一愣,正想说什么,却见武萱清加快了速度,默默走到前方,只留给她一个妙曼的背影。 0026 买令牌是个技术活 “真的不想要飞花纱裙?” “我都说了十遍了!不要!”赤囧囧有神。 不知怎么的,从和武萱清说过相信的话题后这个女人突然疯狂地想给自己买东西,赤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仅仅一天时间,自己从一穷二白突然变成了炼气修士中的大富豪,身上穿一件极品法衣,脚下踩着极品法鞋,腰间挂着百丈超大容量储物袋,里面还塞了五件极品法衣,十件极品法宝,三双极品鞋子,一张大地图,十颗生肌丹,还有各种各样的兽肉。 虽然知道这点红玉对武萱清真的不算什么,可是钱也不是这样浪费的啊!像飞花纱裙这种赤眼里的废品都想往她包里塞,赤真的怀疑武萱清走火入魔烧坏了脑子。 “那你还有别的想要的吗?如果不买,去了秘境可就买不了了哟。”武萱清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真的不要了,求你不要再问了!”赤哭笑不得。不知不觉,两人之间的称呼已经越过了修为的界限,就像普普通通的师姐师妹一般做着最朴实的交流。 这什么事儿啊?还有求着帮人买东西的? “好吧,以后可别后悔哦。”武萱清似乎有些落寞。 两人带着一头熊在风语城坊市里又逛了逛,看时辰差不多了,便决定去韩家秘境。 韩家秘境据说在风语城外的北边,可是在一路询问路线之后,赤等却走进了一座朱红的建筑。 建筑里人山人海,一个韩家人都看不见,只能看见无数散修的背影。 大厅里不允许飞行,好像也没人组织大家排队,散修们就这样乱哄哄地挤在大厅中,人人都想向前挤,好早点拿到通行牌,搞得大厅又乱又吵。站在人堆后面,只能看见前方黑压压的一片人头攒动,却看不见尽头,连办理进入秘境手续的韩家人坐在哪个位置都不知道。 赤实在太矮,脑袋可能还不到别人的胸口,根本看不到应该往何处挤,她试图靠敏捷的身手在人与人之间的缝隙中穿梭,却发现只要稍微往里走一点点就是人贴人的状态,赤更是像肉夹馍一样被高高大大的成年人们夹在中间,别说找缝隙游走了,连呼吸都困难,再厉害的人在这种状况下也只能随波逐流跟着人群流动。 从小在天奕门长大的赤哪受过这种待遇,可是想进秘境得报名,得拿进秘境的通行牌,由不得她不去挤,赤只好忍着男男女女的体温和体味,在别人的胸口或腹部蹭来蹭去,一会儿冲进女人柔软的胸脯,一会儿摸到男人坚实的八块腹肌,一边“享受着”无数福利,一边被挤着向完全未知的方向移动。 挤啊挤,突然周身一松。 赤大喜,以为自己经历九九八十一难终于修成正果到达彼岸,结果抬头一看,自家毛还没完全长齐的天罡龙熊正瞪着乌黑的大眼睛望着她。 这里……是大门口???自己竟然被人群挤出来了?韩家人呢?买令牌的地方呢?赤瞠目结舌。 想想自己忍着多大的恶心在里面挤来挤去,一身大汗淋漓,竟然……直接被挤回了原点?一股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冲上脑海,赤膝盖一软,差点跪下去。 不过就此认输可不是赤的风格,为了秘境,她决定振作起来,深呼吸了几口,赤憋足了气,撸起袖子转身就准备再次投入人挤人的行列。 这时候有人拍了拍赤的肩膀。 赤回头一看,武萱清一只手上拿着两块玉牌和熊一道用诧异的眼神看着她。 赤当场崩溃。 “早说你要去买令牌啊!”坐在等待区的角落里,赤气急败坏地向武萱清抱怨,可是她同时又很好奇,武萱清是怎么穿过厚厚的人墙挤进去的,于是又问,“你怎么买到的?” 武萱清知道了赤的遭遇后,笑到岔气:“先不说我怎么买到的,你为什么要去挤啊?” “当然是为了买那个去秘境的令牌啊!”赤没好气地说。 “买令牌?”武萱清忍不住又笑出了声,“我说,你有钱吗?” “!”赤一呆。 对哦,我包包里一块红玉都没有,我挤个什么劲啊? 赤欲哭无泪,自己这么白痴的吗,这不是白受罪? “我可是化神修士,稍微用灵气推一下,区区一群炼气修士还不就自己散开一条路了?有实力在哪都好办事啊。”武萱清轻描淡写地说。 赤听了觉得有理,只能泄气地点点头。确实以她水平,和人打架还行,要巧妙地用灵气把周围层层叠叠的人海推开又不伤到别人根本不可能,她只能自认实力不济,活该受这罪了,果然实力才是硬道理啊。 “骗你的,筑基修士可以去二楼直接买入场的令牌,队都不用排,你没看见指示牌吗?”武萱清轻拍赤的脑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口气,“小赤你真是笨蛋啊,怎么什么都信。” “……”感情全是骗自己的,还引得自己在那深思那么久?赤怒。 仿佛没有看见赤愤怒的眼神,武萱清的眼神游离到了一边:“什么都注意不到,做事马马虎虎,还老爱相信别人,在修真界可是很危险的哦。” “切。”赤撅噘嘴,貌似随意地把头埋进膝盖。 将脸藏进暗处,赤微微睁开眼睛,脸上挂满了失落的神色。 别看她嘴上不认输,内心其实真的十分挫败。 她一直把马虎和粗犷混为一谈,在天奕门的时候,她是炼气期第一人,马虎一点也没人会为这点小事为难她,虽然被穆潇冷说过几次,不过因为一直是自己比较强,她也没有太当回事。而现在,武萱清也同样指出了她的问题,甚至连她自己,也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的缺陷。现在的她再也不是在门派羽翼下无忧无虑成长的小女孩了,她决定逃离门派独自行走在修真界,那就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如果无法纠正这个缺陷,未来的她将面临的可能是灾难性的后果。 好不容易才得到自由,好不容易才死里逃生,千万不要因为自己的一点点疏忽,因为自己怠慢的态度,而重新坠入深渊,甚至付出生命的代价。 武萱清的话,真的不是危言耸听。 0027 花海之中 本以为三十年开放一次的秘境,进入其中是一件严肃的事情,没想到是一大波人乱哄哄地拿着令牌冲进庞大的传送阵,嗤的一声消失,再出现时,人已经在秘境里了。 “这就进来了?”赤表情纠结,她甚至连秘境的全貌都没看见,这也太随便了吧! “别愣着了,我们走!” 武萱清取出一把飞剑,拉着赤和熊一起站了上去。 “我说这里又没别人,就算有别人,你直接打昏他们就是了,干嘛拿个飞剑装得真和筑基修士似的?”赤见武萱清明明应该很着急,却偏偏不肯拿出真本事,就给那儿慢悠悠地飞,十分纳闷地问。 “能设置这么大禁制的化神修士那肯定是个阵法大师,我虽然瞒过了检查修为的金丹修士,但要是在这里动手,就有被禁制察觉真实修为的可能,暴露就麻烦了。”武萱清解释道。 赤挠挠头:“那你飞这么慢,不怕别人抢先?” “要是有那么容易抢先就轮不到几万年后的我们了,这里早就被无数修士犁地一样犁过无数次,好拿的话早就被拿走了!”武萱清神色轻松,好似真的无所谓一样。 赤百无聊赖地站在飞剑上,看着周围和普通丛林没什么区别的景色,心情莫名其妙地紧张了起来。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预感这个东西说起来很玄乎,没有任何真凭实据,也没有什么指向性,就算再紧张也只能水来土掩。 一路飞行,速度还是比炼气修士快了许多,赤途中已经看到了几波寻宝的炼气修士,她们从他们上方穿过,没有丝毫停留的意思,向秘境更深出前行。 足足飞行了五个时辰,熊已经靠着赤的大腿睡着了。赤精神还不错,来路和方向她记得分明,可是这一次真的有机会原路返回吗?或者说,取宝之后真的能全身而退吗? 翻过一座山,一片花海出现在眼前。 此时已是黄昏,漫山遍野的蓝色花朵沐浴着金色的阳光,随着微风轻轻飘摇,一派宁静祥和的景象。 武萱清放慢速度,架着飞剑绕着花海转了一圈,目光终于停留在一个位置。 赤敲醒口水都快滴下来的熊,一起望向武萱清注视的地方。 咋一看之下,这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灵气浓度和周围并无区别,满地长的也是随处可见的小蓝花,好像平凡的不能再平凡;但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在一块正圆的地方,小蓝花比旁边的要稍微矮一点,颜色稍微深一点,若不是从空中鸟瞰,很难发现这小一圈蓝花的问题。 难道所谓的古宝就在这里? 仿佛印证赤的猜想,武萱清将飞剑降落在圆圈外,两人一熊毫不客气地伸脚踩向漂亮的小蓝花,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想法。 “我要在这里施法,中途不能战斗,如果有人靠近,你就阻止他们,”武萱清向赤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后退,“现在开始,这个圈为中心十丈的范围内,不许任何人进去,包括你们。” 赤犹豫了一下:“如果来的修士很多,或者有筑基修士怎么办?” “筑基修士不用管,这边基本不会有筑基修士过来,至于炼气修士,尽全力拦下他们,如果有人强行突破,杀之!”武萱清已经转过头去,“你不会连区区几个炼气期散修都对付不了吧?” “?”赤心里猛然一震,心中不安的感觉好像寻得了一丝源头。 皱着眉头望着武萱清的背影,赤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从一开始她就很清楚,武萱清无论是什么身份,她都是货真价实的化神修士,自己根本没有一丝讨价还价的余地,现在唯一可以做的就是顺从她的意思,否则…… 深吸一口气,赤把熊拉了过来:“你看哈,这里,到这里,我们不可以走进去,如果有修士走近就阻止他们,想强行过去的就杀掉。” “她在做什么?”熊咿咿呀呀地低声问,显然很奇怪武萱清的目的。 “不知道,”赤摇了摇头,“她比较厉害,我们过问不了。但是注意安全,一切以自身安危为重。” “啊哦。”熊懵懂地点点头。 赤取出储物袋里的生兽肉,用火烤好,和熊分而食之。 “忘记买调料了,没有盐味,下次去坊市一定要记得买。”赤边吃边抱怨,虽然坊市上买来的灵兽肉吃起来口感很好,可是自从来到听风谷,她吃过的兽肉全是这样平淡无味的,吃了这么久,口感再好也会觉得腻了。 “调料是什么?”熊吃得倒是开心,烤熟的肉比生肉好吃,它觉得十分满意。它准备等武萱清的事情办完之后,在旅途中跟赤学火法,这样自己也能烤肉了。 “唔,会让食物变得更好吃的东西。”赤选择了一种最简单的说明方式。 “咦?比现在还好吃?” “当然!” “哦!那当然要第一个买!” 花海在秘境中是少见的僻静之处,因为这里位置本身比较深,又没有什么灵植生长,所以无论是散修还是韩家人都来的很少,直到第二天早晨也没有碍事的人过来。 隔着丛丛野花,赤向武萱清那里望了一眼,她几乎完全隐没在了花丛中,也不见有灵气溢出,不知道到底在干什么。 “有人来了赤。”熊突然警惕地压低了身子。 熊的嗅觉相当敏锐,赤毫不怀疑它的判断,立刻进入警戒状态:“方向是?” “那边。”熊用爪子指了指。 赤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杆长枪,这是她在天奕门时最拿手的武器,武萱清重新给她买武器时,她想都没想就选中了唯一一把长枪法宝,弄得掌柜呲呲称奇,选长枪做主武器的人可是极其罕见的。 果不其然,一刻钟后,三名炼气修士从远处疾行而来。 三人均是炼气后期修士,从装束上看来,应该是散修。 三人向赤这边过来,赤稍微判断了一下方位,非常不幸,他们一定会撞进武萱清画出的禁域之中,由不得赤不理会。 赤没有办法,只好站出来。 那三人也看见了赤和熊,却丝毫没有避开的意思,直直地向她奔来。 赤不由犯难了,这种拦路的霸道事情她还从来没干过,倒是以前拦她路的修士都被她给揍了,这种行为本来就令人反感。 可是有花丛里那个目的未知的强大女人在,赤又觉得自己不得不做一次连自己都讨厌的路霸。 “抱歉,三位道友可否绕道?我们……不方便。”赤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能寻了个自认为没那么生硬的语气,对奔到她面前的三人说。 “嘿,这位小道友年纪轻轻就已经炼气大圆满了,想必是名门之后,有什么难处尽管告诉我们,我们愿意助小道友一臂之力。”三人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成包围之势向赤和熊接近,其中一人甚至哈哈一笑,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赤和熊,眼神略过长枪时,还毫不掩饰地露出贪婪的神色。 赤握住长枪的右手微微一紧,这场战斗怕是不可避免了啊。 0028 毒妇 “我们不需要帮忙,还请道友行个方便。”嘴上这么说着,赤心里却已经对和平解决没有报任何希望了。 看到三人不以为然甚至轻薄贪婪的神情,以及向自己包围过来的步伐,赤就知道自己应该遇到了传说中的恶徒。 虽然被养在门派之中,可是对秘境或者野外会发生的事情,赤还是有所耳闻的。 野兽袭击?不不不,那并不是最危险的事情;最可怕、最狠毒,也是最难防备的还是来自人类的威胁。 贪欲,让杀人夺宝之类的惨剧成为常态。 对于天奕门中弟子,特别是女弟子,前辈们也是再三嘱咐:不要轻易相信他人,不要让自己处于被动的位置,若是确定对方有敌意,甚至应该抢先出手,这就是修真界的生存之道。 “哎哟,小道友不要这么见外嘛,我们兄弟三儿可是相当热心的,对女人更是爱护得紧啊,”一名散修脸上挂着贱笑,浪荡地说,“小道友一介女流在外生活不易,不若随了我们弟兄,只需要把我们的弟兄三儿伺候舒服了,那吃香喝辣都有你的份儿!” “嘿嘿嘿。”另外两名散修听到这话,心里一荡,龌龊的目光将赤从上打下打量了个遍,还有一人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这种年轻的修士他们三人遇到过很多,在他们眼里几乎就是肥羊的代名词,养尊处优身家丰厚,斗法经验匮乏,还特别爱跟人讲道理说废话,简直就是除了修为一无是处的花瓶,这样的花瓶他们不知道砸碎了多少个。 今天,他们以为又遇到了这样一个花瓶,看年纪不过十二三岁,还是个柔弱的女孩子,这样的小丫头能有什么经验积累?所以尽管她的修为比他们都要高,还带有一只天罡龙熊在旁,三人都没有太重视。 先用语言让她紧张害怕,然后完成合围,最后三人合力先杀掉智力低下的笨熊,剩下一个手忙脚乱的小女孩还不任他们玩弄?三人心里的如意算盘打得劈啪作响。 然而…… 静谧的花海之中,陡然腾起一条紫色的蛟龙,眨眼之间,就见那雷蛟扑中一名男子,锋利的獠牙咬进他的脖子,狂暴的雷电霎时穿透他的全身! 男子脖颈一阵剧痛,完全来不及反应的他几乎惨叫出声,可是这回是真的连叫都叫不出来,雷电将他全身完全麻痹,男子连嘴唇都无法张开,反而闻到了自己身上传来的焦臭。 男子从头到尾没有做出任何一丝抵抗,带着焦黑的身体倒地,生死不知。 这时候男子的同伴才惊觉,慌忙拔腿就跑。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实在是太快了! 剩下的两名散修吓得魂不附体,他们完全没想到一个看起来娇弱的少女,竟然偷袭得如此果决,如此凶狠! “啊!”一声惨叫,瘦高个的散修回头一看,自己剩下的一名同伴,竟然被熊扑翻在地,接着就见熊举起巨大的肉掌,以力劈万钧之势狠狠拍下,然后下面的人就没了声音。 瘦高的散修吓得肝胆俱裂,他知道这一次不是踢到铁板上了,而是踢到阎王家的门板上了!他哪里还敢停留,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拼命地逃,只恨爹妈没多给他生几条腿。然而还没逃几步,他就发现一团猛火从身后蹿来,高温灼的他浑身冒汗。 不!还不能这样死掉! 散修一拍储物袋,一个圆球出现在他手中,他立刻向其中注入灵气。圆球得了灵气,从中冒出无数丝线,眼看就要形成一个完整的茧将散修包裹在其中,然而,就在散修以为安全的瞬间,一杆金色的长枪从他胸口透穿出来。 怎么可能?散修瞪大了眼睛,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赤原本还对杀人之事有些犹豫,可是熊已经率先杀掉了一名散修,她也就没有理由留下祸根给自己找麻烦了,于是果决地杀掉了逃跑的瘦高个,回头又给被雷蛟电得焦糊的那个倒霉蛋补了一枪。 这几个家伙一看是坏事干了不少的那种,放他们逃了不知道还要祸害多少人,所以自己杀了他们,也不算太恶毒吧? “嘶……毒妇,长大之后绝对是毒妇。”远处,三名韩家人正遥遥观望这这场压倒性的屠杀,如果赤在这里,一定会认出其中一名男子正是那日在店里购买飞花纱裙的韩公子——韩海。 “六子,你用八荒镜的时候小心点,虽然能把远处的情景清晰地映射进来,可是到底是镜子,要是反光被那人看见了,怕是就要跑过来灭我们的口了。”韩海皱着眉头道。 “嘿嘿,你放心吧,我特别擅长干这种事情,上次偷看一位漂亮的筑基前辈洗澡都没被发现呢,”六子得意地挺了挺胸脯,“女人啊,还是柔弱温柔的好,这种毒妇,求我我也不会娶她。” “得了吧你,人家那么强,能看得上你?”另一名韩家弟子对六子的话嗤之以鼻,“不过这个女孩也太强了吧,打得对手完全没有还手的机会,这种情况我也就在筑基前辈虐杀炼气修士的时候见过了。” “哼,韩风你别长她人志气啊?那是那三个白痴傻,他们太自以为是了,就那样随随便便地围上去,敌意太明显了,能不被人先下手为强?”六子傲慢地摆弄着八荒镜。 韩风没有像六子一样随便吼吼,而是冷静地分析道:“她施展的雷蛟法术速度快得惊人,我大概评估了一下,在咱们韩家的秘籍中,能和这个法术速度相媲美的只有一个极品风系法术,但是如果论威力,雷蛟直接把穿着法衣的人整个电焦,这是我们韩家的法术无论如何也达不到的效果;再看那散修逃走时,她追赶的速度已经远远超出了炼气期应有的范围,几乎三步就追了上去,我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一个炼气修士能飞奔得如此之快,换做是你,难道能从这样的速度下逃走?” “所以说是毒妇嘛,女人恶毒起来,我跟你讲啊……”六子眼神游离,开始扯歪理。 “行了,少说两句!”终于还是韩海站出来制止了两人,特别是六子无意义的瞎扯,“这个女孩我见过。” “什么?”韩风惊讶。 “你竟然还活着?”六子则夸张地大叫。 “……”韩海狠狠地瞪了六子一眼,还是决定忽略这个不分场合的白痴,“她带的那头熊实在是太特殊了,我当时也多看了几眼,用天罡龙熊当灵兽的修士还真是罕见。我记得当时她是和一个筑基修士一起的。” 要不是熊,像赤的幻容那样平凡的女人,怎么可能让风流倜傥的韩家公子记住? 韩风沉吟了一下:“你的意思是,那个筑基修士应该在附近?” “那我们还不快跑?”六子脸色都白了。 “现在还没有攻过来,我想应该是她们没有发现我们,”韩海摇摇头,“我已经跟族中前辈发了传音符,一会儿筑基修士就会过来了。” “叫叔叔他们过来?”六子愕然,“太夸张了吧你?她们危险我们只要绕开就好了,看毒妇刚才的表现好像也不会主动去找人别人。这秘境里杀人越货的事情又不少,至于把叔叔们叫来吗?” “你是说,你觉得她们可能发现了什么?”韩风也忽视了六子的存在,思考了一番说道,“虽然没有看到那个筑基修士,却看到女孩和熊就在原地徘徊,好像在守护着什么?” “没错,可能那片蓝花下面有东西,筑基修士已经下去了,而她们则留在上戒备,”韩海眉头紧皱,“以她们的实力,对付十几个炼气修士可能都没有问题,而这里灵气稀薄,筑基修士一般不会到这边来寻宝,所以留她们在上面对付靠近的人应该绰绰有余。” “难道她们发现了什么古物?”一想到那些威力强劲的古代法宝和功法,六子眼睛放光,拿出八荒镜又往花海那边照了照,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韩海连忙拦下六子:“不要再照了,一切交给族中前辈处理!打草惊蛇的话,说不定反而会错失良机。” “好吧。”六子泄气地说。 杀死了三名散修,赤又放出风蚀猛火毁尸灭迹,她不想自己反被人误会成杀人夺宝是恶徒。就在她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之际,一道奇怪的反光从远处的树林射了过来。 赤猛地抬头,看向了那个不应该出现反光的位置。 0029 替罪羊 “那里有人!”赤眼中凌光一闪。 赤并没有要扑过去杀人灭口的想法。 如果对方看到了全过程,应该知道自己是出于无奈才动手的吧?况且秘境这种地方几乎就是鼓励修士自相残杀抢夺资源,谁会这么无聊去管别人的闲事呢? 她还没有意识到藏在远处的人会因为别的原因对她们的行动造成破坏,不过被人看见毕竟不是什么好事,赤转过头想提醒武萱清一声。 “前辈?”赤回过头才惊愕地发现,眼里已经失去了武萱清的身影,只剩下随风摇曳的花朵。 武萱清去哪里了? 赤愣住了。 正在此时,天边出现了七道遁光,赤瞳孔一缩——七名筑基修士飞遁而来,目标显然是这片花海,而且当对方注意到她后,立刻调整方向直直地冲她而来。 什么?自己不就是干了大家都会在秘境中干的事吗?至于引来七名筑基修士?难道韩家秘境不允许打斗?这可从来没人跟她说过啊? 赤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又马虎了,看漏了什么规则。 赤再次回头,还是不见武萱清。难道她抛下自己了?可是抛下自己有什么意义? 这波操作完全看不懂啊! “熊!我们走!”眼看筑基修士就要飞近,赤再也不能等下去,情况更是容不得她细想,她立刻选择了保命。只要能冲进树林,御剑飞行的筑基修士视野会大大受限,她们逃脱的机会也大了几分。 然而还没跑出一步,地面竟然伴随着轰鸣声猛地震动起来,接着原本武萱清所在的位置突然传了一声爆音,一股凶狠的冲击波以此为中心,陡然向四面八方散开! 哗啦啦啦! 花海一瞬间被荡开,无数漂亮的蓝花被连根拔起,花瓣凄惨地飘散,烟尘四起! 然而冲击波完全没有停息的迹象,继续向远处波动而去,树木被撕成几段,连空中的筑基修士也抵抗不住这冲击,纷纷被打落在地。 不到一息时间,整个花海区域,已经变得一片狼藉,视野之内的所有,只剩下一地残渣,唯一无事的只有赤和熊。 “发生了什么?”赤满脸茫然,这一次她是真的不知所措了,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且为什么连远处的筑基修士都能打飞的冲击波却偏偏放过了她和熊? 突然,赤意识到不对,自己脸上、左手骨架上的幻术消失了!她的真实面貌完全暴露在人前。 “熊,快跑!不要回头!”这一刻,赤终于恍然大悟! 运起日木风生,赤开始向筑基修士的反方向狂奔,而熊也逐渐加速,以极快的速度奔跑起来。 “哇!”被冲击波击倒的筑基修士浑身就跟瘫痪了一般,使不出任何力气,一边口吐鲜血,一边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赤逃离。 嗖嗖嗖,又是两道遁光出现在天边,来人看见倒地的族兄,忙停下来询问。 “快!快追……咳咳!那个女孩可能拿到了古修士的东西!”筑基修士满嘴是血却不忘急急忙忙地指引族兄们去追赤——能一击让一个炼气修士击倒七名筑基修士,造成如此巨大损伤的,除了古修之物还能是什么? “古物!”两人脸色一肃,立刻催动飞剑向赤狂追而去。 “咳咳!”筑基修士用沾血的手在储物袋里摸索,终于找到一物——传音符。 “韩大年请求支援,有外人得到了古修之物,威力强大!速速支援!” 身后两道遁光追得急,赤拼尽全力却在被逐渐缩小距离,这时候她终于明白了一切。 武萱清确实要取一件东西,只是这件东西取出的动静可不小,为了不和韩家人正面起冲突,武萱清便想出了这个办法,让别人看见赤和熊,还故意放出冲击波攻击所有人却不杀死,制造是赤拿到了强大宝物攻击他人的假象,而自己则用隐身的法术偷偷离开,把所有的罪孽都推到赤的身上! “可恶,这个女人!”赤咬牙切齿,却又偏偏无可奈何。 眼见为实,七名韩家筑基修士亲眼所见,还有比这更真切的事实吗?这个时候一切辩驳都是苍白的,如果被韩家抓住,对方绝对不会相信自己的任何解释,甚至还有可能严刑拷打逼问所谓的同伙在哪。 赤立刻断绝了和韩家人好好解释的想法。 只是还有一点是赤想不通的,以武萱清的实力,直接冲进秘境抢了东西走人就好,韩家只有一位化神修士,只要她一心逃跑,对方很难抓到她,为什么一定要费这么大周折搞个替罪羊? 想不通归想不通,赤知道两名筑基修士已经追到近处了! 她抬眼一看,熊远远地跑在前面,丝毫没有被拉近距离。 是自己让它不要回头的……这家伙还真听话,至今都未回过一次头。 而且熊果然是听风谷的原住民,风系法术用得这么出神入,满速的天罡龙熊竟然连筑基修士都能甩开,要知道熊只有炼气期! 赤看着熊远去的屁股,同时,也看见了那个让她在听风谷中耗费十数日也未能领会的风旋涡,只要学会了运用风旋涡,日木风生必定能提高整整一个等级! 越是紧急的情况下,赤反而越能冷静下来。 背后追兵渐进,赤却认真地观察起熊来。 旋涡……风……速度……气流! 没错,是气流! 在千钧一发之际,赤突然豁然开朗,一条完整的思路在她脑中形成,她仿佛回到了在听风谷树梢上吹风的时刻,世界一片宁静,只有微微的风拂过…… 两名筑基修士追击的速度已经达到最大,眼看就要追上赤了,却突然发现这个小姑娘的速度突然变快了,而且还越来越快!原本已经接近的距离,差距竟然重新被拉开! 怎么做到的!两人大吃一惊。 一个炼气修士用双腿奔跑,竟然把两个御剑的筑基修士给甩开了。 修真界境界差距十分巨大,境界鸿沟不可跨越。 这个早已在他们脑海中根深蒂固的认知在一瞬间崩塌。 两人费劲地追了一路,直到赤没入丛林都没能追上,他们不由泄气,如果说从出生以来有什么事情让他们感到耻辱,对赤的追击一定会排到第一位!两个筑基修士,眼睁睁地看着一个炼气修士渐渐甩开自己,那种感觉绝对不好受。 两人追到丛林,已经看不见赤和熊的影子,只能在周围搜寻了一会儿,无功而返。 突然,一名筑基修士一声惊叫:“我刚才就说那个女孩怎么那么眼熟呢!” “怎么了怎么了?”同伴不明所以。 “海捕令!前两天才传到咱门听风城的海捕令!”筑基修士激动地叫着,见同伴仍旧不明所以,他急道,“天奕门发布的海捕令,悬赏三百黄玉缉拿的妖修——赤!” “什么!”同伴惊愕地叫出了声。 赤,天奕门叛门炼气期修士,屠杀本门三十五名炼气修士逃走,实力强大,妖修,特点为左手长有红色的骨甲,若能击杀之,将头带至天奕门,赏三百黄玉。 0030 胆小鬼 《赤骨天梯》——作者:红噬 “呼……”躲在一颗参天古树遒劲根须的缝隙中,赤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看来是暂时躲过了追兵。 经过风漩涡的加持,日木风生的速度可谓是惊世骇俗,连熊的最高速度也完全比不过它,可是同样惊人的是它的灵气消耗,才跑了这么一小段路,赤的灵气就消耗了大半。 “难怪二阶需要筑基期才能学习,炼气期的灵气根本支撑不了多久。”还没有脱离危险,法术进阶也无法让赤开心太久,她开始担心自己和熊的未来。 如果被韩家抓住,她肯定活不了,而熊可能不会被杀掉,却逃不脱为人奴隶的命运。 “是我连累你了。”赤轻轻摸着熊毛茸茸的耳朵抱歉地说。 如果不是她想带熊去旅行,那熊绝对不会面临一个大家族的追杀,自由自在地在山林里生活或许才是它最好的归宿。 “后悔吗?”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赤猛地抬头,只见大树的根须上空气波动,一个美艳的女子出现在自己眼前。 “后悔什么?”赤撇撇嘴,许久没见过武萱清的真容,不过这一看还是觉得艳丽无双啊。 “后悔答应帮我。”武萱清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抱歉,就像赤对熊那样。 对武萱清这个人,赤早已无法将她敬为前辈,并且在相处中,赤也习惯了用忽略她修为的口气说话,更何况在已经被她坑到极致的状况,赤更不会恭恭敬敬地与之交谈,直接不屑地“切”了一声:“那是我能选择答不答应的吗?你一个化神修士,我难道还能说不啊?” “我很抱歉,”武萱清沉默了一下,真诚地说,“我真的挺喜欢你的,这件事我不期望你的原谅,我……” “你只能尽力给我买一大堆东西做补偿来减少罪恶感,”赤毫不客气地接下了话茬,看武萱清一副被呛到的神情,她觉得有些可笑,“说什么喜欢,你最终还不是决定舍弃我去达成你的目的。只是我还是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一定要找一只替罪羊?直接抢了东西走人韩家又能奈何得了你。” 武萱清咬了咬鲜艳的红唇:“我是魔修。” “那又怎么样?”赤嗤之以鼻。 “魔修和仙修的关系正在逐步缓和,我们需要结为同盟,我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破坏仙魔的关系,我决不能露面,也不能被对方发觉存在,”武萱清最终还是决定解释给这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傻孩子听,“本来我只需要随意的一个替罪羊,可我碰到了你,而你恰恰又是一个妖修,说起来很卑鄙,可是如果能顺便挑拨仙妖的关系,那自然是最好的。” “放屁,我根本不是妖修!你从哪里看出来我是妖修了?你是白痴吗?”赤破口大骂,妖她又不是没见过,哪有她这样的妖修? “说谎。” “谁说谎了?” 刷的一声,武萱清玉腕一抖,一张宣纸摊开,赤定眼一看,宣纸上头画的那人不是自己又是谁?而画像下方则写着赏金等事务。 “屠杀同门?妖修?”赤又惊又怒,她想过天奕门会下海捕令,却不知道号称名门正派的大派竟然如此不要脸地胡说八道,同门那是她杀的吗?她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好嘛?还有她哪里像妖了?妖和骨甲有什么关系?这帮子人都瞎了吗? “想不到小赤还干过这等事,”武萱清无奈地撩了撩头发,“小赤看起来天真无邪,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人,刚才杀那三个散修你不也一样心狠手辣吗?想必同门死在你手里时也没有什么负罪感吧?呵呵,不过姐姐是不会因此讨厌你的,毕竟姐姐自己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胡说八道!那能一样吗!我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屠杀同门?”赤气得不知道如何解释,名门正派天奕门非要栽赃给她,她还真就无计可施,两者的声望完全不在一个层次。 “其实我们都是一类人,”武萱清轻轻地笑道,却掩饰不住眼中的苦涩,“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想要在修真界生存这是必备的素质。如果不是遇到我,小赤也一定会成为一个在修真界叱咤风云的人物吧。” 赤冷哼一声:“我说你这个人还真是矛盾,你既然讨厌这种做法,为什么要去做?不要总是装作一副全世界都在逼你的样子!” “你我都一样,小赤不也一脸清纯地说着谎言吗?没资格对我说教吧?”武萱清怜爱地看着赤,仿佛看着心爱的妹妹。 “我根本没有说谎,是你不愿意相信罢了!”赤站起身,目光冷然,直直地盯着武萱清的眼睛,“我说我的名字没有特殊含义你不信,我说我不是妖修你不信,我说我没有杀过同门你还是不信,反正我说什么你都不信。一路上,你以逗我为掩饰说了多少谎,然后又反过来教训我太容易相信别人?你只不过是害怕受伤而用谎言把自己包裹起来而已!你从内心深处厌恶这样的自己,却没有勇气去冲破这桎梏,说到底,你虽然拥有了化神期的修为,却只是一个胆小鬼罢了!” 眼角微微一颤,武萱清的心仿佛被针扎中一般,酸涩的刺痛撩拨着她的神经。 没有正面回答赤的话,武萱清抬眼看着天边道:“金丹修士要过来了。” 赤脸色一沉,筑基修士她还能稍微与之周旋,金丹修士实在比她强大太多,一旦被锁定,她绝无可能逃走。 “熊,我们走!”赤咬牙道,然而前路又在哪里?她要如何才能度过这一劫?。 好不容易从天奕门手下死里逃生,又遇到这档子事。赤从来没有认为自己的路途应该是一帆风顺的,但这么快就受到这样的无妄之灾,再一次被逼到死亡的边缘,却是她没想到的。 冷静。 赤的大脑高速运转,她知道越是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越需要冷静,越是到了绝境死地,越可能生机骤现,而如果成功抓住了转瞬即逝的机会,所诞生的结果,将被称作奇迹。 “胆小鬼,你就在一旁好好看着吧!”赤对武萱清举起拳头,用力挥了挥,“即便是遇到了你,即便以后遇到再多碍事的家伙,我也一样能把这小小的修真界搅个天翻地覆!” 0031 火种甬道 “赤已经有办法了吗?”熊用爪子轻轻在赤背上点点。 “不能说一定有,但是值得一试,”赤扶着一颗大树,偷偷伸出脑袋探探前方,没有发现敌人方才示意熊停下,恢复些灵气,“幸好这里是秘境,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咦?这是什么意思?”熊歪着头问。 “秘境的事情,我有所耳闻,”赤揉揉太阳穴,似乎在努力回想着什么,“秘境分为两种,一种是真的很难寻到入口、需要机缘才能进入的世外桃源;还有一种就是韩家秘境这样——地理位置、范围大小人尽皆知,却被禁制围起来无法随意进入的地方。第二种秘境明明所有人都知晓它的存在,却被称作秘境,不觉得很奇怪吗?” 熊摇头晃脑:“你这么一说,真的好奇怪啊!” 赤蹲坐下来,用十分神秘的口气对熊说:“所以我刻意打听了一下,终于得知第二种秘境其实又被称为‘火种甬道’。” “那是什么意思?”熊听得云里雾里,下意识地问。 “盛久必衰,再大的门派,也会有面临覆灭的一天,”赤叹了一口气,这种有沧桑感的话她本是很不爱说的,“但是,只要门派最核心的部分保留了下来,那就有卷土重来的一天。当外敌入侵,门派被围困之时,如果真的已经到了面临生死存亡地步,那便会让小部分门派的支柱进入秘境之中。” “你是说,他们从秘境逃走了?”熊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是的,虽然只是很小一部分人,”赤垂下眼睑,手指轻轻拂过地上一棵小树苗的叶子,“一般在大门派直接控制区域内的秘境,都隐含着通往遥远地界的功能。门派危急之时,会将门派的支柱修士们分成几批,分别携带门派的火种,前往各个秘境,并从秘境里逃脱。” “那剩下的人……” “当然只能留下来等死了,”赤长长出了一口气,“留下来的甚至不知道还有火种甬道这种东西,他们作为吸引敌人主要火力的牺牲品被留在门派中做最后的抵抗。” “怎么这样!”在熊的认知里,是没有抛下同伴独自逃走的概念的,大门派的做法让它感到不可思议,在它看来,门派弟子应该都是同伴吧?“可是这么重要的事情,赤怎么能轻易打听到呢?” 赤苦笑一声:“那是当然,我曾经可是门派的核心弟子啊。”而且还是地位最高的那位。 “诶!”熊惊愕地看着赤,眼中似有一种叫做崇拜的光芒在闪动,不过转念之间它又露出委屈的表情,用胖乎乎的熊爪抓住赤的手臂可怜巴巴地问,“赤会丢下我吸引敌人,然后一个人逃跑吗?” 看着熊清澈的眼神,赤哑然失笑,她转过身,一把将熊抱住,坚定道:“绝对不会!” “嘻嘻!我也不会!”熊转悲为喜,搂住赤的肩膀,亲昵地在她怀里蹭。 赤庆幸自己曾是天奕门的核心弟子,若非这个身份,她绝不可能知道火种甬道的秘密。果然知识储备还是越多越好,赤有点羡慕穆潇冷了,她那么爱看书,如果遇到这种麻烦事,应该能比她想到更多的办法处理吧! 不过韩家秘境存在“火种甬道”的事到底只是赤的猜测,她所知的都是天奕门的情况,或者说是现代修真界中大门派的情况,古修的门派是否有这些门道并不确定;而且即便火种甬道真的存在,赤也无法保证自己能找到它。 火种甬道的存在方式同样有两种形式,一种是传送阵,若是传送阵,赤就只有干瞪眼的份了,发动传送阵可是需要各种玉石的,传送距离越远的传送阵需要的玉石越高级,别说红玉了,要上万块黄玉,甚至要更高一档次的蓝玉都有可能,而这对在玉石方面一贫如洗的赤来说真的无能为力;另一种是空间裂缝,空间裂缝是自然形成的通道,对面往往是未知的区域,而且有生命体穿过之后裂缝会因为不稳定而发生扭曲,通往的地方变得完全不同,也就是说,第一批人和第二批人通过空间裂缝会到达不同的区域。 空间裂缝的随机性和不稳定性使其变得异常危险,如果急急忙忙地进去之后,发现自己正好掉进大荒巨兽的巢里,或者撞破大乘期修士和他嫂子偷情,那乐子可就大了。 摇了摇头,赤决定甩开这些无用的想法。 火种甬道到底如何,就留到自己找到它时再去操心吧,现在自己的任务就找到它。 数万年过去火种甬道都未被公开,可见其隐蔽性极高,要发现它谈何容易,赤比别人多的一点点优势仅仅是知晓它存在,而会去刻意搜寻它罢了。 “拜托了熊,你的嗅觉比我敏锐,如果闻到奇怪的味道,哪怕只有一点点,一定要及时告诉我。” 赤一面嘱咐熊,一方充分调动自己的所有感官,听力、视觉,甚至说不清道不明的第六感,她也打算利用起来。 不放过任何一丝异常,这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 为了找到火种甬道的位置,赤需要一份韩家秘境的地形图。 几乎是抱着侥幸心理,赤用灵气沟通了韩家秘境的通行令牌——这同样是一块玉牌,不出意外的话,其内部应该记载着韩家秘境的基本情况。 果不其然,赤找到了她需要的秘境介绍,还惊喜地发现了一幅韩家秘境的大致地图——秘境的形状,山川河流的分布,虽然上面没有任何灵植和矿石的产出点记载,对赤来说确实是一份意料之外的大礼。 什么灵草,什么矿石,在生存面前都是浮云罢了。 火种甬道的选位一定是有规律的,这种门派用禁制圈出来的秘境,为了保证火种甬道的隐蔽性,一定会在地形和方位上做文章,选取一个最为安全的位置,否则轻易被人找到可就惨了。如何围绕甬道圈出一个秘境在门派中一定属于机密中的机密,即便以赤核心弟子的身份也是无权知晓的,她只能靠自己的判断来挖掘其中的奥秘。 火种甬道在秘境中所处的位点必有相通之处,根据天奕门秘境的情况或许可以推断出韩家秘境火种甬道的位点。 天奕门几个秘境和韩家秘境的形状完全不同,但是赤别无选择,她根本没有时间一点点地去探索韩家秘境全场,她必须在最快时间赶到火种甬道最可能出现的位置,身后可是有遁速飞快地金丹修士在搜索着她呢! 在哪里。 赤的大脑高速运转,大滴的汗珠顺着脸颊滑下,一定要赶上啊! 0032 寻找出路 “不对,不对……”将一个个想法逐渐否定,赤发现自己好像越来越迷惑了,明明自己已经从天奕门秘境的火种甬道位置之间找到了共同点,再看韩家秘境,却发现怎么都合不上,满足一个条件,必然违背另一个条件。 难道韩家秘境真的没有火种甬道? 赤有点绝望了。 “怎么了赤?”熊拿着一片不知从哪里扯下的大叶子,卖力地给赤扇风降火,突然见她情绪低落,不由关心地问道。 “找不到……”赤满头大汗,难道自己这一次真的要栽在这里? “是不是被毁掉了啊?”熊把头凑过来,好奇地看着地图投影,“既然这个古代的门派已经覆灭,说不定是敌对势力为了截住想从火种甬道逃走的人,先一步赶来把甬道毁掉了。” 赤摇摇头,“不管他们毁不毁掉甬道,我都应该能在地图上找到适合设置甬道的地点……诶?等等!” 赤连忙伸手在储物袋里翻找,很快从里面翻出一块玉简。 摊开玉简,赤向其中注入灵气,一个立体的大陆影像出现在眼前。 这块玉简正是在风语城购买的中央大陆地图,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据地图店铺的掌柜说,整个修真界共有五块大陆,其间由宽广的大海相隔,她们所在的正是地域最为广阔的大陆——中央大陆,绝大部分修士穷其一生都只能呆在中央大陆,所以购买中央大陆的地图就已经足够了。 其实赤知道,卖家当然巴不得卖更贵的东西,说出这种话,只有可能是店里没有全修真界的完整地图,不过她也没有拆穿掌柜,反正武萱清十分想为她花钱,那就来一份最贵最全的地图即可。 包含整块大陆的地图对赤来说已经非常昂贵了,足足花了十万红玉才买下来,不过看武萱清脸上一闪而逝的不屑,赤就知道这份地图的价值比起极品地图还差的远呢。 赤点了点地图中部偏西的位置,地图立刻放大,一个不规则的区域出现在眼前,工工整整的正楷字书写着它的名字:三临修仙域。仔细看就能发现这是一个由三大修仙正派:天奕门,惊鸿门,士玉门拼接而成的修仙域,在三个大派的交界处,有一个小小的中立区域,正是听风谷。 “赤,你看这个地图干什么?”熊不明所以。 “还是你提醒了我,”一边点开听风谷的小地图,赤一边解释道,“我怎么能以韩家做为原点来找火种甬道呢?这个秘境是古代门派圈出来的,韩家只是在古代秘境遗迹的基础上,按照古代秘境的形态重建了禁制,要找古代门派的火种甬道,肯定要以那个古代门派的位置做原点啊!” 熊懵懂地点点头,还是忍不住又问:“这样有什么区别呢?” “秘境和门派不一定交界,要从门派外面的秘境逃走,就需要隐蔽和迅速,从最短的距离到达秘境,再从最短的距离逃入甬道,能大大增加存活率。”赤头也不抬,快速浏览韩家秘境的简介 韩家秘境,原浩灵宗雏灵秘境。 大段的文字描述,赤一点兴趣都没有,她的眼里只剩下浩灵宗三个字。 伸出食指在浩灵宗三个字上轻轻一点,文字介绍顿时消散而去,地图猛地弹回三临修仙域的大地图,一个红色的光点出现在地图上。 心里豁然开朗,一条清晰的路线在赤的脑海中勾勒。 “熊,我们走!” 有人取走古修之物的消息在韩家弟子间迅速传播,每一个韩家弟子都被发动起来,这个时候,灵草也好,矿石也好,都是次要的,找到那个拿到古修之物的人才是重点。 非常幸运的是,取走古修之物的人是天奕门的通缉犯,有画像可就好找多了。 只不过当这个通缉犯的海捕令在韩家弟子中传播时,引起了极大的骚动——一个炼气期修士悬赏金竟然高达三百块黄玉,别说是天奕门,整个修仙界也没有见过悬赏金这么高的炼气修士。 听风谷毕竟是自由地带,赤核心弟子的身份他们还没有那么快打听到,可是赤的强大却被亲眼看见她虐杀三名散修的韩家炼气修士和追击她的韩家筑基修士生动地描述了出来,在向自家人讲述时,他们竭尽全力,拼命强调自己没有夸张,因为确实已经没有办法更夸张了。 出手狠辣,速度奇快,威力巨大!五名以下的炼气修士绝不是她的对手。 这是韩家人最终得出的结论。 于是韩家人嘱咐自家弟子相互靠近,抱团前进,发现目标也不要动手,直接呼叫长辈;另一方面,韩家偷偷送了十名金丹修士进入秘境,开始进行拉网式搜查。 金丹修士遁速飞快,但是为了避免进入秘境的散修和其它势力发现,不得不隐藏自己的行踪,给搜查造成了些许麻烦。 赤不知道这些,但是她已经从武萱清那里知道了韩家出动金丹修士的事实,没做任何浪费时间的举动,赤带着熊向认定的目标地点前进。 赤有些庆幸武萱清挖走的宝物的位置离她判断的火种甬道的位置较近,经过两个时辰的奔袭,赤和熊终于赶到了目的地。 烈日之下,赤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长时间使用进阶的日木风生,她的灵气已经消耗殆尽,还好总算是到了。 这里是一个颇大的湖泊,湖边长满了长长的蒿草,湖面宁静,碧波荡漾,却因为太深根本看不见底。 只一眼,赤就已经有了想法。 如果有火种甬道,湖底绝对是极佳的选择。 虽然修士有特殊的水下呼吸法,但只要不是擅长水法的修士,在水中难以攻防,特别是火炎属性和雷属性的修士,前者法术威力被水环境抵消了大半,后者扔出去的法术能把自己同敌人一起电个半死,而恰恰这三个属性的攻击力最强,修炼的修士又最多,以至于绝大部分修士都不会下水去查看。另外,还不知道水下是否有危险生物,在不清楚湖中有无值得为之冒险的灵物的情况下下水本就是很不明智的。 “赤,有修士过来了!接近得非常迅速,肯定不是炼气修士。”熊嗅着空中的气味,警惕地提醒着赤。 熊的嗅觉,这时候远比视力和感知有效。 想法只是想法,但是此时已经容不得赤慢慢探索完岸边再决定了。 “熊,我现在要教你水下呼吸法,只要不遇到十分激烈的战斗,应该能应付过去,”赤严肃地对熊道,“你认真听我说……” “诶,这么突然吗?”熊惊讶道,它还没有准备好呢! 虽然天罡龙熊基本都能游泳,却从来不敢尝试潜水那么长时间啊! 然而赤没有给它逃避的机会,已经严肃地开始讲解水下呼吸法的施展方式,熊只好强自镇定下来,逼迫自己学习。 0033 斗鱼 赤擅长火雷炎三属性的攻击法术,可是它们在水里偏偏都无法使用。 月指风生虽然由水土灵气合成,平时都需要在地面借力才能发挥出威力,现在想在水中借力?这可是需要相当多的经验才能完成的! 风速斩对手速要求很高,唯有高频率施展才能对敌人形成威胁,但是在水里怎么达到很高的手速? 唯一能在水中生效的法术——天水流云,又是赤用得最差的一个极品法术。 长时间的奔袭,赤的灵气几乎耗尽,可是根本没有时间留给她打坐恢复。 各种因素综合之后,赤只好期待一下自己那朴实的枪法能起到一点点作用了。 “准备好了吗?”赤平复了不安的内心,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她别无选择。 “没……有……”熊还在做垂死挣扎。 “好!我们下水!”赤说着就纵身跳进了水里。 “诶!”我明明说的没有啊! 熊委屈地哀嚎一声,看着水面尚未平静的涟漪,又望望远方的天空,心一横,眼一闭,终于如同英勇就义一般朝湖中跳了下去。 啪!水花四溅。不过很快,水面又归于平静,仿佛从未有人来过一样。 赤紧紧握住长枪,单手在前划水,双脚在后不停地摆动,逐渐向湖底游去。 赤一边游,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她已经游到了十丈深处,还是没有看见什么危险的生物,只有一些银色的小鱼瞪着圆鼓鼓的眼睛悠闲地从附近游过。 很安静。 湖中非常安静,赤只能听到自己和熊划水的声音。 继续下潜,赤逐渐感觉道水压在不断加重,她激活法衣,让一层薄薄的土属性护罩笼罩住自己,至于皮糙肉厚的熊,赤觉得这点压力还不需要自己替它担心。 随着深度增加,周围的光线越来越暗,赤几乎要看不清楚周围的情况,她很犹豫要不要施展火法照明。虽然她可以保证小小的火焰在水中燃烧照明,可是那样做无疑会让自己变成一个活靶子,水中所有危险生物会在第一时间盯上她。 熊比赤轻松多了,只要能在水中呼吸,它就没什么好怕的。 要说游泳技术,熊可比赤强了许多。 现在让熊害怕的只有黑暗的环境,生活在听风谷的它习惯夜晚出来觅食,可听风谷它是多么的熟悉,知道如何避开危险,而现在在陌生的湖中,抬眼啥也看不见,怎能让它不感到害怕。 熊想叫赤停下来商量一下,一出声却大大地呛了一口水,它连忙闭嘴,快速游到赤旁边,爪子拍了拍她的肩膀。 见赤回头,熊正准备比划,却见赤眼中厉色一闪,双手对着它的胸膛猛地就拍了过来。 “咕!”熊毫无防备之下被拍的咕噜噜滚出去老远,呛了好几口水,还好它肚子大,这点水并不算什么。 即使脾气再好,被朋友偷袭呛水也会生气,熊稳住身子就想给赤点颜色瞧瞧,一转头却正看见一张巨大的嘴巴在自己面前闭合,粗壮的利牙一根有它半只那么长。 熊惊得往后一缩,什么东西嘴巴这么大? 阴暗的湖底,光线暗淡,熊只能从来着的轮廓上大致判断一下,这应该是一条鱼吧? 妈妈呀,这么大的鱼? 熊瞪大了眼睛:一只可以吃个几十天吧? 和熊不同,赤这时候哪里敢去胡思乱想,从这条鱼嘴里的牙齿就可以看出,这家伙绝非善茬,虽然修为看上去和自己差不多,但有水的主场优势,即便自己这一边有两个,也不敢说能胜过它。 手腕一抖,赤率先发难,一枪狠狠扎在鱼头上。 好滑! 这一枪根本没有扎进肉里。 在水里,赤的动作慢了许多,刺出的攻力也比平时逊色,但是最让她意外的是鱼皮,竟然像抹了油一样,滑溜溜的,赤这一枪只从它身上蹭掉了一点青苔样的东西,完全没能伤到它,不过,却成功地激怒了它。 这条大鱼一看就是湖中霸主,多年来只有它吃别人的份儿,哪有人敢来挑战它的权威,还这么凶狠地打中它的脑袋?不可饶恕! 大鱼怒了,它尾巴猛地一甩,庞大的身躯竟然灵活地转向,转眼间已经正对赤而立,接着,张开满是牙齿的嘴巴狠狠咬下。 赤没想到大鱼转身的速度这么快,游泳并非她所长,此时的她整个被罩在大鱼啃咬的范围内,这才看清大鱼的楼上之中遍布锋利的牙齿,一块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别无他法,赤只好将长枪竖起。 乒!牙枪相撞竟然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 赤顾不得其它,脚尖在枪杆上一点,趁机滑出出了鱼嘴。 咵。 又是一声闷响,赤眼看着自己的极品法宝长枪,被大鱼的嘴硬生生地挤断,失去灵性悲惨地断成两截。 这鱼的牙齿这么坚硬?咬合力这么大?赤惊愕异常。 似乎一击没有咬死赤让鱼也惊讶了一番,它稍微顿了顿,再次咬将上来。 赤尽力后滑,可是在水中她和普通修士真的没什么两样,和大鱼相比,速度慢得像蜗牛。 真的躲不开了?赤眼睁睁地看着大鱼向自己咬来,却感到无能为力。 正在此时,大鱼身体一震,嘴巴也是一偏,牙齿擦着赤的大腿咬过。 赤定眼一看,竟然是熊在大鱼后面猛地一拍,将它打偏了出去,可是熊同样不擅长水战,这一拍,自己也被反作用力推得滚了出去。 真是糟糕。 看完了熊拙劣的变现,赤心里长长叹了口气,她知道自己的表现比熊还要蠢笨。 在水中的自己,还有熊,竟然是如此地脆弱吗? 大鱼晃了晃脑袋,似乎也有点昏,面前的一人一熊让它非常恼怒,它决定给她们一个深刻的教训。 大鱼张大了嘴。 赤和熊心里一紧,却见一股磅礴的水灵气在大鱼口中凝聚。 不好!是法术! 鱼没有立刻放出法术,而是将灵气在自己的大嘴中越压越紧。 赤感觉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她毫不怀疑这一记法术的威力。 轰! 赤已经缩成一团,尽全力催动法衣开启防御护罩,又将左手挡在前方,却仍然感觉自己浑身上下被一记重锤击中,头昏眼花不说,喉咙里也是一甜,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 在水里,吐血还不算完,咳嗽之时,又是几口湖水倒灌,呛得赤差点背过气去。 熊显然也受伤了,虽然赤没看到它吐血的样子,却看到了它身边扩散的血迹,强悍如熊,硬扛这等攻击也不是好事。 然而这一击刚过,模糊之中,赤又看见数股灵气向大鱼的嘴里聚集。 又来! 如果再受这样的一击,那可就真的糟了! 0034 红袍 不行,决不能让大鱼放出这一击! 赤立即施展天水流云. 旋涡气势汹汹地席卷到大鱼身上,却像普通的水流一样,被滑溜溜的皮肤轻易化解。 “怎么这样!” 赤大失所望,她万万没想到天奕门极品法术之一的天水流云,竟然会毫无作用。 怎么办!赤没有时间去懊恼,她必须做点什么! 风蚀猛火和大炎爆是完全不用想了——深水之下用火攻不是自讨没趣吗? 长枪直接刺都会被大鱼的皮肤滑开,风速斩就更不可能伤到它了。 难道只能放出雷旋电蛟搏一把? 雷法在水里施展,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还有可能因其麻痹效果打断自己和熊的水下呼吸法,不到万不得已赤真的不想做这种自杀式举动。 指望熊?它会的大威力法术全需要近身肉搏,完全不用指望它能放出远程法术挡住大鱼的水炮。 眼看着大鱼嘴里的水炮渐渐成型,赤再也没有办法等下去了,她双手凝聚灵气,准备投放雷蛟。 突然,赤的胸口泛起一阵闪耀的红光,赤只觉得双手灵气不受控制地向红光涌了过去。 “什么这是?”赤愕然地看见一张血红的战袍在自己面前成型。 这张战袍足有十丈之长,通体红色,明明是炎属性,却丝毫不受湖水的阻挠,她站得很近,却完全没有感觉到灼人的热度。 不受赤指挥,红袍在红光的控制下向大鱼罩去,将它的大半张鱼脸捂在其中。 呲。 好像听见烤熟的声音,接着就看见大鱼开始剧烈地翻滚,水炮砰地打偏出去。 赤和熊浑身一紧,生怕被水炮打中,万幸只是有惊无险。 水炮偏得厉害,根本不可能伤到她们。 红袍并未就此消失,它就像烙铁一样渐渐没入大鱼的肉里。 大鱼疼得翻腾不止却无能为力,巨大的尾巴发疯了一般在水里狂甩,卷起一个个危险的漩涡。 鱼不会叫,只能无声地挣扎,恰恰是这样无声地恐怖,反而更叫人心寒。 看着红光消散乖乖落回自己胸前的艳王令,赤只觉浑身发毛。 外表人畜无害的小小令牌,竟然隐藏着如此可怖的能力吗? 艳王令好像不知道赤的想法,悠哉地放出一道灵光打入赤的脑海。 “炎系法术红袍,唯有艳王能学习的极品法术,具有极强的灼烧效果,禁止外传。施展方法为……” 浑然忘记身处何地,赤不受控制地沉浸在法术学习之中。 突然,一道金光毫无预兆地从天而降! 那金光犀利无比,径直将湖面从中劈开,赤和熊只觉自己在一瞬间看到了湛蓝的天空! 金光直直地插进大鱼的身体,唰的一声,大鱼被拦腰斩断,霎时间鲜血四溢。 “不好!韩家人追来了!”赤大惊失色。 刚才那一击威力之恐怖远非筑基修士可比,恐怕是出自金丹修士之手! 金丹修士!自己绝无抗衡的可能! 抓住还在发愣的熊,赤拼命下潜,这时候的她竟然生出如果能长出鱼儿那样的鳍和尾巴该多好的想法。 浓烈的血腥味布满了全湖,赤感到阵阵反胃,只能强忍恶心拼命寻找火种甬道。 唰唰唰。 湖中下起了金刀雨,阴森的湖底,赤偶尔看见金色的光芒从眼前闪过,深深地没入泥土之中,如果不是在水里,她的后背此时一定已经全是冷汗了 在哪里,在哪里! 赤睁大眼睛,不停地在幽暗的湖底寻觅。 湖底并非光秃秃的只有沙石,而是长满了杂乱的水草,遮挡视线不说,还总是“一不小心地”缠住赤和熊,浪费她们一些时间,在这需要争分夺秒的时候显得尤其恶心。 此时的湖面上方已经聚集了十几位韩家弟子,其中领头一人,英姿飒爽,气宇非凡,正是一位金丹修士,而剩下的十几位均是筑基修士,他们乘着法宝飘浮在湖的各个方位,密切地关注着水下的状况。 刚才湖面水波动荡得厉害,像是有人在下面斗法,韩家人立刻猜测赤可能藏身在水底。 水战是一定要尽量避免的,因为人类毕竟是生活在陆地上的,如果不是专门锻炼过水下技巧,下水之后会发现怎么动作都束手束脚,反应也比平时要慢许多。 水,看起来是温和的,可是一旦被大量的水包裹起来,人们又会感到无力和渺小。 修士虽然比普通人要强大,但是在自然的力量面前却显得十分稚嫩,如何顺应自然的同时利用其为自己服务,是每个修士的必修课。 畏惧水战,这就是韩家人迟迟没有下水的原因。一个擅长水战的炼气修士若是和不擅长水战的筑基修士在水下相遇,恐怕是筑基修士处于劣势。 至于让金丹修士下水,韩家人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可是金丹修士下水后感知范围也会被压缩到一个很小的区域,在这样宽广的湖中很难寻觅到躲藏起来的赤和熊。 况且赤的手里可能握有大威力的古宝,一旦被古宝偷袭成功,即便是金丹修士也不敢断言结果。 不过韩家人并不着急,他们认为只要赤在这湖中就绝无逃走的可能。 虽然亲身冒险下水不可能,但凭借金丹修士的破坏力,直接对湖发动密集的无差别攻击却毫无问题,于是金丹修士施展法术,降下万道利刃。他对自己的实力非常自信,他相信这种情况下如果赤真的躲在湖底,绝无可能毫发无伤地将这些又快又狠的刀雨悉数躲过。 果不其然,一个击实的感觉出现。 在那里! 金丹修士毫不犹豫地投入水中,在知晓敌方方位的情况下,他不必担心被暗箭偷袭,他要一举拿下赤的人头! 赤!不能言语的水下,熊万分焦急地将赤揽入怀中。 一道伤痕深深地嵌进赤的左手,血不住地向外冒。 “不行,不能停下!敌人一定感觉到我们的所在了,必须马上逃走!”赤几乎被这一击击昏过去,利刃的威力如此恐怖,即使用左手的骨甲挡住了大部分伤害,她仍然被击得撞在湖底的石头上,原本已经受伤的身体再次受到重创,又是一口血哇地吐了出来。 熊几乎要哭出来,如果不是赤推开了它,它已经被劈成两半了,可是现在赤成了这个样子,要怎么办才好。 赤强忍昏厥的冲动站起来,她知道金丹修士一定发现了她的位置,再不逃走必然命丧于此。 如果刚才没有撞上石头而是掉进沙里,她还不至于受这么严重的伤——诶? 等等!赤突然意识到一丝不寻常。 刚才撞在石头上时,虽然很沉闷,但是她确实听到了奇怪地震音,这种感觉就像是敲击空墙发出的声音一样! 难道说……赤抓住熊的爪子,将它移到石头上。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熊和赤养成了一定的默契,它当即用力推石头。 石头纹丝不动。 熊没有办法,只能放下赤,运起灵气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拍向石头。 轰轰轰…… 石头终于慢条斯理地移开了一点位置,一个乌黑的洞口出现在一人一熊眼前。 0035 天梯现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如果不是时机不对,身体状况也不允许,赤一定会仰天长叹。 无需犹豫,赤搓出小小的灵气泡,又在泡泡里点亮一颗火星,一个简易灯笼就这样制成了。 赤将“灯笼”丢进通道中,自己也跳了进去。 熊紧跟赤钻进通道,却听得身后低低的轰鸣声。 熊回头一看,那沉重的石块竟然自己移动起来,最终把通道口完全覆盖住了。 熊惊讶地吐了吐舌头,它还不懂得机关什么的,只道是先人留下的神迹。 赤的状况很不好。 硬生生挨了大鱼的水炮,又被金丹修士击中,多亏骨甲抵消掉了部分冲击,否则赤早已经一命呜呼。 不愧是金丹修士,随手一击威力就如此巨大,还好没有正面和他开战。 虽然保住了性命,赤受到的冲击却早已超过所能承受的范围,左手也被斩断了一半,看上去一碰就会断掉,她需要尽快疗伤。 赤吞下一颗生肌丹,强撑着向前走。 通道并不长,不足一盏茶的功夫,由从下行转为上行,赤和熊稍微走了走,竟然钻出了水面。 熊率先跳上岸,骨碌碌地抖着身体,把皮毛上沾的水甩得到处都是。 赤撤去水泡,将火星调亮。 这里是一个小小的洞窟,没有任何遮掩物,火苗的光芒顿时将这个洞穴照得亮堂堂的。 看到眼前之物的瞬间,赤浑身一松,瘫倒下去,吓得熊连忙跑过来,两只爪子抓住她的肩膀拼命晃动,咿咿呀呀急切地呼唤着。 “我求求你放我一条生路吧……”赤痛苦地睁开眼睛,伸手在熊的鼻子上轻轻一弹——熊都快把她的头晃掉了。 “呼呼。”看赤睁开眼睛,熊发出憨厚的笑声,全然没有发觉自己的虐待行为。 赤偏了偏脑袋,错开熊粗壮的前肢看向洞穴的尽头。 一条半透明的裂缝十分违和地悬在空中,就像一张裂开的嘴,挂着令人毛骨悚然笑容。 “走吧,”赤拍拍熊的脑袋,虚弱地冲它咧嘴一笑,“希望对面是一个热情好客的山村,不但能借我们地方疗伤,还能给我们免费做好吃的。” “诶!真的吗?”听说可能会有好吃的,熊双眼放光。 “当然是真的,走了大运的话。”赤用力揉了揉熊的一只独耳。 “诶?还要看运气啊?”熊失落地嚷嚷了一声。 一人一熊来到空间裂缝跟前。 看着这个从未见过的、也完全无法理解的存在,熊心里发虚。 它向后缩了缩,问道:“真的是这里吗,赤?我怎么觉得好可怕,它长得好像一个嘴巴,我们进去了,会不会没有遇到好吃的,反而变成别人的美餐啊?” “抱歉,这还真有可能。”赤叹了口气。 空间裂缝对于现在的她们来说,是最好的去路,不需要任何前置条件就能完全离开韩家秘境,可是对面是什么,是福是祸,却是全然无法预料的。 赤转过头,望着熊纯净的眼睛:“熊,你后悔跟着我吗?” “不后悔啊,我很喜欢赤。”熊连忙摇头,还伸出肉掌拍了拍赤的头顶。 “熊,你真的好傻……”同样是“喜欢”二字,落在赤耳中的却是截然不同的感觉,她竟然觉得眼角微微湿润,“我们走吧,你一定要紧跟我哦。” 如果这一次能活着出去,我一定要取回属于自己的自由,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因为单纯的信任和喜爱而跟随我的傻熊。 赤默默地在心中立下誓言。 深吸一口气,赤目光坚毅,猛然投身空间裂缝之中,熊咬紧牙关、顶住恐惧,也立刻跟着跳了进去。 空间裂缝顿时像炸开了锅一样剧烈地抖动起来,不一会儿又恢复了当初的平静。 …… “赤!赤!” 紫色的天空下,熊抱着赤半坐在宽阔的广场上,无视外人探寻的目光,焦急的呼唤着。 可是这一次,赤没能再站起来弹它的鼻子,她紧闭着眼睛躺在它毛茸茸的臂弯里,好像听不见任何声音。 “求求你快起来吧!”熊呜咽着,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 空间裂缝内充斥着庞大的能量,穿越裂缝会给身体造成负担,同时还可能对灵魂造成刺激。 跳进裂缝的一瞬间,赤就感觉到磅礴的压力从四面八方传来,她再也抵抗不住疲倦和伤痛,眼睛一闭,昏死过去。 朦朦胧胧,似醒非醒,赤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眼前的景象如梦似幻,赤摇了摇昏昏沉沉的脑袋,慢慢爬起身。 身体的感觉很奇怪,轻飘飘的,腾云驾雾一般。 “红雾?”赤揉了揉太阳穴,四下张望了一会儿,除了无尽的红雾什么也看不见。 努力回忆了一番,这样遍布红雾的场景好像是在哪里见过的。 “熊?”赤找不到熊的身影,“难道我和熊走散了吗?” “奇怪的地方,我该往哪边走呢?”赤半眯着眼睛举头望向天空,但找不到太阳,也看不见星辰,分不清白昼还是黑夜,只有绵绵无尽的红色飘渺,雾气迷茫。 寂静无声,红雾延绵,赤不知该何去何从。 突然,一道人影闪过。 赤眼角一跳,那个人影无论是出现还是消失,都太快太快,她完全没看清楚对方的长相,只在匆匆一瞥之间瞥到对方咧嘴笑露出的一口白牙,在这红雾之中显得格外扎眼。 “喂,等等!”赤想也没想,就向那人影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唰,人影再次闪过。 “我说你倒是等等啊!”赤无奈地叫了一声,也没指望对方会停下,可是心下却涌起一股熟悉的感觉,让她十分疑惑。 集中精力,赤微微眯起眼睛,果然,那个人影又一次闪现,可是它的速度实在太快,即便是刻意地观察,赤也没能看清它的模样。 “可恶!”就在赤准备再次集中精力观察之时,远方出现了一个红点。 赤带着疑惑向前跑,越是接近,脸上惊诧之色愈甚。 终于,赤来到了目标跟前,她停下脚步,慢慢抬头向上看去,眼前之物带给她的只有无尽的震撼。 由无数血染的尸骨搭建而成,一把看不见尽头的天梯从赤的脚边一直延伸,去向天际。 杀戮与死亡的气息缭绕在天梯四周,让人心生恐惧,然而骨梯本身,恐怖之余却又是如此的鲜艳,散发出妖异的美感。 越是遥望那不可见的尽头,赤越是觉得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撩拨着她的神经,诱惑着她走上天梯,去寻找那未知的终点。 仿佛被迷惑了一般,千思万绪渐渐消失,赤的脑海中最终只剩下一个念头——踏上天梯。 没有任何迟疑,赤抬起右脚,踏上了第一级阶梯。 就在赤完全踏上天梯的瞬间,眼前的景象陡变。 红雾和天梯迅速消散,清晰的灰色石台出现在脚下,神色各异的人们或近或远站在赤的周围对她指指点点——赤终于回到了现实。 “熊……”赤看见熊焦虑地趴在自己面前,也看见了石台边缘聚集的人们,可是此时她已经没有办法说更多话了,天地灵气向她蜂拥而来。 赤,筑基在即。 0036 破而后立 什么是筑基? 身为一个拥有十八名筑基期弟子的金丹修士,呼延虬自认为在这方面有足够的权威回答。 “筑基嘛,也就那么回事。你们知道筑基期和炼气期最大的差别是什么吗?嘿,这都答不上来?是能飞!” 作为妖魔混道中颇有名气的金丹修士,呼延虬经常被人请去给将要筑基的炼气修士们授课。 他总是往讲桌上一坐,从兜里掏出一只卤香四溢的猪蹄边啃,边像闲聊一样把筑基的经验讲给这些小修士们听。 “能飞和不能飞的区别你们了解吗?就是说筑基期修士和炼气期修士互怼的时候,只要懂得利用制空优势,那就能永久立于不败之地!所以说筑基才是真正跨入了修真界门槛,懂了吗?” 别说,像他这样没个正型的金丹修士,在妖魔混道里反而挺受欢迎的。 筑基很难吗? 呼延虬从来不这么认为。 若是要说为何天下有那么多人无法筑基,呼延虬将其归结为两点:一是缺少筑基丹,二是败给了自己内心的恐惧。 他不希望这些听过自己讲解的后辈面对筑基仍旧如临大敌。 放松心态,坦然面对,筑基反而是水到渠成之事。 要说筑基的过程,呼延虬自然也是相当熟悉的,性温的筑基丹中蕴含的大量灵气,完全足够修士们筑基。 不过,因为筑基时修士的身体处于饥渴状态,也会吸引少量天地灵气,在修士的身边形成一个灵气漩涡,俗称——天象。 但是无论怎么讲,筑基的过程都是温和的,仿佛人与自然的一次美妙的交流,绝不像没筑过基的小修士们想的那样艰难可怖…… 大概没错? 呼延虬目瞪口呆地看着广场中央盘坐的女孩。 你这是在筑基? 呸,你是在受刑吧! 端坐在广场正中的赤颠覆了呼延虬一百三十七年来对筑基的认知,也颠覆了所有围观者的认知。 妖异的紫色天空下方,各色灵气渐渐凝实,化为根根尖针向赤扎去! 灵气尖针一根根没入赤的身体,伤口十分细微,还没来得及流出血液,就已经愈合,只在赤身上留下小小的红点,可是疼痛感却是实实在在的。 赤咬着牙齿顶住伤痛,将这些入侵的灵气疏导、吸收。 渐渐地,赤体内的灵气量越来越大,而空中的灵气也好像有灵性一般,开始发生变化。 一根火针在空中成型,然而它并没有急着攻击,而是融合周围的火灵气,最终化身锋利的小刃,唰的扫过赤的左手。 这只是一个开始。 无数小刃在空中聚集,接着纷纷尖啸着攻了过来! “赤……”熊乖乖地趴在赤旁边,这些密密麻麻的攻击让它感到害怕,可是它无条件地相信着赤,它知道自己不应该胡乱插手。 赤一定会处理好的。 熊强忍着上前帮忙的冲动,一遍遍地对自己说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呼延虬无比震惊地看着眼前的景象,这个广场中央不知何时冒出来的少女,竟然在同一天内颠覆他的认知两次。 原本应该没有感情也没有思想的天地灵气竟然主动地分成了三波。 雷火灵气凝聚成利刃,凶暴地向赤的左臂发动无休止的猛攻,霎时间,血水四溅。 雷火灵气的攻击就像被人操控者一般,精准地扎在赤左手的骨甲和血肉的交界处,而别的地方则完全不去触碰。 另一方面,水木双灵气化身悬壶济世的神医,不断地对赤被破坏的肉体进行修复。 进攻、修复的双方展开了惨烈的拉锯战。 剩下的其它属性灵气则像没事人一样绕过赤的左手,向赤身体的其他部位汇聚,被她完全吸收。 “怎么做到的?”这是包括呼延虬在内所有修士的疑问。 要知道这可不是筑基丹散发的温和顺从的灵气,而是桀骜不驯的天地灵气,即便是妖魔混道最强的元婴修士来了,也不可能这样精准而轻易地操它们。 修士在斗法的时候需要合理分配自己的灵气,就是因为他们都只能使用自身灵气进行战斗,只有将外补灵气转化为自己身灵气之后才能精准控制。 如果能无限制地牵引天地灵气战斗,那这个人不是无敌了吗? 赤并不知道周围人的惊愕和疑惑,她被疼痛折腾得浑身发抖,但是她同样明白现在自己应该做的就是一边咬牙忍耐,一边吸收向自己涌来的灵气。 她能感觉到自己左手的血肉正在不断地被摧毁,又不断地重生,每一次重生,她都发觉左手比原来增添了一份力量。 熊瞪大眼睛看着赤的左臂——仿佛涅槃一般,赤的左手损毁修复,无休止地循环着,可是每一次修复,它就能看见赤的左手颜色比原来更深了一分。 破而后立……呼延虬难以置信地看着赤左手的变化,这是真真切切的摧残和重建,敢用这种残忍的自虐方式变强,这少女难道是失去了痛觉吗? 渐渐地,一层光洁的红色骨甲出现在赤的小臂上,越来越坚硬。 最终,从指尖到手肘,赤的手已经被完全包裹在一层崭新的骨甲里,之前被金丹修士斩破的伤口也尽数痊愈。 赤周身的灵气浓度也比之前更上一层楼。 赤,成功筑基! 我筑基了! 赤缓缓睁开双眼,眼前的世界比之前更为清晰,所有感官都更加敏锐,最可喜的是体内的灵气比原来要浓郁许多,并且充满了爆发力! 更奇特的是左手被骨甲包裹的位置,好像对灵气有着特殊的感应。 不管怎么说,自己成功筑基了! 赤真想仰天长啸一声。 曾几何时,自己因为无法筑基的断言,失去了所有声望和地位,甚至连未来都一片黑暗,在这期间她受到过冷嘲热讽,也被人憎恨追杀,可是她不但没有被击溃,反而变得更强。 不要相信极限的存在,更不要陷入绝望无法自拔。自己的路只能自己去走,自己的桎梏要自己去冲破! “赤~~~~~”熊嗷的一声长嚎,开心地扑到赤的背上,肉肉的身体太重,顿时把赤压趴在地上。 “啊!熊……喂喂!快起来!”赤哭笑不得,看见熊不住地在自己颈窝中亲昵地蹭着,一股暖流流过她的心头。 只是现在,真的不是高举双手大肆庆祝的时机。 赤好不容易让熊稍微冷静下来,也平复了自己原本激动的心情站起身,紧接着就看见两名神色严厉的金丹修士正阔步向自己走来。 赤收起玩笑之色, 这将是她第一次直面对自己怀着敌意的金丹修士,一切需要小心行事。 0037 嚣张 “汝乃何人?” 居高临下地睥睨着赤,一名金丹修士冷声问道,语气比起询问更像呵斥。 “晚辈名叫赤。”赤脸色未有变化。 金丹修士追杀她都遇到过,还会害怕呵斥? 两位金丹修士几乎同时皱了皱眉眉头。 没有姓氏的名字不能说没有,但是绝不多见,这种名字,如果是真名的话,这个人的生世怕是有古怪。 “汝突然出现在此处所为何故?”金丹修士目光灼灼地盯着赤道。 赤坦荡荡地应答:“晚辈被人追杀,偶遇空间裂缝,为了保命只能选择赌一把,没想到却来到贵地。” “她没有说谎。”旁边没开口的金丹修士突然接话。 赤抬眼一看,那金丹修士手中握着一块奇怪的蓝色玉玺,想必是用来测谎的东西。 “汝,是妖修还是魔修?亦或是仙修或者神修?” 修士的境界越低,相互之间差异越小,而越强大的修士,就越会体现出所修方向的特点。 比如仙修,灵气中会混杂仙气,对法术的威力有一定加成作用。 但是这些特点只有高阶修士放出灵气才会显现出来,平日里不动声色的话,谁也看不出来区别。 赤仅有筑基期,即使让她当面施法也看不出她到底所修为何。 “仙修。”赤没有隐瞒。 此话一出,气氛明显一凝,不少围观者不怀好意地打量着她。 意料之中的反应。 赤不慌不忙地继续说道:“不过仙修那边恐怕容不下我了。” “哦?”金丹修士挑了挑眉,示意赤说下去。 “这个。”赤举起自己的左手。 赤对自己总是被人当做妖修这事非常无奈,不过天奕门海捕令把她的骨甲和妖修联系在一起,武萱清也同样因为骨甲怀疑她的身份,那她就姑且当自己因为骨甲变成了妖修吧。 看见赤高举左手上的骨甲,围观的人群骚动起来,不少人敌意大减,隐约还能听见“虚兽”、“自己人”等字眼。 虽然不知道虚兽是什么东西,但是看来自己好像赌对了呢。 “确实是虚兽,但是汝将如何证明汝并非仙修豢养的宠物,不是来妖魔混道做人耳目的?”然而两位金丹修士并未因此而动摇,他们依旧对赤横眉冷对,甚至有一位故意外放灵气,企图用沉重的灵压威慑赤使她乖乖就范。 不过这种做法或许对别人有用,对赤却完全没有效果。 赤不但和两位元婴修士平等对话过,还仗着生气训斥过某个为老不尊的化神修士。 金丹修士的威慑,毛毛雨而已。 赤右手一抖,一条雷蛟立刻向给自己施压的金丹修士直扑而去。 “大胆!”金丹修士目光一冷,甩手便挡掉了雷旋电蛟。 虽然没有受伤,可是赤突然的一击让金丹修士颇为恼怒,他抬手就想收拾赤。 “多谢前辈指教,”赤却是抢先一步,躬身行礼,语气不卑不亢道,“教给一只豢养的宠物虚兽这样的的法术,晚辈想知道是哪家仙修如此大方?” 赤不知道虚兽是什么,不过听两人的语气,他们所说的被豢养的虚兽或许就像是修士养的灵兽一样,都是被人签了不平等契约、生死操控在别人手中的可悲之物,为人奴役地位全无,能学到极品法术的机会微乎其微。 “……”金丹修士已经抬起的手停在了空中。 这么胆大妄为的筑基修士他还是第一次见,语气中的傲然听起来不像假装。 另一方面,如果赤真的是奸细,来到妖魔混道的方式也未免太过高调了,不但是通过空间裂缝过来,还当众筑基,弄得人尽皆知。 再者,雷蛟的威力在他眼里是不够看,可是如果使用者是一个刚刚筑基、连境界都还未稳固的新人施展的,那意义就大不一样了。 站在他面前的少女,应该不是奴隶出身。 白身的虚兽,妖修方面确实没有拒绝的理由。 心里相信了几分,但是对于赤的无礼举动,金丹修士不打算轻易罢休。 “小丫头,你很嚣张。”他冷冷地说道。 “前辈过誉了。”赤又行了一礼,好像对方真的在赞美自己一般,搞得围观的人群又是一阵骚动。 这个胆大包天的女娃! 看热闹的人们无不在心中感慨。 不过看赤筑基时搞出来的动静和雷蛟的威力,他们又感觉这个丫头好像真有嚣张的资本。 只是,以筑基之身挑战金丹修士的权威,是否太过托大了一点? 几乎所有人都相信妖魔混道的大势力是不会坐看赤被击杀在这里的,可一个深刻的教训应该避免不了。 “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金丹修士冷哼一声。 “当然,前辈是妖修吧?”赤再次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晚辈初来乍到无依无靠,连个容身之所都没有。想必前辈所属的势力十分强大,不收废物,所以晚辈只好用这个笨办法向前辈稍微证明一下自己的实力,以期被前辈的势力庇护。” 什么……? 不光是围观的众人,两个金丹修士都愣了愣。 刚才欠收拾的行为就被她这样轻松圆回来了? 到底是灵机一动还是早有预谋? 谁也不知道真相,不过却有不少人露出赞赏之色。 无论是哪一种,这无非都说明了,这是一个嚣张而不失聪慧的少女。 “小丫头,你怎么知道我是妖修?”金丹修士终究还是放下了右手,饶有兴趣地问。 “前辈方才对晚辈施压,释放了不少灵气凝聚在晚辈身边,”赤自信地笑道,“晚辈从中感觉到了精纯的妖气,自然认出前辈是妖修。” “小丫头眼力不错啊,”金丹修士突然哈哈大笑,“不过想要受到我身后势力的庇护,那可是要实力说话的,仅凭你一个小小的法术还说明不了什么。” “那是自然,全凭前辈安排。”赤锋芒一收,突然变回温顺驯服的样子垂首而立,加上本就娇小的外表,十分具有欺骗性。 不过围观的人都知道,赤实则是一匹披着羊皮的狼啊! “那就……” “齐兄且慢!” 金丹修士正打算带赤离开,却被一只手阻止。 齐震抬起头,不快道:“胡兄这是何意?” “妖魔混道的事情向来都是妖魔两家商议之后再做决断,吾辈还未发话,齐兄怎可擅自将其带走?”胡姓魔修面露寒意,冷冷道。 齐震皱了下眉头:“若是其它事情,我必然会和胡兄商量,可是这丫头是虚兽,也就是妖修的人,她并没有在妖魔混道犯事,不过是寻求安身之所罢了,那自然应该归我们妖修管辖。” “非也,此女原是仙修,和本为妖修的修士不同,齐兄擅作决断,吾辈认为不妥。”胡姓修士不肯让步,执意挡在齐震面前。 齐震眉头紧锁,两人四目相对,气氛剑拔弩张。 “哈哈哈哈,两位老弟这是在干嘛呢?”突然一个声音从人群中传来,“咱们妖魔双方向来相处和谐,岂能为了这等小事伤了和气,不如给老兄我一个面子,就此罢休?” 齐胡二人抬头,只见一名小个子修士身穿吊儿郎当的花布衣裳懒洋洋地向这边踱来。 然而没有人敢因为此人的外貌对他有丝毫轻视,因为他的修为乃是金丹期大圆满之境。 “呼延虬!” 0038 契约问题 妖魔混道是一条夹在妖修地界和魔修地界中间的细长峡谷。 道中妖魔混杂,却相处融洽。 不过妖魔到底还是不同,偶尔会发生小摩擦。 为了避免因为小事酿成妖魔大战之祸,妖魔混道便由双方势力共同管辖。 所有妖魔混道维护治安的任务都由妖魔双方各自提供一名实力相当的修士来完成,避免一方偏袒。 除了大势力,在妖魔混道中还有许多奇人异士,他们不隶属任何势力,且在妖魔两道中都吃得开,声望极高。 呼延虬就是其中之一。 呼延虬是妖修,不过他的弟子中却有三名是魔修,并未见其因弟子身份不同而有所偏袒。 另外,因为常常被人请去授课,实际上受过呼延虬指点的魔修多如繁星。 呼延虬此人喜好独树一帜。 身为男人,他不爱劲装盔甲,偏偏喜欢宽大的花衣服;不爱烧酒牛肉,独爱街边的卤猪蹄。 不过呼延虬名字虽然起的粗犷,人却长得清新可爱,像个秀气的大男孩,穿花衣吃猪蹄旁人看着并无违和之感。 然而呼延虬在妖魔混道名声显赫,崇拜者极多且不分妖魔,许多人完全不顾风格是否合适自己,就是要学他。 造成的结果就是:妖魔混道中碎花衣帽鞋泛滥,什么人都在穿,可是穿在五大三粗的男人身上真的相当辣眼睛啊! 很多人来到妖魔混道许久后才慢慢适应了这“碎花风”。 另一方面,妖魔混道的卤猪蹄业也日渐兴盛,打着“虬龙卤猪蹄”牌子的店铺随处可见,竟然变成了当地一绝。 言归正传,鉴于呼延虬的声望,只要不是原则性问题,妖魔双方都愿意卖他一个面子。 呼延虬双手插在衣兜里,悠悠闲闲地逛到齐胡二人面前,仰头看着高大的胡姓魔修道,“我对这丫头也挺感兴趣,她在妖魔混道的时候,我向老弟保证,一定会好好看着她,绝不让她惹出乱子来。胡老弟可否通融一下,就当是帮老哥一个忙?” “既然呼延兄如是说,吾辈自当放行。”胡姓修士暗叹一声,让出一条路来。 “多谢胡老弟,赶明儿跟老哥喝酒去啊。”呼延虬向胡姓修士拱拱手。 胡姓修士也爽快地挥了挥手,示意齐震等人离开,不再阻拦。 赤招呼上熊,随着齐震和呼延虬向前走。 “齐老弟,你还需要去和上面那些老家伙报备吧?”没走几步,呼延虬便向齐震道,“可否让老哥带着这个丫头先逛逛,一会儿送她过去你那边?” “那就有劳呼延兄了。”齐震点点头。 谁都看得出来呼延虬一定有事情想单独问赤,鉴于呼延虬的威望,齐震相信他不会做出有损妖魔混道的事情,所以也没有拆穿便点头答应了。 反正如果带着赤去那个地方晃悠也不妥,不若先托付给呼延虬的好。 待齐震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呼延虬嘿嘿一笑,转头对赤道:“好了,他们都走了,你可以不用再紧绷神经啦。” “噗,被前辈看穿了。”赤长长出了一口气,法衣也在她的控制下慢慢把背上的冷汗排了出去。 “哈哈哈,你这小丫头装大尾巴狼装得还挺像,”呼延虬一边说着,一边向路边的一个摊位走去,丢出一块红玉,换来一对香喷喷的卤猪蹄递给赤,“饿坏了吧?先填填肚子。” “前辈你会读心术吗?”双手接过猪蹄,赤实在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呼延虬连忙摆手:“哪里有读心那么夸张!能稍微看到别人的情绪罢了。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从离开天奕门开始,赤已经许久没有好好吃过东西了,除了在听风谷吃的白味兔子白味鹿,就是药味辟谷丹,突然拿到香气四溢的卤猪蹄,竟然生出活着真好的感觉。 香味撩拨着饥饿的神经。 赤迅速把一只猪蹄递到熊爪里,就顾不得形象赶紧坐到街边,一人一熊当街大快朵颐,熊更是吃得泪流满面:原来世界上还有这么好吃的东西,果然跟赤出来闯荡是正确的。 赤吃完了猪蹄,意犹未尽地看看手上的酱汁,最终还是不舍地用纸把它擦了个干净。 熊则完全不管这些,伸出舌头把自己的爪子从头到尾细细舔了个遍,那贪婪的吃相令人不忍直视。 呼延虬原本只想借这卤猪蹄让赤放松一些,拉近彼此的关系免得她紧张,可看赤和熊方才的表现,竟然让呼延虬生出自己在接济路边乞丐的感觉。 “咳,让前辈见笑了。”饱餐之后的赤总算是捡回了理智,瞄到呼延虬略显呆滞的眼神,她也觉得挺不好意思的。 至于熊,那是没有一丁点自觉,开心地拍拍肚子,然后用期待的眼神望着呼延虬。 “丫头,你这熊没有签契约?” 呼延虬老早就注意到了,赤的腰间并没有灵兽袋,熊面上也并无畏缩谦卑之色,反而天真活泼,不像是被豢养的灵兽。 “没有啊,熊是我的同伴。”赤拍拍熊的脑袋,熊也蹭蹭她的手。 一人一熊相视一笑,默契感十足。 “它竟然愿意跟着你?”呼延虬颇为惊讶。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赤挠挠头。 “小丫头,你身上的奇事还真不少,”呼延虬不由感叹,“灵兽向来与人不亲,不用契约约束极少有愿意和人一起生活的。” “嘻嘻,我家熊很粘我。”赤说这话的时候开心之中还带点小得意。 呼延虬能感觉到,赤的话绝非信口开河,这一人一熊的关系很不一般啊! 不过,身为修真界的前辈,呼延虬这做先生的毛病又犯了。 他咳嗽一声,正色道:“关系好是好事,但是和灵兽签契约的话更是双赢的美事。” 见赤似乎没有激动之色,呼延虬只好语重心长地继续说。 “对主人,契约能使主人更容易控制灵兽,也更容易下命令。你一个念头,灵兽马上就会知道你想要它做什么,并且你手中握着它的性命,不管是什么命令,它都不敢违抗。” 瞥了一眼正在好奇地东张西望的熊,呼延虬顿了顿,又道。 “对灵兽来说,有主人给它提供庇护,给它买进阶的丹药,还要带它出去见识世面,也是非常不错的选择。” “原来是这样。”赤点点头,却没有要接下话茬的意思。 呼延虬有点搞不懂了,自己已经说得这么明确了,契约对修士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赤怎会丝毫不动心呢? “小丫头,你不打算签契约?”呼延虬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不了,我和熊这样就好。”赤灿然一笑,眼中不见一丝杂念。 看着赤清澈的眼眸,半晌,呼延虬才吐出三个字:“有意思。” 0039 虚兽的诞生(上) 呼延虬拥有感知他人情绪的能力,又善于观察,所以很容易投其所好,轻松取得他人的信任。 然而这一次,他失算了。 和灵兽签契约这种对修士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好事竟然会有人拒绝? 简直不可思议! 呼延虬突然觉得很恼火,显然,他之前对赤的判断是错误的。 赤到底是怎样的想法?是怎样一个人?呼延虬必须重新思考。 本来想借由契约拉进自己和赤的关系,让她对自己产生信任感,最终安心吐她的小秘密,现在看来这条路是行不通了。 于是场面陷入了尴尬的沉默,呼延虬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对。 “前辈,晚辈有一个问题想请教。”赤率先打破沉默,神情真诚。 竟然被小丫头给抢先了! 呼延虬不由生出一股挫败感,先前说自己“感知情绪”的能力是雕虫小技不过是自谦,现在他真的怀疑这只是雕虫小技了! “唔,你说。”呼延虬的声音有气无力的。 赤知道自己接下来的问题一定会更让呼延虬崩溃,可是本着不懂就问的精神,她脸不红心不跳,理直气壮地问:“前辈,虚兽是什么啊?” 呼延虬脚下一个趔趄,难以置信地问:“你不知道虚兽是什么?” “不知道。”赤老实巴交地摇摇头。 “那你刚才给齐老弟和胡老弟说的那些……” “当然是胡诌的,没想到他们竟然被说服了。” “……”这个欠揍的口气是怎么回事? 呼延虬气闷。 感情赤就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信口开河,随随便便就把在场的所有人给骗过了。 就连自己,都信了她的鬼话! 呼延虬突然觉得他们好像在被当成傻瓜一样耍,不过回想起当时的情况,所有人都是一副“言之有理”的样子,毕竟谁也没想到这年头还有人连虚兽是什么都不知道。 如此看来,自以为是的他们还真就当了一回傻瓜。 “你这孤陋寡闻的臭丫头!”感觉受到了侮辱的呼延虬忍无可忍,气急败坏地骂道。 “嘿嘿,晚辈确实无知,”赤不但没有自惭形秽,反而死皮赖脸地说,“前辈一看就有教书育人的先生之风,就稍微教教我这个可怜的后辈吧!” 呼延虬眼角一跳——自己还真可以算个“教书先生”。 可是这一回赤又是随口胡说还是观察所得? 呼延虬感觉很难界定。 真是个棘手的丫头! 呼延虬心里抱怨着,却也觉得这是个不错的突破口,说不定能让赤放下一些心防。 于是呼延虬便决定向赤讲述虚兽的故事。 三千年前,修真界发生了一场浩劫,其原因至今任是个迷,但是造成的后果却被几乎每一个修士熟知。 变故最初发生在一个大家族中。 当时这个家族正在进行族内大比,擂台上两名英武少年斗得旗鼓相当,难分胜负。 突然,其中一名少年全身抽搐,瘫倒在地。 他的对手,也是他的族兄当然不会乘人之危,立刻停手想去搀扶,却不想倒地的少年猛地睁开眼睛,双目一片血红,跳将起来对着自己族兄的脖子狠狠咬下。 擂台的裁判修士及时阻止少年,总算是没有酿成大祸。 然而变故并未就此停止。 看台上观看比赛的修士,从炼气期道元婴期,均有人突然倒地抽搐,接着跳起来不顾一切地袭击周围的血亲,整个家族陷入一片巨大的混乱。 这些变异的修士个个六情不认,见人就打。 意识清醒的修士顾忌亲情,根本不愿意下手,只能凭防御法宝周旋。 最终,由本在闭关的化神修士出手,将这些变得可怖的族人全部抓起来,才让这变故告一段落。 变异的族人被关押起来十数日却不见任何恢复理智的迹象。 悲愤的家族认定一定是有人在暗中作梗,他们怀疑是邪修干的好事,于是将这场悲剧的始末情况汇报给了四圣会——也就是仙神妖魔四修的最高联合组织,要求彻查。 四圣会也没见过如此诡异的事情,当即派出炼神期修士到家族进行搜索,然而却是一无所获。 下毒?下咒?下蛊? 都不是,他们根本找不到任何线索。 就在四圣会快要坐不住,想派返虚期修士前往的时候,一场更大的灾难已经降临。 清虚涧,一个被称作“狭缝中的世外桃源”的修炼胜地,在一夜之间变成了人间地狱。 原本清澈的河流被鲜血染红,尸骨堆成了小山,连原本明媚的天空竟然变了色,不复从前的样子。 四圣会听说此事时已经来不及了。 虽然立刻有返虚期修士赶去救援,可等他们到达时,清虚涧除了死人和狂暴的变异修士什么也没有了。 这一场灾难的直接制造者和前一次相比发生了变化。 狂暴的变异修士们依旧双目通红意识不清,不过他们的攻击性却比之前的变异修士大了许多。 他们开始懂得使用法术,懂得简单的配合,彪悍不畏死,凶狠异常。 更诡异的是,他们身体上开始出现野兽的特征,有的长角,有的长尾巴,还有的浑身长满兽毛。 四圣会别无他法,只能屠杀数量众多的变异修士。 然而,清虚涧之事未平,修真界各处竟然都开始爆发这种变异之灾。 那是整个修真界最黑暗的日子。 每个修士都感到恐惧,不知道下一个变异的是不是自己,亦或是自己的亲友。 如果真的变异了,又该怎么办? 变异修士的数量越来越多,捕捉和囚困已经控制不住局势。 为了生存下去,修士们只能拿起法宝,痛哭着把利刃刺进亲友的心脏。 渐渐的,人们总结出了变异的特点。 首先,变异修士极具攻击性,并且会用法术,而法宝却完全不会用,连储物袋都不会开。 其次,他们身体上都会出现野兽的特征,身体素质强过普通修士。 再者,会发生变异的只有修为在炼气、筑基、金丹和元婴的修士,化神期以上目前还未有一个修士变异过。 灵智未开,身体强悍,化神以下…… 三种特征合为一体……这不是低阶兽修的特点吗?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四圣会的妖修,也是一位兽修。 妖修是一个具有强大包容性的群体,或许是因为过去的妖修在修真界最少的缘故,他们很喜欢将强者吸纳进自己的族群。 兽类在修真界地位低下,许多仙神魔人修不愿与之为伍,妖修却很乐意接纳他们——化神期以上灵智和人类无异的兽类。 这就导致了妖修中高阶兽修数量大增,每次妖修高层开会,都能看见整个会场人兽混杂,被其它三修戏称为:马戏团。 不过“马戏团”的实力却因为兽修的加入大大增强,没有人敢小看它们,人们也只敢在背地里过过嘴瘾了。 既然妖修高阶修士中有差不多一半是兽修,四圣会就没有理由拒绝兽修进入,兽修也开始在四圣会中占据了一席之地。 身为兽修,这位前辈很清楚兽修的特点。 他怀疑这些变异修士体内掺入了兽类的血统。 他开始试着用兽语和变异修士交流,没想到对方竟然能对他的话做出回应。 该发现一经公布,立刻引起一片哗然,特别是部分自以为血统高贵的人修极其抗拒。 他们本就看不起兽类,即使高阶兽修和人类智商无异;若是让他们变得人不人兽不兽,比杀了他们还痛苦。 不过这些事情四圣会是没有闲心去管的。 经过讨论,他们决定将大部分没有势力背景,又没有家人管的变异修士交给妖修去处理,谁让妖修中兽修最多呢? 此次讨论还有一个结果,四圣会最终将这些拥有兽类特征的变异修士命名为: 虚兽。 0040 虚兽的诞生(下) 0040 虚兽的诞生(下) “前辈你讲得真好,”赤听得津津有味,见呼延虬停下来,赶紧由衷地赞叹,“比起说书先生也不遑多让!” “……这是在夸我?”呼延虬郁闷。 “当然!比看书有趣多了,”赤坦坦荡荡地说着实话,然后意犹未尽地问,“故事就这么完了?” “什么故事!是历史!严肃一点!”呼延虬有些心虚,毕竟他自己的讲述方式他还是知道的,真和讲故事没区别,“事情当然还没有结束……” 虽然解决了现存的虚兽,可是修真界各地仍然不停地出现变异人群。 放任变异继续发生,岂不是到最后全修真界的低阶人修都变成只会嗷嗷叫的虚兽了? 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那些曾经高高在上,视人命如草芥的高阶人修不由打了个寒战。 光是想想那样的世界就觉得恐怖! 四圣会焦头烂额,要解决变异,只能从源头根治,可是尽管他们已经前往各个变异区域进行搜索,至今仍然一无所获。 到底是谁,为了什么目的引起这场灾难? 把人修变成虚兽对它到底有什么好处? 无奈的四圣会只能从动机上加以推断。 这么一推,却仿佛找到了祸根——如果是兽修干的,那一切不就解释得通了吗? 做出推断的人修们没有声张,本来就对“低贱”的野兽和自己平起平坐这事心怀不忿,这一次,他们打算蓄好势,做好详尽周密的计划,借这次灾难名正言顺地一举铲除掉它们。 然而就在铲除计划将要实施的前几天,其中一名人修悲哀地发现自己唯一的爱子竟然也发生了变异。 怎么可能呢?他的儿子从出生开始就一直呆在自己家族秘境中修炼,完全没有接触外界的机会,怎么可能被兽修所害? 想不明白儿子变异的原因,但是儿子的下场他却是很清楚的。 兽修完蛋了,他的儿子也就没救了,因为现在能和儿子交流的可能只剩下兽修了。 如果虚兽和兽修特点真的相同,那么如果能修到化神期,儿子是不是就能恢复神志了? 修到化神期需要多久?他已经顾不得这些了,为了爱子最后的希望,他连夜将计划告知了兽修。 兽修的背后是整个妖修群体,况且即使是仙神魔修中也有少数高阶兽修,得知这个计划,兽修们岂会坐以待毙? 双方人马调度,立刻对峙起来。 双方实力并不对称,可是一旦发动战争,整个修真界必然死伤无数,尸横遍野。 在变异不断发生还不知道会不会恶化的情况下就开始自相残杀显然不是明智之举,所以虽然对峙,可是战争始终没有爆发。 对立状态持续了一年之久,然而就在这短短一年之内,变异竟突然消失殆尽,再没有一名修士出现过兽化的状况。 就在修士们以为灾难已经结束可以高枕无忧之时,一对正常夫妻竟然生下了一只虚兽! 这个消息让本已放下心来打算专心围杀兽修的人修们又惊又怕,谁知道自己的后代会不会出现虚兽? 这根本不可预测! 人修方面混乱不堪,特别是怀了孩子的家庭,生也不是,不生也不是。 有的修士因为担心生下的孩子是虚兽会被众人追杀,先一步偷渡去了妖修地界。 反正妖修包容,无论是人是虚兽都能和平共处,还不用担惊受怕,何乐而不为呢?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小生命出生,情况总算是让担心人类香火延续的杞人们松了口气——虚兽的出生率非常低。 随着新生代虚兽的长大,人们发现这些幼年虚兽的智力和正常孩童无异,并且身体素质更为出色,没什么好担心的。 原本这场虚兽风波应就此平静,可是世界上总是不缺乏爱动歪脑筋的“天才”。 “天才”们猜测:如果虚兽和兽修类似,那是否也能用灵兽契约进行签约呢? 答案是肯定的。 这个发现,让整个修真界为之沸腾,也揭开了虚兽悲惨命运的序幕。 比起只能用来战斗的兽类奴隶,虚兽奴隶多了不少“用处”,无论是智力上的,还是身体上的。 黑市上虚兽的价格陡然提高,远远超越兽类,特别是资质上佳的、长相清秀的女性虚兽,价格之高令人咂舌,却有各方势力竞相争抢。 因为虚**易的兴盛,人口贩卖也逐渐增多。 为了抢夺幼年虚兽公然行凶,搞得一家人家破人亡的事情层出不穷。 向妖修地界逃亡的虚兽家庭越来越多,也有不少人因为不满仙神魔三修高层对这种惨无人道之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行径而干脆投奔妖修。 虚兽之灾后期,仙神魔地界都变得混乱异常,唯独妖修的势力不断壮大,秩序井然。 妖修势力也终于成长到能与另外三大势力平起平坐的地步。 比起其它三修,妖修根基尚浅,却因为外界的压力、痛苦的经历而凝聚在一起,这也使得妖修逐渐成为团队作战能力最强的一方势力,这在独来独往修士中是极其怪异却又在情理之中的事情。 时至如今,虚兽仍然在不断地从世界各地出生,并且为了生存而不断向妖修地界涌来,妖修也彻底变成了人修、虚兽、兽修三者的混居之地。 “事情差不多就是这样了,让我喝口水先,”呼延虬无法抵抗赤因为期待而变得闪闪发光的眼睛,一口气把虚兽的历史全部讲完,累的自己口干舌燥的,掏出腰间的葫芦往嘴里灌了一大口。 “哇,爽上天!” 赤直了直弓得僵硬的背部,揉揉发酸的眼睛感叹道:“原来还发生过这么多事情啊。” “当然,修真界远比你这小丫头知道的要神秘得多,有空还是多看看书吧,”呼延虬翻了个白眼,“没有文化是没有出路的!” “前辈我还有一个问题。”赤直接无视呼延虬的最后一句,继续以好奇宝宝的身份发问。 “有屁……咳,我是说,有话快说!”呼延虬狠狠地瞪了赤一眼,这个臭丫头真是气得他想爆粗口。 “我看这大街上来来往往的都是人类和虚兽,兽修却不见几只,即使有也是亦步亦趋,低眉顺眼地跟随主人而行。” 赤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手脚,继续道:“依前辈所说,妖修这个包容的群体应该是人类、虚兽、兽类平等共存的的地方,可是为什么不允许奴役虚兽,却允许奴役兽类?” 呼延虬一愣。 赤捏着熊剩余的一只耳朵问道,“前辈刚才还想教我契约来着,难道签契约对虚兽来说很残忍,对兽修来说却不残忍吗?” “……”本以为又是一个白痴问题,呼延虬已经做好了直接给赤买一堆讲解常识的玉简叫她自学的准备,却万万没有想到赤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他沉默了一阵,道,“低阶兽修智力低下,哪里懂得爱恨情仇,他们只知道杀戮和服从,自然不能与高智慧的人相提并论。” “如果没有签契约的野兽独自走在大街上会怎么样?” “你是想问你的这头熊会怎么样吧?无主的野兽,被杀、被捉去签契约都有可能,并且我们也无权去责难对方。” “我明白了,”赤看着呼延虬的眼睛,很浅地笑了一下,“前辈总是强调妖修的包容,其实妖修与仙神魔修相比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吧。这样也好,我还担心突然到了一个温暖的‘大家庭’,办事会觉得束手束脚的,看起来我并不需要做任何改变呢。” “……”这一次,呼延虬终究没能接下话茬。 《赤骨天梯》——作者:红噬 0041 混沌塔 0041 混沌塔 “我的问题问完了,现在轮到前辈提问了”,赤这一次似乎并没有想从呼延虬那里得到回应,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悠哉地说道,“我想前辈一定有许多问题。” 呼延虬抬起头,打量着这个一副天真无邪模样的少女。 从她的脸上他什么也没看出来,而感情读取,也仅仅读取到了像无风的水面一样平静的内心。 这个问题,或许她心里早已有了一个答案吧。 “赤,你多大了?”呼延虬苦笑一声问了出来。 “十二吧,应该是。”赤歪着头想了想道。 “真的吗?” “我要是骗前辈不是傻吗?你能读心诶。” 呼延虬又被呛了一口,他觉得很气闷。 赤的心智有些奇怪,不像一个十二岁的少女应该有的,难道她曾经经历过什么导致性情大变吗? 往往只有灾难才能让人大幅成长。 “……”很想知道,可是却不适合问出口。 呼延虬第一次真正对一个人的过去产生兴趣。 但是别人的过去,如果是不想提及的过去,就这么问出口实在不合适。 况且,要说收集情报能力,呼延虬自有其独到的一套,只要赤不是那种在山林中修行数年不问世事的隐士,他就有办法把她的过去挖出来。 当然,挖人隐私的坏事还是偷偷做比较好。 费心给赤讲了一大堆虚兽的历史,呼延虬总算有些底气过问他想知道的事情了。 他试探着问:“赤,你筑基的时候,左手的骨甲在生长,我没看错吧?” “是,刚开始只能覆盖手和一小部分小臂,现在长到手肘了。” 赤看了看自己的左臂,有些开心,又有些担忧。 开心的是骨甲非常坚硬,她的防御力会随之增强。 可是如果每一次变强骨甲都长一次,那最后自己会不会变成装在骨甲里出不来的人呢? 她不要这样啊! 呼延虬眼前一亮,难道:“莫非你的骨甲是后天出现的,出生的时候没有?” “对。”赤回答得很快。 她记得十分清晰,骨甲是在和灰衣人的战斗中长出来的,虽然不知道生长原因,时间却不会记错。 “哦,你果然很特别,”呼延虬脸上浮现出兴奋的神色,“我可以看看吗?” 赤伸出左手:“看可以,前辈可不要把我的手切下来炼制法宝啊。” 翻着白眼拉过赤的左手,呼延虬还真有切下这欠揍的女娃手的冲动。 简洁,坚固,还透露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美感。 这就是呼延虬对骨甲全部的感受了。 如果忽略它生长的过程,这就是一副无甚特别的虚兽骨甲,可偏偏就奇怪在它竟然会生长。 三千年过去,还活在修真界的虚兽,都是从出生的那一刻起,身上的兽类特征便已定型。 他们身上的兽类特征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变得成熟,但是却不会让虚兽愈加地向兽类转化。 赤的骨甲是后天形成,并且还在扩大面积,着实是个异类。 “怎么样,前辈看出点什么了吗?”赤眨眨眼睛问道。 “嗯——修真界果然无奇不有,”呼延虬打了个哈哈,“时候不早了,我带你去齐震那边。” “好!”赤笑着应了下来。 接着两人便有说有笑地带着熊向目的地走去。 …… “就是这里?” “是啊,就是这里。”呼延虬面带笑意,满意地欣赏了一番赤愕然的神情。 终于在这个处处抢占先机的臭丫头手里占了一点便宜! 呼延虬心情大好。 赤的神情逐渐变化,最终显露出一种仿佛出门踩到了狗屎的表情:“为什么妖修要把自己的大总部修成没有眼睛的蛤蟆模样?” 是的,赤,熊和呼延虬正站在一只趴着的蛙型建筑旁边。 这“蛙”不但没有眼睛,身材还特别肥硕,张着大大的嘴巴,妖修们正是从它的嘴巴里进进出出。 “呸,什么蛤蟆!这是混沌!四大凶兽的混沌你知道吗?”呼延虬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虽然他也觉得这建筑不太雅观,可也没人会把混沌认成蛤蟆啊!再怎么也会认成大狗吧……大概是狗吧……书上都是这么记载的…… 呼延虬突然发现,自己越看这混沌,越觉得像一只蛤蟆……不对……一定是观看的姿势不对! “混沌长这样?混沌不是没有七窍的吗?”赤莫名其妙地用手指了指混沌大大的嘴巴。 “没嘴巴你怎么进去!”呼延虬狠狠地翻了个白眼,“等它飞起来的时候嘴巴就关上了!” 赤继续无视呼延虬的暴躁,兴趣盎然地问:“诶?这玩意还能飞?” “当然,混沌塔是妖星盟的一件法宝,外壁坚硬,内有空间阵法,内部空间之大远非外部所见可比,如果有需要,能承载数十万妖修飞行。” 一个低沉富有磁性的男音在耳畔响起。 赤转过身一看,忙向来人行礼道:“齐前辈。” 齐震对赤笑笑,又对呼延虬拱拱手:“多谢呼延兄,我这就带她进去了。” “去吧去吧,”呼延虬满不在乎地应下,还不忘说一句,“一切顺利啊。” 跟在齐震身后进了混沌塔,赤和熊化身好奇宝宝,边走边东张西望。 混沌塔一层是一个宽阔的大厅,好像能通往不同的房间。大厅里面的修士并不多,但是修为却不低,尽是筑基以上修为,并且看起来气宇不凡。 “你的背景有点复杂,你曾经是仙修,又是到了妖魔混道才刚刚筑基,所以我们需要一些时间调查你的事情,”齐震坦言道,“除此之外,今天我们还要测试一下你的实力,若是通过了测试,你便能以临时成员的身份入驻妖星盟。” 赤对此并无异议:“好啊,没问题。” “希望你的实力配得上你的态度。”齐震将赤带到大厅一侧的房间。 这房间的门口有一层像水一样的禁制,从外部看去,房间里的情景,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 “进去吧,祝你好运。”齐震站到门的一侧。 “多谢前辈。”赤说着就向里走,熊也抬腿想要跟上,却被齐震一把拦住。 “灵兽就不要带了,我们要看的是你本身的实力。”齐震道。 “等我出来。”赤揉揉熊的脑袋。 “兽语?”齐震诧异地问。 “是。” “这只天罡龙熊没有和你签契约?”如果签了契约只需要一个念头就能让灵兽听话,哪需要兽语这种复杂的东西。 “没有,它是我最重要的同伴,有什么问题吗?”赤抬头看着齐震粗犷刚毅的脸问。 “你先去测试,若是能通过,我再和你讲。”齐震皱了皱眉头道。 “好,”赤向房间走近一步,进去前却又不放心地回头道,“它呆在这里不会有危险吧?” “你能通过测试的话。”齐震恢复淡然的神色。 赤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跨进了禁制之中。 0042 比斗预定 刚踏入房间,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屋的情况,一只火凤就迎面向赤扑来! 意外,却没有任何慌乱。 赤毫不客气地挥出天水流云抵挡,与此同时双脚踏着日木风生窜到一边。 火凤和天水流云的相撞之时,赤已经闪身到了一个墙角,右手从储物袋中摸出一把飞剑——长枪已毁,她只能用飞剑暂时代替,蓄势待发,随时准备进攻。 啪啪啪!房间内响起一阵掌声:“了不起了不起。” 赤停下动作。 她已经看清,房间的尽头站着一名紫观金丹修士,他的旁边还站着一个筑基期少年,那少年一脸倨傲,此时正颇有敌意地望着赤。 “多谢前辈指教。”赤知道测试已经结束了,于是收了飞剑,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 多亏了讨厌的武萱清,否则她除了叫一声“前辈”,几乎什么修真界礼节也做不来。 “你合格了,”金丹修士满意地点点头。 已经太久,没有一个像样的筑基散修想要入盟,若不是齐震说这个叫“赤”的女娃背景可能有问题,他都想直接把她收入门下了——反应快,性格冷静,是块好料! 不过现在他只能按照上头的意思来说话:“只是你要明白,这样是远远不够的。” 赤摆出倾听的姿态。 “听说你是通过空间裂缝来到妖魔混道,你可知此处的现状?” “晚辈不知。”赤老实回答。 “妖魔混道是妖修地界和魔修地界之间的一条狭缝,妖魔混居,貌似和谐但是却并非亲如一家。”金丹修士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见赤似乎不解,金丹修士继续道:“魔修总是想从我们妖修这里捞些好处,仗着他们擅长强攻,个人实力普遍强于妖修,硬是要举行妖魔大会,说是交流感情培养后辈,实为贪图我们妖修地界产出的特殊材料。” 话说到这里,赤已经明白了大半,不过她还是垂首听金丹修士说下去。 “这种事情我们妖修当然不能示弱,与之约定三年一次大会,分为炼气、筑基和金丹期大比,输了的一方将免费为另一方提供约定好的材料。” 说什么不能示弱,不就是妖修也贪图魔修的材料才同意举办这个大会的嘛。 赤嘴上没说,心里却在鄙视。 妖魔混道明明紧挨着妖魔两地,不但没有被两边争抢得死去活来,反而变得如此“和谐”,想必是个贫瘠的不值得争的小地方,怕是化神修士都没有,元婴修士就是天。 搞这些无聊的事情,还不如多出去游历游历,寻找机缘! “妖修擅长合作,魔修擅长单打独斗,为了平衡,我们最终约定以三人小队的形式组队进行战斗,一个对双方都很公平的数量。” 金丹修士哪里知道赤的想法,他还在侃侃而谈:“我们妖星盟的实力在妖魔混道中乃是妖修至强的存在,自然是妖魔大会的主力,每一个妖星盟修士都有参与大会的职责。” 说完,金丹修士目光如炬地望着赤,并不言语。 赤心里失笑,这算什么啊?要她参加直接说不就好了,非要让她主动请缨,难道是怕落了“强人所难”的话柄?莫非妖星盟还是个死要面子的组织? “晚辈愿披坚执锐,上妖魔大会一战!”这并非不可接受之事,赤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好!有气势!”金丹修士赞叹一声,随即道,“当然,妖魔大会只要能排入前三,便能从奖励之中挑一件宝物,排名越靠前,挑选的顺序就越靠前。” “我们妖星盟也会给予进入前三的弟子奖励,你可以在‘还魂丹’,‘结金丹’,‘狂龙丹’中挑选一件。” 金丹修士并未指望赤能带队冲入前三,毕竟她才刚刚筑基,讲述那些诱人的奖励,不过是鼓励一番士气罢了。 赤还很年轻,下一场妖魔大会,甚至下下下次妖魔大会说不定她都有资格参加,那时候她会变成妖修方强大的助力。 “接着吧小家伙,”金丹修士将一块刻着小小混沌的蓝色勋章丢给赤,“戴上它,从此时开始,你就是妖星盟的临时成员之一了,将受到我盟的保护,除了月俸,其它一切和正式成员相同,等到你的背景验证通过,这些俸禄会一并补齐给你。” “多谢前辈。” 呼。 伴随着一阵轻微的响动,赤从水面一般的禁制里走出。 看见赤左肩上别着的蓝色勋章,齐震欣慰地笑了:“祝贺你,丫头。” “多谢前辈,”赤接住欢快扑向自己的熊,神色却没有多少喜悦,她也懒得去装作欢喜的样子,径直道,“前辈现在可以告诉我没签契约的野兽有什么问题了吗?” “这只熊对你有那么重要?”齐震诧异地问。 “当然,它是我最重要的同伴。”赤坚定地应道。 齐震一口气说完:“听我一句劝,天罡龙熊确实非常厉害,可是那仅仅是对一阶的灵兽来说。它们智力低下,进阶非常慢,筑基期以上的天罡龙熊可不比大荒异兽常见,即使你强行让它提升到筑基期,也会因为无法飞行根本帮不上忙,这就是为什么没有人豢养天罡龙熊做灵兽,也没人想抢走这只没有签约的熊。” 筑基期的天罡龙熊罕见? 赤回想起刚到听风谷的时候,她一不小心惹上了一头天罡龙熊,差点命丧熊口,还是借潜水之便逃掉的。 那只笨熊不就是筑基期吗?自己这头熊只是天真无邪而已,智力一点也不低吧? 既然那头笨熊都能在野生环境下自行筑基,自家的熊为什么不可以? 见赤似乎不以为然,齐震也没有再劝,只是陈述着事实:“我们妖星盟的情况,你稍微有一点直观的了解了,这混沌塔之中,无论是人还是虚兽,修为都在筑基期以上。一头没有签约的炼气期灵兽,属于独立的个体,是没有资格进入混沌塔的;而且没有主人的野兽竟然能在妖魔混道随处走动,本就是个笑话的事,就算被人杀死拿皮骨去炼制法宝,我们也没有任何理由去责难对方。” “这个好办,我搬出去住就行了,熊我看着,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它签约没有?妖魔大会我也照常参加就好啊。”赤满不在乎道。 “妖魔大会可不是逞匹夫之勇的比斗,都是三人一组进行比斗,也就是说你参加妖魔大会,必须和另外两名妖修合作。” 齐震一句话便打破了赤两全的幻想:“既然你是我们妖星盟的临时成员,就应该服从妖星盟的管理,你需要和另外两位妖星盟修士一直训练配合,这一切都要在混沌塔内进行。” 赤这才发现自己想得还是太简单了,熊的事情看来并不那么好解决。 0043 容身之所 “听说有一种能把灵兽装在里面的灵兽袋?”不到万不得已,赤真的不想出此下策。 灵兽袋是一种能把灵兽收入内部的空间法宝,和储物袋类似。 可是呆在里面,灵兽目不能视,空间狭小,会非常难受压抑。 一时半会儿还好,要是几个月甚至几年,那就太痛苦了! 赤并不想把作为同伴的熊装在里面。 “灵兽袋必须是签了契约的灵兽才可以装进去。”齐震一句话打消了赤最后一丝念想。 “……难道真的就没有两全的办法了吗?”赤神色黯然。 签契约是不可能的,若是实在不行,那么她恐怕只能带着熊跑路了。 可是她的境界尚未稳固下来,还身无分文。 初来乍到的,对当地的情况一知半解,幽府之渊的消息也一点没打听,匆匆离开真的是明智的选择吗? 另外,妖星盟会让她这么轻易地离开吗? 赤本以为与妖星盟合作是一件双赢之事,原来里面还有这么多繁复的规矩。 在人情世故上,她确实是菜鸟中的菜鸟。 “……”齐震默然。 他不知道赤怎么和一头应该完全不亲近人的天罡龙熊搞到一起的,可是这种感情他多少理解一点。 虚兽也被大部分人修当做是异类,可是当得知自己的亲友是虚兽之后,真正与之有情谊的人也会继续将他们作为亲友对待。 拿他们签契约? 放任他们被别的人修杀死或者奴役? 都是绝对不能容忍的事情! 正是因为这样真挚的感情存在,才会有如今人和虚兽共存的妖修群体。 齐震是人而非虚兽,却选择了修妖,正是为此。 “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半晌,齐震终于还是出了声。 “诶?”赤惊喜地抬起头。 “妖修也有豢养灵兽,我们妖星盟有一个名为‘兽洞’的地方,专门供灵兽修炼,毕竟有时候灵兽会跟不上主人的进度,或者受伤颇重无法随主人游历,那时候它们的主人就会把它们寄养在兽洞里。” 看到赤的眼睛越来越亮,齐震竟然有种被治愈的感觉:“等主人归来,灵兽已经进阶或者修养好,就能再次出征了。” 熊的修为正好比赤低了一个大境界,用这个理由进入兽洞修炼合情合理。 “不过兽洞虽然比灵兽袋舒服,条件却还是很差,而且寄养也需要收取费用,若是在里面进阶,还需要增加费用。” “好!”赤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一条解决途径,当即答应下来。 “那我们去兽洞把熊安置好了,再回来这边弄你的事情。”齐震转身就要走。 “等等,前辈!” “还有何事?” “那个……晚辈囊中羞涩,前辈可不可以先带我去卖法宝啊?” “……” 齐震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一个穷得一块红玉都没有人,为什么储物袋里会有那么多一阶极品法宝,而且是实实在在的,全是极品!每一件都不比妖魔混道坊市里的极品差。 这丫头到底是什么身份? 赤倒是挺开心的。 武萱清给她买的法宝果然都是好东西,她现在筑基了,实力远强于普通筑基修士,这些东西自然是用不上的,将其一并卖出一下子赚得盆满钵满。 一万多块红玉放在口袋里的感觉就是实在啊。 “这些应该够了吧?”赤得意地问齐震。 齐震回过神来,略微一算后又摇摇头:“如果只是普通炼气期灵兽的话当然够了,一百块红玉就能寄养一整年。可是你这只熊是炼气期大圆满,存在筑基的可能。因此你必须提前交八千块红玉作为押金,若是你来带走它的时候没筑基,那你可以收回全部押金;但若是已经筑基,那兽洞会收取五千红玉的筑基费,并且从筑基之日算起,按每日百块红玉的价格叠加寄养费,押金完全用完后,兽洞只为你留两个月,再不来把灵兽领走,他们就要把灵兽卖给别人了。” “什么!怎么这样!”赤吃惊地问。 “这是兽洞的规矩,具体的我也不清楚。”齐震也很无奈。 这寄养费是贵了点,可是对一般筑基期修士来说还是可以承受的,谁知道赤实力那么强,身家却那么穷。 赤欲哭无泪,这下自己的计划全泡汤了! 本来还想给自己先添置一把长枪做兵器,现在只能全拿去当熊的押金了。 算了……自己已经筑基了,只要拼命赚钱应该能赶在妖魔大会前弄到一把长枪。 打定主意的赤领着熊,跟在齐震身后来到兽洞。 “老规矩,我在外面等你。”齐震干脆地站在兽洞门外,完全没有进去的意思。 赤则一咬牙,把一万块红玉全部交了定金。 她担心自己会有事情而无法及时赶来把熊接走。 兽洞不愧是兽洞,进去之后满是兽味,熏得赤鼻子发疼。 炼气期灵兽呆的兽栏只有十丈宽,定时会有人喂食喂水。 兽栏之间用禁制隔开,却能透光和声音,自然能和别的灵兽聊天,也就没那么枯燥。 不过修士一般都挑猛兽作为自己的灵兽,所以想要聊天,首先得看人家猛兽答不答应。 熊的邻居是一头白虎和一头火狮,看起来不太好相处,不过碍于赤筑基期的身份,它们都乖乖呆在自己的兽栏里踱步,并没有朝熊发难。 “对不起,熊,”赤摸着熊的脑袋,十分歉意地说,“你得在这里呆上很长一段时间了。我……真的很抱歉。” “没关系的,我能忍耐,”熊调皮地咬咬赤的手掌,“等你回来的时候,我已经筑基了,那个时候又能一起玩了!嘻嘻。” “熊……”赤将头埋进熊柔软的银棕色软毛中,在它耳边轻声道,“这里不是你的容身之所。” 顿了顿,赤咬紧牙关道:“谁也不会为你提供所谓的庇护。” “赤也不会吗?”熊难过地别过头,乌黑的眼睛中闪烁着泪光。 “不会。”赤说着站直了身体,右手却紧握着熊的右爪。 “你很信任我,信赖我,我都是知道的。可是我没有能力,也不会给你提供容身之所,”赤看着熊的眼睛,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所以……我们要一起变强,一起建立属于我们的容身之所。” “诶?”熊愣住了,突如其来的转折让它单纯的脑袋没有转过弯来。 “我们之间不存在主仆关系,也永远不会变成主仆关系,我们是同伴,我们的容身之所,只能由我们一起亲手建立。你一定要记住,你和它们是不一样的。”赤的目光掠过周围被驯服的猛兽们,只感到无尽的悲哀和嘲讽。 手握兽修的性命,说是庇护;践踏兽修的尊严,说是帮助。 这是双赢? 不,这是谎言。 包容的妖修? 那种事情是不存在的。 “嗯!”熊重重地点了点头,扑入赤怀中。 0044 王者志气 “准备好了吗?” “晚辈已经准备好了。” “我和你说的都记住了吗?” “晚辈都记住了。” “那就去吧。” “是。” 赤向前迈出一步,眼前豁然开朗,一片宽阔气派的大理石广场呈现在面前。 广场上,四十八位筑基修士傲然而立。 发现赤进来,许多人神色一肃,警惕地看了过来。 “哈哈哈,来来来!”剑拔弩张的气氛中,一名紫观修士大笑着拨开人群走了出来,“境界已经稳固了吧?为了等你,我们可是把挑战时间推后了一整天!” 这位紫观修士赤并不陌生,正是负责她的临时成员考核的那位金丹期前辈。 自考核完毕、赤把熊送入兽洞已经过去了三日。 这期间赤服从齐震的安排在混沌塔自己的小房间里稳固境界,然后就接到了参与妖魔大会选拔的命令。 妖魔大会并不是人人都能参加,否则妖魔混道那么多筑基修士不得比到天荒地老?所以只有筑基期中的最强者才有资格参与大会。 由于妖魔大会的赛制特殊,所有参赛者都是以小队成员的身份参赛。 妖星盟必须提前选好人,让他们组成小队,在接下来数月的时间内培养队员之间的默契。 赤正好赶上选人的末班车。 由于齐震、紫观和呼延虬三位金丹修士的看好,妖星盟特别推迟了这次选拔的日期。 她将从这四十八位筑基修士中替换掉一位,然后在剩下的四十七位中选择两位与她组队。 当然,如果赤挑战失败,那她就只能去替补营选择队友了,到比赛前还有一次机会,只要她的小队能战胜正选营的小队,她同样能参加妖魔大会。 不过此时,站在赤眼前的四十八人是妖修筑基期中最强的四十八人,能在他们中选择队友当然是最好的。 “多谢前辈知遇之恩!”赤由衷地感谢道。 “先别急着谢我,”对赤的态度相当满意,紫观摸了摸剃的光洁的下巴道,“现在你面前的这些修士可没有一个软柿子,等你能从他们手里抢到一个位置再说接下来的事吧。” 要抢掉一个位置谈何容易。 赤现在也就筑基一层,而那四十八人的修为,没有一个低于筑基七层,也就是说全都是筑基后期修士。 这怎么打? “来来来,不要怕,挑一个你喜欢的。”紫观哈哈大笑,退到一边作壁上观。 赤将目光移向人群,内心并无任何波动,从她知道需要抢位开始,她就料想到了这种情况。 筑基期强大的修士肯定会集中在筑基后期,以她筑基一层的修为几乎是不可能有机会的。 或许齐震等人有看好她,但也没有指望她一下子冲进正选营,应该只是想让她感受一下妖魔大会的气氛,为未来的妖魔大会做准备。 以赤目前表现出来的潜力,只要不出意外,未来绝对能够胜任筑基期第一主力的位置,这样培养她,也算是妖星盟用心良苦了。 不过妖星盟怎么想是一回事,赤所想却又是另一回事了。 赤从来没有打算只来感受一下气氛,随随便便地走个过场,然后像普通修士一样乖乖回去提升修为,然后做什么无趣的同阶竞争。 跨越境界的限制,打破陈规,给众人“惊喜”才是她喜欢的做法。 炼气期的时候,她击败过筑基前期的赵天宇,给筑基中期的灰衣人造成了相当大的麻烦,又从韩家筑基修士甚至金丹修士的手中成功逃脱。 事到如今,她的眼界已经大不一样了! 击败筑基前期修士? 这种在炼气期就办到的事情有什么意义? 击败筑基中期修士? 那不应该是正常水平吗? 击败筑基后期修士?终于能让赤亢奋起来了! 虽然离开了天奕门,可是顶尖门派炼气第一人身份带来的傲气却始终缭绕在赤的周围。 她已经无法用平常人的眼光来看待修为的差距了。 自己大概是膨胀了吧? 可是,那又怎样? 赤的眼神逐渐凌厉,掩藏在胸口衣襟中的艳王令似乎感觉到了主人的亢奋,竟然也开始微微发热。 吾已承艳王之位,必将不负王者之名,岂能以常人之心揣度,岂能以常人之力衡量? 赤的目光最终锁定在一名身形颇为健壮的青年身上,她微微眯了眯眼睛,嘴角勾起一个挑衅的弧度:“请道友赐教!” “这个小丫头,这小眼神,嘿!果真和齐震说的一样嚣张啊。”紫观饶有兴趣地摸着下巴轻生喃语道。 “她竟然挑了黄毅!” 场上未被选中的修士见状纷纷向远处退开,注意力却始终集中在赤的身上。 他们倒是要看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孩到底有什么底气如此嚣张。 在场的修士加入妖星盟的时间都不短,相互之间不说感情深厚,但都是熟识的,面对这意外的一场比斗,很快便热切地聊了起来。 “筑基后期打筑基前期,噗噗……” “哪里!明明是筑基前期挑战筑基后期!” “哈哈哈!” “兄弟你看好谁?” “黄毅吧,毕竟修为摆在那里。” “我也看好黄毅,我和这小子动过手,他别的方面属于上成水平,唯独防御能力,可谓是强得离谱!没有足够的攻击力根本无法攻破他的防御,一个刚刚筑基的小丫头除非身怀至宝,否则拿什么去破防?” “同意。” “附议。” “加一。” …… 很快,筑基修士们的观点基本达成一致,虽然有不少人期待赤的表现,可同时也几乎所有人都不看好赤。 “单兄呢?是看好黄毅还是丫头?”提问的人连赤的名字也没念出来,只是以“丫头”代称,看来是完全没有把赤目前的实力放在眼里。 “赤。”姓单的青年人双目紧盯着远处的赤,坚定地吐出一个字。 “诶?单兄你竟然看好这小丫头?为什么啊?”修士群立刻议论纷纷起来。 看起来他们对单姓修士一向比较信服,否则一定会群起而嘲之。 单姓修士目不斜视,只是冷静地回了一句:“看眼神。” 眼神?眼神有什么好看的? 众人茫然地向赤黄二人看去,却已是来不及观察,因为赤已经骤然而起! 这场双方实力看起来完全不对等的挑战开始了! 0045 速度和防守 大炎爆! 抢攻! 赤可没有因为对方修为高而退缩的习惯,这一击根本没有留手,大炎爆砰的在黄毅身前炸开。 火光散去,黄毅原地未动却毫发无伤,身上的法衣似有流光散去。 “切,还以为丫头有多厉害呢,结果是雷声大雨点小啊。” “哈哈,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把炎系这种强攻类法术玩得这么水。” “要是就这点本事,黄毅连法术法宝都不用拿出来,站在那里让她打也一辈子别想破防!” 期待了半天的结果就这个效果,围观的筑基修士们中已经有人冷笑出声,至于有多少人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就不得而知了。 本来他们都是妖魔混道筑基修士中的佼佼者,自有其傲气。 如今却被人以筑基初期的身份挑战,可以说这种挑战本身就是一种蔑视。 每个人心里都憋着一股劲,想亲手收拾赤这个无知的挑衅者。 可是赤乃是金丹修士举荐,他们对与之交锋之事没有十足的信心。 而现在,看见赤的抢攻没有任何建树甚至效果比起他们的预期都要不如,许多人内心彻底放松下来,只恨在场中的不是自己,出不了这个风头了。 便宜黄毅了啊!一些人在心里嘀咕。 赤不知道围观众人的想法,可是即使知道了,她也不会有所动摇。 大炎爆无法建功完全在赤的意料之中。 虽然筑基,可是大炎爆还停留在一阶,而且大炎爆并非极品法术,要发挥其威力,还需要一点前置条件。 再者,赤曾经在逃离天奕门的过程中和灰衣人交手,那时她双臂各贴十张增强符,可也没能用一条雷旋电蛟将灰衣人的防御击破,如果是面对擅长防御的修士,一阶法术取得这样的效果再正常不过。 这只是一次试探,不过看黄毅的反应,自己还需要做更强势一点的试探啊。 黄毅轻松挡住大炎爆,心下略微放松:赤的抢攻别说击穿防御,连稍微撼动他都没能做到,那他之前的确实是太过谨慎了。 “我不是在和同阶修士交战,只是一个筑基一层的小鬼而已,我完全可以打得相当主动!” 打定主意,黄毅一拍储物袋,一柄暗金色的大锤出现在空中。 “哇,一上来就用厚土战锤!黄毅打得很主动啊!” “是啊,既然丫头完全打不动他,直接抄家伙反攻无可厚非。” “本来对我等来说,和一个筑基一层的小丫头打就是自讨没趣,输了颜面尽失,赢了也不会得到赞扬,反而有仗着修为高欺负人的嫌疑。” “没错,所以黄毅这一仗不但要赢,还得赢得漂亮。” 修士们议论纷纷之际,黄毅已经将厚土战锤化为三丈之长的大锤,向着赤的头顶狠狠砸下。 赤向右侧一个闪身,刚好从战锤笼罩的范围脱出,却见十三道褐色灵气凝成的羽箭已经向自己射来!同时,她周身一个土灵气牢笼正在逐渐成型。 “不愧是黄毅,精准地判断出了丫头闪避的方位!” “褐羽七十二箭!这种三阶法术黄毅竟然已经摸到了门道,施展出了十三道羽箭,这家伙原来这么有天分的吗?” “土牢成型慢,但是贵在能在成型的途中就对攻击范围内的敌方单位产生控制效果,让丫头的动作变得十分缓慢,配合褐羽七十二箭效果拔群啊。” “相当漂亮的三连击,丫头已经逃不掉了。” 众修士议论纷纷指点江山,以为大局已定,却不想眼前突然一花,一道身影以他们完全不可理喻的速度蹿出土牢之外,十三支箭尽数打在空处! 与此同时,一团火焰随着那人影一道击在了黄毅身上! 发生了什么? 在场的修士很少有看清经过的。 等他们回过神来,赤已经跳到了一边,而黄毅也从火焰中脱身,法衣上光芒大盛。 怎么可能?刚才近乎完美的三连击没中? 修士群一下子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方才他们还夸夸其谈,仿佛看穿了一切,下一刻却被赤打脸,甚至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 “赤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她采取了迂回的路线,以曲线的行进方式从攻击网中脱出,避开了褐羽七十二箭,然后在奔跑的途中同时施展了一个火法,虽然对黄毅仍然没有造成麻烦,但是威力却比之前的炎系法术要强。” 沉默许久的单姓修士终于发话,他正是为数不多能看清赤动作的修士之一。 他微微偏过头问一名长相十分柔美的女子道,“落儿,你的‘清风步’能达到这个速度吗?” 被唤作落儿的女子吐吐舌头,摇了摇头:“达不到,如果她这速度是短期爆发的话,据我所知还是有几种法术能达到,不算奇怪,可是如果只是匀速的话,这个法术就太恐怖了。” “光是这样可是无法打破黄毅的防御的哦。”紫观摸着下巴兴趣盎然地观看着比斗,“风蚀猛火,如此独特的法术,噗噗,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见到,这个小丫头该不会来自那里吧?不过看起来这个风蚀猛火还是一阶啊,有意思,有意思。” 防御? 这确实是让赤感到棘手的问题。 黄毅的防御实在是太强了,以一阶法术的威力想要撼动他无异于蚍蜉撼树。 一系列交锋之后,赤对黄毅的实力已经有一个大致的评估。 黄毅的攻击力、判断能力和她应付过的灰衣人差不多,不过反应和出手速度却要慢上不少,唯独在防御上,黄毅恐怕要比灰衣人高明,两人的综合实力应该在伯仲之间。 不过一个筑基后期修士,准确地说是筑基九层的修士,竟然和筑基期五层的修士相提并论,看来妖魔混道修士的平均水平恐怕比天奕门要低很多啊。 另外,在单打独斗中,赤一点也不看好防御性修士。 他们实在是太过被动了,而且速度太慢,黄毅方才的三连击释放速度要是再快一些,很可能已经把自己拿下了。 更进一步讲,防御性修士再厉害也不可能做到全方位无死角地坚固防守,在激烈的交战中,很容易被极快的速度打乱节奏导致失手,而速度又恰巧是自己最为擅长的的东西。 心思电转,赤看黄毅的眼神渐渐变得贪婪起来。 防御型的修士可是极其少见的,落单的防御性修士更是难得,作为“活靶子”供自己修炼法术好像是件很不错的事情。 雷旋电蛟、风蚀猛火、大炎爆等等,正嗷嗷待哺呢! “嘿嘿嘿……”这么想着,赤不由笑出了声。 黄毅眉头一皱,这个让人不爽的丫头竟然在战斗中笑出来? 这已经不是在蔑视了,而是在侮辱对手了吧? 可是当他看到赤的眼神的时候,内心却是一颤,这哪里是看待对手的眼神?这分明是饿狼看到了一块肥肉啊! 自己从来都是被人视做难啃的骨头,什么时候变成了一块香馍馍了…… 蒙在鼓里的可怜黄毅,根本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0046 侥幸 如果说倒霉和日子有关系,那么黄毅一定会后悔自己出门没看黄历。 自己怎么会遇到这么个可恶的家伙! 当赤发现黄毅根本无法追上自己的衣角后,一大堆法术就向黄毅铺天盖地地扔过来了。 可是……法术虽多,却全是风蚀猛火和大炎爆! 这是什么情况? 一群修士一起满脸懵逼地看着赤边跑边不停地施法,却完全伤不到黄毅;而黄毅则在防守之余积极地反攻,可是偏偏打不中赤。 两人似乎陷入了谁也奈何不了谁的境地,可是论法力深厚,明显是筑基后期的黄毅比较强,怎么看这场交换先灵气不支的也是赤啊? 然而不一会儿,修士们就感觉到不对了。 赤的法术威力在增强! 黄毅的防守从最初的仅用法衣抵抗,变为添加法术辅助,再到使用法宝防御,情况变得越来越不利,可是他的攻击却始终无法沾到赤。 在绝对的速度下,低速高防的无力暴露无疑,这简直就是一个人肉沙包啊!完全变成了赤练习法术的活靶子! 这时候所有人才看清赤的目的,她竟然利用黄毅来磨练法术! 一股屈辱的感觉涌上心头。 妖魔混道顶尖的筑基修士,竟然变成了一个新人的陪练?还是毫无反抗能力的那种! 其实妖修通常群体行动,防御型修士对于一个团队来说是非常宝贵的存在。 若是群体战斗,黄毅绝对不会如此被动;可是在单打独斗中,防御型修士却是天生处于不利地位。 黄毅能以防御为主只身闯进最强四十八人的行列,实际上比别人要艰难许多。 只可惜这一次他遇到了完全克制他的赤,打得无比憋屈,甚至让一些人产生了他没有资格留在此处的感觉。 “黄毅完了。”良久,修士群中终于有人开口说道,干涩声音中饱含的无奈任谁也能听出来。 所有人都沉默了。 赤的高频攻击和急速变相逐渐将黄毅的节奏打乱,黄毅疲于奔命! 混乱的战斗中,黄毅不小心露出一个一个空档。 等待许久的机会终于出现! “风蚀猛火!” 赤瞳孔一缩,鼓足灵气释放出如潮水一般汹涌的烈火将黄毅卷入其中,这一次的风蚀猛火再也不是之前的水货,而是货真价实的二阶极品法术! 黄毅四面八方都被火焰包裹,防御法宝再强也无法防御住全身,最糟糕的是,他的视线被遮蔽,他看不见赤的位置! 火势烧到黄毅法衣的防御护罩上。 他不甘心,他还在咬牙抵抗,可是…… “大炎爆!” 轰! 黄毅毫无悬念地被轰飞出去,惨状和当初的赵天宇何其相似。 赤胜出。 赤没有再追击,她的消耗相当大,恐怕已经无法施展完整的风蚀猛火。 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若是再来一遍交战,胜利的一定是赤,她不会再在磨练法术上浪费灵气。 而黄毅虽然灵气仍然富余,可是身体却受了重伤,这里不是生死战场,带着重伤拼下去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很好。”紫观嘴角挂着邪邪的笑意飞入场中。 他拍了拍赤的肩膀,却是走到了黄毅的身边,向他嘴里喂了一颗生肌丹。 “咳咳咳,前辈……我……” 黄毅面色惨白,他知道自己的表现是多么的差劲。 他不想去找客观原因为自己开脱,可他同样不愿意被妖星盟就此放弃。 他只想说他还没有失去勇气。 “别说了,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都知道的。”紫观脸上的笑容已经变得十分温和。 作为筑基修士的考核官,也是教头之一,许多青少年都是他看着成长的:“你的努力我都看见了,你无需自责。” “前辈……”没有等来苛责,却得到了肯定,黄毅的眼圈一下子红了,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惨败之后得到这样的安慰。 “你先回去休息吧,不过千万不要怀疑自己,你可是最坚固的防御啊,只有你在,同伴才能放心地交付后背前去战斗。”紫观将黄毅轻轻扶起。 “谢谢你,前辈,我……呜呜”黄毅再也忍不住,像个大男孩似的眼泪止不住的向下滑落。 “好好静养吧,不过别忘记反思,这场战斗你原本是有胜机的,”紫观也拍拍黄毅的肩膀,“你打不中小丫头,心里太着急了,不知不觉被她牵着鼻子走。若是冷静下来跟她玩消耗,以她的灵气量绝对支撑不到最后,最重要的是……” 紫观转头看向赤,而赤也看着他。 “为什么不飞起来呢?你没发现这丫头没法飞吗?”紫观的语气带着几分无奈。 “啊?”黄毅吃了一惊。 赤倒是丝毫不见脸红,十分坦然地承认:“抱歉,人穷,还买不起法宝,没法御物飞行。” “什么?”黄毅目瞪口呆。 直到黄毅一瘸一拐地走到训练场的出口处,还在不可思议地回头看赤。 他可能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实力如此之强的人竟然会穷到这个地步…… “不赖嘛,超乎我的想象啊。”紫观负手立于赤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侥幸,黄道友,他……太老实了。”倒不是赤假谦虚,而是她知道,只要黄毅飞起来,她这次真的就只能认栽了。 “那倒是……”这个理由连紫观也不得不赞同,不过他很快变换了神情,笑问道,“丫头,你原来的东家离这里挺远的吧?” 赤已经看过地图了,虽然妖魔混道也属于中央大陆,可是和天奕门还真是挺远。 不过紫观这时候问这种话,不会是看穿了她的身份吧?怎么暴露的?日木风生还是风蚀猛火? 赤心下感觉颇为棘手,不过还是硬着头皮应了:“是的。” “天奕门?”紫观继续笑着。 “前辈你这都猜出来了,”赤十分无奈地摊了摊手,“我先说好啊,我可不是天奕门的探子。” “一看就知道不是,哪来这么穷这么笨的探子,掩饰都不会,天奕门独有的极品法术都扔出来了,呵,核心弟子才会的极品法术,”紫观嘲讽道,“只可惜我只认识风蚀猛火,不然你考核的时候我就能把你给揪出来。” “前辈不要闹了,能从天奕门核心弟子手下逃走,我看前辈也不是一般的金丹修士啊,”赤撅了撅嘴巴,不满地说,“就算前辈对天奕门怨气再大,也不该把火发到我身上,我可是叛门修士,前辈和我应该是同一条战线的。” “你这小丫头,叛门还说的这么理直气壮,”紫观翻了个白眼,“还有注意你的口气,怎么身份一暴露就这个语气和我说话,这里的筑基修士都很尊敬我,所以你也应该更尊敬我一点,懂吗?” “好的前辈,多谢前辈赐教!”赤很乖巧地站好行了个礼,看上去真的和乖乖女似的。 “装得可真像!”觉得又可气又可笑,紫观伸手招呼退到远处没敢上前的筑基修士们过来,然后回头对赤道,“努力赚钱先买把带飞的武器吧。” “谨遵前辈教诲。” “……” 0047 起个名字吧 四十八名筑基修士昂首立于宽阔的练习场中央,队伍里,修为只有筑基一层,身材也最为矮小的赤显得格外扎眼。 既然最终的正选名单已经出炉,参与妖魔大会的小队必须迅速组织起来。 同为妖星盟成员,部分修士之间交情颇深,也有合作经验,便率先组成了小队,而剩下的人多是点头之交,能不能组成默契的队伍,完全得看运气。 许多人犯了难,犹豫不决起来。 赤打量着四周的修士们。 自从被武萱清教训过后,赤已经在有意识地要求自己观察周围。 许多人都以为她挑选黄毅是个巧合罢了,然而挑战黄毅,其实是她观察后筛选的结果——土属性修士多擅长防御,速度上常有欠缺,而速度又恰恰是她的强项。 将自己的优势发挥到极致,才能有效地克制敌人,而不是以己之短搏人之长,那样无异于以卵击石。 周围剩下的修士什么属性都有,至于他们的法宝、性格,因为完全没有接触过,赤却是不敢妄加揣测。 赤本身最擅长的属性除了辅助类的日月双极踏风之法,就是火、雷、炎三种极具侵略性的属性,说她是纯粹的进攻者也没什么不对。 仅仅凭借属性来选人的话,摆在赤面前的有两种选择。 一种是选择能与自己互补的属性,组成攻防兼备,没有属性短板的平衡小队。 而第二种则是组成能相互促进的强力进攻性组合。 不过到底要选哪一条路,并不是赤一个人说了算的,毕竟组队是双选的过程,任何人都有自主选择队友的权利。 当然如果怎么组都不合适,那就只能凑合了,可那样的结果绝对不是冲着夺魁去的人想要的。 “又到了讨厌的交际环节……”赤内心在哀嚎。 在天奕门时,说实话,赤是比较孤僻的存在。 面对上百万炼气期同门,数万同龄人,真正的好友竟然只有穆潇冷一个,而且在外人眼里,她们还是关系挺差的两个人。 直到后来与熊同行,赤才拥有了第二个伙伴。 说起来赤和这两位都是在非正常情况下结识的,在天奕门那样正常的交友环境中,赤反而不知道如何和人结交。 明明从未想过要做孤傲的人,也渴望友谊,脾气更不是高冷的,赤始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就是不会交朋友。 看着一张张陌生的脸,赤感到十分棘手,特别是那些刚和她对上眼神就马上别开头的人,不用想,肯定没办法组到一队了。 咬了咬下唇,赤还是决定鼓起勇气继续跟人“确认眼神”,要是在这种环节因为害怕而退缩,也太辱没艳王之名了吧! 目光略过一张张冷漠的脸,赤想要克服内心的不安。 “赤,可以加入我们小队吗?”柔和之中带着丝丝灵性,一个声音在赤身后响起。 赤愣了一下,这个声音相当特别啊! 她回过头,只见一个十七八岁模样的女子身穿淡绿色纱衣背着双手站在自己身前。 那女子柳眉杏眼,容貌甜美,嘴角含着微微的笑意,很是友善的样子。 风和木属性。 赤在第一时间做出判断。 风属性以快著称,但是因为是变异属性难以施展,即便是天奕门也很少有人用得顺畅,不知道这个女子风玩得到底如何;木属性则多为辅助。 不过无论是风还是木,都和火、炎属性相和,配合的好威力可是很大的。 “我可以问一下吗,小队的另一个成员是?”赤没有贸然答应,而是询问起另一个人的情况。 虽然被人主动拉拢让害怕社交的她松了口气,可是这是在挑选同自己一起夺魁的队伍,不能感情用事。 “是我。”沉稳的男音在女子后方响起,接着,一名身材魁梧的男子出现在赤眼前。 赤方才就注意到这名男子了,他实在是太显眼了。 男子比普通成年男性高出两个头,面容刚毅,在左太阳穴的后方,向后长着一根黑木雕刻般的兽角,精壮而不显臃肿的肌肉,再加上古铜色的皮肤,十分容易让人产生安全感。 “金火双属性。”不用想,这是一个充满攻击性的修士。 要组一个强攻队吗? 赤觉得比起小心翼翼的平衡组合,还是这个队伍更合她的意。 “好!”赤重重地点了点头。 队伍就算这样定下来了,两人的名字赤也询问了:女子名叫柳星落,男子名为单亦皴。 “那我们先给我们的小队起个名字吧?”柳星落兴致盎然地对赤道。 “好呀!叫什么好呢?我读书少……不太懂取名字。”赤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一说起读书,就想到穆潇冷,不知道那家伙得知了自己叛门的事情会作何感想,至于天奕门泼给自己的脏水,赤倒不觉得穆潇冷会轻易相信。 “单大哥……嘻,你肯定会说随便,好,那名字交给我们来起,”柳星落瞄了面无表情的单亦皴一眼,调皮地朝他吐了吐舌头,换来一个无奈地瞪眼,然后继续和赤讨论,“你看我们这个小队三个人都擅长攻击,那一定要起一个凶狠一点的名字。” 赤心里有些诧异,这个身穿纱衣面容柔和的女子竟然敢在两个火属性修士面前自称擅长攻击? 单亦皴竟然未对此表现出任何不屑,那么她怕是真的擅长攻击了。 果然人不可貌相,甚至有的时候连属性都不能信! 至于狠一点的名字? 赤埋头苦思。说到狠,她立马想到火啊,雷啊,哦,还有狼群,听风谷狼潮她可是记忆犹新,可是火狼小队听上总觉得别扭……呜呜呜,自己真是没文化啊…… 见赤一副冥思苦想而不得的模样,柳星落眨眨眼睛:“你们听过惊弓之鸟的故事吗?” “没有。”赤老老实实地回答,单亦皴也皱着眉头摇了摇头。 “受过箭伤而落群的大雁听到拉弓放箭的声音,明明没有被射中却从天上掉下来了,”柳星落用手做大雁,比划了一个拼命向上飞后凄惨下落的姿势,“我们这个小队,就是要凶狠到让敌人一听我们的名头就吓得肝胆俱裂,就像受伤的大雁一样。” “这个提议很棒啊!”赤想象了一下画面,觉得相当合她的心意。 “不错。”单亦皴也点点头。 “我提议,”柳星落的嘴角勾起一个自信的弧度,“我们小队就叫‘惊弓小队’吧!” 惊弓小队…… 赤喃喃念着这个名字,心潮竟然有些澎湃。 “好!”赤和单亦皴异口同声地应了下来。 0048 团队 “赤!慢一点!你和队伍脱节了。” “大炎爆得再放后面一点,这样才能借到单大哥的火势!” “注意队友的位置,不要残害同伴啊!” …… 连续十二个时辰的高强度训练完毕,赤啪的一声瘫倒在训练场的地上。 刚开始的训练只是节奏和默契的训练,不需要把法术施展到极致,所以对体力和灵气的消耗并不多,可是这一趟的精神压力可真够大的。 因为赤完全没有合作经验,训练途中不停地被单柳二人纠正提醒,弄得束手束脚,甚至手足无措,到最后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 饶是赤意志坚定,也被这憋屈的感觉搞得萎靡不振,只想倒头就睡。 单亦皴和柳星落相继坐下,脸色也不是很好,谁会想到三个人的团队磨合竟然会如此不顺? 妖修擅长的协作并非天成,大家都是通过一遍遍的训练日渐熟练。 再没有天赋,听从指令正常融入队伍还是不难的,哪像赤这样和队友无限冲突,各种脱节。 即便赤好好听话,她的所作所为也给人怪异之感,总觉得和队伍格格不入。 “对不起,”在冰凉的地板上趴了一会儿,赤渐渐冷静下来,她整理了情绪坐起身道,“我们……再试试吧,我会努力的。” 不管怎么样,最没有经验的是自己,赤觉得造成队伍不协调的错应该归结于自己。 “不,你先休息一会儿,极度疲倦强撑着训练室没有效果的,”柳星落摇摇头,“况且我总觉得我们的队伍很别扭,却找不到原因。” “好!训练开始了叫我。”赤早已累得头昏脑胀,听柳星落这么一说,立刻躺下,头一歪,睡着了。 “……”看着赤一气呵成的睡觉动作,柳星落只觉一口恶气梗在喉咙上。 她是让赤休息,可没让她睡觉啊!她的意思是大家坐在一起认真想想其中的缘由好不好! 单亦皴看了眼睡得香甜的赤:“让她睡吧,应该是精神压力过大导致的疲倦,即使你把她叫起来她也想不了任何事情的。” “那你替她想她的那一份?”柳星落没好气地说。 “她没有和别人合作过,不可能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想不想都一样,应该去找问题所在的是我们。”单亦皴理所当然地把包袱背到自己身上。 柳星落撅了撅嘴:“什么想不想都一样,我看她战斗智商高着呢,只要愿意去想,必然能寻得解决办法。” “落儿,”单亦皴微微蹙眉,转头看着柳星落的眼睛,“她确实很强,也是我们见过最有天赋的人,可是既然决定拉她做同伴,那就不要把不应该的感情带到团队里来。像配合我那样配合她,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吧?” “喂,谁把不应该的感情带过来了?”柳星落挑眉,不悦地盯着单亦皴的眼睛,“你是说是我故意搞得团队不协调?” “我不是那个意思,可是有些行为是由潜意识产生的,你自己没有意识到,可是已经发生了。”单亦皴毫不动摇地直视柳星落。 “我没有!” “你有。” “……” “落儿,我知道因为过去那些事,你更加独立,也更难对谁信服,”面对柳星落质问的眼神,单亦皴最终还是垂下了眼睑,“赤已经很努力在配合我们了,她在尽量压抑个人张扬的风格来适应我们;然而我看到的却是你对她的行动完全不做回应,导致她的一些行为看上去格外突兀,像她在犯错一样。” “……”柳星落没有说话,默默转过头去。 “我之所以选她是因为如果她能融入我们,一定会给我们的队伍带来相当大的提升。她的能力我毫不怀疑,只是担心她会不会是个恃才傲物、桀骜不驯的人。但是一天训练下来,她从头到尾都没有抱怨过,也没有故意和我们作对要我们去适应她,这样的队友是很难得的。我觉得如果我们想赢得妖魔大会的胜利,那就应该放低姿态诚心接纳她,不要总是去嫉妒她的天赋……” “知道啦单婆婆,说那么大一堆不口渴啊!”柳星落不高兴地打断单亦皴,“我也要休息一会儿,你自个儿对着墙唠叨吧!” 说完柳星落寻了个靠墙的位置竟然也睡了! 无奈地看了看紧闭眼睛的柳星落,单亦皴把目光转向乖乖躺在地上睡成一个“才”字的赤。 连睡个觉也是宣扬自己有“才”的姿势吗…… 要说不在意赤的修为那是不可能的。 单亦皴十分理解柳星落的想法,他知道柳星落并不是有意和赤作对,但是面对一个比自己年轻太多,实力却和自己在伯仲之间的人,谁不会下意识地生出嫉妒之情呢? 大概只有传说中的圣人吧! 即便单亦皴有意识地控制自己的情绪,尽量不要去想这些,却还是抑制不住地产生羡慕之感:若是那个时候自己有这样的实力,是不是就能改变自己不愿面对的那条命运线了呢? 只可惜任何已经发生的事都没有如果。 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自在地睡过好觉了呢! 赤愉悦地伸了个懒腰。 她本以为自己会被柳星落叫醒,没想到竟然美美地睡到了自然醒,从离开天奕门开始,赤就没睡这么舒服过。 “嘿,你们休息得怎么样啊?我们开始吧?”赤稍微理了理睡得有些蓬乱的头发,精神百倍地望向单亦皴和柳星落。 “来!就按之前说好的节奏再配合一次。”柳星落道。 赤当然没有异议,于是三人立刻投入训练之中。 一遍训练结束…… “诶?怎么回事?”赤疑惑地挠着后脑勺。 “怎么了?”柳星落明知故问。 “这一遍我好像突然就能跟上你们的节奏了啊?是我的错觉吗?”赤百思不得其解。 “不是呢,这一次我们相当地有默契,看来没有选错人,我们果然适合做同伴嘛。”柳星落笑着说。 “应该是吧?”莫名其妙地融进了队伍里,赤心里还是很高兴,就是觉得哪里改变了,可她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怎么做到的呢?难道是睡了一觉精神好了?” “那种事无所谓吧?只要能配合好就行,管他那么多麻烦的原因是什么呢?或者你觉得和我们默契配合不好吗?”柳星落用十分无所谓的口气说道。 赤凝凝眉:“我没有觉得不好,只是如果刚才只是侥幸的话,我怕之后又出岔子;若是能找到缘由,次次都与你们完美配合岂不是更好?” “放心啦,默契这种东西可是潜意识里出现的呢,你能办到一次就能办到第二次,不需要刻意去要求自己怎么做,那样反而会搞得自己手脚不听使唤的,”柳星落笑嘻嘻地说,“喂,你干嘛满脸怀疑的表情啊?不信我们再试一次。” “好!”作为一个行动派,赤立刻站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赤单柳三人再次协作,结果令人满意,默契果然更上一层楼了。 “怎么样?”柳星落一脸“我说的没错吧”的神色。 赤想不通原因,又因为成功融入团队非常开心,所以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反倒很是纠结:“我完全没想到会成啊,不过这是为什……” “哎呀,你就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了,我们一起出去吃一顿好的,庆祝惊弓小队诞生吧!” 柳星落连忙打断赤,伸手揽住她的手臂,另一只手抓住单亦皴,“走走走,我知道有一家酒楼的花椒鸭特别好吃!” 赤被柳星落拖着往外走,脸上写满了懵逼。 单亦皴当然不会去拆穿柳星落,他面上仍旧是一副有些冷酷的神情,心里却是一阵轻松。 是呢,一个真正的团队终于成型了。 0049 不能说的名字 “怎么样?味道不错吧?”柳星落夹起一个春卷,笑问眼前胡吃海喝的两人。 “好吃!”赤毫不掩饰自己的满足感,又夹了一块鸭肉大吃起来。 “嗯……”单亦皴赶紧拿起纸巾擦了擦嘴。 从吃了第一口开始,他就被美食深深吸引住了,不自觉地和赤一起毫无形象地大快朵颐,直到柳星落开口,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吃得满嘴流油,霎时间就跟个腼腆的大男孩似的羞红了脸。 “嘻,妖魔混道好吃的可多了,不要以为只有虬龙卤猪蹄一家,”柳星轻蔑地冲赤和单亦皴摇摇手指。 接着她眉头一凝,语气一转:“不过你们也太夸张了吧!简直无法想象以前你们过的什么日子!赤,虽然不知道你打哪来的,可是会那么强的法术师门不可能很穷困吧?单大哥也是,你来妖魔混道的时间不比我短吧?” 赤挠挠头,天奕门的伙食自然是不差的,可是仙门讲求清心寡欲,所以膳食堂里也多是寡淡的菜品,哪像这里一样尽是重口味的东西,油辣烤炸样样不差。 “原来的师门吃得太清淡,还是这里好。咦?这个鸭腿好肥!你们要不要?不要我吃了哦!”赤的注意力果然还是集中在食物上。 “想吃就吃啊!这些我都吃过好多次了。”柳星落哭笑不得,难道她还能和小孩子抢东西不成? 不过心里还是难免要嘀咕一声“真是个小鬼”。 身为一个沉稳的男人,单亦皴更不好意思去和小女孩抢饭吃。 而且方才吃得太忘我导致形象崩塌,单亦皴感觉自己的一世英名怕是要毁在这里了,此时内心正在哀嚎,哪有心情再去啃什么鸭腿! “唔,我刚来妖魔混道不久,对这里几乎一无所知,你们坐着也是坐着,不如给我讲讲这里的情况?”赤大口吃着肉,还不肯浪费时间地询问起情报来。 “妖魔混道的情况有什么好说的,不就是妖修魔修混居吗?你想问什么?”柳星落认为这个话题太宽泛,要赤缩小一下范围。 赤咬住鸭肉的嘴顿了顿,眉头一皱,突然觉得很难出口。 她真正想知道的当然是幽府之渊的情报,可是当初凌王的手下却一副“说出这四个字你就完蛋了”的表情,导致她根本不敢跟外人提起幽府之渊。 “话说,为什么妖魔混道的天空是深紫色的?”赤决定采用迂回路线,先打听点别的,等大家熟了,再旁敲侧击,问出幽府之渊的事情。 柳星落耸耸肩:“原因没人知道,不过是从九幽涧出现虚兽开始,这边的天空就变色了。” “九幽涧?” “我给你画个地形哈,”柳星落把两个方形的盘子拼在一起,指着两盘子中间的缝隙道,“左边的盘子是魔修地界,右边的盘子是妖修地界,中间就是妖魔混道了。” “哦……” 柳星落用筷子敲敲盘子:“这么说其实不准确,只有这么一段才是真正的妖魔混道,而还有这么一小段,无论是妖修还是魔修都没有控制权,一般也没人愿意过去,这里就是九幽涧。” “为什么?”赤疑惑地问。 “你知道虚兽诞生的历史吗?” “唔……以前听说过一些。”赤内心大汗,还好几天前她向呼延虬打听过虚兽的历史,否则就要在队友面前暴露自己的无知了。 柳星落哪里知道赤会如此的孤陋寡闻,毕竟这个修真界不知道虚兽的人几乎不存在,于是很自然地接了一句:“嗯,那你应该知道‘狭缝中的世外桃源’——清虚涧吧,清虚涧就是九幽涧。” “诶!”赤吃了一惊。 九幽涧,一个离自己这么近地方竟然就是那个在呼延虬描述下,从人间仙境变成尸骨成山、血流成河的地狱的地方吗? 当时呼延虬确实说过九幽涧的天空也不知什么原因变了色。 “害怕呀?害怕就对了,九幽涧可不是活人该呆的地方,”柳星落一副很苦恼的表情,显然对九幽涧讳莫如深,“我也只听旁人说起过里面的情景,即使几千年过去了,那里面仍旧跟传说里的地狱一样,说起来单大哥好像跟前辈们去过?” 赤好奇地看向单亦皴。 “嗯,”说到九幽涧,单亦皴同样眉头紧锁,“我早已知道九幽涧和妖魔混道相邻,但是却万万没有想到那样的地方竟然和妖魔混道只有一道山门的距离,从妖魔混道过去九幽涧很容易,连盘查都没有。” 他稍微往椅背上靠了靠,继续道:“不过想回来可就很麻烦了,会被带到驻扎在山门旁边的卫队里去严格检查。我们上次被扣留了足足一周方才放行。” “九幽涧……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赤心情莫名地紧张,小心翼翼地问。 “我们也不敢走进去太深,仅仅是最外围就已经遍布僵尸,它们身体坚硬,会释放法术,身体上还有尸毒,除非把它们烧成灰烬,不然根本杀不死,实在是太难缠了!” 单亦皴回忆起当时的场景,眉头越皱越深,显然那是一个让他不愿涉足第二次的地方。 “我们当时也是为了采一种十分罕见的,只有在尸体堆积的地方才能长出来的灵草,才不得不去涉险。” 僵尸么…… 赤的眼角微微一颤,因为幅度太小,单柳二人并没有注意到。 赤二话不说,直接取出在听风谷购买的地图,将妖魔混道的位置放大。 地图上根本没有标识九幽涧,而是将妖修地界和魔修地界之间的狭缝完全定义为妖魔混道。 “哇,你这个地图恐怕价值不菲啊!”柳星落羡慕地赞叹一声,“不过可惜了,著者肯定对这一带不熟悉,不然绝不会把九幽涧归到妖魔混道里。” “嗯,”赤点点头,然后指着九幽涧后方一大片写着“死亡之地(勿入!)”的迷雾区域,“这里的地图也完全是空白,简介也没有,也没标记出属于仙神妖魔任何一方势力,莫非是个无主的自由区域?” “额,”出乎赤的预料,单柳二人听到赤的话,俱是一愣,然后对视一眼,惊讶地问,“赤你到底是哪里来的啊?你师门竟然从未和你说起过这里?” 一看两人的反应,赤就知道这下还是暴露了自己无知的本性。 算了,无知就无知吧,无知的她实在没办法在陌生的环境下不懂装懂:“没说过,大概是我师门离这里很远?” 天奕门位于三临修真域,和死亡之地之间还隔着足足两个幅员辽阔的修真域,确实很远。 “不是这个问题,就算你在北大陆也应该知道这个地方!”然而这一次距离远这个借口似乎不太好用,柳星落扶额道,“我的天哪,你该不会从出生开始就一直在苦修吧?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这么的……唉,说你什么好呢?” “……”无知。 赤无聊地心里补充。 反正脸都丢光了,赤反而坦荡起来,她倒要看看死亡之地何德何能,连其它大陆的人都得知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啊?这么惊世骇俗,世人皆知?” “这里并不是无主的哦!”柳星落突然正色,然而神情严肃地凑到赤耳边,压低声音道,“一般情况下,这里主人的名字都是不能提起的,我们关系好,所以我就破例一次,偷偷告诉你吧,它就叫做……” 赤的心跳猛地加快,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幽府之渊。” 0050 缺钱就去赚 平躺在柔软的床上,赤怎么也睡不着,柳星落的话一遍遍在她心里回放。 “幽府之渊这个势力,没有人知道它是如何崛起的。可是当它的崛起却给修真界带来了难以想象的震动,曾经有无数人想要剿灭它,可是这么做的人都死了。毫无疑问,它拥有极强的实力,让所有人感到恐惧的实力。” “幽府之渊的修士,每一个都强得离谱,但是每一个的名声也糟糕透顶,几乎都是各大门派通缉的对象。” “杀死幽府之渊修士的人在修真界备受追捧,还可以进入四圣会,享有无上的权力。所以若是想要进入幽府之渊,那就要做好和全修真界为敌的准备。” 取出衣襟中藏着的艳王令,赤用手指轻轻磨砂着令牌的棱角。 强?自己的实力在同阶修士中,自然是顶尖的。 名声?得罪了天奕门,还背上了残杀同门的污名,想必也好不到哪去。 这两条倒是符合世人对幽府之渊修士的定义,可是按照世人的定义,那幽府之渊岂不是一群暴徒的聚集地? 赤侧翻过身,将左手臂枕在头下。 幽府之渊到底是怎样的地方,并不能仅凭外人之口来判断。 况且不管赤愿不愿意,现在她已经成为艳王了。 尽管现在还鲜有人知道她的身份,可是这种事能不能掩饰得住谁也说不准,再说一辈子遮遮掩掩也不是赤的风格。 有些事不是想要逃避就真的能逃避得掉的,即使赤想要摆脱艳王的身份,那也得到达幽府之渊才有可能得知和令牌解除契约的办法。 无论如何,自己都得去幽府之渊走一趟了。 赤将艳王令握在掌心,嘴角渐渐浮现出一丝期待——世人眼中的死亡之地,想必很有意思呢。 不过第一步还是变强。 按照单亦皴的说法,通往幽府之渊的必经之路——九幽涧可不是那么好走的。 次日,赤精神抖擞地出现在训练场中。 “早啊,赤!” “早啊!星落!”赤咧嘴一笑,开心地和柳星落打着招呼。 “怎么这么兴奋?难道有什么好事发生?”柳星落好奇地问道。 赤嘿嘿傻笑,不言语。 还是第一次有人以朋友的身份轻松自然地对她说“早啊”,这种感觉真好! 打招呼,这个在许多人眼中稀疏平常的事情,对赤来说却是人生头一遭,说起来她在心底已经期盼许久了。 柳星落用不可思议的神情地把赤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然后摇摇头:“好好一个孩子,怎么睡了一觉就傻了呢?” 赤吐吐舌头,正巧看见单亦皴也阔步走来,于是她主动打招呼:“早啊,单大哥!” “早。”单亦皴回应道,虽然表情不如柳星落夸张,可是从他动摇的眼神中仍旧看得出他对赤如此热情的问候感到奇怪。 “好!开始训练!”心满意足的赤以手指天发号指令。 柳星落噗的一声笑了:“我说你这小孩能不能好好听人说话?昨天分开前我就说了,今天会有前辈来教我们新的法术。” “诶?有这回事?”赤疑惑地看向单亦皴,得到一个无奈的点头。 “咳,是哪位前辈啊?”赤干咳一声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是我。” “齐前辈好!” 赤惊讶地看着齐震:“竟然是前辈!” “你怎么不跟我说早?”齐震摸了摸胡子拉碴的下巴,装作生气地训斥道。 赤连忙站好:“前辈早!” “早,你法宝买了吗?”齐震问。 “啊,前辈不要揭人家的伤疤啊!”赤瞬间变成了苦瓜脸。 柳星落和单亦皴一脸懵:“什么情况?” 齐震这下愕然了:“你们一起训练了好多天了,竟然没人发现这个丫头身上一件法宝都没有吗?” “没……”柳星落愕然地转过头,“什么?赤你没有法宝?” “没有……”赤继续苦瓜脸。 “为什么?” “没有钱……” “哈?”这一次连单亦皴也忍不住发出一个简短的音节来表达他的震惊。 “诶,就是……事情比较多,就把钱用完了嘛,谁还没个想挥霍的时候不是?”赤开始耍赖。 柳星落扶额:“事情多也要先把法宝买了啊!不然你真准备赤手空拳打一辈子啊!你是笨蛋吗?” “我看你们三个都是笨蛋!”齐震无语。 没有法宝赤也不知道着急,同伴没有法宝这么多天了,柳单二人竟然毫无所觉,不是笨蛋是什么。 “前辈教训得是。”赤面向齐震站直,行礼,一脸认真。 “……” 幸好齐震前来仅仅是为了教新的法术,看了三人的配合,又了解了一下三人各自擅长的兵器之后,齐震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箭矢冲锋,魂钢甲身。 这是齐震教给赤的法术。 “虽然没见过你用,但是既然你自己说喜欢用长枪,那就教给你这两个法术吧!”齐震如是说。 箭矢冲锋能瞬间加快速度,加上赤本身的日木风声,可以在眨眼间达到恐怖的速度。 魂钢甲身是赤学习的第一个金属性法术,同样是在短时间内,给自身施加十分坚固的贴身护罩,就像穿上了钢甲一般。 这两个法术完全是为了配合赤使枪而交给她的。 按齐震的话来说,要是将两个法术学好,完全可以达到铁骑枪骑兵冲锋的效果,虽然赤并没有见过那种场面。 修炼和配合,一切都很顺利,唯有一点——飞行训练完全无法实施,因为赤根本没有飞行法宝。 “你,现在、立刻、马上去买法宝!”教学完毕,齐震咬牙切齿地指着赤的鼻子说。 筑基修士不会飞,这是个什么事儿啊! “前辈!我没钱!你知道的!”赤哀嚎,那天买卖法宝以及把熊送进兽洞,齐震都是亲眼看着的,没有谁比他还清楚她的身家。 “自己想办法!做任务也好,跪在妖魔混道大路上乞讨也好!十日之内你还没有买到一件法宝就给我滚出妖星盟!” 太不像话了,身为筑基修士竟然连怎么赚红玉都不会,齐震差点被赤给气死。 然而最让人抓狂的是,他听到赤问柳星落:“乞讨和做任务哪个来钱快啊?” 呸! 齐震真想一记法术把赤砍成两段。 他说乞讨明显是挤兑的话好不好,这家伙居然真的纳入了考虑范围!而且还把乞讨摆在了做任务前面! “别闹了赤!”柳星落瞄见齐震脸上逐渐形成的风暴,想笑却又不敢,费了好大劲终于憋住,严肃地对赤说,“等下我们一起好好合计合计,你就不要麻烦齐前辈了。” “好的,谢谢前辈。”赤听话地点点头,然后很认真地感谢了一下齐震,把他气得七窍生烟拂袖而去。 “赤你和齐前辈有仇?这样气他?”齐震走后,柳星落再也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 赤委屈道:“我没开玩笑,我是真不会赚红玉。” “你以前到底怎么过的?”单亦皴也被赤搞得十分无语。 赤挠挠头:“法宝、丹药都是师门或者别人给的,红玉嘛,就把这些东西卖了就赚到了,其它方式好像没有尝试过。” “哇,你师门对弟子真溺爱,若你不是虚兽,现在还在师门里享福吧?”柳星落嗟嘘道。 当然不是啊。 赤回想起无法筑基时遭受的白眼和嘲讽,赶紧甩甩头,把这些不愿回忆的东西丢开。 与其去叹息过去,不如多看看未来。 “我们还是讨论一下赚红玉的事情吧,应该去哪接任务?”赤正色道。 “咦?不乞讨了?” “乞讨什么啊,不如抢劫你,快把你的储物袋交出来!” “哈哈哈,小赤真凶狠。” 0051 要钱不要命 “谢谢,等我赚了钱,马上还给你们!”紧握着手中的长枪,赤双眼泛着泪光感动地对单柳二人道。 原来经过慎重的考虑,单柳二人还是决定在出任务前给赤添置一把法宝,等她赚够了红玉再还给他们。 要知道这柄长枪可是二阶极品法宝,和一阶法宝完全不在一个档次;而且长枪类法宝本就罕见,赤三人跑了好几个地方都没有买到,最后终于在妖魔混道最大的法宝店铺淘到一件。 那店里的老板显然也知道长枪法宝奇货可居,咬死了价格不肯松口。 三人没有办法,只好花三万红玉买下了这件极品法宝。 “什么还给我们!出任务赚到的红玉在你还清债之前一块也别想经手!”柳星落狠狠地瞪了赤一眼。 女人天生对价格比较敏感,三万块红玉,足足比别的极品法宝高出三成价格来,她能不急吗? “诶!不是说好分期付款吗?”赤可怜巴巴地说。 柳星落伸手就是一记暴栗砸在赤头上:“你以为三万块红玉你出一次任务就能赚够?分期是这个意思懂吗?而且普通任务最多就一千多块红玉,若是我们三人一起,你只拿得到三分之一!差不多要出一百次任务才还得清,谁能保证让你拿到红玉不会又去挥霍了?还是直接落到我们口袋里比较方便你早日还清债务!” 赤十分委屈,她真没挥霍过啊! 红玉基本都拿去给熊交寄养费了,她完全没有享受过! 可是挥霍是她自己说的,现在只有打断牙往肚里吞了。 三人一同来到妖魔混道发布任务的地方——万事楼。 万事楼里人来人往,人们都在为了生计而奔波。 柳星落和单亦皴对这里自然很熟悉,领着赤去掌事那里拿了一块发布任务的玉简。 “采灵草的任务就不要接了,太浪费时间了,而且还有可能认错。”单亦皴直接排除灵草任务。 “这些打听消息的任务也不接比较好,除非人脉很广,不然一辈子都可能打听不到消息。”柳星落也提出自己的意见。 赤百无聊赖地站在一边。 她曾当过天奕门的执事,不过没干多久就跑路了,对任务只知道个大概,反正危险性越大,报酬就越高。 若是想在短时间内赚到三万块红玉,那就只能铤而走险了。 看了看单柳二人,两人个子都挺高,那任务玉简也举得高高的,赤根本看不到正面。 “切。”不就是高点吗,等我长大了肯定也不差。 赤不再关心单柳二人,而是将目光投向大厅中一块任务牌。 任务牌上滚动显示着各种任务,赤浏览了一下,心里却是大喜,这些任务的报酬相当的高啊! 赤走到任务牌旁边,点开一个报酬高达两万红玉的任务。 “嘿,小道友你看清楚了,这任务的推荐修为是筑基大圆满!而且最好是三人以上六人以下的小队行动。”旁边有好心的修士提醒赤。 赤转头对旁人笑笑:“谢谢道友提醒,我就是看看这些厉害的任务是啥样子。” 那修士耸耸肩,也笑道:“哦,我是怕你被奖励冲昏了头,贸然跑去领了。” 赤将注意力回到任务上。 仔细一看在,这个任务可不一般啊,竟然是妖修军发布的任务。 原来,在妖魔混道北方是神修的地盘,妖修和神修虽然没有直接开战,可是互相看不顺眼,自然是摩擦不断。 在边界地带,有一支名为神索军的神修军队驻扎。 这只军队由二十五名筑基修士和三百炼气修士组成,他们的领军人是一名名为章胜的筑基大圆满修士,整支队伍作战骁勇,杀掉了不少经过边界的妖修。 妖修军自然是对他恨得牙根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军队作战和普通修士作战完全不同。 军队代表的是整个修士群体,比如妖修军,就是代表所有妖修,若是处理不当,则会引起神妖大战,大范围的战争和混乱是任何人都不愿意看到的。 为了避免大战发生,和军队作战便产生了一些潜规则。 比如妖修想要干掉神索军,可是神索军最高修为为筑基期,那无论是暗杀也好,强攻也好,妖修方都只能派出筑基修士。 这种规则说起来挺可笑,可是正是因为这种潜规则的存在,才使双方克制,避免了许多战争。 否则你派金丹修士杀我家的筑基修士,我派元婴修士杀你家的金丹修士,互相肆无忌惮地恃强凌弱,修真界没多久就得灭亡。 神索军修士个人实力非常强劲,作为军队训练有素,团战水平完全不是普通修士能比的,即便是擅长团战的妖修,也在对战中处于劣势。 始终无法拔掉这颗眼中钉,妖修军压力很大,只能发布了任务,希望有猛士能深入敌营暗杀掉章胜。 两万块红玉,往上折算的话,也就两百块黄玉,而自己却被天奕门以三百块黄玉之多来通缉,况且那还是炼气期时的赏金。 要是天奕门知道自己筑基成功,岂不是要悬赏三千黄玉? 这么一想,赤突然觉得这个让妖修们头痛的章胜也没什么不起嘛。 “干了!”赤用手在任务下方一点。 一道金光从任务牌上飞出,钻入赤肩膀上别着的妖星盟徽章。 “哇,有人接了神索军的任务!” “哪里来的勇士终于要为妖修除害了吗?” “天哪,快看看是谁要钱不要命的!” 立刻有修士发现神索军任务被接,万事楼里一片哗然。 这种不要命的任务也有人敢接? 不管是妖修还是魔修,顿时都都兴奋起来,好奇地在人群中寻找接任务的修士。 然而赤已经迅速溜到了柳星落的身边,拉了拉她的衣角:“喂,任务我接好了,我们走吧?” “什么?”柳星落还拿着任务玉简在那计算怎么接比较划算呢,转头就看见洋洋得意的赤。 当柳星落知道赤接的是神索军的任务时,有把她按在地上打一顿的冲动。 不顾单亦皴的劝阻,柳星落把赤揪到角落里恼怒地低吼道:“你疯了吗!接那任务干什么!对方是军队!军队!军队是什么知道吗?” “怕什么?军队不就是人多嘛!再多的数量也无法弥补质量上的差距!”赤大言不惭地鄙视道。 “要钱不要命啊你!你要去自己去,我才不陪你发疯!”柳星落气不打一出来,重重地把赤丢到地上。 单亦皴见柳星落被气得够呛,只能站出来给赤解释:“军队不是人多那么简单,他们身经百战,配合非常默契,而且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我们三个人打二十五名军队筑基修士,更别说还有三百炼气修士,给人塞牙缝都不够。” 然而赤却不愠不火,随意地打了个响指问道:“我们为什么要三打二十五?” “你要杀别人的头儿,当然……”柳星落气急,又想揪起赤的衣领,手伸到一半却停住了,“你,你该不会是想……” “避开耳目,偷偷钻进军营里,干掉章胜迅速走人,”赤脸上始终挂着笑意,“军队修士很厉害,可是个人实力却不如各大势力门下的精英。这场刺杀最重要的是速度,我对你们的速度有信心,你们呢?” “也不是不可以。”沉吟了一会儿,单亦皴终于开口。 他的速度在三人中最慢,但是要和一般军队修士比,那可就要高出一截了。 军队中虽然有高手,但是像这种长期驻扎在边界的军队一般不会配置那样的顶尖角色。 “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我可没干过!”柳星落翻了个白眼。 赤挠挠头,在单柳二人惊诧的目光下淡定地说道:“怕什么!有我呢!这事还有比我很擅长的人吗?” 天奕门,某个不讨喜的小丫头到底是怎么把那些众人簇拥的,正面相抗连摸都摸不到的少爷小姐打到赔款求和的? 说出来不光彩,靠的还真就是这偷鸡摸狗的本事。 0052 想要的是什么 “穷疯了吧!怎么会接这种要命的任务!我要回去了。”柳星落的声音饱含委屈。 赤抿了一口杯子里热乎的茶水,悠哉地说:“你小声点啊,我们已经离开了妖魔混道地界,现在处在边境区域,要是被神修听见了就完蛋咯。” “你也知道干这种事情危险啊!”柳星落无力地说着,也喝了一口茶水,“不就是两万块红玉吗?多跑几趟别的任务也就赚到了,为什么一定要铤而走险?我们还没有到无路可走的地步吧?” “这个任务很危险吗?我们有绝对的速度优势,我觉得并不太危险啊!”赤振振有词。 “这个任务发布一个多月了一直没人接,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当然不能,你想想,像我们这样强的小队,有几个缺钱的?从来就没有人真正的强者来试过嘛!” 噗! 柳星落差点一口茶水喷到赤脸上:“你给我搞清楚了!是你缺钱,不是我们!” “你太见外了,我们可是一个队的同伴呢!”赤拍拍柳星落的肩膀。 “谁见外了……呸!不对!”柳星落气得语无伦次,差点掉进赤的陷阱里,“是你脸皮太厚了,不要拉上我们啊!我们的钱是我们的钱!没有钱的只有你一个!” “可是你想想,我的钱也是你们的钱啊?我缺钱不就等于你们缺钱吗?”赤循循善诱。 柳星落一想,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赤现在欠着他们的钱,赤赚不到钱就没办法还给他们,他们也被赤顺带给弄穷了——这么一看好像大家还真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可是这个逻辑似乎有哪里不对? “不应该这样啊?”柳星落想了半天也没理清楚。 她知道肯定是自己被赤给绕进去了,然而就是想不明白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 “好啦好啦,不要再开玩笑了星落,严肃一点!这次任务不像你们想象的那么难,但也绝不简单,”成功将柳星落绕昏的赤突然正色道,“我们首先要弄清楚任务的分工。” “我哪里不严肃了!是你在扯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柳星落气急败坏地说。 “咳,请你们都严肃一点”一直没说话的单亦皴终于忍不住干咳一声,“我说我们是来出任务的吧?能不能别像出门春游一样?” 柳星落这才发现惊弓小队的三人正围坐在一起,她和赤各捧一个茶杯,而地面上还放着一个烧热的茶壶,旁边甚至还有几盘糕点。 柳星落唰的羞红了脸——真像在踏青啊! “我已经有大概计划了,我……”活在自己世界里的赤强行无视一切,继续捧着茶杯一本正经地准备讲解。 “闭嘴!先把吃的给我收起来!”柳星落再也忍不住,一记暴栗落下。 …… “你确定能行?” 没有月光的阴暗夜幕下,三个年轻的筑基修士躲在漆黑灌木丛中,像夜行的野兽一般偷偷向外窥探。 “我能行,你们就说你们行不行吧?”赤的声音很小却透露着强大的自信。 单亦皴向前方的营地观望一阵。 按照任务的描述,眼前的营地就是神索军的驻扎地了。 可以看得出,这座营地虽然不大,各种工事却很完善,瞭望台、外墙、沟壑甚至防御法阵都一应俱全,要溜进去谈何容易。 “要是按照你的计划,我和落儿根本不用做多么困难的事情,甚至不会有危险,整个过程需要担心的只有你。”单亦皴的拳头在黑暗中紧了紧。 当他听到赤的计划的时候,他承认他真的震惊了,赤的做法完全就是把所有担子都压在了她自己身上。 当赤告诉他们她接了刺杀章胜的任务时,单亦皴的心里绝对是有一个梗的。 赤固然实力不俗,可是单亦皴不相信她有本事独自完成这样高难度的刺杀,那么自然这个任务必须要他和柳星落参与。 普通任务要他们帮忙当然没有问题,可刺杀将领的任务是真的要冒生命危险的。 虽然三人同属惊弓小队,但他们和赤才认识多久?根本没有义务帮赤完成这样危险的任务。 心里不快,可是单亦皴却没有当面说出来。 他想看看赤准备怎么完成这个几乎无法完成的任务,也想看看她要如何给队伍分工,最重要的是——她到底有怎样的人品,会不会让别人承担高风险,自己坐享其成。 若赤真的如此卑鄙,单亦皴一定会当机立断地拉着柳星落退出小队。 参加不了妖魔大会事小,弄一个随时会在后面捅刀子的队友才是真可怕。 然而令单亦皴没有想到的是,赤的计划,所有危险的部分都是她在承担。 他想帮她承担一部分都做不到,因为赤振振有词地告诉他,唯有她的速度和经验能完成这些部分。 “如果发现危险,你一定要立刻退回来,我们可以再想别的办法!”柳星落担忧地拉拉赤的手臂,她没想到的是赤对这次任务十分执着,劝都劝不回来。 “我们可是惊弓小队啊,当然要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情,否则怎么对得起这个名头?” 赤的话听起来那么的让人热血沸腾,连柳星落的好胜心都被点燃了。 可是冷静下来一想,柳星落又觉得赤实在是太乱来了,一个虚名而已,哪有命重要? “放心,我去了,你们依计行事。” 赤说着已经悄然钻出了三人躲藏的灌木丛。 喂! 柳星落想拦已经太晚了,赤彻底消失在了黑暗中,她根本无法找寻她的踪迹。 赤就像一只野猫,灵巧而无声地在黑暗中穿梭,悄无声息地摸到了丛林边缘。 刺杀任务危险吗? 答案是肯定的。可是赤却还是选择了动手。 为了名声?当然不是。 追求刺激?或许有一点,但绝对不是主要因素。 三万红玉对筑基修士可不算小数目,然而单柳二人却眼都不眨一下就帮赤买下了长枪;缺钱的的确只有赤一个人,但是单柳二人没有置身事外作壁上观,而是陪着她一道去完成任务赚钱。 这一切都只因赤是惊弓小队的一员。 赤从来没有加入过团队,只能羡慕地看着别人共同进退、互相扶持而默默羡慕,现在她终于有了第一个能和他人共同奋斗变强的团队。 感谢的话不想多说,她只想用自己的行动证明自己并不是在团队里吃软饭、拖后腿的货色,只要有能力办到的事,她一定会尽全力办到。 “上吧。”赤深吸一口气,弓着背,四肢并用,无声无息地向神索军摸去。 0053 隐息 夜晚,人的视野被大幅度压缩. 即便点起了火把,墙面上镶有月光石,营地仍旧有许多地方被黑暗笼罩。 巧妙地利用各种掩体,赤轻车熟路地避开岗哨的视线,摸到了营地外墙边。 神索军的外墙只有半丈高,赤能很轻易地翻过,可是难处在于墙上刻着的防御阵法能抵挡外部攻击、阻挡异物入侵. 一般情况下,想要进入阵法内部,若没有对应的钥匙玉简,就只能暴力突破了,就像天奕门修士攻打严家时所做的那样。 任务的内容是刺杀,而以赤三人的实力也完全无法和军队正面抗衡. 除非赤脑子烧坏了,不然怎么可能干攻击阵法这样自取灭亡的蠢事。 可是不用强攻要如何进入阵法内部呢? 赤将身体缩在墙的阴影里,几乎和墙面贴在一起. 然而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赤的身体其实和墙仍旧隔着一小段距离。 赤闭上眼睛,开始吐纳。 哈……呼…… 赤的呼吸越来越慢,周身的气息也开始随之变化,就像变色龙身体的颜色会逐渐向周围的环境转化一样,赤的气息越来越接近阵法。 时间缓缓流逝,赤也悄然变化. 足足半个时辰后,原本被火灵气缠绕的那个张扬的赤已经变得像死气沉沉的土块一般,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她此时散发的气息和防御法阵竟然一模一样! 赤睁开眼睛,露出的是一对漠然的瞳孔,她伸出手轻轻贴在墙壁上。 阵法没有反应。 赤开始缓慢地爬墙。 阵法还是没有反应。 如果有人看见这一幕,定然会大呼怪哉。 仙神妖魔四修中,仙修是最擅长隐藏气息的一家,因为仙家修士的灵气最为温和。 可是即便是仙家的顶尖隐藏气息功法,也是利用自身灵气对外界的窥探进行错误诱导,骗过对方,使其忽略自己的存在. 像赤这样直接将自身的气息改变和目标融为一体的方法闻所未闻。 赤的手指已经触到了围墙的顶端,她没有犹豫,手指悄然穿过阵法. 一点一点的,手臂、头、身体、腿,全部穿越禁制,整个人向下一滑,再次钻入阴影之中。 赤已经来摸到了绳索军军营内部! “呼~”赤松了口气,眼神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 第一步总算是成功了。 隐息,这个不算法术的技巧她还是第一次施展。 这个方法是那个人教给她的保命之法,可是需要的准备时间实在是太长了,平时完全派不上用场。 修仙之后,追求强大攻击力的赤也没有刻意去修炼过它,没想到竟然一次性成功了。 偷笑着瞄了瞄瞭望台上毫无所觉的修士们,赤真想得意地吹个口哨。 任务目标是刺杀章胜,现在不过是刚刚进门,还不是庆祝的时候。 赤如此告诫自己。 赤重新警惕起来,从缝隙中观察军营的构造。 军营中都是低矮的帐篷房屋,还有部分栅栏和赤叫不出名的军事器械。 既然是将领,那应该住在军营比较中间的位置吧? 赤偷偷摸摸地在阴影中移动,遇到无法避过的亮堂地段,她便停下来小心地观察岗哨,直到他们移开视线,再四肢并用地溜过去。 “这里住的修士有点多,没有找到章胜前,不敢施展月指风生,否则土、水灵气转化为风灵气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赤现在全凭四肢的力量在前行,感到有些力不从心。 赤小时候经常打架,身体素质比他人要好不少,生出骨甲之后身体素质又上了一个台阶。 但是现在她的精神高度紧张,无时无刻不处于戒备状态;一旦需要,就要用四肢力量进行高爆发加速,同时还要尽量轻巧避免发出声音,实在是太消耗体力了! 才走了一小段,赤已经感觉到了疲倦。 “该死,月指风生不能用的话对我也太不利了,我完全没想到会这样,”赤对自己的疏忽感到懊恼,“回去一定要想办法降低日月双极踏风之法的动静,说不定还能把这法术进阶到三阶呢!” 为了避免耗尽体力而无法应对突发情况,赤不得不前进一段就停下恢复体力。 百丈不到的距离,愣是被她走了一个多时辰。 “那个笨蛋没问题吧?我就说应该拦着她的!这么久了都没动静,不会是出事了吧?” 军营外,柳星落急得直冒冷汗,从赤独自离开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却什么动静也没有,怎能让她不忧虑? 单亦皴也十分担忧。 谁都知道孤身闯进军营凶多吉少,可是现在赤已经进去了,他们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即便是真的出了状况,他们也没有办法救援,毕竟绳索军人多势众,靠炼气修士都能把他们磨死! 单亦皴此时无比自责。 平时他都尽量让自己处在一个冷静的状态,保持公正的态度去对人。 可这次任务,他还是被自己内心的阴暗给影响了,竟然没有阻拦赤,而是放任她去做这么危险的的事情。 “混蛋!”单亦皴狠狠地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 然而除了后悔,他能做的却只有等待,不断地在心里说服自己:赤那么聪明,如果发现做不到一定会自己退回来的,安静地等她回来吧! 然而…… “有刺客!” “抓刺客!” “她逃不掉的!” 一时间,军营中火光四起。 修士们纷纷从帐篷中跑出来,场面似乎有些混乱,然而仔细一看却又发现实则井然有序——神索军显然不是第一次应对刺杀。 他们毫不慌乱,各个小队迅速集结在一起,成包围之势向中军帐围去! 嗖! 一道人影从帐篷中蹿出,接着就见一头雷蛟以张牙舞爪地扑向控制的禁制,一头撞在上面,雷光闪烁,却什么也没发生。 “竖子莫不是以为我神索军的防御阵法是那么好破的?”一个愤怒的声音从中军帐中传出,众修士一看,只见一名面容粗犷的修士大步奔出。 “章大人!”副将连忙围上去,关心地问,“您没事吧?” “没有大碍。”章胜捂着鲜血四溢的脖颈,眉宇之间尽是恼怒之色,只是身为一军之长,他深知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决不能胡乱撒气。 刚才那刺客的偷袭实在是太快了,若不是他穿了坚硬的护甲,脖子非被挑断不可。 不过既然他没死,那么就要让刺客为其所作所为付出惨痛的额代价! 章胜迅速吞下一颗生肌丹,右手像空中那道闪烁的身影用力一指:“给我盯紧她了,用‘兵乙阵’剿杀贼子!” “是!列兵乙阵!” 顿时,二十四位筑基修士乘着飞剑飞,而炼气修士们组成一个个圆阵,在军营里自如穿梭,向赤逼近! 赤踩着月指风生灵巧地在各种支架和帐篷之间逃窜,灵活的让人不可思议,神索军根本无法捕捉到她的行踪,攻击全部打在空出。 然而这样的成果并未让神索军泄气,他们一点一点的前进,不断地压缩赤的逃跑空间。 在神索军的眼里,赤不过是比别的刺客更灵活一点罢了,刺杀失败的刺客是无法逃出军营禁制的,她的下场只有被围杀一条! 0054 斩首 赤感觉到了压力! 神索军人数的优势在有统一指挥的的情况下发挥得淋漓尽致。 在封闭的禁制中,赤的活动范围不断被压缩,几次都没法避开敌方的火力网,只能选择施放法术抵抗。 如果什么都不做,自己必然会被逼死在角落里! 赤别无他法,大炎爆向炼气修士的圆阵扔去,然而这个连黄毅都需要谨慎抵挡的法术,却遭遇了一面透明的灵气盾,被一群炼气修士轻易化解。 “这配合也太强了吧!”赤闪开身前的攻击,心里却是大骇。 一名炼气修士赤根本不会放在眼里,可是一群炼气修士在默契的配合下,迅速而完整地施展了组合法术,形成一面盾牌将赤的强攻挡住,是她始料未及的事情。 众志成城! 军队果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赤知道自己太小看军队的力量了,她曾经在天奕门看过的修士配合,和神索军比起来,那简直犹如蹒跚学步的小孩! “嘁!” 吃惊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下一瞬间,雷旋电蛟腾空而起,速度快若闪电,继续向这队炼气修士袭去! 炼气修士们没有丝毫慌张,继续施展组合法术抵抗。 然而一条雷蛟泯灭,接着又是一只雷蛟。 炼气修士们立刻防御,可第三只雷蛟从另一个角度再次攻来。 实在是太快了! 虽然赤并不能直接放出雷灵气,可是雷旋电蛟这个法术她实在是太爱使用了,用的次数多到数不清,熟练度高得离谱. 若是施展别的雷法恐怕还没这么快,唯独雷旋电蛟,赤施展起来就快若闪电。 最让炼气修士们头疼的是,赤施展的是一阶雷旋电蛟,其威力比普通炼气期修士施展的法术威力大得多,绝不是他们一两个能抵挡的,只能众人一起防守。 然后因为是一阶法术的关系,赤单手就能施展,而且消耗却很小,他们根本不能给赤造成有效的骚扰。 短短一息之内,赤和炼气修士们已经交锋了高达八次,一小队九位炼气修士哪里遭受过如此迅捷又暴力的抢攻,已经感到力不从心,下一瞬却见赤右手持着长枪冲杀过来! 箭矢冲锋!魂钢甲身! 同时施展两个一阶法术对赤来说不是难事,身为二阶极品法宝的长枪也不是什么水货,利用炼气修士们被雷蛟打乱节奏的机会,赤刹那间便将圆阵从中撕开,带着断肢和鲜血,毫不客气地冲了出去! “好凶残的手法!” 原本以为完成合围,阵容却被赤暴力摧毁从中脱出,即便是章胜也吃了一惊。 刺客他不是第一次遇到,可这一次的刺客绝对是他遇到的所有刺客中突破能力最强的一位,而且速度实在是太快了,难以捕捉。 莫非来的是筑基期妖修中的顶尖高手吗?那就更不能放她回去了! 章胜御剑飞上空中,居高临下地观察着赤的行动轨迹,不断地给手下下达命令,二十四位筑基修士在上,三百炼气修士在下,再一次对赤进行合围。 借着营地禁制的阻挡,用人墙挤压赤的移动空间,而章胜自己却悠然立于人群之外。 即便这个刺客再有本事,也无法穿透厚厚的人墙突破到他这里来,抓住刺客只是时间问题! 雷旋电蛟!赤朝向章胜不断地扔出雷蛟。 哼,困兽犹斗?章胜冷笑一声。 风蚀猛火! 就在一名筑基修士为了躲开雷蛟闪避的瞬间,赤眼中厉色一单,汹涌的火海从全身上下喷涌而出,席卷向章胜! 好炙热的火焰! 所有风蚀猛火范围内的修士连忙抵抗,可是风蚀猛火乃是以攻击力著称的二阶极品法术,消耗颇大,而攻击范围和威力也同样恐怖,即便是章胜也不得不撑起防御法宝、激活法衣同时抵抗这令人窒息的高温。 “大炎爆!” 接着火势,大炎爆在空中炸裂开来。 章胜心里一紧,却发现大炎爆打偏在了自己上方,根本没有伤到自己。 “她太紧张,打偏了?”被大炎爆惊出一身冷汗的章胜一愣。 正在疑惑之际却突然听得头上一声剧烈的炸音,接着两道弧光从他左右同掠过! 身经百战的章胜没有看到人影却已经反应过来,这是敌人的后手! 后面有人偷袭! 可是偷袭的距离实在是太近,速度也太快,章胜根本来不及避让,只能将盔甲激活同时伸手抵挡两边的攻击。 千万要挡住啊! 章胜在心里呐喊。 然而双手上传来的力道和撕裂感让他的心一片冰凉,紧接着脖颈一冷,身首分离。 “章大人!” 副将的嘶吼是章胜能听到的最后声音。 狂龙之火! 天罡暴风! 火与风交汇在空中,战场再次被猛火点燃,风刃四射,原本想冲上前和空中两人死斗的修士们不得不停下脚步抵抗。 就在众人自顾不暇之际,一道身影像离弦的箭般从他们身边射出。 不好! 众人变了颜色,一边抵抗风火法术,一边拼命追赶,却见三名刺客已经带着章胜的头颅,踏着飞剑远去。 神索军当然不肯放过杀害章胜的凶手,发了疯似的追赶,却见那三人降落在地面,分别以更快的速度钻进丛林,再无踪迹可寻。 “完了。” 副将失魂落魄地看着眼前漆黑的丛林,膝盖一软跪倒在地。 章胜被杀,营地禁制被破,那个让妖修闻风丧胆的神索军再也不复存在了。 而他们,二十四位筑基修士,三百位炼气修士,竟然没有一人看明白对方是如何打破禁制完成刺杀的。 直到后来,妖魔混道的一段传说传到了神修地界,副官才得知了章胜被杀的经过,以及三名刺客的名字:赤、单亦皴、柳星落,以及她们的小队名称——惊弓小队。 当时,赤先表现出强大的攻击性和狠劲,让章胜对其实力感到恐惧而远离她,并且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随后赤故意以身犯险,制造出被神索军围住的假象,实则是让章胜脱离队伍,孤零零地站在了队伍后方。 最后赤假意隔着人群用火海攻击章胜,只为制造出火焰环境,借此大幅度提高大炎爆的威力。 大炎爆的施展并非是为了攻击章胜,而是从内部给营地的防御阵法造成伤害,至于外部,有单亦皴、柳星落二人同时出手,三人合击,直接把防御法阵的顶部给击碎了。 没有任何保护的章胜就这么暴露在眼前,单亦皴、柳星落二人一人一方,毫不费力地夹击章胜取了他的脑袋。 三人击破防御法阵的时机、角度、威力无一不是最佳,配合之精准令人咂舌。 然而,筑基期在修真界不过是刚刚跨入修真门槛的境界,这段传说并未掀起巨大的浪花,人们也将其变成了饭后杂谈,不再深究。 唯有神索军的修士们终生以此为耻的同时,心中还泛起了一丝疑惑:赤到底是怎样悄无声息溜进营地禁制的? 没有人能给他们答案。 0055 夜寒梭 “还没好吗?”赤以手托腮,百无聊赖地在地上画着圈圈。 柳星落轻轻拍了下她的脑袋:“有耐心一点!执事们也是需要时间来确认的!” 两人正说着话,就见单亦皴从万事楼出来,步伐还是一如既往的刚劲有力。 “怎么样了?怎么样了?”赤立刻弃了柳星落扑到单亦皴面前问道。 “章胜的身份已经确认成功,红玉也也一块不少地给我了,”单亦皴罕见地露出一丝笑意,“赤,这次多亏了你,惊弓小队算是闯出一点名气了。” “哈哈哈哈,小意思啦。”赤毫不谦虚。 柳星落也走了过来,看脸色也颇为兴奋,不过她到底没有赤那么得意忘形,还保持着难得的理智:“有名气是好事,不过麻烦肯定会接踵而至。你看章胜不就是因为有名气了才会被你我刺杀吗?” “是的,是喜也是忧,”单亦皴赞同地点点头,冷静的他当然不会只想到眼下的利益,“我们要尽快提升自己,切记不可麻痹大意。” “诶,我说你们俩啊,”赤撇撇嘴,“真是的,一下子大赚一笔,名气也有了,开心就开心,干嘛要去担忧?担心这担心那的日子还要不要过了?要我说,我们就是厉害,早晚会名声大噪!要是有人敢来挑衅,收拾掉就是了!” “真羡慕小鬼头脑简单,无忧无虑啊!”柳星落叹息一声,然后爱怜地揉揉赤的脑袋,“那就让我提醒一下我们的小赤吧,你还差我们二万三千三百三十三块红玉,你可要努力赚钱咯。” “太过分了!你又提这事!”一起到钱,赤立马就焉了,无力地哀嚎起来。 “嘿嘿,”柳星落偷笑两声,问单亦皴,“接下来怎么办?我们是继续接任务还是训练?” “不,”单亦皴摇摇头,“就用这次任务的两万块红玉先去给赤买一把飞剑。” “啥?”赤瞪大了眼睛。 柳星落脸上却未见意外之色,似乎早已料到单亦皴这个打算。“正好,上次去买长枪的时候我也有看店里的飞剑,有一把名为‘夜寒梭’的飞剑相当不错,似乎还有提升到三阶的空间,可惜需要冰风两种变异灵气才能驾驭。” 说着,柳星落双手撑在膝盖上,欠身靠近赤,盯着她的脸道:“我看小赤的变异属性——炎、雷、风三种都用得好,不知冰灵气玩得怎么样?如果用不好冰灵气,那就买另一家的风火双属性飞剑好了。” “等……等等!”赤惊异地看着柳星落说了这么一大堆,好容易缓过神来,“怎么回事?怎么就要给我买飞剑了?” “妖魔大会在即,你却连飞行都不会,难道上场去被魔修按在地面上打?”柳星落翻了个白眼气鼓鼓地说。 赤弱弱地低下头,手指不停绞着衣角:“可、可是……这样就会欠你们更多,我会不好意思的!” 柳星落讶然:“熊孩子也会害羞?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吧?” 单亦皴则摇摇头:“红玉以后再赚就是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增强实力和培养默契。” “听到没有?以后赚,可不是说不要你还了啊!对钱,一分一毫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别想赖掉!”柳星落双手叉腰,凶巴巴地对着赤一顿训。 赤感恩戴德的心情瞬间消散。 三人来到柳星落看好的那家法宝店。 湛蓝的夜寒梭上寒光流转,安安静静地摆在法宝店最显眼的位置,显然是这家法宝店炼器师的得意之作。 只可惜擅长变异属性的修士本就不多,使用夜寒梭还需要同时施展冰、风两种变异属性的灵气,这就导致了这件宝贝几乎无人问津,人们多是过来感叹一番夜寒梭的材料珍惜,便挑实用的东西去了。 “三位客人可是看上了这把‘夜寒梭’?” 这家法宝店规模较小,掌柜——一名胡子花白的老头——也就是夜寒梭的锻造者,见有人似乎对夜寒梭感兴趣,眼睛一亮,忙迎了上来:“客人真是好眼力啊!这夜寒梭的材料极其难得,乃是……” “打住,”柳星落连忙制止掌柜的,否则这位炼器师又要滔滔不绝地讲述下去了,“我们上次来的时候你就已经倒豆子一样全说出来了,不用再讲一遍!” “是是是,客人你看?”掌柜赔笑着问。 夜寒梭是掌柜的的得意之作,剑身只有一般飞剑的一半厚,核心采用风晶石和雷精魄两种稀缺材料做支撑,主体则由风鸣石和雷鸣石打造,还掺入了一种不知名的银色材料。 这种材料掌柜的从未见过,但是一个炼器师的本能却告诉他,银色材料的加入一定会大幅度提升冰风属性的融合度,于是他便遵从自己的内心,将银色材料掺入其中。 夜寒梭的锻造自然是成功的,甚至比掌柜的想象的还要好,然而属性的限制让人对这把飞剑望而生畏,谁也不肯花高价买下它。 “我们先看看。”柳星落示意掌柜把夜寒梭拿出来。 掌柜的手脚麻利地把夜寒梭取出就递给柳星落。 惊弓小队的三人,也就柳星落看起来像是能使这把飞剑的人,赤和单亦皴满身火气,用有冰属性的飞剑岂不是自找不快? 然而…… “不是我,你给她看看。”柳星落并没有接下夜寒梭,而是指着赤要掌柜递给她。 掌柜的递出飞剑的手顿时停住了,脸色也有些垮了下来。 什么?怎么是这个火雷属性的小鬼要夜寒梭? 一个根本和冰属性不沾边,甚至还和冰属性犯冲的小鬼竟然要买夜寒梭?她能拿夜寒梭干嘛去?不管怎样,肯定不可能是拿去用的啊! 掌柜自认为不是对钱财不屑一顾的圣人,可是夜寒梭可是他的心血啊!被人拿去当做玩具或者观赏品岂不是对他赤裸裸的羞辱? 赤没有注意到掌柜的愤怒的眼神,她的目光集中在夜寒梭的剑身上,那流转的银色寒光有一种魔力吸引着她,甚至让她倍感亲切。 不等掌柜发话,赤的左手已经握上了夜寒梭的剑柄。 “你……”掌柜恼怒,正待呵斥,却被眼前一幕呆住了。 在赤握住夜寒梭的一瞬间,银、蓝、白三色的光芒霎时从夜寒梭里射出,光华万丈! 风灵气和冰灵气自发地在赤的左手上汇聚,形成一白一蓝两条可爱的小鱼绕着赤的左手和夜寒梭欢快地游动,最终游回赤原处,化作蓝白的太极图印在她的手背上。 “老天爷啊……”掌柜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 “这、这是认主了?”柳星落也惊得合不拢嘴。 单亦皴面色沉静,可是惊异地眼神却出卖了他内心的愕然。 即便是赤自己也傻傻地咧着嘴,说不出话来。 店里鸦雀无声,就这样呆了许久。 “咳,我说……大家别看了。”还是赤第一个回过神来,毕竟是自己的手被人盯着,她浑身不自在,连忙松开夜寒梭,谁知夜寒梭竟然自发地飞了起来,悬在赤身后。 赤、柳星落、单亦皴:“……” 掌柜瞠目结舌。 “咳,那就让我们谈一下价钱吧。”最后柳星落率先发话,她的心有一些颤抖。 谁都看得出来赤这次是捡到宝了,而且虽然不是赤故意的,却被飞剑认了主,不买是绝对走不掉的了。 如果掌柜的这时候非要咬死高价不松口,他们也只能认栽被狠敲一笔。 为了一把二阶法宝花大价钱到底值不值得?柳星落是持保留态度的。 “唉,”掌柜的终于回过神来,想象中的狮子大开口并没有出现,“两万红玉。” “诶?” 0056 心愿 “诶什么诶!”掌柜的一瞪眼睛,“怎么?你们连材料费和一点人工费都不愿意付给我?” “不是不是,”柳星落连忙摇头,“我们是有点惊讶,这个价格实在是……出乎意料……” “哼,嫌低了?” “不嫌不嫌!”柳星落忙说。 两万块红玉真的只是一般的二阶极品法宝的价格,夜寒梭这样的奇物就算是卖到十万红玉也不足为奇,所以她对掌柜的如此宽宏心存疑惑,还是忍不住问,“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这样的宝物,真的就这样卖给我们了?” 掌柜的不舍地望了一眼夜寒梭,步履蹒跚地回到太师椅上坐下,喝了口茶,长叹一声:“这就是父母心吧。” 不等三人回应,掌柜的已经望着天花板幽幽道:“我们这些修为低下的炼器师,寿命短暂,也炼制不出什么惊世骇俗的法宝,一生能有一两件得意之作就已经是人生之幸事了。这件夜寒梭,是我最中意的作品,我此生恐怕再也无法炼制出超越它的法宝了。我别的不想强求,也不想用金钱衡量它的价值,只想它能跟一个好主人,能真正发挥它所有潜力的主人。看它多喜欢你,我也不想为难你们了,就让它随你们去吧。” 掌柜的低下头,看着矮小的赤,噗的一声笑了出来:“看我这糟老头,说的都是些什么话,天资卓越的小鬼头,年纪轻轻的,怎么会懂得我们这些快入土的平凡人的感受。” “好好对它,就当是了却我这个糟老头、老父亲最后的心愿,”掌柜再次仰起头,闭上了眼睛,长满皱纹的眼角似乎有泪光闪烁,“你们走吧。” 惊弓小队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都太年轻,实在是接不下这话茬。 于是单亦皴拿出装着两万块红玉的储物袋放在了案桌上,三人最后向掌柜的一拜,悄然离开了法宝店。 三人默默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 “我说,”柳星落终于开口,“两万块红玉买到了这种好东西本应该高高兴兴地手拉手回去,怎么搞得这么心塞?” “赤莫要辜负了那位老人才是。”单亦皴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叮嘱一下赤。 而赤,摸摸悬在背后的飞剑:“那个……这把飞剑这么厉害的话,就用它当代步的会不会有点暴殄天物啊。” “……”三个人一起沉默。 “喂!你的意思是你还要买一把专门用来踩着飞的飞剑?”愤怒的柳星落一把揪住赤的衣领竟然把她给提了起来。 “冷静冷静!”单亦皴慢劝住柳星落,在这喧闹的大街上,他们三人真的很显眼啊。 赤抚平被揪得皱起来的法衣,心有余悸地说:“原来星落是这样的暴躁大姐啊。” “你说谁是大姐?”柳星落气得又要去揪赤的领子,却被她先一步溜开。 柳星落只能狠狠地盯着躲在单亦皴后面的赤道:“在遇到你之前,我可是出了名的好脾气,你这种气死人的熊孩子我还是第一次见!” “我不是,我没有!”赤委屈道。 以前自己也经常去折腾穆潇冷啊,穆潇冷可从来没生过气。 “走!去给熊孩子买飞剑!”柳星落咬牙切齿地说着就气势汹汹地向前走,惹得旁人频频回头——这个漂亮女子要找人寻仇吗? 赤吐了吐舌头,偷笑着追了上去,单亦皴则面露无奈,苦笑着陪两个女孩一起疯。 装备总算是齐全了。 赤有长枪和夜寒梭两把武器,一把专门用于御剑飞行的飞剑,终于可以进行空中训练了。 御剑飞行本不算难,赤很快便学会了,只是她的平衡能力却比单柳二人差了许多,在空中需要急速变相时,就容易控制不好侧翻过去。 空战是筑基修士的必修课,再难赤也无法逃避,只能一次一次地从地上爬起来,揉揉摔得血肉模糊的手脚继续上天。 若是摔伤得太重,就只能吃下生肌丹,乖乖歇着,等伤势好些了再继续修炼。 混沌塔内的训练场是没有黑夜的,三名年轻人也没有去管时间,尽情地挥洒汗水,不断地训练。 赤接触的法术比单柳二人的要高深,也擅长利用地形在地面灵活的移动,便在法术和地面战方面给予二人指点。 单柳二人更善于配合和空战,又反过来给赤纠错。 累了就躺在训练场边上休息,饿了就一道去酒店大快朵颐。 就这样,单纯又快乐的两个月转眼间便已经过去。 看了三人的配合,齐震点点头,眼中尽是满意之色:“不错,没想到仅仅两个月你们就能做到这个地步,看得出来,你们都改变了很多啊。” “那是,也不看看我们是谁!”赤大言不惭地用拇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单柳二人侧目:所以这娃欠揍的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 “这两个月你们几乎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了,外面的情况知道吗?”齐震倒是没有去打击赤,只是笑道,“你们惊弓小队现在可算是出名了。” “因为神索军的事?”单亦皴微微皱了皱眉头。 齐震点点头:“是啊,怎么了亦皴?你好像不太高兴?” 单亦皴摇头道:“也不是不高兴。只是我们擅长的作战方式不难打听,若是名头太大,魔修恐怕会在这场妖魔大会专门派出克制我们的组合,被人如此针对想要夺魁恐怕比想象的还要难。” “哈哈哈,”齐震豪爽地笑道,“你们这个组合,火势很猛啊。不过要针对你们的话,恐怕对方会派出水、冰属性的修士和你们作战。你们的确容易被针对,但针对你们惊弓小队的队伍配置也同样好猜。” “晚辈受教了。”单亦皴眼前一亮,向齐震躬行一礼。 齐震摆摆手:“不过我也觉得奇怪,你们居然会去刺杀章胜。这档子事情,应该只有赤这个个胆大包天不计后果的蠢丫头会干得出来,你们竟然被她给说服了,怪事,怪事!” 在所有人的认知中,单亦皴冷静理智,柳星落古灵精怪,都不像是会主动干刺杀将领这种高风险低回报蠢事的主,然而他们却去干了,而且还干成了,那这事儿铁定和刚加入的赤脱不了干系。 只是为什么这样的两个人会听赤的话去接这茬儿?谁也想不明白。 单柳二人一听这话脸都有点发烫。 其中的原因自然有不光彩之处,毕竟像赤这样的天才,任谁看了也会嫉妒,可是现在三人已经是朋友了,再提这事未免太伤感情。 于是单柳二人支支吾吾,怎么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当然是因为晚辈缺钱,但是一个人又杀不掉章胜,只好拉他们下水陪我疯咯!”赤倒是理直气壮地冲着齐震道,还哼哼两声,“还不是因为前辈限我十天之内买到法宝!不然我才不冒这个险呢!” “所以最后你怪到我头来上了?”齐震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任齐震和赤在那边你怼我一句,我顶你一句,单柳二人都没有说话,只是对视一眼就已经心领神会。 惊弓小队的三人没有谁是完美的,可是很幸运,无论是赤还是单柳二人都没有想过从他人身上榨取利用价值,面对对方的不足时都选择了宽恕,都没有用彼此的缺陷掩盖掉优点,这或许就是三人能最终成为伙伴的原因吧! 但愿这段友谊能够长存下去,直到永远。 柳星落在心里默默祝愿。 0057 想法 混沌塔,筑基修士综合训练场。 三个月前,赤在这里挑战黄毅成功进入正选营. 三个月后,赤同另外四十七名筑基修士一道站在训练场的中央,以正选营修士的身份等待替补营修士的挑战。 三个月来,赤从外表看变化不大,只是个子稍微长了一点点,修为提升了到了筑基一层大圆满。 站在这里的修士们无一不是妖魔混道的天才,但是三个月修为就从刚刚筑基飞涨到筑基一层大圆满,这样的修炼速度实在骇人听闻。 若是让这些修士知道赤一瓶丹药也没买,也没有打坐修炼,光凭训练便提升修为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反正这一次柳星落是一点也没客气,丝毫不遮掩自己的羡慕嫉妒,把赤狠狠地数落了一顿,顺带还“善意地”提醒了她欠债七万块红玉的事实。 “你修炼得再快,也得把钱给我还了!”柳星落咬牙切齿地说。 “赤,你的修炼速度实在太快了。”单亦皴也忍不住羡慕道。 对于好友发泄情绪的各种酸话,赤哈哈大笑之后照单全收:“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 实际上,赤在此事上并没有别人以为的那般得意。 她很清楚,自己的修炼速度如此之快,必然和身上长出的骨甲有关。 通过左手的骨甲,赤能十分轻易地吸收天地灵气。 对于法术,赤只要是用左手来施展,那威力和速度都要比正常情况下强,特别是冰风双灵气,赤竟然可以直接施展,而不需要刻意在体外用五行灵气进行转化。 只可惜赤不会任何冰属性法术,风属性的攻击法术也只会弱小的风速斩,不然她的实力一定会有一个质的飞跃。 除此之外,赤不敢得意忘形的最大原因还是因为她的出身——天奕门。 作为十大仙门排名靠前的门派,光是和赤同届的修士,就有五十七位拥有不输于她的修炼速度。 在她还顶着炼气期修为在外面流窜逃命的时候,这些真正的天才们怕是全都已经筑基成功了吧,她现在不过是在追赶他们的进度,那还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呢? 赤静静地看着替补营的修士们,等待他们的挑战。 挑战有条不紊地进行,每一组挑战都有一位金丹期前辈兼顾裁判和保护,但是直到挑战结束,也没有任何一组修士提出和惊弓小队进行切磋。 赤对此十分意外。 照理来说,她修为最低,也是最后加入妖星盟的筑基修士,看起来最容易和团队脱节,怎么完全没有人想过要找她的茬呢? “刺杀章胜带来的余威比你们想象得要大得多,”最后还是齐震给出了答案,“况且亦皴和星落在妖星盟里本身就是数一数二的强者,也就只有你这个新丁对此毫不知情了。” 最终十六支挑战队伍确定下来,赤发现黄毅所在的小队也挑战正选营成功,两人目光对视时,赤向他笑了笑,表示祝贺,黄毅也向她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新的正选小队都被命令只能在混沌塔内走动,次日便是和魔修的比赛了,不容有失。 赤跟着单柳二人走向混沌塔的膳食堂。 “混沌塔内部真的好大啊!”赤感叹道。 她从加入妖星盟就一直在忙,根本没去过几个地方,今日放松下来走走,才发现有好多地方她甚至闻所未闻。 柳星落见赤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笑道:“别东张西望了,丢人!等妖魔大会结束,你肯定就能被妖星盟承认为正式成员了,那个时候再带你去看看混沌塔内好玩的地方。” “好啊!”赤满口答应。 不过此时还不到放肆谈论玩乐的时候,妖魔大会赤可是冲着夺魁去的。 赤觉得自己有必要先了解一下敌人的情况:“对了,你们跟我讲讲魔修呢?我对他们一无所知。” 赤知道自己认知里的妖魔和修真界的妖修魔修区别还是很大的,比如赤绝不会因为骨甲把自己分到妖修一类,而别人却都会这么分。 还是好好了解一下修真界的魔修是什么样比较好。 柳星落感慨道:“赤你真的是长大了!竟然会关心正事了!” “我一直都是懂得虚心求教的人。”赤说。 柳星落噗的一声喷出来,显然对赤的说法不以为然。 三人走进膳食堂,点了些菜式便一道坐下。 妖星盟膳食堂菜肴的味道只能算一般,但是贵在免费,对赤这种穷到极致无限欠钱的人来说可是极好的。 等饭菜的时候,柳星落便开始和赤讲解魔修的事情。 “魔修和妖修一样,在筑基期魔气也不明显,所以我们就不用考虑魔气对他们实力的加成了。” “魔修民风剽悍,比妖修更加崇尚暴力,导致魔修的法术整体也偏向攻击,所以在仙神妖魔四修中,他们法术的攻击性是最强的,而且多是单点攻击,要是打到身上,威力可不会比你的风蚀猛火弱,我们和他们硬碰硬怕是要吃亏。” 赤认真地听着。 风蚀猛火已经是仙修法术里最顶尖的暴力法术了,但因为是范围攻击,对单体的伤害反而不那么强势。 赤几乎每次使用风蚀猛火都会加上一个大炎爆,这样才能重创敌方单体。 “魔修的弱点通常在于配合。” 柳星落满意地看着侧耳倾听的赤,只有这时候小赤才是最可爱的,平时就是个杠精。 “他们单兵作战的能力实在是太强了,除了夫妻档都喜欢独来独往,所以不太愿意为了队友改变自己的风格,我们要做的就是在分化他们的同时坚守组自己的团队,保持配合各个击破,这样才能获得胜利。” 赤听完后,还是忍不住给了一句中肯的评价:“对我们小队来说——很难。” 虽然三人已经尽力了,没日没夜地练习,不断地提升相互之间的默契,但是赤到底是加入才三个月的新人,完全没有团队协作经验的她到现在仍然没有办法做到随时随地地紧密配合。 单亦皴也赞同赤的观点:“是的,我们三人的默契只是偶建奇功,比起真正的妖族配合还差得太远太远。” 三人正说着,膳食堂的人已经把菜端了上来。 一盘诱人的糯香肘子呈现在三人面前,那滑嫩的皮、富有弹性的肉,红艳艳的汤汁,一看见就让人食欲大开。 吃! 赤的筷子飞速伸了出去。 啪! 木头相撞的声音。 赤抬头一看,原来是柳星落的筷子和自己撞上了,两人的筷子交叉在一起,都碰到了肘子,却都夹不走一块肉。 “喂!”赤柳二人同时呵斥对方,谁也不肯让谁,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单亦皴举着筷子僵在一边,两个女人抢东西,他还是不要参与的好——咦? “怎么了单大哥?” 注意到单亦皴的神色,柳星落瞪了赤一眼就想收回筷子。 单亦皴忙阻止她的动作,将她的筷子按在赤的筷子上。 “哇,你这是干什么!”赤愕然看着柳星落的筷子擦着自己的筷子的边缘刺进糯香肘子里面。 柳星落愣了一下,突然眉头舒展:“单大哥,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用这个对付魔修?” “是的。”单亦皴肯定地点点头。 “什么?什么?”赤一头雾水,糯香肘子怎么就和对付魔修扯上关系了? “哈哈,小笨蛋,一会儿再告诉你,”柳星落嘻嘻一笑,换了个方位夹走一块肉,“现在啊,咱们先吃肉!” “哦……”赤似懂非懂的跟着吃起来,在团队配合上,她终究还是只菜鸟。 0058 惊弓狂煞 妖魔龙坛是妖魔大会的专用会场,可容纳三十万人同时观赏比赛,到了今日已经是人山人海。 不只来了很多的金丹修士,就是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元婴修士妖魔双方也各来了五位,此时正坐在视野最好的看台上聊着天。 妖魔双方表面一派和睦,至于心里怎么想就不知道了。 比赛采用积分制,妖魔双方各派出三十二队炼气修士、十六队筑基修士和八队金丹修士抽签进行对抗。 若是换做以往,金丹修士组一定是最受关注的。 毕竟金丹修士的打斗华丽又凶狠,看起来最让人心潮澎湃,然而这一届大比,众人的关注点却有些变了。 “张兄早啊!” “李兄早!多亏了你提早三日就去排队,否则这看台的票都买不到了,张某这是沾了李兄的光啊。” “哈哈哈哈,哪里哪里,李某对参加此次大会的两队修士特别感兴趣,实在是很想到现场一观,这才提早去排队买票呢。” “李兄说的可是‘惊煞’两只筑基修士的队伍?” “嘿嘿,张兄果然了解李某,李某想看的正是‘惊弓小队’和‘狂煞队’的比斗。” “这两队名头可不小啊!今年怕是把金丹修士的名头都盖过了。” “那可不,惊弓小队奇袭神索军取敌将首级,可是给我们妖修除了大害,长脸,长脸啊!” “这个消息张某也听说了,深感欢喜。只是那狂煞队乃是魔修的队伍,张某确实不太了解,李兄可否告知与我。” “嘿,那狂煞队的事迹更是了不得啊,惊弓小队不过是偷袭了神修的军队,可这狂煞队则是接受了魔修军队的雇佣,去战场上与神修军队交锋,直接灭了一只神修军队啊!” “这怎么可能!三名筑基修士灭掉一只军队?” “哈哈哈,张兄太激动了,他们三人是跟随一只魔修军队行动的。但是若没有他们三人的加入,别说让神修军队全军覆没、一个也没逃出来,魔修军打不打得过都成问题呢。那只神修军队的名气可不比神索军的小。” “那也实在可怕了!正面交锋全灭一只军队,那实力着实恐怖。” 妖魔龙坛的看台上,修士们议论纷纷,话题多是围绕着惊弓小队和狂煞队展开,而筑基期的赌局也变成了惊弓狂煞之争,其它小队已经被挤到不知哪个角落里去了,根本没人愿意在上面投注。 准备室里,赤大口啃着虬龙卤猪蹄,满嘴流油地对柳星落道:“真的不来一口?” “我才不要!”柳星落既无奈又羡慕,“一会儿就要比赛了,你怎么一点都不紧张,就给那儿吃吃吃!迟早吃死你!” “干嘛要紧张,我们这么厉害,没人可以阻止我们夺魁。”赤大言不惭。 “太过自满小心开场就吃苦头!”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 赤转头一看,却见一个银棕相间的东西嗖的窜了进来,飞速扑到自己身上。 “啊!熊!你压死我了!”赤整个人几乎都被熊压在下面,声音不甚清晰,只露出一只手在外面,高高举着没啃完的猪蹄。 “赤~~~~~哇!你好久没来看我了!你是不是不要我了!”熊不顾一切地大哭起来。 赤好不容易从熊的身下挤出来,见此状况赶紧把手上的猪蹄塞到熊嘴里:“要!要!当然要!来,啃猪蹄!” “哇哦!”熊顿时心花怒放,拿过猪蹄就满脸泪痕地啃起来了,听声音还十分愉快。 “……”单亦皴、柳星落以及刚走进准备室的齐震都无语了。 虽然听不懂兽语,可是看赤和熊的动作大概就知道她们在干啥了。 原来天罡龙熊是这么好哄的吗?一个猪蹄就打发了。 赤原本是想着妖魔大会结束再把熊接回来,毕竟在比赛的时候她也没有时间去照看自家的熊,齐震竟然会把熊提早接出来让她很是意外。 赤摸着熊柔软的皮毛,熊竟然已经筑基成功了,自家熊果然很聪明吧! 不过想必它在兽洞里还是受了不少委屈,不然不会哭得这么稀里哗啦的。 赤向齐震行了个礼:“谢谢前辈!可是我好像暂时没有时间照看它呀。” “既然是我接出来的,自然有我帮你照看,”齐震无所谓地笑了笑,“不过接出来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你的押金也差不多全部用完了,兽洞只好提前通知我。” “什么?这么快!”赤惊讶无比。 “当然,你这熊在兽洞里没多久就筑基了,”齐震耸耸肩,“算我看走眼了,这么难筑基的兽类竟然不用丹药自行筑基成功,可以说天赋秉异了,难怪你会舍不得它。” 赤没有解释——将熊从听风谷带走从来就不是因为天赋,不过这种事情她也不会向谁解释。 只要自己和熊理解对方,那就够了。 看着大口啃噬猪蹄的笨熊,温暖的感觉再次从心里淌过。 赤真诚地向齐震又行了一礼:“真是太感谢前辈了!我完全无法想象自己失去它。不过还要劳烦前辈大比这几日帮我照看熊,我会提前跟它说好,要它听前辈的话的。” “这是自我见到你以来,你说的第一句好话,这一次终于像个老实的后辈了,你要是天天这样该多好!”齐震感慨万千。 “嘿嘿。”赤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 熊的事情解决,四个人坐下开始谈论正事。 “作为你们的总教头,是我疏忽了,”说起这事,齐震颇有几分懊恼,“我们知道得太晚了,魔修那边有一支队伍,名为‘狂煞队’,他们帮助魔修军队直接消灭一整只神修军,实力非常强大,恐怕是你们这次比斗的最强对手。” 出乎齐震的意料,惊弓小队三人听到这个消息都表现得很冷静,情绪波动不大。 “他们擅长什么?”单亦皴认真地问。 齐震赞赏地扫了三人一眼,作为总教头,感觉到少年们成长的他十分欣慰。 但是说起狂煞队,齐震还是止不住紧皱眉头:“这三人是从魔修地界过来妖魔混道的,他们到底强到何种地步没有人知道,只知道三人是兄弟,名唤柏战、柏威、柏胜,分别擅长火金雷三属性,别的尽是未知数。” “火金雷……”单亦皴也皱起眉头。 惊弓小队三人,单亦皴最擅长金属性,柳星落最擅长风属性,赤的话,火雷两种属性比较平均,但都是靠着法术品阶的优势强撑而已。 “针尖对麦芒啊!”柳星落感慨了一番,神色也很凝重,“看属性组合就知道,狂煞队肯定是强攻队无疑,虽然我们也是强攻队,可要和最擅长攻击的魔修比,在攻击性上恐怕还是有所不如。” “相当棘手的对手。”单亦皴赞同道。 短时间内想出针对性的策略显然是不可能的,更何况对手的实力还有大半是未知数。 四人没能商量多久,抽签的命令便已经传进来。 “走吧。”单亦皴率先站起身。 准备室的门已经打开,惊弓小队终于要踏上万众瞩目的舞台了。 0059 挑衅 “哗!” “惊弓!惊弓!” 一出场,欢呼声铺天盖地地传来,犹如潮水一般经久不息。 “哇!” 赤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如此受欢迎,开心地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张嘴望着看台傻笑。 “嘻,小赤都高兴傻了。” 柳星落嘴上嘲笑着赤,兴奋的神情却暴露了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突然,欢呼声变得嘈杂起来。 两种不同的声音在空中交汇,像是在争斗一般,你不服我我不服你,都想盖过对方的音量。 赤惊讶,混乱的声音震耳欲聋,费了好大劲她才听清楚,除却“惊弓”,另一种声音在呼喊的正是“狂煞”二字。 “狂煞!狂煞!” “惊弓!惊弓!” 妖魔双方的修士似乎将狂煞和惊弓当做口号,相当不友好地互怼起来。 “哇,这还真是……” 似乎被现场的气氛影响,赤感觉自己也热血沸腾了起来。 “哼,妖修看来是没人了,参赛的人一个二个有气无力的,看着就烦!” 粗犷的声音响起。 赤回头一看,只见三名长相豪放的男子正阔步向这边走来。 这三名男子眼神凌厉甚至有些凶煞,黑发拴成一根根小辫子扎在脑后,皮肤成古铜色,身穿铠甲,肌肉遒劲,看起来不像是修士,反倒像是武者。 “哼!妖修的男人一个二个瘦不拉几的,娘娘腔吧!还有那么多女人,矫揉造作的女人,女人能有什么用!挨一刀就哭,受点委屈也哭!也就靠陪大爷睡觉捞点好处了,没有男人鸟事儿都做不了!” 三人中,一名左脸颊有疤痕的男子一上场就嘴巴就没停过,一路狂喷。 当刀疤男的眼神掠过惊弓小队时,惊诧之色一闪而过,接着指着赤破口大骂,“谁他娘的上场比赛还把娃给带上了?一会儿打到一半你他娘的还要喊暂停脱下衣服喂奶吗?” 在场的修士们都没有说话,他们的修养不一定高,可是在公开场合和粗人骂架的话实在是太掉份儿了。 况且刀疤男气势十足,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谁都不想去触他的霉头。 然而妖修群中偏偏就有人自不畏强暴,完全抛弃端庄优雅,罐子破摔的就是要刚。 赤跳将起来,唰地指向男人的鼻子,毫不客气地大声道:“这谁家发情的河马放路上乱嚷嚷?也不知道塞灵兽袋里?很挡路的你知道吗?” 单亦皴柳星落侧目:你自己的熊还跟着齐震大摇大摆地走上金丹期的看台看比赛呢。 “妈的老子掐死你这只山鸡!” 刀疤男完全没想道这个小女娃竟然敢和自己对骂,顿时额头上青筋暴起,就要扑上来动手。 赤哪里会怕区区筑基修士,她更嚣张地高叫着:“来呀河马!赤大人今天教你做马!” “赤?” 另外两名男子听到这个名字眼角一抖,立刻上前拦住刀疤男。 “三弟莫要冲动,一切留到比斗中解决,现在莫要伤了妖魔两家的和气。” 果真是他们。 赤心下了然,看来她没有猜错,眼前这三个壮男正是狂煞队三人,而和自己置气的刀疤男恐怕就是使雷的柏胜。 在两位兄长的劝说下,刀疤男终于憋下了这口气,但是不断起伏的胸口昭示着他愤怒未平。 刀疤男睥睨着赤,咬牙切齿地说:“小兔崽子,到时候你就是跪地求饶,哭着舔老子的鞋,老子也绝不会放过你!” 赤哪里肯放过他,不依不饶地嘲讽起来:“哎哟是我看错了,你不是河马是山猪!做成虬龙卤猪蹄肯定味道绝佳,香飘十里,那时候保证有一群人不远千里来舔你蹄子。” “他娘的!” 刀疤男暴怒而起,浑身紫光闪动,雷电劈啪作响,犹如蓄势待发的蛟龙。 赤嘴角挂起挑衅的笑容,双腿微曲,眼神如同捕食的野兽般盯着刀疤男,火焰缠绕在周身,灼热的气息害得四周的修士慌忙退开。 观众显然注意到了赤和刀疤男剑拔弩张的气氛,自然是看热闹不嫌事大,高声叫着:“打起来打起来!”恨不得两人立刻打个你死我活。 “你们干什么?”主持会场的金丹修士再没办法坐视不管,走到两人中间斥喝道。 金丹修士介入,两人终究还是被劝开,没有打起来。 接下来就按照之前说好的,大家都抽了签。 惊弓小队抽到的是一个普通的魔修小队。 “再让你多活几天!” 刀疤男回休息室前还恶狠狠地对赤放着狠话。 双方各自散去。 回到休息室,赤就要一屁股坐下,却被柳星落揪了起来。 “笨蛋,你在场上和他吵什么啊?他喷他的,你理会他他只会更起劲!”柳星落教训赤道。 “很强。”赤说。 “什么?”柳星落一下没转过弯来,下意识地问道,却见赤的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柳星落连忙放开赤,单亦皴也围了过来,问道:“怎么回事?” “那家伙的雷和我不一样,”赤看着两名同伴,脸上没有任何玩笑之色,“那家伙的雷不是用五行灵气转化得到的,他能直接放出雷灵气!” 听得此话,单亦皴和柳星落同时变了脸色。 修炼了这么久,学了这么多法术,谁都知道变异属性难以操控,绝大部分修士都是没有办法直接放出变异属性的灵气的。 像赤的雷旋电蛟、柳星落的天罡暴风都是需要用其它灵气转化才能得到雷、风灵气放出法术。 若是不需要转化,那么灵气便不会有损耗,法术威力会更大,释放速度也会更快。 “必须做出一些改变了。” 对手很强,可是赤眼中却不见丝毫颓色,反而闪耀着阵阵精光。 她真的兴奋起来了。 刀疤男,也就是狂煞队的柏胜,是她遇到的第一个能直接放出五异灵气的对手,和这样的强者作战,她才能变得更强! 迟疑了一下,柳星落还是问道:“这么说你刚才在场上和柏胜对骂其实是早有预谋,故意引他放出雷灵气好探查他的实力?” “怎么可能?虽然猜到了他们就是狂煞队,但我哪知道其中哪个是柏胜?” “……所以你是真的想跟他对喷?”柳星落扶额。 “也不是,又不是没被人狂喷过,哪会那么冲动?我只想看看他们都是什么性格的人,毕竟狂煞队的情报太少了,而我们,特别是你们两个的性格法术习惯都被对方掌握了大半。”赤重新坐下,撑着脸道。 “你……”柳星落嘴角突然一勾,赶紧挨着赤坐下,拉拉她的袖子,十分八卦地问,“你这破小鬼还被人狂喷过啊?来给姐姐讲讲是怎么一回事?” 赤无语地看了柳星落一眼,望向杵在一边单亦皴:“单大哥你不管管吗?” “咳,落儿,现在还是正事要紧。”单亦皴弱弱地劝道。 “女人说话男人不许插嘴!”柳星落对单亦皴瞪了瞪眼,然后又拉着赤道,“咱们可以继续说了。” 赤同情地望望可怜的单亦皴,只得说:“自然是我长得又可爱,修炼又快,还讨人喜欢,别人羡慕嫉妒恨呗。” “呸!有你这么自恋说自己长得可爱的吗?还有你这种臭屁的性格怎么可能讨人喜欢!”柳星落揪着赤的耳朵不满地嚷嚷着,但是心头却信了几分,毕竟赤的修炼速度的确让人眼红。 赤嘿嘿笑了几声,实情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如今的自己比过去强大许多,也重获自由,那些因为她“无法筑基”而在天奕门内散播的尖酸刻薄的话,终将烟消云散。 0060 还有同伴 妖魔大会如火如荼地展开。 每支队伍一天只战一场,同一大境界的队伍在不同擂台上同时开打,打完回到休息室休息,不许外人打扰。 这样的规则之下,参赛的队伍都没有机会去观看自己下一场对手的比赛,也无法听人讲述对手在台上的表现,相对来说比较公平。 不过前两轮比赛并没有爆出什么大冷门。 备受关注的惊弓小队和狂煞队经历两轮的角逐,毫无意外地以压倒性的优势将各自的对手击败。 第三轮的抽签,惊弓小队的三人看到自己的对手之后,不由相互看了一眼。 鹰羽队。 又不是狂煞队啊。 不光是惊弓小队的三人,连看台上的观众也是议论纷纷,觉得抽签不是随机的,只怕是主办方有意将惊弓小队和狂煞队的比斗留在了最后。 主办方并没有对此作出回应的,观众们也没办法,只能耐着性子等待最终决战。 至于第三场比赛,许多人心不在焉,坐在看台上吃吃喝喝地聊天,显然对比赛完全没了兴趣。 然而就是这无人在意的第三场比赛,惊弓小队竟然陷入了苦战之中。 赤刚刚点燃风蚀猛火,一个巨大的水环已经将她卷在中央。 虽然风蚀猛火火势凶猛,可是到底是吃了属性克制的大亏,还是被三人合围,挣扎不了多久就被扑灭。 单亦皴擅长金火属性,看到赤的惨状立刻用金系法术对敌。 谁知对方又是三人合力,一个控制系的大水牢稳稳地套在单亦皴身上。 单亦皴的行动立刻缓慢下来,整个人和沉在湖底没什么两样,完全没法施展。 显然,鹰羽队在惊弓小队身上下足了功夫,针对她们练习了许久,每一次水法都用得精准,将赤和单亦皴吃得死死的。 鹰羽队虽然不被人看好,可是却是妖魔混道魔修筑基修士中的佼佼者,个人实力丝毫不弱。 一方面用属性克制压制着赤单二人,使惊弓小队无法形成有效配合,一方面相互呼应,攻、防、控完美衔接,让柳星落的攻击始终无法建功。 原本妖魔相斗,都是妖修方利用紧密的团队合作与擅长单打独斗、攻击水平高超的魔修相对抗,谁知道这一次两者的地位却完全反过来了! 看台上观战的修士们看得头昏脑涨,只觉鹰羽队和惊弓小队的这次对决无比怪异,这到底谁才是魔修?谁才是妖修啊! 场面完全向着鹰羽队有利的方向发展。 成功将惊弓小队制住的鹰羽队发挥平稳,不骄不躁地将自己的优势扩大。 观众们可就不像场上的修士那样冷静了。 意识到自己这方局势大好,魔修们爆发出热切的欢呼。 没想到一直不被所有人看好的队伍,竟然就要成功狙击种子队伍,莫非这一次魔修要在筑基期的比赛中包揽前两名了吗?这可是前所未有的好事啊! 局势大好! 许多魔修已经忍不住对身边的妖修冷嘲热讽起来。 “哈哈哈,什么惊弓小队!不要以为自己有点小名气,就不把人放在眼里啊!” “这届妖修不行啊,根本不用咱们魔修的最强者亲自动手就全躺下了!” “真弱啊!没见过这么窝囊的火属性修士!” 妖修们感觉憋屈无比,可是无奈自己这边不争气,心中恼怒却无法发泄,只能忍受着嘲讽紧盯场中,只盼惊弓小队能快点翻盘。 柳星落久攻鹰羽队不下,心下愈加烦躁。 得知惊弓小队会被魔修用水法针对之后,柳星落曾经对赤单二人夸下海口,说要靠自己的风来推开胜利的门扉,可是如今她的攻击却完全没有见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同伴越陷越深,就要支撑不住! 我怎么这么没用?柳星落感觉到了深深的无力。 “没用的!要论攻击,我们魔修比你们娴熟得多,对强攻队伍的弱点当然也比你们要清楚。就凭你一个人就想打破我们三人的防御,简直是痴人说梦!” 或许是柳星落不甘的神情太过明显,鹰羽队的修士冷哼道。 “既然你们放弃了妖修原本的擅长的团队来玩强攻,就不要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老老实实接受这个结局!” 接受?谁会接受啊! 柳星落只觉一团戾气郁结在心中,又奋力攻击了几次,却似乎被对方更加轻易地化解了。 “落儿,冷静!”单亦皴奋力抵抗水法,同时也发现了柳星落的焦躁,拼着被水刃割伤,大声地喊了出来。 冷静?这要她如何冷静? 自己的攻击始终无法建功,甚至连无法对鹰羽队造成一点麻烦,除了挫败感柳星落什么也感觉不到。 弱,是原罪! 她想起有人曾经对她说过的一句话。 她拼尽全力变强,只想成为一个能保护所爱之人的强者,她来到了妖魔混道,实力在筑基妖修中拔尖,她已经她已经是一个强者了,可是…… 眼前的一切,将柳星落的信心彻底粉碎。 她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晚,变回了那个无助的弱小的小女孩,从头到尾只能眼看着亲人朋友一个个倒在屠刀之下,嗅着浓重的血腥味,无助地拍打着屠夫坚硬的铠甲。 她救不了他们,她除了哭泣什么也做不到。 她只是一个弱者,一个孤独而渺小的反抗者,她改变不了任何事…… 轰! 一声剧烈的爆炸将柳星落惊醒,不知不觉地,她的脸颊上竟然早已挂满了泪痕,可是她此时顾不得去擦拭眼泪,只是震惊地看着眼前高大的男人。 “你……”鹰羽队的魔修惊愕地看着浑身染血的单亦皴。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男人竟然会用自残的方式,让火焰在水牢中爆开,终于挣脱了水牢。 单亦皴的这一击彻底打破了他们辛苦建立的格局,也将差点被心魔吞噬的柳星落救回了现实。 “别哭落儿,你早已不是孤身一人,”甩掉脸颊上的鲜血,单亦皴的坚毅地站到柳星落身前,“有我在呢!” “嘿嘿,还有我,”赤也趁着鹰羽队慌乱之时从包围中溜了出来,不过她瞄了单柳二人一眼,却很自觉地没和他们站到一块,“我就不站过去当烛台了,但是你们再恩爱也得先把这场比赛给打完再秀吧!” “赤!”柳星落正感动,下一瞬却红了脸,也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 “我说你们也不要太得意啊,刚才对我们的队花说教了一大堆,现在轮到我们了,”赤嘿嘿一笑,“身为魔修,竟然放弃了擅长的个人强攻来跟妖修玩团队?嘿嘿,就让我看看你们的团队合作有多厉害吧!” “走!”单亦皴没有多说话,只吐出一个单字,人早已如猛虎一般向鹰羽队扑去。 柳星落紧随其后,脸上泪痕犹在,嘴角却悄然浮现出一丝笑意。 是啊,已经和过去不一样了,她不再是孤独的一个人,她还有同伴。 0061 吵架 方才鹰羽队将赤和单亦皴困在一处,又将柳星落分化到擂台另一侧,这样无论是面对赤和单亦皴的一边,还是柳星落的一边,他们都是三人,占有绝对的优势。 现在他们企图故技重施,分化惊弓小队。 然而赤单柳三人岂是会接踵掉进同一个坑里两次的人? 赤率先运起日木风生飞快地绕到鹰羽队东边,而单亦皴和柳星落却留在了鹰羽队的西边,场上的情况从外表看似乎和刚才一模一样,实际却大有不同。 “你们三个大水怪,尝尝我新研制的霹雳雷吧!” 赤嘴上叫嚣着,双手飞快地连弹,无数颗小巧可爱的紫色雷球飞向天际。 她这是干什么?打偏了? 鹰羽队的三人傻傻地看着雷球飞到空中,直到雷球撞上擂台的护罩。 为了防止场中修士的法术伤到观众,妖魔大会的擂台都有护罩保护,赤的雷球撞到护罩的瞬间,不但没有被护罩掐灭,反而反弹下来! 鹰羽队万万没有想到有这种操作,他们就像暴露在雷球的暴雨之中,慌忙撑起伞去抵挡。 为了狙击惊弓小队的三人,鹰羽队的修士都最擅长水法,虽然他们也能用别的属性,可是到底不如水法顺手。 正在鹰羽队努力抵抗之时,单亦皴和柳星落卷起组合法术,一条火蛇气势汹汹地向他们绞来! 组合法术的威势远比单独的两个法术要大,普通方法根本无法抵抗。 之前鹰羽队之所以分化单亦皴和柳星落,也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他们听说单柳二人的组合法术相当厉害。 可是现在分化不了这两个人,还有赤在一旁捣乱,该如何是好啊? 火法得用水法抵抗……可是这漫天的雷球要怎么办? 组合法术的威力远比两种单独的法术各自为阵要强,若不是属性克制很难挡住,更何况魔修本就不擅长防守。 再看看天上,雷球数量虽然众多,可都是赤一个人施展的,威力显然不可能很大。 说不定靠法衣都能防得住雷球? 于是带着侥幸心理,鹰羽队做出了他们在场上第一个错误的,也是最愚蠢的决定——用水法去挡住单亦皴和柳星落。 噼里啪啦! 虽然挡住了火蛇,可是毫不意外的,雷球遇水,立刻以快到让人完全无法反应的速度缠上鹰羽队的三名修士。 出乎三人意料,这些雷球什么伤害也没有,但是他们理所应当地被麻痹了。 “白痴吧你们!”赤嗤之以鼻。 霹雳雷是赤结合风速斩和雷旋电蛟自创的法术,在同单亦皴和柳星落的讨论中不断完善。 这个法术没有任何攻击力,却是实打实的控制技能,每个雷球的麻痹效果比雷旋电蛟还要强,数量又多,就是专门为了对付这群水修而生的。 不过因为要同时运用风灵气和雷灵气,如果赤的左手没有因为和夜寒梭结合发生异变,也很难施展这个技能。 如今虽然用出了霹雳雷,即便是赤也感到一阵疲倦,修为低微的缺点也显露出来,她体内灵气也一下子去了大半,再也不可能放出一次霹雳雷。 但是,这样就够了。 单亦皴和柳星落的组合法术足以料理三个动弹不得的笨蛋。 随着单柳二人的强势的进攻,第三场比赛终于结束。 当赤等人疲倦地回到休息室,已经有妖修侍者在桌上摆好了各种美味佳肴。 待单亦皴服下生肌丹,三人便一道享用起食物来。 扒了一会儿饭,赤突然抬起头看看单亦皴,又看看柳星落。 “怎么了?”柳星落奇怪。 赤犹豫了一下,十分认真道:“我在想我坐在这里会不会打扰到你们?” “闭嘴!满桌的菜都堵不住你的嘴巴吗!”柳星落真想把盘子扣到赤脸上。 “那就不说这个了,”赤一副很宽容的样子摆了摆手用,然后又问,“你刚才哭什么?” 呼——啪! 盘子落地的声音。 赤心有余悸地看着被柳星落扔过来掉在地上的盘子,幸好自己闪得快,不然不是满脸豆腐和汤汁了?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柳星落气呼呼地说。 赤挠挠头,有些不能理解。 身为惊弓小队的一员,询问一下同伴的情况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干嘛要生气。 单亦皴拉回柳星落支在空中的手,劝道:“落儿,赤只是关心你,她没有恶意。” 柳星落噘着嘴,似乎想甩开单亦皴,可是甩了一下没成功,也就不再挣扎任他拉着:“没有恶意也要看场合啊!”一边吃的满嘴流油一边揭人伤疤算什么事儿啊! 得,这两人在自己面前拉拉扯扯的秀恩爱,自己关心下问问情况还要挨盘子。 赤心里不忿也不解,心想若今日问的是穆潇冷,绝对不会是如此无理取闹的反应。 于是赤毫不客气地把一大盘辣子鸡从单亦皴和柳星落前面端走,自己拿着筷子坐到一边独自享用去了,撒气一般连干辣椒都吃进了腹中。 单亦皴相当无奈,柳星落的过去他都知道,赤的想法他也能理解。 但是想劝这两人和好的话,可能不但不会有效,还要把自己赔进去夹在中间受气。 左思右想,作为老大哥,单亦皴还是决定从柳星落处下手,毕竟她年纪比较大。 “落……” “闭嘴。” “……”单亦皴立刻体会到了赤的委屈。 就在单亦皴抓耳挠腮,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柳星落站起身向赤走去。 右手轻轻抚在赤的脑袋上,柳星落诚恳地说:“对不起。” 背对着赤柳二人坐在原位的单亦皴眼角抽了抽——这还是他头一回听到柳星落道歉,是该惊喜呢还是该忧愁呢。 “哼!”赤嚼着鸡肉和干辣椒,把头别向一边。 “原谅我好不好?” “哼!” “是我太冲动了,你关心我,我不该那样说话。” “哼!” “……你别吃干辣椒了,会胃疼的。” “唔!”赤终于憋不住,眼泪哗啦啦往下流,放下盘子就冲到餐桌旁拿起一杯果汁尽数灌了下去。 这辣椒真够味! 赤眼泪婆裟地想。 即便是灌了一瓶果汁,舌头仍然火辣辣地疼,胃里也像发烧了一般,赤总算是自食恶果了,可怜巴巴地伸着舌头不停哈气。 柳星落见状哭笑不得,弯下腰扶住赤的下巴道:“把嘴张开。” “你……哈……哈……你干嘛!单大哥……哈……哈……还在旁边!”赤惊恐地说。 “……你这臭小鬼脑袋里都装的什么东西!” 柳星落再也忍不住,一记暴栗砸在赤头顶,凶神恶煞地吼道:“张嘴!” “哦……”赤捂着脑袋老实张开嘴。 柳星落将木系治疗法术裹成一个球扔进赤嘴里:“吞下去就好了。” 赤依言。 治疗法术入口一片清凉,滑落腹中,清凉之感顿时扩散开来,火辣的感觉完全消失,彻底解了这辣椒之灾。 赤心有余悸地揉了揉胃……有医师在,真好!还有,她再也不敢干这种蠢事了! 0062雷电狂人 闹腾了一番,三人终于重新坐回了饭桌旁。 “赤,你知道心魔吗?”单亦皴问。 赤点点头,毕竟是和修炼有关的东西,她还不会那么糊涂:“据说是在提升大境界的时候回出现的一种精神干扰,如果无法击败心魔,就很难突破成功,但是我听说只有从结丹开始才会有心魔啊?” 单亦皴摇头道:“并非如此,只要是一个人害怕的、后悔的、憎恨的事物,都可以称为心魔,心魔无时无刻不在窥探,只要人的精神一波动便会乘虚而入,干扰人的思维,甚至让人走火入魔,丧失心智。” “这么可怕啊。”赤偷偷瞄向柳星落。 “干什么?想知道我的事?过几年再说!”柳星落凶狠地回瞪赤。 倒不是柳星落不把赤当朋友,只是赤的年龄实在是太小了,容易让人产生不可靠的感觉。 而且向不到十三岁的小女孩哭诉自己悲惨的过去,也未免太丢人了吧。 “切,害怕?后悔?憎恨?不存在的。我肯定没有心魔。”赤舒适地靠在椅背上,满不在乎地说。 见赤没有当一回事,单亦皴郑重地对赤道:“心魔之事非同小可,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可能演变成心魔,它总是在人不经意之间滋生,你千万不能大意。” 连单亦皴都这么说了么? 赤不由警惕起来——看来心魔并不像自己以为的那样简单啊! 次日,最后一场筑基期的比赛如期开场。 惊弓小队三人踏上在擂台边缘,而擂台的对面,站在三个古铜色皮肤的精壮男人。 柏家三兄弟,柏战、柏威、柏胜,每个人都拥有极强的攻击性,前三场比赛均以压倒性的优势大败妖修队伍,就赛场表现来说稳压惊弓小队一筹。 许多在赌场下注惊弓小队的修士垂头丧气。 明明比赛还没有开始,却好像惊弓小队已经输了一般,气氛相当沉闷。 “这还真是……变化相当大啊。”柳星落望着死气沉沉的妖修观众,忍不住说道。 看台上的叫好声已经不复首日的热切,当时妖修们力挺惊弓小队,魔修则对狂煞队的实力深信不疑,双方展开了激烈的口水战。 而今日,妖修的声音已经很小,而魔修那边的欢呼声热烈依旧。 “这些家伙怎么一副衰相?”赤对妖修们的表现十分不满,她还没意识到是惊弓小队昨日的表现太让人失望才导致这样的后果,“没吃饱饭吗!给我吼起来啊!” 可惜看台是听不见场中说话的,整个妖魔龙坛仍然被包裹在“魔修必胜”的情绪之中。 裁判修士示意两队上前见礼。 单亦皴、柳星落、柏战、柏威都规规矩矩地相互行礼了,却见赤和柏胜两个毫无动静,抬眼一看,才发现两人的目光早已战在一起。 若是眼神能喷火,现在擂台上一定火花四溅。 这两人是小孩子嘛? 四人同时叹了口气,当他们意识到对手竟然和自己抱有相同的想法时,不由无奈地对望了一眼,相互之间的关系无形间拉近了几分。 双方退后,准备。 “开始!”裁判修士一声令下。 唰! 一黑一灰两道身影根本不用人招呼,鬼魅一般滑出,刹那间便撞在一起! 这……这什么速度! 观众的叫喊出现了一个短暂的真空期,接着爆发出更加喧闹的声音,只是这一次不再是呐喊助威,而是激烈的谈论。 “天哪!这是什么速度!” “这两人真的是筑基期吗!” “风属性和雷属性,妈的!这也太快了吧!” “作弊的吧!” 是的,刚刚开场,赤和柏胜已经旁若无人地战在一起。 日木风生发动需要一点时间,但是一旦施展起来,速度比起柏胜的雷法还是更胜一筹,所以赤几乎是和柏胜同时到达擂台正中。 灵活如赤眨眼间便已长枪在手。 箭矢冲锋!魂钢甲身! 本就处于日木风生的加速状态的赤,发动箭矢冲锋后的速度达到了一个惊人的地步,连做裁判的金丹修士也是眼前一花,就见赤手握长枪已经撞进柏胜怀中! 乖乖!这力道真的有筑基修士能挡下来吗? 柏胜哪里能想到一个他眼中弱不禁风的小女孩竟然会拥有如此恐怖的冲击力? 条件反射般地射出一道弧月型的雷电,又陡然激活防御铠甲,再来不及做更多的动作,柏胜已经被冲锋撞上! 鲜血四溅! 这一下把他坚固的胸甲都撞凹了进去,肋骨也不知道断了几根! 柏胜口吐血沫,差点昏倒! 噼里啪啦! 赤的右臂一团焦糊,一阶法衣在柏胜雷法之下就和没有一样,若是没有魂钢甲身的保护,只怕右手已经被彻底废掉! 瞬间交手,两败俱伤。 大炎爆! 傲雷! 然而根本没有任何停歇,赤和柏顶着伤痛同时发难。 可是赤的炎灵气需要转化得到,在这激励的交锋之中却慢了半拍,大炎爆和傲雷在赤跟前爆炸! 砰! 赤开着魂钢甲身强行撑住冲击,左手五指飞快地弹动——风速斩! 无数小风刃尖啸者扎进柏胜的身体。 柏胜怒喝一声,浑身鼓起雷电——狂雷爆! 雷圈以柏胜为中心,凶猛地向四周散开! 距离太近了!挡不住! 赤意识到不妙,撤去魂钢甲身高速后退;柏胜哪里肯轻饶她?立刻踏雷追上! 风速斩威力不大,数量却是极多,狂雷爆席卷的范围本身就十分庞大,一时间场上风雷交加。 观众早已看呆了,谁会想到两个筑基修士的打斗竟然华丽到了这个地步? 赤和柏胜的速度相差无几,可是在地面上赤的灵活性却远比柏胜高,她不断地进行变向,寻找空档偷袭柏胜,两人在场上你追我赶。 赤明明是被追逐的那个,却处处占优。 另一边,柏家兄弟也和单柳二人激烈交手,可是比起赤和柏胜的声势,他们那边看起来反而有些平淡。 双方对攻,实力均衡,久战不下。 看来想要打破这样的场面,还得靠在那边追逐的两人。 见赤处于优势地位,单柳二人自然不想开口,可是狂煞队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兄弟被人放风筝玩? “三弟,上天!” 柏胜一听,立刻反应过来,赤能这样玩他不就是靠着有地面借力吗? 柏胜嘴巴虽然坏,却非刚愎自用的人,他立刻取出飞剑飞上天去! 仿佛响应柏胜一般,柏战柏威也立刻腾空。 “小兔崽子,这次我看你往哪跑!” 柏胜狂放地嚎叫着,嘴角因为刚才的伤势流出丝丝血流,然而他却毫不在意,浑身鼓起澎湃的雷灵气。 柏战柏威感应到了三弟的激情,同时将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火、金灵气齐出。 不好! 单亦皴柳星落心中同时一惊,组合法术! 雷龙三军破! 0063 生日 一头紫色的雷龙在空中成型,金色的尖刺凝聚到它身上,熊熊烈火环绕在它周围。 雷龙开始在空中飞旋,就像一个陀螺越转越快!危险的气息向四周扩散,目标直指地面的赤! “赤快逃!”熊骤然起身,它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身在看台却什么也做不了。 齐震也同时站起,身为金丹修士,他比旁人更能判断法术的威力。 狂煞队的这个组合技能趋于完美,三人的配合相当紧密,想必是施展过多次的杀招,一旦锁定了目标,就没有打偏的可能! 而且这条雷龙的威力过分巨大,由三名筑基后期修士使出已经远远超过了筑基期该有的威力,筑基前期的赤要是撞上这招不死也得残! 还不叫停吗? 齐震是没有资格去叫停比赛的,他看向元婴修士的席位,心瞬间凉了下来。 元婴修士们面带笑容,吃着美味的瓜果谈笑风生,根本没有喊停的打算。 是呢,无论比赛对么激烈,赛场上的弟子生死如何,都和元婴修士没什么关系,比赛不过是元婴修士们用来做赌局的玩物,茶余的杂谈。 过去妖魔大会没有闹出过人命,那是因为场上的修士并无太过突出的表现,他们都只是规规矩矩的普通筑基修士,即便是有什么险情,也会被做裁判的金丹修士给救下。 然而这一次,柏家兄弟显然已经拥有了超越筑基期的能力,面对强大的赤,他们选择了摧毁! 这种摧毁,是他区区一个修为只是金丹前期的裁判能在生死的瞬间挡下来的吗? 齐震无法相信。 战场是冷酷的,可是齐震不能理解的是一个至少名义上是交流妖魔修士感情的赛场也如此冰冷无情,甚至连妖星盟的长老们也完全不关心门下弟子的生死。 身在妖星盟达百年之久,齐震第一次如此失望。 他希望的妖星盟是一个上下一心、相互扶持的团体,所以他自己也对后辈照顾有加,然而现在,他终于知道是自己太天真了。 妖星盟到底只是个普通的修真势力啊。 “赤,要活下来啊!”齐震默默看着场中的一切,只能在内心祈祷。 单亦皴和柳星落万万没有想到,柏家三兄弟竟然会突然集体对赤发难,还施展出远超常人理解的强大法术,看他们的架势,非常有信心直接将赤置于死地! 实在是太远了,单柳二人根本无法对赤进行救援。 除非金丹修士插手,不然已经没有人能救赤了. 可是比赛要求裁判只能在场上修士遇到生命危险的瞬间出手,现在雷龙还没有打到赤的身上呢,哪来的生死瞬间?所以那裁判绝不会现在动手。 而如果雷龙击中了赤,他动手还来得及? 简直就是个笑话! 单柳二人根本不会寄希望于金丹修士,他们现在唯有选择相信赤! 强攻! 转念之间单亦皴和柳星落已经拿定主意。 冲天风火! 犀利的火箭在身前成型。 “疾!” 空气中,一张无形的风之弓被拉到极限,砰的弹开! 刹那间,火箭尖啸而出,直取柏战的后背! 兑子? 柏家兄弟临危不乱,他们早就想到了惊弓小队会用围魏救赵之法逼他们放弃攻击赤,可是已经走到这个地步的他们怎会就此放弃? 雷龙狂飙而出! 凶狠的雷龙在赤的瞳孔中逐渐放大,致命的危机感充斥着她的脑海。 时间好像退回了数月之前,青莽山的顶峰,白罗坊市,和灰衣人的最终一战。 当时自己面对着一只焚毁一切的金乌,而现在又是一条撕碎万物的雷龙。 恐惧?绝望?后悔? 都没有。 赤甚至有些想笑。 这些其实不就是同一招吗,不过是属性换了换,威力更大罢了。 变强的不只是对手,自己也在成长呢! 对了,今天正好是自己的生日呢。 过了今日赤便年满十三岁了。 赤从未和人提起过自己的生日,因为和别人不同,生日给她带来的不是温馨和快乐。 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她便得知了自己的渺小,自己的脆弱,自己没有退路。 “你是最弱小的一个,要认输吗?”那个人曾经这么问过她。 认输,结局就是死亡。 那个人这样教过她。 认输? 这个词已经从赤的字典里抹去了。 嘴角划过一个浅浅的微笑,赤不退反进,揉身而上! 魂钢甲身!箭矢冲锋!还有——风蚀猛火! 如同被逼到绝境的猛兽,赤咆哮着向雷龙冲了上去! 砰!砰!砰!轰! 一连串的爆音响起。 擂台的护罩不住地晃动,烟尘四起,雷电火光四射。 …… 另一边,火箭已经飞到了柏战背后。 柏战早有防备,只见他身形奇异地一扭,轻易地避了过去! 火箭竟然被如此轻易地化解? 看台上的妖修们心里一紧,赤用生命换来的机会就这样浪费掉了? 然而,那火箭侧面一个隐藏的风团就在这时突然爆开,火箭猛地一个转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扎进柏胜的右胸! 怎么回事? 柏家三兄弟同样惊异至极。 明明柏战挡在柏胜之前,单柳二人地实际目标竟然是柏胜!火箭的变向显然是早有预谋! 这是惊弓小队早已约定好的战斗方式,就在当时柳星落和赤抢肘子的时候,单亦皴便想到了这个办法。 假装攻击前方的修士,实则让攻击变向偷袭另一人,这要求柳星落对风团的控制达到十分精准的地步,否则决不能成功! 柏胜的右胸被完全穿透,灼热的火焰甚至危及他的心脏,受到重创的他直接从空中跌下,失去再战之力。 这一系列变化实在是太快了,原本全场人都在感叹赤的生死,下一瞬间却是柏胜生命垂危。 作为裁判的金丹修士这才惊觉,慌忙闯入场中捞起柏胜。 火箭建功,单柳二人并未高兴,这只是一场比赛,赤的生死才是最重要的。 毫无停歇,单亦皴猛扑向柏家剩余的两人,而柳星落则飞快飘进烟尘中。 柏战柏威没想到这个节骨眼上了,单亦皴竟然会独自扑上来,一阵慌乱方才稳住,接着对单亦皴展开了凶厉的反扑! 突然,一道晶亮的光芒从烟尘中蹿出,悄无声息地直取柏战! 柏战正将单亦皴压制,打得激烈,等他意识到时,一把银光流转的冰寒飞剑已经刺到他的背后! 是谁? 柏战愕然,没听说过惊弓小队有谁擅长冰属性啊? 这一次,即便是柏战也难以躲避,况且还有单亦皴凶猛的干扰,他避无可避,眼看着锋利的夜寒梭撕开他的盔甲,将他的左手整个切下! “啊!”柏战痛苦万分,眼中却凶光不减,反身就丢出一头火虎,向烟尘之中若隐若现的那道身影咬去。 天罡暴风! 犀利的风属性攻击法术显然是出自柳星落之手。 风,能让同伴的火烧得更加旺盛,亦能将敌人的火焰掐灭! 火虎和罡风在空中相撞,搅得场面更加混乱,缠斗了好一会儿,终于同时泯灭。 狂煞队和惊弓小队打得激烈,根本不在乎外人的眼光。 现在最可怜的要数金丹修士了。 他给柏胜喂了一颗回春丹后,就傻傻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他不知道该不该去把烟尘里的赤一起捞出来,挨了那么恐怖的一击,赤还能活着? 可是又不能确定赤一定是死了,自己冲进去会不会被说成是干扰比赛啊? 金丹修士左思右想,觉得赤气息全无一定是死了。 妖魔大会死人这还是头一回,金丹修士觉得很头痛,他很后悔自己来当裁判。 雷龙三军破这种法术,又快又狠,即使是他也需要费些功夫才能挡住,怎么可能在生死的瞬间再出手救人? 不管怎么样,事情已成定局。 金丹修士正准备走进烟尘里,却发现夜寒梭绕了个弯飞进了烟尘之中。 他一愣,心中一种名为侥幸的情绪在喧哗。 莫非…… 烟尘逐渐消散,两个身影站着! 哗! 全场一片哗然。 赤,还活着! 0064 奖励 身体各处都有烧焦的痕迹,法衣乌黑一片、残缺不堪。 遭受了那样的攻击,落得这副惨状并不让人意外,然而人们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外貌,所有人都惊愕地看着赤。 “不会吧!” 所有人的记得分明,赤是筑基一层大圆满的境界,可是现在她竟然已经进阶到了筑基二层! 在打斗中进阶? 发生这种事情的几率比在路边摊淘到宝物还小! “也没什么了不起嘛!”赤虚弱地笑了笑,左手拄着夜寒梭站在原地,浑身沐浴在柔和的木灵气中,缓缓恢复。 木系的治疗法术。 柳星落的及时救治让赤保持了清醒。 见赤已无生命危险,柳星落没有多说什么,腾空而起,加入战局之中。 二队二,柏家兄弟一人断臂,还有赤拿着夜寒梭在一边虎视眈眈,结果已经相当明显了。 终于,单亦皴和柳星落联手将不肯屈服的柏家兄弟彻底击败。 惊弓小队,胜。 比赛结束,赤全身心都放松下来,疲倦不堪的她只想立刻躺下,痛痛快快地睡上一觉。 喂赤吃下生肌丹,柳星落背着赤同单亦皴一道往休息室走去。 本来单亦皴想背赤,不过却被柳星落瞬间驳回。 “虽然赤是个臭小鬼,但是再怎么也是女孩子,不到万不得已用不着你来背!”柳星落振振有词地教训单亦皴道。 “知道我是女孩子还对我这么凶?”赤舒服地趴在柳星落背上,懒洋洋地问。 “我哪里凶了,”柳星落越说,声音越小,看来连自己也觉得过意不去了,不过机智如她,立刻就寻了个新话题转移注意力,“话说比赛也结束了,赤有什么打算吗?” “我啊……我奔波好久了,就想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地打坐修炼一段时间。”赤喃喃地说。 “那还不简单吗?我们惊弓小队夺魁,你肯定要成为正式成员了,想在混沌塔里一直打坐到结丹都没人赶你走!嘻,我看你就乖乖留在这里修炼,还钱的事呢,也不用着急,有红玉了再说。” 柳星落喜上眉梢,她还担心赤这样的野孩子又会想跑去哪冒险呢,没想到赤会主动提出来安静修炼,这样惊弓小队说不定能更长久地在一起了。 “唔……她睡着了。”单亦皴见赤没回话,一看才知赤早已睡得香甜。 听得此话,柳星落也回头看了赤一眼,撇撇嘴道:“呲……浪费我感情。” 不过赤这一战真的累得够呛,还是等她睡够了再说吧,以后时间多得是。 柳星落心情愉悦地想。 …… 赤一觉睡到大天亮,终于在柳星落的呼唤中醒来。 “呜呜呜,好困哦,就不能让我再睡会儿吗?”赤可怜巴巴地说着又想躺下。 柳星落只得将她再拖起来:“不能睡了,该走了。” “不……我要睡。”赤迷迷糊糊地又闭上眼睛。 “好吧,那奖励都不要领了。” “诶!奖励!”赤唰的坐起来,眼睛瞪得圆鼓鼓的。 参加妖魔大会为了什么? 不就是变强和奖励吗? 更何况赤现在穷得叮当响,奖励绝对不容错过! “那你还不快起来?”柳星落哑然失笑。 赤赶紧从床上跳下,迅速洗漱完毕,整理好衣冠跟着柳星落来到准备室大厅里。 “赤的伤没有大碍了吗?”单亦皴见赤进来忙问道。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有些生硬,可是却带着淡淡的关切。 赤咧嘴一笑:“当然没事啦,这点小伤!” 轻轻拍了下赤的后脑勺,柳星落道:“别得意了,快吃早饭吧!” 三人一块吃完丰盛的早餐,接着就收到了侍者传来的消息——准备去领取奖励了。 妖魔大会的奖励就在妖魔龙坛中央的擂台上发放,于是惊弓小队的三人又一次踏上了比赛场。 这一次,虽然擂台上还有其它两支队伍,可看台上的喝彩声却完美统一。 “惊弓!惊弓!” 全场三十万人一同欢呼,那场面绝对让人终生难忘! “哇哦!”赤异常得意地向观众席挥手,好像自己是世界的中心,“谢谢大家!” “至于这么激动吗?”柳星落也同样开心,可是毕竟是大人,比较容易控制自己的情绪,她和单亦皴并没有像赤那样夸张地回应观众。 “当然,此生说不定都没有这样被万众齐声赞美的时候了,你们也来挥手啊!”赤开心地继续叫嚷着,还想拉上单亦皴和柳星落。 羡慕赤的直率,可是这种事单柳二人还是做不出来的:“我们就不了,你继续。” “哼。” 不和谐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赤当然知道是谁,她转过身,把来人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然后挺起胸脯,得意洋洋地说:“羡慕嫉妒恨?哈哈哈,有本事打败我啊!” 柏胜脸黑得都快滴出水来了,胸膛急剧起伏。 柏战柏威两人怕他冲动,忙道:“三弟!冷静!” 柏战的手已经缝好了,只需要静养些时候便能恢复如初。 柏胜这次却没有再说出什么讨人厌的话,他只是重重地出了好几口气,酝酿了一下。 管理好情绪的柏胜重新抬起头,认真地望着赤的眼睛:“是你赢了!但是别得意得太早,若是你敢懈怠,下一次一定会变成我的手下败将!” 柏战柏威惊愕地看着自己兄弟,满脸的不可置信。 这是三弟会说出来的话? 这么理智? 这么文明? 该不会被夺舍了吧? “嘿嘿,别想了,下次我会把你甩得更远!”赤不客气地回敬道。 奖励颁发开始,三名元婴修士进入场中。 这次妖魔大会的筑基期比赛,进入前三的妖修队伍只有惊弓小队,所以前来颁奖的也只有一名元婴妖修,另外两人都是魔修。 “呵呵,不错啊小朋友,”元婴妖修笑眯眯地和惊弓小队三人都握了手,最后目光停在了赤的身上,对她说,“筑基前期便在妖魔大会中夺魁,颇有我当年的风范。” 赤挠挠头不好意思道:“晚辈何德何能敢和前辈比较?还请前辈以后多多关照晚辈啦。” 单柳二人在一旁听得极其尴尬,这是赤那个嚣张的自恋狂会说出来的话? 筑基期的奖励有九件,放在盘子里由九名侍者端上来。 盖住宝物的锦缎解开,九件宝物呈现在众人眼前。 哗,真是好东西啊! 九件宝物中,有三块法术玉简,三件法宝和三瓶丹药。 因为是惊弓小队夺魁,所以三人拥有优先选择权。 赤的视线集中在法术玉简和法宝上。 法术玉简记录的都是三阶上品法术,而法宝也都是三阶上品法宝。 参与妖魔大会的修士除了赤都在筑基后期,这些东西虽然不是三阶中最好的,但也是极其难得的好东西,只要修士们进入金丹期马上就能学习,大幅度提高作战能力。 赤的目光一直在法术玉简和法宝上游走。 法术——狂雷铠甲,法宝——骨龙手环。 一个是罕见的攻防兼备的雷法,一个是除了提高防御力,戴在手上还能提高抓取能力的三阶法宝。 比如赤如果戴上了手环,在手握长枪冲击敌军时,就不必担心长枪脱手而出。 赤很是犹豫,这两件东西对她都很有用。 突然,赤余光瞥见边上有人磨皮擦痒,很是激动。 她稍微侧过脸,认出这人的同时心下顿时了然。 也只有柏胜这家伙会对雷法如此执着,站在万众瞩目的场上都激动得不能自已,想必是很想要狂雷铠甲吧。 柏胜的实力,绝对是真正的高手级别;而柏胜的人品——赤原本以为他只是个特别粗鲁的莽夫。 可是今天他主动承认失败,却又被失败激励想要变得更强的态度又让赤对他有了新的认识。 或许并不能只凭第一映像去否定一个人的全部。 微微一笑,赤举起手。 柏胜呼吸粗重,紧张地看着赤。 赤的手落下。 柏胜瞪大了眼睛,踮起脚尖。 “我选这个。”赤拿起骨龙手环。 “呼……”柏胜长出一口气。 见赤拿着手环安静地站到一边,没向这边看一眼,柏胜脸上发烫。 他什么也没说,但是这恩情,他记下了。 0065 无妄之灾 各自选好了想要的东西,筑基修士们便在侍者的指引下纷纷退场。 拿到奖励,惊弓小队的三人都是心情大好——待会儿还有妖星盟的奖励要领取呢。 妖星盟信誉很好,当然不会对自家修士食言。 等三人回到准备室,已经有妖星盟的金丹修士在等待他们。 众人见礼完毕,三人便可以选择奖励了。 “结金丹、还魂丹、狂龙丹,三选一,都是好东西,但不可以多拿哦。”一名和蔼的金丹修士打趣道。 众人笑。 单亦皴和柳星落已经是筑基九层巅峰了,只要一点点时间就能进入筑基大圆满的境界准备结丹。 毫无意外的,两人都选择了结金丹。 赤也没有犹豫太久,她选择了还魂丹。 还魂丹乃是疗伤圣药,只要不当场断气,还魂丹几乎都能救回来。 赤当然是相当宝贝地将它放进储物袋最方便拿的位置。 对赤的举动,众金丹修士也是连连点头。 没有好高骛远地去选择多年后才可能用得上的结金丹对赤来说确实是明智之举,况且她天赋如此之高,下一届妖魔大会肯定还有机会参加,到时候要是再拿个前三,不就又能得到结金丹了吗? 奖励发放完毕,妖魔大会的事终于了结。 对单亦皴和柳星落来说,拿到了结金丹这种好东西,当下最重要的任务当然是结丹。 “拿着结金丹四处乱晃怕惹来麻烦,我和单大哥还是先回混沌塔准备结丹比较好,”待金丹修士们离开,柳星落便弯下腰询问赤道,“赤呢?你不是说要找个地方安静修炼一阵子吗?” 赤拍拍储物袋笑道:“我也想回混沌塔安心修炼一阵子,等我能掌握好飞行技巧再出去赚红玉还债。” 赤在御物飞行上的悟性真是有够差的,可能在大街上随便拉一位普通修士都飞得比她好。 也不知道为什么,在修炼和法术方面犹如天才的她,却始终无法达自如飞行的境界。 “噗,你好好练练御剑吧,真的。”柳星落显然也清楚赤飞得有多糟糕,想起赤飞行时歪瓜裂枣的样子,她捂着嘴笑出了声。 单亦皴摇头道:“红玉的事情不要急。我们结丹少说也要五年时间,你先把自己需要的东西添置齐了再考虑别的。” 柳星落一拍手,嬉笑道:“好啦,趁我们还没去闭关,咱们惊弓小队先一起去畅玩几日,也学学那些纨绔子弟,醉生梦死一回。” “好呀好呀!我先把熊要回来就去。”赤眉开眼笑,累了这么久,终于可以放松一下,她第一个举手赞成。 单亦皴看着赤柳二人这么大了和小孩子一样闹腾,却也没有反对,只微笑着点点头。 三人正说着话,突见齐震带着熊推门进来。 这也太巧了吧?刚刚才说了要接熊过来! 像上次一样,熊哗啦一声扑到赤的身上,撒娇卖萌,亲热得不行。 单亦皴和柳星落礼貌地向齐震行礼,却见他只是勉强向他们笑了笑,转头对赤道:“赤,我有事情跟你说。” 单柳二人何等聪明,看齐震的表情就知道不会是普通的杂事。 但是两人同样明白齐震并不想他们留在这里听到接下来的话。 两人对视一眼,便知趣地向赤告别。 “我们先去买结丹需要的东西,你这边完事了,就到我房间门外的会客厅等我们吧。” 柳星落给了赤一个大大的拥抱,用力地在她背上拍拍。 “没问题,你们快去吧。”赤也拍拍柳星落的背。 “以防万一,如果你有急事需要我们的话,一定要说。”单亦皴递给赤一张淡蓝色的符纸。 赤一看,好家伙,这可是罕见的万里传音符,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后都用得上。 万里传音符顾名思义,是一种能给万里之外的人带话的符纸,它的飞行速度极快,即便是元婴修士休想拦下,确实是搬救兵的好东西。 只不过嘛,到时候搬来的救兵是单亦皴还是柳星落呢?或者两个一起? 赤嘿嘿笑着,目光狡猾地在单亦皴和柳星落之间扫来扫去——这两人该不会住同一个洞府里结丹吧? 柳星落一看赤的表情就知道这思想不纯洁的娃在想什么,霎时红了脸。 “一会儿见!”柳星落向赤挥了挥手,单亦皴也冲赤点点头,他们二人便先出门去了。 同柳星落、单亦皴道分别,休息室内终于只剩下赤和齐震两人,当然,还有一只傻乎乎的胖熊。 “怎么了前辈?” 赤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便没有玩笑,直接切入主题。 看着赤那张略显稚嫩的脸,齐震突然觉得难以开口。 他“嗯”了半天,终究还是说出了实情。 “其实……” 原来昨日齐震和熊看到惊弓小队获胜,自然是相当高兴。 一人一熊虽然种族不同,语言也不通,不过架不住心情好,齐震便准备带熊出去吃点好吃的。 谁知刚走到看台的阶梯上,竟然遇到了妖星盟的一名彭姓元婴长老。 这彭姓长老膝下有一独子,小名寒儿。 彭长老老来得子,自然是百般宠爱,平日里多加纵容。 寒儿自小被父亲娇惯,变得飞扬跋扈,仗着父亲是妖魔混道最巅峰的存在——元婴修士,但凡看到想要的东西都要夺来。 害怕彭长老及其家族势力,根本没有人敢违抗寒儿,只能任由他夺走东西;又收了些许彭长老派人送来的红玉做赔偿,事情便不了了之。 这一次寒儿见了熊,顿时惊喜万分。 筑基期的天罡龙熊,那可是极其罕见的;而且天罡龙熊长得憨厚可爱,实在讨小孩子喜欢。 寒儿喜欢得要命,拉着父亲的衣袖便要这天罡龙熊。 彭长老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一只天罡龙熊而已,他根本没当回事。 不过他毕竟是妖星盟的长老,知道齐震此人在妖星盟中颇有地位,很受筑基弟子们尊敬,所以强夺自然不妥,便笑着问齐震可不可以把熊让给他。 不等齐震回话,彭长老又温和地向他许诺:这熊自然不会叫他白让,自己愿意将一只大荒幼兽作为补偿赔给齐震。 大荒幼兽十分罕见,同阶的情况下肯定比天罡龙熊要珍贵。 虽说彭长老的口气听上去是询问,可是齐震知道,这根本不是在征求他的意见,不过是跟他打个招呼,走走过场,以免被外人说成是仗势欺人罢了。 齐震无奈,只得道出熊是赤的灵兽,这件事他做不了主。 赤的灵兽? 元婴长老瞥了瞥场中万众瞩目的赤。 平日里要是筑基修士,他根本不会多看一眼,直接夺了东西最后派人给她点补偿即可,谅她也翻不出什么浪来。 可是这个赤如今偏偏为妖修立了大功,看场上的气氛就知道,许多修士已经将她视为妖修的光荣。 若是强夺她的灵兽,怕是要落得骂名啊。 妖星盟可是要面子的。 不过这种小事自然难不倒位高权重的彭长老。 只见他抚着长须对齐震笑道:“那就只能麻烦你与她商量一番了,只要她答应,我马上送她一只三阶灵兽,再收她为门下弟子,想必这位妖星盟的小友不会拒绝吧?” 齐震心下一沉。 彭长老果然不肯罢休,而且这番话里还带上了威胁的意思。 赤是妖星们的临时成员,只是个筑基修士;而他彭长老,乃是妖星盟的元婴长老,背后还有在妖魔混道地位显赫的彭氏家族。 彭长老岂是赤这个孤家寡人得罪得起的? 只要她敢拒绝,别说妖星盟,整个妖魔混道都绝对容不下她! 然而赤对熊有多看中齐震是知道的,连契约也不肯签,赤显然是把熊当成了自己真正的同伴。 她真的会答应彭长老的要求吗? 齐震非常怀疑。 迫于形势,齐震只能当面应了下来彭长老带话的要求。 待到今日领奖完毕,休息室解禁,齐震便带着熊急急忙忙地来寻赤了。 他现在唯一的期盼就是赤能看开一点。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0066 身份 “要熊?不行。请前辈告知长老,熊是晚辈的同伴,晚辈绝不会拿它做交换。” 果然,听齐震说完事情的经过,赤断然拒绝。 要战力?她自己就很强。 要元婴修士的庇护?贪图这种东西的话她就不会逃离天奕门了! 熊是她的朋友,连接二者的是友情,这是任何利益诱惑都无法折断的锁链。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齐震摇头哀叹,“你真是个不懂世事的孩子,这不是商量,是命令!” “命令?”赤疑惑。 “对,命令!还是你对妖星盟有功,才让我带话给你走个过场!”齐震苦口婆心地说,“修真界实力为尊,他是元婴修士,身后还有家族,若是换成普通的修士……” “就直接抢?”赤眼中怒色一闪而逝。 “……”齐震语塞。 他如今对妖星盟也颇为失望:妖星盟连赤的命都不在乎,怎么可能指望他们去得罪彭长老帮赤把熊留下? 看见齐震苦恼的神色,赤已经把情况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虽然平时大大咧咧看上去有点傻乐,可是赤的内心却如明镜一般透亮。 就算在自诩名门正派的天奕门,赤也见过不少仗势欺人的事情,弱者除了承受几乎什么也做不到。 这件事,正面抗衡自己绝无胜算。 赤逐渐冷静下来,她虽然倔强,可是也不会傻到去做以卵击石的事情。 只听赤道:“请前辈先回去告诉长老,既然是长老需要,那赤愿将熊送与长老。” 齐震惊讶地抬起头,他万万没想到赤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本来准备好言相劝,不断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来让赤答应,却没想到赤竟然没让他费什么口舌,便应了下来。 一个又嚣张又自傲的人,不该这样啊? 这丫头的葫芦里卖的又是什么药? 齐震懵了。 “不过晚辈有个不情之请,因为熊对晚辈曾有救命之恩,所以赤想好好回报它一番,能否给晚辈三日时间,晚辈想带它尝尝这妖魔混道的各路美食。”赤郑重其事地说。 虽然觉得极不合理,可是从赤的脸上却看不出任何端倪。 齐震默然。 出乎齐震的意料,当他向彭长老传达赤的请求时,竟然立刻得到了应允。 彭长老甚至没有过问熊是否真的救过赤的性命,就满口答应了下来。 这么容易? 齐震先是惊讶于彭长老的“大度”,然后又疑惑:难道彭长老不怕赤跑了吗? 转念一想,齐震豁然开朗。 应允不是大度,只不过是因为不想落人话柄。 怕赤跑了?不,彭长老根本没想过赤会逃走。 在外人看来,身处妖星盟,还能得到元婴期长老的庇护,这是名利双收的好事情啊! 修士们争得头破血流还不就是为了法宝、丹药、灵兽、法术? 只要有了元婴修士撑腰,这些还不都能轻易得到? 再者彭家可是妖魔混道的名门望族,被元婴长老收入门下岂不是相当于入了彭家的门,也变成了有头有脸的修士? 若是逃走,不说会不会被抓回来严刑拷打,妖星盟成员的身份肯定是保不住了。 普通妖修根本没有资格参加妖魔大会,逃跑相当于自断获取结金丹奖励的路。 这么多因素融合在一起,任何一个脑子正常的人都能想清楚其中的厉害关系。 有哪个蠢货会为了一头筑基期的灵兽放弃这样的机缘? 齐震原本也是不信的。 可是现在,他却突然有种预感——这样的蠢货或许真的存在。 齐震思绪混乱,连自己怎么回到混沌塔房间里的都不知道。 等他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已经在床上傻坐了整整一晚上。 自己在做什么啊! 齐震一阵苦笑,竟然会被一个小丫头的事情影响到这个地步,自己才是个蠢货! 不过齐震总觉得放心不下,他还是决定去找赤问清楚。 他要听听她到底是怎样想的,否则根本无法安心。 齐震寻到赤的房间,却没找见人,这才想起赤说要带熊吃遍妖魔混道的美食,现在估计在街上晃荡吧? 于是齐震急急忙忙地想离开混沌塔,途中却被人拦住了。 “齐兄你去哪里?别去了!你先来看看这个!” 一个头发蓬乱的金丹修士拦住慌慌张张的齐震,满脸兴奋地拉着他就走。 这名修士是是情报组的。 齐震认出此人的瞬间,一种不好的预感陡然从心里腾起。 两人快步回到情报组。 情报组的房间井然有序,唯有这乱发修士的桌子上杂乱不堪。 这样搞真的不会弄丢机密情报?齐震怀疑地看着一片狼藉的桌面。 乱发修士似乎没有注意到齐震怪异的眼神,他兴奋地抓起桌上一张黄纸:“跨越了整整两大修真界,花了三个月,我们总算是搞清楚了!这个情报可是真的难得啊!那个丫头,嘿!你猜这么着?” “哪个丫头?” 也不知为何,齐震下意识地装疯卖傻起来,连他自己都觉得诡异——或许是他并不想知道答案吧。 “嗨!齐兄你怎么丢了魂似的!当然是赤啊!妖星们的临时成员赤!刚刚夺魁的赤!”情报组修士急不可耐地说,“这个丫头是通缉犯!” “通缉……她是虚兽,以前在仙修地界生活,当然……” 齐震心不在焉地说。 “哎呀!你自己看海捕令吧!” 乱发修士忍不了齐震的磨叽,干脆一把将黄纸塞进齐震的手里。 双手有些颤抖,齐震终究还是摊开了黄纸一看:“天奕门……三百黄玉……” 仙修十大门派排名第三的天奕门,对于小小的妖魔混道来说实在是难以想象的庞然大物。 要不是离得实在太远,接受了赤这个让天奕门如此重视的通缉犯,齐震怀疑天奕门会直接派人踏平妖魔混道。 三百黄玉通缉一个炼气修士简直闻所未闻!赤对天奕门来说到底是怎样的大患啊! “哈哈哈,吓到了吧?我们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吓得不轻呢!” 乱发修士反而开怀地笑起来:“不过这距离也太远了,中间还隔着魔修地界,天奕门再厉害也管不到妖魔混道来。” 没注意到齐震迷茫的神情,乱发修士兴致盎然,喋喋不休地说: “我们调查了她的底细!赤不光是天奕门的叛门弟子,还是曾经的炼气期大弟子!也就是说,她即便在天奕门炼气修士中也是最强的存在!这天赋绝对没得说!我就说呢,一个筑基前期的修士怎么会强到这个地步。咱们妖魔混道——妖星盟,终于要出一个了不得的家伙了!” “完蛋了。” 齐震喃喃道。 “啊?什么完蛋了?”乱发修士奇怪地问。 “快!发动一切手头力量去找赤!”齐震顾不得其它,对着乱发修士一通大吼,转身就跑了出去。 赤既然敢从天奕门手下逃走,哪里还会受的妖星盟一个破长老的威胁! 只怕从此之后妖星盟便要和赤结仇! 齐震了解彭长老的为人,他根本不像表面上那样大度,反而瑕疵必报,心眼极小! 对拂了他面子的赤,彭长老绝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想方设法地在外诋她、派人追杀她,想在她成长起来之前将她扼杀! 然而赤连天奕门的追杀都能躲过,彭长老真的能得手吗? 在妖魔混道寻了整整一天,情报组的修士终于从驻扎在九幽涧山门的卫队那里得知,赤早在昨天深夜便以采草药的任务为由进入了九幽涧,现在谁也不知道她是死是活。 “这都是命吧。” 听到情报组汇报的齐震心情突然平静下来,他叹着气坐下,无言地望向远方深紫色的天空。 0067 九幽涧 夜幕之下,妖魔混道仍旧热闹非凡,各种小吃美食摊摆在路边,香味四溢。 赤带着熊从人群中悄然穿过。 熊馋得一个劲地吞口水,却懂事地忍住,什么也没说。 赤告诉它她们要迅速逃离妖魔混道,来不及做别的事情。 熊虽然对赤所说的缘故似懂非懂,却还是跟着她一路奔逃。 对于赤,熊始终无条件地信任着。 “嘿,小丫头,这么急匆匆的去哪里?” 赤心中一紧,停下脚步定眼一看——是熟人。 这可怎么办? 赤硬着头皮道:“前辈……” 眼前这个人可是有读取他人情绪的能力,想骗他,门儿都没有。 赤不知所措,她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好。 呼延虬还是一如既往地身穿花衣,懒洋洋地问:“唔,不买点东西再走?” 赤知道瞒不住,只能诚实道:“晚辈钱不够,时间也不够。” “哦~”呼延虬长长地“哦”了一声,见赤一脸窘迫,内心涌出一股满足感。 这个嚣张的不知死活的臭丫头原来也会害怕啊! 呼延虬笑着,突然伸手向赤抛出一物,“接着!” 赤下意识地接住储物袋,对上呼延虬闲散的眼神,心下不由安宁了几分。 赤打开储物袋,一看却是愣住了。 储物袋里有大量腌制好的兽肉和罐头,还有几瓶生肌丹,一瓶回春丹。 不等赤发出疑问,呼延虬已经幽幽说起话来。 “去九幽涧,我有三个建议。一,千万不要飞行。二,一旦受伤流血立刻吃药,尽快治愈伤口。三,若是遇到了严堂玄,千万不和他对着干,有问题老实回答,他答应的事情你也不用怀疑,信用很好。” “另外九幽涧的卫队虽然管的松散,但是你这样也是过不去的,你先去接个采九幽涧灵草的任务,便会被他们放行了。” “前辈……”赤不知所措。 “我啊,没别的本事,就是人脉广,什么事都瞒不住我。你就不要谢我了。我呢,就是结个善缘,”呼延虬爽朗一笑,“我相信我的眼光。小丫头,你可要记得你欠我一个人情。” “晚辈绝不会忘记前辈的恩情!”赤弯腰深深一拜。 呼延虬摆摆手:“唔,看你这么认真我还真有点不适应,快走吧,丫头。” 赤抬起头,犹豫了一下,道:“那个……前辈可否再帮晚辈给单亦皴和柳星落带个话?” “哦?这当然没问题,是什么话?” 千思万绪在脑中飘过,抱歉的话、不舍的话已经到了嘴边,赤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只说出了一句: “晚辈欠他们的红玉只能晚些还了。” …… 深紫色的天空中,挂着猩红的月亮。 高耸山壁挡住了月光,将地面笼罩在阴影之中,棕色的山门如同鬼魅一般立在断崖前方,山门上方的匾额上,龙飞凤舞地书写着三个字: 九幽涧。 “果然如呼延虬所说,只有接了任务才让进,真是帮了大忙。” 经过卫队盘查,赤终于来到了九幽涧的山门处。 她扫了一眼四周,这里除了她和熊,一个活人也不见,唯有草丛中低低的虫鸣响起,才让这里不显得那么寂静阴森。 熊用爪子拉拉赤的衣角,害怕地说:“这里看起来……比空间裂缝还要可怕。” “嗯,里面恐怕不太平,”赤向后望了一眼,比起九幽涧她更担心妖星盟的追兵,“不过我们别无选择,你先吃点东西填填肚子,我来警戒。” 说着,赤掏出一块腌制的肉递给熊。 熊见到肉,顿时两眼放光,急不可耐地接过来就抓在爪子里啃,全然忘记身在何处。 “边吃边跟我走。”赤招呼熊跟上。 赤取出夜寒梭,让它漂浮在身侧,屏息走向九幽涧的山门。 当赤看到眼前之物时,心中不由咯哒一声。 “哇!啊……啊……这……”熊惊得忘记了吃肉。 一条看不见尽头的锁链吊桥呈现在一人一熊眼前。 吊桥上铺有木板,不算太窄,能容纳十人并行通过。 可是吊桥下却是万丈深渊,从上往下看根本看不见底,只看见黑色的雾气在下面蒸腾。 吊桥两侧完全是空的,离山壁亦有三十丈的距离。 “幸好呼延虬事先嘱咐我不能飞,否则谁愿意踏上这吊桥啊!看着都危险!” 即便是赤看到前路是这样也不免心里发毛,但是赤同样知道自己别无选择。 她向吊桥踏出第一步。 吱呀…… 赤心里一紧,随时准备撤回,却见脚下稳当,总算是稍微放下心。 她试着向前走了几步。 “赤!”熊紧张地看着她。 “呼,还挺稳的,你快上来吧。”赤冲熊笑笑。 熊伸出爪子在吊桥边缘探了探。 稳稳的。 熊胆子大了些,小心地站了上去。 像平地一样。 熊终于安心,愉快地吃着肉,跟上赤的脚步向前行进。 发现桥上还想没有什么危险后,赤运起月指风生,速度逐渐加快。 “走我走过的地方!” 赤不忘记叮嘱熊一声。 虽然目前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可是谁能保证每一块木板都稳如泰山? 赤在这样的速度下奔跑,闪避跳跃仍然留有余地,但是她却比较担心熊,毕竟熊一直生活在平稳的陆地上,遇到突发情况怕是要反应不及掉下去。 熊在兽洞被关了许久,它太渴望自由地奔跑了,确定吊桥没有危险之后,它跑道极其欢快,若不是赤约束,它早一路狂奔加速,有多快跑多快了! 寂静的深涧之中,只有吊桥上传出奔跑的声音,四周都是静悄悄的,不见一个活物。 一人一熊急速掠过吊桥,跑了一炷香的时间,却仍然不见尽头,而脚下的索桥却逐渐摇晃了起来。 熊哪里到过这样晃荡的桥上,它感觉很不踏实,可是看见赤还在向前跑,它只能紧紧跟上。 然而,随着桥越来越晃荡,熊也越来越心惊胆战。 “好吓人!不要跑了!我们回去好不好!” 熊带着哭腔叫道。 赤没有回音。 “赤!赤!” 熊吓得不知所措,它好像看见赤的脚步又变快了几分。 “等等啊!赤!” 熊急得大叫,可是赤跑得越来越快,像没有听到它的话一样。 “赤!不要丢下我!” 熊焦急万分,眼角也不可抑制地落下了眼泪,它疯狂地追逐着赤的背影,脚步越来越快! 哐当! 熊的速度已经快到了它无法掌控的境地,桥晃动的幅度也已经相当巨大,熊根本无法站稳。 可是熊仍然追不到赤,它着急得大哭,泪水模糊了它的视线。 “呜呜……赤!赤!啊!” 熊脚下一滑,圆滚滚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索桥一侧撞去! 铁索桥两边只有两根粗壮的铁索拦着,根本没有实心的墙壁遮挡,熊这一撞直接整个飞了出去! “嗷嗷嗷嗷嗷!” 等熊反应过来,它已经悬在了半空中,脚下是看不见底的深涧。 熊吓得肝胆俱裂,它不会飞啊!跌下去必然粉身碎骨! “赤!吼!!!”熊闭着眼睛狂放地尖叫着,双爪在空中乱舞,却无可遏制地跌向深渊! “熊!你在干什么!” 半空中一直手伸出,准确地抓在熊乱挥的爪子上,与此同时,一把门板大小的火红飞剑窜到熊的脚下将它架起。 熊乱蹬乱踢,差点把飞剑蹬飞出去。 “熊!冷静!不要乱动!那是我的飞剑!” 赤胳膊拦住铁索,右手死死抓着熊扑腾的爪子。 熊疯狂乱抓之间爪子扫到赤的手上,毫无防备的赤立刻被抓出几道血痕。 “呜……呜……赤” 熊折腾了半天才发现自己已经被救下了。 它连忙停下,蹲在飞剑上等赤把它拉回去。 赤松了口气,熊折腾起来这力道还真是恐怖,差点把她给拉到悬崖下去。 赤正准备把熊接回来,眼睛却陡然睁大。 悄无声息的,一个巨大的阴影在熊身后升起,尖利的长牙仿佛在滴血,丑陋的面孔令人作呕,长毛的双翼在背后扇动。 不好! 不能飞行、不能流血。 赤和熊同时违反了两条。 0068 诡幻索桥 “怎……怎么了,赤。” 熊看见赤的神情,心下顿时一紧,它知道自己后面肯定有什么可怕的东西钻出来了。 “别说话,不要回头。”赤背上直冒冷汗,低声道。 “……”熊立刻闭嘴,任由赤缓缓地将自己拉向吊桥。 赤一边拉熊,一边紧盯着这东西的眼睛。 是僵尸。 赤相当肯定,这个长着蝙蝠一般双翼、有一对长长吸血牙齿的怪物是一只僵尸。 清虚涧变异爆发,出现第二批虚兽,而这批虚兽又被四圣会剿杀,只留下一地尸骨。 也不知道这些年来九幽涧又发生了什么,尸骨竟然全部变成了僵尸。 僵尸会继承修士生前的修为,甚至还能修炼继续变强。 看到眼前这只丑陋的僵尸,赤只有一个想法。 真不愧是修炼圣地,随便拉一个尸体出来都这么厉害。 赤浑身汗毛倒竖,这只僵尸足有元婴后期之强。 刚开场就遇到这样的敌人,九幽涧真是给了她一个沉重的“见面礼”啊! 蝙蝠丧尸浑浊的眼睛只瞥了熊一眼,似乎没有什么兴趣,便转向了赤,目光最终定格在她流血的右手上。 赤大气也不敢出,缓缓放开了熊的爪子。 熊惊愕地看着赤松手,却又感觉到脚下的飞剑非常平稳地向一旁移动,与此同时,它的余光也瞥见了投影在吊桥上的庞大影子。 好大的蝙蝠翅膀…… 熊不知道那怪物具体是什么样,可是它很清楚蝙蝠这种东西酷爱吸血,而赤的手臂被自己抓伤了,正不住地向外冒着血液…… 赤缓缓松开揽住铁索的左臂,左手一点点向储物袋伸去——她要拿出生肌丹。 普通的皮肉伤,吃下生肌丹不到十息就能恢复。 蝙蝠僵尸紧盯着赤的伤口,目光逐渐贪婪,残缺不堪的嘴角也隐约勾勒出一个笑容。 蝙蝠僵尸陡然从空中消失。 赤大吃一惊,猛地抽回右手,同时左手往前一推。 咚! 蝙蝠僵尸的脸撞在铁链和赤的骨甲上,力气大得离谱! 赤哪里想到它的力气会如此巨大,仅仅是左手与之接触,竟然被撞地仰面朝天摔倒在地! 呲! 铁索桥上光华闪动,似有禁制阻挡,将蝙蝠僵尸隔绝在外。 蝙蝠僵尸哪里肯停?它已经太久没有吃到鲜活的祭品了! 蝙蝠僵尸向后退了几丈,鼓足力量再次前冲! 太快了! 即便是以速度见长的赤也震惊于蝙蝠僵尸的速度,她几乎只看见蝙蝠僵尸在原地一顿,下一瞬间就已经撞在了禁制上! 这禁制看起来相当稳固,完全不为所动,可是吊桥却是活动的,被这一撞吊桥立刻大幅度摆动起来! 赤毫无防备,瞬间被甩到桥的另一边,砰的摔在铁锁上。 赤左手揽住铁索,强撑着总算是没有被甩出桥外,可是还没等她有所动作,一张丑陋的脸已经出现在面前,长长的獠牙冲她的左臂咬下! 天哪,这是什么速度!瞬移过来的吗? “哇!” 这一次,即便是赤胆大,也被骇得叫出了声。 要是被那布满血丝的獠牙咬进肉里,赤怀疑自己会在瞬间被僵尸吸成干尸! 咔! 锋利的尖牙撕破法衣咬在赤的手臂上,骨顿时被嗑出蛛网般的裂纹。 竟然连骨甲也挡不住僵尸这一咬? 赤哪里还敢停留,弃了铁链就地一滚,扑到吊桥的中央。 余光瞟过,赤看见僵尸又在后退,显然是准备再次撞击吊桥! 要是被撞飞就完蛋了!赤赶紧趴在地上紧紧地抠住地面的木板。 蝙蝠僵尸哪里肯放过赤,它拼命地撞击着吊桥,乒乒砰砰的响声不断响起。 吊桥被撞得像秋千一样在悬崖上空不住地摆动,不过桥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就连上面看起来摇摇欲坠的木板也没有一块松弛。 必须阻止这只臭僵尸! 赤紧咬牙关,动荡的吊桥几乎要把她甩飞出去,这样下去不行! 赤单手死死抓住木板,另一只手好容易从储物袋里摸出了生肌丹,赶紧吞下。 蝙蝠僵尸不住地撞击,腐烂的脸不时贴在禁制上,双眼瞪得大大的,看起来极度恐怖。 赤干脆脸朝下紧盯着木板,专注地抠住缝隙,等待伤口愈合。 短短十息,就像过了十天。 终于,赤的伤口在生肌丹的作用下愈合,血腥味也在空中消散。 蝙蝠僵尸闻不到血腥味,只能看见像死了一样趴在吊桥上一动不动的赤。 没有血液的撩拨,僵尸逐渐冷静下来,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也渐渐停下。 似乎知道自己无法撞破索桥的禁制,僵尸不甘地尖啸一声,转眼间便消失在深涧中。 “呼……呼……”直到周围安静了好一会儿,赤才小心地爬起来。 吊桥四周已经不见僵尸的身影,看来暂时安全了。 赤赶紧回头去找熊——自己刚才自顾不暇,根本照顾不到它,它可千万别出事啊! 这一回头却看见熊也像自己一样趴在地上,嘴里还叼着已经变小的飞剑。 “呼……”赤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把熊从地上拉起来,顾不得休息,一人一熊并着肩,心有余悸地快速向前行,只求快点离开这是非之地。 “你怎么突然飞出去了?” 这场灾祸来得太突然了,不像是普通的意外,赤边跑边想问个明白。 “都是赤的错!你跑那么快,我怎么都追不上,就不小心冲出去了。” 熊说着就想起刚才悬在深渊上的情景,止不住地又哭了出来。 “你在说什么?”赤十分诧异,“我跑得快?明明是你不听我的话冲到了我前面,我怎么叫你都不肯停下来啊!” “什么?我在前面?不是你在前面吗?”熊糊涂了。 赤也愣住了,她还没经历过这么诡异的事情。 “等等,我们来理一下。” 赤烦躁地揉揉太阳穴,据说这样能让人变得冷静:“你看见我在前面跑,而我却看见你在我前面跑?” “对啊!”熊感觉十分委屈。 “这怎么可能,又不是空间扭曲,怎么会出现两个我?” “呜……我也不知道。” “你冲出吊桥后,我是从后方追上来抓住你的,往后的事情都确确实实发生了,所以我确确实实在你后面。” “那我前面的那个你……”熊的眼睛瞪得老圆。 “幻象。”理清思路后,赤很快给出答案。 “啊?” “幻术能让你不由自主地沉溺在假象里,虽然幻术本身没有攻击性,却很容易把你引入危险的境地。幻术里看到的景象就是幻象。” 熊恍然大悟:“原来我看到的是假的!” 环视了一番阴暗的峡谷,赤沉吟道:“从索桥上有阻挡僵尸的禁制能知道,吊桥是为保护修士建立的。恐怕幻术正是刚才那只僵尸所释放,好把经过吊桥的修士引出去再杀掉。” 熊顿时惊惧地抓住赤的手臂:“僵尸会释放法术?那要是它再用幻术迷惑我怎么办?” 赤也担心这件事,幻术的施展往往令人防不胜防。 回想以前单亦皴说过的九幽涧之行,赤记得他说自己是跟前辈们一起来的。 当时单亦皴并没有提到吊桥上有元婴期僵尸的事情,想必就是因为他们人多,一路上互相照应着便没有中僵尸的幻术。 于是赤提议道:“这只僵尸的幻术好像不是很厉害,我们一直说这话应该就没那么容易中幻术了。” 于是一人一熊一路说着闲话,像游山玩水一样在阴森的峡谷里漫步,情景甚是诡异。 渐渐地赤和熊走到索桥的尽头——一段深灰色的峭壁上。 终于不用在空中晃悠了! 赤和熊都松了口气。 0069 尸灾亭 “怎么这样!” 当赤和熊真正踏上灰色的断崖后,竟然齐声哀嚎。 原来,这灰色的断崖竟然只是个湖中孤岛一样的地方,仅有百丈宽的平地,再往深处走,虽然没有晃悠的索桥,却还是要经过一条空中长廊。 不过那长廊看上去十分平稳,每隔一段距离都有粗壮的石柱支撑。 “这九幽涧到底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构造!”赤愤愤不平地骂道,“就不能让人踏踏实实地踩着地面走吗?” 此时还是深夜时分,紫色的天空下,深涧的轮廓依稀可见,却又阴森森的,犹如鬼魅一般。 可是这九幽涧也未免太过安静了,除了赤和熊弄出来的响声,连一丝虫鸣也听不见。 这个平台并不是光秃秃的,其上有不少长相古怪的植被,灵气缠绕,散发着奇异的气息。 看来这里有许多罕见的炼丹材料啊。 熊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它很快抛开对桥的怨念,兴奋地在“孤岛”上探索起来。 “哇,那边有个红亭子,我去看看,嘻嘻。”熊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奔了过去。 “注意安全。”这里实在是太奇怪了,赤不敢有丝毫松懈,连忙提醒道。 熊乖巧地应了一声,继续跑向亭子。 赤只得追过去,夜寒梭紧随其后。 “赤!赤!你快来看啊!”先一步赶到亭子里的熊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高声兴奋地高声叫嚷。 赤也很快来到亭子跟前,定眼一看,这哪里是什么红亭啊! 这座小亭约十三丈高,原本的颜色应该是淡雅的青色,然而在小亭的柱子、顶棚上,沾满了已经干涸的血迹。 这些不知何时沾染的血迹已经浸入小亭的内部,即使是用水洗也不可能洗掉。 再看小亭半垮的匾额,原本刻上的字迹已经被人刮花,隐隐约约看出是“清风亭”三个字,而抹掉这三个字的人似乎不愿就此罢休,还在匾额上重新用血书写了三个大字: 尸灾亭。 “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赤只觉后颈发凉。 熊哪里看得懂这些,它见赤迟迟不肯踏进尸灾亭,欢快地舞着爪子叫她:“快过来,看介个!” 赤再次观察了一下四周,不见任何危险之物,方才踏入亭内。 “赤,你看!”熊兴冲冲地指着地上一块石碑。 赤定眼一看,心里顿时一凉。 山门、吊桥、高耸的平台、空中长廊,这石碑上雕刻的不是九幽涧又是什么! 鬼门关、诡幻索桥、尸灾亭、尸鬼长廊,这些地方分别又对应着让人寒意阵阵的名字。 最让人惊恐的是,浮雕上,一群腐烂的僵尸正争先恐后地向平台和长廊上爬。 这浮雕极其精致,每只僵尸脸上的表情都刻得惟妙惟肖,令观者毛骨悚然! 浮雕的旁边还刻有一些文字。 这些文字的笔迹和尸灾亭三个字一模一样,纂刻极深且字迹潦草,赤仿佛看见一个满脸血泪的人悲愤地书写下这寥寥几行文字。 字是古体,赤并不太认得,只勉强认出:黑雨、尸变、啃噬几个词。 也不知为何,看到这些文字,赤只觉胸口烦闷,赶紧回过头重新看向浮雕,顿时,那些抑郁的感觉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怎么回事?这几行字上难道隐藏着什么秘密? 然而赤还没整理好心情回看文字,却陡然发现浮雕上,吊桥的位置,有几只长着蝙蝠翅膀的僵尸在飞行。 “等等!”赤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剧变,“难道这石碑上刻的不是过去的场景,而是现在?” 仔细一看,浮雕比文字要新一些,显然是后来才雕刻上去的。 仿佛响应赤的猜测,平台边缘传来淅淅索索的怪声。 赤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熊也猛地抬起头紧张地盯着前方。 一只铜锈色的手突然攀在平台边缘。 赤和熊同时惊得浑身一颤,却是大气也不敢出。 “嗷!”伴随着尖利的嘶吼,一张凶暴的鬼脸从悬崖下方冒出。 紧接着,无数腐烂的僵尸纷纷翻上悬崖,嚎叫着向尸灾亭扑来。 “妈妈呀!”熊吓得一把搂住赤的腰,惊恐地闭上眼睛浑身哆嗦。 都什么时候了,竟然闭眼睛,还抓住自己! 赤被熊气得七窍生烟。 赤哪里有时间去安慰熊,她毫不犹豫地搬来柳星落的那一招,一记暴栗砸在熊头上:“笨蛋!危险当头你闭眼睛不是等死吗!快跟我逃跑!” 熊这才惊觉,连忙放开赤,步履不稳地跟着她逃窜。 索桥那边肯定是不能去的,赤只能选择同样可能被僵尸包围的长廊。 小亭离长廊还有一段距离,一些僵尸已经堵在了路中间。 这些僵尸修为分布在炼气期和筑基期之间,单只还能应付,可是数量如此之多,硬拼的话最后觉得会被撕成碎片! 赤已经没有时间去纠结为什么没有更高阶的僵尸出现,她一拍储物袋,长枪出现在手中。 箭矢冲锋! 叮叮当当,犹如金属相撞。 赤费力地撞开几只炼气期僵尸,却被一只筑基期僵尸轻易挡住。 枪尖扎进僵尸的胸膛,可是它根本不在乎,抓住枪柄就要咬将上来! 巨熊拍击! 熊大吼一声,猛地向地面一拍,冲击波顿时向外扩算,避开赤,猛地荡向那僵尸。 熊的冲击相当生猛,连风蚀猛火都能拍散,此时却只把僵尸推开不到一丈的距离。 “不行,这些僵尸太硬了,物理攻击很难见效!” 赤当机立断——风蚀猛火! 僵尸最怕带有天威的纯阳罡雷,可是赤能施展的不过是普通的雷电,在此完全排不上用场,至于麻痹?僵尸的肉体本就是一团死肉,麻痹更是无用。 没有罡雷,那就只能火攻。 然而僵尸和修士的身体素质可谓天差地别。 它们防御极高,能抗能打,一时半会儿根本烧不死;它们没有痛觉,悍不畏死,被火点燃了也不退缩。 风蚀猛火当即将赤面前的僵尸全部点燃,可是除了几只弱小的低阶炼气期僵尸扑腾了几下便化为灰烬,其余僵尸都带着满身火焰继续向赤扑来! “可恶!” 赤硬刚不过,只能和熊分别向两侧避开,一边撞开炼气期的僵尸,一边向长廊转移。 堂堂天奕门炼气期第一人,妖魔混道筑基期最强者,在九幽涧竟然只能欺负普通炼气期僵尸,这是何等的悲哀! 唯一让赤感到安慰的是,这些僵尸行动比较缓慢,只挑软柿子捏,还是能够逃掉。 眼看就要逃到长廊上了,赤却突然发现熊不见了。 回头再看,只见它被两只筑基期僵尸缠住。 熊拼命拍打,却始终无法脱身。 熊困在战局里,赤不能动用攻击性的法术,她别无他法,只能选择亲自上前救援。 赤手指轻弹,夜寒梭如鬼魅一般蹿出。 嚓…… 金属切割的声音听起来异常刺耳,锋利的夜寒梭偷袭之下竟然也未能一击将僵尸的喉咙割断。 实在是太硬了! 赤挺枪而起,用尽全力撞向僵尸的脖颈,熊心领神会,肉掌向僵尸的胸膛拍去! 夜寒梭在空转转了一个弯,再次刺进僵尸的伤口。 呲啦! 三方合力,僵尸的头颅终于被切断,只留一丝皮肉连载脖子上,身体失去指挥轰然倒地。 熊终于找到缝隙钻了出来,连忙跟着赤向尸鬼长廊奔跑。 赤心下惊愕不已,僵尸也太强大了!她这个等级的修士,竟然需要合力才勉强将它的头砍下。 若非筑基期僵尸脑子不灵光,受了伤还不知闪躲;一众僵尸也不懂合作,各打各的,赤觉得她和熊今天恐怕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然而她们并没有脱离险境,因为接下来要通过的地方,叫做尸鬼长廊。 0070 尸鬼长廊 尸鬼长廊被其顶棚遮蔽,一路上到处都是阴影,什么都看不见。 若是有僵尸潜伏在阴影之中偷袭可就糟了! 虽然不知道以僵尸的智力懂不懂得偷袭,但是赤也不敢掉以轻心。 故技重施,赤点燃两颗火星,一颗悬在自己身前照明,一颗跟在熊的屁股后面,这样无论前后发生了什么状况都能知晓。 然而这一点亮光线,赤脚下顿时一个趔趄。 长廊的屋顶内部,画着一张张恐怖的僵尸噬人图,边缘还挂着人的头骨。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赤真想把桥的建造者抓出来狠狠地揍一顿,不过当然只是想想而已。 淅淅索索…… 突然,一点不正常的声音传入赤的耳朵。 赤脸色陡变:“熊!加速!” “嗷~”熊大吼一声,加速狂奔。 现在的熊可是筑基期,它全力奔跑的速度比之前不知快了多少。 月指风生的速度达到最大,赤紧握长枪,随时准备进攻。 果然,长廊的边缘开始爬出僵尸,就像尸灾亭那样! “杀!” 赤咆哮一声,左手大炎爆不断丢出,把那些还悬在长廊边缘的僵尸纷纷炸得飞了出去。 可是前方攀上尸鬼长廊的僵尸越来越多,有的已经跳到了路中央! 箭矢冲锋!魂钢甲身! 赤哪里还敢省力,一路猛撞,撞飞一个是一个。 可是撞着撞着,赤的速度也被减慢下来。 一只筑基期的僵尸挡在面前! 赤心知冲不过去,就想停下与之一斗。 “赤!闪开!让我来!” 突然,熊急迫的声音在后面响起,赤连忙往旁边一让,只见银棕色的影子唰的与自己擦身而过,紧接着就见熊势如破竹地冲进僵尸怀里。 达到最高速度的天罡龙熊有多猛? 赤总算是见识到了。 箭矢冲锋加上月指风生最高速度也无法撼动的筑基期僵尸瞬间被熊撞飞出去,砰的一声砸在尸鬼长廊的顶上。 赤哪里敢停留,连忙加速跟上熊的步伐,接着就听到那只被撞飞的僵尸在自己后面摔落的声音。 “这么生猛!” 这回连赤都吃了一惊。 虽然她一直说她们是同伴,可是大多数时候都是她在保护熊,而这一次,熊却做到了她完全无法做到的事情。 熊也成长了呢。 是自己小看它了。 既然如此,就依靠熊一回吧! 魂钢甲身! 赤立刻将一层金甲覆盖在熊的身体表面,大炎爆也不停地扔出,炸飞一些挡路的炼气期僵尸,帮助熊保持高速移动。 一人一熊摧枯拉朽,势如破竹地从尸鬼长廊上狂扫而过,撞飞僵尸无数。 突然,赤眼角瞥见一些奇怪的黑点。 黑点高速接近,密密麻麻,数量令人咋舌! 赤眼角一颤,成千上万的尸鸟组成一张巨大的网向她们席卷而来! 竟然连兽类也变成了僵尸吗? 这显然不是虚兽带来的灾难,也就是说在虚兽之灾后,还有别有用心的人对九幽涧做了什么,导致这里完全变成了僵尸的乐园! 可是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如果不做些什么,被这张“网”兜住,自己和熊必死无疑! 风蚀猛火!大炎爆! 尸鸟非常灵活,见到灼热的火团马上避开,虽然还是有极小部分尸鸟被击中坠落,可是绝大部分尸鸟仍旧在靠近! 这些尸鸟也不知什么品种变成的,鸟喙又长又尖,嘴里还有锋利的牙齿,只要被啄一下,必然会撕开不小的伤口。 尸鸟数量众多,成千上万只咬下来,赤和熊必然尸骨无存! 再者如果受伤,血液的气味会激发僵尸的杀欲,赤熊更难逃出! 若是让尸鸟和僵尸汇合,自己和熊真的完蛋了! 大脑飞速运转,突然,赤脑中灵关一闪。 赤猛地向前一跃,跳上了熊背。 “哇!赤!”你要骑我倒是先说一声啊! 熊被这一冲差点摔倒,连忙稳住脚步。 赤却来不及解释,现在分秒必争。 用魂钢甲身将自己和熊套在一起,赤左右手分别对着长廊外部一张。 红袍! 两张长达十丈的红袍在长廊两边摊开,迅速延伸,最终连接在一起,成桶状将尸鬼长廊的一部分裹在其中,并且跟随赤熊一起向前移动。 红袍没有灼热之气,就像普通的红布一样,以尸鸟的智力哪里识得厉害? 贪图赤和熊的血肉,尸鸟像飞蛾扑火一样扑向红袍。 滋滋滋! 每一只装进红袍的尸鸟立刻被灼烧,轻薄的翅膀迅速化为灰烬,而它们娇小身躯也在红袍的灼烧下渐渐消失。 红袍仅仅是一阶,灼烧效果却极其出色,不过也只有对付这种小型单位才有效,若是僵尸,要短时间把它们烧尽,那是痴人说梦。 尸鸟纷纷湮灭在看上去人畜无害的红袍之中,赤的压力却未有丝毫减弱。 尸鸟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她不得不大幅度增加灵气输出去抵挡它们的冲击。 若是从远处看,就会发现此时尸鬼长廊的一段已经被黑压压的尸鸟覆盖,唯有偶尔暴露出来的一点红色在诉说着赤和熊还活着的事实。 灵气消耗太大了。 快啊,快啊! 赤不知道外面还有多少尸鸟,也不知道这条长廊道哪里才是尽头,只能在心底不停的期盼着早些冲出僵尸群。 时间逐渐流逝,赤的灵气已经快要耗光,而熊的脚步也呈现出疲态,显然体力消耗也极大。 若是在无尽的僵尸堆里耗尽体力和灵气,那就相当于一个死人了。 仍然看不见终点,赤只能露出一丝苦笑。 如果真的死在九幽涧里,以自己和熊的本事,若是没有被僵尸们撕成碎片分而食之,那之后应该会变成相当厉害的僵尸吧? 熊还在不断地向前冲,虽然它已经筋疲力尽,还撞得头晕目眩,可是它不想放弃。 它还想活下去,想和赤一道去广阔的修真界里遨游,见识那些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品尝那些从来没有吃过的美食。 “熊,我的灵气……” 最后一丝灵气终于被耗尽,红袍顿时溃散。 黑压压的尸鸟群沙哑地嘶吼着,像蝗虫一样无孔不入地钻进尸鬼长廊! “妈呀!” 熊根本没想到外面会是这副场景,惊惶之下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脚下竟然又快了几分。 可是没有了魂钢甲身的保护,熊本就撞得头昏脑涨的;这又掀翻几只僵尸,顿时头痛欲裂,几欲摔倒。 尸鸟群越追越近,伏在熊背上的赤已经能清晰地看见它们身上一根根如墨般黑亮的羽毛和布满绿色血丝的狰狞眼睛。 夜寒梭紧握在手中,赤猛地挥出一剑! 一只飞近的尸鸟顿时被砍成两半,绿色的尸血洒得到处都是。 还好这些尸鸟的硬度远不如僵尸,赤心下微松,唰唰唰又是几剑,将冲进她攻击范围的尸鸟尽数斩落。 熊脚步趔趄,已经要挺不住了。 尸鸟群已经整个席卷过来,赤挥剑再快,夜寒梭再锋利,也要抵挡不住它们的攻势。 一人一熊危在旦夕! 0071 改变 尸鸟群就像被掏了窝的黄蜂,悍不畏死地扑上来。 赤再也抵抗不住。 哗啦! 黑色的鸟旋涡像洪水一般涌上,赤和熊的身影瞬间淹没。 …… “哎哟!”赤和熊同时哀嚎着狠狠摔在泥土里,弄得灰头土脸。 赤第一个翻身起来——她只是灵气耗尽,体力还很充沛。 刚才她都以为自己和熊要被尸鸟群撕碎了,周身却突然一松摔了下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赤回头一看,只见眼前一张光幕绿光闪耀,无数鸟脸和僵尸脸死死贴在那光幕后面,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想冲过来咬她,看得人头皮发麻。 不过那绿光显然是禁制所生,十分坚固的样子,任僵尸如何冲撞也没有任何动摇。 原来赤和熊不知不觉地冲出了尸鬼长廊,摔到了一片贫瘠的土地上。 这片土地被禁制包围,看起来颇为安全, 赤心有余悸,却又无比庆幸地抚了抚胸口:“运气真好啊,我就说嘛,王哪有那么容易死,哈哈哈哈。” 熊甩甩昏昏沉沉的头,不解地转过头:“赤在笑什……哇!” 看到那些凶暴丑陋的脸,熊吓得在地上滚了几圈,缩到一块大石头后面才露出两只眼睛暗中观察。 赤却哈哈大笑,挑衅地冲僵尸们勾勾手指,急得它们又是一阵骚动。 眼看着食物就在眼前却抓不到,还有比这更难受的事吗? 逗了一会儿僵尸,赤解气了,却也觉得乏味,她放松下来,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 这里好像是一片荒地,地上只有黄土和石块,死气沉沉的,不见一颗植物,也没有任何蚊虫。 赤撇撇嘴,看向四周的悬崖,这一看却是愣住了。 像是用锋利的巨剑割出,饱含着憎恨和痛苦,八个大字深深地刻进坚硬的崖壁。 血海深仇,至死难忘! 这个字迹……赤猛然想起在尸灾亭看到的文字,两者显然出于同一人之手。 妖魔混道和九幽涧实为同一条峡谷,只是被分割成两段罢了。 赤曾经去试过山壁的硬度,反正凭她的本事,连给山壁割一点划痕都做不到,柳星落也曾经告诉她,就算是元婴修士也无法破坏这里的岩壁。 那么能在山崖上留下如此字迹的修士必然是一位实力超然的大能。 到底是谁竟然将这位大能逼到这个地步,甚至致死也未能让大仇得报? 熊看不懂文字,却被僵尸唬得浑身不自在,它哀求道:“咱们换个地方吧,这些僵尸冲进来咋办?” 赤不但不点头同意,反而就地躺下,把双臂枕在脑后道:“这里有禁制,看起来还算清净,就在这里回复一下精神和灵气比较好。要是走到别处,说不定又遇到僵尸了,那时候我们可没有精力再去战斗。” “呜,可是我睡不着。”熊委屈巴巴地慢慢蹭到赤身边,低头泪汪汪地望着她,希望她改变主意。 赤故技重施,拿出一块肉和一个罐头递给熊:“那我先睡会儿,你吃点东西恢复体力,咱们轮流警戒怎么样?” “好吧。”熊拗不过赤,又见了食物,只能勉强答应下来。 紧张地盯着禁制后面的僵尸,熊只敢小口小口地咬着肉,这辈子它从未吃得如此斯文。 等熊吃完再看赤时,她已经睡得无比香甜。 心得多大才能在无数僵尸凶残的“注目礼”下睡着啊? 熊别无他法,只能乖乖趴在赤旁边休息,当然眼睛还是死死地盯着禁制,生怕僵尸闯进来了。 九幽涧不愧是曾经的修炼圣地,空中的灵气非常浓郁。 等赤醒来,灵气已经完全恢复,精神很好,修为甚至还有一丝增长,显然是大量战斗带来的好处了。 赤想替换熊让它睡会儿,可是熊害怕僵尸,怎么也睡不着。 赤只好让它趴到石头后面看不到僵尸的地方去,没想道这次熊竟然倒头就进入了梦乡。 “……”真是单纯啊。 赤现在状态很好,她不打算就此浪费难得的安逸时光。 进入九幽涧之后,赤对自己的实力有了一个新的评估。 太弱! 别说吊桥上的那只不但懂得用幻术迷惑修士,速度还快得令人瞠目结舌的蝙蝠僵尸,就算是普通的笨蛋筑基期僵尸,赤也要费许多力气才能将它杀死。 这样的自己还有什么好得意的呢? 自己必须变得更强! 但是赤并未像过去一样打坐修炼,现在的她和过去的她已经完全不同了。 她拥有了能大幅度转化天地灵气的骨甲,功法已经不是很必要了,按照常人打坐修炼来进阶不再是最适合她的途径。 不断地施法消耗灵气,又通过骨甲补充灵气进行吸收,反而能更快地提升她的修为。 如何修炼,赤已经有了新的想法。 赤左手一挥,一张鲜艳的锦袍浮现在空中。 红袍,艳王令教给自己的第一个法术,已经是第二次建立奇功。 这绝不是一个普通的法术,有极大的修炼价值。 只是这同样是一个容易暴露身份的法术,赤在妖魔混道可不敢用,即便是和单亦皴柳星落一起,她也没有施展过红袍,所以红袍始终停留在一阶。 现在可是让红袍进阶的好机会啊! 赤不怀好意地看向了禁制外面面目狰狞的僵尸们,阴笑着指挥红袍向僵尸罩去。 既然这么想吃我,那就来尝尝“红袍加身”的滋味吧! 熊睡饱了,伏在地面舒服地伸展了一番,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才支起身体,却见一张包裹在淡红色火焰里的红袍从自己头顶飘过。 “诶?赤的法术好像变厉害了?” 熊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红袍它认识,可是这件红袍和之前看到的不一样啊! 赤站在石头上,指挥着红袍飞来飞去,看起来对这个法术相当满意。 “嗯,已经是二阶了,比之前的灼烧效果好多了,而且飞行速度也快了些,更容易兜住目标。” 虽然现在红袍上沾满了火焰,可是却仍然不会让旁边的人感觉到任何灼热。 这真是一个奇特的法术。 “赤好厉害!”熊羡慕地看着红袍,毫不掩饰自己的崇拜。 赤笑笑,收了红袍,对熊道:“往后的路上恐怕强敌更多,你我都需要变得更强。我想把‘魂钢甲身’教给你,显然你比我更适合这个法术。” 熊听说要学习新法术了,顿时开心得不得了。 它会的法术都是很小的时候从熊妈那里学会的,已经许多年没有接触过新法术了。 像拿到了新玩具一样,熊兴致盎然地跟着赤学习起来。 熊本来只会土和风属性的法术,第一次接触金属性有些掌控不好。 不过魂钢甲身比较简单,金属性又属于五行,谁都能施展,只要它多加练习,绝不存在学不会的可能。 于是一人一熊在一堆僵尸的围观下,开始了她们的法术训练。 0072 镇魂城 储物袋里的存粮还有很多,赤和熊一边修炼法术,一边在这片土地上探索起来。 土地虽然贫瘠,可是空气中的灵气却非常浓郁,远非妖魔混道可比,甚至比起天奕门炼气期核心弟子的修炼地也不遑多让。 一人一熊向深处行进了数日,未见一人,甚至连僵尸也没见过。 “真奇怪啊。”赤忍不住感叹。 熊顶着魂钢甲身,像踢球一样愉快地踢飞一颗小石头后问道:“哪里奇怪呀?” 在熊看来,这里虽然没什么风景,可是也与世无争,灵气充足,是个好地方,怎么会奇怪呢? “没有活物,”赤皱着眉头蹲下身,轻轻地抚了抚地上一截干枯的树枝,“甚至一点植被都没有。” “赤不是说这里都被僵尸占领了吗?当然不会有活物啊。”熊嘻嘻笑着,似乎在嘲笑赤犯傻。 赤扯了扯它肉呼呼的脸蛋:“僵尸又不吃植物!” “呜呜……哦。”熊被赤揪了脸,委屈地哼哼着。 “这里到处都是一样的荒地,若不是两边悬崖限定了范围,一定会迷失方向的。” 赤望望九幽涧的边缘——高耸入云的灰色陡崖。 峭壁如同刀削一般,没有任何凸起,也没有任何植物覆盖,看起来完全无法攀爬。 也不知道崖上是什么光景,有没有人居住。 嗅嗅。 就在赤走神的时候,熊突然闻到一丝古怪的味道。 那味道像是蜜汁又像是茉莉花香,甜甜的,闻起来很舒服。 熊不由自主地多闻了几下,还下意识地舔舔嘴唇——闻上去很好吃的样子。 等赤嗅到浓重的花香时,她和熊已经完全沉浸在这奇怪的甜味之中了。 “快屏息!”赤脸色大变,急忙去推熊。 手刚一触到熊,它那胖乎乎的身体顿时轰然倒地,溅起不少尘土。 再看它的面庞,显露出一种沉醉的表情,显然已经迷醉。 赤用手捂着鼻子,却同样头晕目眩,眼前不住地出现花海的幻象。 是迷药。 赤心里很清楚自己已经中了陷阱。 竟然在九幽涧这种危险的环境里放松警惕,被人放倒也是情理之中呢。 苦笑了一声,赤再也支撑不住,摔倒在地,人事不知。 …… “哎哟,钱兄!又有新货了呀?” “哈哈哈,侥幸遇到的小鬼头而已,她和那头熊一点没发觉就被‘蜜云醉’给迷昏过去,简单得很,换了孙兄也可以轻易搞定。” “你可别这样说啊,上次那个用符咒的家伙可难缠了,最后还不是钱兄把他给迷昏过去我们才得手?钱兄你就不要自谦啦。” 两个男人的笑声传进耳朵,赤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眼前的世界一片模糊,头痛欲裂。 这种感觉就像宿醉一样。 赤在天奕门曾经喝过挂名师姐送的一瓶酒,醉酒醒来之后也是这样的感觉。 “哎哟,小丫头醒了,喂喂,小丫头,能听见吗?” 显然是有人再跟自己说话。 赤昏昏沉沉地抬起头,隔着铁栅栏,模糊地看见两个脖子上带有骷髅头项链的男子。 “小丫头啊,你先不要害怕,我们不是坏人。”一名男子自以为温和地冲赤笑笑,露出一口黄牙。 赤眩晕中:“……” 另一名男子见此状况,赶紧推了他一把:“孙兄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把她吓着了我可跟你急!” “好好好,钱兄你来说。”孙姓修士转过头去甩了一下缰绳。 “小丫头,你是从妖魔混道那边过来的吧?只身闯到这里来,真的挺了不起的。” 钱姓修士说的话让赤摸不着头脑。 自己都被他抓了,还夸自己做什么? 这算是嘲笑吗? 赤不想去理他,她抬着昏胀的脑袋四下看了看,发现熊也被捆仙绳五花大绑着躺在自己旁边睡觉,才稍微安心下来。 钱姓修士也不管赤搭理不搭理,滔滔不绝地说起来。 “丫头,你可不要怪我抓你啊,在这镇魂城地界里,凡是没有居住证明的修士,都是黑户,抓你们是完全合法的。” “不过你大可放心,我们镇魂城做的都是很正当的买卖,不会像外面一样把你卖到那种地方的。” “只要你有本事,还有机会消除黑户身份恢复自由,所以就不要自暴自弃了,打起精神来,一会儿就到了。” 赤莫名其妙地看了钱姓修士一眼,人都被他们绑了,还不住地给她解释这些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不想她恨他们?可是这有什么意义? 赤并未言语,挪动了一下身体,靠在熊肉肉的背上观察着四周。 原来,赤和熊被装在一个刻满禁制的铁笼里,钱姓修士和孙姓修士二人正用马拉车拉着这铁笼前行。 再看周围,都是些低矮的房屋,不过每间房屋上必然雕有凶神恶煞的鬼脸,墙壁上还洒上红色的漆,看起来就像溅的血一样。 路上的行人也不少,男女老幼都有,似乎对赤和熊这样被贩卖的人和兽习以为常。 赤还注意到行人的身上都带着骷髅头的装饰,或是项链,或是戒指,还有帽子、手链等。 难道骷髅装饰是镇魂城的特色? “我们要送你去的是一个叫冤魂围场的地方,你在里面会和无数强敌交手,若是落败了也不用担心,你只要喊出投降二字,就算放弃比赛,自有高阶修士保你性命。” “冤魂围场也是黑户们最容易洗白的地方,只需要连胜三十场便能升阶,之后会受到围场主的接见,给你派发正名的任务。” “这些任务难度一般都很大,不过只要完成了就能获得自由,若是完成的好,还会受到围场主的青睐,谋些好差事,说不定啊,还能变成有头有脸的上等人呢!” 赤的目光仍然在扫视镇魂城的大街,钱姓修士的话却也听在耳中。 她稍微明白了一些自己的处境,也就是说并未处于绝境之中。 虽然不用想就知道三十场连胜和正名的任务不简单,可到底还是有希望重获自由的。 就是不知道那个围场主会不会讲信用地放过她了。 一路上赤都没有说话,谁会对绑架自己的人有好脸色呢? 不过钱姓修士完全不在乎这些,仍然在不厌其烦地和赤说话。 从镇魂城的民风习俗道镇魂城哪条街有什么小吃,某个大户人家刚娶进门的新媳妇到小屁孩养的老鼠被猫叼走,不管事情大小,啰啰嗦嗦地讲了一路。 赤真怀疑这家伙是夏蝉转世,一路上真的吵死了! 终于,马车停在了一个巨大的环形建筑旁边。 钱姓修士跳下车,喜滋滋地说:“到了到了,丫头,你要保重啊!争取早日正名成功。” 总算是挨到了目的地!不用再听钱姓修士的聒噪了! 赤翻了个白眼,看向马车前洞窟般的入口。 0073 冤魂围场 0073 冤魂围场 黑洞洞的入口里走出一名神情倨傲的金丹修士。 那金丹修士见了钱姓修士,脸色稍微暖了暖,道:“原来是你,这次的货是哪来的啊?” 钱姓修士赔笑道:“在城外捉的,看方位是从尸鬼长廊那边过来的,只有这小丫头和熊两个,应该不是被别人带过来的。” “哦?”金丹修士明显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他走到铁笼旁将赤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若是如你所说,这个小丫头怕是有几分本事啊。” “嘿嘿,前辈好眼色。”钱姓修士忙不迭地奉承。 金丹修士似乎对赤比较满意,他一挥手:“拉进去!” 只见通道里跑出几个身材粗壮的炼气修士,拉着马儿,扶着铁笼就向通道里走去。 赤进到了黑灯瞎火的入口,最后回头望了一眼外面明媚的阳光——她怕是要在这暗无天日的冤魂围场中呆上一阵子了。 马车在金丹修士的监视下来到一个光线昏黄的石室里。 赤四下一看,这里停了不少马车,地上还有一些铁笼。 炼气修士们将马车引到指定的位置,打开了铁笼的门。 金丹修士掐了个诀,赤和熊身上的捆仙绳立刻纷纷脱落。 “下来。”金丹修士命令道。 赤将熊推醒,拉着睡眼惺忪的它下了马车。 “知道这里是哪里吗?”金丹修士冷冰冰地问。 赤点点头。 “镇魂城的情况他们都和你说了吗?” 赤又点点头。 现在的她和在妖魔混道时不同。 那时她是自由身,现在怕是和奴隶差不多,顶嘴的话可能会惹来杀身之祸,还是先忍耐一阵比较好。 果然,金丹修士警告道:“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们冤魂围场的奴隶了,老实点,别耍花样。” 说完金丹修士不由分说地将赤和熊带入一条长长的通道。 这通道弯弯曲曲,拐来拐去,赤也被绕得有些犯昏,搞不清楚东西南北。 经过了好几扇门,金丹修士将赤和熊送进了一个铁栅栏后转身便走了。 赤看了看墙上燃烧的火把,又看看铁门。 这里到处都刻着禁制,她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逃走。 赤又摸摸自己的储物袋,发现它们都好好地挂在腰间。 赤有点糊涂了,自己已经被钱姓修士放倒,怎么钱姓修士不拿走她的储物袋? “欢迎这位小斗士。” 正在赤疑惑之际,又是一名金丹修士从转角处走来,见赤把右手按在储物袋上,他顿时明了,对她笑着说:“是不是觉得很奇怪,储物袋竟然没有被收走?” 不等赤回答,金丹修士已经接着说道:“强抢民女,劫人财物这种龌龊之事,我们镇魂城可不做,你不要觉得自己是被拐卖到此。说到底,你被送到这里来,不过是我们镇魂城保护自己百姓的手段。” 见赤仍然疑惑,金丹修士也不恼,好生说道:“你们这些外来者底细不明,谁知道你们会不会在城里城外搞出乱子?只要你好生工作,总有给自己正名的一天。” 赤哪里会相信他的鬼话? 要是真的只是为了保护镇魂城人的话,为什么钱姓修士他们会称自己为“货”? 不过赤还没有蠢到被人握住性命还非要问个说法的地步。 “小斗士,你叫什么名字?”金丹修士笑眯眯地问。 赤再不能装聋作哑:“晚辈名叫赤,斗胆问前辈名号?” “我姓田,”金丹修士摸着长髯道,“一路奔波累了吧?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们冤魂围场的人了,可以享受围场角斗士的一切待遇。我先带你去房间,以后不上场比斗,你就可以呆在房间里,修炼、看书或是炼器炼丹都很自由的。” 金丹修士说得温柔体贴,赤却听出了话外之意。 没有比斗,自己便只能呆在房间里,那里就是她的牢笼。 不过,等赤看见了这监牢之后,还是得感叹一声——镇魂城的表面功夫做得还真是不错啊! 房间门口有双层禁制,侍者不用接触屋里的修士便能把饭送到门口。 房间四四方方的,高约一丈,宽十丈,床、桌、躺椅、蒲团甚至茅房都应有尽有,地面甚至有封印地火的禁制,只要修士想炼丹炼器便可以申请打开地火。 在这方面,田姓修士并没有骗自己。 不过,房间做得再贴心,也掩饰不住这是一个笼子的事实。 在屋子的一头,有一个能容纳三人并行的铁栏,外面则是通道。 田姓修士告诉赤一旦需要比赛,她便要从这里进入赛场。 “哇哦!这床好软!” 熊开心地扑上床去,在柔软的大床上不住地打滚。 这床的质量相当不错,不然以熊的体重早就把床给压塌了。 赤无奈地摇摇头:“好什么呀,我们被关起来了,还好?” “诶~~~?” 单纯如熊怎么会明白人类的那些弯弯绕绕,直到赤从头到尾解释了一遍才恍然大悟。 “太可恶了!竟然敢关押我们!” 知晓真相后,熊的态度立马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咬牙切齿地咆哮起来。 “别太急,既来之则安之,我们一定有办法摆脱这一切的,现在还是变强要紧。” 经历了许多事情,赤已经比以前理智了许多,情绪也比较收发自如。 如果不提比斗的话,这里还真是个修炼的好地方,灵气充足,还有人送饭送菜,甚至还可以借阅书籍增加知识。 赤和熊决定安顿下来,静观其变。 冤魂围场的饭菜味道偏咸,不过总的来说蛮好吃的,又不限量,熊自然每天都吃得酒足饭饱,十分开心。 赤对自己的法术和能力都有比较清晰的把握,但是对熊会的东西却不是很清楚。 从遇到熊开始,她们独处的时间并不多,赤决定先了解了一番熊的能力。 “竟然只会三个法术?”赤惊讶。 原来熊除了魂钢甲身,只会三个法术。 一个是它常用的巨熊拍击,一个是加速的快风,最后一个是没啥用处的土灵吐息,是一个远程法术。 赤彻底无语。 她还以为熊会很多法术呢,原来那些用爪子拍来拍去的法术,其实都是巨熊拍击的变种。 太坑了。 赤终于知道兽修为何如此弱势了。 它们相互之间要争斗,不能像人修一样交流、购买法术玉简来学习,只能继承从先辈那里传下来的普通法术,这怎么可能强的起来? 帮熊弄到更多的法术是当务之急! 赤唤来侍者,向她提出需要土属性法术玉简的要求。 “非常抱歉,你的积分是零,无法换取任何玉简。” “什么?还需要积分?” 赤先是愣住了,转念一想又觉得合情合理。 法术玉简卖的可不便宜,随便拿给人看冤魂围场还不早早地破产了? “是的,你的归属权现在是冤魂围场的,所以每次比斗胜利不能获得红玉,却能获得积分,只要有足够的积分就能换取想要的东西了,不光是法术玉简,法宝、丹药都是可以的。” 侍者的声音听起来很温柔,说出来的话却饱含不容置疑。。 看来自己得先去场上打一场了啊。 0074 残暴 “你的第一场比斗将于一周后开始。” 赤询问过后才知道,比斗的日期不由修士自己决定,而是由冤魂围场选定,不接受修士改变赛程的要求。 心知不能改变,赤便好生坐了下来。 她正在琢磨一个新法术。 一般修士很难自创法术,但是赤从一开始接触的就是最强最核心的一类,所以比别的修士更具优势。 她很幸运,第一次自创法术就遇到了残卷——日月双极踏风之法。 虽然赤的做法实际上是对这个功法进行修补,可是这段经历极大提升了她自创法术的经验。 接着有单亦皴和柳星落两位好友的帮助,赤自创了控制法术——霹雳雷。 霹雳雷消耗极大,目前只在特定的环境下有效,却是一个实实在在的自创法术,增加了她的经验,也进一步增强了她的自信心。 经历了极品法术的洗礼,赤对一般小法术早已完全看不上眼,但是极品法术又太难获取,所以她便打起了了自创法术的主意。 完全的创新很难,但是如果已经有参照物了,那就要简单许多。 赤一边琢磨着新法术,一边不断地用左手弹出风速斩。 赤的对面,熊开着魂钢甲身在屋里跳跃,企图接下每一道风速斩。 这是熊自己想出的训练方法,它想在锻炼魂钢甲身的同时让自己变得更灵活一些。 当赤听到熊的提议时,喜极而泣:自家笨熊竟然会主动提出训练了!真是可喜可贺! 赤立刻将房间里的家具都搬到房屋的一侧,另一侧留成空地,专门供熊锻炼。 几天下来,一人一熊生活过得滋润而充实,赤也终于迎来了她的首秀之日。 呼啦。 门口的禁制打开。 田姓修士面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容,信步走进赤的房间,冲她打招呼:“小斗士,你准备得怎么样了啊?” 赤哪有什么可准备的,不过她还是点头应道:“多谢前辈关心,晚辈已经准备妥当。” “那就好。不过还是不要大意才是,你的对手里可没有弱者哦。” “晚辈谨遵前辈教诲。” 对赤恭敬的态度感到满意,田姓修士便准备对告诉她些事情:“对了,你可知道我们冤魂围场的角斗士都是些什么人吗?” 这倒没有听说过。 赤老实地摇摇头:“晚辈未曾听说。” “第一种是像你这样从妖魔混道那边过来的黑户,不过毕竟是少数,只占角斗士中很小的一部分。”田姓修士悠哉的坐到躺椅上,指了指赤说道。 “第二种是九幽涧本地的修士,他们为了为了钱或者为了功名来参加角斗。” “最后一种是从各地黑市买来的修士,这些修士实力不凡甚至在原籍恶名昭著,一旦打起来凶狠异常,都想置对手于死地,甚至有时候他们的对手都没有机会喊出投降便被杀死了。” “考虑到你是第一次参加角斗,还不熟悉这里的情况,我们便给你安排了比较温和的对手,打不过的话也可以认输,自有高阶修士保你性命。” 还可以认输保命?冤魂围场竟然如此人性化?赤持怀疑态度。 赤正疑惑呢,就听田姓修士幽幽说道:“呵呵,不过啊,你也不要太过放松了。” 田姓修士仍旧微笑着,笑容中逐渐透露出一股阴森的味道:“要知道我们这里可是角斗场,是为了取悦观众而存在的。若是你的表现不能让观众感到快乐,是会受到惩罚的。” 赤心中一凛。 她原本就觉得奇怪,冤魂围场给“角斗士”提供舒适的生活环境,比斗中途还可以认输保命,也未免太温柔了吧! 要是有人来这里混吃混喝,一上场就投降,冤魂围场的比赛岂不成了闹剧? 天下不会有白吃的午餐,若是一味地认输,或者实力太弱不断输掉比赛,那个“惩罚”就要随之降临了。 不过她可不想去亲身尝试那个“惩罚”,看田姓修士的表情就知道那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 仿佛看出了赤的紧张,田姓修士的笑容又变回了最初的柔和:“所以你要好好加油咯,胜利的奖励可是很丰厚的。我很期待你的表现,从妖魔混道一路闯过来的小斗士。” …… 铁栏门伴随着“哐当哐当”的嘈杂声向上缓缓打开,完整的通道呈现在赤的眼前。 角斗的时刻终于到来。 “我们上吧。”赤眼神凌厉,神色认真地说道。 “好!”熊摩拳擦掌,在房间里困了这么久,它早就想一展拳脚了! 赤和熊一步一步向角斗场走去,每走一步,从角斗场中传来的喧闹声就更大了一分。 “杀了她!杀了她!” “血!我们要见血!” “砍断她的手脚!掏出她的内脏!” “挖掉她的眼睛!” 赤越走越心惊,无数残暴的嘶吼声传进她的耳朵。 什么样的地方啊! 这里是赛场还是屠宰场? 赤和熊走进角斗场的瞬间,全场气氛顿时被点燃。 “哈哈哈,真的是小女孩!她杀过鸡吗?” “这可真是新鲜的玩意儿啊,一块肉一块肉地切割手感一定不错!” “割了她的舌头,让她怎么哭也喊不了投降!” “老子看男人打架都腻了,这回终于能看到虐杀小女孩了!” “直接杀了多可惜,当然要先玩一会儿,哈哈哈哈!” 看着如狼似虎,仿佛要亲自扑到场上观众,赤眉头微蹙。 这些观众就是镇魂城的居民吗?真是够变态的啊。 难道是在僵尸堆里生活久了,心理扭曲了? “角斗场是个好地方,人们能在这里尽情地释放自己内心被压抑的暴力。” 赤转过头,看着说话的那个人。 此人书生打扮,眉清目秀,气息温和,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但是赤从来就不是一个会被他人外貌轻易迷惑的人,更何况这个书生还出现在如此狂暴的角斗场中,她早已心生警惕。 “你就是我的对手?”赤冷声道。 在赤的眼里,书生已经不再是书生。 站在她眼前的只是一个浑身裹着金木灵气的筑基六层人修。 “正是在下,请道友多多指教。”书生风度翩翩地向赤行了一礼。 “发泄的好地方,呵,你在这儿虐杀过多少人?”赤对书生的表演丝毫不感兴趣。 舔舔嘴唇,书生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神情一变,像毒蛇一样贪婪地盯着赤:“已经记不得了,不过像你这样柔弱又倔强少女的血液我还没有品尝过。” 原来这样嗜血的男人在田姓修士嘴里就是“温和”的存在啊! 赤觉得自己从此对“温和”有了全新的认识。 两人正相互打量着,角斗场的锣鼓敲响——角斗开始。 书生手中羽扇一抖,百根银针暴雨般向赤射去! “好一个夺命飞针!若是扎中必然会使对手浑身麻木!” “嘿嘿,麻痹了话也说不出来,按照程序,之后就是割断舌头了吧?” “要当场玩死可怜的小丫头吗?嘿嘿嘿,我喜欢!” 书生参加的角斗场次不少,观众中自然有熟悉他招式和习惯的人,许多人已经按耐不住开始猜测赤的死法。 观众叫声一浪高过一浪,可书生这一击却并未命中,赤和熊分别往左右侧一躲,便将其轻易化解。 “你以为躲掉了?哈哈哈,死吧!”然而下一刻,书生却已经飞身来到赤的身前,折扇化作扇形的刀刃,带着凄厉的呼啸声割向赤的喉咙。 飞溅吧!鲜血! 书生残暴地大笑着,仿佛赤已经被割破了喉咙败倒在地。 谁知…… 赤的身影一阵扭曲,一道白光晃花了众人的眼;紧接着银棕色的肉团从天而降。 砰的一声……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角斗已经结束。 0075 腐朽的心 用力拔出刺进书生身体的长枪,赤一个转身,面无表情道:“熊,我们走。” 没有多呆哪怕一息,赤和熊径直离开了角斗场。 “额,比、比赛结束,赤获胜!”眼睁睁地看着铁栏门关闭,裁判修士方才如梦初醒,结结巴巴地说。 然而全场观众仍然呆愣在原地。 冤魂围场从来都被人们的嘶吼呐喊充斥,还从未经历过时间这样长的冷场。 人们呆呆地望着场中那个脑袋已经被熊拍成了碎渣的尸体。 一个筑基六层的修士竟然被筑基二层的秒杀,连投降二字都没能叫出来。 虽然爆头的效果是熊制造出来的,但是所有人都清楚,在长枪扎进书生胸口之时,他已经死了。 角斗场的比赛和妖魔混道的大比完全不同。 妖魔混道修士们想看到的仅仅是胜负,他们崇拜强者,并且以与强者为伍为骄傲,激励自己不断变强。 而角斗场的观众想看到的是血肉横飞的场景。 他们对场中的是不是强者没有任何兴趣,他们想要的只是不断地发泄,用观看比赛、叫喊来满足自己的兽欲,越是残暴惨烈的场景越能让他们兴奋。 死亡原本也是让角斗场观众们沸腾起来的因素,然而现在的他们只能呆呆地坐在观众席上,除了瞠目结舌什么也不会。 赤恍如惊鸿的一击实在过于震撼人心。 这些将自己沉溺在观看杀戮之中,以此麻痹自己的人们第一次被如此震撼。 在数万观众之中,有一位少年如遭雷击,浑身僵硬地坐在椅子上。 他的脸上,震惊和恍然的神色不断交织。 自己到底在干什么啊? 成天坐在这里观看别人的厮杀,理性完全被嗜血的兽性湮没,却不知道外面的人们已经强大如斯。 他望着空荡荡的赛场入口——赤正是从那里离开的。 他知道赤没有任何停歇的离开并不是因为高傲,仅仅是不屑而已,对他们这些沉浸在血腥画面中的人的不屑,她根本不稀罕他们的欢呼。 为什么会这样? 自己什么时候开始了这样糜烂的生活?镇魂城又是何时变得如此阴暗? 随着书生的尸体被抬下去,观众席逐渐恢复了往日的喧闹,身边的一起来看角斗的同伴激动地拉着他的臂膀兴奋地叫嚷着,人们一边离场一边唾沫四溅地讨论着赤的速度和熊的力量,期待她的下一场角斗。 看到这一切,少年只觉得讽刺至极。 据说镇魂城在外还有一个名号,叫做僵尸城。 这是一名从冤魂围场浴血奋战终得自由的前辈告诉他的。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僵尸指的不是九幽涧那些死而复生的尸体,而是他们这些行尸走肉,他们虽然活着,可是心却早已腐朽。 他们的贪婪嗜血比那些僵尸更甚! 少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如何离开冤魂围场的,一路上他都精神恍惚,同伴说了什么,他一句也没听进去。 …… 日木风生加上箭矢冲锋达到的惊人速度和破坏力,除了僵尸那种硬度变态怪物,也就只有柏胜这个级别的强者能挡下来了。 一个普通的筑基六层修士在眨眼间便被赤给击杀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这一场秒杀获得的胜利在别人眼里惊艳无比,在赤看来却平淡无奇。 她还没有沦落到要和这些在嗜血的欲望中沉沦的修士争名气的地步。 正在此时,侍者惊喜的声音从禁制外传来:“恭喜、恭喜赤大人获胜!” 哦?侍者竟然主动来道喜?对一个奴隶? 赤自嘲地笑笑,走到禁制边缘,看着门外满脸崇拜之色的侍者道:“谢谢,你找我有事吗?” 只见那侍者十分客气地对赤说:“您这一次获胜直接杀掉了对手,能获得最高一级的积分,也就是一百积分;除此之外,还要看观众赏赐给您多少红玉,每一百红玉计一个积分,喜欢您的观众越多,赏赐就越多。” 原来这积分还分为两个部分啊。 不过赤对赢得冤魂围场观众的喜爱没什么兴趣。 在妖魔大会能被观众所喜爱,赤是很开心的,她甚至会和大家挥手,像小孩子一样又蹦又跳;可是在这种地方,面对着一张张和僵尸一样狰狞的面孔,她只觉得恶心。 “我的积分足够换上品法术的玉简吗?”赤径直问道。 以赤被养刁的眼光,她其实只看得上极品法术,甚至极品法术中比较弱的法术,她都觉得不满意。 可是极品法术之所以称之为极品,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它太难得了,除非是拍卖会,否则在基本不可能买到。 赤也不指望冤魂围场会让人观看极品法术玉简,所以退而求其次,就来一个上品法术吧。 侍者恭恭敬敬地说:“上品法术玉简需要的积分从一千积分到一万积分不等,您的积分暂时不够换取。” 赤不由失望,最差的都要一千积分,那至少也得打十场啊。 “您不必太过担心,像您这样的角斗士在这里是很受欢迎的,有观众赏赐积分很快便能累计起来。”侍者热情地介绍着。 赤默然。 一间装饰华美的宽阔房间里,田姓修士正红光满面地来回踱步。 “真没想到啊,这小丫头刚买来就干出如此轰动的事情,”田姓修士摸着脸颊上的胡须,不自觉的露出得意的笑容,“仅仅一场筑基修士的角斗竟然给赚到了三倍于金丹修士角斗的赏钱。” 激动地将杯中的茶水仰头一饮而尽,田姓修士兴奋得微微发抖:“太意外了,这家伙简直就是一个吸金利器!从她今日的表现看来,她还未使用全力,那之后就可以给她安排更强的对手,让她打出更精彩的比赛,这样就能赚到四倍、五倍,甚至十倍的金钱!” 身为冤魂围场筑基战区的总管,田姓修士能从赏钱中获取巨大的利益,怎能对此不上心? 田姓修士一刻也停不下来,在屋内踱来踱去。 “可是这个小丫头能力有些强啊,也不知道她的上限在哪。”惊喜于赤的强大,却又同样因此感到担忧,田姓修士心中纠结着。 赤是一个吸金利器无疑,可是显然还没有展现她真正的实力。 若是她火力全开,怕不是真的要连胜三十场后被冤魂围场的主人接见?到那个时候赤就不再归他管了。 怎么办呢?怎样做才能最大限度地榨取赤的价值? 田姓修士左思右想,突然,他想起侍者给自己报告时说赤想要换取高阶法术却被积分太少所困扰的事情。 “不如……”田姓修士眼前一亮,一个“好办法”在脑中成型。 田姓修士也不耽搁,当即兴冲冲地找到赤:“小斗士,听说你需要换取不少法术玉简?” “是的。”赤奇怪地看着田姓修士,这家伙这时候来找自己干嘛?难道是要给自己赊账买玉简的机会? 不过这种好事显然是不可能发生的,田姓修士道:“我有一个提议,可以让你快速获取积分。” 不等赤回答,他已经迫不及待地说:“你的表现不错,观众也很喜欢。原本每一个角斗士一周只能赛一场,不过我想给你个特殊照顾,每周可以额外申请一场角斗,也就是说,你一周最多可以角斗两场。” 田姓修士说着,话锋一转:“但是既然是特殊照顾,那就不能尽是好处。额外比赛中,若你胜了,积分像正常比赛一样发放,只是胜场并不计算进三十场连胜之中。而若是输了,却要打断你的连胜纪录,重新开始累积胜场。怎么样,你可愿意答应?” 赤哪里不明白田姓修士打得什么主意? 不就是在设法多捞取钱财的同时想尽办法打断她的连胜纪录,将她困在冤魂围场中吗? 赤想要更多积分便要冒连胜纪录被破的危险,而无论她怎么选,冤魂围场都是最后的赢家,什么风险也没有。 不过赤是什么人,这样的条件根本没有出乎意料,冤魂围场打着小算盘,而她又何尝没有自己的斟酌? 赤立刻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 0076 不可阻挡 赤答应了田姓修士的提议,不过她又请求借用冤魂围场的训练室。 田姓修士正在为自己的英明感到无比得意呢,哪会在意此等小事,大手一挥就给赤开放了一间宽敞的训练室。 事情就此定了下来。 和田姓修士谈过之后,赤接下来的赛程陡然变成了魔鬼赛程。 除了书生,赤再没有和筑基中期的修士交过手。 她的对手除了筑基后期便是筑基大圆满,实力一个比一个强。 谁都看得出来,冤魂围场企图“狙击”赤的连胜纪录,他们想让她输掉比赛! 哇,今天要和赤打的是碎尸狂人呢! 他可是连胜十七场的大高手! 这家伙杀死对手后还要将人分尸!看看他的那些记录就让人胆寒! 结果,碎尸狂人被赤用十数条雷旋电蛟从头控到尾,最终浑身焦糊,被熊一巴掌带走。 哎哟,这次冤魂围场派出了从魔修某个黑市买来的奴隶! 这家伙连胜十场,每场都以压倒性的胜利呢! 他擅长木属性,想必能极大地克制赤的雷蛟。 结果,魔修被风蚀猛火和大炎爆烧得抱头鼠窜,自知不敌喊了投降。 来了来了!是蛇男!他腰间的十几个储物袋里养了无数条毒蛇! 这一次终于是以多打少了,赤带着一头熊不知道占了多少便宜! 赤的法术要么消耗大,要么是近战,根本没有办法对抗满场的毒蛇! 结果,赤无比熟练地运起日木风生,风速斩像雨点一般洒下;熊开着魂钢甲身和新学的上品防御土法——厚土岩体,一路横冲直撞。 蛇男丝毫不能伤到赤和熊,反而自己养的蛇被斩杀、被踩死了大半,顿时心痛不已,主动认输叫停。 天哪,谁来阻止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是不是不可战胜了? 观众沸腾了! 再也没有人敢把赤当做小孩! 他们很兴奋,终于又要出现一位连胜三十场获得围场主人接见机会的高手了吗? 不对,赤和别人不同,她总是一周两场地比斗,她最终的记录拿出来恐怕不是连胜三十场,而是连胜六十场! 这可是冤魂围场从未有人达到的高度啊! 和兴奋的观众不同,田姓修士看着赤辉煌的战绩,心里发苦。 这么会这样! 时间已经过去了半年,赤不仅一场未输,还越来越强! 短短半年,赤的修为就提升到了筑基三层,这是什么修炼速度! 不过变化最大的并不是赤,而是熊! 熊的修为涨的不多,可是它的法术提升实在是太大了! 而让它得到如此巨大提升的正是冤魂围场自己! 四个,整整四个上品法术! 熊的实力得到了质的飞跃! 田姓修士甚至怀疑,即便把赤和熊分开单独参加比斗,她们也能分别连胜三十场! 眼看赤连胜三十场的约定就要完成,田姓修士焦头烂额。 这个吸金利器已经给他带了了巨大的好处,可是现在他就要眼睁睁地看着她溜走了,这让他怎么甘心! 他真的很想在食物里下药,让赤吃了之后短时间内灵气消散而输掉比赛,可是他不敢! 冤魂围场的主人非常讨厌下面的人耍小聪明,搞些事情来左右比赛的胜负。 最可怕的是,主人神通广大,无论冤魂围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可能瞒得过他! 田姓修士可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去挑衅主人的权威! 田姓修士焦躁地踱来踱去,虚伪的微笑早已不翼而飞。 突然,他瞥见桌子上的一块玉简。 等等,不如…… 田姓修士眼前一亮,心下已经有了主意。 训练室里,赤和熊刚刚完成了今天的训练,明天一早还有比赛,她们准备回去大吃一顿然后好好睡一觉。 “四个新法术你已经融会贯通了,”赤掰着指头数了数,边走边对熊说道,“现在问题比较大的是你的修为。” “我也觉得。”说到修为,熊十分丧气,它和赤的差距越来越大了。 从修行速度上来讲,熊和普通人差不多,倒也不能说太慢,但是和变态的赤一比看起来就和废熊差不多了。 赤思索片刻道:“你可能需要一本功法,人修几乎都有修炼功法,而你却全靠身体直接吸收灵气,效率太低了。” 跟着修炼了这么久,熊也了解到了许多人修的事情。 它很羡慕赤身体变异之后不需要功法便能快速吸收灵气,但回到自己身上,它还是不准备标新立异,而是按照赤的建议学习功法来提高修炼速度。 话是这么说,功法要去哪里找才好? 回到房间里,赤叫来可口的饭菜,和熊一道享用。 饭菜还是一样的美味,可是赤和熊都吃得心不在焉。 冤魂围场不是没有功法卖,但是最好也仅有玄品。 和法术、法宝等不同,修真界的功法分为天地玄黄人五个等级,每个等级又有极品、上品、中品和下品四个品阶。 天阶当然是最好的功法,要是得到了天阶功法,除非身体的灵气亲和能力差到了极点,否则修到元婴期是可以保证的。 但是天阶功法几乎绝迹,就算是赤在天奕门所学的,也不过是地阶下品的功法,她没有筑基,所以筑基以后部分也是丝毫没有见过,不能教给熊修炼。 赤只能在冤魂围场的书库里寻找。 然而冤魂围场就更差劲了,功法大都是人阶,黄阶只有十来本,而玄阶,仅有三本,且价格贵的离谱,最便宜的也要十万点,也就相当于十万黄玉。 所以想在冤魂围场弄到功法根本不现实。 熊功法的事情就这么暂时搁置下来。 次日,赤和熊像往常一样稳步走入角斗场中。 角斗场还是那个颇大的环形场地,观众还是那些叫喊着流血断肢的麻木观众。 赤面无表情。 这些观众在她眼中和尸鬼长廊的僵尸真没什么两样,因为兴奋而扭曲的面孔,与狰狞的僵尸也相去不远了。 这是自己的最后一场比赛了吧? 打完这场自己便要和那个传说中的围场主人见面了,正名任务,应该不会像围场中的角斗这样让人厌恶吧? “六十连胜!”观众激动地嘶吼。 这将是冤魂围场的一个里程碑。 “不可阻挡!”人们高声欢呼。 不受外界影响,赤平静地站在场中。 熊则微微弓背,做好了进攻的准备。 然而这一次,对手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走入场中。 等了许久也不见赤的最后一个敌人入场,观众们不耐烦了,他们开始辱骂围场戏耍观众,有脾气暴躁的修士揪住一旁侍者衣领就要打,更多的人则是往场地里扔东西,现场一片混乱。 裁判也很纳闷,一向重视观众的围场怎么会在这样重要的比赛出岔子? 他正准备让人去问问后台管理人员,却突见一个侍者小跑过来,跟他说了什么。 裁判听完,面露震惊之色。 与此同时,地面嗡嗡作响,角斗场中央一块四方的地面突然拱起! 观众从未见过这等情况,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呆呆地望着那块凸起的地板。 赤紧盯着眼前缓缓向上移动的地面,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甚。 厚厚的地板终于完全被推开,像门扉一般向两边打开,一个坚固的大铁笼出现在角斗场的正中。 “吼~~~~~~~~!!!” 狂暴的吼叫声霎时穿透了所有人的耳膜。 全场震惊。 0077 活尸 牢笼之中,一个人双手紧握着牢笼的栏杆,衣衫褴露,皮肤不少地方都呈现出不正常的暗绿色,目光凶狠而贪婪,像饿极的野兽一样死死地盯着赤,嘴里发出如狼似虎的吼叫。 这、这还是人吗? 人们惊愕地望着场中那个诡异的存在。 这应该是一个活人,他还会呼吸,还有体温,可是他的眼神里,却没有半点人类该有的色彩。 若非他没有腐烂,人们一定会把他当做是从镇魂城外捉来的僵尸。 全场鸦雀无声,人们傻傻地盯着场中那个似人非人的东西。 终于还是裁判修士出了声,为大家介绍起来:“咳咳,这是冤魂围场特别培养的斗士,实力非凡且无比凶暴,素来喜欢吞噬血肉。今日便将它作为赤离开围场的饯别礼奉上,博取大家一笑,还请各位热烈捧场!” 裁判说完,只听哐当一声响,笼子打开! 怪人瞬间狂扑而出! “熊!小心!这不是人,是僵尸!” 赤脸色大变,顾不得其它,率先对熊大声吼道。 怪人四肢着地,像一股怪风般和熊对扑而去! 对赤的判断极为信服,熊哪里敢怠慢?当即将厚土岩体和魂钢甲身一道开启,双爪向前猛地一拍——巨熊拍击! 熊的这一击声势浩大,就算是真的僵尸来了也要被拍退好几丈。 然而这怪人眼中露出狡诈之色,根本不和熊硬拼,而是四肢用力矫健地跃起轻易避过熊的攻击,反而向它的背部抓下! 好灵活! 赤心中一震,这种灵活异常的敌人在封闭的场中真是熊的克星。 怪人双手上金光一闪,显然是附上了法术,十指如同钢爪般抓在熊的背上! 当! 如同金属相撞! 然而这一撞,熊竟然吃了大亏,那怪人手上也不知道是什么法术,竟然突破魂钢甲身、厚土岩体和熊皮三层防御抓进熊的肉里! 鲜血顺着怪人的指间汹涌而出! 与此同时,一把寒光四射的飞剑已经刺到怪人的脖颈处! 怪人咧开嘴,似乎在冷笑,一仰头就想避过这一击。 然而赤可是如此轻易便能打发的对手?长枪握在手中,身形快如疾风,一枪刺进怪人的胸口! “刺中了!赤每次冲撞都快得离谱,目前为止还没人躲开过!” “都刺进心脏了,这是要分出胜负了吧?” 然而,不等观众欢呼,那怪人猛地拔出双手握在长枪上,狠狠地拉住长枪往自己身体里又是一捅! 哗! 原本仅仅是刺入它身体的长枪顿时被大力拉过,将他刺了个透心凉。 他在干什么?找死?所有人都不解。 然而赤下一瞬的动作更是让人发昏,她竟然撒手! 赤根本没把怪人当做人类,在长枪刺进怪人胸膛的瞬间,她已经明白,自己的猜测果然是对的,这家伙根本就是僵尸! 它的身体太硬了,如此大力竟然仅仅是刺入了它的身体一点,而非将它刺穿。 它接下来的举动更是狡猾,它那一拉分明是想将赤拉到自己跟前。 赤无奈,只能撒手,否则距离太近,她根本没有办法闪避。 连熊的三层防御都被打穿,她凭一个魂钢甲身和身上才一阶的衣服,根本不可能挡住这个怪物! 熊怒吼着起身猛甩。 怪人站立不稳,轻巧地跳到一边。 赤连忙上前和熊站在一起,警惕地盯着这个怪物。 赤瞥见熊的背部已经出现了六个血洞,怪物的拇指和小指力道不够没能抓进它的肉里。 还好伤的不算深。 赤微微松了口气,可是心里却知道接下来她们会更加危险,因为怪人的眼神和僵尸一模一样,见了鲜血,露出一种疯狂的神色。 观众席嘈杂起来。 原本这些观众非血腥战斗不看,但是第一次看到赤这样拥有压倒性实力的高手后,他们被她的强大折服,又因为赤从不虐杀对手,他们渐渐开始像正常修士一样沉浸于胜利而非血肉横飞。 可这一次,赤和熊一起,竟然有些被怪人压制住了,没有了压倒性胜利带来的快感,看台上的风向也开始变化。 “你们说,那家伙能不能把赤和熊给撕了啊?”有人舔舔嘴唇,很是期待地说。 “那可是个疯狂的家伙,如果输给他,场面一定够刺激。”旁边的人应和着,声音兴奋。 然而看台上也有人发现了不对劲。 “你们有没有觉得那个家伙有点眼熟?” “我刚才就觉得了,还以为是我的错觉。” “那家伙以前确实出现过。” 一些修士议论起来。 大家都是经常来围场观看比赛的修士,相互一讨论,竟然俱是一愣。 “是吴望!那家伙是吴望!” “吴望是从黑市买来的奴隶,水平也还不错,可是一直遇到围场中的顶尖高手,运气真够差的。” “他连续投降了好几次,还被投诉过,估计积分早就扣光了吧?” “我听说积分被扣到一定程度后,就会遭受惩罚。” “从那之后有一年多时间了吧?再也没见过他!” “应该是受‘惩罚’去了,可是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 “而且实力也太强了!要是一年前的他,一个照面就被赤给放倒了吧?” “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裁判修士听到了人们的议论,他看着场中胸口插着一柄长枪还活蹦乱跳、不断袭击着赤和熊的的吴望,身体有些发抖。 他听说过围场对失败者的“惩罚”,只知道失败者的下场会相当凄惨,可是却不知具体是什么,今天他总算是明白了。 这些修士被围场做成了活尸! 吴望——现在已经更名活尸十三号了,除了身体没有腐烂,灵智较高,已经和外面的僵尸没有任何区别了。 裁判修士想起这个围场的失败者可不少,这么多年下来,少说也有数万人之多,这些人遭受了“惩罚”之后,都销声匿迹了,难道他们…… 裁判修士只觉浑身冰凉。 人变活尸,用膝盖想也知道,那个过程绝对不会是愉快的。 手中没有了长枪,赤只能握住夜寒梭防守。 活尸身手灵活,力气大,双手洞穿力极强,而且它很聪明,似乎知道离远了赤便能用大范围杀伤法术,于是一直绕着赤和熊打转,寻找机会上前。 赤根本不敢和活尸近身。赤的小身板除了左手都脆得要命,要是被打中了要害,活尸一根指头就能戳死她。 熊防御高力气大,却无法应对如此灵活的敌人,只能在赤身边护着,将冲上来的活尸拍开。 双方僵持不下。 赤小心地应对着活尸的攻击,脑子却在飞速转动。 最终,她盯上了插在活尸胸口的长枪。 “熊,我有一个办法。” 0078 焚毁 赤陡然暴起,向活尸扑去。 活尸哪里能想到一直畏畏缩缩的猎物竟然会自己送上门来,惊喜地伸出双手抓向赤,却只觉一阵怪异的力道割在手臂上,双臂顿时被弹开! 刀甲冲锋! 结合风速斩、箭矢冲锋和魂钢甲身,模仿柏家三兄弟的组合法术雷龙三军破,新的自创法术终于亮相! 赤以身为龙,毫不客气地撞进活尸怀里! 活尸皮肤坚硬,但是赤的目的可不是打伤它只是用刀甲冲锋缠绕在身外的旋风弹开它的双臂罢了! 活尸一抓不中,见猎物就在自己面前,自然不肯放弃,伸出双手又向她抓去! 但是要比灵活,活尸哪里比得上拥有日木风生和箭矢冲锋的赤? 只见赤身形一矮,脚步一撤,轻易从活尸的手臂下方滑开! 活尸一阵烦躁,又想去捉她,谁知脚下竟然卷起了流沙旋涡。 土系控制法术——沉沙陷地! 就在赤冲上去吸引活尸注意力的时候,熊趁机放出习得的第二个法术,将活尸的双脚陷进流沙之中! 活尸顿时恼怒,挣扎着就想出来,谁知天上一片阴影落下! 巨熊拍击! 两只熊掌猛然拍下,一只拍中活尸的胸口,一只却拍在长枪的枪尾! 活尸措不急防,狠狠摔在地上。 它怒火中烧,抬手就要去抓熊,却见熊竟然双爪一撑,倒立一般从它头顶翻了过去,肉呼呼的身体骨碌碌地在地上翻滚了好几转。 虽然没受什么大伤,可是被这样掀翻在地活尸恼怒不已。 它觉得自己被两个跳梁小丑给耍了! 活尸正想起身,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一看才知中计。 原来熊刚才的一击根本不是要将它杀死,而是旨在拍中长枪,将其刺入地下! 现在,活尸就完全被长枪给钉在了地面上,一时间根本爬不起来。 活尸在地上拼命挣扎,它知道大事不妙! 果然,寒冰一般的飞剑轻而易举地扎进活尸的喉咙。 但是活尸身体坚硬,飞剑刺进它的喉咙后再难前进分毫。 活尸大喜,伸出双手就想去拔那飞剑,却又见两只熊掌分别从左右两边伸出,抓住它的手腕狠狠地将它的双手按在地面上。 活尸力气再大,也大不过一头天罡龙熊。 它嚎叫着,挣扎着,就是无法脱身。 赤快步上前,抓住夜寒梭的剑柄,死命把剑刃往活尸的脖子里按。 一人一熊一尸姿势十分难看地扭作一团,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这是在斗法?还是市井无赖在斗殴?”观众嘴角微微抽筋,傻傻地看着场中的情况。 终于,赤还是费力地把活尸的头给砍了下来,只是如果看到活尸脖子歪歪扭扭的伤痕就知道,赤是如何连切带割终于行凶成功的。 把活尸的头割下来了,活尸虽然头部还有意识,可是对身体没有了控制权,便没有了攻击性,赤这才收回夜寒梭和长枪。 熊也退到赤的旁边,心有余悸地看着这只活尸。 幸亏是和赤一道与之作战,不然它根本没办法独自战胜活尸,这种灵活非常的怪物正是它的克星。 该拿这只活尸怎么办? 赤犯难了。 她唯一彻底消灭活尸的办法就是用风蚀猛火把它烧掉,可是要烧掉一只筑基期大圆满的坚硬僵尸也太费劲了,或者就把它留在这里让冤魂围场处理? 赤不知道活尸是怎么制作的,只道是围场在九幽涧中捉来的怪物。 “赤,你已经胜利了,可以把它留给我们处理。”这时候,裁判修士也站在场边发话了。 赤正想答应省去麻烦,却感觉到熊在拉她的衣袖。 赤莫名其妙地回头一看,发现地面上的活尸竟然好像在说话! 赤愕然地看着这个头颅。 活尸的头颅此时已经没有了方才凶恶残暴,而是显现出一种凄苦的神情,它正用绝望的眼睛盯着赤。 “……”活尸张着嘴,似乎想说话。可是它的喉咙被赤砍断,什么声音也发不出。 赤紧紧盯着它的嘴唇。 “……”活尸眼角渐渐有深紫色的血泪溢出,一遍一遍,无声地重复三个口型。 “赤,已经结束了,它没有再战之力了。”裁判修士似乎在害怕什么,不断地催促。 它说:杀了我。 是杀了我,而不是放了我吗? 为什么? 赤怔怔地看着地上的活尸,这活尸……莫非它还有人的意识存在。 难道对他来说,活在于这个世界上已经如此痛苦,还不如死了干净? “赤,那个田什么的好像跑到赛场边上来了。”熊见赤半天没有反应,连忙告诉她周遭的情况。 赤抬头一看,果然见那田姓修士正在和裁判修士说些什么。 她的眼神突然坚定下来,一团灼热的猛火陡然向活尸卷去! “竖子!尓敢!”田姓修士还没说完话,就见场中猛火燃起,顿时又惊又怒。 这活尸十三号只是断了头,拿回去修补就行了,要是被赤烧掉了可就完蛋了!这可是冤魂围场的心血、千里挑一的试验品啊! 田姓修士完全没想到活尸会被赤击败,要知道虽然修士能飞行,可是这只活尸又聪明又有耐心,在封闭的角斗场中有无数种办法耗死修士,然而竟然被赤给砍头了! “快!快阻止他!”田姓修士焦急地冲裁判修士吼道。 裁判修士同样心急如焚,可是赤对他的话充耳不闻,摆明了就是要把活尸十三号烧掉。 而看观众的反应,似乎对焚烧的行为还十分愉悦,就像开篝火晚会一样在看台上又唱又跳的。 “这些垃圾!弱智!”田姓修士气急,破口大骂,可是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活尸十三号被焚毁,他咬牙切齿地对裁判修士道,“赶紧判定胜利,叫她停手,不然重罪处理!” “前辈,这个不行!场主说过了,只有喊出投降,或者一方彻底死亡才算结束,若是强行干预,我们也会受罚的!”裁判修士欲哭无泪,田姓修士他不想得罪,可是场主他更不敢得罪啊!他可不想被做成活尸。 “你!你连我的话也不听了?”田姓修士狠狠地指着裁判修士嚷道。 “不是的前辈,我、我真的不敢违背场主的命令啊!”裁判修士几乎哭了出来。 田姓修士心知裁判修士不敢叫停,只得向管理角斗场禁制的修士吼道:“打开禁制!放我进去!” “前辈,比赛还没结束,场主有令……” “场主场主!他又不在这里!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管事?”田姓修士又急又怒,推开管理禁制的修士就想自己动手。 “呵呵,原来我稍微不在些时日,这冤魂围场就要易主了?” 一个低沉的冷笑声在田姓修士背后响起。 田姓修士浑身一震,手足冰凉。 场中,赤焚烧活尸的举动已经进入尾声。 活尸坚硬的身体已经有大半化为灰烬,想拼接也拼接不了了。 赤看向活尸的头颅。 活尸也看着赤。 它的嘴巴微微张了张。 谢谢。 无声地吐出两个字,活尸安详地闭上眼睛,消失在烈焰之中。 0079 场主 回到房间,隔绝了他人的视线,赤索性一屁股坐在床上,仰天哀嚎:“好累啊!” 赤从来就不是怕苦怕累的娇小姐,她经历过不少比这艰难困苦得多的战斗,甚至差点丢掉性命,但是每次奋勇战斗之后,她都能打心底生出拨云见日的轻松感。 而这一次,杀掉一只活尸,还是一只人性犹存,精神世界痛苦不堪的活尸,她却怎么也无法高兴起来。 回想起活尸无声的祈求和最后安详离世的神情,赤只觉得无比心累。 是什么让追求永生的修士如此期盼死亡到来? 他到底经历过什么? 赤无从得知,但是她可以肯定冤魂围场脱不了干系。 回想起刚刚来到冤魂围场时田姓修士对她说的“惩罚”,赤心中已有了几分猜测。 实在是太狠毒了! 只是现在赤哪里顾得上去同情他人的悲苦经历?她甚至还没有夺回自己的自由。 “赤大人休息得如何了?场主要接见您。” 刚坐下没多久,连水都没有喝一杯,侍者的声音就在禁制外响起,语调比过去还要恭敬。 赤一个激灵:场主? 是了,自己已经完成了连胜三十场的任务,接下来就是见场主领取正名的任务了。 只有完成任务,自己才能恢复自由身。 赤强打精神站起身来,招呼熊一道向门口走去。 出了禁制,赤跟随侍者向陌生的路上前进。 冤魂围场里岔路极多,实在容易走错,被侍者带着七拐八拐的走了许久,赤除了知道自己在向上层前进,已经昏头转向不知身在何处了。 不过,越走路越宽阔,在穿过一扇白色的石门后,眼前的景色已经大不一样了。 墙面地板全是用纯白的石头砌成,墙上镶着明亮的日辉石用作照明,各种浮雕、字画雕琢着墙面。 和这里比起来,赤生活的地方犹如蚁穴。 随侍者前进,赤一路上已经遇到不少修士,不过这些修士无论修为如何,都是器宇轩昂的模样,绝不会是奴隶之流。 穿过华贵的大厅,一行人来到一扇棕色的雕花大门前。 这门前伫立着两位英俊的筑基后期青年,见赤来到,其中一位向她行了一礼。 “道友来了,场主吩咐过了,请进吧。”说着他将大门推开了一些,恰好能容纳熊的体型通过。 可以带熊进去,那赤就放心多了。 向青年回了礼,赤带着熊走进大门。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被金丝凤纹红底桌布铺满的宽大长桌,桌上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山珍海味,让人垂涎欲滴。 赤看着一桌的美味,饥肠辘辘的感觉更甚,她不自觉地拽紧了拳头,一遍一遍地麻醉自己:都是假的,都是幻境! 然而…… 咕嘟。 清晰的吞口水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赤心下一惊,她还能控制自己,可是熊该怎么办! 赤偷偷瞄了瞄熊,只见那厮眼睛瞪得老大死死地盯着桌上的美味。 害怕熊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赤赶紧踢了它一脚示意它冷静,然后偷偷地向坐在长桌主位的那个男人看去。 真是一个长相十分阳刚的中年男人,浓眉环眼,长发用银色发冠束在头顶,身穿白底橙虎图案的长袍,明明只是在用饭,举手投足之间却尽显威武之气。 赤远远地站着门口没敢走动,只稍微打量了这人两眼便将目光移向一边。 虽然从未接触过,但赤却能肯定这位就是冤魂围场的场主了。 在场主身后不远处则站着几名低眉顺眼的金丹修士。 看到金丹修士们卑微的模样,赤很确定,场主是个将尊卑看得很重的人,所以自己最好不要有任何不敬的表现。 若是惹他不高兴了,自己很可能像蚂蚁一样被摁死在地上,要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可是有化神中期的修为,属于绝不可能反抗的等级。 满桌的美味,场主并未品尝多少,很多菜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有动过。 静候许久,场主终于放下了筷子,一旁的金丹修士连忙奉上茶水。 场主端起茶杯涮涮口,站起身来离开了,金丹修士们亦步亦趋地紧随其后。 不过最后一个离开的金丹修士总算是没有忘记赤的存在,向她使了一个眼色。 赤赶紧拉上目光已经黏在餐桌上的熊一起快步追了上去。 等赤和熊走进里间,场主已经背靠红木长椅上坐下。 那场主双手舒展开,懒洋洋地搭在椅背边缘,高昂着头颅睥睨着她,尽显王者风范。 “晚辈见过场主!”虽然和场主对视了一眼,赤心中却并无惧怕,只是恭敬地行了一礼。 经历了许多事情,赤的心态已经十分平静,能让她感到害怕的事情少之又少。 “你就是赤?名字起得怪,倒是容易让人记住。”场主略微哼了一声,似乎对赤的名字很不屑。 赤不知该如何回应,因为“赤”本就不是一个深思熟虑而得的名字。 场主上下打量着赤,突然笑了:“你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修为便已是筑基前期,还杀掉了我手里的一只活尸,实力倒是挺不错的。” “前辈过誉了。” “呵,过誉不过誉不是你说了算的。”场主不客气地说道。 赤决定闭嘴,不是场主问话绝不开口。 她不过是正常地自谦一下,场主连这都要反驳,八成是个相当自负的人。 “听说你是从妖魔混道那边独自一人闯过来的?”场主拿起桌上的香茶喝了一口,问道。 “我和熊一起,再无别人。”赤道。 “熊算什么东西,我问的是人,”似乎对赤不甚满意,场主略微皱了一下眉头,又道,“不过在妖魔混道混过嘛……你可认识呼延虬?” 赤不知道为何场主会突然提到那个爱穿碎花衣服的大兄弟,只是听场主的语气,应该并不讨厌此人,于是她点了点头:“认识。” “哦?他知不知道你要来九幽涧?可有嘱咐过你什么?”场主突然来了兴致,饶有兴趣地看着赤道。 这样发问,莫非…… 赤想到了些什么,不过她仍旧不动声色,回答道:“他知道,并嘱咐晚辈,若是遇到了严堂玄,须得十分恭敬,老实回答问题,不可说谎;并且严堂玄一诺千金,他说过的话不用怀疑,只管信便是。” “哼,这小子倒是清楚我的脾气,”场主听了面色稍好,心情似乎也变得不错起来,“我就是严堂玄。” 果然。 赤心下微松,却更加谨慎,认认真真地恭行了一礼:“晚辈见过严前辈。” 严堂玄颇为受用,便又问了些呼延虬的事情。 赤一一作答,并无隐瞒。 不过她知道得本就不多,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那小子混得不错倒是在我意料之中。”听完赤的讲述,严堂玄神色有些怀念地说着,却突然口气一变,“不过妖魔混道果真无能,换做是其他地方,岂能让区区金丹修士出尽风头?” 接着,严堂玄微微向赤扬了扬下巴:“那你呢?一个筑基期的小鬼,不在妖魔混道老实呆着,跑到九幽涧来做什么?” 来了。 赤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个问题是无论如何都躲不开的。 0080 异类之道 遵从呼延虬的嘱咐,赤没有任何隐瞒,将彭长老的事情大致讲述了一遍。 “原来是这等破事,你就为了一头熊,冒着生命危险跑来九幽涧?我看你不是昏了头就是另有目的吧?”严堂玄嘲讽地说道,目光炯炯地盯着赤的眼睛。 赤的目光没有任何闪躲,只是平静地看着严堂玄,将他眼中闪过的丝丝金色光芒收入眼底。 为什么呼延虬会嘱咐她不能说谎? 那绝不会是要她在这险恶的修真界做什么不说谎的诚实孩子,而是有特殊缘故的。 严堂玄,应该拥有和呼延虬类似的能力——看穿谎言。 这个能力的秘密,可能就隐藏在严堂玄的眼睛里。 “哼,妖魔混道又不是只有通往九幽涧的一条路可走,去妖修地界、魔修地界,甚至那群装模作样神修的地界,哪个不比闯这满是僵尸的深涧更轻松?” 严堂玄伸出左手数了数,目光重新回到赤的身上,看见她眉头紧锁的样子,不免又是一阵得意:“怎么?被我说中了?你到底来镇魂城做什么,还不给我从实招来!” 骄傲地看着眉头紧锁的赤,严堂玄面露轻蔑。 他非常喜欢这样的感觉。 像是一头捉住狡兔的猛虎,将兔子玩弄于股掌之间却偏偏不杀掉,兴致盎然地欣赏兔子的恐惧。 可惜赤并未有什么恐惧之情,她只是有些为难。 这件事,只要她想离开镇魂城,肯定是要说的。 只不过什么时候说合适,她却始终拿捏不定。 不过既然现在已经瞒不住了,她便不会忸怩作态。 赤站直了身体,方才的顺从之色一扫而空。 只听她直截了当地说道:“我没有欺骗前辈,会在筑基期来九幽涧实属无奈。但是我之所以选择九幽涧这条路,并不是想对镇魂城做什么事情,我仅仅是经过这里罢了。” 严堂玄没想到赤的气势在一瞬间陡变。 如果说之前赤是一头被从羊群中拉出来的温顺小羊的话,那么现在这简直就是一头褪去了伪装羊皮的狼。 孤傲、不羁,明明实力比他低微太多,气势却丝毫不在他之下。 有意思。 严堂玄微微眯起了眼睛。 赤清澈的眼眸直视着严堂玄的眼睛,清晰地吐出一句话:“晚辈此行的目的是前往幽府之渊。” 此话一出口,房间中的气氛顿时一肃。 赤瞬间感觉到几道灼热的目光烙在了自己身上。 “哈哈哈,幽府之渊,你这个小丫头还真有胆量把这四个字说出口!”严堂玄闻言却是哈哈大笑。 他骤然起身,高大的身躯挡住了身后日辉石的光芒,一步一步,虎威阵阵地向赤逼近。 赤丝毫不惧,抬起头,依旧直视严堂玄的眼睛。 熊微微拱起背,化神修士的强大威慑力让它压力倍增,可是这一次,它再没有躲到赤的后面瑟瑟发抖,而是咬牙和赤并肩站在一起。 严堂玄已经来到赤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你知道幽府之渊是什么地方吗?” “死亡之地?”赤冷静地应道。 她对幽府之渊实际上没有任何深入了解,她所知道的一切,都是从别人口中听来的。 “哈哈哈,你什么都不知道,听到外面那些风言风语便以为是真实,仅凭一点幻想就不要命地往那里去,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严堂玄没有任何掩饰,大声嘲笑。 赤没有笑,严堂玄确实说到了点子上,她根本不了解幽府之渊。 但是眼前这个人,和幽府之渊紧邻而居,必然对幽府之渊有所了解,如果能通过这个人知晓一些幽府之渊的情况,对自己绝对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前辈对幽府之渊想必有很深的了解,还请前辈不吝赐教。” “哦?你现在知道打听了?”严堂玄嘴上哈哈大笑,眼中却未有任何笑意,“幽府之渊就是个怪物聚集地!你以为九幽涧就已经够可怕了?不!人类至少可以在镇魂城里好好地生活,而幽府之渊——” 他突然凑近赤,面容狰狞的轻声说道:“只有怪物能在那里生存。” 不等赤回应,严堂玄已经拂袖转身,重新走回自己的位子:“我在这里和你说的你想必不会放在心上,初生牛犊不怕虎,不亲眼见识,你永远无法体会。” 如同猛虎归山,严堂玄撤去强大的威压,靠在椅背上道:“也罢,既然你是个想去幽府之渊闯荡的疯子,那么必然不愿意留在我手下干活。想必你的愿望就是重获自由吧?我可以成全你。” 赤欠身向严堂玄行了一礼。。 “不过按照规矩,你得先完成一个任务,”严堂玄打了个响指,“对于你的任务,我已经有想法了。任务本身没什么危险,但是成败却得看天意,你要接受吗?” “接受!”赤毫不犹豫地答应。 不管任务有多困难,赤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至于严堂玄会不会毁约——既然呼延虬说严堂玄信誉极好,那赤觉得自己应该可以相信他。 严堂玄再次将赤细细打量了一番:“明明就是头狼,装什么羔羊?你今日先下去休息一会儿,明日再来我这里,到时候我会告诉你任务的内容。夸下海口要去幽府之渊的人,莫要让我失望!” 赤没有再回到原来那个石窟里,而是被金丹修士领到一间雍容华贵的房间中。 房间里早已备好满桌的山珍海味,饿极的熊欢呼一声,疯狂地扑上餐桌,风卷残云一般扫荡着食物。 “太太太太好吃了!”熊吃得眼泪狂飙。 赤慢慢走到桌边坐下,拿起一个肉包子轻轻咬了一口:“你别踩到菜了,我不想吃你脚底的灰尘啊。” 熊狂吃一阵方才慢慢挪下桌子,爪子还是不住地往嘴里塞着鱼肉,口齿不清地问道:“怎么……咔嚓……了……赤?你好像……嘎嘣……不太……咔……开心?” “不,只是有些累,化神修士的威压可不是闹着玩的。”赤叹着气半趴在桌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咬着包子。 熊赶紧把几盘大肉推到赤面前:“吃饱了就不累了!” “好。”赤笑笑,拿起筷子吃起来。 熊见赤也吃了,终于放心地开怀大吃。 看着无忧无虑的熊,赤感觉心情也好了起来。 怪物汇聚的幽府之渊么?里面可能都是些不可理喻的存在呢。 但是那又怎么样?自己不也是个怪胎么? 嘿嘿,想必是个有趣的地方,不过去了那里,自己似乎会离原来的道路越来越远啊。 原本进入天奕门,赤只是想要跟随前辈高人的脚步,修习仙法一步步变强,最终成仙飞升。 发生筑基事件后,她一路逃命,可是却仅仅想作为一名自由的仙道散修继续修行。 等她来到妖魔混道,她发现做妖修似乎也不错,反正她本人对仙妖并无偏见,不过是换了个方式修行罢了。 然而现在,她终于发现,自己好像不知不觉在一条歪路上越走越远。 她的修炼方式和常人相去甚远,在外的名声愈加狼藉,如今还要前往一个连九幽涧的人都觉得诡异可怕的地方——怪物聚集之地生活。 是否是命中注定,自己要走上一条与常人迥异的道路? 还是说,这条路其实是她自己选择的? 赤想不明白,也不打算纠结于此。 不管这条路在别人眼中再怎么怪异,自己的形象再怎么扭曲,只要自己的所作所为问心无愧,心中的坚持从未坍塌,她便不会有一丝悔意。 这条异类的道路,她要一直走下去,谁也无法将她击溃。 0081 记忆碎片 这一夜,赤睡得十分难受。 她因为精神疲倦,躺在床上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可是在梦中她变成了一个七八岁的小孩,非常普通的没有任何修为的小孩,被遗落在一座阴暗的鬼城中,满地僵尸鬼魂都想取她性命,吓得她又是狂奔又是躲藏,担惊受怕地劳累了整整一晚上。 清晨,赤极度疲倦地睁开眼睛,骤然看见一只毛茸茸的胖爪子搭在自己胸口上。 赤怒火中烧,一把推开整只胳膊压在自己胸口的熊,从床上跳了起来,狠狠地指着熊的鼻子骂道:“你这个笨蛋!把那么重的熊掌压在我胸口上干什么!害我做了整晚的噩梦!最重要的是,我还在发育期,你把胸给我压小了看我不剁了你的熊掌煎豆腐吃!” “唔……啊~~~~”熊根本没听清赤说了什么,舒服地伸了一个懒腰,迷迷糊糊地喃语道:“赤这么早就醒了呀,嘿嘿,是不是早饭安排上了?” “赤大人,早餐已经给您备好,请您半个时辰内准备好,然后随我拜见场主大人。” 正巧,侍者的声音在房间外响起。 “饭!”熊几乎听不懂人语,唯独“饭”“餐”“肉”几个字记得滚瓜烂熟,闻得侍者此言,它两眼放光,狂奔出门去。 等赤姗姗来迟,熊已经吃得杯盘狼藉。 见赤过来,熊伸出爪子把一盘包子递到她面前,开心地说:“看呀赤,这是我专门给你留的哟!一点都没动过!” 又是包子…… 嘴角抽搐地看着桌子上肥胖的毛团,赤觉得自己很有必须教教它人类的礼节了。 心情郁闷地用过早餐,赤带着熊来到昨日见到严堂玄的房间里等待。 不一会儿,严堂玄领着金丹修士们昂首阔步地走进屋里,排场还是像往日一样的大。 赤注意到一名跟在严堂玄身后的金丹修士双手捧着一个金丝玉匣,她清楚地记得昨天这些金丹修士手中可是什么也没拿的。 想必自己的任务就和那玉匣中的东西有关。 严堂玄依旧霸气十足,在宽敞的椅子上坐定,便命金丹修士把匣子放在桌上。 “我观看了你和活尸的角斗,你很特别,”严堂玄挑剔地用手指了指赤,道,“就算是我,也是头一回看到同时擅长风、炎、雷三种变异属性修士。” 赤知道严堂玄不喜欢别人打断他说话,即便那是恭维的话。所以她一言不发,只静静地听他往下说。 “这里面的这玩意是机密,我信得过的所有人我都找过了,确实无法帮我破解它,不得不寻到你这个小丫头的头上来。不过经过这么久的研究,我还是有了一些线索——如果是五异属性俱全的修士,应该可以成功破解。” 严堂玄说起此事,脸上终究还是露出了既不屑又不甘的神色。 赤望着精美的玉匣,心中已经有了一些猜测:破解匣中之物应该不需要多少技术含量,然而属性的限制却害得一名拥有不小势力的化神期修士束手无策。 “告诉我,你可擅长冰和毒属性?”严堂玄问道。 “晚辈没有学习过这两种属性的法术,不过晚辈的飞剑是冰属性,硬要说对冰灵气的控制,晚辈自认为不算差。” 赤不浮夸,也不贬低,实诚地说:“至于毒属性,晚辈完全没有接触过,所以也不敢断言。” “擅长毒属性的修士在中央大陆极其少见,我都没见过几个,更何况你?即便是我,也只有年轻时去北大陆游历时,在吹雪山脉见过专门修炼寒毒的门派,除此之外,也就听说南大陆修士中擅长毒属性的比较多了。”严堂玄颇为怀念地叹息着。 赤默不作声。 她知道严堂玄此人虽然自负,可是却并非明知不可能还非得强人所难的昏庸之辈,若是她根本做不到的事情,他绝不会提。 “也罢,都是天意。我先告诉你你的任务是什么。” 严堂玄的食指在玉匣上敲了敲,道:“听说过记忆碎片吗?” 没有给赤回答的时间,严堂玄已经继续说了下去:“生灵死后,灵魂本应消散,重归天地,但是因为执念、环境之类的特殊原因,它们的部分记忆没有消散,而是附在了一些物件上,可以被后人读取。这些没有自我意识却存在于世间的记忆就被称为记忆碎片。” 严堂玄一边说,一边将双手缠绕上灵气,拨弄着玉匣上的锁。 只见在严堂玄的操作下,玉匣上流光闪动,金光层层破开、寂灭。 显然玉匣一直被数层禁制保护着,直到需要时,才能由严堂玄亲自解开,取出其中之物。 然而即便是禁制的设置者严堂玄,也花了不少时间,才将禁制完全解开。 严堂玄打开玉匣,随即将它转过来面向着赤。 赤低头仔细一看,只见玉匣中躺着一块火红的矿石。 这矿石红光四射,生得娇艳无比,玉匣打开之后,温热而不灼人的气息顿时在整个房间中散开,烘得人浑身暖洋洋的,却无任何不适。 虽然不知道这矿石的名字,赤也能看出,这绝对是一块品阶很高的好矿。 “就像用玉简保存功法一样,这块‘暖光石’上保存着一段记忆碎片。”严堂玄平淡地说着,口气听上去就好像暖光石真的和空玉简一样毫无价值。 身为冤魂围场的主人,化神期修士,好东西自然也见得多了,一块暖光石自然还不至于让他坐立难安。 “暖光石本身不堪大用,但是有一点好——它是‘光武石’的伴生石。” “暖光石生长的地方,必有光武石存在,能寻到罕见的光武石,那收获就大不一样了。” “既然这块暖光石上残留着记忆碎片,那记忆碎片的原主人或许知晓光武石的生长点,读取了记忆碎片,我们就有可能得到光武石。” “虽然没有十成的把握,但是为了光武石,任何线索都不可放过。” 说起光武石,严堂玄难掩激动之色,就连赤都能轻易从他眼中看到不一样的光彩。 想必光武石是一件非常厉害的材料,不过孤陋寡闻如赤,确实没听说过这件宝物。 慢慢平复下激动的心情,严堂玄逐渐恢复了冷静,重新说到正题:“读取记忆碎片本来不是难事,只要能做到和记忆碎片相合就行。” “一般人的记忆碎片,只要是个人都能读取,可是这片却挺麻烦,它的前主人恐怕不一般。” “我尝试过很多次,男女老幼,擅长五行灵气的修士,都无法和它同步。直到一次意外,我找到一个冰属性的小鬼,呵呵,这个小鬼你也认识。”严堂玄说到这里,情不自禁地勾了一下嘴角。 自己和严堂玄都熟悉的人么…… 答案呼之欲出。 呼延虬。 0082 同步 看见赤恍然的神色,严堂玄满意地向她点了点头。 “没错,你也想到了,自然就是呼延虬那小子,”严堂玄眼中微微露出遗憾之色,“那小子天赋不错,可惜一看就是个自由散漫惯了的,说什么也不肯留下。” “呼延虬稍微能与碎片同步,看到了些许支离破碎的场景。” “据他所说的情况推测,想要完全同步,冰炎两种属性必不可少,五异属性俱全则更佳,再者,同步者的年龄越小越好。” “年纪小,还需要五异属性俱全,这条件也太苛刻了。但是多次尝试后,就连我也不得不承认,那小子的主张是对的。” “修真之事讲求机缘,强求反而不得。” “我一直未能找到合适的人选,玉匣也在库中吃灰多年。谁知就在我要放弃之时,你却主动送上门儿来了。” 严堂玄说到这里也是嗟嘘不已。 “想必你也明白你的任务是什么了。你要和记忆碎片同步,搞清楚光武石的生长地点。” 赤点点头。 听起来自己还真是相当符合要求啊,不出意外的话,自己是有可能给这事画上句号的。 但是修真界的事情同样存在随机性,谁能保证不出点意外呢? “前辈,晚辈愿去,只是……”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赤的话再次被严堂玄不客气地打断,“若是你成功了,助我找到光武石,我不但还你自由,还会告诉你从镇魂城到幽府之渊路途的事情,另外这块暖光石也送与你做个纪念。” “但是,若是不成,”严堂玄冷笑一声,眼中凶光微露,“你要是敢故意失败,后果自然不用我说;若是因为不可抗力,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就在冤魂围场连胜三百场再和我提离开的事情。” “……晚辈知道了。” 赤心中很不舒服,被人威胁绝不是什么愉快的感受。 但是,筑基期在化神期面前,和蝼蚁根本没有区别,她哪里有和严堂玄讲价钱的余地呢? 为了活下去,她必须要成功。 接下来,严堂玄向赤描述了一番光武石的模样,还给她看了一块小光武石的影像。 不过光武石最重要的特点,还是周围有大量暖光石伴生,只要记住了暖光石的样子,找光武石就容易多了。 读取记忆碎片的流程和读取玉简相同,但若是和记忆碎片同步成功,人会进入昏迷状态,那时候没有自保能力,切忌打扰。 严堂玄为赤安排了一间密室。 “这间密室是我静思时使用的,有禁制保护,没有人能打扰到你,你就安心地在里面同步吧。”严堂玄对赤道。 赤点点头,又吩咐了熊几句,便走进密室中。 密室里除了一把躺椅,没有多余的装饰。 赤暗自思忖:这里倒是清净,确实不会被打扰。 于是赤转头向严堂玄道:“晚辈准备好了,可以开始了吗?” “可以,你开始吧。”严堂玄说着便带人离开了。 密室中只剩下赤独自一人,变得无比宁静。 开始吧。 赤在躺椅上慢慢躺下,深吸一口气,右手握上暖光石。 温暖的触感让赤心下稍安,她向暖光石内输入炎灵气。 暖光石毫无反应。 赤没办法,只得将左手搭在右手背上,两手同时输出炎、冰两种灵气。 就在赤以为自己又要失败之时,两眼顿时一黑。 成功了…… 和做梦完全不同,赤意识相当清醒,眼前一片漆黑,却能感觉到自己正逐渐进入一个陌生的地方。 赤的心情有些紧张。 突然,赤眼前猛地一亮,记忆碎片同步成功! “喂喂!” 然而,赤万万没想到记忆的开端竟然会是这番光景! 此时的她正坐在滑溜溜的火红色管道内向下方飞速滑去,那速度比她用日木风生狂奔还要快上许多,她根本无法停下来! 管道弯弯曲曲,速度也完全不在自己的控制范围内,赤为了不头重脚轻地翻滚出去,只能拼尽全力用双手保持身体的平衡。 她知道如果此时翻滚出去,一定会撞上管壁,然后把自己颈椎给撞断,接着便是同步失败。 同步失败并不可怕,既然不是现实,重来就可以了,可是却要体验一次撞死的痛苦,那感觉赤说什么也不愿意尝试。 滑了许久也见不到底,赤却看清楚了管道的真实情况。 这哪里是什么管道,分明是长长的石洞! 石洞内气温炎热,石壁也烫烫的,上面尽是天成的火焰撞花纹,赤就像置身火焰中一般。 可是一个石洞到底为什么修得和滑梯似的,还挖得如此之深,赤却想不明白。 难道又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没等赤想出更多东西,眼前陡然开阔。 “哇!” 赤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唰的飞了出去,紧接着就成一个大字啪的一声摔在地面上! 唔哦…… 赤摔得眼冒金星,身体像散架了一样,又痛又麻,根本使不上力气。 这个速度撞到地面,正常人早该变成肉酱了吧? 等等!该不会记忆的主人就这样死了吧? 赤顶着剧烈的疼痛暗自诽谤。 此时,赤的自我意识非常清醒,她很清楚自己只是一个装在躯壳中的外来者,但是记忆主人受到的痛楚她偏偏又能清晰感觉到,就连撞在地上快要昏厥的感觉也是如此清晰! 不过,推测中的死亡并没有出现,也不知这记忆的主人练过什么功夫,小身板如此硬朗,这么快的速度下撞到坚硬的地面竟然没死! 赤趴了一会儿,感觉头不那么昏了,便想爬起来。 就在赤感叹记忆的主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之时,背上突然一沉!似乎有什么东西以不输于她的速度从天而降,准确地砸在了她背上。 “啊!!!”赤当即惨叫出声。 这记忆的主人到底是干什么吃的!留下这么倒霉的记忆! 赤险些再次昏过去,她甚至都闻到了自己口中的血腥味。 就在赤半死不活,甚至开始希望记忆的主人赶紧死掉的时候,背上突然一轻,接着,手被人拉住了。 只听得耳畔有人焦急地呼唤:“炎!炎!你没事吧?” 唔……炎,就是这个身体主人的名字吗? 可是这个呼唤的声音怎么如此熟悉?不应该啊,这是别人的记忆,自己熟悉个什么劲? 无论如何,对方成功吸引了赤的注意力。 她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想要看清楚对方的容貌,然而,眼冒金星的她看什么都是无数的重影,费了好大力气才弄清楚,拉自己手的是一个身穿白色道袍的年轻女子。 你这个白痴,你来被砸一个试试看?能不痛吗? 搞清楚始作俑者后,赤立刻想要指着她的鼻子将她骂得狗血淋头,然而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一个稚嫩的声音:“唔……别砸我。” 赤一愣,这可不是自己想说的话啊! 哦,对了,现在她正和别人同步着,所以这句话只能是身体的正主——“炎”想说的。 记忆碎片中的剧情都是历史,无论同步者如何做都无法改变过去的事情。 若是同步者的情绪波动和正主差异过分巨大,则会导致同步失败,意识被记忆碎片驱逐出去。 所以赤不敢轻举妄动,她还要完成任务呢! 要想知道光武石的下落,那就只好沉住气,跟着剧情继续往下看了。 0083 炎 “唔……怎么办,我们不能上去,那个元婴修士还在上面等着杀我们呢!”炎在女子的搀扶下坐了起来,她一手撑着昏沉沉的头,一手指了指上方,担忧地说。 原来炎和女子正在被人追杀啊! 这点倒是和自己挺像的。 和炎找到共同点的赤心下稍微对她产生了一点亲近之意。 不过炎的声音也太稚嫩了,听起来只有八九岁的样子,难道炎是一个小孩子? 赤回想起方才在“滑梯”中下滑的情景,她就说怎么手脚好像短了一截。 难怪越年轻的修士越容易和这记忆碎片同步,因为记忆的主角就是个小鬼嘛。 女子伸手轻轻揉了揉炎的脑袋:“能站起来吗?坐我的飞剑吧。” “你是冰属性,这地火矿脉里到处是火炎灵气,肯定是我的主场……诶?我的飞剑呢?”炎伸手在地上一摸忽然惊叫道。 “好像掉在上面了……”女子很无奈地说。 “不是吧!唯一一把上品飞剑!没了!没了!那我以后不是只能用下品飞剑了!我的人生怎么这么凄惨!”炎悲愤地嚷嚷着。 地火矿脉?这就是这个地方的名字吗?不过还不能确定这里有没有光武石。 赤一边沉吟着,一边鄙视炎:真是个小鬼,东西丢了就丢了吧,又不可能返回去拿,叫个不停做什么? 赤正想着,突然,一股铺天盖地的压力毫无预兆地压了下来! 赤顿觉顶上了千斤重担,身体几乎无法移动! 赤大吃一惊,严堂玄的威慑她又不是没体验过,只是不甚厉害的精神压迫罢了,哪来如此恍若实质的压力? 来者到底是什么修为的敌人? 顶着巨大的压力,本就受了伤的身体更是不堪重负,赤闷哼一声,双手死死地撑在地面上,几乎要趴下。 赤强行抬了抬头,只见一名绿袍男子从天而降,神气十足地盯着自己。 炼神修士? 元婴修士! 心中同时冒出两个截然不同的声音,赤顿时一愣。 炼神修士是赤所认想,而元婴修士自然是炎的认知。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差别? 赤突然想起武萱清曾经告诉过她,古代修士比现在的修士要更强,大境界数更少。 古代修士的境界是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和化神,再往下就是飞升了。 而现在修士为了增长寿命,逐渐将古代修炼方法进行演变,战斗力比古代修士有所下降,寿命则大幅度增加了,在化神之后又有炼神、返虚和大成三个境界。 这个在炎眼里只有元婴期的修士,气势远在现代炼神期修士之上,只怕离返虚都不远了。 莫非眼前的这位其实是古修士? 这个念头从赤脑中闪过,怎么也挥之不去,她越看,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既然如此,记忆碎片记载的一定是古代的事情。 可是具体是哪个时间节点发生的事件,赤却无法肯定。 赤脑中胡思乱想着,眼前的元婴修士却不会等她想清楚。 元婴修士恶狠狠地地盯着炎,咬牙切齿道:“你的人生自然凄惨!因为你马上就要死了!” 赤在心里抹了一把汗,这个小鬼到底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把这元婴古修气成这样? 赤一向嚣张,可是同样能屈能伸,面对远远强过自己的敌人,她喜欢披上羊皮伪装,以免自身直接受到致命伤害。 这样的赤并未真正激怒过哪个高阶修士。 然而炎却不一样了,看看元婴古修的神情,就知道她把人家的心“伤得”有多深。 这小鬼到底做了什么? 不知不觉,赤开始对炎的经历产生了一些兴趣。 炎紧咬着牙冠,心中拼命地思考着对策。 赤能听到炎的心声,可这一听,却是无语到了极点。 这个小鬼脑子里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插他的眼睛?咬他的喉结?猴子偷桃? 这是修士斗法还是市井无赖打架啊! 赤一向认为自己战斗时对形象已经可以说完全不顾及了,然而直到今日她才知道什么叫小巫见大巫。 这个炎并非只是想想罢了,她竟然在不断地微调自己的身体,真的想要扑上去! 赤心中一紧。 炎和元婴古修实力差距如此巨大,不管炎做什么,应该都伤不到对方,若是真的任由炎扑上去,岂不是要自取其辱? 可是赤只是一个旁观者,她除了干瞪眼,什么也做不到! 元婴古修动了。 赤的心悬了起来,她已经做好了被虐杀的准备。 然而出乎赤的意料,元婴修士并没有先对炎动手,而是面露欣喜,向一旁的白衣女子抓去。 这是干什么? 赤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也庆幸自己不用承受虐杀之苦, 谁知,赤心中的石头刚一落地,只听得炎心里大叫一声“不好”,拼上性命就扑了上去! 强大的威压下,炎几乎无法移动,这一跳却是跳向了元婴修士的脚踝,可是炎非但不调整,反而张口狠狠的咬了下去! “饥不择食啊你!”赤毫无防备地被炎的身体拉扯着向前狠扑出去,眼睁睁地看着一个男人的脚在自己眼前陡然放大,吓得差点惊叫出声打断同步。 然而不等炎咬到,元婴修士脚一抬,啪的一声把炎的脑袋踩进了地面。 “你……!”赤哪里受过这等委屈,气得想骂娘。 “啊啊啊啊!我要杀了你!”而炎却完全没有被踩脸羞辱的自觉,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决不能让元婴修士得逞! 赤只觉一股戾气郁结在胸中,这个小鬼能不能先关注一下自己的处境?自己都半死不活了还有心情去担心别人?你不要脸我还要好吗!我才不想被如此侮辱! 可是在别人的记忆中,一个旁观者再愤怒再不甘又能如何? 赤气急败坏之余,又萌生了好奇之心:炎和女子这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那元婴修士被炎一阻,心中也是恼怒:“你这废物快滚开,老子不需要!” 只见他踩住炎的脚上灵气大盛,踩踏的力道顿时又增强了几分。 啊啊啊!头要被踩碎了! 赤痛不欲生,心中把炎骂了千万遍。 这个炎脑子不正常吧? 而且从石洞里滑下来算起,这才过了多久?她已经第三次踏在死亡的门槛上了! 更何况每一次濒死都没有英雄就义般的气概,都是如此憋屈的,难看的在死亡边缘上徘徊! 然而即便是站在死亡的悬崖边,炎却丝毫不顾自己的处境,内心一个劲的叫嚣着要杀掉元婴修士。 “啊啊啊啊!撑住啊!站起来!杀掉他!” 赤已经无力吐槽了。 这个小鬼是不是哪根筋搭错了?她什么时候才能搞清楚状况? “我不能死!我要是死在这里,姐姐要怎么办!”炎的想法不住地钻进赤的脑海中。 姐姐……? 赤一呆,炎和女子竟然是姐妹关系吗? 蓦地,赤心里竟然涌出羡慕的感觉,鼻子微微发酸。 原来这个傻小鬼是在保护自己的姐姐啊。 姐妹一起闯荡修真界吗? 真令人羡慕。 赤有些失神,被踩得快炸裂的脑袋好像也没那么痛了。 只是实力悬殊的敌人,脆弱的炎,又能拿什么去和元婴古修拼命,去救她自己和女子呢? 0084 熟悉的人 就在赤以为炎必死无疑之际,踩着炎脑袋的脚突然停下了。 怎么了? 炎微微抬起昏沉沉的脑袋,只见那元婴修士浑身僵硬,诡异地浮上空中。 诶? 炎瞪大了眼睛。 元婴修士的身体莫名其妙地开始膨胀,就像一只发怒的河豚,变大、变圆。 女子趁机爬起身将呆滞的炎抱起,迅速后撤了好几丈。 两人,准确地说是三人,惊讶地看着元婴修士的身体越来越胖,就好像有什么在对他的体内吹气,整个身体逐渐鼓起。 砰!元婴修士的肉体再也支撑不住,爆成一团血雨,露出了体内惊慌失措的元婴。 赤又是震惊、又是好奇地看着这个面容扭曲的元婴。 现代修真界虽然有元婴期,可是和古代不同,现代的元婴修士并不能生成离开身体存在的元婴,原来古代修士元婴离体夺舍的事情是真的! 可是接下来要怎么办? 据说元婴遁速飞快很难抓捕,难道就要放任这个元婴逃走去夺舍他人吗? 事实证明,赤的担心完全多余。 这个元婴根本无法逃跑,他至始至终被一股力量牵扯着,浑身僵硬地倒飞出去。 赤的目光呆呆地跟着元婴远去,然后惊恐地看见它被几只狼爪扯住,瞬间被撕成许多碎片,终于被狼群分而食之。 妈耶,这是什么情况? 躲在炎体内的赤此时也捏了一把汗,天哪,一群狼,全是火和炎属性,最可怕的是,它们的修为,全在元婴期以上! 不是现代的元婴期,而是古代的元婴期! 这还怎么打? 为首一头威风凛凛的大狼,修为恐怕已经达到了古代化神期! 这些狼目光森然,围住炎和女子两人,一步步向她们逼近。 “这回终于完蛋了吧?”赤明显感觉到女子抱着炎的双手紧了紧。 赤心里叹了口气,却总有几分庆幸地味道。 三次遇到致命级别的伤害,却三次挺了过来,炎活脱脱的一个打不死的小强。 这一次遇到如此阵仗,难道炎还能凭她强大的身体素质和狗屎运挺过去? 赤不相信。 这一次终于要结束了吧? 然而,赤突然看见头狼头顶的毛突然被一对小爪子分开,一个小小的狼头随即冒出来。 “嗷嗷~”小红狼对着炎欢快地嚎叫了几声。 这是干什么? 没等赤做任何奇怪的猜想,炎立刻张嘴,冲着小红狼嗷嗷叫了起来。 啊、啊、啊……啊??? 赤目瞪口呆。 冷静冷静! 呼~呼~ 赤不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连自己都会用兽语和熊交流,这个叫炎的家伙会狼嚎也没什么奇怪的吧? 强自镇定的赤,开始回想狼嚎的内容。 因为长期和熊交流,赤已经能很顺畅地通过语调、声音的长短判断兽类的意思了。所以虽然和狼不熟,可是对话内容却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听懂双方意思的赤更加惊讶。 这群强得令人发指的火狼竟然是那头小狼唤来救炎的!最令人惊异的是,炎和这群狼还是第一次见面! 为什么要救刚认识的人啊? 赤左思右想,只能归结于狼群看炎很顺眼,毕竟她自己就因为看得顺眼而把熊给救下了。 火狼们见没有更多食物,便四散离开了,留下小火狼蹦蹦跳跳地来到炎的面前,冲她嗷嗷叫了几声,然后抖抖毛,钻进一个洞穴里去了。 “它说要带我们去一个地方。会不会有光武石的消息?”听懂小狼的意思的赤有一些雀跃。 在连续经历了数件倒霉事后,总算看到了完成任务的曙光,赤精神一振。 就在这时,她听到身后女子惊疑不定的声音传来:“炎……它说什么?” “嘻,它说带我们去个好玩的地方!姐姐你不用抱着我了,我能走。”炎开心地指着小狼消失的洞穴道。 “会不会有危险?”女子轻轻放下炎,声音中充满了担忧。 “放心吧,有我在呢!”炎说着,拉起女子的手便向洞穴里走去。 两人一同缓步在充满燥热火焰之气的洞穴中前行。 石洞内壁金红色交织,仿佛凝固的火焰铸成,洞穴中弥漫着燥热的火炎气息,即便是擅长火炎之法的赤也觉得有些难受。 然而从炎的反应看来,她不但没觉得难过,反而很享受这般温度。 只是赤的注意力并非放在炎的身上,她始终关注着女子和炎握在一起的那只手上。 这是一只皮肤非常细嫩的手,像是没有经过任何磨练,此时这只手正微微颤抖,显然身处凶猛兽类环视的地方,让女子十分紧张。 但是让赤注意的并非这些,她惊讶的是这个女子的手简直一片冰凉。 在这样炎热的环境下,即便有灵气护体,人的体温也不可能凉到这个程度吧?相比之下,炎的手简直可以用火热来形容。 这对姐妹也太奇怪了吧?一个如同火焰,一个好似冰雪。 另外,赤还很好奇女子的长相。 这个女子的声音让赤感到异常的熟悉,可是她又绝不可能见过这个女子。 如果赤没猜错的话,这块记忆碎片记载的是发生在古代的事情,那时候她还没出生呢,怎么可能和这对姐妹产生交集呢? 正巧,炎走着走着突然停了下来,她一拍脑袋道:“哎呀!我都忘记给你套上灵气护罩隔热了!你怎么不说一声啊!” 说着,炎转过身,手一抬,就给女子罩上了一层薄薄的火属性护罩。 那护罩端的厉害,一面能自行吸收周围的火灵气维持自身的存在,一面又将女子护在其中,不受火焰的炙烤。 原本应该惊异于炎的手法,然而看见女子容貌的赤瞬间如遭雷击,根本没心情再去思考炎有多厉害。 这不可能!赤惊愕万分。 眼前的女子黛眉微凝,似嗔似爱,眼中秋波流转,勾人心魄,朱唇微张,皓齿若玉——根本就是一位绝世佳人! 可是赤并不是惊讶于她的美貌,而是这张脸她实在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绝无可能忘却! 怎么会是她? 赤心神震荡,精神恍惚,和炎的同步率顿时大幅下降! 记忆碎片中的世界刹那间像镜片一样支离破碎,赤只觉一股恶心之感闷在胸口! 不好! 赤一个激灵,急忙回神。 她强行压下内心的震撼,努力让自己的心绪平静下来,至于会不会被弹出记忆,只能听天由命了。 万幸,破碎的世界逐渐复原,碎片一块一块拼接在一起,完整的画面重新出现。 赤心有余悸地呆望着女子的绝世容颜——这趟记忆碎片之旅,“收获”之大简直出人意料! “谢谢。”女子温和地笑着,那眼中的柔情几乎要把人的魂给勾走。 虽然明知女子并非对自己舒展笑颜,赤却还是受宠若惊,心神又要失守。 好在赤也是意志坚定之人,她发现记忆世界又有崩塌的迹象,连忙对自己说:这女人虽然漂亮,可你又不是没见过,不要跟个色中饿鬼似的两三下就匍匐在她脚下了! 与赤相反,正主炎并没有什么反应,她反而不满地哼哼道:“你是我姐姐,谢什么谢啊!师父曾经告诉我‘若兄弟姐妹之间说谢,肯定是有隔阂了’哦!” “噗,好好好,我不谢你。”女子无奈地笑着,刮了一下炎的鼻子道。 两人说毕继续向深处走去。 0085 心魔 “嗷嗷!”洞穴的尽头,小狼冒出半个脑袋,对着炎叫了两声便又消失了。 “嘻嘻,它叫我们快点呢!”炎兴奋地拉着女子的手快步奔向出口。 越接近出口,热浪越是强烈。 赤已经明显感到不适,更别提体质冰寒的女子了,赤听见她的脚步已经有些力不从心。 炎这个家伙真是个小鬼……根本没注意到自己姐姐有多难受吗? 或许是看到女子相貌的缘故,赤不由关心起女子来,对毫无所觉的炎感到颇为气愤。 “哗!”冲出洞穴看见眼前之物时,炎猛然睁大了眼睛,难掩兴奋之色。 “这是……”女子也同样惊讶无比。 一条宽广的岩浆河从溶洞深处蜿蜒而来,无数漂亮的红色和金色矿石紧贴着岩浆河岸边生长,晶晶亮亮的,闪着华丽的光芒。 这溶洞中灵气浓郁非常,超过了赤到达的任何地方,什么天奕门长老的山峰也远远不及此处的万一。 “好多矿石啊!发财了!哈哈哈哈!”炎高叫着,欢呼着。 “嗷嗷!”小火狼也同样喜悦地又蹦又跳,和炎滚作一团。 经历了最初的惊讶,女子的情绪平静下来。 她是冰属性,以她的修为还无法靠近那条灼热的岩浆。 “姐姐,我要去挖点矿石!”和小狼打闹了一阵,炎终于想起了姐姐,回头对女子喊道。 “去吧,我在这里等你。”女子忍耐着不适,勉强笑了笑,在洞穴口站定,并不打算上前。 “嘿嘿,好。”炎转过头便同小狼一道奔向岩浆边缘。 岩浆边矿石无数,孤陋寡闻的赤根本叫不出它们的名字,只能在炎乱晃的视野中努力寻找暖光石。 “火云石、红纹石、炎龟石……哈哈哈,这些矿石的品质好得没话说!”炎一边挖着矿石,一边对一旁的小狼说着话。 赤感觉有些汗颜,自己还看不起炎这个小鬼来着,谁知人家竟然认得如此之多的矿石,可见其知识储备远非自己可比。 “暖光石……我挖——诶!这是光武石!” 炎惊喜的叫声瞬间将赤的注意力拉回。 当赤看到眼前之物时,顿时有喜极而泣的冲动。 一块半人高的橙红色透明晶石被地周围大片的暖光石簇拥而生,和严堂玄描述的情况一模一样! 太棒了! 赤激动地不能自已,幸好此时的炎也十分激动,否则赤怀疑自己又要被记忆碎片给踢出去了。 “好大的光武石啊!”炎相当兴奋,她当然认得这个宝贝矿石。 “我要把这个也搬回去!”炎指着光武石对小狼道。 小狼甩甩尾巴,大方地叫道:“嗷嗷~嗷~”随便拿。 “我不客气啦!”将挖到手的暖光石揣进储物袋中,炎踩着满地温暖的石块,走到了光武石面前。 光武石澄澈透亮,在颜色更深的暖光石做背景的情况下,它俨然变成了一面镜子。 当炎走到光武石跟前时,光芒反射,赤在一瞬间终于见到了炎的庐山真面目。 刹那间,如同被冰水从头泼到脚,赤的心陡然冷了下来。 怎么会……是她? 赤万万没有想到,这一趟意外的记忆碎片之旅,竟然会同时遇到两张让自己如此熟悉的面孔。 女子就罢了,赤知道她绝不是自己熟知的故人。 可是炎这个家伙…… 赤一向是个爽朗的人,她不畏强暴,性格嚣张,似乎什么事情也无法将她击倒,就连她自己都快要相信自己就是个无所畏惧的狂人了。 但那只是假象罢了,赤一直在故意忘掉的一个事实——在她心底,始终掩藏着令她恐惧的某个东西。 曾经赤和单亦皴说到过心魔,她口出狂言,说自己不会滋生心魔,可是事到如今,当她不愿意提及的伤口被当面揭开,她再也无法欺骗自己。 “真是可笑,”赤心中苦涩,“我原本以为自己来到这里便是成功避开了和你相关的一切,却不想竟然是专门到此来与你相见。” “那个人把我带到这里来,一定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吧?否则世界如此广阔,何必费劲找到此处把我丢下?” “既然让我来到了这里,那个人的意思我也明白了。她是在告诉我,若是无法走出你的阴影,我便永远无法前进。” 面对着光武石上倒映出的那张面孔,四目相对,赤突然发觉自己就像真的在与炎对话一样。 记忆碎片是没有意识的,但是因为负面情绪而滋生于人心之中的心魔却有。 自己的心魔一开始便存在,从来没有消失过,只是直到此时,才赤裸裸地展现在自己面前,让自己无处可逃。 “好吧,既然已经到了不得不面对的地步,我只能弄明白关于你的一切,也弄明白我们到底为何会有这样的联系。” “我不会被你击溃的!”赤盯着炎纯真的面孔,心中暗暗发誓。 “炎,我们走!” 就在赤凝望炎的面孔之时,女子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语气急促。 炎急忙回头,却发现女子脸色焦虑,似乎受了什么刺激。 “姐姐?怎么了?我们才刚到一会儿啊!”炎莫名其妙地问道。 见女子的神情全然未有触动,炎赶紧补上一句:“难得来一趟回望修真界,去别的地方根本捞不到这么多好材料,我们多搬点东西再走吧,好不好?” “那你自己呆这里吧!”女子一甩袖子,转身头也不回地钻进了来路的洞口。 “诶!等等我!”炎只得向小火狼匆忙地道了别,匆匆向女子追去,甚至没有回头看光武石一眼。 在炎的眼里,果然还是姐姐更重要啊! 重宝在前,竟然就这样放弃了么。 赤对此并没有感到意外,如果就是那个让她忌惮的人的话,这一切都能解释的通。 赤同样不知道短短时间内女子身上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炎并未取走光武石。 看来这“地火矿脉”下,确实有光武石生长,而且若是一直有如此强大的火狼群守护,几乎没人有能力夺走光武石。 赤的意识随着炎向前奔跑,眼前火红的景色逐渐灰暗。 是时候离开了呢。 场景没入黑暗之中,而和炎同步的触感也渐渐消退。 这块记忆碎片所记录的一切,就到此为止了呢。 0086 新的烦恼 “回望修真界?地火矿脉?”听完赤简短的汇报,严堂玄挑了挑眉。 这显然是很陌生的两个地名。 “自从两万年前四圣会建立起来,‘修真界’这个名字的意义已经被重新定义了。按势力划分的区域被称为修真域,而所有修真域以及无人区被统称为修真界。看来这段记忆碎片还有些的年份啊。” 刚听赤说看见了光武石,严堂玄还有些激动得坐不住,可是当他得知记忆碎片记录的是一段十分遥远的历史,很快又冷静了下来。 这段记忆碎片至少经历了两万年的时间。 两万年,足够发生太多的事情,说不定光武石早被后来人取走了。 不过,既然赤没有撒谎,情报属实,那为了光武石去那地方查看一番也是值得的。 严堂玄招手叫来旁边侍立的一名金丹修士问道:“你去查一查,两万年前回望修真界和‘地火矿脉’的情况。” 金丹修士领命离开,严堂玄的目光重新回到赤的身上。 赤有些不安。 她隐去了自己对炎和女子身份的疑惑,别的部分都没有撒谎,可是严堂玄放她离开的承诺是建立在“找到光武石”基础上的。 地火矿脉是数万年前的地方,若是被火狼家族代代守护至今,那严堂玄的手下根本没有能力夺走光武石;若是火狼们已然离开,谁又能保证没有修士前去取走光武石呢? 若是严堂玄到了地火矿脉却不见光武石自己又该怎么办? 严堂玄出声打断了赤内心的纠葛:“你说地火矿脉下住着一群修为极高的火狼?” “是的。”赤应道。 “有多高?”严堂玄轻哼一声。 赤也没有隐瞒:“最强的那个应该已经是大乘期修为,而别的火狼,修为大都在炼神和返虚之间。” “哼,这么强的兽修群,在历史上竟然从未记载,怎么可能?”严堂玄狠狠地刮了赤一记眼刀,轻蔑道。 倒不是他觉得赤在撒谎,毕竟他有鉴别对方话语真伪的法术,很明显,赤所说的都是实话。 他只是对赤的眼光产生了怀疑。 在严堂玄的观念里,强者必然霸道,拥有如此强劲的势力,却蜗居在小小的矿脉中,不为世人所知,他不相信强者真的愿意如此低调。 赤默默无言,毕竟她并未亲眼见过炼神期以上的修士,只能根据前辈们的描述去推测火狼的修为。 不过即便如此,她也可以肯定,火狼的修为,比严堂玄的高了许多。 就算是那个被火狼吹成皮球的元婴古修,也远比严堂玄要强大。 屋子里的众人陷入了沉默。 严堂玄虽然自视甚高,可他也很明白赤说火狼强大并非有意浮夸,若是那地火矿脉确实是个险地,他必须谨慎处理。 不一会儿,方才出去查询地火矿脉情况的金丹修士匆匆赶回,伏在严堂玄耳边说道了些什么。 严堂玄霍然站起,面上隐约可见淡淡的喜色。 他指了指赤道:“我给你一点自由,可以离开冤魂围场了。不过在我重新召见你之前,你只能在镇魂城内活动,除此之外所有待遇都和镇魂城人一样,当然,如果你有自信逃出镇魂城的话也可以试试,后果么……哼哼!” 警告地瞥了赤一眼,严堂玄便带着金丹修士从内堂门急急忙忙地离开。 “走吧。我带你出去。”最后一位金丹修士并未同严堂玄一道离开,而是推开了前门,招呼赤和他一起走。 赤和熊忙跟上他的脚步。 沉默地走了一段上坡路,赤终于忍不住,问金丹修士道:“前辈,我在冤魂围场角斗所得的积分,还有一些没有用完,请问……” “你已经恢复自由身了,不再使用积分。”金丹修士的声音冷冰冰地打断赤,语气生硬地说。 赤无奈地闭了嘴,好吧,人在屋檐下,这些积分就当做这段时间的住宿费好了。 而且这金丹修士看起来一点都不健谈,十分不友好的样子,纵然自己有很多问题,都只能等离开冤魂围场再打听了。 一路无话,金丹修士终于带着赤走到了道路的尽头。 面前是两扇雕刻着凶猛双虎的白玉门,金丹修士面无表情地说道:“出去吧。” 这门就是通往外界的门吗?竟然没有一个人看守? 赤觉得怪异,可是这金丹修士根本不想和她谈话,她只得道了声谢,站到了大门面前。 赤将双手按在门扉上,用力一推。 轰…… 沉闷的声音响起,门却只稍微移动了一点点距离。 熊见状,连忙将肉肉的熊掌撑在赤的旁边,伴随着阵阵轰鸣,终于将门推开。 回头对一脸得意的熊笑了笑,赤向外迈出了第一步。 终于结束了,这座血腥堡垒已经不再是她的束缚。 随着一人一熊的离去,大门渐渐关闭,只留下面色冷然的金丹修士死死地盯着门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哇哦!久违的阳光!” 当赤走上阶梯,沐浴稍微有些温度的紫光阳光下时,她突然有一种重回人间的感觉,不由自主闭上眼睛享受起来。 熊则是欢快地跑上前,仰头嚎叫一声:“哇!这里视野好好哦!” 赤舒服地伸展了一下双臂,慢慢走到熊的身边,向远处眺望。 原来,冤魂围场就是一个桶型建筑,而赤和熊现在就站在“桶”的边沿上。 站在这里,向外就能观看镇魂城的景色,向内则是一级一级的宽大阶梯,像是看台一样。 原来冤魂围场还有这么大的露天看台啊! 回想起在冤魂围场里战斗时,观众们声嘶力竭呐喊的场景,赤心里生出一股不适之感——这个地方,她真的不喜欢。 “熊,我们走吧。” “好呀!去哪里?” “当然是去赚钱。”赤哭丧着脸道。 真怀念拥有十八万红玉的日子! 冤魂围场顶部有从外下到地面的楼梯,可赤已经是筑基期修士了,她决定不再走炼气修士的老路。 只见赤从储物袋里取出火红的飞剑,耀武扬威地将它最大化。 “啊,是在吊桥那里救我用的那把飞剑!”熊欢快地看着眼前一仗来长的飞剑,还是感叹道,“要是再宽点就好了。” 赤看看飞剑,再看看旁边熊肥硕的身躯,顿觉有理。 可是这把红色飞剑本来就是载人用的,当然是轻便灵活为主,如此宽度已经是它的最大限度了。 要稳稳带熊飞行的话,自己还需要更大飞行法宝,而买飞行法宝则意味花大价钱。 哀叹一声自己怎么如此穷困,赤还是领着熊小心翼翼地上了飞剑。 飞行一向是赤的弱项,她也不敢摆那些潇洒的姿势,只能老老实实地将飞剑做升降梯使用,一人一熊很快降落在地面。 “飞的感觉真好,赤,我也想要飞剑嘛。” 熊可不知道正常修士是怎么飞行的,对一个地面生物来说,升降梯已经是别样的体验了,于是它爪子一伸,抓住赤的衣衫就当街撒起娇来。 “我也想给你买,可是我们没钱啊!”赤一手死命地推开熊不让它把自己扑倒在地,一边一点点费劲地从熊爪子里扯回自己的衣服。 就在赤和熊纠缠不清的时候,一个软软糯糯的男声在一旁响起。 “赤妹妹是不是有什么烦恼呢?可以跟人家说哦,人家或许能帮上你的忙哦。” 0087 鬼磨钱庄 软绵绵的男声将赤弄得鸡皮疙瘩直冒,她嫌弃地看过去,只见一个面容俊俏、腰身细腻的男子正怜爱地望着她。 没错,就是怜爱,情深深雨蒙蒙的怜爱。 “有事?”男人的眼神盯得赤头皮发麻,她赶紧向熊那边挪了挪,警惕地问道。 “哟,赤妹妹,你可是咱们镇魂城的大名人啊,别紧张别紧张。”男子说着,扭着细腰就要贴上来,吓得赤赶紧往后一跳。 “谁是你妹妹啊!有话快说!”赤对男子怒目而视,熊见状也拱起背,凶狠地盯着男子,嘴里发出低低的嘶吼。 男子赶忙摆手:“人家没有恶意啦,不要这样嘛。” 叮! 一道寒光闪过,夜寒梭霎时顶在了男子的喉咙上。 “好好说话还是立刻去死?”赤咬牙切齿。 男子眉毛微微一挑,却并未露出害怕的神色,只是笑道:“我听闻赤大人过得颇为贫困,正巧我手头有件不错的工作适合你,不知赤大人是否愿意接受?” 男子的语调一下子变得十分正常,称呼也变成了“赤大人”,听上去确实舒服多了,可是配上他妖娆的身段,赤还是感觉无比诡异。 不过男子的长相和语调都不是重点。 “你怎么知道我贫困?”赤的眼神逐渐凶狠起来。 “这不是赤大人方才对熊说的吗?”男子笑盈盈道。 “方才?”赤一愣,她方才说的是兽语,她还以为在这里不会遇上能听懂兽语的人修呢。 疏忽了啊! 赤有些懊恼,兽语就是武萱清这个人修教她的,那么自然也会有别的人修能听懂兽语,她却把兽语当做和熊交流的独门暗语,以为没人听懂,也是有够蠢的。 烦躁地挠挠头,赤收回夜寒梭,可是语气依旧凶狠:“什么工作?最好是个正经差事,不然,哼哼!” “赤大人真是暴躁呢,”男子笑容依旧和煦,似乎刚才赤根本没有拿剑威胁过他一样,“你放心,我们‘鬼磨钱庄’从不发布无趣的任务。” “鬼磨钱庄?”赤嫌弃的目光将男子从头到脚扫视了几遍,“这什么怪名字啊,我怎么没听说过?” “呵呵,赤大人离开天奕门之后一路逃亡,根本没有安顿下来,怎么会有机会接触我们鬼磨钱庄呢?”男子的眼神依旧温柔, 赤闻言脸色更冷,浑身上下杀气四溢:“你小子,我的事情你倒是挺清楚的啊?一个钱庄不老老实实地做你们的钱庄生意,跑来打听她人的底细,本事可不小。” “赤大人莫怪,我们鬼磨钱庄的人遍布修真界,各地都有我们的人手,像赤大人这样未来可能大有作为的天才自然是我们重点关注的对象,否则那些疑难怪事靠普通修士怎么可能解决呢?”男子没有任何动怒,只是耐心地解释道。 “遍布修真界?说得好像西大陆你们也有人似的,那我倒是要问问西大陆是个什么状况。”赤刁难道。 西大陆和另外四片大陆完全不同。 西大陆十分封闭,外人极难踏足,而西大陆的人也罕有出来走动的,久而久之,西大陆便成了修真界最为神秘的地方。 男子面不改色,只是微微摇头:“我们自然也有西大陆的情报,只是以赤大人的等级却是不能换到西大陆的情报哦。” “什么意思?”赤眉头一皱。 “凡是参与我们鬼磨钱庄任务的修士,都会成为记录在案的‘鬼佣士’,按铁铜银金玉五个等级划分,每个大等级又分为上中下三个小等级,比如赤大人若是答应参与鬼磨钱庄的任务,那您就是下铁阶的鬼佣士了。”男子解释道。 “这等级有什么用?能换取情报?”赤疑惑地问。 男子见自己成功引起了赤的兴趣,口气微微带上了诱惑:“当然不止这些。鬼磨钱庄的任务分为两种,一种是鬼磨钱庄自己发布的任务,一种是修士或者势力通过鬼磨钱庄发布的任务。” “鬼磨钱庄的任务奖励非常丰厚,能尽快地提升鬼佣士等级,不过却极少发布,还需要金阶以上才能接取。” “别的修士或势力的任务,由他们自己指定需要的鬼佣士等级,报酬也由他们自己定,鬼磨钱庄只收取一部分中间费用。” “只有达到了任务要求的等级才能接取相应的任务。” “除此之外,鬼佣士也可以发布相应的任务,不过一些任务的发布也有等级要求,如西大陆相关的任务,至少要金阶才可以发布。” “另外,达到了相应等级,就能参与鬼磨钱庄独有的拍卖会,其中拍卖的物品都是外面买不到的珍品。” 说完,男子也不着急,只是安静地站在赤和熊的跟前,等待她考虑清楚。 赤思索了片刻,问道:“这个鬼佣士等级要如何提升?” “鬼磨钱庄会根据任务的难度设置点数,接取任务、发布任务都能获得点数。当你的点数达到一定数值后,便能升阶。” “做鬼佣士有什么限制吗?”赤再次抛出一个问题。 男子又道:“鬼磨钱庄只是一个盈利的组织,对势力争夺并无兴趣,所以限制也不多。只是鬼佣士在一定期限内需要完成相应数量的任务,否则会受到降阶处罚。” “就这么多?” “就这么多。” 赤沉默了,如果按照男子所说,做这鬼佣士并无害处,况且她身无分文,急需大量钱财。 赤皱着眉头望着男子道:“你方才所说的任务是什么?” 仿佛早已知道赤会答应,男子躬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还请赤大人随我一道前去鬼磨钱庄详谈,外面不是说话的地方。” 赤皱着眉头看了男子一会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申离。”男子欣慰道,赤总算是想起问他名号了。 “生离?还真是个‘好’名字。”赤哼了一声。 申离这个人总给她一种十分怪异的感觉,可是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只是下意识地就想跟他对着干。 申离也不恼,只是温和地解释:“呵呵,赤大人多虑了,是申时的‘申’。” “那申道友就带我过去吧。”赤眉毛微微一凝,道。 “请。”见赤眉头不展,申离也不多说,引着她信步前行。 赤没有再说什么,只默默地看着申离的背影若有所思。 0088 贵客 镇魂城的建筑都是低矮的土房,加上屋舍上或雕刻或描绘的鬼脸尸怪,在紫色天空下真如一座鬼城一般。 还好现在是白天,即便是紫色的光芒看上去也有几分暖意;若是黑夜,这里恐怕十分阴森恐怖。 所以当赤看到鬼磨钱庄时,她也没露出多少惊讶。 满大街的鬼屋,再胆小也看腻了,这鬼磨钱庄无非就是大一点的鬼屋而已。 不过和那些破落户比,鬼磨钱庄的楼阁多了几分硬朗的线条,色彩更暗却闪烁着黑光,“鬼磨钱庄”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更是书写得大气,一看就与众不同。 走进鬼磨钱庄的内部,赤不免皱了皱眉头。 虽然要营造气氛,可用月光石来装点大厅也太过阴暗了吧?就不能学学严堂玄,直接用日辉石照明? 跟随申离上了阴暗的楼梯,每走一步,脚下的木板便“吱呀吱呀”地哀嚎起来,在安静的大厅里显得格外突兀。 “……”见远处零零散散的修士都转过头来打量自己,赤无奈了。 这鬼磨钱庄里的修士们走路都没有声音吗?只有她和熊才会把地板踩得直叫唤,莫非除了她和熊,全是飘荡在空中的鬼? 申离走在前方,脸上挂着微笑,却并未说什么。 赤也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跟着他向里走。 终于,申离停在二楼一间写着“巽”字的房门口,他撩起帘子,示意赤进去。 赤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走到门口一看。 这房间无甚特别,房间里只有一张圆桌,几把圆凳,圆桌上有一支未点燃的蜡烛,别无它物,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见赤似乎不愿意进去,申离便率先走进屋。 赤没办法,只得自己撩起帘子小心地进到屋里。 双方在凳子上坐定,申离点燃桌上的蜡烛,方才笑道:“赤大人第一次来这里,不太适应吧?” “你们这里像鬼屋。”赤毫不客气地评价到。 “呵呵,鬼佣士们大都是低调的高人,不想被他人注意到,所以走路都很轻;一般不到雅间中也不开口说话,雅间里有禁制,可以隔绝声音,不怕被人偷听。”申离并不生气,笑呵呵地回答。 雅间……这里哪里雅了? 更诡异的是这蜡烛,明明被点着了,却无丝毫融化的迹象,就看那幽蓝的火苗静静地燃烧,把大家的脸都照得阴森无比,就连憨厚的熊,此刻的面容看起来也像暗中窥视的老狼。 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赤只得询问申离:“任务是什么。” “护送任务。发布者是一个小家族,他们要见一位客人,并与之在秘密地点交易;只是这个小家族势力薄弱,只有三名筑基修士,完全无法保证安全,所以想要寻找一位高手帮忙。”烛光映衬着申离的脸,将他衬托的更加妖娆。 赤皱眉道:“你不是说有意思吗?这任务哪里有意思了?” 不就是当保镖吗? “呵呵,他们的客人可不一般。”申离继续好脾气地说道。 吊人胃口!赤心里烦躁:你就不能一口气说完吗?非要自己一句句地问? 这样想着,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似乎有曾有人这么对她,非要她一句一句地挨个问,才肯说明真相。 一时想不起来那人是谁,赤只得问道:“这个客人怎么了?” “他是外来的贵客。” “外来的贵客?” “镇魂城位于九幽涧中央,两侧均是无法攀登的峭壁,顶上被罡风遮蔽,前后均是僵尸聚集地,无法生存。镇魂城就像一座孤岛,能到达这里的客人便被称作外来的贵客。” “这有什么奇怪的?又不是完全没有路。”赤嗤之以鼻。 她自己就是外来者,就算其它修士不如她和熊厉害,多带点人又不是闯不过僵尸阵。 “呵呵,赤大人这样从幽府之渊一路闯过来的修士并非是客人,否则也不会在冤魂围场呆上数月之久了。” 申离的话中颇有嘲讽的味道,听得赤很不是滋味。 不过赤本就不喜欢申离,她自己说话都带刺,被申离如是说,也只能认了。 “贵客是指通过特殊通道来到镇魂城的人。他们是来这里做生意的,他们的行踪和真实身份都是秘密,若非特殊原因,知道内情的人都不会把他们到来的消息外传。”申离如是道。 赤挑了挑眉:“身份和行踪都是秘密?难道这些人要来这里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赤大人果然聪慧,不过话不能说得这么难听。毕竟贵客们来做生意对镇魂城来说并无害处。”申离说着,却未听到他的话语中有任何对赤的不满。 这家伙莫非……并不是镇魂城人? 赤审视着申离阴柔的面庞,心里已经有了别样的猜测。 “切,还以为是什么事情,我对他们要做的交易可没兴趣,况且知道了交易的内容,也难保发布任务的小家族不会杀我灭口。”赤不是不知道地下交易,但是她并不想和这些事情扯上关系。 先是得罪了天奕门、韩家,来到妖魔混道后又触怒了神修军队和妖星盟的长老,在明处,她已经和许多势力结下了仇怨。 要是再和这些见不得人的家伙结下梁子,真的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赤可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她才筑基期,自保能力相当有限。 “赤大人多虑了,”早已料到赤会如此说,申离道,“对于外来的贵客这些交易或许是不可告人的,可是对镇魂城的人来说,这些都是再普遍不过的交易。发布任务的小家族,也只想在隐秘的交易地点保个平安罢了。只要回到镇魂城,有城主的庇护就不需要聘请护卫来帮忙了。镇魂城内,可是不允许打斗的。” 赤沉吟片刻,觉得申离说的不无道理。 就像活尸,显然就是一个可怕的实验体,要是放到外面,严堂玄绝对会被各大门派联手诛杀,岂能让他大摇大摆地开个角斗场,放活尸出来表演? 所以在外面的人看来应该保密的事情,对镇魂城人来说或许真不是个事。 只是这一想却让赤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 她道:“那我就更不能去了,严前辈可是告诉我没有他的允许绝不可以离开镇魂城。” “赤大人误会严前辈的意思了,他的意思是不允许你离开镇魂城地界。镇魂城内有部分区域不受城主监视,相当于秘境,通常交易都是在这些地方进行的。”申离摆摆手道。 得,这申离,竟然一条一条地打消了自己的疑虑。 如果报酬真的丰厚,赤觉得自己真的没有拒绝的理由了。 只是还有一件事。 赤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嘴角:“可是你说这么多,我还是不觉得这任务有意思,他们交易有什么看头?” 谁知申离却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似乎早就在等赤这么问:“真的么?即便那位贵客可能是天奕门的人?” 什么! 赤的眼睛陡然睁大。 天奕门! 0089 菜玥的担忧 天奕门,这个将自己养大,给予自己希望又亲手将之粉碎的门派,赤如何能不去在意? 若是不在意,赤又岂会在离开天奕门的前两日,坐在山坡上对着天奕门安静祥和之景发呆,只为将门派的样子刻入心中,永远不会忘怀? 在天奕门的日子并不能说十分快乐,可是却很单纯,至少在师叔长老的庇护下,赤不需要去勾心斗角,为生存而担忧,她只需要做最真实的自己。 日木风生、雷旋电蛟、风蚀猛火…… 等等高强的法术,甚至一阶的修炼功法,都是天奕门赠与的。 没有天奕门,绝对没有如今给人震撼的赤。 即便是天奕门发布了那样的通缉令,极力将脏水泼到赤的身上,赤对这个门派也恨不起来,因为她对天奕门的确心存愧疚。 况且,还有那家伙,那个把珍贵的筑基丹送给自己的挚友——穆潇冷,还待在天奕门中。 如果她遇到危险,赤决不能坐视不管。 肮脏的地下交易么? 到底是什么交易? 赤心里一阵警惕。 她现在很想知道对方的目的,到底是天奕门在策划着什么,还是门内有人暗中捣鬼? “赤大人考虑的怎么样了?”申离的声音适时响起,语气中充满了了然。 抬头看着这个古怪的男人,赤心里长叹一声——这家伙还真抓住了她的弱点啊。 “天奕门,我确实有兴趣。可是你方才只告诉我‘可能’是天奕门的人,这是什么意思?”赤没有放过申离话中的疑点。 申离始终在诱导着赤发问,此时被问到关键处,自然不会慌乱。 只听他娓娓道来:“地下交易的内容和贵客的身份,发布任务的家族自然不会告知我们,甚至连他们自己都可能不清楚贵客的具体身份。但是我们鬼磨钱庄的眼线遍布各地,早在通向镇魂城的暗道发现了天奕门修士的踪迹。” 申离顿了顿,又道:“知道通向镇魂城暗道的修士本就很少,还要跨越两个修真界不辞辛苦地到此,即便是我也十分好奇他们的目的呢。” 赤挑眉:“这么说来,你们也不确定和发布任务的小家族交易的就是天奕门修士?” “是的,但是我也说了,来交易的贵客很少,参与任务的话,碰到他们的几率并不小。若是你一直等在镇魂城,根本没有机会与他们碰面。来交易的贵客是不会在镇魂城内露面的。” 原来这趟任务就是赌运气么。 不过若是事情真如申离所说,自己等在镇魂城内确实不是明智之举。 思索片刻,赤拿定主意,道:“好吧,你赢了,我该怎么做?” “若是赤大人愿意接下这个任务,我便请那个家族的人来这和赤大人面谈,具体事务,你和他们详谈便可。”申离不紧不慢道。 “好,这个任务我接了,”赤说着,又犹豫了一下,“可是天奕门认识我的人太多了,我这样出现肯定不行。” 申离笑道:“这个好办,我这里有一张换容面具,就先借给赤大人好了。不过赤大人可不要在人前使出暴露身份的法术哦。” 赤好奇地接过申离递过来的柔软面具,这面具摸起来就像人皮一样,搞得她心里发毛。 “这什么材质的?” “放心吧,不是人皮。” “咳。”赤干咳一声,竟然被一张面具搞得心惊胆战,真是辱没王名啊。 和申离商量好后,赤便在巽字屋中等待,而申离则离开去寻那发布任务的小家族修士了。 趁着此处无人,赤用手指在熊的鼻子上点点:“这次任务,又要委屈你在城里等我了。” “咦?为什么?”熊疑惑地问。 “韩家知道你跟着我的事情,此时的天奕门可能已经得知了这个消息,带着你有暴露我身份的可能。”赤抱歉地说着。 熊失望地趴到地上,却还是顺从地说:“好的,我等你回来的。” 看着听话的胖熊,赤觉得自己十分对不起它,熊跟着自己没过几天好日子,不是处于逃命状态就是被关起来失去自由。 如果我到幽府之渊当上了艳王,是不是就能不再让熊过得如此憋屈了呢? 赤望着桌上的火苗渐渐出神。 哗。 门帘被人撩了起来。 赤转向门口站起身,见一名头戴黑纱斗篷的女子和一名瘦高男子走进房间。 “你是……赤?”女子取下斗篷,露出一张俏脸,不确定地问。 “是我。”赤看着这陌生的面庞,平静地说。 “太好了,申离说给我们找到一位强援的时候我们还将信将疑,”女子和男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惊喜之色,“如果是赤,这一趟应该十分安全了!” 赤只是笑笑,并没有被女子的吹捧弄得飘飘然。 如果是普通修士,她自然不惧,可是对方可能是天奕门出来的筑基修士,绝不是可以轻易打发的阿猫阿狗。 赤和女子在桌边坐下,男子则侍立在女子身后。 女子和男子都是筑基中期修为,但是周身灵气却并不像赤那样凝实、充满爆发力,这种不同恐怕是修炼方法造成的。 女子先介绍自己和男子:“我姓蔡,名一个单字‘玥’,是蔡家的当家,这位是我的堂弟蔡瑜,是家里的管事。” “我们要将一件‘束魂铃’卖给外来的贵客。”女子声音清脆,直切主题。 束魂铃?这是什么东西?赤很想问个究竟,却不知道是否应该开口。 似乎看出了赤的好奇,女子笑道:“你是从妖魔混道来的,自然不清楚束魂铃的功效。这束魂铃是我们幽府之渊的特有之物,能驱使僵尸。其材料自然也取自僵尸,外面几乎不可能出产。” “不过束魂铃在外面十分稀罕,在镇魂城却不是奇物。许多家族都可以炼制。” “但是我们蔡家的束魂铃有一种特殊功效,这是别家的束魂铃无法复制的。只可惜我们家的束魂铃产量不高,一年最多只能炼制六件。” “贵客也只是听说了我们蔡家束魂铃的功效,对其颇感兴趣,想先向我们购买一批。若是好用,以后便要长期合作。” “贵客出价颇高,这样的生意我们自然不能错过。但是我们蔡家势单力薄,交易地点又隐秘,不受城主管束,只凭我和堂弟很难保证自身安全,这才在鬼磨钱庄发布了任务。” 赤奇怪道:“你们做生意竟然还有性命之忧?” 蔡玥双手一摊:“束魂铃炼制不易,价格自然昂贵,所以总有些不三不四的人冒充大势力,拿了东西又不想给钱。以前城北徐家就出过事,损失了束魂铃不说,还折了三名筑基修士。” “原来如此,”赤明白过来,又问道,“他们来了多少人?” “我们与他们约定好了,在交易地点,双方都只来三人,毕竟要保证隐秘,”女子脸上怀疑之色一闪而逝,“不过他们自称来自大势力,实力恐怕远比我们蔡家修士要强,若是有变,即使是三对三,只凭蔡家人,我们也没有把握。” 大势力! 赤心中一凌。 “我的任务就是保证你们全身而退?”赤问道。 女子神情一冷:“也不全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若是他们没有按约定交付金额,我们恐怕要将他们三人全部留在九幽涧了。” 听了蔡小姐的话,赤心中不由感叹。 这女人,真不愧是能在镇魂城这样的地方做到家主位置的人,若是没点狠劲,坐拥秘法的蔡家恐怕早被别的势力吞噬干净了吧。 0090 依赖 “交易什么时候开始?” “按照约定,三个月后便是交货之日。” “竟然要那么久?”赤眉头一皱。 她除了想碰运气知道那些天奕门修士来镇魂城做什么,还急需红玉。 菜玥告诉她三个月后交易才开始,那她现在不还是要身无分文地走出鬼磨钱庄,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日期是之前说好的,没有办法更改。”菜玥没想到赤竟然会这么急着完成任务,只能无奈地说。 看到赤眉头紧锁,一旁的蔡瑜连忙帮腔:“赤道友若是不嫌弃,可以到我们蔡家住些时候。我们蔡家有专门的客房,提供食宿,绝不比这镇魂城内任何一家客栈差。” 赤一听,心中大喜。 菜瑜哪里知道她根本没钱住店,正愁流落街头呢! 赤不动声色道:“这样也好,免得我在外忘记时间,不小心错过交易。” 见赤点头答应,蔡家二人方才松了口气,却听赤幽幽道:“那我们是不是应该谈一下报酬了?” “我们发布任务时,就已经向鬼磨钱庄提交了报酬。申离没有与你说吗?报酬是三万红玉。”菜玥疑惑道。 赤愣了一下,立马明白过来,因为自己没问,申离那个家伙就没说! 真可恶啊!非要自己面面俱到地询问才肯把情况都说出来,害自己又在人前暴露自己的无知! 对于引诱自己加入鬼磨钱庄,却不把事情交代清楚的申离,赤感到既生气又无可奈何,这是什么服务态度啊!真想投诉他! 只是这问一句答一句,不问就捂着不说的毛病,她好像真在哪见过? “唔,三万红玉不是小数目,我们本来是想找两位筑基后期修士帮忙的,最后由他们自行分配三万红玉的。不过如果是赤,一个人也足够应付了吧?”见赤久久不语,蔡瑜小心翼翼地问。 赤在冤魂围场表现出的惊人战斗力让蔡家人印象深刻,他们对赤的实力非常信服,觉得与其去请两个不知深浅的修士,还不如就让赤一人包下三万红玉,也免得到时候推卸责任。 赤哪里是纠结钱的问题,见蔡家两人误会,她也不解释,心中反而暗暗高兴。 于是赤答应下来,跟随蔡家二人一道前去蔡家落脚。 蔡家只是小家族,不过屋舍修得比路边的普通人家要好了许多,整个家族也被阵法禁制保护起来,看样子比青莽山的严家更有世家风范。 客房和蔡家之间还有一道禁制,菜玥亲自将赤送到客房安顿,并吩咐一个蔡家炼气修士守候在旁边的屋中,只要赤有需要,唤他便是。 于是,赤就这么在蔡家住了下来。 三个月的时间不算短,赤的修炼速度又飞快,加上在冤魂围场的积累,她的修为很快达到了筑基二层巅峰,只需要一次突破,就能进入筑基三层了。 “单大哥和星落都是妖魔混道的精英,他们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实际年龄却已经四十岁了。我十三岁便达到筑基三层的话,按这个进阶速度,二十岁前就有可能达到筑基大圆满。这个修炼速度过分超群,快不一定是好事,要是出现根基不稳的问题,恐怕会酿成大祸。”赤摸着下巴思索着。 正在此时,几日不见踪影的熊推门进屋。 熊发现赤坐在蒲团上发呆,便过去戳她:“赤已经在筑基二层巅峰停留好几天了,怎么不冲击筑基三层的瓶颈啊?我还怕打扰你进阶,在训练场呆了好几天呢!” “唉,我还没有准备好。”赤用手指绕着一缕头发,愁道。 熊瞪大了眼睛:“准备?不就是普通境界吗?需要准备什么?” 赤哀怨地瞥了它一眼:“兽修修行速度慢,可是境界很稳定,而人修修行速度快,却有许多人的修为呈现出虚浮之态,这事有些麻烦。” 说着,赤站了起来,右手握紧,运起魂钢甲身,猛挥一拳,向熊打去。 熊一呆,反应不及,只能同样运起魂钢甲身,用爪子一挡。 只听当的一声响,赤的手被震开,而熊则纹丝不动。 这一次,不等赤说话,熊竟然慌忙抢答:“等等,这可不代表我修为比你稳固啊!我力气本来就比你大嘛,你哪能靠拳头打败我啊?” “噗,你怎么比我还激动,”赤被熊慌慌张张的模样逗笑了,“我是想看看你魂钢甲身修炼得如何了。看起来,你比过去能更自如、迅速地使出这招。” “嘻嘻,我可是抓紧一切机会在修炼呢!” “不过你好像还不能熟练运用厚土岩体,在被动的情况下,根本没想起来自己还有这招吧?”赤拍拍熊的肩膀说道。 出乎赤的意料,熊听完后,没有表现出被提点的恍然大悟,而是睁着纯真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喂,你盯着我干什么?”赤被熊盯得不自在,轻轻推了推它。 熊挠挠头:“赤说这些,该不会是在转移话题吧?” 赤一愣,却又笑道:“哪能呢?” “不,赤就是在转移话题,哼,赤明明就在烦恼根基稳固的事情,却不肯告诉我让我帮你!”熊气哼哼转过身把屁股对着她。 “……喂!你还学会赌气啦?”看着那肥肥的屁屁和小尾巴,赤无奈道。 “哼!”熊气鼓鼓地说。 赤突然想起自己那次和柳星落赌气,也是如此作为,不由笑出了声,熊真是被自己带坏了啊。 “哼!你还笑!” “没有没有,”赤走上前揽住熊的脖子,蹭蹭它的皮毛,“我只是觉得你和我还真像。” “花言巧语!别以为这样就能转移话题!”熊不高兴地把头甩向另一侧。 轻轻拍了拍熊毛绒绒的脑袋,赤又欣慰,又自责。 欣慰的是熊也同样在成长,终于开始对事物有自己的看法了,不再像过去那样呆呆的,她说什么就信什么。 而赤之所以自责,是发现了自己太忽略熊的智慧和感受,虽然嘴上说着一同建立容身之所,可是在心底还是把它当成需要保护的对象,不愿意让它为自己操心。 赤并非出于恶意,可是把自己的难处告诉对方,共同去解决问题,这才是同伴啊。 赤走到熊跟前,把它的头硬掰向自己。 一人一熊四目相对,赤笑着,目光却格外真诚:“我家熊已经是大熊了呢,从今以后,我可要向你吐苦水,扔难题,尽情地依赖你咯?” 熊听赤如是说,终于转忧为喜,开心地用爪子拍拍赤的头顶。 “嘻嘻!尽管来依赖我吧!” 0091 外面的世界 关于境界稳固的问题,赤和熊讨论了整整一宿。 从人修到兽修,从亲眼所见到道听途说,她们一起将所知道的信息整理了一遍。 可是赤的情况实在是太特殊了。 她除非什么也不做,不然使用一次灵气,修为便会随之提升一分,这些情况都是闻所未闻的。 不过熊听说了赤曾经在天奕门被断定不能筑基之后,突然眼前一亮,道:“赤有没有想过当时你到底为什么不能筑基呢?” “唔,想倒是想过,不过我并没有思路。”对于自己当初无法筑基的原因,赤一直感到十分疑惑。 “会不会是因为赤的境界不够稳固,所以身体自己停止了进阶,直到赤经历了一系列事件成长,修为稳固后才开始进阶?”熊推测着,突然猛地一拍地板。 只听它兴奋道:“赤不是说人修中有一种稳固境界的方法就是提升心境吗?经历了许多事情,你一定也像我一样长大了,所以根基就稳固了嘛!嘻嘻!我说的对不对啊?” 赤怔怔地看着眉飞色舞的熊,她竟然觉得好有道理。 现在的自己和天奕门时的自己相比,确实已经改变了太多。 不过眼下是无法验证熊的猜测了。 筑基三层和筑基二层同属筑基前期,不存在严苛的瓶颈,赤十分顺利地进阶完毕。 按照过去在天奕门学习的方法,赤运转大周天,将境界稳定下来。 虽然修为看上去很稳固,可是赤仍旧担心自己的根基。 就像修建楼阁一样,一幢高楼是不是真的稳当,唯有经历风雨才能显露出来。 对此赤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况且蔡家的交易之日已经临近。 交易的前三日,蔡玥身穿一件红色骷髅饰法衣,领着蔡瑜亲自来到赤居住的院落。 “才几个月不见,你的修为竟然又精进了不少,果然是天才!”蔡玥一与赤相见,立刻注意到她修为的提升,惊讶地说道。 赤将蔡玥和紧随其后的蔡瑜请进屋里,笑道:“蔡道友也依旧光彩动人。” “哪里!修真界实力为尊,相貌不过是附属之物,不足挂齿,”蔡玥很快恢复了平静,笑问赤道,“赤这些日子在这里住得可还习惯?” 赤点点头:“自然。蔡道友安排得周到,我都想在这里常住了。” 蔡玥当然明白赤说的不过是客气话,像赤这样的天才,一个小小的蔡家根本不可能留住她,所以从一开始蔡玥便绝了招揽赤的心思,只期望与之交好罢了。 “荣幸至极,”蔡玥微微行了一礼,便说起了正事,“对了,三日后便是交易之日,我们需要在正午之前赶到交易之处。” 顿了顿,蔡玥的目光逐渐下移,最终停在了赤的法衣上:“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我,在这镇魂城我还是有几分薄面的,他们会给出最公道的价格。” 赤知道,蔡玥是嫌弃她的法衣品阶低了。 赤已经是筑基三层了,可身上的法衣竟然还是一阶,看上去十分扎眼。 赤心里干笑两声,面上却仍旧保持着平静:“准备的东西倒是没有,只是我不想在任务中暴露我的身份,希望蔡道友能替我保密。” “这个当然没有问题。”蔡玥满口答应。 于是,赤当着蔡家二人面,取出申离借给自己的面具戴在脸上。 只见那面具犹如活物,贴到赤脸上的瞬间竟然自行蠕动起来,最终将她的脸颊完全包裹在内,显露出一张陌生而自然的脸来。 “这……”蔡家二人从未见过如此宝物,呆了片刻才赞叹道,“真是一件宝物。” 赤取出一件白色的一阶法衣,夜寒梭在手,轻易将其割成两条布带,然后将自己的左右手完全缠在其中,遮住了左手的骨甲。 在蔡家二人略显呆滞的目光下,赤收回夜寒梭,坦然道:“在外请二位称呼我‘柳单’。” “好的。”看过赤一系列怪异的举动,蔡玥听到这个奇怪的名字反而不那么惊讶了,她立刻应了下来。 见蔡家二人逐渐适应,赤便取下面具和布条恢复了本来面貌,然后说:“这次任务,我不会带熊去。” “为什么?”不出所料,蔡玥顿时露出惊讶的表情,目光中甚至还有几分责备。 赤坦荡荡地说:“它也是要保密的部分。” “可是对方的实力很强……”蔡玥有些不满地对赤道。 谁都知道赤在冤魂围场上每场都带上了熊,这次就她一个人真的没问题吗? 听闻此言,赤却丝毫没有动摇,而是正色道:“你觉得我实力如何?” “唔,很强,我并不是想质疑你,可是……”蔡玥明显误会了赤的意思,急急忙忙地想要解释。 赤摆摆手:“我当然很强,但是你只知道我强,却对我的实力其实并没有准确的定位,因为在镇魂城我一直没有遇到真正意义上的对手。” 除去神志不清法术都不太会用的活尸,赤在冤魂围场所向披靡,完全没有发挥她应对修士时应有的真正实力。 蔡玥脸色一僵,想要说什么,却终于忍住没有开口。 赤这话听起来颇为刺耳,好像在贬低镇魂城的修士似的,可是蔡玥并不是感情用事的人,否则也不会坐到家主的位置,她仔细一想,觉得赤说的不无道理。 别说冤魂围场了,就是整个镇魂城,她也没见过能和赤相提并论的筑基期高手。 看到蔡玥的反应,赤有些欣慰,这个女人很理智啊,还是这样比较好说话。 “我的实力在同阶中也是顶尖的存在,这个同阶说的不是筑基三层,也不是筑基前期,而是整个筑基期。”赤语气平淡地说着狂妄的话。 要是没有在冤魂围场惊人的表现,蔡玥一定会对说出这话的人嗤之以鼻,可是现在说出这句话的人是赤,蔡玥根本无法反驳。 蔡玥虽然是一家之主,可是说到底,她终究是被满地僵尸困在镇魂城内的囚鸟罢了,外面的世界,她从未见识过。 赤在镇魂城已经是顶级的存在,可是她在整个修真界会排到怎么样的位置,她没有任何办法评估。 见蔡玥并未反驳,赤继续说道:“虽然你们没有和外面的修士战斗过,可是也知道同阶交战只要不是实力悬殊,在一方尽力逃走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将对方全部击杀,所以我带不带熊,都一样。” 听到此处,蔡玥猛然挑眉,眼中冷光流露,语气冰冷道:“哦?那你的意思是,你根本做不到将对方全部击杀,却答应了我的任务?若是只能保证我们全身而退,我们连任务都不需要发布,还请你来做什么?” 屋中的气氛陡然紧张了起来。 然而赤却没有任何惭愧之色,她勾了勾嘴角:“全身而退?你们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蔡家二人只觉眼前一花,等他们回过神来,一把寒光四溢的飞剑已经顶在了蔡玥白净的脖颈上。 “就凭你们这点本事,天真地去和外面的恶人会面,蔡家的根基恐怕要就此断送了哦。” 0092 井底之蛙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蔡玥和蔡瑜根本没有料到情况竟然会变成这样,两人同时颜色大变,蔡瑜更是又怕又怒,大喝出声。 蔡玥冷汗直冒,飞剑顶着她的脖子,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飞剑上散发的阵阵冰寒之气。 仅仅在一瞬间,蔡家家主的性命竟然已经交到了赤的手里。 蔡玥不愧是家主,她的表现比蔡瑜可要冷静多了,她虽然冷汗直冒,却还是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道:“你虽然厉害,但是不要忘了,你是鬼磨钱庄的人。要是你在这里杀了我,他们是绝不会放任你逃走,毁掉他们的名声的!” 赤冷笑一声,鬼磨钱庄她才不在乎呢,更何况她对蔡玥的性命没有丝毫兴趣。 “堂堂一家之主,两个筑基中期修士,竟然被筑基前期修士一击得手,要不是我不想杀你,你的项上人头在就滚到我脚边了。”赤轻蔑地说道。 蔡玥只觉一口郁气哽在胸口,可是也不得不承认赤说的是没错,她实在是太不小心了,要是刚才再防备一些的话…… “让我猜猜,你现在正在想若是你小心些就不会被我制住了?”赤的话像一泼冷水将蔡玥浇了个透心凉。 蔡玥脸色发白,眼前这个少女实在是太可怕了,实力强劲不说,竟然还如此了解人心。 被威胁的滋味绝不好受,可是性命捏在赤的手上,蔡玥只能压住怒火低声问道:“你到底想怎样!” 赤慢条斯理地收回夜寒梭,道:“没用的,就算你再小心十倍,手上握着防御法宝,我也可以在瞬间将你击毙。我对你的命没有兴趣,但是我也不想因为你的狂妄导致任务失败。” “狂妄?你在说我?”这次算是撕破脸皮了,蔡玥也懒得去伪装,干脆冷笑道。 赤瞥了她一眼,又扫了一眼旁边对自己怒目而视的蔡瑜:“难道不是吗?你可不要忘了,我才筑基三层。” 什么意思? 蔡瑜仍旧摸不着头脑,然而蔡玥却陡然反应过来,脸色又灰败了几分。 见蔡玥已经明白了一些,赤淡淡地说:“外面的世界怎么样你们有见识过?主动去了解过?你们只告诉我要来的是大势力的人,我也不关心到底是哪个势力,但是我却会以修真界至强势力的标准来衡量对方。” “就算他们只是大势力的普通修士,其实力也远超你们的想象。若是他们的修为已经达到了筑基后期,筑基九层,那么即便是我,水平也不会比他们高出多少了。” 赤清晰地吐出一句句话,每个字都像重锤一般锤在蔡玥的心口。 “更别提大势力的精英修士,有修为的绝对优势,他们的个人实力甚至比我还要强。在这样的实力悬殊下,你确定就靠你们蔡家筑基中期的三人便能从他们手下全身而退?” “你们很聪明,找到了鬼磨钱庄,想要寻找高手来帮忙。” “但是仅仅三个月的时间,鬼磨钱庄也不可能凭空给你们变出来两个高手,况且你们还没有告诉鬼磨钱庄你们有击杀对手的想法。申离告诉我,这只是一个护送任务。” 她和蔡家都做了隐瞒情况的事情,谁也没资格指责谁。 赤犀利的眼神扫过蔡家两人,见他们下意识地看向别处,才继续说道:“但是鬼磨钱庄知道你们要见的是一个大势力,我想人手遍布整个修真界的他们不会蠢到低估大势力修士的实力。” 听到赤暗指自家蠢,蔡瑜本就不好的脸色变得一片潮红,就要跳起来反驳赤,却被蔡玥挡了下来。 “鬼磨钱庄之所以找到我,恐怕在整个镇魂城,筑基修士也就我能在大势力修士的手下护得你们周全了;而只找来我一个人给你们助阵,说明另一个名额,在他们看来根本无所谓,不管是你们蔡家人自己上,还是在镇魂城里选一个修士,效果都差不多。” 蔡玥听完赤带着浓浓不屑口气的话,终究还是没有动怒。 思考了片刻,蔡玥长叹一口气。 她不得不承认赤说的有道理,是她太短视了。 赤的强大有时候会掩盖许多东西,绝大部分醉心于血腥角斗的镇魂城人都下意识地忽略掉了赤修为偏低的弱点,只赞叹着她压倒性的实力。 而赤,是一个外来者,她是否也能稍微代表一下外来者们实力呢? 不过赤有一点却误会了蔡家,因为连他们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是哪个势力。 一个筑基前期的赤已经在镇魂城难逢敌手,那么若是筑基后期的精英,那该是多么可怕的存在? 蔡玥第一次感觉到了深深的紧迫感和后怕。 要是赤没有提醒他们这一点,而对方又真的心怀歹意,会不会一个照面,她就被对方击杀? 真是井底之蛙啊…… 外面发展成什么样子,镇魂城人根本想象不到。 但是交易时间已经临近,这次机会蔡家不可能放过,即便要冒风险。 蔡玥整理好自己的情绪,郑重地对赤道:“好吧,我相信你说的。可是如你所说,你也应该很难对付他们,那要是不带熊,岂不是更加吃力?” 赤摇摇头:“若是和我实力差不多的修士,我还是可以保护你们全身而退。你们想必也各有神通,九幽涧的秘法对外面的人来说本就是难以理解的存在,只要我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你们便会轻松许多。” “熊的事情我确实没有骗你们,它不能出现,否则我的伪装都成了无用功,再说熊擅长攻击而非防守,带它对这样的局势并无帮助。” 蔡玥咬了咬牙齿,还是不死心地说:“可是如果遇到需要击杀对方的情况……” “那几率太小了,对方有意刁难或者起了歹意,肯定不会派弱者来见你们,能被轻易杀掉的家伙——不存在的。”赤分析道。 “可是……把它带上并无坏处啊?”蔡玥咬着嘴唇不甘地说。 赤有点无奈,确实蔡玥说的在理,她想要强行不带熊去,在雇主看来真有点不讲道理。 “我没钱买灵兽袋,况且我的熊并未签契约,有了灵兽袋也装不进去。”事到如今,赤也只好实话实说。 果然,此话一出,蔡瑜瞠目结舌,就连一向镇定的蔡玥也露出了愕然之色。 若不是赤实在想参与此次任务,她绝不想暴露自己和熊没有契约的事情,不过蔡家实力太弱,就算自己不在,熊也能独自应付大多数危机,所以把熊单独留在蔡家赤还是不太担心的。 “那么你穿一阶法衣也是因为没钱?”蔡玥嘴角微微抽着。 赤老实地点点头,每一个得知实情的人都露出了这般表情,她都习惯了。 “……你赢了,真的。”这个理由,蔡玥和蔡瑜完全无法反驳,甚至还有点想笑。 只是这笑到底是嘲笑还是苦笑,他们确实搞不清楚了。 0093 生存的洞窟 三日之期已到。 是日,天朗气清,紫色天空看起来也不像往日那般阴沉。 只可惜早已习惯这样景色的镇魂城人并未生出别样的情绪,依旧如同往日一样为生计而奔波。 不过再单调的环境也有些意外发生。 今天一早,一些镇魂城人就发现蔡家大门打开,三名筑基修士从中走出。 其中一人身形稍偏矮小,相貌平凡,双手裹着厚厚的布条,看上去很是面生。 这个人是谁?是蔡家新晋的筑基修士? 路人们疑惑地偷偷打量着那面生年轻的女子,却不敢造次。 别人可是筑基修士,还是蔡家的人,和一般平民的地位可不一样。 三人也没有和路人解释的意思,行色匆匆地离开了蔡家地界。 这三人正是赤和蔡玥、蔡瑜一行。 她们由蔡玥领着,一路向西,轻车熟路地来到一栋怪异的土楼前。 带着面具的赤,面无表情,唯有一双眼睛灵动非常。 她好奇地观察这土楼,却发现这土楼毫无美感可言,就像一只一半埋在地里的土豆,前端被开了个口,任由人们像蚂蚁一样进进出出。 赤嘴角小幅度地扯了扯。 这建筑真丑啊! 时至如今,她已经见过成千上万的亭台楼阁,可唯有这“土豆”和妖星盟的“蛤蟆”丑不堪言,令人难以忘怀。 但鄙视建造者的同时,赤也在提醒自己不要小看这些丑东西,毕竟人家“蛤蟆”内部空间巨大,并且能够飞行,说不定这“土豆”也有特殊的功用? 蔡玥没有发现身后赤的异样,而是放慢了脚步,一边走,一边解释道:“赤可知道镇魂城的真实面貌?” 真实面貌?什么意思? 赤茫然地跟着蔡玥往“土豆”里走:“不知道。” 蔡玥笑道:“其实你并不是完全不知道,只是没往哪方面想罢了。你在冤魂围场呆过,应该发现自己无论是住所还是比赛的场地,都在地底下了吧?” 赤点点头:“是啊,当时我就觉得很奇怪。明明冤魂围场在地面上有很大一栋楼,却偏偏要把角斗场修到地底下,就像蚁穴一样呢。” “噗,蚁穴啊,还真是形象,”蔡玥觉得有趣,便干脆以此代称,“冤魂围场确实霸占一方,有不容外人踏足的私人‘蚁穴’。可是这种特色并非冤魂围场所创,因为镇魂城其实本来就拥有地面和地下两个部分。” 正如蔡玥所说,在“土豆”里行走不久,赤已经感觉到三人正逐渐下行,而道路也逐渐变窄,且开始出现岔路。 “此地名为‘通地堡’,是通向地下镇魂城的主要通道,镇魂城人想要进入‘蚁穴’,一般都走这里。”蔡玥边走边向赤讲解道。 赤用右手捏捏下巴:“一般?” “是的,因为通地堡并非唯一的通道,许多势力也修建了自己的独有通道,另外外来的贵客也同样不会从通地堡进出。”蔡玥说道此处,声音稍微有些失落。 赤敏锐地察觉到了蔡玥的情绪,只是她理解不了蔡玥为何哀伤。 自己和蔡玥也根本不是朋友关系,问可能关系到她私事的问题可能会引起她的反感。 于是赤没有进一步询问,而是提了一个别的问题:“我看镇魂城的房屋大都低矮,修得也不密集,为什么不在地面修房屋,偏偏要在地底挖洞呢?” 挖洞……虽然是这个理,可是听上去怎么那么别扭呢?就不是把建立地下镇魂城的人比作鼹鼠吗! 蔡玥尴尬地干咳了一声:“你搞错了,地上镇魂城是后来才修建的,最初的镇魂城人都是居住在地下镇魂城的。” “咦?为什么?”赤惊讶地问道。 “九幽涧爆发虚兽之灾的时候,还有一部分没有变异的修士,他们被困在镇魂城现在的位置。为了活下去,他们在地下建立了一个小的密室,这便是地下镇魂城的起源。”蔡玥轻轻一叹,目光悠远。 赤没有接嘴,静静地听她继续往下说。 蔡玥的神情逐渐流露出哀伤:“许多年后,他们携带的食物补给将要消耗殆尽,只能从洞穴里出来。谁知外面凶猛的虚兽虽然消失了,却换了满地的吃人僵尸。” “僵尸和虚兽不同,虚兽至少还有情绪,还能稍微交流,而僵尸除了撕碎眼前的所有活物什么也不知道。” “从地穴里出来探路的修士被僵尸团团围住,血战之后只有极少数逃回。地底的人们没有办法,只能继续在地底生活,并且开始挖更多的洞穴。” “于是地下的镇魂城就这样在人们不知不觉中被逐渐建立起来。人们还惊喜地发现,九幽涧的地底下竟然有不少溶洞,其中天材地宝和野生灵兽都有许多。” “人们借助这些宝物修炼,因为原本有资格来九幽涧——也就是清虚涧里修炼的都是天才,所以修士们的修为也快速提升,最终组成了一直强大的修士队伍,这才重新夺回地面的部分土地,并且设置了禁制,建立了一座地上镇魂城。” 听完镇魂城的故事,赤心中感慨万千,原来镇魂城竟然有这样的历史,这或许就是在绝境之下不放弃而迸发的奇迹吧! 赤对这死气沉沉、被喋血吞没的镇魂城也终于有了新的认识。 只可惜……要是他们的先辈知道自己在困境中用生命建立的镇魂城变成如今这副模样,该是多么的痛心疾首啊。 镇魂城应该是什么样的,赤并没有插嘴的资格,她并不打算对他们的现状说三道四,不过她却有一个困扰自己许久的疑问:“那遍布九幽涧的僵尸到底是怎么出现的呢?” 蔡玥摇摇头,很是迷茫地说:“我们也不知道。即便是后来九幽涧终于和外界相通,也没能从外面的人那里得到答案。” 三人一边聊着镇魂城的故事,一边前行,早已进入了地下镇魂城的范围。 地下镇魂城和赤所想完全不同。 她以为这里会像冤魂围场的地下部分一样阴暗压抑,却发现地下洞穴的空间非常大,并且四周的墙上到处都镶嵌着日光石和明亮的白光火把。 “火把是一位神修前辈传下来的技术。当时建立镇魂城的先辈们知道不团结一心根本没办法活下去,便放下了所有芥蒂相互帮助,将这些技术毫无保留地传给了洞穴中的每一个人。”见赤睁大眼睛盯着火把看个不停,蔡玥笑着向她解释道,语气中充满了自豪。 “真令人敬佩。”赤由衷地说道。 赤虽然没经历过,却也听说过在生死攸关的时候还勾心斗角,想要损人利己的事情。 不分场合、不断膨胀的贪欲,真是人类的大敌。 想想要是当初聚集在洞穴里的前辈们没有齐心协力,镇魂城绝不可能建成,甚至所有人都会命丧尸口。 这个镇魂城,真是一座奇迹之城。 0094 隐秘交易所 地下镇魂城热闹非凡,比地面上那个就像原始部落一样的城市要繁华了许多。 赤终于明白今天之前自己看到的镇魂城还真算不上完整的镇魂城。 镇魂城地面的部分仅仅是地下镇魂城的延伸,所以房子都建的怪模怪样的,恐怕地穴文化已经深入镇魂城人的骨髓了吧。 赤等人所处巨大洞窟像是一个大集市,修士们守着一个个小摊位叫卖着小玩意。 不过所卖之物还真有镇魂城特色,骷髅形状的饰品几乎在每个摊位上都可以看见。 除此之外,骨制法宝、鬼面图案的衣服也卖的相当好,甚至还有一些摊位上放着僵尸的断手断脚,这样的东西根本不指望卖出去,而仅仅是显示一下摊主实力高强,连僵尸也能击杀罢了。 赤兴致勃勃地观赏着摊位上物件,这里没见过的东西太多了,连她也起了买几个来耍耍的心思,怎奈身无分文,连一块红玉十件的儿童玩具也买不起。 打定主意等拿到报酬就来这里逛逛,赤现在还是只能乖乖跟着蔡玥往洞穴深处走。 穿过集市,人便不那么密集了,蔡玥和蔡瑜都运起法术向前快速奔跑起来。 这两人只是普通修士,速度放在赤眼里根本不够看,她驾着日木风生惬意地跟在两人身后。 九幽涧不能飞的限制让赤轻松了不少,因为飞行这个弱点她至今还未克服。 地下镇魂城的洞窟除了刻意修建宽大的大厅类洞穴,一般的通道也就两丈来高,普通洞穴也不过四丈,是不需要飞行就能触及的高度。 在这样的环境下,飞行几乎没有用武之地,若是在这里战斗,擅长地面作战的赤将具有很大的优势,对保护蔡玥的安全又平添了几分信心。 三人埋头赶路,足足花了两个时辰,才赶到目的地。 眼前的情景让赤大开眼界。 这是一个十分宽阔天然洞穴,而在洞穴的墙壁上,密密麻麻地分布着大大小小的孔洞,最大的足有两人高,而小的仅能飞进去一只蜜蜂。 赤观察了一番,发现在部分能容纳成年人通过的洞窟旁边标有数字,并且这些有编号的洞窟口隐隐有光华闪动,显然是有禁制的。 “这便是镇魂城的隐秘交易所,”蔡玥意识到赤投过来探寻的目光,忙向她解释道,“这些有编号的洞窟只有手持相应玉简的人才能进去,并且禁制还会限制进入修士的修为和人数,由镇魂城城主直辖,保密性有十分的保证。” “嗯……”赤若有所思,抬头问道,“城主不保障交易者的安全吗?” 蔡玥叹了口气:“唉,城主又不能让人监视隐秘交易所里的交易,否则还保什么密?” 赤似懂非懂,她只在明码标价的商店里买过东西,哪知道秘密交易竟然如此麻烦。 “走吧。”蔡玥取出一枚青蓝色的小玉牌,其上书写着“三百三十六”。 三双眼睛一同在洞穴里搜寻,还好洞穴的编号颇有规律,不然这成千上万的洞穴非得把人眼睛看花不可。 “走吧。”蔡玥抬腿就想走,却被赤给拦住了。 “等等,你还没说清楚呢,”本着对雇主负责的原则,赤仔细询问,“你说过外来的人不会走这条路进来,那么他们进入三百三十六号洞窟也是从别的地方进入的?” “是的。”蔡玥肯定地回答。 赤眼前一亮:“也就是说我只要保证你们顺利从禁制里出来,就算成功?” “喂,你别把任务简化到这个地步啊,”一听赤的话,蔡玥不满了起来,俏眉一蹙道,“如果真的有变,我确实不要求你把他们全部杀掉,可是你也得保证我们蔡家的利益不受损啊!要么我们把十二只束魂铃完整地带回来,要么拿走一百二十万红玉!你这三万红玉也不能赚得太轻松了吧!” “知道知道,你放心吧。”赤胸有成竹地说,却让蔡玥更加不放心。 蔡玥刚想走,却又回过头来严肃道:“你别忘了,若是你不出力,我们告知鬼磨钱庄后,你也不可能拿到钱。” “我知道,你别操心了!”赤挥挥手,示意蔡玥上前去。 见赤自由散漫的态度,蔡玥心里颇为不忿,可是事到如今,却又无法临时换人,她也只好憋住这口气,自己小心一些。 三人御剑飞到三百三十六号洞窟的入口处。 蔡玥拿着玉牌正要走进禁制,却被赤给拦了下来。 “又怎么了?”蔡玥横眉冷对。赤方才的话让她心里非常不踏实。 赤把手伸到蔡玥面前:“玉简给我。” “凭什么?”蔡玥的怒气瞬间爆发。 赤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这禁制又不透光,你怎么知道对方进到里面没有?你先进去被对方偷袭弄死了怎么办?肯定是我打头啊!” “额……”蔡玥这才意识到自己误会了,红着脸把玉简交给赤。 这个家伙还是有点靠谱嘛,这一层都想到了。 蔡玥颇有些不好意思。 赤取出夜寒梭握在左手上,好像还是不放心,转头问道:“我们这三天练习的东西都记好了吧?” “记好了。”蔡玥还没回过味来,下意识地就应道。 针对可能出现的情况,赤做了一些推测,也拉着蔡家二人练习了很久,用以应对危险。 得到肯定答复,赤方才拿着玉简小心翼翼地向禁制跨出一步。 呜…… 耳畔轻微的声响过后,赤已经走进了洞窟中。 眼前是一条曲折的通道,只能容纳一人通过。 没有人。 赤暂时松了一口气,不过她还是小心地观察着四周。 她担心对方已经进入了洞窟,率先设下陷阱。 呜…… 身后的禁制再次发出声音。 蔡玥和蔡瑜相继走进洞窟。 赤将玉简还给蔡玥,示意她们不要出声,然后自己慢慢地向前走。 紧握着夜寒梭,赤猛地转过转角。 一个空荡荡的小石洞出现在眼前。 那洞中只有一张方形石桌和两个石凳,除此之外再无他物,并且空无一人。 检查了一下四周,没有发现陷阱的痕迹,赤还是不放心,又用风蚀猛火把周围都烧了烧,不见异样才招呼蔡家人上前。 三人在走至桌前。 “看来他们还没到,我们耐心等一会儿吧?”蔡玥转过脸,面色柔和地问赤。 赤的作为蔡玥都看在眼里,虽然洞中无人,却并未让她觉得赤多此一举,她反而很欣赏赤严谨的态度,口气重新客气起来。 这时的蔡玥已经没了之前因为一系列事情对赤的反感,她反而下意识地为赤辩护。 到底是天才,对别人傲慢点、态度嚣张点也在情理之中嘛,况且赤说的都是实情,从未无理取闹过。 蔡玥现在感觉比较安心,有赤在,这一趟的安全应该是可以保障的了。 “好。”赤郑重的回答。 和蔡玥不同,赤根本没有任何放松,她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并且也丝毫不敢轻敌。 正在此时,对面的通道里传出嘈杂的声音。 他们来了! 赤眼神一凝,左右脚前后微微分开,而身体也略微躬起。 她已经进入最佳攻击姿态。 0095 放 冷静!不要让别人看出异样! 赤不断在心中提醒自己。 好不容易来到这里,可不能因为一时冲动而暴露身份。 话是这么说……可是赤的眼睛还是紧盯着对面的通道。 不过此时的蔡玥和蔡瑜也同样望着通道,赤的眼神倒也显得不那么突兀。 伴随着不疾不徐的脚步声,三名筑基后期男子英姿飒爽地走进洞穴。 赤定眼一看,顿时有些失望。 这三个人竟然都带着面具! 长相都看不清楚,怎么认出他们是谁? 不过赤也不是太失落,毕竟即使没有遮掩面貌,天奕门那么大,还是筑基修士,她认得对方的几率也太小了。 蔡玥和对方的领头人——一名身穿青色道袍的男子见礼。 那蓝衣人修士声音低沉富有磁性,谈吐颇有世家风范。 菜玥和蓝衣人男子寒暄之后,两人在石桌边面对面坐下,谈起生意来。 赤对他们的商场交锋丝毫不感兴趣,她在偷偷观察这三名男子。 这三人修为俱是筑基九层,从灵气水平上看境界稳固而内敛,显然是修行的高品阶功法。 三人身上的法衣都是二阶极品水准,只是到底是多好的法衣,不打起来连赤却拿不准。 除此之外,赤很难获得其它信息,无法判断他们是不是天奕门人,只能暗中防备。 菜玥和蓝衣人男子相谈甚欢,两人的口气都愈加轻松。 赤稍微瞥了瞥菜玥摆上桌的交易品——束魂铃。 原来束魂铃就是一个暗金色的小铃铛,其上刻着骷髅和文字,并有红绳拴在顶部,远远看过去,就和玩具似的,只有其上流露淡淡的幽邃灵气昭示着这不是一件凡物。 又是骷髅……这镇魂城的人都如此喜爱解剖吗! 赤甚至怀疑铃铛上的骷髅头毫无作用,只是为了做符合镇魂城人审美的装饰罢了。 大概两柱香的时间,菜玥和蓝衣人男子就已经谈妥。 双方各自取出一个精致的储物袋同时递给对方。 这就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吧! 菜玥慢慢打开储物袋,往其中扫视一眼,便脸色满意地将其收下了。 交易意想不到的顺利啊! 菜玥和蓝衣人男子都站起身,同对方友好地道别,并约定明年继续合作。 “那么我等就先告辞了,真是叨扰各位了。”蓝衣人男子语气温和地向菜玥拱拱手道。 “哪里哪里。”菜玥春光满面地回礼。 果然是自己太过谨慎,对方可是来自大势力,岂会为了区区一百二十万红玉搞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菜玥心中感慨着,却又有些遗憾:早知如此,又何必花三万红玉请人来做护卫,这对蔡家来说可是一笔不小的花销啊。 正在菜玥心满意足,转身离开之际,只听得一声怒喝:“放!” 菜玥一惊,下意识地就一拍腰间的灰色骷髅储物袋。 瞬间,两只头戴金盔的僵尸犹如无中生有陡然挡在在菜玥身前——菜玥和菜瑜几乎同时放出自己培养的僵尸。 叮! 只听一声细微的碰撞声,一颗小银针刺入僵尸的金甲。 僵尸的肉体本就坚硬,再加上金甲的阻挡,银针就这样卡在了僵尸身上,无法前进分毫。 菜玥还有些懵,一边的赤早已挥着夜寒梭一剑劈了出去;而菜瑜也紧跟赤的步伐,指挥着自己的僵尸和冲上来的一名黄衣人男子战在一起。 菜玥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背上的冷汗将法衣全部浸湿——对方真是好手段,竟然精准地预见了她最放松的时候出手,要不是赤,她怕是已经被制服了! “放”是赤事先和菜玥菜瑜约好的暗号,赤还不厌其烦地逼着他们练习了好多遍,直到形成条件反射才停下。 方才听到赤的暗号,菜玥和菜瑜立刻下意识地放出僵尸,侥幸地挡住银针。 若不是赤机警无比,此时场上只怕是另一番状况! 菜玥心中恼怒,对方竟然耍这些手段,真卑鄙! 可是她也不是任性的小姑娘,更不会蠢到非要找对方讨说法,她只把赤的叮嘱铭记在心,现在只有一个想法:逃! 菜玥让僵尸紧跟在自己身后做盾牌,迅速向通道逃去。 蓝衣人男子眼中寒光一闪,就想去追,却被夜寒梭当头一刺,只能闪躲。 “滚开!”蓝衣人男子大怒,方才的优雅消失得无影无踪,手一抖,一只火热的金乌冲天而起! 与此同时,红衣人男子也向赤扔出一个她无比熟悉的法术——大炎爆。 赤心中剧震! 一瞬间,赤的心底已经转过无数念头,可是此时不是细想的时机,一个不小心,她们三人全要交代在这里! 日木风生!刀甲冲锋! 赤毫不犹豫地施展自创法术,夜寒梭在手流星般地刺向蓝衣人! 赤的瞬间速度早已超越了普通人的认知,即便是蓝衣人和红衣人人也大惊失色。 二阶的日木风生早已失传,他们根本认不出来这是何物,而刀甲冲锋乃是赤糅合多个法术自创的新术,更是闻所未闻。 只在一瞬间,赤将石桌劈成两半,撕开金乌,夜寒梭刺到蓝衣人的胸前! 红衣人根本没想到赤的速度快到如此地步,大炎爆完全打偏。 蓝衣人的金乌虽然凶猛,烧伤了赤的身体,却被夜寒梭削去大半羽翼,再被刀甲冲锋强行怼开,到底没有伤及赤的根本。 眼看夜寒梭已经刺到身上,蓝衣人来不及取出法宝,只能用尽全力后撤,并且激活法衣。 撕拉! 夜寒梭加上赤的速度狠狠撕破蓝衣人的外套,砍在他的内甲上。 蓝衣人顿时大骇,这把飞剑什么做的!竟然如此锋利! 夜寒梭刺进蓝衣人的胸膛,强烈的求生欲让他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能力。 灵气聚集在双手,他双手猛地捏在夜寒梭的剑身上! 鲜血四溅! 终于把这该死的剑停住了! 蓝衣人暴怒之下正要反击,却见赤收回飞剑,转身就逃! 红衣人想要阻拦,却不想赤如同猫儿般灵活,轻巧地晃过他的防守,挺剑向已经逼到通道口的黄衣人刺去。 黄衣人进退两难,分神之际被僵尸逮住空隙大力撞开。 赤根本不与他纠缠,虚挥一剑将他再次逼退,跟着僵尸钻进了通道。 等三人追至通道尽头,面前只剩下平静的禁制,彻底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任务失败了…… 三名男子面具后的脸色极其难看,特别是蓝衣人,他还受了不轻的伤,差点丢掉性命。 “这种乡下地方,他们从哪里找来这样的高手的?”红衣人气的一脚踢飞地上一颗小石头。 这次的任务,他们原本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当看到菜玥等人修为的时候,他们更是以为十拿九稳,谁知赤竟然如此警惕,攻击方式和威力都远远出乎他们的意料。 蓝衣人咬牙切齿,脸色阴暗,好一会儿,终于一跺脚,转身向来路走去,目前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情只剩下他们还没有暴露的身份了。 黄衣人红衣人见蓝衣满身火气,更不敢多言,只紧随其后离开。 0096 推测 满脸络腮胡的中年男人小心地握着小钳子,一点点地从僵尸身上拔出一根银针,放在眼前端详了许久。 “大伯,看出什么了吗?”菜玥关切地问。 络腮胡男人又把银针放在鼻子下嗅了嗅,凝重道:“像是‘封灵露’。” 不光是菜玥,一旁站着的赤和蔡瑜俱是满脸茫然,显然没听说过。 “这是什么啊大伯?”菜玥焦急地问。 蔡大伯也不卖关子,直说道:“‘封灵露’是一种能在短时间内封住修士经脉的毒药。封灵露入体会迅速扩散,麻痹经脉,无法运行灵气。” “不致命?”菜玥一愣。 蔡大伯摇摇头:“当然不致命,可是中毒了你就和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娃娃一样,还不是任由他们为非作歹!唉,我就说你一个小丫头,不要总是做这些危险的事情,你长得又好看,外面的男人看着还不……” “大伯!”菜玥顿时羞红了脸。 自从父亲陨落,菜玥成为家主,一直由大伯和蔡瑜扶持,大伯就像她的第二个父亲一样,关心她,也爱唠叨。 全家人都知道蔡大伯的脾气,也都习惯了蔡大伯对菜玥啰嗦地说教,可是现在还有赤这个外人在旁边看着就把她像小丫头片子哄,岂不是太没面子了! 丢人都丢到外人面前去了! 菜玥偷偷瞥了赤一眼,生怕这个嚣张的小鬼取笑自己,谁知却看见赤脸上带着微笑,流露出一种名为怀念的情绪。 注意到蔡玥小心翼翼的神情,赤轻笑着推门而出:“咳,我先出去了,等你们弄完,咱们去鬼磨钱庄结账。” 出得门去,赤发现天色逐渐阴暗,已经是傍晚时分。 赤遥望天边,只见九幽涧两边的峭壁在天边逐渐汇合,这镇魂城看起来就像被包围在铁牢中一般,与世隔绝,真是个特别的地方。 只是赤的思绪却不在景色。 她微微摇摇头,笑意有几分苦涩,又有几分羡慕。 唠唠叨叨在耳边说个不停,十分啰嗦,却饱含着关怀。 这种事情对赤来说已经十分遥远了,不知道年迈的刘师叔现在过得怎么样,有没有找到他的故人。 “我已经老了,也无法再为门派出力。天奕门的希望,都留在你们这些少年人身上。只要有你们在,天奕门就不会泯灭。” 刘师叔的话浮现在心头,赤长长叹了口气。 她现在还有立场去保护天奕门吗? 她已经不再是天奕门修士了。 可是,赤还是无法忘怀这个门派,否则也不会鬼使神差地接下蔡家的任务,去打探交易者的情况了。 “赤前辈想要回客房吗?”青涩的童音将赤的思绪拉回现实。 原来门外侍立的蔡家少年见赤就这么大大咧咧的站在族中长辈门口神游,忍不住出言叫醒她。 她是个外人,不适合在此久留。 赤知道自己有点失礼了,便应到:“哦,你带我回去吧。” 赤慢悠悠地踱着步子,前面的少年也不敢怠慢了她,便放慢脚步,缓缓引路,一路无言。 赤背着手,像个老人一般走着,心思再次飘远。 金乌、大炎爆、还有后来用夜寒梭戳破蓝衣男子外衣后露出的内甲……都在昭示对方的身份。 想到这里,赤的情绪有些低落。 她揉了揉太阳穴,仔细回想打斗的情景。 首先是大炎爆,这个法术她太熟悉了,根本没有认错的可能。 大炎爆是上品法术,施展难度较大,但是和火属性法术相性极好,容易发挥威力,所以成为了在天奕门精英修士几乎人人必修的热门法术。 不过大炎爆并非天奕门独有,别的势力也有掌握这个法术的。 而金乌,这个几乎将赤置于死地的法术,赤同样很难认错。 金乌法术的名称赤不知道,但是她见过一人施展此法——在青莽山,白罗坊市,突然蹿出要取她性命的灰衣人就使用了这个绝招。 不过这一次面对的金乌给赤的感觉还不如灰衣人施展的厉害,赤不敢肯定是不是自己变强之后的错觉。 如果说金乌法术只是让赤怀疑的话,蓝衣人的内甲就几乎坐实了他的身份。 蓝衣人的内甲竟然和当初灰衣人的一模一样! 赤记忆犹新。 当初和灰衣人交战时,她因为左手开始变异而施展出一只超阶雷蛟,若不是那只雷蛟的功劳,她根本不可能破开灰衣人的内甲防御。 金乌加上内甲,还有红衣人的大炎爆,三个疑点同时出现,并且还是在本应该和天奕门毫无关系的九幽涧出现,赤不得不怀疑这三人的身份。 这几个家伙,有很大几率就是天奕门的人! 特别是那个蓝衣人,和袭击过自己的灰衣人恐怕还有点特殊关系啊。 几乎将对方的身份坐实,赤却没有多少开心的感觉。 天奕门是仙门,偏爱仙法的仙门,从未听说有谁在研究僵尸。 外面不比九幽涧这种随处可以找到僵尸的地方,除非有人专门培养僵尸,不然根本无处补充战力。 在天奕门养僵尸是光明磊落的行为? 赤还没傻到相信这种鬼话的地步。 她们三人根本没有撞破蓝衣等人的身份,为何对方要动手? 那只有可能是对方早有预谋。 另外,蓝衣人偷袭蔡玥好像并非要杀死她,而是想抓住她。 可是不想杀人,却想抓人,赤相信对方也不是因为对金钱的贪念。 古人曾说: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 难道他们是想抓一个能给他们造一辈子束魂铃的奴隶?甚至还想从她手头学习束魂铃的炼制方法? 赤眉头一皱:若真是如此,蓝衣人等恐怕需要海量的束魂铃啊! 他们要那么多束魂铃干什么? 难道是想建立一支僵尸军队吗! 赤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想想九幽涧里那些可怖的噬人僵尸,穷凶极恶、成群结队地扑进祥和的天奕门,赤就感到不寒而栗。 “赤前辈,我们到了哦,”少年的声音传来,“赤前辈一路辛苦,只需要小憩片刻就会有侍者送来膳食。” “哦,好。”赤精神恍惚地回答。 “晚辈告退。”少年说着便恭敬地离去了。 赤还有些茫然,突然见房门轰的一声被推开,银棕色的皮毛在眼中越来越清晰,接着她便被一个肉团重重压在了地面上。 “嗷!”赤发出凄厉的惨叫,熊踩到她腿上了! 她细胳膊细腿的哪受得了如此压迫! 熊赶紧爬起来,也顺便抓着赤的肩膀把她“扶”起来,动作粗鲁而不自知:“嘻嘻,赤回来了呀!没有受伤,看来很顺利哟!” “你……”赤揉着剧痛的大腿,咬牙切齿地盯着熊,“顺利!太顺利了!你不踩我就更顺利了!” “嘿嘿,”熊傻笑着把赤揽进毛茸茸臂弯,“你安全回来真是太好了。” “切!”赤翻了个白眼,还是用力抱了抱熊的脖子。 有同伴在身边,果然才会觉得安心。 0097 认出 任务完成,自己想得到的情报也有了眉目,赤内心安定了下来。 当然,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报酬! 终于要重新变成有钱人了吗? 赤激动得摩拳擦掌。 虽然三万红玉比起十八万红玉来说,用起来还是有点捉襟见肘,不过也是好兆头不是? 赤满心欢喜地带着熊和蔡玥一道来到鬼磨钱庄。 申离似乎早已料到这趟任务将会十分顺利,听侍者说,他早已在巽字房间恭候多时了。 蔡玥对此颇为惊讶,还回头和赤说笑道:“鬼磨钱庄这些人真是喜欢夸大其词,说什么恭候多时,怕是刚才看见我们往鬼磨钱庄来,申离便偷偷摸摸地溜到雅间里等候。” 赤听说,并不解释,只是嘿嘿笑了几声。 若这么说的是别人,赤必定和蔡玥一样不信,可是换做是申离——这个古怪的人,赤却有别的认知。 当然这些想法赤是不会和蔡玥分享的。 两个人只不过是合作愉快罢了,远不到交心的地步。 来到巽字房,申离果真已经等在里面。 见赤和蔡玥来到,申离忙笑着起身与两人问好。 三人寒暄一阵后,申离手脚麻利地办理好报酬事务。 蔡玥对赤的评价自然全是满分,然后她转向赤,脸上绽放出灿然的笑容:“我很期待下一次和赤道友合作!” “我也一样!”对蔡玥,赤同样欣赏。 蔡玥是一个很能听取别人意见的人,所以和她合作是件愉快的事情,虽然她实力欠佳,不过自己接下她的任务,不就是打算用自己的实力去弥补她实力上不足的吗? 赤理所当然地想。 “蔡道友,人家接下来在下还有事和赤道友商量呢。”突然,一旁的申离发话了,那微微的颤音害得赤又打了个寒颤。 蔡玥听罢神色如常,也并未过问,只道是申离还有任务要发布给赤,便向赤笑道:“竟然申道友找赤道友有事。那么赤道友,咱们有缘再相见!我就先告辞了。” “好的,保重!”赤和蔡玥颔首道别。 蔡玥离开后,赤从储物袋里扯出一物递予申离:“谢了,这玩意还蛮好用的。” “赤大人客气了。”申离双手接过面具。 看着申离恭敬的动作,赤突然笑了:“喂,叫一个同阶修士甚至修为比自己低的修士——‘大人’累不累啊?” 申离抬眼,嘴角的笑意却是不减:“还好,不过是一个称呼罢了,况且赤大人不是很明白,并没有飘飘然吗?” 申离说着,微微抬高下巴,微笑之中带上了一丝邪气,配上阴柔的面孔,竟然浮现出犹如女子的媚态。 “你们这家伙真是……你是哪位王的手下啊?”赤盯着变幻莫测的申离,思绪飞转,一个大胆的推测脱口而出。 丝毫没有被戳破身份的惊怒,申离的口气反而有些理所当然的味道:“赤大人明察,我正在诡王手下当差。” 诡王…… 想起申离在外人面前那搔首弄姿的模样,赤只觉他真是当得起“诡异”二字! 该不会这个诡王也是这等怪人吧! 赤忍不住又把申离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番,不过比起诡王,她更想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幽府之渊到底要如何才能去得。 既然申离能从幽府之渊混道镇魂城,那一定有筑基修士安全往返于这两地的办法。 “这里到幽府之渊有没有什么要注意的?”赤问道,心中却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还记得凌王那两个手下,几乎是什么情报都不肯告诉自己。 申离柔声道:“哦?注意的?那可多了,我都不知道从何说起,还是赤大人亲自去探查一番,方能了解。” 果然,这些可恶的家伙什么都不肯说! 赤心里咬牙切齿,却拿他们毫无办法,她可是艳王,要她拉下脸去哀求别的王的手下,这种事情她可做不来。 “那你先把我的报酬给结了!”赤恶狠狠地说。 “好的,赤大人请过目。”申离偷笑着把一个储物袋交了过来。 当赤从申离手中接过装满三万块红玉的储物袋时,她已经快要激动地流出眼泪来了。 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终于拿到自己赚的钱了! 熊也同样雀跃无比,然后用晶晶亮亮的眼睛盯着赤道:“赤说过要给我买飞剑的吧?只是当时没钱,现在咱们终于有钱了!” “哈哈……啊?”赤的笑声戛然而止。 反应过来后,赤泪流满面。 刚刚到手,还没捂热乎的红玉啊! 可是赤到底是赤,对同伴说过的话,她当然不会食言。 一狠心,赤抛开守财奴的心思,手一挥:“走!买飞剑去!” 语气恶劣地和申离告别后,赤和熊踏上了购物的征程——前往地下镇魂城。 当熊看到通地堡的瞬间,兴奋地感慨道:“哇!好大的红薯!” 赤当场噗的一声喷出来。 土豆、红薯…… 若是被镇魂城人听见,一定怒火中烧会把赤和熊剁成肉酱吧。 赤向蔡玥打听过了,镇魂城最顶尖的好东西,都只有在地下镇魂城才买得到。 不过地底洞穴四通八达,外人很容易绕昏,所以蔡玥建议赤花上一块红玉请一个导童,就能放心地在地下镇魂城内游玩了。 至于导童是什么…… 赤刚走进大集市,一群脸上抹着炭黑,身上穿着黑衣裳的小孩子就簇拥了过来,叽叽喳喳地嚷嚷着,满是泥土的脏手就往赤身上招呼。 “大姐姐需要导童吗?选我选我!” “我对地下镇魂城超级熟悉的哦!” “我还知道哪里有好东西卖!” “我还能给姐姐讲故事呢!” 赤赶紧灵敏地向后一躲,才免于被拖入小孩的汪洋。 她心中郁闷:怎么上次跟蔡玥来就没被围住?难道自己一看就像个路痴? 郁闷归郁闷,想起自己在冤魂围场的遭遇,对此处完全没有概念的赤还是决定请一个导童。 “先来后到啊!”赤的眼神何其之好,她连忙指了一个方才最先冲到她面前的男童,“就是你了。” 被赤选中的男童大喜,脏兮兮的脸蛋上浮现出欣喜的笑容:“太棒了!大姐姐你选我绝对没错!” 见赤已经选定了导童,其余小孩纷纷露出失望之色,不过并没有纠缠她,只是乖乖地回到集市的边缘蹲守新的客人去了。 怔怔地看着这些变得安静的小孩,赤有些失神。 会跑到这里来当导童,这些小孩的家境应该不太好,却这么懂事,丝毫不引人反感。 而当初在天奕门,包括赤自己,都经常和人打架斗殴,除了赤这样“被卷入争斗”的人,还有许多爱惹是生非的熊孩子。 和这些小孩一比,他们真可以说是吃饱了没事干。 “大姐姐要去哪里呀?”男童睁着晶亮的眼睛望着赤,乖巧地问。 “嗯……”赤回过神来,笑道,“我想买飞行法宝。” “飞行法宝?好嘞,我知道去哪里了!”男童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赤取出一块红玉递给他:“不过如果这里别的有趣的东西,我也想看看。” “嗯嗯,包在我身上!”男童开心地收下红玉,拍着胸脯道。 0098 灵瓶树 男童领着赤在集市里灵巧地穿梭,路过无数摊位却不见他停下。 赤一边走一边扫视着小摊上的东西,这些东西她在九幽涧外面大都没见过,甚是稀奇,不过它们同样不存在多大价值,称之为玩具也不为过。 镇魂城就像湖中孤岛,只要不离开城市,就能免遭僵尸之害;除此之外,很少有外人来此交流,他们很难认清自己实力的情况。 这就导致镇魂城低阶修士多沉迷于享乐玩耍,在摊位上摆这些玩物竟然也卖得出去。 赤并不认为修士一定要清心寡欲,她觉得适当的娱乐也十分必要,只可惜镇魂城在这方面却过度偏向娱乐了,这是她难以认同的。 看了这些摊位,赤有点怀疑自己能否在镇魂城找到满意的法宝。 就在赤暗自思量之际,男童突然眼前一亮,欣喜地转身使劲向赤招手。 赤快步追上去,跟着他停在一个小车摊位前。 那小车有点高,男童要踮起脚尖才能看到小车上摆放的物品。 不过这并不影响男童的热情,他开心地把胳膊蹭上小车,指着一株紫色的植物道:“大姐姐你看!这是我们九幽涧特有的灵植——灵瓶树,嘻嘻,是不是很好看?” 赤沿着男童的手指看去,只见那灵瓶树生的圆鼓鼓的,还有些小刺,看起来就像紫色的仙人球;在灵瓶树顶端,结出两颗浑圆的紫色果子,甚是可爱。 “唔……这株植物长得挺好看,不过我暂时不考虑买装饰品。”她连买法宝的钱都不够,哪有红玉在这些东西上挥霍。 她确实说过想看稀奇的玩意,可是毕竟是个外来者,她说出此话的同时,已经默认稀奇之物是“功能稀奇”的物品,而非罕见的装饰品。 “哼,无知女娃,你可是看不起我这灵瓶树?” 就在赤想离开的时候,一直躲在帘子后面的摊主突然出声,撩开遮挡的帘子露出本相。 赤定眼一看,得,这竟然是一位金丹修士。 对方语气不善,可是赤一点也不害怕。 随着她见过的强者越来越多,对不能一只手指就摁死她的修士,她早已失去了敬畏之情。 “前辈多虑了,只是晚辈想买对修为或是战斗有提升的物品,不知灵瓶树有什么特别之处?”赤淡然应对。 金丹修士轻蔑地说:“哼,黄口小儿甚是无礼,不说不说!” 赤莫名其妙,自己哪里无礼了? 她又没一口咬定灵瓶树没用,只是询问这植物的功效,买东西问清楚不是很正常吗? 这不是找茬吗? 赤对灵瓶树本来就没兴趣,金丹修士不说,她也懒得纠缠,便要一走了之。 男童瞄见赤不以为然的神情却是急了。 他害怕她责怪自己没做好份内之事,反而把她带到金丹修士面前受气,急忙解释道:“大姐姐别走,你听我说!灵瓶树可是有大用的!” “哦?”赤诧异地看了一眼灵瓶树。 这小小的灵瓶树上并无浓郁的灵气缠绕,她确实看不出来这玩意能有什么用。 不过赤左手上的骨甲灵气全无,硬度却不比三阶极品法宝差,绝对是件宝物,说不定这灵瓶树还真有特殊之处? 凡是总有例外,赤不想因为自己陈旧的经验去否定一件可能是宝物的东西。 赤没有立刻拒绝让男童稍微松了口气,他赶紧说道:“大姐姐是不是觉得灵瓶树和别的极品灵植不同,没有散搭浓烈的药香和灵气?这是当然的!因为灵瓶树能贮存大量灵气,它不会让储存的灵气散到空中的!” “嗯?”赤心中一动,重新转头看向灵瓶树。 “灵瓶树虽然生长在九幽涧,但是野生的一旦长大,就容易被僵尸啃掉。若是人工培养,则需要宽阔无人少光线的环境,否则生人气或者阳气太重会慢慢死掉的!目前也就只有城主院中有一株,已经长到两丈之高了!”男童见赤稍微有了兴趣,连忙继续介绍。 赤看了灵瓶树一会儿,还是摇摇头:“就算它能长大,我拿它有什么用?总不能带着几丈高的灵瓶树去游历吧?” 男童激动地说:“不用的,只需要带走灵瓶树的果子就可以了!吃下灵瓶树的果子有和补灵丹类似的效果哦!” “竟然和补灵丹差不多?”赤意外地挑挑眉,神色却依旧泰然,“不过肯定有什么限制吧?补灵丹价格昂贵,极其稀少,谁不当个宝贝捂着?灵瓶树的果子要是真有补灵丹那么厉害,恐怕只有在黑市上才买得到吧。” “唔……这个……”男童答不上来,脸渐渐变得通红。 赤知道男童只是一个炼气一层的小孩,灵瓶树的事情他多半是听大人吹牛时知道的,自然不可能知道细节,所以也没有怪罪于他。 不过听了男童的一系列讲解,又因为这是金丹修士的摊位,赤还是对灵瓶树产生了兴趣。 赤指着灵瓶树问道:“前辈,这个怎么卖?” “不卖!谁都可以,唯独你这个女娃,我不卖!”谁知,对这送上门的生意,金丹修士却断然拒绝。 “前……” “滚开,不要挡着我做生意!”金丹修士根本不听赤说什么,放出威压横眉冷竖地威胁她。 这么大人了,还闹脾气呢! 赤自问没有无礼冲撞过他,却被他蛮不讲理地呵斥,她现在只觉得这个男人莫名其妙。 赤可不是低声下气的主,况且灵瓶树她也不是势在必得,便招呼男童离开了。 “灵瓶树的价位你知道吗?”虽然选择走人,可是赤的心还牵挂着那株奇特的小树苗,她总觉得这个小小的宝树应该有特别的用处。 男童怯怯地偷瞄了赤一眼,才答道:“和灵瓶树的大小有关,这样的小灵瓶树,几百红玉就可以买到了。” 只要几百红玉的话,还在承受范围之内。 “还有别的地方卖灵瓶树吗?”赤决定入手一株研究一下。 男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这个,灵瓶树还是很难得的,虽然价格不是很高,但是能不能出现在这里全凭运气。路上我已经把所有摊位都看过一遍了,确实没有看见。” “这样。”赤有些失望,却也只能作罢。 赤带着熊跟着男童逐渐向更深的地下走去,未曾发现身后那个摆摊的金丹修士在她走远后突然冷笑一声,迅速收拾了摊位,偷偷跟了上来。 0099 龙炮神将 灵瓶树的事情以不快收场,男童心中既害怕又失落,变得小心翼翼沉默寡言起来。 赤从来就不是会安慰人的主,她更喜欢以言语激之。 不过激将法对一个小男孩来说就不太合适了,还有可能适得其反,赤干脆闭口不谈。 “赤。”突然,沉默许久的熊拉了拉赤的衣角。 “有什么发现?”长久的默契让赤一听熊的口气,立刻明白它定是发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压低声音问道。 遇到申离之后,赤对使用兽语有了新的认识——兽语也是会被旁人听懂的!她万万不可因为使用兽语而疏于提防四周的耳目。 熊同样低声道:“刚才那个闹别扭的人类跟着我们呢!” 熊对世事一知半解,它甚至不知道灵瓶树摊位的摊主主动将赤赶走,只知道两人之间气氛不太好。 不过熊保留着野兽的本能,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始终保持警惕。 熊的嗅觉十分灵敏,虽然有许多生人气在周围缭绕,可是它依旧认出了摊主的气味,发现他一直远远地掉在她们这队人后面。 这样偷偷摸摸地跟着肯定不怀好意! 熊理所当然地警觉,并且把事情告知了赤。 赤心中一凌。 方才她和摊主确实闹得不愉快,可是她也没有出言冲撞对方,对方到底为什么要偷偷跟着她? 想不明白原因,却不妨碍赤断定此事有蹊跷。 一个金丹修士尾随筑基修士一路肯定没安什么好心! “保持现在的状态,别让他看出来我们发觉了他的存在,”赤小声叮嘱,“熊,现在只能靠你了,通过气味掌控他的行踪!” “嘻嘻,包在我身上!”感觉自己终于派上用场,熊精神百倍地应下。 不动声色,赤和熊恍若未觉地逛着。 不一会儿,一行人离开了集市,走进一条通道。 这条通道和蔡玥带赤走的不同,满是行人。 赤稍微听了听路人们的交谈,发现他们大都兴致勃勃地讨论着法宝、丹药之类物品的功效和价格。 人流的去向,显然也是商业街道。 走出通道的瞬间,一个比集市还要宽大的洞穴呈现在赤的眼前。 赤轻轻地“哇”了一声。 溶洞虽大,却并无太多引人注目的地方,真正吸引她目光的是通道口一座栩栩如生的雕塑。 那雕塑通体浅紫,高约十二丈,刻画的是一位英武霸气的壮年男子。 他昂首挺胸,神色肃穆,右肩上扛着一根足有半人长的龙头炮筒,威武非常! “这是谁啊?真帅气!”赤赞叹道,目光却在男子雕塑肩头的炮筒上游走。 用这东西当武器还真是拉风啊! 男童情绪低迷,却总算没忘记自己的职责,忙讲解:“这位是建立镇魂城的前辈之一——龙炮神将龙云,他的武器就是龙炮。” “龙炮……”赤眨眨眼睛,这武器她还是地第一次听说。 “龙炮射手很厉害,他们可以通过龙炮对敌人进行轰炸,远程范围攻击能力极强,而且龙云前辈还能精准狙击远方的单个敌人,所以被称为龙袍神将,当然,他本来也是一位神修。”说起龙云,男童也露出了憧憬的神情。 独自一人手持巨炮驰骋沙场,以一当百,将敌人轰得人仰马翻,是许多人都憧憬的场景,男童也不例外。 “神修啊……”赤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现在仙神妖魔四修她都已经见识过了,只可惜她真正与之战斗过的修士修为都在金丹期以下。 绝大多数情况,只有进入金丹期才有可能生出仙气、神气、魔气和妖气,那个时候,修士的战斗方式会受这四种“气”影响,越来越有其族类的特色。 据赤所知,仙擅长增益、妖擅长防御、魔擅长强攻,而神则擅长控制。 龙炮轰出去的范围攻击很难完全躲开,若是还附带控制效果,那岂不是…… 于是赤饶有兴趣地问男童:“那么,哪里可以买到呢?” “买……大姐姐想买龙炮吗?”男童一怔。 “怎么?买不到吗?”男童的态度让赤觉得有些奇怪。 怕惹恼赤,男童赶紧摇头:“不是不是!龙炮在许多大商铺中都有卖,要买很容易,可是要用却很难的!” 赤疑惑道:“不就是法宝吗?和别的法宝不一样?” 男童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大姐姐,我哪敢骗你啊!龙炮必须配合特殊的功法,用特殊的方式修炼!龙炮射手和纯剑修类似,龙炮射手和龙炮一起修炼,一起变强,一生只修一把龙炮,再无其它攻击法宝!” “那么你也不知道要怎么修炼咯?”赤思索片刻,问道。 男童脸一红:“大姐姐说笑了,我家里穷,哪里买得起龙炮和龙炮秘法。听说龙炮射手的修炼难度非常大,就算是有钱有功法,也少有人修成真正的龙炮射手。” “好吧。”赤颇为失望。 她再次看了雕塑一眼,终究还是决绝地转过头。 若是手头宽裕,她也不介意搞一把龙炮,一本功法来试试,可是现实就是她极度缺钱,现在绝不是在未知之物上浪费钱财的时候。 绕过雕像,男童带着赤走进一家金碧辉煌的法宝店。 刚走进门,立刻有侍者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赤心里一动,这场景和过去何其相似,还记得在逃离天奕门的前几天晚上,赤去了符奕堂购买符咒。 那时,身为坠落的天之骄子,只凭侍者一句不大的招呼声,便为她引来各种探寻的目光。 “这位客人有什么需要?本店是镇魂城的千年老字号,有全城最齐全的商品种类,一定会让客人满意的。”侍者清脆的声音听起来让人舒坦。 赤下意识地看了看周围,发现根本没人关心这里发生的情况,心中松了口气,却又有点小失落。 重振精神,赤也微笑着对侍者道:“看看飞行法宝。” “好的,客人请随我来。”侍者说着,却没有移步,而是将目光移向了一旁的男童。 男童立刻乖巧地退开,对赤道:“大姐姐,我在门外等你哦!” “好。”赤点头同意。 侍者这才转身引着赤向楼上走去。 一般店铺的一层都是卖炼气修士东西的,这里也不例外。 赤同侍者来到店铺二层。 这一层的装饰比一层却淡雅了许多,客人也较少,还有几个包厢。 筑基修士的待遇,果然和炼气修士不同。 侍者引着赤走到一处人少的柜台前。 那柜台用水晶制成,其中的每一件法宝都缩到最小,静静地摆在柜子里,前方还放着价格牌,显然是明码标价,不接受讨价还价的。 飞行法宝竟然如此之多,赤看的眼花缭乱,干脆一指熊道:“这些法宝哪一个给它用比较合适?” “啊?”侍者接待过上百筑基修士,各种稀奇古怪的要求都见过,什么要噪音小、要不起眼、甚至要洗澡桶形状的都有,可是那都是给人用的啊! 竟然有人给灵兽买飞行法宝? 饶是侍者见多识广也不由呆住了,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0100 羞辱 “怎么了?没有吗?”赤皱了皱眉头。 方才这侍者还大言不惭地跟她说品种齐全,包她满意,怎么一到需要拿出真材实料的时候就哑火了? “客人……这法宝都是给人用的,给兽用的法宝,真的哪都不可能有啊!”侍者心里把赤骂了几百遍,脸上却不敢显露,一脸苦楚地哀嚎道,好像自己被赤冤枉了一样。 “兽类不用法宝?你在逗我?妖修里那么多兽修,难道那些前辈来了,你也告诉它们到哪都只有卖给人修的商品?”赤双手环抱在胸前,恼火地反驳道。 这里没有就没有吧,大不了换一家。 可是这家伙非要说成是普天之下都没有给兽修用的法宝,赤顿时有种被人当笨蛋忽悠的感觉。 正在侍者心里破口大骂,面上可怜兮兮、不只如何是好之际,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 “这位小友莫怪,这孩子是本店新来的侍者,还不太了解本店的规矩,就由老夫来给你讲解吧。” 这个声音听在侍者耳中犹如天籁之音,那侍者连忙配笑着告退。 他哪里是什么新来的侍者? 不过一旦出现没把客人照顾好的情况,为了不让客人一怒之下对店铺产生抵触心理,掌柜的都是如此对客人解释,他就当自己是新来的好了。 赤一看,原来是一位发福的金丹修士向她走来。 那金丹修士生得慈眉善目,笑容可掬地对她道:“老夫是这层的总管,下面的人不懂事,是老夫教导不周,在这里先给小友赔个不是。”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对方是金丹修士,赤只能拱拱手:“哪里,是晚辈焦躁了。只是不知贵店是否有能给熊使用的飞行法宝?” 总管的眼中精光一闪:“小友的要求有些特别,不过这兽类用的法宝,本店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 赤从来都是直切主题,总管绕来绕去的话在她看来不是含蓄,而是啰嗦至极。 不过金丹修士的面子,赤还是必须给的,谁让这里是人家的地盘,而人家还比自己修为高呢? 修真界不管到哪里,都是拳头大的有理。 赤只能追问:“这是何意?还请前辈明示。” 总管抚摸着长须笑道:“凡是大商铺中卖的法宝都分两种,一种就是普通修士都能使用的法宝,只要看一眼就知道合不合自己的心意,这种法宝通常摆在橱柜里,就像这些。” 说着,他指了指水晶柜里的法宝。 “另一种,则是为了满足特殊修士需要的法宝,这类法宝放在外面很难卖出,对店铺来说成本过高,所以通常不直接买卖,而是需要定制。”总管的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 赤哪里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不就是熊想要法宝的话必须定制吗! 而且,看总管那眉开眼笑的模样,这定制的法宝铁定十分昂贵。 想起包包里的三万块红玉,赤心里紧了紧。 她一开始还在想二阶极品法宝差不多就两万块红玉,或许还能省下一万块红玉买点别的。 然而照现在的状况看,她这三万块红玉甚至可能不够! 不管怎么说,先问问价格吧! 赤豁出去了,她问道:“敢问前辈定制法宝大概需要多少钱?” 总管却不急着说价格,而是取出一块玉简放在赤的眼前:“价格并不是我们来定的,而是要看小友如何抉择。” 说着,他向玉简里注入灵气。 玉简吸收了灵气,立刻投影出一本幻影书本。 赤定眼一看,只见书中都是材料的图案和介绍,有矿石,有兽骨,有僵尸的部分肢体,甚至还有一颗金色的圆珠,赤仔细一看简介才知道那是金丹修士的金丹。 真厉害啊…… 赤不由瞥了一眼总管,这家伙自己就是金丹修士,竟然还兴致勃勃地给自己看有金丹做材料的书,光是这胆量真不是常人可比的。 不过九幽涧果真与外界不同,目前赤到过的地方都是人修至上的正派之地,绝不可能出现用金丹来炼制法宝的店铺。 总管身上并无邪气,所以算不上邪修,不在正派人士人人得而诛之的名单上。 所以赤有点好奇要是名门正派的修士真的到了这里看到这个金丹会作何反应。 “这些都是可以炼制飞行法宝的材料,”总管见赤看完,慢悠悠地说道:“价格么,在一万红玉到一万黄玉之间。” 赤差点一口水喷他一脸,这价格都差百倍了!有这么给客人报价的吗! 而且她看起来像是出得起一万黄玉的人?还是说这家伙只是想挫挫她的锐气? 谁知,总管的表演还在继续:“这是材料费,加工费的话,要看小友选哪位炼器师帮你铸造,筑基期的炼器师加工费从两万红玉到五十万红玉不等,可以说是相当实惠了。” 也就是说自己买最差的材料,请最差的炼器师,就已经把全部红玉花光了? 赤微微变色,质疑地盯着这总管。 “当然,炼器师脾气古怪,同样要看他们愿不愿意为小友打造法宝。”总管再补一刀,彻底断了赤的念想。 感情自己就算出得起钱,别人还不一定肯干活? 赤终于明白,这个臭老头就是来气自己的。 她一个筑基前期修士,哪里有那么多家当,特别是材料费,她才筑基期,给她看金丹干什么!拿东西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肯定是三阶法宝的材料! 真是可恶! 赤压住火气,向总管拱拱手:“多费前辈口舌了,我还是去别处寻吧。” “呵呵,不送,不过小友下次买东西,可要事先把斤两称足了哦。”总管似乎早已料到结局,笑眯眯地收起了玉简。 赤带着熊冲出店铺。 她已经许久没有如此憋屈了,没想到竟然被摆了一道。 常言道店大欺客,没钱的,那甚至不能叫客。 赤知道对方根本不差她那几个红玉,总管一看她的衣着就知道她肯定是个没钱的主,便直接将她丢进了“闹事者”的行列,所作所为只是为了羞辱她罢了,也不嫌费事! “可恶!”赤气得牙根痒痒,可是她一个人哪里对付得了这么大一家店铺? 这一口气,如今也只有忍耐下来。 熊听不懂赤和掌柜的对话,可是看赤的行径也知道买飞行法宝这事惹得赤不开心了。 虽然很想飞行,但是赤的感受在熊心里显然更为重要。 熊拉住赤的手臂:“赤,咱们不买了!不就是一个烂法宝吗!我才不需要呢!” 看到熊关切的眼神,赤鼻子一酸,越来越觉得自己对不起它。 熊跟着自己有过过好生活吗? 没有! 有得到过好东西吗? 还是没有! 现在连它一个小小的要求都满足不了,不,这甚至不能算要求,哪个筑基期修士不会飞呢? 要是连这种事都不能帮它办到,自己也太没用了。 “买!为什么不买!我们去别的地方!” 0101 祸从口出 跑了十来家法宝店,赤终于泄气地一屁股做到了街边的长椅上:“啊啊啊!想买个飞行法宝就那么难吗!” 熊小心翼翼地戳戳赤,劝道:“咱们不买了好不好?” 原来,这镇魂城的法宝价格甚是奇怪。 在妖魔混道也好,天奕门也好,法宝的价格普遍按照攻击、防御、辅助依次降低,可是这镇魂城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之,辅助法宝的价格最高,防御次之,而攻击性法宝卖的最为便宜! 这是个什么原理,赤根本想不明白。 飞行法宝就属于辅助类法宝,虽然也能拿飞剑替代,可是熊个头比起人修来说又胖又圆,用飞剑着实不合适。 另一方面,或许是镇魂城和外界隔绝的缘故,法宝的平均价格也比外面要贵,制式的二阶极品法宝卖到四万红玉的比比皆是。 “啊啊啊!可恶!抢钱吧!炼器这行业简直是暴利!干脆我去学炼器算了!自己炼制法宝,也卖个天价!”赤揪着自己的头发,气急败坏地嘶吼着。 “呵呵,炼器,就凭你?”谁知,赤这一叫竟然引来了冷嘲热讽。 赤正在气头上,当即狠狠的瞪了过去,却是立刻一呆。 在她眼前,一个须发花白的老头肃然而立。 那老头皮肤有些泛红,眼神十分犀利,左脸颊上有一块半个巴掌大的深红色的疤痕,身上裹着宽松的武者斗服,只有胸膛的位置略微敞开,显露出钢铁般的肌肉。 这副打扮在修士中已经算是十分怪异的了,而让赤最警觉地是,她竟然完全看不出来对方的修为。 老头竟然会隐藏修为的功法! 赤拿不准老头的实力,不敢轻举妄动。 然而当赤准备招呼熊和男童离开时,却惊异地发现它们竟然不知何故躺在长椅上睡着了! 它们太睏了?不可能! 不说男童,对生人警惕性颇高的熊是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倒头就睡的! 那么只有可能是这老头在捣鬼! 什么时候的事情?他怎么做到的? 赤心中大骇。 不过让赤心中稍安的是,她们处在闹市区中,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 这样一想,赤环视四周,却是微微变色。 周围的所有事物都变得模糊起来,现在的她们仿佛和行人们处在平行世界,双方毫不相干。 赤内心剧震,就算看不出来老头的修为,她也可以肯定,这个老头的实力绝对超乎她的想象! 来者不善,赤却知道自己绝不能自乱阵脚。 深吸一口气,赤沉稳地问道:“前辈有何指教?为何觉得我不可能炼器?” 老头冷笑道:“你想学炼器,不过是想用炼器来赚钱,抱着这种浮躁的心态,就算有天才之资也不可能有什么出息。” 赤没有马上接话,她很清楚老头说的有道理。 方才的话也大都是气话,赤只是觉得学学炼器不错罢了,倒也没有真想用炼器来赚钱。 见赤不说话,老头反倒先开了口:“更何况有天赋者万中无一,不是你能玩玩火,就有炼器的潜质的,你的火暴躁凶猛,用来逞凶还勉强,想炼器简直就是个笑话!” 老头一语道破,赤不得不承认他的话并没有丝毫夸张。 或许是性格的关系,赤的火从来就颇为张狂,长出骨甲之后,不光是火,她的所有灵气都变得狂暴起来,这也是她的法术威力强劲的原因之一。 赤虽然没有亲自炼过器,却也知道这是一个需要静心凝神,容不得丝毫焦躁的行业,要她去做实在是太勉强了。 赤认同老头的话,可是就此偃旗息鼓,一声不吭灰溜溜地离开可不是她的风格。 她的大脑飞速转动,不断回想着自己学过的不多的炼器知识。 “哼,看你那眼神就知道,你肯定不会就此罢休吧?”老头轻蔑地抬了抬眼角,浑身气势陡然凶厉了起来,“留下你这种心浮气躁的人也不过是侮辱炼器罢了,正巧我看你非常不顺眼,不如让你就此消失,眼不见为净!” 情况急转直下! 赤根本没有想到自己随便一句抱怨的话竟然引来了关乎性命的大危机,这算是祸从口出吗? 赤匆忙之间瞥了一眼四周,果真周围的修士没有一个注意到这里发生的状况,铁定是这老头用了障眼法将外界的视线隔绝! 眼看老头就要动手,赤右手一翻,一团如狼似虎的凶暴烈焰出现在手心之中,只听她毫不示弱地冷笑道:“前辈说得不无道理,可是此番言论也未免太过狭隘短视了!” “拖延时间?无妨,你倒是说说看,我如何狭隘短视?要是说得有理,饶你狗命也未尝不可;要是是信口胡诌,”老头残酷一笑,犹如修罗再世,“我定要你后悔出生在这个世上!” 自己真是好运啊,出来逛个街,先莫名其妙的招惹上一个金丹修士,又被修为未知的怪老头给盯上! 背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湿了,赤脸上的桀骜的笑容却未有一丝褪色。 “无论是矿石还是兽骨,任何材料到了炼器师的手上,都不过是死物一件,炼器就像它们的一次重生。前辈炼器,想必也是一个重塑材料的过程。作为一名高傲的炼器师,你一定想要炼制出独特的法宝,而不是市面上这些随处可见,随时可能被替代的制式法宝。” 老头一声嗤笑:“马屁拍得不错,可是,没用!” 赤也不恼,直视着他的眼睛道:“可是前辈的火只是温顺的、驯服的火罢了。法宝之所以被称为法宝,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它们具有灵性!它们不是死物,它们有自己的喜好和性格!” 脑中浮现出夜寒梭的模样,虽然它无口不能言,可是赤却总能感觉到它对自己的依恋和亲昵。 “据我所知,炼制法宝的灵气会影响法宝的‘性格’。也就是说不管前辈如何努力,如何想象,只凭前辈一人也不可能造出一把狂野的法宝!” 赤说着,突然捏碎了手中的火焰,与此同时,一条浑身缠绕着滚雷的雷龙从她身上逐渐升起。 那雷龙目光如炬,满是利牙的血盆大口挂着残暴的笑容,贪婪地盯上了老头,仿佛只要赤一声令下,它立刻就会扑上来将老头撕成碎片! 老头微眯着眼,斜睥着雷龙,突然发生大笑:“哈哈哈!大言不惭,一个半成品的法术也拿出来炫耀?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赤没有说话,只是认真地盯着老头。 “也罢,恭喜你,捡回一条小命,”老头气势一收,可笑容还是那样鄙夷,“嘴皮子耍的不错,今日暂时放你一马!” 说罢,老头转身就走。 赤刚要松一口气,却见老头猛然回过头来:“不知你的本事能不能比得上你的嘴皮子。我现在可是看你极度不顺眼,若是你敢辱没了艳王之名,休怪我心狠手辣!” 什么! 赤双眼陡然睁大,他刚才说——艳王? 明明只是一个瞬间的怔然,等赤回过神,眼前却只剩下熙熙攘攘的人群,老头的身影就像从未存在过一般,消失不见。 0102 小道消息 “唔……我怎么睡着了……”身后熊黏糊糊的声音响起。 赤连忙转过身,关切地问:“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熊眨眨眼睛,天真的说:“没有啊?反而睡了一觉,精神好多了呢!嘻嘻。” 旁边难道男童红了脸,很不好意思地说:“我好像不知怎么就睡着了,对不起。” 赤微微叹气,心绪杂乱,只道一声:“没事。” “那……我们去其它地方看看吧?还有个地方,总是卖奇物怪物,说不定有大姐姐要的东西呢!”见赤没有怪罪,男童松了口气,讨好地询问道。 赤这次却没有马上答应,而是拉住男童问道:“我方才就觉得奇怪了,为什么镇魂城飞行法宝比攻击法宝还贵啊?” 男童显然不觉得这是什么怪事,理所让然地说:“因为飞行法宝最少呀。” “哈?”赤莫名其妙。 飞行法宝一直都是最普遍的法宝,怎么会很少? 男孩也同样不能理解赤的疑问,只笑着嘀咕:“平时又用不到飞行法宝,除了去唯一一个能飞的秘境,谁会去买飞行法宝呀。” 赤一愣,随即释然。 是了,这镇魂城和外面本就不同,因为僵尸成灾,原本就禁空,需要飞行的地方很少,一般人根本用不到飞行法宝,因此愿意炼制飞行法宝的人也少了。 物以稀为贵,飞行法宝的价格就这么上来了。 赤不相信自己会被永远困在镇魂城,飞行法宝对她来说是必须之物,更何况还答应了熊。 “走吧,我们去你说的那个地方。”赤对男童道。 “好嘞!”男童抖擞精神,蹦蹦跳跳地领着赤继续前行。 一边走,男童一边跟赤讲解:“我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叫做奇物集市,那里的东西也是修士自行摆摊卖的,价格便宜,东西多种多样很有特色,说不定有适合大姐姐的!” “便宜?”被穷困所困扰的赤立刻捕捉到关键词,连眼睛也亮了起来。 “嗯嗯,因为那些奇物都是修士自己弄出来的,一般都有瑕疵,拿到大商铺去,商铺只肯低价收购,所以索性自己拿出来卖了。”男童说。 听到这样的话,普通人或许会颇为失望,毕竟谁也不喜欢买有瑕疵的东西。 然而赤却更加兴奋,她的思路总是和常人不太一样。 有瑕疵还不赶快低价处理给大商铺的东西必有其特色,说不定在某一方面还会更甚于一般的法宝;再说瑕疵也是因人而异的,有些瑕疵对一群人或许是瑕疵,对另一群人说不定根本不算什么。 就像夜寒梭,这件法宝又轻又快,剑刃锋利,可是却需要冰风双属性的灵气催动,对普通修士来说绝对是一把“问题法宝”,但对赤却是再趁手不过了。 重新打起精神,赤跟着男童绕过一个又一个通道,终于来到了奇物集市。 奇物集市好不热闹! 成百上千的卖家修士坐在地上,面前摆一张布,布上陈列着各种奇形怪状的法宝,从一阶到三阶应有尽有。 而买家修士从炼气到金丹,从十几岁的少男女到须发皆白的老人来来往往地络绎不绝。 一旦看中某物,买卖双方便展开激烈的价格争夺,吵得面红耳赤、大汗淋漓。 比起大商铺里那种故作高雅的氛围,赤还是比较喜欢这样接地气的地方。 见得如此盛况,赤不由得振奋起来,撸起袖子迅速加入了购物者的行列。 赤兴致盎然地寻访了百十个小摊,虽然没有开口问,却也从摊主和客人的交谈了了解到了这里飞行法宝的大致价格在二万五千红玉左右。 手头资金还算充足,赤准备买一件体积大点的法宝给熊用,却听得旁边的行者一边逛一边在聊天。 “听说了吗?冤魂围场把筑基期赛区的大管事给换了!” “诶?你是说田前辈?” “是啊,而且听说他的下场非常凄惨!” “怎么会这样!田前辈不是一直把筑基期赛区管理得很好吗?他都做了三十几年的大管事了,不应该会犯致命的错误啊!” 冤魂围场的大管事田前辈? 赤心中一动,那个面上挂着虚伪笑容的男人浮现在心头。 因为活尸的缘故,赤对田姓修士没有一丝好感。 不过此人算是镇魂城为数不多和自己有点关系的人,好奇心驱使,赤悄无声息地跟在两人后面,竖着耳朵偷听起来。 “唉!还不是那个赤!” 然而这一偷听,第一句话便把赤给吓了一跳:这什么情况?竟然和自己扯上关系了? 害怕被发现,赤悄悄嘱咐熊和男童在一旁等候,自己轻巧地跟在两人后面继续探听。 “怎么了怎么了?发掘赤也有田前辈的功劳,他怎么会因为赤而被处罚呢?” “赤的收官之战你去看了吗?” “没有啊,那天正巧我媳妇生了……” “太可惜了!你没看见,那天啊,冤魂围场放出来了不得了的东西!” “切,再不得了还能比赤更变态吗?” “我就说你没看可惜啊!那哪里是什么修士,放出来的那个根本就是僵尸!” “啊?冤魂围场一向都是修士的角斗,放僵尸可不是坏了规矩吗?田前辈这回可真糊涂了啊!” “谁说的,你以为僵尸就是从城外抓来的那些腐烂的丑东西吗?” “那可不是?” “怎么可能!外面那些没脑子的东西怎么可能是赤的对手,这个僵尸是冤魂围场自己培养的僵尸!” “那也是僵尸啊,许多家族都会去外面捕捉僵尸拿回来养着,有什么奇怪的?” “你记得吴望吗?” “吴望?有点熟悉,我想想啊……对了,以前不是有个角斗士叫吴望吗?他实力不错,可惜运气不好,一直遇到高手,连输很多场!后来就消失了,没在出来比赛过。” “那个僵尸就是吴望!” “什么!” 赤在后面听得也是心里一震。 虽然早有猜测,可是亲耳听说又是另一回事。 角斗士吴望变成了僵尸么…… 如此看来,冤魂围场果真是做了相当残忍的勾当。 “那吴望出现的时候根本不像个人,只会嘶吼,两只眼睛和野兽一样凶狠!当时我们还不太确定他的身份,以为他只是失去了神志,后来啊,你猜怎么着?赤的长枪扎进他的心口,他竟然活蹦乱跳根本不死!” “天哪,扎进心脏都不死,那不是僵尸是什么!” “没错!后来赤和熊一起,用她那把非常锋利的飞剑,也是费了好大劲才把吴望的头给割下来,那硬度非僵尸莫属!” “太可怕了,赤的飞剑我知道,寒光闪闪的那把,非常长锋利,我还没见过不被它一剑斩断的东西!可是吴望好好一个人,怎么会变成僵尸?” “你听说过冤魂围场的‘惩罚’吗?如果角斗士的积分被扣到一定程度,就会接受‘惩罚’,想必吴望就是受到了‘惩罚’……” “真是可怕,还好我们是镇魂城人,不用去角斗遭罪!对了,你说田前辈难道就是因为放出吴望才被换掉的?” “好像也不是,毕竟在冤魂围场的名册里,吴望还是角斗士的身份,放出来和赤角斗无可厚非。不过赤刚刚杀掉吴望,田前辈便被免职,从此也销声匿迹,大家都推测他的消失必然和赤杀掉吴望有关。亦有消息说是因为田前辈冲撞了场主才遭到灭顶之灾。” 两人说道这个份上,话题也接近尾声了,一道嗟叹几句,就聊到别的地方去了。 赤心中百味掺杂。 她记得自己烧死活尸之后田姓修士暴怒的神情,原本还担心田姓修士来找自己麻烦,谁知这么久都杳无音信,原来是被冤魂围场给收拾了。 这算是走了狗屎运吗? 可是为什么自己心底却又浮现出莫名的不安? 赤想不明白。 0103 残次品 想不清楚的事情只能暂时搁置。 赤带着熊和男孩继续在集市里转悠。 突然,一个摊位上形状怪异的法宝引起了赤的注意。 这个法宝是一对巴掌大的银色的方盒,盒子顶端成蜂窝状,而底部则是完全的敞口,盒子侧面还有一颗红色的宝石,不知道是不是装饰用的。 按照这法宝的形状,别说熊了,就算是人修也没法踩在上面飞行。 “这东西怎么用?”赤起了兴趣,询问摊主道。 那摊主一见赤所指,眉宇舒展,颇为激动地拿起法宝道:“道友好眼力!这是我发明的喷风银盒,用起来可方便了,来来来,我给你演示一下!” 那摊主不由分说地将一只银盒放在左小腿的外侧,一按盒子上的红色宝石,一条长长的带子唰的蹿出,将摊主的左腿绑了个结实。 摊主看了看自己被捆成粽子的左腿,尴尬地挠挠头,却又义无反顾地把另一个盒子绑在了右腿上。 “好了,道友只要往里面注入灵气……”摊主说着,只听嗖的一声,一阵狂风刮过,赤眼前已经没了摊主的影子。 赤忙抬头,就看见摊主撞在了奇物集市的洞穴顶部,凄厉地惨叫一声,掉了下来…… “你没事吧?” 摊主悠悠醒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满脸无奈的赤。 “唔……”摊主头昏眼花,想站起来,却一个不稳又摔了下去。 “你别动,先把这个吃了……”赤将一个生肌丹递道摊主面前。 那摊主迷迷糊糊地接下生肌丹,闻着药香,也没问是什么,便将它吞了下去。 安静地吞下生肌丹,过了三息,摊主突然一个激灵猛然跳起,手足无措地惊叫道:“方才发生了什么?我怎么昏过去了?” “……”反应这么慢吗? 赤翻了个白眼,这人是傻子吧?他炼的法宝真的靠得住吗:“不是在你自己飞起来撞在顶上了吗?” “咦?”摊主一呆,傻傻的摸了下自己的头顶,一看手心,“啊!我、我……” 他这才想起,自己方才急切地想要把喷风银盒推荐给赤,干脆亲自上阵演示,谁知他根本控制不好这法宝的速度,直直地冲上顶撞昏了过去。 回忆起这些,摊主唰的一下红透了脸。 他一直笨手笨脚的,只凭一颗炼器的痴心坚持到现在,只可惜他的才能一直不被人认可。 他炼制的法宝都有奇特的构想,可是却往往伴随着巨大的缺陷,所以很难卖出去。 别的炼器师不说赚得盆满钵满,至少衣食无忧,唯独他早已花光了拼命出任务赚来的所有积蓄,只留下一堆卖不出去的奇怪法宝。 走投无路的他已经在奇物市场蹲守了好几个月了,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愿意买他的作品。 “哎哟,这东西真有意思。” 许多人看过他的表演后都赞叹道。 然而等到他想向他们推销法宝的时候,所有人都嬉笑着摆手道:“不用了老板,这些小玩具还是你自个儿留着玩吧!” 玩具?这是对炼器师的侮辱! 最开始他还会因为别人的轻视而愤怒,可是随着这样的路人越来越多,他已经心灰意冷,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不是做炼器师的料,却等来了第一个对法宝有兴趣的人。 这个人就是赤。 摊主的心一下子死灰复燃,感觉终于有人赏识自己的才能。 这一次,为了自己的梦想,也为了生计,他一定要把法宝卖出去! 摊主灵机一动,直接无视自己方才愚蠢的举动,取下喷风银盒,满脸诚恳,振振有词地介绍到:“道友也看到了,我这法宝拥有极快的加速度,我敢说,整个地下镇魂城,二阶法宝里加速度能与它比肩的法宝绝不超过三件。” 他摇了摇发疼的脑袋继续讲解道:“我这法宝能织云布绑在身上任何位置,非常结实!又有汽滚石打造主体,只要注入灵气便能通过喷口喷出飓风用以加速,那速度恍若流星,快若闪电,绝对是出门在外的不二飞行法宝,这样的好东西只要二万七千红玉,价格实惠,只要你……” “打住打住!”赤瞪了摊主一眼。 这家伙笨手笨脚的不说,还这么啰嗦,知道用法价格材料就差不多了,说那么多废话吹嘘给谁听啊? 喷风银盒的速度赤是亲眼所见,她还是比较满意的,价格也可以接受。 赤不会砍价,当即拍板:“成交。” 然而当赤把二万七千红玉用备用储物袋装好要交给摊主时,那摊主竟然忸怩了起来,红着脸支支吾吾,不想收下的样子。 赤觉得这摊主也太别扭了,颇为不耐道:“怎么?你又反悔不卖了?” “啊?不不不!”摊主惊惶地摆手,“只是、只是……” 看见赤越来越不爽的眼神,像是下了莫大的决心,摊主终于梗着脖子大吼出声:“对不起!我刚才没敢说——这个法宝是有瑕疵的!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赤连退三步,总算是躲开了他飞溅的唾沫。 真是又啰嗦又麻烦! 一股火气陡然蹿了上来,赤恶狠狠地捏着拳头道:“哦?是什么瑕疵?你快给我说清楚了,不然把你屁股踹开花!” 或许是赤的语调太过凶狠,摊主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结结巴巴地说:“那、那个……不要,不要打我!我说!我说!” 原来这个法宝虽然有超快的加速度,可是竟然最多只能连续支撑十息飞行时间,之后便会过热而停止运转! 十息,算起来也就比高高跃起久那么一点,这能算飞行法宝? 有这么大一个瑕疵,不,缺陷,这根本就是残次品吧! 要不要花钱买下这个都算不上飞行法宝的东西? 赤眉头紧锁。 摊主小心翼翼地爬起身来,心虚地偷看赤的脸色。 他有意卖弄,盘算着把法宝高价卖给赤回点本,偷偷隐瞒了法宝的缺陷,。 谁知笨手笨脚的他一激动竟然撞破了头,又稀里糊涂地吞下了赤的生肌丹。 坑人也就算了,坑一个给自己药吃的善良人…… 摊主内心不断地挣扎,是要继续穷困潦倒还是昧着良心闭口不谈? 摊主纠结了许久,终究还是拗不过良心,把缺陷的事情说了出来。 完蛋了……这么大的缺陷,她又不傻,怎么可能买? 摊主绝望了,可是话已经出口,再后悔也无济于事,他只能悲伤地凝实着天花板,眼中满是哀伤。 “这件法宝我要了。但是有这么大的缺陷,你不卖便宜点说不过去吧?”赤却很快做出了决定,重新问道。 “额。”显然没想到赤还是愿意购买,摊主顿时哑火了,竟然望着赤什么也说不出来。 实在是太磨叽了! 赤不耐烦到了极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说!多少钱!” 摊主犹如受惊的小鹿,瑟瑟发抖,却不敢说话。 “这件法宝制作材料手法都是垃圾,不过却有几分创意。二万一千红玉,不能再多了。”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赤赫然回头,一看,说话的正是是那位脸上有红疤的老头。 这个强大的老头,又这么突然地冒出来! 赤心中郁闷。 知道自己艳王的身份,这老头到底是谁? 0104 试飞 赤神色肃然地盯着老头,老头则漠然睥睨着赤。 片刻后,赤别过头,取出装着二万一千红玉的法宝丢给摊主。 当赤拿着法宝回头看时,那老头果真又消失不见了。 “多……多谢惠顾……”摊主颤抖着说。 无可奈何地回头打量了他半天,赤终于开口:“喜欢炼器就好好炼呗。法宝有缺陷说出来,公正地定价,自然会有需要的人愉快地买下来。自己都看不起自己的法宝,想把它们当废品处理掉,却又过不去自己良心那道坎,你还真是个纠结的家伙。” “我……”摊主一呆。 赤却不打算等他回话,转身带着熊和男童消失在人海之中。 摊主,张了张嘴:等等,我哪有把自己的法宝当废物啊! 可是自己真的没有怀疑过自己吗? 在自己一件法宝都卖不掉时,心头的焦虑和怀疑,不是自己不想承认就未存在过的。 摊主失神地看着赤离去的方向,他还不知道赤这不经意的一句话,将对他的未来产生多大的影响。 离开奇物市场,赤和熊在男童的带领下来到地下镇魂城一座练习场内。 原来赤买好了法宝,便寻思找个没人打扰的地方好好修炼一番,顺便等待严堂玄那边发来消息。 告别男童后,赤花了些红玉租了间独立修炼房。 “这里蛮开阔的嘛,我们两个一起练习也没问题。”赤对独立修炼房感到满意。 “嘻嘻,赤!快把法宝给我!”熊迫不及待,扯着赤的衣服索要自己的新玩具。 赤哭笑不得:“别抓了!我的衣服……” 话音未落,只听“嘶啦”一声,本就脆弱不堪的一阶法衣哪里承受得住熊爪子的摧残,顿时被撕开一个大裂口,一直破到赤的脚踝处。 赤:“……” 一只爪子还拿着扯下来的破布,熊满脸天真:“啊勒……” “你这个笨蛋!我就只剩下最后两件法衣了!你把它撕烂了!我连换的都没有了!”呆滞了片刻,赤猛然跳起,对着熊就准备来一顿拳打脚踢。 “啊呀呀!”熊哪里肯趴在地上挨揍,当即转身,拔腿就跑。 一人一熊打闹了好一会儿终于气喘吁吁地停下来。 准确地说只有赤一个人气喘吁吁,她的身体素质比起熊还是差远了,不用法术的话实在虚弱。 “赤,那个……”熊乖乖蹭到赤腿边,乌黑的眼睛闪闪发亮,期待地盯着她。 “……”赤看看自己破损的法衣,又看看一脸可爱的熊,终究还是没了脾气,无奈地拿出新买的飞行法宝——喷风银盒。 熊开心地就想接过来,却见赤手右手一缩,左手挡在了它面前。 “你要用喷风银盒的话,我必须先告诉你几条规则,不遵守的话就不许再用了!”赤按着熊的鼻子,严肃地说。 熊“哦”了一声,乖巧地趴下,眼睛却丝毫不离喷风银盒。 “第一,这件法宝只能支撑十息飞行,之后就会停止运转,还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飞行法宝。因此你要计算好时间,别从空中摔下来了。” “第二,在集市你也看到了,这法宝的加速度很大很难控制,你需要好生练习才能掌控。” “第三,九幽涧的大部分地方都不能飞行,我们必须时刻处在禁制的保护下,否则就会被僵尸吃掉!这一条一定要谨记!” 见熊的目光还粘在喷风银盒上,赤在它鼻子上一弹:“我说!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 “嘻嘻,我都记住了哦!”熊揉揉鼻尖,纯真地笑了。 赤将信将疑,但也只能把喷风银盒交给了它。 喷风银盒本来就是给熊买的,自己一直管着不合适。 赤想了想,又拿出一个备用的储物袋。 为了方便交易,修士都会带上不少小储量的储物袋,这些储物袋的存量也就半丈大小,一般用来装玉石。 赤把一些腌制的肉和罐头放在小储物袋里,将储物袋绑在熊的腰间:“以后你的法宝什么的都先装里面,等我们有了更大的储物袋再给你换。” “好啊好啊!从今往后我也算是修士了呢!”熊兴奋地甩甩屁股,见储物袋稳稳地贴在腰上又高兴地傻笑了两声, “不过这个喷风银盒和我们的飞剑不一样,好像也要绑在身上才能用,不如……”赤正说着,却见熊已经把两个银盒分别往身侧一贴,再一按红宝石,嗖嗖两声,便被它们绑了个严实。 此时的熊腰腹上缠满了布条,看起来就和受了重伤似的。 可是熊丝毫不在意,它高叫一声:“冲啊!” “等……”赤来不及阻止,只见熊已经像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只听砰的一声,熊狠狠地撞在墙壁上。 “怎么不汲取教训呢?”赤苦恼地叫道,跑过去就像去看熊的伤势。。 都在集市里看到那个笨蛋摊主怎么撞得头破血流的了,熊竟然还鲁莽地冲上前去,这不是傻吗? “呀!好快哦!爪子都撞麻了呢!” 然而根本不用赤去扶,熊在墙上一撑,竟然轻松的跳回地面,看它欢乐的样子,根本没受伤! “你这是?”这一次轮到赤惊讶了。 熊歪着头问:“我怎么了?” 赤诡异地打量了它一番:“你竟然没撞伤?” 熊一怔,然后噘着嘴嘴嚷嚷道:“什么呀!赤难道想让我受伤吗?” “才不是!”赤当即否认,“我是担心你!那么快的速度……” “却是有点快,不过我早就已经习惯了呀!”熊眨眨眼睛,口气中带着些许自豪。 赤转念一想,发现还真是这么回事。 天罡龙熊强大的原因之一就是它们把速度提高到极致后横冲直撞的本事,特别是在野外乱撞的时候,岩石铁块应该也撞上过不少,早就有自己一套独特的应对方法了。 原来是自己担忧过头了! 自己总是不自觉地去指点熊什么,其实有的时候它自己就能做得很好,自己或许是真的管太多了。 暗中自嘲了一番,赤向熊努努嘴:“没事就好,你去继续练习吧!” “嘻嘻,好!”熊说着又呼的一声飞了出去。 经过不断练习和观察,赤发现熊的飞行能力似乎比自己要好得多,不肖几日,它已经熟练掌握了喷风银盒的用法。 难道熊在飞行上的天赋很高? 就在赤胡思乱想之际,修炼场内铃声大作。 修炼是很私密的事情,若是有事,练习场的人也不敢随意进出客人的房间,只能用这个方式通知里面的客人出来说话。 赤让熊收起法宝,自己走出门去,正看见一个侍者恭敬地侍立在门外。 “客人,外面有一个金丹期的前辈自称是冤魂围场长的人,他有事找您。”见赤出来,侍者忙说。 “冤魂围场?”赤顿时了然,“好,请你转达这位前辈,我收拾好就出去。” 既然没有让人来抓我,而是像平常一样叫人带我过去,事情应该进展得很顺利吧? 赤心下稍安,看起来自己终于要重获自由了! 0105 险路 今日见到严堂玄,赤明显感觉到他比以前气势更盛,脸上容光焕发,就像拿到了什么杀手锏,可以动手干大事了一样。 严堂玄也不吊赤的胃口,霸气十足地一挥手:“光武石我已经到手。这件事上,你的功劳还是不小的,那块暖光石现在就可以赏给你。” 严堂玄打了个响指,一旁的金丹修士连忙将手中端着的玉盘送上。 玉盘里,存有炎记忆碎片的暖光石静静地躺着,依旧散发着温暖的气息。 暖光石比起光武石不算什么,却也是不错的炼器材料。 赤道了谢,将其收入囊中。 收好暖光石,赤却没有离开,而是继续望着严堂玄。 “看着我干什么?”严堂玄似乎有些发怒。 赤脸色未有一丝变化,坦然应对:“我以为前辈不会忘记自己答应的事情。” “呲!你这个小丫头真不讨人喜欢,一点女子的柔媚和顺从都没有!”严堂玄眉头微皱,嫌弃地说着,“也罢,我也不是第一天哪才知道你是这种鬼脾气。” 稍微正了正身子,严堂玄面无表情道:“你想知道从这里到幽府之渊的路途是怎么样的吧?” 赤点点头,没说话。 “城外最近的地方是一片乱坟岗,不同修为的僵尸会在不同的时间段出来活动,对你来说,最安全的出行时段就是巳时到申时,这时候乱风岗的僵尸大都是炼气期,很好对付。” 虽然对赤过分平静的态度感到不满,严堂玄却也没有刁难她,只是语气中有些不屑。 “离开乱坟岗后有一条被禁制保护的大道,而禁制外生长着无数毒草,凭你这点儿本事就不要进去乱闯了。别说深处毒草长得杂乱茂密,散发的毒气在空中形成成分未知的混毒,一闻就死;就是被路边草丛中的毒虫咬一口,你说不定都要翘辫子。” “走完了这条大道,眼前便是岔路口了,往东方走,会进入枯骨长河,这和你好像没什么关系,你要去幽府之渊,那就得往南走了。” 赤露出专注的神色。 严堂玄见状冷哼一声——看来这个白痴丫头想去幽府之渊并不只是说说罢了。 “此路一直向下进入涧底,当你看见两个士兵雕像之后,你就真正脱离镇魂城的范围,需要做好离开禁制保护的准备了。” 顿了顿,严堂玄嘴角露出冷漠的笑容:“禁制外面,僵尸的行为完全不受控制,金丹期、元婴期甚至化神期、炼神期都可能存在,你这个小丫头过去怕是给它们塞牙缝都不够!” 高阶僵尸有多么强大,赤已经见识过了。 诡幻索桥的蝙蝠僵尸速度简直快到不可思议,远远超过了普通元婴期修士该有的水准。 如果幽府之渊的路途全是这样的怪物,数量还不可估计,那得需要多高的修为才能通过? 赤心中疑惑:至少化神期的严堂玄也很难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安全度过吧? 于是赤问道:“前辈可有亲自到过幽府之渊?” 谁知如此简单的一个问题,竟然让严堂玄原本还算和善的表情一下子扭曲起来。 “你在怀疑我危言耸听?”严堂玄气势陡增,一股凶戾之气猛然灌满了房间! 熊被吓得拱起背,浑身毛发倒竖,死死地盯着严堂玄。 伫立在严堂玄身后的金丹修士们同样失色,脸色惨白地低下头。 这股气势真厉害啊! 赤心中涌起了强烈的危机感。 然而或许是她本来就桀骜不驯,或许她在炎的记忆力体验了更加可怕的压迫感,即使再这样的情况下,严堂玄的逼问仍旧无法让她恐惧。 “晚辈不是这个意思,晚辈是想请教一下是否有安全的方法通过那样的险境。”赤镇定地解释道。 如果严堂玄真的要杀她,她绝无法抗能力,还不如好好说话,解除严堂玄的疑心。 “哼,”听得此话,严堂玄面色稍好,“谅你这小丫头也没那个胆子来怀疑我!” 赤没吭声。 严堂玄往椅背上一靠:“你想要安全的方法?哼!要是有那样的方法,幽府之渊怕是早被四圣会给灭了,还轮得到你这个小丫头在这儿巴巴地去抱大腿?” 怎么又扯到四圣会了? 赤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开口问道:“前辈此言是何意?” 轻蔑地瞥了赤一眼,严堂玄道:“哼,孤陋寡闻。幽府之渊过分强大,里面的人都是声名狼藉的怪物,建立起来没多久就把四圣会旗下的势力给得罪了个遍,要不是其四周尽是天险,哪来的生存空间?” 幽府之渊声名狼藉么?这件事柳星落也告诉过自己。 赤暗自思忖。 严堂玄嘲讽地向赤扬扬下巴:“若是你想从镇魂城过去,就只有这一条路而已。稍微安全的路也不是没有,但是却要绕道十万八千里,还要被四圣会严格盘查,你愿意吗?” 四圣会赤也只是有所耳闻,但是天奕门是四圣会手下一个重要的大势力,只此一条,赤就不愿与其扯上关系。 谁知道自己会不会被四圣会的人五花大绑送到天奕门去邀功啊? 看来这条危险的路自己真的必须闯一闯了。 “哼,我说这么多,你还是想去?”看穿了赤的想法,严堂玄嘲讽地摇着头道,“你非要去送死我也拦不住,不过要是你侥幸捡回一条命来,又准备加入我麾下的话——” 说着,严堂玄貌似宽宏地勾了勾手指道:“我还是可以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你干过的傻事我也可以装作没看见。” “感谢前辈的好意,不过晚辈心意已决。”赤毫不犹豫地拒绝。 “哼,全白说了。不知死活的东西,滚吧!”听闻此言,严堂玄脸一黑,拂袖而去。 “前辈保重,晚辈告辞。”朝着严堂玄的背影行了一礼,赤拍了拍熊的头,带着它转身离开。 在这里作为严堂玄的手下,一切听他安排,受他庇护而活? 这绝对不是赤想要的未来。 去幽府之渊的路必然困难重重,但是赤相信这条道路绝不是死路。 既然她已经被艳王令承认成为了艳王,而凌王的手下又不肯将她带至幽府之渊,说明必然有低阶修士靠自己能力就能闯入幽府之渊的办法。 这只是一道考验而已,跨越它吧! 赤捏了捏拳头,坚定地看向南方亮紫色的天空。 天,就要亮了呢。 0106 离开 回头望了一眼铁桶般的镇魂城,赤决绝地回过头:“我们走吧!” “好!”熊抖擞蓬松的皮毛,昂首阔步地向前走去。 为了防止僵尸入侵,镇魂城明面上只有两个出入口,一个是从妖魔混道方向过来的北门,一个是前往幽府之渊的南门。 南北门均有实力不弱的守卫把守,至今尚未出现硬闯成功的案例。 其实不止南北门,凡是通往外界的通道都有城主的手下管理,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出入镇魂城几乎不可能做到。 这就是为什么严堂玄当初不担心赤在他离开镇魂城的时候逃掉,只要他和城主那边说好,赤无论走哪里都会被拦下来。 不过如今赤恢复了自由之身,镇魂城便没有理由再拦她去路,卫队稍微盘查后,便放赤离开了。 “嘻嘻,还是野外好!”熊扭着屁股开开心心地前进。 看着天真无邪的熊,赤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许多。 不过在镇魂城北边的荒野上被人偷袭放倒之事还历历在目,赤再不敢掉以轻心。 “这一路同样不安全,不要太放松了,”放任熊肆意奔跑了一会儿,赤收起轻松之色,颇为严肃地对它道,“虽然严堂玄说这段时间出行最安全,但我们总要防止意外发生。” “知道啦,赤!你放一百个心吧!”熊以爪握拳,学着人类的样子向赤比了个“强壮”的姿势。 熊蠢萌的样子让赤忍俊不禁,但是九幽涧远比其它地方要危险,赤不得不赶紧摆正心态,将注意力回到周围的环境上。 “前方有一个乱坟岗,这个时段应该大都是炼气期的僵尸出没,我们不要与之纠缠,尽快通过。”赤指了指前方。 熊抬眼望去,只见原本平坦的荒野尽头开始出现高高低低的土堆、 “唔,视野还算开阔……可是没看见僵尸啊?”熊疑惑地问。 “大概是躲起来了吧?”赤没来过这种鬼地方,也只能猜测,“对了。” 赤凑近熊的耳边,低声问道:“那天在地底偷偷跟着我们的金丹修士呢?有没有跟来?” “诶?”熊一愣,明显已经忘记这茬了。 它赶紧伸着鼻子在空中嗅嗅:“附近没有他的气味呢!” 不在么?赤心中一动。 那个不怀好意的家伙没跟着更好,她们正好趁此机会逃得远远的。 见赤没说话,熊还以为她在怪自己,连忙道歉:“呜呜,对不起,上次在椅子上突然睡着后我就忘记监视它了。” “真是的,说好的交给你呢?”赤轻轻一拍它的后脑勺,其实内心并无怪罪之意。 当时她在地下镇魂城偶遇红疤老头,内心颇为震动,也同样忘记了这档子事情,根本没有立场去说熊的不是。 “下次、下次绝对不会这样了!我保证!”熊直起身子,砰砰拍着胸脯保证道。 赤见它信誓旦旦的样子心中更加欣慰,便没有道破,只说:“嗯,我相信你!不过我们现在得加快脚步了,免得夜长梦多。” “好!”熊撒开脚丫子,运起快风狂奔而出。 赤脚踏日木风生,迅速跟了上去。 一人一熊在荒野上飞奔。 赤脚步轻盈,每一步都飞出去老远;熊一路莽冲,卷起无数烟尘。 “快到了!小心!”乱坟岗近在眼前,赤赶紧出言提醒。 熊应了一声,一头扎进坟地之中。 “啊啊嗷!” 熊奔跑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坟地顿时像炸开了锅一样,无数鬼哭狼嚎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哗啦一声,地面一个脸盆大的洞窟中伸出一只僵尸的手臂,不由分说地抓向熊的后肢。 然而它那爪子根本无法碰到速度提到极致的熊,一抓就抓了个空。 更多的僵尸从地底爬出来,乱叫着向熊扑去。 熊哪里会怕一群炼气期僵尸? 尸鬼长廊里有不少筑基期的僵尸,不一样被它撞飞出去! 更何况此处僵尸的密集程度远不如尸骨长廊,熊更是轻松惬意,一路横冲直撞,掀飞无数僵尸。 另一边,赤则犹如闲庭信步,灵活地在僵尸群中穿梭。 熊吸引了大量僵尸,赤的压力本就很小,再加上她十分擅长地面变向,根本没有僵尸能碰到她分毫。 一边闪避僵尸,赤还有余力去观察熊的情况。 远远看着熊在尸群中所向披靡,赤颇为欣慰。 熊比以前更壮实了,力气更大,法术的应用也更加熟练,想必不久之后,它便能拥有独当一面的能力。 自己或许应该考虑教它人语了,嗯,还有人类的礼节。 乱坟岗范围并不是太大,赤和熊又是以最高速移动,不肖一个时辰便彻底从中脱出。 回头望见僵尸们被越甩越远,最终消失在天际,赤惬意地笑笑,这里比起尸鬼长廊还是差远了。 第一关过得还蛮容易的。 不一会儿,眼前的道路开始变化。 荒地上,小小的碎石越来越多,越往前走,碎石越是集中。 最终,一条由碎石铺成的道路呈现在眼前。 在道路的两边,逐渐冒出怪模怪样的植物。 植物! 赤心中一动,这个碎石路莫非就是严堂玄说的被剧毒植物簇拥的大道? “等等,熊!回来!”赤整想着,忽见熊屁颠屁颠地朝路边跑去,连忙制止。 “怎么了?”熊停下脚步狐疑地问。 “别去,那些植物都有毒,我们只能在这条碎石路上行走。”赤松了口气,还好熊很听话。 “剧毒!”熊赶紧缩回路中央,警惕地盯着这些植物。 “嗯,我们赶紧走,不要节外生枝。”赤拉拉熊的独耳。 不管是赤还是熊,都不是好奇心过盛、喜欢惹是生非之徒,所以一路上免去了许多麻烦。 此时赶紧离开这里才是重点,等以后实力强大了再回来研究这些毒物也不迟。 碎石路很长,赤和熊奔袭了整整一天,才看到周围的有毒植物逐渐稀少,这说明路终于快要到尽头了。 很快,一个岔道出现在赤和熊的视野里。 “现在往哪走呢?”熊的声音有些疲倦。 尽管路上没有遇到危险,可是这一趟也未免太无趣了,眼前都是类似的景色,着实令人昏昏欲睡。 赤理解熊的难过,可是她却更加理智,在她看来,这一路没有什么麻烦事情出现就已经不错了,怎么还能奢求像游山玩水一样通过本应不太平的九幽涧? 回忆起严堂玄的话,赤指着南边一条向下延伸的道路道:“应该就是这条路了。” 赤一边向前走,一边从储物袋里取出食物分给熊:“我们边走边吃,稍微恢复些力气和灵气。待会儿还不知道要遇到什么呢。” “哦?”无聊许久的熊眼前一亮,显然很是期待。 赤咬了一口肉,犹豫了一下,道:“前方非常危险,恐怕比我们曾经遇到的所有情况都要危险,千万不能放松警惕,那可不是玩的地方。” 或许是赤的口气太过严肃,熊的脚步一滞,下一刻却咧嘴一下:“嘻嘻!我明白。不过再危险我也不怕,因为赤很强,我也很强哟!” 闻言,原本不安的心竟然奇迹般地冷静下来,赤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 是呢,我们都很强,这一次也一定能闯过去的! 0107 雕像 “呜呜,吃得好饱!”熊满足得舔着嘴唇。 赤又气又无奈道:“你这样真的没问题吗?吃撑了遇到激烈的战斗怎么办?” 原来,赤和熊一边吃腌肉和罐头,一边往深涧下走。 赤担心之后太危险,没时间好好吃东西,便让熊稍微吃饱些,方便接下来的行动。 谁知这家伙听过后立刻敞开肚子狂吃,等赤发现时,熊已经吃圆了肚子,打着饱嗝满脸洋溢着幸福之色。 “诶……不是你说多吃一点……”熊正想辩驳,突然看见赤生气的表情,连忙改口,“不用担心!我可是天罡龙熊啊!牙好胃好消化快,一会儿就恢复啦,嘻嘻!” 说着它还大大咧咧地拍拍凸起的肚子。 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赤重新观察周围的环境。 随着下行的深度变深,赤发现周围开始冒出雾气。 这些雾气并非山顶的纯白之雾,而是呈现出淡紫色。 再向下走,雾气的颜色也越来越深,逐渐向黑色转变。 “奇怪的雾,闻上去有淡淡的烧焦的味道。”赤伸手在空中一抓,却什么也没抓到,黑雾从指尖轻易溜走,确实只是雾气。 熊跟在赤身后,一路都在揉鼻子,此时终于忍不住道:“这边味道好重,我感觉空中全是焦糊味,连赤的气味都快闻不出来了。” 是了,熊的嗅觉远比人类要灵敏,此时一定十分难受吧。 赤从储物袋里拿出被熊撕破的法衣,割下一些,浸了水,绑在熊的头上,裹住它的鼻子:“这样会不会好些?” “好一点,不过要是把水换成果汁肉汁就更好了!”被布绑得像个鸡妈妈,熊却不自知,还在嬉笑着幻想食物的香气。 看着熊被自己弄成丑丑傻傻的模样,赤差点笑出声,连忙转过头故作正经道:“咳!严肃点。现在你的嗅觉被封印,很难发现危险靠近,我们得更小心才行。” “对哦!这下糟糕了!”熊恍然,接着自责地低下头。 本以为自己可以靠嗅觉建功,谁知竟然因为这等理由完全无法使用嗅觉,实在是太遗憾了! 另外,在被黑雾干扰之后在,自己的注意力竟然转移到了黑雾的气味上,而逐渐忘记了赤拜托给自己的事情,熊顿时觉得自己相当不靠谱。 “啊,看到了!就是这里了!”正在熊自怨自艾的时候,赤好像发现了什么,语气担忧地说。 熊疑惑地抬起头,只见黑雾的深处,道路的尽头,两尊巨大的士兵雕像耸立在路的两侧,在雾气的缭绕下,面目不甚真切。 “这里就是九幽涧的尽头了。”赤的声音中充满了感慨,她大步流星地向雕像走去。 熊顾不得自责,快步跟上赤。 在黑雾的影响下,视觉竟然也受到了影响。 明明看起来不过十几丈的距离,赤和熊竟然走了一盏茶的功夫才走到雕像跟前。 这一看不得了,雕像的高度远远超过赤的预期,这两尊雕像都有三十丈之高,一人手持长剑,一人扛着战斧。 两尊巨大的雕像虽然是冰冷的黑石雕刻,却气势不凡,面露狠色,两双眼睛均由红色的不知名的宝石制成,散发出血色的光芒,狠狠地盯着远处被黑雾笼罩的峡谷。 站在这两尊雕像旁边,赤竟然觉得颇为安心,好像它们都是活人,能保护自己不受僵尸屠戮一般。 “哇,好大哦!”熊呆愣愣地抬头,从雕像的脚背一直望向雕像的头顶。 赤也同样被之震撼,惊讶地仰视着雕像凶神恶煞的面容:“完全没想到它们竟然如此巨大。” “我可以摸摸它吗?”熊目露崇拜,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只爪子想去触摸雕像的战靴,却又被雕像的气势唬住,犹犹豫豫地不敢上前。 “噗,摸吧,我们又不是僵尸,摸摸应该没事。”赤说着率先走到雕像的脚下,道声“得罪”便伸出左手摸了上去。 冰凉的触感从手心传来,以此同时,一股酥麻的感觉也传遍赤的全身。 赤连忙收回手:“噫!吓我一跳!” 熊见状哈哈笑起来:“好笨哦赤!刚才还说没事呢,叫你乱摸,这回倒霉了吧?” “喂喂!还不是你想摸,我只好替你先试试,免得你稀里糊涂地碰到后受伤!”赤回瞪熊一眼。 她左手的骨甲虽然算不上绝对防御,却能抵抗元婴期以下绝大部分伤害,不过她没想到的是,石雕竟然能放出雷电,顺着骨甲外部直接游离到她身上,害她被电了一下。 不过石雕放出的雷电很温和,显然只是个小小的警告,并不会对她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轮到你了。”赤指着雕像的战靴气哼哼地对熊道。 “嘻嘻,当我傻呢,我才不要被电呢!”熊得意地撅着屁股道。 “哼,胆小如鼠。”赤鄙视道,然后用是右手摸了上去。 啪! 果然,和方才一模一样的雷电再次传出。 没想到赤还去犯傻,熊赶紧把赤拖回身边,振振有词地教训道:“赤被电傻了吗!怎么还去?” “不一样,这雷电……”赤微微蹙眉。 “咦?”熊莫名其妙地看着赤。 赤沉吟片刻,双手一合,造出一条小小的雷龙,又啪的一声把它捏碎。 “赤在干什么哦?是不是已经傻掉了?”熊担忧地问道,伸出爪子就想去摸赤的脑袋。 赤一把推开它的肉掌:“你才傻呢!这个雷是罡雷!真正的罡雷!” “诶!!!”熊顿时瞪大了眼睛。 罡雷材料极其罕见,能使用罡雷的修士更是千年难遇,赤也只在观看天奕门内高手渡劫时才见过罡雷,没想到自己眼前竟然就有两尊如此巨大的雕像通体都由罡雷材料制成,怎能让她不惊? 是谁这么大手笔? 这也太浪费了吧! 熊也知道罡雷的厉害,它眼冒精光地盯着石雕道:“赤!这个可是好东西啊!我们搬走它们……唔,它们太大了,我们敲一块带走,以后再来搬其它部分怎么样?” 赤噗的一声喷出来,自家的笨熊终于知道屯宝物了,可是它想到的方式却是这样的损招,实在是不厚道啊! 她用拳头在它头上一敲:“笨蛋,要是我们把它们搬走了,镇魂城怎么办?” “啊?”熊不明所以。 赤叹了口气:“这两个大神可是禁制的门神,要是没了它们,僵尸岂不是要从这里鱼贯而入入侵镇魂城。” 熊挠挠头:“咦?还有这种设定吗?” “再说,镇魂城的人岂会不知道这两尊雕塑的价值?可是这里连个看守都没有,说明管你有多大本事也绝无可能搬走或者弄坏这两尊雕像。” 回想起严堂玄说起光武石时的眼神,赤相信如果有机会,严堂玄肯定早把这两个雕像弄走了。 然而现在两尊雕像好端端地立在这里,说明连严堂玄也无法将其搬走,她们就更不可能了。 “哦……”熊失望地看看雕塑,“那我们确实不能带走它们了,嗯,不过多摸摸,沾沾光还是可以的!” 说着它也屁颠屁颠地跑去摸雕像。 只听噼里啪啦一阵乱响,熊被电得毛发根根倒竖,像个刺猬似的。 “你啊……”赤被熊逗得哭笑不得,正待说什么,突然,脸色一变。 余光扫过之处,一个影子如同幽灵般缩在黑雾之中,随着黑雾的流动愈加缥缈。 警惕之心骤起,赤一拍储物袋,夜寒梭瞬间滑入手中。 “是谁在那里?出来!” 0108 古怪少年 黑雾中的人影闻言不但没有消失,反而缓缓向赤飘来。 握住夜寒梭的手紧了紧,赤的心悬了起来。 熊也赶紧收起嬉闹的心思,微微伏地,紧张地盯着那道人影,随时准备扑出。 人影越来越近,在黑雾的掩藏下,犹如鬼魅。 赤和熊死死地盯着那黑影,不敢有一丝放松。 踏、踏、踏…… 脚步声越来越清晰,雾中的人影也终于完全暴露在赤和熊的眼前。 这是一个中等身材的少年,身穿黑色劲装,右肩披着深蓝色的金属镂空轻甲,模样俊朗,却一头有些蓬乱的短发,最重要的是,他神色极其漠然,看不出喜怒哀乐。 然而赤和熊的注意力却没有停留在他的脸上,她们的目光全都黏在他左肩上扛着的一物上,露出惊讶的色彩。 少年的左肩上是一只龙炮! 那龙炮主体成蓝色,但是龙的须发和眼睛却用红色材料制成。龙嘴微张,神情肃穆。 赤本以为雾中会出来什么怪物,谁知竟然是这样一个少年,若是她猜得没错,这个少年还是一个龙炮射手! 据说龙炮射手的修炼非常困难,但是与之对应的则是他们强大的实力,赤根本不敢小觑这个少年。 只是…… 赤奇怪地看着龙炮:这件法宝好像是用火水两种属性的材料混合制成的,谁都知道水火不容,将相冲的属性糅合在一件法宝上,这是什么奇怪的思路? 少年继续向前走了几步,却停下了,望着赤一言不发。 被一双不带感情的眼睛望着,饶是赤心大也觉得浑身不自在。 不过这个少年修为只有筑基八层,赤相信只要自己和熊合力,即便他拥有超乎一般的能耐也能将他拿下。 “敢问道友名号?”感觉事情在控制范围内,赤心下稍安,平和地问。 少年垂下眼睑,沉默了一会儿,方才重新望向赤,缓缓地开口:“我……洪冲。” “洪冲?”赤奇怪地打量了这个少年几眼,还有人说自己名字都要想半天的吗?该不会是在撒谎吧? “嗯……”少年低声应道。 赤挠挠头,这个少年有点怪异,可是她还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你怎么不站过来说话?那边没有禁制保护很危险吧?”赤说出自己的疑问。 洪冲呆了呆,然后埋下头苦苦思考了许久,终于才抬头道:“我……不能。那边……危险。” “哈?”赤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边可是有禁制保护,怎么会危险?隐藏着各种修为僵尸的黑雾才是真的危险吧? 这时候熊拉拉赤的手臂,新奇道:“赤,这个人说话好慢哦!” 熊听不懂人语,可是和人呆久了,还是知道正常语速是什么样,听不懂语义的它反而更先注意到语速的问题,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惊奇道。 赤恍然大悟,自己觉得怪异的地方,不就是这里吗? 这个少年说话的速度非常慢,而且每说一句话都要思考很久,说出来的话意思是有了,却断断续续的,这种感觉就像很久没有说过话了一样! 赤越想越对,看向洪冲的眼神更加复杂。 这个洪冲到底是什么来头? “你是哪里人?”赤试探着问。 洪冲冥思苦想,最终摇摇头。 赤等得也很辛苦:“我说,你该不会不是镇魂城人吧?” 洪冲迷茫地看着赤,既不摇头也不点头。 这家伙,连自己是哪里人都搞不清楚吗?而且看他的样子似乎连镇魂城都没听说过。 赤犯难了。 “你不能过来?”赤再次询问。 这次洪冲很快摇头,望向士兵雕像时,脸上多了几分忌惮。 这家伙竟然害怕雕像?赤心中一动,一个大胆的想法浮上心头。 “龙炮你是从哪弄来的?功法呢?”赤向前一步,再次发问。 洪冲紧皱眉头,想了一会儿,仍旧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难道…… 赤四下看了看,没有发现危险,便紧握着夜寒梭,小心地向前走。 “赤!”熊一看赤要走出禁制,连忙惊叫一声提醒。 “别担心,你先待在原地。”赤头也不回地说着,一步步向洪冲靠过去。 洪冲默然看着赤靠近,目光也逐渐下移,盯住了寒光四溢的夜寒梭。 犹豫了一下,赤最终还是踏出了一步。 身后绿光一闪而逝,赤穿过了禁制! 此时的赤已经彻底暴露在禁制外面,不受任何保护。 没有受到攻击。 赤微微松了口气,小心地打量着五步之外的洪冲。 果然,走进一看,赤才发现洪冲的皮肤非常白。 这种白不是正常的白皙,而是没有血色惨白;并且在他的皮肤上偶尔有浅浅的绿色,一块一块的,就像胎记一样。 这家伙…… “你……”赤的心跳陡然加快,她扯了扯嘴角,一字一顿地道:“该、不、会、是、僵、尸、吧!” 洪冲闻言,先是露出诧异的神色,接着,脸色开始变化,露出痛苦的表情。 他用右手抓着自己的头发,嘴唇微微蠕动,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见洪冲如此表现,赤深吸一口气,脸色却是异常的亢奋,又上前几步。 洪冲惊觉赤突然靠近,赶紧站直,左手一拉,龙炮的炮口直指赤的头颅。 “我不伤害你,你也别伤害我,你不要动,让我摸一下……”赤不由分说地用夜寒梭挡开炮口,左手迅速伸了过去,贴在了洪冲的心口。 洪冲瞪大了眼睛,显然没想到赤会这样做。 赤摸索了一会儿,终于心满意足地收回手,然后饶有兴趣地看着洪冲:“哈,我猜对了,你这家伙连心跳都没有,怕不是个僵尸吧?” “我……”洪冲呆呆地看着一脸得意的赤,脸上再次呈现出纠结的表情。 “我说,僵尸兄弟,你应该在这里晃悠很久了吧?知不知道怎么去幽府之渊啊?”赤拍拍洪冲的肩膀,装作很熟地强行搭讪。 “啊……不……”洪冲还没回过味来,方才发生的一切对他来说都太突然,太意外了。 不知不觉的,他就被人近了身,还占了便宜,脑袋里一团浆糊的他根本不知道此事自己该作何反应。 赤见洪冲迷惘的样子,一拍大腿:“嗨!是我的错,你连自己哪来的都不知道,怎么可能知道幽府之渊,那我就问问,这黑雾里面有没有安全的地方,哪里僵尸比较……” 突然,赤目光一凌,抓住洪冲的肩膀猛地一压:“趴下!” 洪冲尚未来得及反应已经被赤拖了下去,以此同时,一道黄光从两人头顶划过,带起的刀风刮得赤脸颊生疼! “赤!”熊大喝一声跳起,两只熊掌用力拍在空中一物之上。 只听砰的一声,一只倒扣的大“石碗”被打飞出去。 赤和洪冲忙爬起身来,要不是熊的协助,她们已经被兜在其中了! 赤定眼一看,只见那“石碗”滴溜溜地变小,犹如倦鸟归巢,温顺地飞到一个人手里。 “是你!”看清来人,赤瞳孔猛地一缩。 熊更是压低身形,狠狠地盯着对方,显然已经进入攻击状态! 0109 寻仇者 箭矢冲锋!日木风生! 运起熟悉的起手式,赤化作流星在空中一闪而过,锋利的剑尖直指来人的胸口! 然而来人冷笑一声,腾空而起,轻而易举地将赤的攻击避开。 “呵呵,会被你的雕虫小技唬住的也就那些筑基、炼气修士了,”来人站在一把飞剑上,轻蔑地说着,“你莫不是以为打败了些垃圾就能撼动我了吧?” 赤一言不发,双手向前一合。 雷旋电蛟! 紫色的蛟龙腾空而起,气势汹汹地扑向空中的男人。 男人面不改色,扔出一面薄薄的镜子挡在身前。 不好的预感在脑后升起,赤下意识的向右侧一闪。 眼前紫光大盛,赤根本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就听哗啦一声,雷蛟以原本双倍的速度与她擦身而过,将地面轰得一片焦黑! 雷蛟竟然被反弹回来了!而且速度更快! 赤惊出一声冷汗,还好她反应迅速,否则现在已经被自己的雷蛟电伤麻痹。 男人脸上显露出一种名为嘲讽的神情:“你的招式只不过看上去厉害罢了。其实也就是威力大速度快,仗着品阶高欺负欺负那些垃圾。根本不需要什么技巧,只要绝对力量强过你,就很容易取胜。” 听闻此言,赤心里咯哒一声。 她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说的是正确的。 赤不是没意识到这一点,所以她在极力开发新术,虽然略有成就,却并未从根本上改变她的劣势——缺乏变化。 从过去到现在,赤所有的胜利,都基于绝对的蛮力,她从一开始就处在优势地位。 而如今遇到这个速度力量都远高于自己的敌人,赤完全处于劣势,这样,还有胜利的可能吗? 心中焦虑,赤脸上却丝毫不显:“看起来你倒是研究了不少关于我的情报。有意思,我倒是想听听你对我如此关心的理由?不会就因为我和你在摊位上的一面之缘吧?” 是的,眼前这个金丹中期的男人,正是赤在地下镇魂城集市中遇到的卖灵瓶树的摊主。 这摊主还偷偷跟踪过赤和熊,不过后来因为熊的疏忽,却不知他到底是何时消失,又是如何追到此处来的。 “你最好客气点,”男人的表情阴沉下来,“对你以后的主人。” “哈哈,主人?就凭你?”赤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放肆地大笑道。 “要是你现在立刻跪下,老老实实地叫一声田勾大人,让我签下灵兽契约,我之后还可以稍微对你温柔点,”看着嚣张无比的赤,男人额头上青筋暴起,“要是胆敢继续抗命……” “你姓田?”赤听到一个关键词,毫不客气地打断男人的话诧异道。 竟然胆敢打断我说话? 田勾心中更怒,狠狠地说道:“不知死活的东西,现在明白太晚了!” “你是冤魂围场那个田姓修士的什么人吗?”赤讶然。 “弟弟!如果不是你,兄长岂会被严堂玄那个混蛋给杀掉!区区一个虚兽,你狗命的价值不及兄长的万一,唯有让你受尽侮辱、生不如死方能解我心头之恨!”田勾咬牙切齿道。 原来是寻仇的啊!而且还想跟自己签契约? 赤哑然失笑。 在妖魔混道和镇魂城呆久了,她都差点忘掉了虚兽在仙神魔中地位低下的事情,不过想要签契约,那也得看她手中的夜寒梭答不答应了! “哎呀,小兄弟,你可不要咒你哥哥啊!”赤毫不留情地大声嘲笑,“你说死了就死了?看到尸体了?” 严堂玄处置田姓修士的事情赤在地下镇魂城听说过了,此时听田勾说起才真的确定冤魂围场那个田姓修士是真的完蛋了。 至于田姓修士被严堂玄收拾的原因,赤仍旧不甚明了,但是她有一件事可以确定,田姓修士的手头绝对不干净。 人死后,意识消散,灵魂归于天地,只留下身体,经历一些变数重新产生意识,最终诞生出僵尸。 所以活尸绝不是人死后自然产生的僵尸,他脑中人的意识和僵尸的意识共存,且人的意识极度痛苦,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活尸是人活着的时候被强行僵尸化的产物。 冤魂围场里竟然有这样的怪物,那他们私下干什么勾当,赤已经猜到了几分。 而放出活尸与自己战斗,失败后又想救下它的田姓修士——筑基战区的总管,绝对清楚活尸的制造过程。 甚至活尸的制造,田姓修士也很有可能亲自参与。 对于这样残暴的家伙,赤哪里会去同情,更不可能产生愧疚的情绪,她甚至还有点想笑。 用夜寒梭向田勾的鼻尖一指,赤满脸欠揍的神情挑衅道:“你不要太难过哟,我想你哥这样好的素材冤魂围场肯定不会放过的,你现在夹着尾巴逃回镇魂城还不晚,说不定以后去冤魂围场看比赛,那金丹期的活尸角斗士就是你亲爱的兄长!那时候兄弟再续前缘岂不美哉?” “贱人,受死!”田勾气得七窍生烟,再也无法忍耐,右手一抖,一条十丈长的大鞭子狠狠向赤抽去! 赤双脚猛地踏进地面,左手闪电般弹出,一把将抽过来的鞭子抓住! 骨甲的防御极高,连诡幻索桥的元婴期僵尸也无法将之一击破坏,更何况一个普通的金丹神修? 骨甲未有一丝破损,赤牢牢将鞭子抓在了手中! 田勾哪里知道赤的骨甲如此强悍? 赤在冤魂围场的对手大都太弱,根本没有将赤逼到用骨甲抵挡的地步,他完全没有关于骨甲的情报,竟然就被赤当面抓住了法宝! 就在田勾愕然之际,一个阴影从天而降。 田勾一惊,手中的鞭子却被赤死死拉住,暂时无法脱身,他没有办法只得弃了鞭子闪身去躲。 呼拉拉! 犹如陨石坠落,熊带着烈风从金丹修士身边掠过,巨大的冲击力让田勾惊出一身冷汗。 还好没有托大用法衣去硬抗! 法衣不比铠甲,并不能抵抗过重的物理攻击,就连田勾的镜子,也只能反弹能量。 被赤言语挑拨,田勾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赤的身上,熊又偷袭得太突然,他根本来不及取出别的法宝抵挡。 若非他下意识地躲开,很可能已经被那双巨力肉掌拍成肉饼! 这个恶毒的女人! 田勾对赤的恨意更甚,但是他毕竟是金丹修士,虽然丢了一件法宝,却很快冷静下来。 赤敢这么和他硬刚,靠的绝不止她独自一人的力量,熊的力量必不可少,现在蠢熊竟敢飞到空中来…… 田勾眼中毒辣之色一闪而逝。 他想签契约的只有赤这一只女性虚兽,一头低阶的熊又不懂侮辱和卑贱的痛苦,虐待起来哪里过瘾? 没有虐待价值的垃圾兽类,去死吧! 田勾右手一抖,七十二道土箭向熊激射而去。 褐羽七十二箭! 0110 溃败 三阶上品法术,褐羽七十二箭,赤并不陌生。 在妖星盟争夺正选营位置的时候,赤的对手——黄毅也施展过这个法术。 但是如今施展褐羽七十二箭的再不是筑基期修士,而是一名金丹中期的神修! 比起黄毅,田勾的褐羽七十二箭已经非常成熟,况且在擅长控制的神修手中,这个法术必然不会只是攻击效果。 果真,七十二道土箭并非集中向熊攻去,而是天女散花般四散开来,紧接着,褐色的细线在土箭之间铺展开来,霎时间,乱飞的土箭就变成了一张呆尖刺的网,迎面向熊罩去! 网的范围很大,田勾有信心将笨重的熊兜在其中。 然而只听得呼啦一声响,那熊在空中猛地一个加速折转,转瞬间便越过网,重新向田勾撞去! 什么! 田勾吃了一惊,抽身急退,与此同时丢出一把战斧,砰的一声和身侧偷袭而来的夜寒梭斗在一起。 金丹修士果然非同凡响! 熊再次扑了个空,落到地上,和赤一道警惕地盯着田勾。 这一回合,谁也没有占到便宜。 田勾眉头微蹙,接着却又释然:“哼哼,看起来,我先前似乎有点小看你们了。不过你们好像很不擅长空战啊。” 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吗?赤心下一叹。 “你知道我们把你们这种只会在地面发挥优势的蠢货叫什么吗?”轻蔑之色重新回到田勾的脸上,“爬虫!” 陨石坠! 田勾一挥手,空中陡然出现大片的巨石,轰鸣着落了下来! 赤和熊哪里敢硬抗金丹修士法术,纷纷闪躲。 谁知田勾手指一弹,扔出一颗小小的圆球。 那圆球飞到离地面半丈高的位置,滴溜溜地转动起来,紧接着一股巨大的吸引力从其上传来! 赤大吃一惊,要是被这东西吸过去了,岂不是要被陨石砸个粉碎? 顾不得控制灵气损耗,赤拼命施展日木风生和箭矢冲锋,在引力的旋涡中左冲右突。 另一边,熊一边催动喷风银盒,一边用爪子死命地抠住地面,企图爬出攻击区域、 “没用的!受死吧!”此时,田勾终于疯狂地大笑出声,报仇的快感在心头涌动。 不过他也注意了分寸,只要砸死熊就好了,赤的话,砸残即可,以后还要用来虐待泄愤,这么死了可就便宜她了。 正在田勾得意洋洋之际,余光突然瞥见一道红光长虹贯日般向自己袭来! 怎么可能!这是什么? 田勾大惊:赤和熊都被拖住,是谁在偷袭? 那攻击来势凶猛,田勾不敢怠慢,指挥镜子挡了上去。 好大的力气! 镜面上传来击实的感觉,田勾心中不惊反喜,灵气涌入镜面,顿时将那法术给弹了回去。 谁知,就在田勾以为成功防守之际,几十道火光从天而降,暴雨一般向他侵袭而来! 灿烂的光芒晃花了田勾的眼睛,这样混乱的攻击,他根本不可能用一面小镜子来防守! 田勾毕竟是金丹修士,这样的阵势虽然让他惊讶,却无法让他惧怕。 只见田勾从脖子上扯下一个小小的泥人,道一声:“长!” 那泥人陡然变得十丈来高,挥动双手照着袭来的团团烈火就打! 泥人十分坚固,火团冲到它身上很快熄灭,根本无法给它身后的田勾造成伤害。 田勾躲在泥人身后一看,才发现一个少年举着龙炮,一脸冷然地不断袭击着自己,妄图将泥人击碎! “哪里来的混小子,竟敢管我的闲事!” 田勾大怒,指挥着泥人就向洪冲扑去! 正在此时,田勾猛然闻得身后风声甚急,连忙反身一挡。 砰! 枪尖和碗型法宝相撞,火花四溅! 雷旋电蛟! 握住长枪的赤被石碗抵住,毫不客气地施展雷蛟咬向田勾。 田勾反应极快,镜子挡在身前,就准备让赤自食其果。 谁知斜边陡然伸出一爪,以力劈万钧之势狠狠击中镜面! 镜子只能抵挡能量,哪里受得了粗暴的摧毁,当即碎成千百碎片,哗啦啦洒了田勾一身! 熊攻过来了! 赤可没闲着,操控那滑头的雷蛟,头一偏越过熊的肩膀张口对着田勾就是一咬! 田勾万万没有想到情况会变成这样。 赤、熊和洪冲都只是筑基期而已,要是分散开来,他早已将他们挨个擒获。 谁知这三个家伙加在一起,竟然让他顾首顾不了尾,腹背受敌,手忙脚乱起来! 田勾再也不敢有丝毫保留。 左右手分别在空中虚抓,田勾在空中突然一转:沙土旋风! 扑到近处的雷蛟瞬间被撕得粉碎! 熊赶紧运起魂钢甲身和厚土岩体,却还是被巨大的力量扫飞出去,狠狠摔在地上,肋骨也不知断了几根。 赤只有魂钢甲身可用,哪里扛得住如此可怕的威力? 冷静! 在沙土卷向自己的一瞬间,赤猛然运起箭矢冲锋,双脚在飞剑上一蹬,冲着一个缺口便刺了出去。 “想逃?”田勾岂能错过如此好的时机? 他双手一抖,沙土立刻换位。 赤没冲出去多远就被沙土抽中,只觉背上就像挨了犀牛一撞,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惨痛地摔在地上。 “抓住她!”田勾向泥人命令道。 泥人立刻伸出巨大的手掌就想去抓赤。 赤顾不得疼痛,在地上一个翻滚避开,却见洪冲正纠结地盯着那泥人。 “喂,兄弟,你有办法摧毁这个大家伙吗?”赤意识到了什么,焦急地问道。 洪冲没有转头,只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拜托!干掉它!咳咳……”费劲地躲开泥人的一抓,赤口中已经溢满了血液。 “拿不住……”谁知这样紧要的关头,洪冲竟然又摇摇头,眼睛直盯着自己肩上的龙炮。 什么意思? 赤心下烦闷。 洪冲的表达能力简直和稚童一样,根本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泥人的手又抓了过来,赤避无可避,却见洪冲单膝跪地,右手死死抓住龙炮的炮身,左手抠住龙炮的环扣,砰地射出一道火焰。 猛烈的冲击力撞得泥人后退一步,而洪冲手中的龙炮也脱手而出掉在地上。 赤恍然大悟,当即扯下手上的骨龙手环,扔向洪冲:“快接住!” 这一掷撕裂伤口,疼得赤差点惨叫出声,可是泥人哪里会给她喘息的几乎,一双深褐色的手分别从左右两边抓了过来。 避不开了…… 赤捂着胸膛,狠咬着牙齿。 只听轰隆一声惊天巨响,一道蓝色的光柱瞬间洞穿泥人的脑袋! 泥人的动作停下了,破出一个巨大窟窿的脑袋看起来十分可笑。 轰…… 泥土制成的巨人轰然倒塌! 真够厉害的! 赤吃惊地看着双手带上骨龙手环仍旧握住龙炮跪在地面的洪冲。 这一击也真够暴力的,赤自问是做不到的。 洪冲出色的表现让赤松了一口气,正待反攻,突见田勾不知何时已经闪身来到洪冲的身后。 “危险!” “死吧!” 赤终究还是提醒晚了。 一根粗壮的土刺将洪冲扎了个透心凉。 下一刻,洪冲已经像个垃圾一样被甩在地上,紧接着田勾便飞身来到赤的面前,表情极度狰狞。 他一甩袖子,一道庞大的灵气击在赤身上,几乎将她打晕过去。 接着他伸出右手揪住赤的头发,把她提了起来。 “咳……”赤意识不清,血液不断从嘴角滴落。 “后悔自己的愚蠢吧!”田勾面容扭曲,咬破手指向赤的额头打入一诀。 虚兽认主! 0111 显形 眼前红光大盛! 田勾只觉光芒刺得自己睁不开眼。 没听说过虚兽认主仪式有这一环啊? 田勾暗中嘀咕。 经历了短暂的失明,田勾总算是缓过神来。 当他睁开眼睛,却是一愣。 他不知何时已经身处一片看不到边际的红雾,天上、周围都是怪异的红色,而地面也是深红色的土地,十分坚实,看起来无法破坏。 这里是哪里? 田勾既茫然又心慌。 他记得他方才刚刚击败了赤等人,已经向赤的眉心打出了虚兽契约的法诀,怎么会突然来到这个诡异的地方来呢? 赤不见了,树木不见了,自己被弄坏的泥人法宝也不见了,而黑雾也变成了红雾。 这里是哪里?我怎么会到这里来? 田勾心中不安之感涌起,他试着向前走了几步。 没问题。 他又试着运转灵气。 也没问题。 看来自己自保的手段并没有消失。 田勾心下稍安,随便寻了个方向向前走去。 踏踏、踏…… 田勾突然停了下来,盯着一个地方,一脸难以置信。 骸骨制成的天梯直达天际,看不见尽头。 如同血染的天梯底层,赤撑着脑袋神色迷惘地坐在阶梯上。 “小贼!”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田勾怒吼一声,快步向天梯冲去。 赤感觉到田勾的靠近,也是一惊,似乎很诧异他会找到自己。 不过赤什么也没说,反身就向天梯上方逃去。 “站住!”田勾想飞起来,却发现无论如何也无法腾空,只能迈开双脚追赶。 赤哪里肯听,只顾埋头向上奔逃。 田勾也顾不得此处诡异,一脚踏上天梯! 就在此时,一头凶猛的火狼凭空出现在天梯之上,冲着田勾就咬。 田勾惊骇无比,吓得骨碌碌地滚下天梯,摔倒在坚硬的地面上。 赤注意到身后的异常,回过头来。 只见那火狼逐渐消散,露出一个矮小的身影。 是她! 赤一愣。 “喂喂,大叔,你是谁啊?看你把我家小猫吓成什么样了?”那小孩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意,一步步走下天梯。 田勾心下骇然,连忙爬起来,后退几步:“你、你是什么人?” “是我先问你的吧?”小孩似乎很不满,斜睥着田勾道。 “在下田勾,这家伙害死我兄长,”田勾咬牙切齿地说着,“还请道友行个方便让我过去。” “诶?害死你兄长?那确实不应该,我这样正直的人当然应该站在受害者的一边。”那小孩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田勾心中一喜:“多谢道友成全。” 说完,他便想绕过小孩走上天梯去捉赤。 “等等,你要杀她,可是她是我的家猫啊,让你就这么杀了她,我不是很没面子?”那小孩伸手拦下田勾,双目灼灼地盯着田勾道。 “家猫?”田勾莫名其妙地看着眼前的小孩,这是什么意思? 赤没有哪里像猫呀?而且也没听说她已经有主人了,难道这小孩在故意刁难自己? 田勾想着,眼神便冷了下来:“敢问道友到底是何人?” “我叫秦炎。”小孩双手抱在脑后回答道。 这是一个十分陌生的名字。 田勾皱眉,右手悄无声息地抚上腰间的储物袋:“还请秦道友行个方便。啊!” 突然,他凄厉地惨叫一声,右肩鲜血四溅,摸到储物袋的右手瞬间与身体分离,落在地上。 “我最讨厌你这样说一套做一套的家伙了,”慢慢收回支在空中的左手,秦炎咧着嘴角笑道,“嘴上说着请我行方便,其实是想偷袭我?会让你得逞吗笨蛋?” “你、你!”田勾又痕又怕,方才秦炎出手,他完全没有看见,连自己的手是如何被切下来的都不知道! 实力差距太大了! “嗯,现在你还想对我的小猫做什么吗?”秦炎饶有兴趣地笑问道。 这个魔鬼! 田勾哪里敢再说什么,这个从上到下怎么看都是小女孩的魔鬼竟然如此之强,并且从外观上,他根本看不出来她的修为。 不可与之争一时之气,保命要紧。 田勾强吞下这口恶气,装作恭敬道:“晚辈有眼不识泰山,绝无再多非分之想,告辞。” 说完,田勾转身就想走。 “现在想走?晚了!”然而田勾刚刚向前迈出一步,就听见秦炎无情的嘲讽,紧接着,一股剧烈的热浪从背后猛扑而来! 田勾惊愕地偏过头,只看见一头凶暴的火狼在自己脖颈后张开了大嘴。 “啊!!!” 看着天梯下被火狼撕碎烧尽的田勾,赤浑身发发毛,冷汗直冒。 “怎么,我的表现吓到你了?”幻化的火狼消散,秦炎的身影再次出现。 “……”看着眼前这个看似天真的小孩,再回想起在暖光石记忆碎片里遇到的“炎”,赤摇着头,却始终说不出话来。 “唉,不敢说?我可是知道你在想什么哦。”秦炎见赤害怕的样子,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台阶下,秦炎的身影突然消失,下一瞬又陡然出现在赤的眼前。 赤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心脏狂跳。 “你在想我不是炎对不对?像我这样喜欢玩弄人心的怪物怎么可能是炎。嘻嘻,你猜对了,我的确不是她,”秦炎笑着拍了拍赤的肩膀,“我啊,是你的恐惧产生的影像,外人叫我什么来着?对了,他们叫我心魔。” “……”瞥了一眼仍旧伏在自己肩头秦炎的手,赤只想赶紧把它甩掉。 “你想摆脱现实里‘炎’的事情,心中越是恐惧,我就越是强大,嘿嘿,说不定哪一天,我就能把你给吞噬,咱们黄泉路上做个伴,一起堕入永远黑暗之中。”秦炎凑近赤的的耳边,低声说道。 “你休想!”赤闻言,心中一股无名火陡然升起,双手向前猛地一推。 然而这一推,非但没有把秦炎推开,反而把自己推得倒退了三步。 赤稳住身形,指着秦炎的鼻子道:“你这个混蛋,我绝不可能败给你!我会用实力让你知道,谁才是这里的主人!” “哈哈哈,”隔开赤的手指,秦炎懒洋洋道:“好呀,我等着,不过你现在是不是该先感谢一下我把那个叫田勾的废物给镇住了?” “镇住?等等,他没死?”赤心中一凌。 秦炎耸耸肩:“当然,这里是你的思维空间,我这个心魔怎么可能杀得掉外人?我只是吓傻他了而已。你再不出去,等他回过神来,可就要杀掉你了。” “你怎么不早说!”赤气急败坏,却又陡然意识到什么,无可奈何地问,“喂,这里要怎么出去?” “笨啊。”秦炎吐吐舌头,然后飞起一脚踹在赤腰间。 赤根本来不及闪躲,霎时从天梯上跌下! 预想之中的摔落没有出现,赤的精神突然恍惚起来,视线也逐渐黑暗下来…… “能走到哪一步呢?”红色雾气缭绕的天梯上,秦炎寻了个位置随意地躺下,嘴角勾起一个挑衅的弧度,“我拭目以待,小猫。” 0112 僵尸族人 赤犹如从梦中惊醒,猛地睁大眼睛。 只见黑雾升腾,满地狼藉,田勾呆呆地站在自己面前,面若死灰。 这便是心魔秦炎的杰作了吧! 自己加上熊和洪冲正面相抗竟然都不是田勾的对手,赤知道这已经是她最后的机会。 右手灵气运转,掉落在地的长枪立刻飞回手中。 赤一刻也不敢浪费,挺枪而起,用尽全力向田勾的胸口刺去! “尓敢!”谁知就在此时,田勾竟然清醒过来。 赤在地面的攻速实在是太快,田勾根本来不及闪躲,刚刚伸出去的左手立刻被撕成两半! 啊! 田勾痛苦不堪,可是这一挡却也留给他自己一丝抵挡的机会,只见他右手横档在前,大喝一声:“开!” 右手的袖子陡然撑破,一面黄色的旌旗舒展开来,恰恰挡在长枪之前! 当的一声! 枪尖无法前进分毫! 赤万万没想到自己如此迅捷的一击还是被挡住,她也没有时间再去思考,左手向前一推。 红袍! 巨大的炎之战袍席卷而来,十丈的长度完全足够将田勾全身罩在其中! 赤担心田勾做困兽之斗,连忙从原地跳开,下一瞬间,就见一根土刺从红袍中突出刺在她原来站立的地方,深深地没入地下。 好险! 赤头上冷汗涔涔,若不是游斗的战斗本能,她此时怕是已经刺个透心凉了! 红袍中不断有土刺突出,但田勾却始终无法从中脱出。 红袍本就是灵气所织,这样小范围的破坏根本无法将其损毁! 赤一边不断地改换位置,一边向红袍中加大灵气输入,让它不断收紧,企图用红袍将田勾灼烧致死。 红袍不断紧缩,压制田勾的活动空间。 现在,空中已经只剩下一个类人型的火团,田勾在红袍之中几乎没有地方可躲! 然而土属性的金丹修士果然不同凡响,即便是被红袍这样超凡的法术所困,田勾还是硬生生地扛住并且还有将其撑破的趋势! 可恶!绝不可以放他出来! 赤双眼一片血红,她很清楚,要是让田勾脱出,她、熊和洪冲必然只有死路一条。 等等,洪冲? 赤心中一动,她分明记得田勾只刺穿了洪冲的胸膛,若是她之前的猜测没错…… 一束耀眼的红光划破长空,将红袍轰开一个碗口粗的大洞! 是洪冲!这家伙果然没事! 洪冲打穿田勾让赤心中大喜——红袍已经将田勾的位置锁死,洪冲绝无打偏的理由! 然后就在此时,哗啦一声撕扯音,红袍被一股巨力炸开,一个满身是血的人伫立在地面,面目极其狰狞。 田勾竟然还没有死! 田勾的腹部有一个碗口粗的血洞,正不断向外飙着血,他身上的皮肤被烧焦了许多,看起来十分可怕。 这样你死我活的局面并不在意料之外,赤只是没想到田勾会如此坚挺。 双方都伤得很重,但是赤很清楚自己绝不可以在此时停下! 握住长枪的手陡然抬起,赤蓄势待发。 独臂微微提高,田勾目露凶光。 这一击将决定生死! 日木风生!箭矢冲锋! 赤陡然发动! 田勾正要动作,却是一愣,她往哪打? 却见赤根本不是向他这里冲来,而是向一边飞扑而去。 那方向根本没人吧? 打偏了?怎么可能偏得如此离谱? 田勾正在纳闷,突然听得耳边尖啸声起。 “不……”田勾陡然变色,这才想起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然而下一刻,他的头便飞了出去,身体被扯成数段,内脏和鲜血洒得满地都是。 田勾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眼,看见的是一张青色腐烂的面孔…… 眼睁睁地看着田勾的尸首被一群僵尸抢夺、啃噬,最后连一块骨头都没留下,赤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呜呜,好可怕……”双爪紧紧抱住赤的腰,熊全身颤抖,挪不动分毫。 原来赤在攻击的瞬间,听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怪异。 从妖魔混道一路闯来,僵尸的怪叫早已深深刻入她的心底。 这里有血液…… 赤哪里还敢停留,硬生生的把攻击之法用成了逃跑术,脚底抹油溜得飞快。 万幸的是熊正好摔在了雕像附近,赤连忙招呼它过来,一人一熊就这样藏在高大的士兵雕像脚跟后面,哪里也不敢去。 “唔,刚刚那个帮我们的人类呢?他不在这里,不会被吃掉吧?”熊突然想起洪冲,担忧地拉拉赤的衣服。 “你别扯我衣服了,最后一件,撕烂就要裸奔了!”赤赶紧从熊爪中救下自己的衣服,然后指着废墟的一头道,“在那儿呢,放心,他不会有事的。” 只见洪冲木然立于废墟之中,面无表情的地看着僵尸们意犹未尽地舔舐地面残留的血迹。 洪冲的胸口有一个破洞,慢慢地向外淌着紫红色的血液。 “唔……他好像伤到心脏了,没事吧?”熊稍微向前伸了伸脑袋,瞪大眼睛想要看得更清楚些,“不过他的血颜色好怪,不会是中毒了吧?” 把熊头按回自己身后,赤突然露出神秘的微笑,问熊道:“你说,我们拉个僵尸来做同伴怎么样?” “诶?不要不要!”熊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它是要吃我们的!” 赤噗嗤一声笑出了来:“谁跟你说僵尸都会见到活物就扑上去啃啊?” “难道不是?”熊不满地用熊掌拍赤的脑袋——让你乱嘲笑我。 赤拨开它的爪子:“我跟你讲哦,这世界上,有一种叫做‘僵尸族’的种族,它们和那些只剩下吞噬本能的腐烂僵尸不一样,它们是有神志的。” “你喜欢他吗?”赤话锋一转,指着洪冲问道。 “刚才没有他帮忙说不定就是我们被杀掉了呢。”熊望着洪冲认真地点点头,很是认同的样子。 赤拍拍手:“那就没问题了,我们拉他来做同伴吧!我应该没认错,他就是僵尸族人。” “诶~~~?”熊惊诧无比。 在熊的认知里,僵尸都是长相可怖,见到活物就跳过狂啃的怪物;洪冲五官端正,明显很讲道理,还出手帮了自己和赤。 熊无论如何也无法把洪冲小哥和僵尸联系在一起。 赤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伏在雕像后方等待,直到那群僵尸舔干净了地面的血迹和碎肉,不满足地嚎叫着离去。 洪冲一直就站在僵尸群的不远处,尽管他的胸口仍在不断地流血,可是僵尸们从头到尾都没看它一眼,就像他不存在一样。 随着僵尸群离去,四周终于又恢复了平静。 赤松了口气,向洪冲招招手:“喂,刚才真是多亏你了!接着!” 说着,她左手一抖,一颗小小的圆球化作抛物线稳稳落入洪冲的掌心。 洪冲低头一看,这是一颗生肌丹。 嗅嗅生肌丹,又看看自己破了个洞的胸膛,洪冲像吃糖丸一样将生肌丹含入口中咀嚼。 “别嚼啊,很苦的!”赤无奈地一拍额头。 洪冲嚼着嚼着,面色突然一僵,露出恶心想吐的表情。 “坏了坏了,他不会以为我给他吃了糟糕的东西,反过来轰我们吧?”赤紧张地盯着洪冲肩上的龙炮。 万幸,洪冲没把生肌丹吐出来,而是艰难地吞了下去。 “呼……”赤长舒了一口气,看来可以进行下一步——忽悠了。 0113 劝诱 在原地稍作休息,赤恢复了些许灵气,断掉的骨头和受伤的内脏也在逐渐复原,便迫不及待地从雕像后面走出。 赤停在雕像保护的边缘,招手呼唤洪冲走近。 就像初见时一样,洪冲没有犹豫,慢慢悠悠地飘到近前。 欣慰地看着洪冲胸膛的伤口快速愈合,赤不由感叹僵尸族的恢复能力果然非同一般。 “刚才多亏你了,要不是你,我和熊都得死在这里。”赤由衷地感谢道,向洪冲行了个大礼。 洪冲一言不发地看着赤,咋一看高冷非常,只可惜迷惘的神情出卖了他。 他显然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对别人的礼遇,而非性格冷漠。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没有啊?”赤也不介意,背着手,身体微微前倾饶有兴趣地问道。 洪冲默默摇头。 赤弯起手臂,用拇指指指身后:“你好像不方便走这边呢。” 赤的身后即是通向镇魂城的道路,有禁制和士兵雕像把守,洪冲身为僵尸根本不可能过去。 然后赤把手放在眉上,装模作样地向远处张望一番:“哎呀,往那边走,似乎只有进入幽府之渊一条出路呢。” 洪冲满脸迷惑地看着赤。 “话说镇魂城你去不得,幽府之渊那边么,估计也有人把守不让你过去,难道你要在这个黑雾漫漫的鬼地方呆一辈子?”赤循循善诱地问。 洪冲眉宇之间显露出一种名为拒绝的情绪。 赤心中暗喜,大大咧咧地指指自己的鼻子道:“如果你无处可去,不如跟着我混吧?” 洪冲闻言明显一愣,用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赤,显然不相信这个修为比自己还要低的女孩有能力将自己带出黑雾峡谷。 “别看我现在的穿着不那么光鲜,”赤得意地扬扬下巴道,“我可是幽府之渊的艳王,跟着我混你以后绝对飞黄腾达!抱艳王大腿的机会可就这一次,错过了再后悔也没用哟?” 洪冲虽然有些木讷,可也不是傻瓜。 闻得此言,洪冲脸上的怀疑之色不减反增,紧皱着眉头盯着赤身上破烂的法衣。 这叫“不那么光鲜”?这根本就是破落户吧? 低头看见自己到处是破洞的一阶烂法衣,再抬头看看洪冲逐渐散发出杀气的面庞,赤心里咯哒一声响。 诱拐失败了啊…… 赤失望却不绝望。 洪冲方才出乎意料地伸出援助之手,她相信洪冲原本对她是有好感的。 只是这一战她完全被田勾压制,最后还是依靠僵尸才惨胜,看起来她就像个只会吹牛的普通女孩一样,说这些话给洪冲的感觉就是“太不靠谱了”。 大约是她方才的发言引起了洪冲的反感,毕竟谁都不愿意被人当傻子骗。 想清楚了前因后果,赤放弃了直接用言语引诱。 修真界实力为尊,自己唯有用实力让洪冲相信跟着自己是有出路的才行。 “你现在不信也行,”赤坦然面对微怒的洪冲,“我有没有撒谎等我们到了幽府之渊你便能知道。” “但是我们也是第一次到此,不知道幽府之渊到底在何处,你在此生活了很久的话,应该知道方位吧?可以带我们去吗?”赤换了个话题问道。 洪冲脸上敌意稍减,却仍旧摇头:“幽府……之渊……是……什么……” 赤一愣:“你没听说过幽府之渊?” “没……”洪冲很确定地说。 看来世界上不知道幽府之渊孤陋寡闻的笨蛋不止自己一个啊! 回想起在妖魔混道谈起幽府之渊时,柳星落鄙视自己无知的表情,赤突然觉得自己看洪冲又顺眼了几分。 沉吟片刻,赤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洪冲是僵尸,虽然是有智慧、可以交流的僵尸,但经过黑雾峡谷的修士恐怕都战战兢兢盼望早点离开,哪里会主动去和他交流什么情报? 其它僵尸几乎只剩下嗜血的本能,虽然不会去咬洪冲来吃,却也不会和他正常地聊天说话,况且嗜血僵尸也不大可能知道幽府之渊的名字。 所以洪冲若是出生就在此处,不知道幽府之渊的名头也很正常。 不过洪冲就真的没有可能知道幽府之渊的情报了吗? 赤可不这么认为。 “小葱啊,咱们不说幽府之渊。就说除了我,你可有见过别的修士?活的那种。”赤摸着下巴问道。 “小……葱?”洪冲露出古怪的神色,指了指自己问道。 “是的,你就是小葱,现在只有依靠你了,”赤站直身体,面色一正,“请你告诉我真实情况吧!” “我……”听到自己的新绰号,洪冲一阵郁闷,却又又几分高兴。 高兴的是朋友之间才会使用这样亲密的绰号,纠结的是“小葱”的叫法也太没气势了吧? 他还是喜欢霸气凶狠一点的绰号,比如洪水什么的。 “小葱,拜托了!”见洪冲不说话,只呆呆地看着自己,赤上前一步跨出禁制的范围,双手捧起洪冲的右手,黑色的眼睛闪着希望的光芒,期待地盯着他。 被赤抓住手,暖暖的感觉从冰凉的手指上传来,这样的触感是洪冲在黑雾峡谷从未体会过的。 就好像一滴水落到平静的湖面上,泛起层层涟漪,洪冲的心也随之解冻,下意识地重重点头道:“有。” 赤眼前一亮,赶紧追问:“那你可有注意到他们的行进方向?大都是往哪边去的?” 洪冲扬起下巴环顾四周,又转了几个方位,终于停了下来,坚定地朝向东南方向道:“是……这边。” 听闻此言,赤心中彷徨的感觉烟消云散。 从地图上看,幽府之渊的确位于九幽涧东南边。 洪冲所说和地图相合,找到正确道路的机会也就大了很多。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我们接下来就往东南方向走!”赤信心百倍,又问洪冲,“怎么样小葱?独自在这黑雾里游荡有什么意思,不如和我们一起走吧!外面的世界可是很精彩的,一定会让你大开眼界!” 从赤神采奕奕的脸上,洪冲读出一种名为向往的情绪。 外面的世界真的有那么好吗。 洪冲感觉得到赤的兴奋没有丝毫做作,她是发自内心地喜欢着更广阔的世界。 “我……”洪冲有些动摇。 “嗨!别犹豫了!要不要离开黑雾峡谷这种事完全可以在路上慢慢想,在这之前——”赤一巴掌拍在洪冲的背部,“一起走吧!” 洪冲呆呆地望着赤因为期待、认同、开心种种情绪而变得晶亮的双眸,终究还是为之触动。 原来世界上除了气死沉沉和嗜血狂暴的眼眸,还有这样富有色彩的眼睛么? 如果去外面看看,我是不是也能变得更像活人一些呢? 洪冲早已无法跳动的心竟然多了一丝悸动。 “好。” 0114 重整 “怎么样?这个味道还不错吧?”赤嚼着一块牛肉干,手中还拿着一个橙子罐头,笑嘻嘻地对洪冲道。 “唔……这是……什么?好吃。”洪冲细细咀嚼,一口一口小心地品尝着肉干和罐头,脸上洋溢着浅浅的幸福之色。 “这是肉干,黄色的是橙子,”赤毫无惭愧之色,“是一位前辈送我的,当时我穷得叮当响,可没钱买这些,哈哈哈。” “前辈……”洪冲若有所思。 “对了,你一出生就在黑雾峡谷,那你的老师是谁?”赤好奇地问道。 在地下镇魂城,导童曾告诉过赤,龙炮射手非常难修炼,既然如此,洪冲这一身本事又是从哪学来的? 赤虽然没亲眼见过别的龙炮射手,可是从他和田勾的战斗看来洪冲的龙炮使得炉火纯青,特别是轰趴泥人那一下,即便是赤也只能望其项背。 这么厉害的家伙,方才的战斗肯定不可能是闭着眼睛乱打出来的。 洪冲苦苦思索了许久,终究丧气道:“我……不记得了。” 洪冲不像是会撒谎的人,赤挠挠头:“那你是自己看着功法玉简学的吗?” 赤观察得清清楚楚,洪冲除了这一身帅气的行头,身上一个储物袋都没有,难道他把玉简藏在怀里? “玉简……?”洪冲一怔,“没有。” “那你怎么学会操控龙炮的啊?”赤瞪大了眼睛。 洪冲纠结地咬着下唇:“我……也,额,我……好像……就是……知道……怎么用。” “什么意思?就是说你拿着龙炮就会用?”赤讶然。 似乎被赤的眼神太过露骨,像是要吃人一样,洪冲委屈地点点头:“是啊。” “还有这等事!”赤郁闷地看向一边,正巧瞥见那红蓝相见的奇怪龙炮,“对了,你这龙炮哪来的?” “醒来……在……手上。”洪冲的声音越来越小。 “好吧。”赤无奈,僵尸的产生有很多原因,记得生前功法也不是不可能。 赤决定不再纠结于这个话题。 她和洪冲毕竟才遇见不久,太过深入地打听别人的事情可能会引起洪冲的反感。 不过鉴于洪冲说话如此困难,赤突然想到一个好主意。 她转过头,正要叫熊,却见一只银棕色的肉球吃得肚圆如球横躺在地,脸上写满了惬意。 “天哪,你怎么又吃这么撑?你是熊不是金鱼知道吗!”赤气急败坏地指着熊骂道。 熊嘿嘿笑了两声,懒洋洋地拉过赤的手臂蹭着:“哎呀,骨头断了好痛,需要吃多点才能快快恢复嘛。” “那也不至于吃这么多啊,遇到危险怎么办!”赤觉得自己都快变成啰嗦大妈了。 熊慢慢翻过身,死皮赖脸等搂着赤讨好道:“没关系,赤会保护我呢。” “别乱拍马屁!”赤一把推开熊,严肃地指着它的鼻子道,“我没开玩笑,这里本就不是安全的地方,方才被田勾袭击若不是运气好,他对我们没有足够的了解,我们三个都得死在这里!” 虽然被同伴信任和依赖是十分有快乐的事情,可是欲事分轻重缓急,在如此危险的环境下,赤实在无法放任熊继续撒娇蒙混过去。 不只是当下,她们还有更广阔的未来,到时候遇到的危险会更多,若是不能尽快在身心两方面都成长起来,因为大意而陨落是理所当然事情。 即便是身处危机四伏的修真界,赤仍旧希望自己的同伴们都能好好地、幸福地活着。 看到赤真的生气了,熊终于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错了,它低下头低声说道:“对不起,赤,下次不会了,我保证。可以原谅我吗?” 面对这样的熊,赤无论如何也发不起脾气。 “唉,你啊,”赤到底还是心软了,轻轻揉揉熊的耳朵,“说正事吧,我觉得你接下应该开始学习人语了。” “诶?”熊惊讶地抬起头,一脸懵懂。 “有些事情你很有必要知道,可是我会因为一些原因而无法向你说明或者即使传达给你,”赤拍拍熊的脑袋,“我不能总替你做决定,你也要自己规划自己的熊生,因为只有你才最清楚你到底最需要什么。” 熊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却又委屈地试探着问:“赤……以后就完全不管我了吗?” “什么呀,别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好不好,”赤被熊那“被抛弃小狗”的神情给逗乐了,“需要我帮忙的时候,我一定不会推辞,但是你的未来必须由你自己来掌控。” “哦,嘿嘿。”熊一知半解地傻笑着挠挠脖颈。 赤也没想到会捞到这样一个好机会来让熊学习人语。 正巧洪冲话说得很慢,一看就知道是个缺乏交流的主;熊刚刚开始学习人语,快了听不懂。 让他们对话,练习人语,岂不正好合适? 而赤只需要在中间充当简单的翻译即可。 安排好熊和洪冲的功课,酒足饭饱,身体也基本恢复,赤终于开始重新审视这个弥漫着黑雾的峡谷。 这个奇怪的黑雾,其成分赤还没有头绪,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它对嗅觉的影响非常大。 熊这样嗅觉敏锐的动物在此处几乎闻不到活物的味道,那么僵尸的嗅觉在此处必然也会被大幅度削弱,只要不是浓重的血腥味,即便是僵尸也闻不到。 也就是说在黑雾中行走,只凭赤和熊身上的活物气味是很难引来远处僵尸的。 这就使得赤和熊深入黑雾峡谷成为可能,毕竟僵尸寻找猎物时,嗅觉可是起了极大的作用。 再看这黑雾的颜色,白天都能把峡谷弄得如此阴暗,那夜晚岂不是伸手不见五指? 赤远远看去根本搞不清楚洪冲是人是鬼,僵尸的视力和人也没多大差别,那凭眼睛僵尸也无法分别赤和熊的身份。 但是限制僵尸视力的同时,黑雾也限制了赤和视力,她很可能看不到正在逼近的敌人,不能及时做出反应。 还没有深入过黑雾,赤能掂量的利弊也就这么多了,她实在无法凭借现在的一丁点线索推断黑雾中的真实情况。 “小葱,接下来还得拜托你才行,”赤拉过洪冲,指着黑咕隆咚的雾气深处道,“按照你的经验,带我们走僵尸最少、修为最低的道路吧。” “可是……幽府之渊……我……不知道……在哪。”正待点头,洪冲却又一阵心虚,不确信地望向赤。 赤咧嘴一笑:“往东南方向走就好,有没有别的线索,只能亲身去实践一下了,只留在原地瑟瑟发抖,可是永远也到不了目的地的。” 洪冲眼睛微微睁大,似有触动。 望着眼前似乎要将人吞噬的黑暗,洪冲终究还是跨出了第一步。 0115 黑暗之中 “赤……” “嘘!小声点。” “呜呜哦,”熊害怕地左顾右盼,一回头,猛然发现赤和洪冲稍微走远了一些,连忙小跑着追上去,紧贴着赤的脚跟边走边低声呜咽,“好黑,什么都看不见,好可怕!” “我知道,但是这黑雾里本就凶险,停留得越久越不安全,趁还稍微看得见路,快点赶到洪冲说的地方比较好。”赤一边赶路,一边小声解释。 熊清楚赤说得有理,虽然心惊胆战,还是咬牙紧跟赤的步伐继续前行。 此时已经是戌时,天色十分阴暗,再加上黑雾的遮蔽,十步之外完全看不见人的面容,只能隐约看到些许黑影。 深入黑雾峡谷后,周围的植物愈加茂密,夜幕中,阴森的密林随着夜风摇摆,如同鬼魅一般,枝叶飒飒作响,好似怪物逼近的步伐,令人胆战心惊。 赤右手紧握着长枪,却不敢拿出夜寒梭。 夜寒梭着实锋利好用,可是上面闪烁着冰寒的光芒,在这黑暗之中实在过分显眼。 为了不暴露一行人的位置,不到万不得已,赤不敢拿出夜寒梭来扬武扬威,否则她们必定会变成活靶子。 虽然赤嘴上没说,可是心里和熊一样没底。 照这个趋势走下去,很快天便要全黑,到时候伸手不见五指,别说御敌了,能不能走上正确的路径都是问题。 赤犹豫了一下,正要开口询问,却好像看到一个怪异的影子在眼前一晃而过—— “小心!”赤顾不得其它,厉声喝道,同时右手持枪向前一怼! 只听当的一声,长枪和一物撞在一起,冒出丝丝火花。 好硬! 没有了骨龙手环的保护,这一撞立刻让赤右手发麻。 “谬——叽!”那暗藏在黑暗中的怪物被赤挡下偷袭,似乎非常生气,发出难听的尖啸声。 那声音极具穿透力,刺的赤耳膜发疼,脑中一片混乱,几欲倒下! 竟然是音攻! 赤完全没料到这黑雾峡谷中竟然有会音攻的怪物,吃了个大亏! 阴暗的环境根本看不清事物,恍惚间,赤只觉那怪又从黑暗里弹出什么东西! 躲开它! 赤想要闪避,却是头晕目眩无法作为。 正在焦急之际,只觉身边狂风四起,呼拉拉卷向那东西,将它弹飞出去。 熊出手了! 上品法术:飞沙走石! 熊也被音波伤及,身形也是不稳,却总算比赤好些,赶紧施展法术救急。 有熊的法术做缓冲,赤稍微喘口气,就要再次攻上去,却听洪冲坚决地一声:“走!” 没有人比洪冲更了解黑雾,赤知道不是逞勇之时,回身便走。 那黑暗中的怪物咔咔磨着牙,在后面穷追不舍! “给我……三息。” 甩不掉怪物,赤正心烦,却听洪冲再次开口。 只见洪冲开始用手在什么东西上拨弄拉扯,费了不少事,总算是让其显出真身。 隐约之中,赤好像看见一座低矮的四方石门呈现在眼前。 门周围藤条灌木无数,几乎将其完全掩盖,若不是洪冲带领,赤根本无法在视野阴暗的黑雾中发现它的存在。 赤再没时间去看洪冲在干什么,因为怪物已经追到,再次从黑暗中射出数个尖尖的东西。 这一次赤没有受到干扰,乘上刀甲冲锋,左手夜寒梭,右手长枪勇猛地向那些攻来的东西劈刺而去。 熊不甘示弱,爪子上银光闪烁:刚甲利爪! 两只力大无穷的熊爪狠狠地抓向刺过来的东西! 只听得乒乒乓乓的撞击声,赤和熊竟然被那怪物给攻得后退数步! 而那怪物也没占到多少便宜,所有攻击被尽数弹开。 就在赤准备再度进攻之际,背后竟然传来“嚯嚯嚯”的古怪“笑声”,在这黑暗中着实令人毛骨悚然! 赤脸色大变,难道已经腹背受敌? “好了……来!”洪冲冷静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赤连忙招呼熊转头就跑,却见眼前一个丑陋的石门从中裂开,锯齿状的裂口如同锋利的牙齿,向上下分开,就像一张大嘴缓慢张开一般。 这什么鬼地方! 赤心中一震,却又听得背后风声响起。 顾不得多想,赤和熊一同跳进“嘴”里,与此同时,一道火红的光束从她们之间轰出! 轰隆一声响,紧接着就闻得石门外面一阵愤怒的尖叫。 赤转头一看,只见一个双手退化消失,却从背部长出七八条粗壮触手的长发僵尸被洪冲的火炮轰飞出去,布满憎恨的面目在黑雾和火光中显得愈加可怖! 嚯嚯嚯…… 石门逐渐关闭,将那丑陋的僵尸隔绝在外,而赤一行所处的位置也随之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那是什么东西啊?周身一点灵气没有,却这么厉害! 是虚兽变成的僵尸吗? 赤还深刻记得它的身体是如此坚硬,她用长枪竟然没能扎进它身体分毫,即便用上夜寒梭,也没能伤到它的触手,做到的仅仅是将其弹开罢了。 要不是来到这个像避难所一样的地方,在那样的黑暗中和如此强悍的怪物对战,就算是加上熊和洪冲,赤也没有必胜的把握,更何况战斗的声音还有可能引来别的僵尸。 话说那个“嚯嚯嚯”的声音竟然是石门关闭的声音呀。 等等,这里是什么地方? 方才只想着逃离怪物,根本没时间思考自己将要去哪。 此地一片漆黑,真正的伸手不见五指。 就算修士六识比一般人灵敏,被剥夺视觉之后还是会感到十分不安。 赤很想点亮火星照明,却又怕光线引来不速之客,害一行人白白丢掉性命。 该怎么办? 赤手心冒汗,犹豫不决。 咔嚓。 突然,四周一亮。 赤先是一惊,复而定眼一看,却见洪冲的右手正按在墙上一块朴实无华的砖上。 那砖被按得凹了下去,而通道顶端,一块被包裹在黑色外壳中的月光石正逐渐脱出,将通道照得越来越亮。 有了光明,赤就镇定多了。 她四下打量,发现此处乃是一个下沉式的通道,一级级的方石阶梯不断向地底延伸。 “这个地方看起来很有些年岁啊!”观察许久,赤总算是得出一个结论,小声嘀咕道。 “嗯……这里……安全……不用……担心。”洪冲却显得颇为轻松说道,不甚连贯的语句中充满了轻松的感觉,那模样就像回到了自己家里。 赤见洪冲如是说,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此处看起来确实没有危险。 收好长枪,赤问道:“下面危险吗?还是我们就待在这里等天亮比较好?” 洪冲没有立即回话,而是转头看着通道沉默了片刻:“下面……不好看。” “不好看?”赤诧异。 “唔……没危险……但是……嗯……”洪冲有些支吾,最终还是迈开步子向通道下走去。 赤莫名其妙,但也抑制不住好奇心,便随洪冲一道向地下前行。 0116 茧 这一段通道不算长,却着实很深,赤估摸着一行人已经下到了地下三十来丈。 四周气息愈加阴森,犹如坠落了阴曹地府一般。 这个地方不对劲。 赤也不是没到过深深的地底,毕竟地下镇魂城整个就修建在地下,比此处还要深的洞穴也不是没有,可却没有哪个洞穴比此处还要阴寒。 赤正暗中思忖,前方的洪冲却是停下了。 赤急忙抬头,却见一扇石门挡在眼前。 门上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怪物,其状如猿,白首赤足,不是凶兽朱厌又是什么! 传说朱厌现世,天下必然大乱。 此处阴寒非常,石门上不雕刻压制煞气的辟邪兽,却偏偏弄上一只恶兽朱厌,不得不让赤怀疑此处建造者的目的。 洪冲似乎对此习以为常,只见他将右手食指咬破,在朱厌微张的口中轻轻一摁。 朱厌双目绿光闪烁,石门随之轰然洞开。 “啊?” 赤和熊同时倒吸一口凉气,她们怎么也想不到,眼前竟是这般场景! 一个两人高的破裂大“茧”直立在石室中央,周围一圈圈的,跪着上百个“人”。 那些人手臂被捆在身后,双膝和头颅着地,浑身焦黑一片,就这么弓着身体僵硬地死去。 再进一步观察,赤发现这些人就像被吸干了一样,身体异常枯槁,双眼外凸,显然是死不瞑目。 到底是谁,为了怎样的目的,把这些人弄成这等死状,光是观看就已经令人毛骨悚然了! “这里发生了什么?”赤声音干涩地问。 洪冲垂下眼睑:“不知道……我……醒来……就在……” 说着,他抬起右手,食指正指向那个破裂的茧。 赤心里咯哒一声,似乎抓住了什么。 她向石室的边缘挪了挪,强忍恶心看向众尸体身下的地面。 果不其然,赤很快发现在尸体的头顶下方,蔓延出一条墨色的细线! “可以进去吗?”赤深吸一口气,问道。 洪冲略带惊讶地看了赤一眼,似乎很奇怪这样令人不适的地方竟然会有人主动提出进去:“嗯。” 洪冲率先迈出一步,走到了尸体之间的空隙里。 什么也没有发生。 于是洪冲便大踏步地向茧走去。 赤定定神,循着洪冲走过的途径也跨入了石室。 “诶~~~赤!”熊一把拉住赤的手臂,“不要进去吧?这里的气氛好奇怪哦,这些黑咕隆咚的人万一攻击你怎么办?” 赤听熊如此一说,心下也有些动摇。 石室中可是有上百具尸体,这里又是僵尸横行的九幽涧,再加上此处比之尸骨长廊等处更显怪异,若是这些死人都变成僵尸跳起来,即便全是炼气期也够她喝一壶的。 正在赤左右为难之际,洪冲慢吞吞地出言道:“我……就从……此处……苏醒。” 对这个僵尸小哥的来历,赤可以说相当在意。 她连忙望向声源处,看见洪冲已经到了茧的边上,以手抚摸破裂茧的边缘。 赤咬咬牙,拍了拍熊的脑袋:“你先留在这里,万一有什么突发情况咱们好做个呼应。” 对赤的决定,熊虽然不解,却还是答应了下来:“咦?好吧。” 它四肢撑在地上,身体微微下沉,警觉地观察着四周的情况,随时准备暴起。 赤同样不敢放松。 她尽量放轻脚步,一边向洪冲靠近,一边仔细查看尸体的情况。 没有动静。 赤走得很慢,每走一步,脑中的思路就更清晰一分。 待她走到茧的跟前,一套完整的图案已经绘制完毕。 整个石室以茧为中心,铺设开六道墨色圆环,圆环又与每具尸体的天灵盖相连,好似在汲取他们的能量。 这个猜测并非臆测,因为每一圈圆环相互之间又以墨色线条相连,最里面的圆环从四方延伸出四条粗壮的墨线最终汇入茧的底部,再如根根血管一般由下至上布满了茧的表面。 赤吐出一口浊气,蹲了下来,左手向离自己最近的一具干尸伸去。 洪冲看着赤的动作欲言又止。 赤没有注意到洪冲的变化,她的手已经触到了干尸的头颅。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那就不要犹豫了。 赤下定决心,扶住干尸的后脑勺,将他微微抬起。 没有出乎赤的意料,这干尸真的早已被吸干,连脑髓估计都干枯掉了,头部轻如空木,赤稍微一提,便离开了地面。 当赤看清干尸天灵盖上的状况,即便有心理准备,还是一阵反胃。 那尸体的天灵盖破开一个月牙形状的洞,大脑不翼而飞,只留下黑色胶体状的东西黏糊糊地粘着地面的墨色线条。 眉头紧锁,赤缓缓放下干尸,站起身来瞄了洪冲一眼。 好似漫不经心的一眼,却让洪冲明显一颤,像做错事的小孩一样低下头,望着自己的脚尖不敢吱声。 赤收回目光,转而观察起石室来。 这间石室除去她们进入的石门,在两侧还有两道青色的门扉。 “那边的门你能打开吗?”赤向侧门扬了扬下巴。 洪冲正待摇头,却对上赤的眼睛。 这是一双表面平静的眼睛,可是从中却透射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光彩,庄严威仪,和平时的赤判若两人。 已经送到嘴边的话顿时消散而去,洪冲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就像被震慑一般,鬼使神差地回应道:“能。” “好,我要去看看,你来开门,”赤向着门边警戒的熊招手道,“过来吧。” 赤移开视线的瞬间,洪冲如蒙大赦,逃跑一般奔向石室一侧的青石门。 与赤稍微拉开距离,洪冲才惊觉。 自己方才是怎么了?竟然——在害怕? 自从以僵尸的身份苏醒,洪冲虽然知道恐惧是什么,却从未亲身体验过。 这种认知非常微妙,可是无论是遇到什么,丑陋的僵尸也好,强势的敌人也要,未知的未来也好,从来没有哪一样让他生出退缩的情绪。 然而这一次,仅仅是被赤盯着,他就感觉到了从未有过,却十分清晰印在他脑中的情绪——畏惧。 正因为从来不会有事物让他动容,这一次,他才能如此明确地对比出自己心境的变化。 可是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不可思议的是,洪冲不认为赤对他产生了敌意,也不认为赤的实力超过他,但就是抑制不住自己惊惶的心情。 为什么? 只可惜,现在这个问题对于阅历尚浅的洪冲来说实在太难了一点。 他得不到答案。 0117 星河长石 僵尸相比别的活物来说,少了心脏这个弱点。 但是指挥行为的大脑,即便对于僵尸来说仍旧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只要脑部被废,僵尸也失去了行动力,不再具有威胁。 但是头骨本就是最坚硬的部分,变成僵尸以后,其头部更是难以摧毁,所以罡雷仍旧是僵尸唯一的天敌。 不过在石室中的尸体脑部都破裂开来,脑髓完全损失,只剩一个空壳,便没有了尸变的可能,赤也就敢放心大胆地叫熊走进来了。 青石门上并无雕刻,看起来十分平凡, 赤和熊一道向洪冲投去好奇的目光,想看他怎么开门。 被一人一熊灼热的目光盯着,洪冲颇为不自在,却还是硬着头皮站到了门前。 只见他将双手平贴在门上,以手为笔、灵气为墨,在大门上比划起来。 灵气本来无色无味,应该不可能显现出记号,然而在这光秃秃的大门上,墨绿色的图案随着洪冲的书写逐渐成型! 虽然早就猜到青石门不是凡物,可赤也没听说哪一种石头能让灵气显出颜色来。 再者,洪冲通过绘制图案就能开门,那么这门必然还存在识别灵气形态的功效,当真是怪异无比。 洪冲心无旁骛地绘制着图案,渐渐的,一个状若骷髅头的图案被他完整地呈现出来。 就在骷髅头画完的瞬间,这图画像滴入水中的墨汁一样散开,迅速没入青石门之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只听哐当一声响,石门打开了! 赤和熊同时后退一步,让开石门,警惕地盯着黑洞洞的通道口。 “里面……没危险。”洪冲见赤她们如临大敌的模样,安慰道。 赤闻言,收了架势,心中略微放松警惕。 她和熊比起洪冲到底不同。 洪冲生在此处,又是僵尸,这古怪的地方对他没有敌意也算正常。 但是赤和熊不是僵尸,身上有生人气,说不准这地方会不会有攻击生人的机关或者怪物。 “里面这样黑,能点火照明吗?”赤看着黑咕隆咚的入口,踌躇道。 洪冲道声“好”,却不见动作。 赤正在纳闷,突见洪冲肩上的龙炮双眼泛起幽蓝的光芒,紧接着,两道明晃晃的光束刺破黑暗直射进通道之中,霎时间便将通道照得透亮。 “哇,龙炮还能这样用?真是方便!”赤没想到龙炮还有如此独特的功用,眼前一亮,羡慕地感叹道。 有了光照,三人便进入通道之中。 赤边走边观察石壁,并未发现特别之处,却听熊咋呼地叫道:“赤,脚下好像有东西!” “脚下?”赤低头一看,大吃一惊,“小葱,把光闭掉!快!” 洪冲不明所以,还是照做了。 通道重新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只是这片黑暗和那令人恐惧的黑暗完全不同,在赤等人的脚下,是一条闪着黑光的“长河”。 长河幽邃深远,仅仅是蹲在地面上向其中窥探,就有一种迷失在茫茫星空之中的错觉。 星空? 赤一个激灵,定眼细看,果真在“长河”之中看见星星点点的闪光之物,犹如细小的水晶,一闪一闪的,散发着神秘的气息。 “好漂亮!”熊死死地趴在地上,毛茸茸的脸蛋紧紧贴着地面,陶醉在这幽深的长河之中。 另一边,洪冲也不自觉地蹲下,原本平静的双目泛起点点波澜,显然也被长河深深地吸引,挪不开眼睛。 “那是当然,”难以视物的通道中,赤逐渐变得柔和怀念的神色没有谁注意到,她轻轻地磨砂着地面,“因为这是星河长石啊。” “诶?赤和地板很熟?”熊双眼放光,用爪子抠着脚下冰凉的石块,却丝毫不能对其造成损伤。 赤无声地一叹:“星河长石传说能汲取星空的能量,将之转化为温和的滋养之力,对自身属‘阴’的个体最为亲和。” “自身属阴?这是什么意思?”熊好奇地问。 赤站起身,向洪冲的方向望了一眼:“这个世界本身就是由阴阳两面组成的,绝大多数生命体都会有各自的偏向。比如僵尸,就是属阴的族群。” 熊闻言长长地“哦”了一声:“那不是说洪冲在此修炼会很舒服?” “也可以这么说,但是这星河长石显然没有开化,此处的建立者应该不懂得如何激发星河长石中的能量,所以对现在的小葱来说,在这里修炼还不如四处去寻找机缘来的合适。”赤侃侃而谈。 “那赤知道激活的办法吗?” “抱歉,我虽然知道,可是以目前的条件,是不可能达到的,”赤遗憾地说着,转而对洪冲道,“可以照明了。” 龙目再次亮起。 在灿烂的光芒下,地面又一次黯淡失色。 星河长石如同悠远星空的美景,只能在完全黑暗的环境下欣赏。 举着龙炮,洪冲欲言又止。 赤当然明白他想问什么,只可惜方才与熊说话都用的兽语,洪冲看起来并不能听懂。 把方才说过的话又向洪冲诉说了一遍,赤加上一句:“这些星河长石对你非常有用,若是以后能激活它们,你在此修炼,实力一定会得到质的提升。” 洪冲没有出声,只是望着赤坚定地点点头,眉目之中,浮现出名为信任的神色。 赤对他微微一笑,但是心里却哀嚎起来。 什么时候才能教熊学会人语,或者让洪冲学会兽语啊! 自己这两个同伴,语言不通,那自己岂不是事事都要重复两遍? 麻烦,真是太麻烦了! 赤很想立刻强迫这两位学习,可是此时显然还有更重要的任务——找到幽府之渊,她们根本没有办法在这危机四伏的地方惬意地学习语言。 冷静下来,赤对这个地下建筑及其建造者更加好奇。 脚下这块星河长石看起来不像是被割裂的一小块,更像是露出的冰山一角。 莫非……这个地下建筑就是建在一整块巨大的星河长石长上的? 这个大胆的想法一蹿出,赤便再也无法平静下来。 好大的手笔啊! 星河长石的价值相当之高,然而地下建筑的建造者却就这样让它大大咧咧地露在这里,心也未免太大了吧?而且他根本没有激活这块星河长石…… 赤眼前一亮,莫非——这个建造者根本不知道星河长石真正的价值? 赤越想越有理,她之所以知道星河长石的价值原因相当特殊,如果只是一个生活在修真界普通修士,不了解这宝物的可能性非常大! 不过,即便不认识星河长石,却还是能从它散发出的气息中判断出它对僵尸等阴性生命体是十分宝贵的存在。 对于这栋建筑的猜测,赤已经有了十分完整的思路,接下来只需要验证它即可。 0118 前路 赤一行一路向前,走着走着,竟然又回到了最初的石室,也就是洪冲出生地点。 从方位判断,整条路最终形成一个闭合的圆环。 在圆环上均匀分布着八间石室,其间都有细长的通道相连。 各处的场景几乎一模一样,俱是跪满尸体的石室和星河长石地板的通道。 唯一的区别只是另外七间石室中并无像洪冲这样的僵尸,从茧上的落尘看起来应该在很久以前里面的僵尸便已经破壳而出。 里面的僵尸去了哪里? 赤无从得知,问洪冲,他也满脸茫然。 夜已经很深了,明天还要赶路,赤一行回到台阶通道里,胡乱填了填肚子便坐下修整。 很快熊就瘫在地上睡得香甜了,洪冲也靠着墙壁闭目养神。 “很奇怪。”赤撑着下巴坐在地上,思考了许久才说道。 洪冲睁开眼睛,从喉咙里发出一个疑问的音符:“嗯?” “你确定没有别的路可走了?”赤盯着低矮的天花板问。 “没有,”洪冲老实回答,“只有……这一条……出路。” 见赤仍旧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洪冲忍不住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撇撇嘴,赤靠着熊柔软的身躯躺下:“我们方才走过的路是一个环形,若我们所见就是这地下建筑的全貌,那建造者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把这里修建成这样?一个中空的环形建筑?这也太浪费空间了吧!” 洪冲接话道:“这……我也……想过,但是,我并没有……找到……其它……去路。” 对于洪冲的回答,赤并不意外。 当她看到洪冲出生之地情况的时候,对此处已经有了明确的推断。 不过这地方无论发生过什么,都是多年前的事情了,只要没有危险,就没必要现在全部探索清楚。 自己还太弱,况且第一目标是到达幽府之渊,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了。 赤这么想着,靠着熊慢慢进入梦乡。 没想到在黑雾峡谷这样的地方还能睡这样安稳的觉,第二天一早,赤和熊就精神抖擞地爬了起来。 再看洪冲,还是那副不悲不喜,无所谓的样子,也不知道有没有好好休息。 “再往深处走,还有安全的地方吗?”赤想起昨晚在黑暗中攻击她们的触手僵尸,对今天的行程表示担忧。 “只能……试试……”洪冲的口气不太确定,“两天的……路程……有一个……湖。” “湖?”难道要游泳过去? 赤想起自己和熊在韩家秘境水底被大鱼血虐的惨状,满心拒绝。 好在洪冲没有提出强人所难的要求,只是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湖上……有一小段……桥?” “又是桥?”这同样是一个唤醒不好回忆的事,诡幻索桥和尸鬼长廊的艰险历历在目。 可是看洪冲一副说不清楚的模样,赤觉得自己再让他用不纯熟的语言来表达实在太过为难他了。 即便前方尽是艰险,赤也必须前行,更何况有安全的地方。 根本不需要犹豫,赤已经决定出发,只是这两日的路程必然凶险,她还是先叮嘱洪冲道:“接下来也要拜托你带我们尽量走厉害僵尸罕至的道路。” 洪冲郑重地点点头。 在黑雾峡谷生活这么久,他当然清楚她们一行的实力在这里根本就是微不足道的。 僵尸们对他不感兴趣,他只要不攻击对方,就不会有性命之忧,可是赤和熊在这里根本就是僵尸们最棒的美食,稍有不慎让她们遭遇强大僵尸,那后果不堪设想。 此时的洪冲脸上仍旧淡漠,可是内心却颇为焦躁。 黑雾峡谷当然不存在绝对安全的地方,里面的怪物多不胜数,否则这样灵气充足矿产丰富的富饶之地早被人修攻陷,哪里会是现在这样的景象! “走吧小葱!”就在洪冲心乱的时候,一只手拍在他的肩上,“尽人事听天命,不过我相信吉人自有天相,哈哈哈哈,我可是王啊!” 洪冲正被赤的洒脱所治愈,直到最后一句,他才恍然大悟:其实这就是个自恋的笨蛋吧? 赤一行收拾妥当,向地面进发。 通向外界的石门从里面打开非常简单,墙上的砖便是机关。 洪冲熟练地找到开门机关的砖块,将其按下,门徐徐打开—— “危险!”只听赤一声疾呼,熊和洪冲眼前霎时闪过一道寒芒! 呯的一声响,洪冲和熊哪里来得及看清发生了什么,只知赤从他们中间倒摔出去! “快关门!”飞出去的赤哪里顾得上其它,扯着嗓子嘶吼道。 洪冲想也没想,立刻伸手去按那机关。 与此同时,一道虚影闪过,熊刚健的身躯竟然也被抽得飞了出去! 嚯嚯嚯…… 石门自动关闭,可洪冲也发现自己身边竟然多出一个人影! 他定眼一看,那哪里是什么人影,根本就是长有十六只触角的怪物! 是僵尸! 这只章鱼样的僵尸显然比昨晚的那只还要强大,十六只章鱼脚如同十六根铁鞭,威力巨大! 更何况在这狭小的范围内,它的每一次攻击,都让人无处可躲! 竟然放了这么可怕的家伙进来吗? 洪冲心中微乱,唯一让它感到庆幸的是方才赤让它关门他想也没想立刻照做,否则现在这里面不知已经钻进来多少怪物了! 透过石门尚未关闭的缝隙,还能隐约看到外面蠕动的章鱼脚,也不知道门外聚集了多少怪物! 一只章鱼怪就如此强大,那一群僵尸堵在外面,她们想要从此处离开的计划怕是行不通了啊!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思考这种事情的好时机,那章鱼怪物已经向看起来最弱小的赤攻了过去! 洪冲是僵尸,章鱼怪对他不感兴趣,熊粗壮结实,唯独赤就是一个细皮嫩肉的女孩,自然是最先受到攻击的对象。 章鱼怪咆哮一声,八根章鱼脚犹如铁棒一般向赤捣去! 赤不是力量型的修士,在此处施法很容易误伤熊和洪冲,根本不敢动手,一个闪身避开章鱼脚,就向阶梯下方奔去。 眼前失了赤这个目标,章鱼怪犹豫了一下,竟然不追上去,而是转身对熊发起猛攻! 洪冲站在一边手足无措。 赤不敢在这里施法,他又何尝不是? 那章鱼怪和熊缠斗在一起,他既不能用龙炮范围轰炸,又不能用穿透性的光束攻击。 要是用小火弹骚扰,一看那章鱼怪乌黑的表皮就知道它的皮又厚又硬,小火弹根本不可能有任何用处,反而可能激怒它向自己攻击。 洪冲是一个射手,虽然是僵尸族,身体素质却比不过那些靠力气和爪牙吃饭的僵尸,而且若是那章鱼怪和他在这里开战,他无法走位,根本不可能正常应对! 眼看熊被十六根触手揍得哀嚎不已,洪冲再也无法等下去,就想向章鱼怪开炮,却听得通道里传来赤的叫喊:“你们快下来!到下面打!” 洪冲一听立刻反应过来,下方的石室对射手来说虽然仍旧狭小,可是到底比此处开阔! 不再犹豫,洪冲也同样向地下奔去。 “熊!你也快下来!” 熊听得赤用兽语叫喊,硬撼了章鱼怪一击,不再恋战,就地咕噜一滚,避开攻击往地下通道内撞去。 几息之间,章鱼怪周围竟然没了目标,只留它独自站在石门前。 嗷! 对猎物逃走感到愤怒,章鱼怪怒吼一声,也追了下去。 0119 智力 熊落在最后,后面章鱼僵尸追得紧,它心知不敌,哪里敢停留,只顾闷着头狂奔。 谁知熊前脚比后脚短,体重又大,那通道还弯弯曲曲的,转向十分麻烦,跑着跑着,一个刹车不住,终于一咕噜地滚将下去! 熊可机灵了,它发现自己滚的速度比跑还要快,顿时大喜。 魂钢甲身!厚土岩体! 再加一身厚重的皮毛,这么一小段“滚路”,能有什么伤害呢? 熊为自己的机智沾沾自喜。 洪冲正向下奔跑,眼看就要到底了,突然身后乒乒砰砰的响声。 他诧异地回过头,一看——好家伙! 只见一个肉球从天而降,霎时便到了眼前。 洪冲来不及闪躲,只下意识地把龙炮往脸上一架,紧接着就被一股大力顶飞出去! 碰的一声,洪冲的后脑勺撞在墙壁上,顿时头昏眼花。 还好他是僵尸之体,此等撞击还不至于要他的命。 可是不等洪冲回神捂头,那肉球余势未消,推着他继续向前飞去! 洪冲只觉自己受到巨大撞击的后脑勺在墙壁上疯狂地摩擦着,带着让他犯恶心的刮音一路向后! “喂!你们……” 只恍惚地听见身后一声惊叫,洪冲的背狠狠撞击在凹凸不平的大门上! “你们两个笨蛋在搞什么啊!”洪冲和熊滚作一团滑倒在地,却听得赤在一旁气急败坏地骂道。 “唔……”洪冲还难得地保持着理智,没有将挂在他炮口上的熊一炮轰穿。 “嘻嘻,赤,我滚得快吧?”熊傻笑着从洪冲的身上爬起来,得意地摇着屁股向赤邀功,却被赤一记暴栗砸在天灵盖上。 “你这头蠢熊!还好小葱是僵尸,要是个人类,岂不被你撞成肉饼了?而且还差点撞到我你知道吗!”赤破口大骂一通,然后一把扯住洪冲的手臂,掰开他的手指往朱厌的嘴巴里按,“快!快!打开门!我们躲进去!” “等……”洪冲被赤拖着,身体发麻,一下子竟然没爬起来。 “等什么等!那章鱼下来了……啊!他来了!你快开门!”匆忙之中,赤瞥见章鱼僵尸的章鱼脚已经从楼梯上蠕动下来。 赤赶紧弃了洪冲,唰的冲到前面,连续几个大炎爆毫不客气地向章鱼丢去,硬生生把人家给塞回了上方通道! 洪冲摇摇晃晃地爬起来:他说等一下是因为开门必须要他的血液啊!手指都没咬破,放进朱厌嘴里哪里打得开门? 不过那章鱼确实厉害非常,洪冲知道耽误不得,赶紧咬破手指开门。 哐当一声,门开了! 洪冲回头连忙招呼赤进门,却不想一回头,就见一堆章鱼脚推着赤和熊两个向自己撞来! “又……”根没机会说完话,洪冲也跟着一起被甩撞进了石室之中! 洪冲还算身手敏捷,在宽敞的地方总算不会再像方才那般狼狈,只见他双脚在章鱼脚上一蹬,先一步落到地上,不等章鱼脚落到身上,已经闪身躲到一边。 轻巧地落在尸骨之间的空隙中,洪冲已经稳定下来。 他迅速后撤拉开和章鱼僵尸的距离,威武的龙炮直指章鱼僵尸的后背。 若是以前,他已经开火了,可是此时他却犹豫了——赤和熊两个还在呢,他要是伤了她们可怎么办? 视线划过石室,只见赤不知何时已经窜到了一遍,左手夜寒梭,右手长枪,双眼肃穆地盯着章鱼。 她什么时候过去的? 洪冲心里一震。 他只记得赤同自己一起被章鱼撞飞,却根本没看到赤是何时溜开的。 不过熊可就没那么幸运了,敏捷一向是它的弱项,这会儿已经被章鱼一起扑扒在地,一个扇动熊掌,一个甩起章鱼脚,就愉快地这么殴打在一起。 只可惜那章鱼僵尸实力相当厉害,即使面对力气超然的天罡龙熊也丝毫不落下风,一只只章鱼脚甩得虎虎生风。 它只凭两只章鱼脚就能和熊势均力敌,更何况是十六只! 章鱼僵尸占尽优势,把熊本来就胖的脸蛋揍得更加鼻青脸肿,正春风得意之际,右脚膝盖窝突然一软,顺势便跪倒在地! 章鱼僵尸不会疼痛,却知道受袭,恼怒地回头用章鱼脚一抽,却是抽了个空,只看见赤握着长枪跳开。 这可恶个人类女娃! 僵尸的身体非常硬,更何况实力能和金丹修士相提并论的章鱼僵尸? 若是身体的其它部位,夜寒梭也无法砍进去,唯独关节处稍有柔弱,没想到会被赤给偷袭了。 章鱼僵尸怒不可遏,跛着一只脚就想回身去打赤,左脚膝盖竟然又是一软! 又被偷袭了? 章鱼僵尸这才想起自己一回身,竟然把熊给忘记了,后面门户大开,自然被熊给带了个正着! 熊虽然纯真,可是脑子却远比僵尸灵活,它和章鱼僵尸斗了数回合,早已明白这玩意硬得要命,它很难给它造成伤害。 但是赤的偷袭给了它灵感,它可不是拘泥之熊,当即施展刚甲利爪在章鱼僵尸的左边膝盖窝来了一下。 章鱼僵尸的身体果然坚硬,即便是这样,熊也明显感觉到了爪子上的艰涩,好在终究还是给它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能行!”赤发现章鱼僵尸脑子不灵光后,顿时信心大增,虽然难了点,可是只要这么消耗下去,拿下这个笨蛋不是问题。 洪冲见赤和熊已经脱离危险,非但不加入强攻,反而放下龙炮后退几步。 “小葱你干嘛?”注意到洪冲反常的行为,赤诧异地问。 洪冲咬着下唇退到星河长石通道的门边,突然道:“可以……放过它吗?” “哈?”赤迅速躲过章鱼脚的袭击,发出一个音节表示她的不满。 “唔,我们,躲起来……别……杀它。”洪冲的目光逐渐坚定,接着不由分说地回过身,开始在门上绘制骷髅图案。 赤没吭声,攻势却逐渐放缓,只是干扰章鱼避免它全力袭击熊。 很快,洪冲将大门打开。 “熊,我来拖住它,你往小葱那边去。”赤对熊道。 熊自然无不听从。 章鱼僵尸哪里容得猎物离开,咆哮着就要一瘸一拐地去追,却被雷蛟炎爆轰在脸上。 “吼!”章鱼僵尸根本没有多少智慧,只知道谁攻击得厉害就先杀谁,立刻弃了熊张牙舞爪地冲赤而去,踩碎一堆尸骨。 赤盯着章鱼僵尸浑浊的眼睛,心中不免生出一丝悲意。 赤不懂得风水,也不完全了解僵尸形成的原因,可是当她看到洪冲出身的地下室,已经肯定此处之所以会变成僵尸的乐园,肯定是人为。 这只章鱼僵尸,也不知道经历了怎样的剧变,先从人类变成虚兽,再从虚兽变成僵尸,其中的痛苦她不愿意去想。 “赤。”洪冲略带焦急的声音将赤的思绪打断。 门要关上了呢。 赤一个滑步闪开,腿部受伤的章鱼僵尸哪里追得上她?当即被她甩得远远的。 赤迅速钻进门缝之中,石室中的光线、章鱼僵尸的嘶吼也随着门的关闭被彻底阻隔。 0120 迷道 靠着龙炮眼灯的光芒,赤和熊一道望向洪冲,不说话。 洪冲揉揉鼻子,支吾道:“抱歉,我……” 只可惜,他“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一看就是有故事,却不敢说出口的人,真麻烦啊。 赤轻嗤一声,席地而坐:“这下好了,我们要怎么出去?开门时我扫了一眼,光是视野里的就有七八头章鱼,就我们这样冲出去,怕不是要当场去世。” 见一边的熊已经懒洋洋地趴在地上,洪冲也终于拘谨地坐下。 通道内陷入了沉默。 就连刚开始嘟囔了几句的赤也不再说话,就这么靠在墙壁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静默许久。 “对不起。”洪冲歉意的声音响起。 “对不起什么呀?”赤不满地摆摆手,制止洪冲往下说,“食物还有一些,正好我也对这里有些兴趣,就再在此处探索一会儿好了。” 洪冲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重重点了点头。 虽然洪冲有些木讷,可心底却如明镜一般。 他知道赤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迁就他的任性。 章鱼虽多,可也不是完全无法应对,因为对方智力实在是太低,只要将它们一个个引入这里再逐一击杀即可,总有杀尽的时候。 但是既然他不想杀这些章鱼,赤也就没有提出来,而是决定去探索地底。 洪冲觉得自己太不坦诚了,可是要他现在说出口,他又觉得做不到,只能在心底感谢赤的理解。 等我准备好,一定会告诉你们。 休息片刻,赤一行转入下一间石室。 没有章鱼的破坏,这间石室还保持着原样。 赤先迈步上前,在茧上触摸查看。 很可惜,不管这茧曾经有多大能耐能孵化出僵尸,现在都已经耗尽了能量,衰落成普通石块装的物体,没有丝毫灵性。 赤不死心,蹲下身,又在茧的底座上左摸摸右拍拍。 “赤,你在干什么?”熊看不懂赤的做法,反而是身处个满地枯槁尸体的地方让它浑身不舒服。 “找路。”赤将茧的底座摸了足足一圈,却没有更多发现,无奈之下,把目光投向了四周。 熊嗷嗷叫着:“出路怎么会是摸出来的呢?你不会还想摸这些人干儿吧!” “什么人干儿!”赤瞪了它一样,爬起来直直地向前走去。 熊浑身毛都竖起来了,生怕赤一个想不开就去摸摸拍拍那些尸体。 不过事实证明是它想太多,就算赤不太讲究,却也不愿意去摸那些光是看着就让人毛骨悚然的尸首。 赤停在墙壁前。 她并不是胡乱找了个方向乱走。 她一直觉得这个环形的地下建筑很奇怪,根据如今的线索,看不出来把地下室修成这个形状有何特殊含义,所以她在圆环的中间还有暗室。 最有可能有暗室的地方是哪?自然是圆环的内部。 赤将耳朵贴在墙上,用手指轻轻敲击。 笃笃。 十分沉闷的声音。 难道是实心的?不,也有可能是石壁太厚了。 赤回过头,目光定格在熊的身上:“熊,靠你了,看看能不能把这面墙打破。” “好啊!”熊一看自己又能派上用场,立刻兴致勃勃地扑上前来,长啸一声,举爪就打。 砰! 墙完好无损。 “嗷!好硬!幸好我机智!嘿嘿!”熊惊愕地后退几步,却又转而得意地举起熊掌。 却见它熊掌上有些许金光流动,显然是套上了魂钢甲身做保护。 炫耀了半天,见洪冲仍旧是一副木木的样子,双眼无神地看着自己,赤也摸着下巴不做声,熊顿觉无趣。 再看那墙,连点灰都没抖下来,熊顿时怏怏:“抱歉,让你们失望了。” “不,多亏了你,”然而让熊没想到的是,赤竟然接下了话茬,看其脸色,反而平添了几分自信,“果然,这里真的是一堵墙啊。” “诶?那是什么意思?”熊瞪圆眼睛,想伸出爪子去扯赤的衣服。 就在爪子伸出的瞬间,它突然意识到这是赤最后一块还算完整的遮羞布,要是扯烂了自己非被她揍成肥猪不可,忙一转向,抓住了洪冲的裤子。 洪冲怔怔地低头看向自己被熊扯住的裤子。 幸好他的裤子不是凡品,足够结实,可是熊那爪子也够沉,扯得他的裤腰带直往下滑。 “住手……”洪冲赶忙用手去拨熊爪子。 可惜语言不通,熊根本听不懂洪冲说什么,只当他和自己打闹,于是就着裤子和洪冲拉拉扯扯起来。 盯着墙面的赤没注意到后方一人一熊搞怪,她脸色兴奋:“这一击的声音帮了大忙,这里果然是中空的!只可惜墙有点厚,无法暴力摧毁。” 顿了顿,她双手齐上,在墙上不断摸索着。 还记得刚进入这地下建筑,洪冲也是在墙上一按就将月光石的机关给激活,照亮了通道,此处若是有通道,或许机关也在墙壁上。 既然面前只是一面厚些的墙壁,那内里应该是有暗室的,赤对找到通往暗室的机关充满了信心。 这么大一面墙,赤小小一个人摸半天也没什么进展,只得转头叫道:“小葱你杵在那里无所事事,还不快过来帮……你们两个笨蛋在做什么!” 赤回头一看,只见洪冲和熊滚做一团,洪冲的裤子已经被熊给扯到了大腿处,要不是龙炮还挡在视线上,已经春光乍泄了! “熊你快滚过来!干这种事也不挑个没人的地方,我还在这儿呢!”赤气急败坏地呵斥道。 “嗷,来了来了!”熊听到赤呼唤,立马弃了洪冲,屁颠屁颠地跑过来。 洪冲则迅速整理好衣衫,惨白的脸上,好像也增添了一些红晕。 “真是的,熊疯也就罢了,你怎么跟着它疯!”赤指责道。 洪冲满脸为难:“我……它力气大。” 赤一副快要昏厥的表情:“那你倒是叫它放开啊!” “我说了……它不听……”洪冲那个委屈。 赤这才想起语言的问题,教这两家伙对方的语言果然是迫在眉睫的事情。 “那你倒是叫我啊?就在后面不声不响地捣腾?”赤翻了个白眼,对洪冲的僵尸脑袋深表鄙视。 不管怎么样,打闹完了,得赶紧寻找去路。 赤和洪冲像两只壁虎一样在墙壁上摸索,她们也只能用新个笨办法了。 “嗯?” 突然,洪冲冒出一个疑惑的音符。 赤连忙抬眼:“发现什么了?” “手感……怪。”洪冲用手指在墙壁上画出一个圆形。 赤忙跳过去,伸手在洪冲所指的区域上摸了摸。 方才摸索了那么久,她对墙的质感已经了然于胸,和这一块区域一对比不同就十分明显了。 这一块区域有一种别样的粗糙感。 赤用手在上面按了按,没有反应。 她想了一下,对洪冲道:“你来按呢?” 洪冲照做,可是任何事情都没有发生。 不等赤指示,洪冲又向其中注入灵气,仍旧无效。 洪冲不放弃,咬破手指将紫色的血液抹在墙壁上。 还是无事发生。 洪冲也没辙了。 不行吗?赤有些失望了。 要是和通道的大门一样,这里必须画出特殊的图案才能解锁,那她们确实没有可能打开暗道了。 还有别的办法吗? 赤绞尽脑汁,可是她对机关的事情也是两眼一抹黑,要她用知识来解决眼前的难题实在太为难她了。 难道只能想办法原路返回? 赤有些绝望了,最后看了一眼正在滑落的血液,突然眼前一亮:“等等!我们再试一试!” 0121 古代之物 洪冲的血液依旧顺着墙壁缓慢流动,可是却有部分血液被“卡”在了细微的凹槽中,待多余的血液完全流下,墙壁上只剩下几道细若游丝的紫色线条。 “小葱,虽然不太好,恐怕还得麻烦你再放点血了。”赤吐吐舌头,盯着那几条细线出神。 洪冲也看出了倪端,没有丝毫犹豫,将自己的手指划出一个更大的裂口,直接在墙壁上涂抹起来。 看着真疼…… 赤轻咳一声,赶紧取出一块兽肉递给他:“辛苦了兄弟,赶紧补补身子吧!” “不用啊……”这么点小伤,至于吗? 洪冲正推脱,突然听到眼前的墙壁里传来低低的轰鸣声。 赤不由分说地把肉塞到他手中,然后拖着他和熊后退数步。 这一退可谓是相当及时,前脚刚离开,地面便已经破裂开来,在墙面和地面的转角处,两块原本看起来闭合得相当完好的石板依次内陷后,缓缓打开。 赤再看方才被洪冲用血抹过的位置,已经完整地呈现出一个圆印。 仔细一分辨,圆中有一雄壮兽类,状如赤豹,五尾一角。 “这是……狰吗?”又是一只凶兽! 方才是朱厌,现在又是狰,这里怕不是个大凶之地呀! 不过再看看身后死状凄惨的尸体,凶地之名早已坐实,也无须用这些图案标志来彰显了。 赤不知道这地下建筑里是否还有别的密道,但是能发现一个已经是不错的运气了。 都做到这个地步了,这地下只道无论如何艰险都得再走一遭了。 “走吧。”赤取出夜寒梭就想下去,却被一旁的洪冲给拦住了:“我……先。” “别吧?这下面你也没去过,我比你更灵敏,若是有什么危险也容易躲过。”赤拨开他的手向前一步。 谁知这一次洪冲十分坚决,抓住赤的手将她拉了回来:“不,让我……打头。” 小葱竟然如此决绝? 赤有些意外,但是既然他一定要这么做,两人争抢下去也没意思,便点头同意了。 洪冲似乎松了一口气,点亮龙炮眼灯,一步步慢慢地往地下走去。 赤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夜寒梭在手,双眼如同鹰隼般细细打量着四周。 值得庆幸的是,通道内并无陷阱,然而缺却有另一样东西引起了赤的注意。 黑色的细丝不知从何而来,顺着通道的内壁一直向更深处延伸。 这些细丝和附在茧上的黑线一样,相互交错笼罩,犹如细密的血管一般。 难道和方才的石室一样,这些“血管”也在向更深处输送着能量吗? 赤这么想着内心惴惴不安。 按照一般规律,若是真的有敌人,那么越是深处的怪物就会越强。 光是最外围的洪冲实力已经远强过一般筑基修士了,那再往深处,超阶的金丹僵尸甚至元婴僵尸不都有可能出现吗? 若是遇到了那种家伙,她们一行哪里有什么反抗的可能? 虽然也不排除它们和洪冲一样具备神志,可是具备神志又不一定讲道理,就算对方一言不发地把她们杀死也没有地方说理去。 一路无话,“血管”也慢慢流到了尽头。 碎裂的大门、伤痕累累的墙壁。 “哇,是谁干的!竟然把这里打烂成这样!”熊第一个惊叫起来。 它亲自尝试破坏墙壁过,对其硬度深有体会。 这些裂痕是如此平整,简直就像刀切豆腐一样平整,好似很轻易就将其划开,坚硬的石墙没有一丝抵御能力。 这一幕好像在哪见过。 赤揉揉太阳穴:最近见识的新东西太多了,她实在想不起来。 这里被破坏成这样显然是有外敌入侵,而她们一行进来的石门完好无损,那么这个不速之客肯定不是从后方进入的,前方必有通往外界的道路! 如此一想,赤再次振奋起来,跨进被破坏的石室。 哗!好一副惨状! 这间石室无论是墙壁还是屋顶,到处是刀痕累累,满地脱落的石块、残肢,还有被落下石块压扁的枯骨。 忍住恶心,赤大致观察了一下石室,发现这间石室比上一层的更大,而且在石室中央还有一个碎得几乎只剩下底座的茧。 看看石室中的尸首,这里原本应该也像上层一样缚着一圈圈的人吧? 赤小心地避开地上的遗骨,走到一只还算完整的人手旁边。 这只手同样干枯,可是手指上却有一只完整的翡翠戒指。 在这碎尸乱飞,还满地刀伤的地方竟然能完整保存下来实属不易了。 道声得罪,赤轻轻取下这枚戒指,还没动作,熊和洪冲的分别从左右两边凑了过来。 “啊咧?这个石头好好看哦!” “上面……有种……很特别的……气息。” “……”在这阴森的地穴里,这两家伙突然把头凑过来,连赤都吓了一跳。 幸好她反应快,把惊吓之色硬生生憋了回去,才没有出洋相,保住了艳王的尊严。 虽然稳住了,赤心里还是有点小生气:“你们两个突然凑过来作甚?” 突然发现自己是用兽语说的,赤赶紧用人语补充了一遍。 嘁!真麻烦! “哎呀,这里好可怕,挤在一起安心一点。”熊大大方方地承认。 “它……特别……”洪冲道。 赤无奈,却也不好把两颗头推开。 她已经发现,这个玉戒指其实是一个储物戒指。 一般筑基修士只用得起储物袋,储物戒指之类更小更方便的储物法宝,赤至今只在天奕门的精英修士手上见过,而且那些精英修士的修为至少也是金丹期。 难道这个死去的人竟然是金丹修士? 因为尸体的年代太过久远,赤无法从他们身体上直接看出修为,但是凭借储物戒指,赤却可以大致推断他的修为范围,当然最直接方式还是…… 赤立刻向储物戒指中注入灵气。 只听乒乒乓乓几声,一堆东西从小小的储物戒指中蹦跶出来! 赤三人一呆,接着手忙脚乱地去抓掉出来的东西。 “失误失误!”赤红着脸把掉出来的东西堆到一起。 没想到储物戒指和储物袋的用法不一样,她这一搞,里面的东西掉了一地,幸好这些东西都比较结实,她打开储物戒指时又蹲在地上,所以没有摔坏什么。 仔细一看地上的东西,赤心中顿时痛呼起来。 天哪!这这这,这是四阶法宝吧!灵气竟然都损失成这样,快要坏掉了! 地上有两把飞剑,一面盾牌和一个莲台,均是黯淡无光,灵气逸散非常严重,恐怕再晚个百年来此,这些东西就彻底报废了。 即便是现在,这些法宝因为被封锁在储物戒指里,得不到灵气滋养,已经接近报废,无法修复了。 “这些东西得在这里困了多久啊!怕是有上万年了吧?四阶法宝都能坏!” 这可是一大笔财富啊!就这样白白损失了!赤痛心疾首地嗷嗷直叫。 熊抓起一只飞剑,也是哀嚎:“啊,这个灵性都没了!我还想御剑飞行呢!” 只要洪冲什么也没说,默默地拿过一只一尺长宽的方盒。 这东西上有一股诱人的味道。 洪冲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将其打开。 0122 僵尸果 盒盖开启的瞬间,一股淡淡的清香悄然散开,在这阴冷的地底,显得格外突兀。 “咦?”赤也闻到了这股不合时宜的清香,埋头一看,顿时大喜,“这不是灵瓶树吗?” 是的,在盒子里,是一只保存非常完好的灵瓶树,圆鼓鼓的,十分饱满,并且在灵瓶树的顶部,还有一颗果实,看上去可爱极了。 赤兴高采烈地戳戳灵瓶树:“哈哈,当初田勾不肯把灵瓶树卖给我,后来他被僵尸杀死,储物袋也不知道被拖到哪里去了,我还以为我与这东西无缘了呢,没想到这里竟然有一棵保存如此完好的灵瓶树!” 熊也扭着屁股蹭上来,用熊爪子拍着玉盒道:“哇,有果子诶!可是只有一个耶,而且这么小,这可怎么分啊?” 赤赶紧摆手:“去去去,上万年时间,这棵灵瓶树还保存如初实属难得,怎么能让你就这样吃掉?” 赤看着那洁白温润的玉盒,心下不由赞叹:虽然玉盒本就是保存灵植使其不朽的法宝,但也不能保存如此之久,也多亏这是本身就具有锁灵效果的灵瓶树,换了别的灵植,怕是早就灵气尽失了! 心里想着先收起来,到了幽府之渊再好好研究,赤无意间一瞥,不小心瞥见洪冲的神色。 她还是头一回在洪冲脸上看到这样痴迷的神情,那模样就像见到了深爱之人一样。 “喂,小葱,你没事吧?”赤担心地戳戳洪冲。 洪冲一愣,回过神来,害羞地说:“没……” “你莫非对灵瓶树有大胆的想法?”赤用古怪的眼神打量着他,没听说过僵尸会爱上植物啊? “不是……不是……”洪冲急切地想要解释,惨白的脸也胀得通红,“果子……很想吃,气味……很舒服。” “有吗?”赤怎么闻也觉得就是普通植物的清香,也没见鼻子灵敏的熊又表现出对灵瓶树气味别样的喜爱啊? 洪冲有点忸怩,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嗯。” “你一定要现在吃吗?”赤指着果子问。 洪冲摇头:“只有……一个,我不能……” “这果子对我和熊来说很一般啦,它也只是想尝尝鲜而已,你就别推辞了,吃了吧。”赤耸耸肩,只要洪冲确实需要而不是闹着玩想尝鲜,给他吃就是了。 一个果子而已,虽然听说有补灵的功效,但也不道需要纠结给谁吃的地步。 “谢谢……”洪冲感激地说道,然后很快伸手摘下了果子喂入口中。 赤有点惊讶。 在她眼中,洪冲一直是个对什么事情都没有太大反应的木头,灵瓶树到底有什么魅力,竟然能让洪冲触动? 谁知不需要赤再妄加猜测,只见吃下灵瓶树果的洪冲身上逐渐开始散发出生气。 这个充满朝气的气息实在太过明显,连埋着头逗弄灵瓶树的熊也惊愕地抬起头,同赤一道观看洪冲的变化。 实在是太奇怪了! 僵尸这种“生物”,无论何时都代表着“死亡”,就像九幽涧,满地死气,没有特殊情况,几乎无人愿意踏足。 僵尸身上通常也遍布死气,像洪冲这样拥有灵智的僵尸,虽然死气内敛,但是也不会像十几岁的少年一样充满朝气。 蒸腾的生气从洪冲身上不断涌出,不光是赤,就连熊也惊讶地张大的嘴巴,那模样就像看见了公鸡孵蛋一样。 许久,这些古怪的生气突然向内一收,尽数被洪冲吸入体内,而洪冲的灵气也随之凝实了一分。 “呼……”洪冲舒畅地呼出一口气,接着睁开了眼睛,却见赤和熊用诡异的眼神盯着他看个不停,“怎、怎么了?” “你真是僵尸?”赤第一次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目光下移盯住了洪冲的胸口。 洪冲立刻像受惊的小鹿一样后跳数尺,那灵活的样子总算是像个机敏的射手了:“真的、真的。” “你跳什么?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赤若无其事地翻了个白眼,“不过灵瓶树果这种古怪的功效导童可没有告诉过我啊?” 洪冲不自在地扯扯龙炮:“唔,我也是……现在……才知道……” 赤拨弄着垂在肩上的碎发,回想导童说过的事情。 导童确实没有提到过灵瓶树果对僵尸有好处,可是他曾经说过“野外的灵瓶树很容易被僵尸啃噬掉”,虽然不是特指果子,可是也说明灵瓶树对僵尸具有吸引力。 镇魂城中有不少修士捉来僵尸做自己的傀儡,但是僵尸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个没有灵智,用坏了就换的物品罢了,有谁会关心僵尸的喜好呢? 更何况灵瓶树难养,即便是知道僵尸喜欢灵瓶树,修士们也懒得费心思去养树,毕竟看洪冲的情况,一颗树果对僵尸的提升实在微乎其微。 然而对赤来说,灵瓶树的意义就远不一样了。 洪冲是她的同伴,他的感受她必须关心。 更何况这个灵瓶树竟然对洪冲有如此大的吸引力,她觉得其功效应该远不止于此。 这只是一棵半个头颅大小的灵瓶树,要是能把它种到两丈大小,接出来个果子功效想必也会有所成长吧? “那这灵瓶树就归你了,”赤手一挥,把灵瓶树的玉匣整个拨给了洪冲,“让我看看剩下的还有没有可用的宝物。” 除去快要报废的法宝和灵瓶树,剩下的物件中,有三个小指长度的小玉瓶和一只两寸高的瓷质小“酒坛”。 小玉瓶一看就是装丹药的玩意,可是法宝都快损毁了,这些丹药又能保留多少药性? 赤不抱希望地打开小玉瓶。 不出所料,玉瓶中的丹药药性尽失,变成了灰扑扑、形状都不规则的死物,更别提看出是几阶的丹药了。 早有心理准备的赤倒也不太心疼,即便是药性犹在,她怕是也用不上丹药,毕竟她还担心自己修为增加太快根基不稳,怎么可能再去使用加速修炼的丹药? 当然更可能出现的情况就是吃下去的丹药和筑基丹一样,一个劲的散出灵气,而她却丝毫无法吸收。 让熊吃?赤觉得这不是个好主意,因为熊的经脉和人类完全不同,该如何引导丹药的灵气冲击对应的穴位? 至于给洪冲用——僵尸能吃人类的丹药吗?这可是值得深思的问题。况且一大部分丹药都是阳性,僵尸吃下去反而有害。 这样想着,赤也就为丹药不能拿去卖点钱感到遗憾了,毕竟她可是穷得掉渣。 眼前只剩下这个酒坛了。 “最后一样,希望能有点惊喜?”赤喃喃念叨着,打开了酒坛的封条。 0123 煎熬的鬼魂 撕开最外层的封条,赤的手停下了。 “怎么啦赤?”熊凑上来嗅嗅。 “有古怪。”赤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熊来了兴趣:“哪里哪里?” “你看,”赤的指间抚着酒坛盖子的边缘,那里竟然还有一层红色的封条,封条上勾勒着一些字符,“这像是镇压阴性之物的符文啊。” “阴性?是说洪冲?”熊扭头看着洪冲。 “小葱是阴性,但不是阴性都是小葱!”赤刮了一下熊的鼻子,把酒坛递道洪冲手上,“你看看这个符文呢?熟悉不?” 洪冲捧着酒坛的屁股,端详了一会儿道:“没见过……但……不舒服。” 果然是镇压阴气的符文。 赤了然地拿回酒坛,心下却犯了难。 是打开酒坛,还是不打开呢? 需要用符文镇压,酒坛里的东西恐怕不是易与之辈,但是不打开吧,又永远搞不清楚这酒坛里到底装的什么酒。 再者,经历了上万年时间的侵蚀,封印已经十分薄弱了,即便不打开它,恐怕要不了多久,这符文也会自行消散,到时候里面的东西就要跑出来了。 能被装进这样小的酒坛中,里面的东西要么体积很小,要么可以改变形态,需要镇压的话,说明不是死物。 赤心中已经有了几种猜测。 富贵险中求,还是打开看看吧? 看了看洪冲,她还是比较放心的,但是看到一脸天真好奇的熊,她的心又悬了起来。 “熊,你现在开始凝神,我要打开这个坛子。”赤叮嘱道。 熊闻得此言,立刻拱起背,露出凶神恶煞的模样:“啊?里面有敌人?” “不一定,但我们必须小心。”赤严肃地说。 “嗯嗯,我准备好了!”熊咧着嘴龇着牙,盯着酒坛子恶狠狠地说道。 “小葱,你也小心点,我要开盖了。”赤又对洪冲道。 洪冲点点头站起身,龙炮的炮口指向酒坛。 赤将酒坛平放在地面上,慢慢撕去封印的符咒,右手捏住坛盖,左手像准备捕捉蟋蟀一样虚握着伸到酒坛的封口处。 “三、二、一——开!”赤一声轻喝,猛地拉开盖子。 只听啵的一声,盖子被赤完全扯开,一滩亮晶晶的银色液体暴露在她们面前。 没有危险? 赤刚转过一个念头,还未来得及放下心来,一道鬼影陡然从坛中蹿出! 赤想都没想,左手一巴掌就扇了过去! 鬼影动作迅速,即便是赤也没能看清他的样貌,只仿佛听见那鬼影不屑地冷笑了一声,可下一瞬手上就传来击实的感觉。 啪! 鬼影飞了出去! 赤定眼一看,乖乖,这真是个鬼啊! 只见一个透明的猥琐老头撞在石墙上,很快跌落在地,满脸不可置信地盯着赤。 “这么可能!我是鬼!你一点灵气也没用,怎么可能挡住我?”老头捂着被扇变形的脸惊愕地叫道。 赤看清老头的瞬间,心下已经大定,果然不出她所料,这是个鬼魂。 也幸亏地底阴气极重,还有星河长石这等滋养阴物的宝物在附近,否则一个魂魄在普通地面上,无须几炷香时间,就会被阳气侵蚀消散,哪去找这么大力气还叫得出声啊? 看这老头急急忙忙的模样,恐怕方才就想对她行那修真界独有的龌龊事——夺舍。 也不看看她性别,一个臭老头想夺女孩子的身体不害臊啊! 被扇飞又丢人又受伤,但是老头也明白了一件事——那女孩手上的骨甲也太变态了吧!竟然能把他的魂魄烧伤,他一个无定型的魂魄居然无法让脸颊复原,只能带着一张坍塌的脸继续飘荡! 不过老头虽然惊愕却不肯死心,夺舍的机会恐怕只此一次,岂能就此放弃?目标一变,化作一阵风向洪冲卷去! 方才没夺到就没夺到吧,他本以为会有阳气浸体才饥不择食地扑向了最近的赤,不过此处怪异,他的阴魂在此处竟然如鱼得水,那干脆抢个男儿身岂不更合适? 洪冲早已有所准备,当头就是一炮。 谁知那老头也不是吃素的,不闪不躲,竟然引动魂魄中剩余的灵气来了个硬碰硬,轻而易举地破开洪冲的炮火,头很铁地撞向洪冲的胸口。 “您慢点。”赤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我夺舍你朋友你还笑? 老头莫名其妙,隐隐觉得其中有什么陷阱,却已是来不及变向。 对低阶修士夺舍又不是难事,自认为见过风浪的老头连忙安慰自己:像女娃骨甲那样抵抗夺舍的法宝这世上应该没几件,总不可能烂大街到这男孩也带着防夺舍的法宝吧? 霎时间,老头已经转过许多念头,心下顿时踏实了几分,硬着脑袋就往洪冲胸口撞。 只听当的一声。 “哎哟!” 老头的额头鼓起了一个大包,不受控制地翻着跟斗滚回了墙角。 鬼魂很轻,这等高难度杂技动作老头生前可做不出来。 “哈哈哈,笑死我了!”赤指着老头放声大笑。 “这怎么可能!”老头气急败坏地捂着脸颊和额头站起来。 老头想不通并不让赤意外,毕竟洪冲外表和人类相差无几,一般不会把他往僵尸身上想;而修真界僵尸大都是些腐烂的丑东西,谁会脑子不清醒了去夺舍僵尸呢? 夺舍僵尸,虽然是意外,但老头怕是修真界的第一个,实乃修真界夺舍的里程碑啊! 别人不知道,赤却相当清楚,洪冲这样的僵尸有一个特点——他们的身体和灵魂融合度非常高,根本不存在被夺舍的可能性,当然洪冲的肉体若是被废掉,他也不能夺舍其他人,只能消散。 当然,这些偏门知识,赤是不可能告诉老头的。 老头百思不得其解,而且方才释放法术消耗了他体内库存不多的灵气,接下来怎么办才好?灵魂吸收灵气可是极慢的! 洪冲不知为何无法夺舍,赤又有古怪的骨甲护着,那就只有…… 老头望向熊,目光挑剔。 熊也望向老头,神色鄙夷。 老头很受伤,竟然被一只蠢熊鄙视了。 受伤归受伤,舍也还是要夺的。 可是夺舍一头熊,从此四脚着地作为一只傻熊生活,难道以后想娶老婆也得找头熊? 等等,还不清楚这头熊是公的还是母的……如果是头母熊,岂不是要被……要被…… 稍微想象了一下情节,老头吐了。 好不容易出现了夺舍的希望,还是三个修为低微的渣渣修士,本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怎么突然变得如此让人难过呢? 老头欲哭无泪。 0124 银色流体 还是夺舍女娃吧!好歹是个人!大不了单身一辈子! 老头长长一声叹息饱含委屈,仿佛此时此刻,整个修真界,乃至宇宙万物都欠他一个说法。 绕开骨甲!夺舍她身! 对于自己的速度,老头还是有信心的,区区筑基修士,怎么也比不上自己! 老头立刻卷起狂风,张牙舞爪地扑向赤,想来个声东击西。 谁知赤左手骨甲,右手夜寒梭,身上套着魂钢甲身,周围还有洪冲和熊助阵,对着那怪风就是一阵乱打。 赤仗着老头想夺舍她、不能破坏她的肉身毫不客气地乱砍乱扇;老头是魂魄之体,脆弱非常,又要应对三人的攻击,当真是手忙脚乱。 对赤的骨甲十分忌惮,老头不多时就被打得缩了回去——这女娃的身体也太难夺了吧! 要不先干掉两边碍事的? 老头寻思着先杀掉熊和洪冲,谁知赤这个不知死活的已经蹂身而上! 红袍! 这里没有外人,只有一个即将力竭的鬼魂,赤再不用遮遮掩掩,当即甩出这超阶的大范围法术,霎时就将老头兜在其中。 谁知老头见了红袍竟然惊愕地大叫:“红袍!你!你是幽府之渊的艳王!” 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人叫破身份,赤有点诧异,但听老头这惊恐的口气,赤立刻断定他不是幽府之渊的人。 不是自家人,之前还想夺舍,赤怎么可能放过他?一刻不停地控制红袍卷住老头。 老头识得红袍的厉害却是避无可避。 照理来说魂魄无形无质,没有封印,没有能量系的法术干扰,应该能穿透任何东西。 然而在一天之内,他竟然遇到了三样自己无法穿透的东西——赤的骨架、洪冲的身体还有这奇怪石室的石壁! 之前以为夺舍简单,老头耗费了大量灵气,战略性的失误让他再无力和赤一行玩消耗。 红袍同样是一个消耗性的法术,老头下定决心,集中灵气向一处猛攻! 老头的修为毕竟比赤要高,一击便突破了红袍,然而迎接他的却是当头一炮! 老头惊出一声冷汗,险之又险地擦着亮蓝的光芒逃开,左手却还是被洪冲的光炮烧出一个缺口。 看看自己快要见底的灵气,老头无心再战,寻了个缺口,急急忙忙地逃离开去。 “他跑了!”熊吼叫一声,就要追上去,却被赤给叫住。 “那家伙丧失了大半作战能力,但是到底是高阶修士,”赤让熊回到身边,“逼得太紧小心他狗急跳墙夺舍你。” “嘻嘻,我不怕!”熊倔强地扬起头。 赤轻轻拉拉它的耳朵:“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熊的身体很强悍,但是精神方面还缺乏修炼哦。” “精神……又是精神……”这事情对熊来说太过玄乎,不过好在它是只虚心的小熊,倒也不会逞能去做危险的事情。 周围已经没有了老头的气息,赤重新看向地上的酒坛。 盯着那酒坛看了几息,赤的呼吸逐渐粗重起来。 “怎么……了?”洪冲发现了赤的异样,担心地问。 “别担心,我是太兴奋了,”赤喜上眉梢,右手往前一伸,“去吧!” 只见夜寒梭脱手飞出,剑身微微震颤,发出清脆的“鸣叫”声,犹如游鱼一样欢快地绕着酒坛翻飞。 “赤在玩花样呢?”熊只道是赤在操控,嘟囔着用爪子去刨夜寒梭,却被它轻易躲开。 赤嗤笑道:“谁跟你说是我在玩?是夜寒梭自己开心地跳舞呢。” “咦?”购买夜寒梭的时候熊不在场,之后夜寒梭都是一副温顺听话的样子,导致熊并不知道夜寒梭自有其灵性。 赤目光炯炯地看着银色的液体,她猜得果然没错。 夜寒梭的材料柳星落有告诉过赤,她当时就说里面掺入了一种不知名的银色材料。 孤陋寡闻如赤,看到银色流体的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个宝贝,所以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让具有灵智的夜寒梭自己去感知,没想到还真的产生了共鸣! 赤不太懂法宝的炼制,但是如果能多一些原材料,无论是让法宝进阶,还是炼制新的法宝,都可以操作了。 这次冒险还是相当值得的。 高高兴兴地把酒坛子重新封住,赤将其收入储物袋:“嘿嘿,这个就归我了!” 熊和洪冲当然没有意见。 赤将剩下的一大堆东西都收进储物戒指,然后将其丢给了洪冲:“喏,你的了。” “额?”洪冲傻傻地接过小小的翡翠戒指,似乎难以相信赤会把这样的好东西给自己。 “额什么额?嫌少?”赤唬道。 洪冲忙摇头:“这个……戒指……好用……你用?” 赤哼了一声:“我当然想要好用的,但是谁让你扛着那么重的龙炮不好取储物袋里东西啊?所以只好便宜你了!” 洪冲知道赤傲娇不愿被同伴感谢,只得默默收了下来。 “嗯,那我们差不多可以出发了,”赤拍拍手上的灰,嚣张地指使洪冲道,“你,打头!” “哦。”洪冲未有不满,率先走了上去。 即便赤不说,他也会打头阵。 并不是要显示男子气概,而是因为此间只有三条路,一条是她们的来路,一条路被完整的石门挡住,暂时无法打开,而最后一条是被刀剑破坏的通道,那个鬼魂老头也是从此离开的。 洪冲不会被夺舍,完全不用担心一个心怀不轨却已经十分虚弱的鬼魂老头,所以他打头阵最为合适。 洪冲举着龙炮向前走去,三人从被削掉一半的石门口依次钻入。 果然,这个通道的地板又是星河长石制成。 赤看着地板,若有所悟。 很快,三人走入了下一间石室。 这间石室依旧被破坏得一塌糊涂,甚至比方才哪一间还要糟糕,真可谓是碎屑满地。 查看了一下地上的残骸,没有再发现有用的物品,赤等人只能继续向前。 “跟着破坏的痕迹走。” 面对眼前的两条路,赤毫不犹豫地指着向外部的岔道说。 破坏者既然是从外部闯入,那他破坏的地方应该能通向外界。 洪冲依言,刚走入那通道,就看见夺舍未遂的老头鬼魂真满脸犹豫地靠在通道的石壁上。 那老头见到洪冲,脸色一臭,赶紧逃窜而去。 老头是鬼魂之身,又擅风法,真可谓是动如脱兔。 他沿着通道一路向上逃,心下却是越来越慌张。 他是魂魄啊!越是阴暗的地方越喜欢,地底可以说是个极好的安身之处,可是偏偏有赤等人追在后面。 如果一直向上跑到地面,此时又正当午时,烈阳高照该如何是好? 老头魂魄犹豫着,却还是飘了上去。 他逐渐接近地面,却没有感觉到想象中的生气盎然,更别说浓重的阳气了。 老头在酒坛子里关了上万年,全靠银色材料的古怪力量苟命,哪知此处是何地?不过只要不会让他魂飞魄散就好。 这样想着,老头一个抬头,穿过茂密的灌木钻出了地面。 睁眼一看:果然好去处! 只见外面黑雾茫茫,紫色的天空阴沉沉的,哪里有什么阳气! 老头大喜,回头一看,原来方才的通道被完全掩埋在厚厚的灌木中,若非他是魂魄能轻易穿过,想出来怕是要费不少事啊。 看着灌木丛,老头突然灵机一动——不如就借这地利之便,趁赤等人出来的时候对其夺舍? 这种视野极差的地方,根本不可能看得见他这个魂魄吧? 越想,老头越觉得这是个好办法。 阴笑两声,老头就想钻进树丛之中埋伏,却突然感到一阵大力从后方传来! 老头大惊失色,慌忙鼓起灵气抵抗,却无济于事,他那点法术在这巨力之前犹如螳臂当车,没有丝毫用处。 绝望! 无尽的绝望! 老头已经没有逃命的想法了。 在压倒性的实力面前,他的挣扎显得那么无力和可笑。 到底是谁…… 老头绝望地回过头,只看见一片梦幻般的紫色。 0125 林道 不一会儿,赤一行也走到了通道的尽头。 “这条路一直向上延伸,我大致计算了下距离,应该差不多回到地面了。”赤说道。 洪冲用龙炮眼灯在出口上反复照了照,看出挡在面前的尽是藤蔓枝叶。 很显然,这样古怪的地下建筑绝不可能大大咧咧地弄个开口,肯定是原本的门被闯入者破坏掉了。 散落在地面的碎石和泥土也在证明着曾经发生的一切。 洪冲正要上前去拨开树枝,却被赤给拦住了。 “等等!这些树枝魂魄是可以轻易穿越的,若是那老头躲在里面准备阴我们就麻烦了。” 洪冲想了想,将龙炮炮口对准了入口。 “你干嘛?”赤赶紧拉住他。 “烧掉。”洪冲简洁地答道。 赤哭笑不得:“兄弟,这里好歹是你出生的地方啊,而且看起来还是个有秘密的去处,说不定还隐藏着无数阴谋。你要是把掩体都破坏了,以后一堆高阶僵尸进来捣乱断了线索可怎么办?” 赤按下龙炮炮口,接着说:“况且你的炮火不是红的就是亮蓝色,实在太显眼了,外面情况不明,容易引来僵尸。” “有理,”洪冲慢吞吞地说,“可是……怎么做……” “我来吧。”赤跨步上前。 她仍旧和洞口保持着一点距离,防止被外面的僵尸或者老头偷袭。 “天水流云!” 这个太久没有使用过的法术此时还停留在一阶,不过对赤来说已经够了。 天水流云是一个范围可大可小的攻击法术,当然,范围越大,攻击力就越小。 不过赤并不是需要它来攻击。 以洞口为起始点,天水流云慢慢向四周铺展开来,如此大的范围下,天水流云早已丧失了攻击能力,就像溢出的泉水一样,没有一丁点害处。 赤闭着眼睛认真体悟。 时间慢慢淌过,一炷香时间已到。 没有。 半径三十丈范围内,没有任何一个活动的物体进入天水流云。 看起来地面应该没有危险之物。 赤慢慢收了天水流云。 “好了吗?”熊趴得磨皮擦痒。 “嘘。”赤示意它噤声。 赤双手抬到胸前,就像握住一个无形的球体,浑身灵气逐渐向双手汇聚。 伴随着轻微的噼啪声,一直惟妙惟肖的雷电小龙在她手中逐渐成型。 似乎废了许多力气,赤克制着声音,长长出了一口浊气。 她没有停歇,控制着这条小龙小心地钻进灌木之中。 因为没有视野,赤只能操控小龙瞎撞。 小龙在枝叶间磕磕碰碰,赤费劲地控制着,坚决不能让它炸裂开来。 要是能通过小龙的眼睛看世界就好了! 只可惜,幻想在当下是不会突然实现的,赤只能老老实实地小心控制。 也不知过了许久,赤感到轻松了起来,前方再也没有了阻碍。 赤一喜,知道小龙飞出了灌木丛。 大致算出小龙的高度,赤让它停留在空中。 没有受到攻击。 赤想了想,又让小龙扭着细长的龙身唉空中欢快地游动了一阵。 还是没有受到攻击。 莫非外面真的没有敌人? 赤一狠心,小龙顿时炸裂开来! 不过小龙的爆炸和大炎爆完全不同,这小龙的爆炸是以其为中心,向四面八方辐射出雷电,在赤的可以控制下,攻击半径也达三十来丈,和天水流云一模一样。 范围还是太小了…… 赤不太满意,不过毕竟是一阶法术,也不能强求太多。 雷电所到之处,没有一个活物。 因为雷电为能量攻击,魂魄也不可能躲过。 赤至少可以确定半径三十丈范围内没有敌人。 “走!”一刻也不停歇,赤握住夜寒梭,左手在前去推那些灌木。 谁知灌木竟然十分厚重,又攀附在一起,赤很难将其推动。 “我来。” 熊见了不由分说地上前,双掌用力毫不客气地将灌木一齐掀了起来! 不愧是熊,力气真够大的! 赤感叹着,动作迅捷地从缝隙里钻出了通道,全神戒备起来。 然而直到熊和洪冲依次从地下钻出来,别说敌袭了,周围连一丝响动都没有。 老头呢? 难道他真的放弃夺舍我们了? 赤不解却不敢放松。 在地底,他们并没有走多远,这上头果然还是黑雾峡谷,视野奇差,一个怀有敌意的魂魄是十分危险的! 赤无奈,小声道:“我走前面,熊在中间,小葱殿后!” 这样搭配并不只是为了保护最容易被夺舍的熊,更是接近标准的突袭小队配置,冲锋在前,近战在中,远程在后。 虽然黑雾峡谷处处危机,但那也是对赤和熊来说都,洪冲是僵尸,别的僵尸对他不感兴趣,老头又夺舍不了他,可谓是十分安全了。 唯一的不足就是赤这个车头竟然不知道路在何方。 脸皮够厚的赤没有一丁点不好意思,问洪冲道:“找得到路吗?这里是哪里?” 洪冲早已观察好了地形,有些意外和惊喜:“我们……超了……近道。” 原来洪冲带赤和熊躲进地下建筑的入口时,原本计划第二天带她们从入口出去,绕过一座小山继续向南,谁知现在的出口竟然正好在那小山的南边,从地底走竟然节省了一大段路。 赤听了也相当高兴。 莫非这就是王的气运?随便在地底走走都能走出个近道来。 她如此自我安慰着,开始沿着洪冲指明的道路往前行。 穿梭在密林中,赤紧握夜寒梭。 夜寒梭的光满实在有些显眼,可是在这样的地方长枪根本没法发挥,她又不能空手前进,只能出此下策。 阴森的密林顶端,偶尔有一两处空隙,投下暗紫色的光芒,配上暗黑不规则的枝叶,就好像毒辣的巨兽正在贪婪地俯瞰赤一行一般。 黑雾峡谷,这个让人起鸡皮疙瘩的鬼地方。 就连胆大的赤也有些心里发毛,特别是那些投在地面的紫色光束,赤有意识地小心避开它们,仿佛避开了紫光就避开了暗处怪物的窥探一般。 树林过分安静,即便有洪冲指路,赤也无法放心下来:这里不会一只僵尸也没有吧?可是僵尸真的能无声无息地攻过来吗? 能! 赤猛然想起诡幻索桥上熊不知不觉被幻术迷惑的事情,赶紧回头。 “熊!” “啊?啊?”熊精神恍惚地应着,“我,我好像在空中漫步哦~嘻嘻。” 赤脸色大变,这不是中招了是什么? 赤也顾不得赶路,反身抓住熊的胳膊使劲摇晃:“快醒醒!” “啊?我醒着啊,没睡,”熊嘴角挂着甜蜜的笑意,傻傻地说着,“不过我觉得身轻如燕,是不是瘦了呀?” 赤哪里有精力和它唠嗑,凝神观察,突然,左手一伸一把捞住一个透明的物体,脸色顿时一沉——怎么会这样! 0126 摄魂 “不是吧……”看着自己手中被捞起来的东西,赤呆住了。 “啊咧?”“啊咧?” 两个音调口气一模一样的声音几乎同时从面前传来。 赤:“……” 洪冲:“额……” 熊:“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 “熊你的灵魂被扯出来了!”赤脸色剧变。 她左手抓着的透明物正是熊的魂魄。 只见那胖熊身体还老老实实地待在地面,半身魂魄却浮在空中,特别是头部,已经完全从身体中分离了出来。 这就是为什么熊每次说话都有两个声音出现,一个是熊魂魄发出的颤音,而另一个是熊肉身的正常叫声。 “怎么会这么样!”赤赶紧把熊的魂魄按回身体里。 “啊,身体又变重了。”熊仰天一嚎,似乎还有点失望。 这个没有紧迫感的家伙,真不让人省心! 熊可以不知者无畏,赤却完全不能,灵魂十分脆弱,被抽离身体之后很容易被绞杀。 洪冲之前没有指出这条路的问题,赤倒不觉得奇怪,毕竟洪冲是僵尸,其灵魂和身体融合,不可能被拽出体外,所以他也不曾遇到过这种情况。 问题就是熊的灵魂怎么会突然离体? 赤可不相信是熊自己搞出来的事情,要不是在九幽涧这种阴气逼人的环境里,灵魂离体立刻就能感觉到阳气灼烧带来的刺痛,没有哪个正常生物会刻意学习这种作死之法。 排除熊作死的可能性,赤能想到的只有两种情况了:一是此处环境古怪,能让人灵魂离体;二是有怪物在暗中使坏。 但无论是哪一种,为什么只有熊的灵魂受到了攻击? 是对方挑中了看起来比较好应付的熊,还是说她本人和洪冲一样无法被摄取灵魂? 证据不足,赤不敢轻易下结论。 其实方才的情况已经十分危险,要是再晚一些发现,说不定熊的灵魂就已经被偷走了。 但是此处静谧又阴暗,根本无法看清周围的情况,若是用强光照射,又怕自己一行变成黑夜中的烛台,让大群僵尸飞蛾扑火般聚集过来。 “小葱,离开这片丛林还需要多久?”赤知道自己必须尽快做出决策。 “一个……时辰。”洪冲很快给出答案。 “那……我们坚持一下吧!”赤盘算着时间。 她们在地底耗费了不少时间,虽然比计划提早了一个时辰到达此处,可要是一直拖下去,迟早天黑,到时候伸手不见五指,同伴被怪物拖走了都不知道,更别说悄无声息的灵魂摄取了。 趁现在还算看得清近处,赶紧赶路吧! 赤让队伍再次紧缩了一些,又叮嘱洪冲看好熊,继续向前探索。 “呜呜!赤!”然而这一次,还没走两步,不用洪冲说话,熊的呼唤声就已经传来! 赤赶紧回头,只见熊的灵魂再次被扯出! 这一次,那拖拽的力气很大,赤竟然能看见熊的灵魂逐渐脱离它的肉体! 只在一瞬间,赤心中的天平已经猛地倒向另一边。 “小葱照明!敌袭!”赤按回熊的灵魂,大喝一声。 洪冲早已警惕地观察周围,得了赤的号令,立刻将龙炮竖直向上放置,同时点亮龙炮眼灯。 这一次,龙炮眼灯射出的光芒不再像之前一样凝实成柱状,而是成大锥形散开,一下子将头顶遮天蔽日的大片枝叶照得亮堂堂的。 还有这种用法? 赤来不及多感叹洪冲的机变,因为她已经瞥见一个阴影慌慌张张地从顶上逃开。 赤哪里肯放它轻易离开? 右手一翻,左手助力,一条紫色蛟龙扑入空中! 自从学会箭矢冲锋,赤已经很久没有使用过雷旋电蛟了,因为她需要快速接近敌人,近战对她更有利。 然而此时,需要攻击空中快速移动的敌人,雷旋电蛟自然成为了最优选择。 那雷蛟速度飞快,刹那间便欺到了正慌慌张张逃走的黑影身前。 黑影显然一惊,没有料到这招来得如此凶迅捷,只是它也不是等闲之辈,身影在空中诡异的一扭,竟然巧妙地避开了雷蛟! 然而,就在它得意之际,一道更加耀眼的紫光扑面而来。 那黑影虽然灵活,这一下却还是着了道,只听轰隆一声响,第二只雷蛟猛然撞在了黑影的头上! 啪叽! 黑影发出了难听的叫声。 赤精神一振,如她所想,这厮果然不是僵尸! 没有神智的僵尸哪里懂得用计谋来偷袭,对于有神智的僵尸族来说,直接作用于灵魂的精神攻击并非他们所长,因此,赤猜测这个怪物并非僵尸。 这两道雷旋电蛟既是攻击,更是试探。 虽然罡雷能对僵尸产生压倒性的伤害,但是普通的雷法攻击对僵尸影响反而微小,一只雷旋电蛟竟然能让这怪物如此难过,说明这只怪物肯定不是僵尸。 在这危机四伏的黑雾森林里,最大的威胁就来自于成群结队的僵尸,这怪物不是僵尸,就不会导致众多的僵尸来袭,她们的逃命机会也就增加了几分。 清楚了一切,赤镇定下来,可是她是不会放过这个怪物的。 让它逃走后躲在暗处偷袭对他们来说绝对是不利的事情。 解决这家伙! 洪冲显然也有相同的想法,龙炮的头一偏,从头闪亮的光芒直射向那怪物,让他怪物根本无所遁形。 灵气充能! 噴射! 短短一息之内,洪冲已经射出三十六道细密的火炮,封死了怪物逃跑的所有路线。 那怪物避无可避,只能缩着脖子,硬着头皮,往火力网的边缘一撞! 啪叽!啪叽! 刚一触到火光的边缘,怪物的爪子立刻被弹了回来,它嘴里还不断发出惊惧的叫声。 赤心中又惊又喜,洪冲的火炮果然不是一般的火炮,这属性的火炮竟然是一个控制技能,能将触及它的东西全部反弹,作为包围网实在太合适了。 “干得好!”有了洪冲争取的时间赤和熊已经揉身而上! 赤所擅长的并非空战,这一回反而被熊抢到了前面。 只见熊腰上缠着喷风银盒,嗷嗷叫着划出一道弧线闪到了那怪物头顶,肉掌一挥,只听啪的一声,怪物凄惨的掉落在地。 赤还是第一次是在速度上败给了熊,心中哀叹自己的空战能力实在太弱,身体动作却丝毫未减,紧跟着熊的攻击跨步来到掉落在地的怪物跟前。 大炎爆! 是甩手就是一个冲击性的攻击。 啪叽——哦! 怪物的脸蛋开了花,一股血腥味飘了出来。 怪物奄奄一息。 可是赤非但没有得胜的喜悦,反而脸色大变。 没有多少犹豫,赤迅速取出一颗生肌丹塞进的怪物的嘴里,双手掐诀——风蚀猛火! 一把火将地上的鲜血烧了个干净。 “咦?赤为什么救它?”跟着落到地面,熊歪着脑袋,诧异的问。 “我并不是想救它,”赤四下看了看,捡起了一根长长的藤条,“而是血腥味会引来僵尸。” 夜寒梭一挥,将藤条切断,赤对熊说道:“把那家伙按住。” “好勒!”熊非常喜欢收拾敌人,当即公报私仇,一巴掌将那怪物刚刚抬起来的头拍进了地面。 啪叽…… 怪物要死不活的哀嚎。 “轻点儿,别杀了它。”赤赶紧阻止熊的进一步动作,指着怪物的爪子道,“你把它这两个短爪子按住。” 熊立刻照做。 啪叽…… 怪物眼泪婆裟,它能感觉到自己脆弱的小爪子已经被不知道轻重的熊给按得断成了几节。 不过,赤对熊的动作却非常满意,再没有任何劝阻的意思。 她握住长长的藤条,开始打量这只倒霉的怪物。 0127 捆起来 洪冲将灯光聚集在怪物的身上,两人一熊三双眼睛一起好奇地观察起来。 啪……叽…… 迷糊之中,怪物感受到了三道不怀好意的目光,顿时一阵心悸,颤抖着发出低低的哀求声。 当然,这里没人会同情它。 “哇!它有翅膀诶。”熊爪子按着怪物,圆睁着眼睛,饶有兴趣地盯着怪物看。 “确实,只可惜是个装饰品。”赤的口气有一些鄙夷,握住割下的藤条,将那怪物的一对灰色蝙蝠样的翅膀死死地拴在了一起。 啪叽……叽…… 怪物低声抗议着,只可惜完全没有用。 满意的看看自己的杰作,赤又在藤条打的结上拉了拉,觉得结实程度令人满意,这才道:“这家伙的翅膀和身体不成比例,比起它的个头来,翅膀小的可怜,也难怪飞不到多远,只能在树枝上借力,就被我们轻易拿住了。” “嘿嘿!它被拿住可不光是翅膀的问题哦。我看呀,它脑子也不太好使。看他那啥里傻气的模样,就像只鼓着眼睛的笨蛋蜥蜴。”熊摇头晃脑得意的说,却不知自己在许多人眼里也是一只笨熊。 “这家伙可不笨,知道避开正面交锋从后面偷袭,直取你的灵魂,”赤再次从地面上扯起一根藤条,将其裁剪成一条绳子,“小葱,你以前见过这家伙吗?” “没有。”洪冲很确定的说。 “看来这家伙果真是个很擅长隐藏自身的家伙,不过看它独来独往,都不会求救的样子,附近应该没有别的同类了。”赤满意地打量着怪物。 “然后我们要怎么办呢?赤把他捆起来是不愿意杀掉他吗?”熊好奇地问。 赤用藤条将那怪物的两根粗壮的后肢拴住:“是啊。这家伙能直接攻击灵魂,这可是极其少见的能力呢。看它智力颇高,若是能为我所用,想必以后一定得派上大用场的。” “可是他看起来不像是会听话的家伙呀。”熊有点儿担忧。 赤赞同道:“你说的没错,但是凡事总得试试吧。” 熊从未怀疑过赤的决定,现在也一样:“要怎么做呢?” “现在先把它拴起来,让它老实点,一切等我们到了幽府之渊再来解决,”赤拿起第三根藤条,“你可以松开它的爪子了,按住它的背。” 熊依言。 怪物只是一个幼崽,身体素质不过硬,被熊猛然锤到地面身体已经快散架了,再被赤的大炎爆爆了头,完全失去了反抗能力,这会儿,即便熊已经放开了他的爪子,仍旧没有能力动弹。 于是赤轻而易举地将它的两只前爪也束缚完毕。 “嗯……”看着被五花大绑的怪物,赤似乎还有些不满意。 “怎么了?”熊问。 赤盯上了怪物的嘴巴:“这家伙被我们控制住了还忍不住不停地叫唤,要是一会儿恢复的体力不得哇哇大叫呀?我在想要不要干脆把它的嘴也捂住?” 那怪物本在装死,想偷偷恢复一些体力,然后咬断绳索逃走,谁知却听见赤这等发言,陡然瞪大了眼睛,嘴里呜呜低鸣,像是快要哭出来了。 “啊,它说不会叫的。”熊自然听懂了怪物的话,转过头想看赤如何处理。 熊和赤一直用兽语交流,怪物把她们的话都听在了耳中。 “呵呵,你果然聪明。”赤突然笑了,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可怕。 怪物只觉背上凉嗖嗖的,满脸惊恐的盯着赤,狭缝一般的瞳孔尽是害怕之色。 “不用这么害怕,我不会杀你,”赤温和的笑着,然后拿起了第四根藤条,不由分说的将怪不得嘴缠了个结实,然后对着它呆滞的目光道,“刚刚你要是不叫我还没发现你的牙齿如此锋利,既然这么锋利,我就不能给你咬断绳索的机会。” 怪物听得此言,尽显懊悔之色。 虽然把怪物的手脚和翅膀以及嘴全部捆好了,可是赤还是不敢大意,因为她没有封住灵气的办法,更不可能封住精神力,如果怪物想玉石俱焚,拼了这条命去撕扯熊的灵魂,那造成的后果可能会相当严重。 只是怪物毕竟不是人类,一只灵智初开的野兽,最好的控制办法就是让它知道自己是绝对无法反抗的。 于是赤蹲下身低声在怪物耳边说道:“小家伙,别耍花招,我知道你心里在盘算是什么。我,是不会给你机会的。当然,如果你觉得你有本事也可以试试,只是后果如何我就不能保证了。” 面带温和的笑容,赤拿起夜寒梭轻轻的在怪物的指甲上一划。 没有受到任何阻碍,怪物前爪尖利的指甲无声的滑落。 怪物的眼睛瞪的更大了,恐惧之色更甚。 赤知道效果已经达到,便不再多说。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得赶快赶路了。”赤对洪冲说。 “嗯,可是……”洪冲犹豫地看了眼凄凉落泪的怪物,“我们……怎么……带走它?” 怪物已经快被赤给捆成粽子了,再没有行动能力,那么她们三个中间就必须有人背着这个怪物行动。 熊肯定不行,否则它被怪物悄悄吞掉了灵魂都没人知道,剩下的人选自然就只里只有赤和洪冲了。 “我来吧。”瞥了一眼洪冲肩上的龙炮,赤说道。 “背……得动?”洪冲担忧的看着赤的小身板。 赤神秘一笑,竟然单手将怪物提了起来! 洪冲目瞪口呆——赤什么时候变成重量级选手了? 知道洪冲在想什么,赤哈哈一笑:“逗你玩儿的,别看它体形这么大,这家伙轻的很。” 赤一边说着话一边仔仔细细地将怪物捆在了自己背上。 当怪物完全脱离的地面,洪冲方才看清楚它完整的模样。 这是一只身形像蜥蜴一样的怪物,它的背上布满了灰色和黑色相间的条纹,和老虎颇为相似,脸蛋上的条纹更是乱七八糟,要不是它被赤给吓得哭了出来,不断的眨巴眼睛,很难从这些混乱不堪的条纹中分辨出哪里才是它的双眼。 在它的背上还有一对小小的蝙蝠翅膀,尾巴和前肢也是短短的,只有后腿粗壮有力,身体比例完全不协调。 这蜥蜴长得真难看。 就连看惯僵尸的洪冲也对怪物的颜值感到不满。 不过背着这丑东西的赤却浑然不觉,心情颇好,只是叮嘱洪冲好生看着这怪物,免得它乱动手脚。 难道赤要把这家伙也拉进她们的队伍吗? 洪冲揉了揉鼻子:也罢,丑也好,美也好,只要实力足够,他也不会反对。 不过赤真的能让这家伙死心踏地的跟着她们吗? 一个随时可能反水的同伴,可是无法交付后背的呀。 赤会怎么做呢?洪冲拭目以待。 0128 透明 背负着肚大身短的怪物,手上还提着长枪,赤的模样看起来十分滑稽,就像一只驮着厚重壳的乌龟。 对于自己的形象赤根本不在意,她只想尽快走出这片密林。 密林静悄悄的,只有一行人的脚步声。 越是安静的环境越让人心悸,这样的环境中,赤和熊都开始下意识地幻想黑暗中悄无声息的敌袭,或者陡然冒出的凶恶怪物,也就是俗话所说的自己吓自己。 可是对于一个普通的生命体来说,虽然理智上会禁止自己去胡思乱想,但是潜意识里却有压抑不住的思潮。 恐惧总是来自人们的内心。 拜托,若是有什么怪物就赶紧跳出来吧!要么就永远别来骚扰我们。 赤在心里暗自思忖,未知的未来才是最令人不安的。 也不知是不是运气太好,赤一行一路上竟然真的没有再遇到任何一个敌人。 看着眼前逐渐稀疏的树林,即便是一向理智的赤,在此时,内心也微微了放松了一些。 “小葱,我们……”赤的语调难得地轻快,然而,她刚转过头,一开口,就看见了自己背的丑蜥蜴双眼露出极度的惊恐之色。 赤什么也没感觉到,可就是这一瞥让她脸色顿时一寒,也顾不得再把头转回去看发生了什么,双脚运起灵气猛地向旁边一跳! 只听噗的一声响,背上似乎有什么被击中了。 怎么可能? 赤相当确定自己什么也没听见,一点杀气都没感觉到,连面朝自己的洪冲和熊也什么都没说,可是攻击却是实实在在的出现了! 不过这一次背上的丑蜥蜴是做了挡箭牌。 匆忙间,赤回头一瞄——果然,丑蜥蜴的翅膀竟然被割掉了一只! 丑蜥蜴的嘴巴被赤给捆住了,发不了声,只能眼泪汪汪的从喉咙里发出呜咽。 丑蜥蜴是普通的血肉之躯,它的血液会引来僵尸! 然而,赤此时根本不可能去取下拴住它嘴巴的藤条、喂它吃药,只能一把风蚀猛火将它断掉的翅膀烧了干净,还不忘在它的伤口处一阵灼烧,将它的血肉烧得一片焦黑,总算是止住了血。 赤的所作所为对于她们一行,包括丑蜥蜴来说都是最好的选择,毕竟,如果血腥味引来了僵尸,她们必然死无葬身之地。 可是这做法却让丑蜥蜴受到了极大的痛苦,以后想要收复它就难上加难了。 但是此时赤也顾不得这些,活命才是首要任务。 不再去搭理背上痛苦忸怩的丑蜥蜴,赤警惕地观察四周。 熊弓着身子,洪冲举着龙炮,精神都无比紧张,却同样漫无目的。 敌人在哪里? 敌人已经率先发动了偷袭,可是她们竟然没有一个人能找出对方的位置。 树林里没有风,光线也很暗,两人一熊静默下来,此处更无二声。 赤一行傻站在原地,小心翼翼地观察了许久,可是仍旧没有结果。 敌人去哪里了? 赤眉头紧皱,可是她知道她们是没有办法继续等下去的,一旦天黑,她们将处于极度不利的状况。 “走。”赤当机立断。 然而,赤刚向前踏出一步,余光却隐约瞥见后方的空气如同水纹一样波动。 赤瞳孔一缩,瞬间侧身。 一道尖利的透明风刃与赤擦身而过,锋利的刀刃竟然将她飘起的头发斩断几根! 来不及惊叹,赤举起长枪照着那波动的点就是狠狠一扎! 噗! 透明的液体喷涌而出,洒得满地都是。 这是血? 赤从来没有见过血像清水一样澈透明的生物,但是她可没有非要去怀疑事实来验证自己过去认知的坏习惯,毫不犹豫的拿起枪往那空处又是一戳。 只是这一次抢却戳在了空处。 赤微微皱眉,难道自己的第一枪已经将那透明的生物彻底杀死了吗? 难道这只偷袭的生物就是由一滩清水组合而成? 赤正在思索,突见身边又有几滴清水溅落。 莫非是在滴血?赤陡然明白过来。 好家伙,原来只要它不攻击,自己根本无法发现他的身形,这该是怎样的身体构造啊! 赤眼中凶光闪过,这无形无质的生物实在太过凶险,攻击高又悄无声息,即便在龙炮眼灯的照耀下,也可以做到完全不显露身形,它的攻击防不胜防! 必须将它斩杀于此! 趁着透明生物还在滴血的,赤将枪抖出一片密集的刺击,也不管是不是刺在空出,每一次下手都无比狠辣。 另一边,洪冲也反应过来,这一次的敌人不是将身体隐藏在暗处,而是本身就是透明的玩意,无法靠肉眼看穿,甚至气息全无,即便以修真者的六识也难以辨别。 放过了这样的敌人,可以预想她们接下来的路途会有多么危机。 心思电转,洪冲已经拿定主意,龙炮炮口一亮,密集的小型火弹将水滴溅落的位置上头覆盖了一大片。 这小火弹速度快,伤害低,但是要打出藏身在空气中的生物没有比这更合适的了。 赤和洪冲满脸严肃地忙活着,唯独熊在一边呆呆地看着,完全没搞清楚什么情况。 为什么赤和洪冲要攻击空气? 嗅觉被封印的熊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但是很快它便明白过来,因为在洪冲的覆盖打击下,火弹明显在空气中与什么东西相撞,火花四射。 赤哪里用得着洪冲再去招呼,枪尖一转,毫不迟疑地扎进那团弹开火弹的空气中。 只听噗噗噗几声。 那空气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捅破了,透明的液体泉涌般从几个方向飙出。 随着清液外泄,一个透明的袋状物出现在空中,跌跌撞撞地,摔在地下。 赤谨慎地握着枪接近,只见那“布袋”在地上抽搐了几下,终于不动了。 从始至终,“布袋”没有发出任何惨叫,或许它是一种没有声带的生物,就像水母一样。 看起来,这“布袋”已经被赤和洪冲联手杀死,流光的清液的身体干瘪了下去,上面有好几个大口子。 赤用枪尖挑了挑“布袋”——没有腐蚀性。 于是,她将那“布袋”扔进一个备用的小储物袋里。 这东西虽然不能吃,但却具有研究价值,要是能弄清楚它是如何将自己隐藏在空气中、连灯都照不出来,一定能对今后的战斗产生巨大帮助。 赤收下“布袋”的尸体,摸了摸还在狂跳的心脏。 黑雾峡谷真是个宝地,这一路,她已经捡了不少好东西了,可是若一个不小心,宝地很有可能变成墓地。 她可不要出师未捷身先死。 收起兴奋的心情,赤正准备开口说继续前进的话,只听茂密的林中传来一声震天的嘶吼。 “吼~~~~!” 如同炸雷的叫声刺破耳膜,赤只觉胸口一闷,喉咙一甜,抑制不住地喷出一口鲜血! “咳咳!”赤变了颜色,这变故来得太突然了。 她在毫无防备地情况下受到音攻,脆弱的身体根本无法承受,血气上涌,七窍均流出血来。 撑住昏昏沉沉的脑袋,赤肩膀一沉,原来丑蜥蜴也同样被那声音所伤,几乎昏过去,就这么靠在她肩膀上翻着眼皮,眼中尽是红血丝,一副快要死掉的样子。 “赤……”熊和洪冲急急忙忙地跑过来。 赤抬眼一看,这两位显然也受到了冲击,不过还好他们的肉身可比自己和丑蜥蜴强多了,只是脸色难看罢了。 嗷! 吼叫再次响起,紧接着,重物踏地的声响由远及近,向这边逼来! 光听这重锤一般的脚步声就能知道来者的体型和速度根本不是普通人能应对的! “什么也别管了!逃!” 0129 救命的凶兽 “赞同!” 两人一熊撒腿就跑。 听那惊天动地的脚步声,感受着微微震颤的大地,三个小筑基就丝毫也生不出与之为敌的想法。 现在他们也只能祈祷对方不会追上来了。 赤一路狂奔,庆幸她们一行已经走到了树林的边缘,眼前逐渐开阔起来,倒不用再担心被树根断肢给绊倒。 只是前路似乎有些开阔过头了啊! 没错,呈现在赤眼前的是一片广袤的原野,除了黑雾有些碍事,几乎一览无遗,原野上的石块也好、野兽也好,甚至游荡的僵尸,都看得清清楚楚! 赤没想到穿过树林竟是这般光景,根本连个躲藏的地方都没有。 小葱这家伙也不知道提前说一声! 赤不由有些怨念,可是转念一想,即便洪冲提前说了,也没有太大用处,她们无论如何也绕不过这片宽阔的平原。 收回思绪,赤专心逃命。 然而她跑着跑着,突然觉得哪里不对。 转头看时,赤甚至呆了呆——逃命的队伍不知何时壮大了起来。 奇形怪状的飞禽走兽,一只眼珠还吊在外面僵尸,无修为到元婴期,成群结队地向密林外逃跑。 后面跟的到底是什么怪物?竟然能让僵尸也感到恐惧! 野兽逃离并不奇怪,可是僵尸脑子不灵活,很难产生恐惧的感觉,来者竟然能把僵尸也吓跑,可见其威慑力之强。 赤撒开脚丫子狂奔,但是周围凶神恶煞的僵尸一点不比后面未知的捕猎者给她带来的压迫感小。 她发现修为低的僵尸已经蠢蠢欲动起来,眼神不善的盯着她们一行。 对低阶僵尸来说本能远大于理智,或许只要一点诱因,它们心中对血的渴望就会压倒对来者的恐惧,转头向她们扑过来。 嗷!!! 又是一声怒吼,赤头一昏,差点跪倒下去。 幸好她有所防备,将灵气凝聚在七窍上,还套上了魂钢甲身,否则这一次音攻非得教她七窍流血不可! 吼叫声刚过,四周立刻传来野兽凄厉的惨叫。 赤有所防备,不代表其它身体脆弱的野兽也懂得防备,那些被吼叫震得七窍流血的野兽们摔倒在地,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又被周围红了眼睛的僵尸扑倒。 血肉横飞! 平原上到处都开始上演僵尸啃噬活物的戏码。 赤看得胆战心惊,脚步都有些不稳,突然想起身后的丑蜥蜴也是个脆皮。 她连忙回头看,却见那蜥蜴早已昏死过去,身上莫名地冒出一层灰色凝胶般的“皮”,全身都裹在其中,反而没收到多大伤害。 真是只奇特的生物,赤暗叹。 “小葱,这平原到底有多大?”没有任何庇护之所,暴露在众多僵尸以及那素未谋面的恐怖捕猎者眼前,就算是赤,也觉得心慌不已。 “这样……速度……跑下去……大约……五个……时辰。” 洪冲的回复让赤几近绝望。 五个时辰? 看看这平原上一大堆的僵尸,元婴期的她都看到了不下三十头,虽然不如诡幻索桥的蝙蝠僵尸那样强大,可在这么长的时间内,只要有一只僵尸相中了她们一行,都够她们死上千次了! 轰隆隆! 大地再次震颤,比之前强烈数倍,站在地面的所有野兽也僵尸都东倒西歪,能飞的干脆飞了起来。 那可怕的追兵怕是已经临近了! 赤脸色极其难看,她已经无法做出更绝望的表情了! 磅! 如同陨石坠落地面,身后猛地传来一声巨响! 紧接着地面剧烈的摇晃,裂开一道道深深的沟壑! 赤措不及防就这么摔了出去,幸好她手脚十分灵活,四肢在地上蹬推,不断地变向,终于将身体稳住。 熊和洪冲显然没有赤那样灵活的伸手,只能重重摔在地上,在这样乱抖的地面上,他们根本无法站稳。 要飞吗? 洪冲正想动作,却被从侧面跳过来的赤一把按住:“待在地面!千万不能飞!” 洪冲不明所以:就这么傻傻的待在地面,完全不可能逃命,岂不是要被后面的怪物给吃掉。 不过下一刻他就不敢再这么想了。 一股巨大的吸力从身后传来! “趴在地上!抓住我!” 赤将长枪狠狠刺进地面,只留下一个枪尾在外边,夜寒梭横起来,同样插进地面,身体贴着大地,死死抓住枪尾和剑柄。 就在这不到两息的功夫,趴在地上的洪冲已经被那吸力给吸得退到了赤的脚边,他慌忙抓住赤的脚踝。 稍微抬头看,只见空中飞舞的野兽和僵尸根本无处借力,尽数被吸往后方。 到底是什么东西有这么大的吸引力? 洪冲顶着狂风,稍微侧过头往后方一瞥,浑身寒毛倒竖。 乖乖,好大一张嘴,史前巨兽吗? 后方,茂林前,蹲着一只……嘴巴? 从洪冲的角度,也只能看见一张嘴了。 那足有十层楼高的大嘴完全张开,两丈来长的雪白利牙整整齐齐地排列在颌骨上,鲜红的舌头裹着粘稠的唾液,将一个个野兽僵尸卷进嘴里。 僵尸也吃……还真是不挑嘴。 吸力仅仅持续了十息,可是对趴在地面苟活的人、野兽以及僵尸来说,就像度过了百年时光。 吸力消失,洪冲小心地抬起头,这才发现自己和赤竟然被吸得倒退了三十来丈,而熊更是退到了百丈开外,在地面上流下十道深深的抓痕。 “什么……东西……?”洪冲吃惊地说道。 他在黑雾峡谷生活了许久,却从未见过这尊庞然大物,这家伙是从哪来的? 那怪物大嘴闭上,露出一张似笑非笑的人脸,双眼斜向上方,一脸狡猾。 这巨大的怪物似乎很满意,打了个嗝,施施然转身离开,留给幸存者们一个比脑袋小了许多的羊屁股。 “这玩意像是饕餮,不过血统好像不太纯。”见“大嘴”离开,赤总算是松了口气,庆幸地望着“大嘴”的背影道。 “凶兽饕餮?”洪冲紧了紧握住龙炮的手。 “是啊,还好遇到的是它,”赤接住满脸泪痕扑入她怀中的熊,道,“凶兽中,也就饕餮最不挑嘴了,只关心食物的修为高不高,肉质完全不在乎,所以连僵尸也一并吃掉了,别的凶兽,还是更偏好柔软的肉。” “多亏了饕餮,把绝大部分修为高的僵尸和野兽给吃了,否则它一走,立刻轮到我和熊被元婴金丹的僵尸野兽收拾,”赤苦笑着说,“不过现在可不是放松的时候,这片平原上黑雾稀薄了许多,夜晚也能赶路,我们赶紧走吧,谁知道下一次会不会有穷奇跳出来。” 饕餮虽走,威压犹在。 赤估计有点脑子的僵尸和野兽短时间内也不会接近这里了,趁现在危险程度降低,赶紧赶路吧。 0130 路在何方 赤原以为饕餮是黑雾峡谷的原住民,谁知洪冲竟然说从没见过它。 凶兽现世,难道是有大事要发生了? 不过赤现在还远不到心系天下的地步,对她来说,如何保住性命到达幽府之渊才是正事。 赤一行再次踏入了逃命的旅程。 多亏了饕餮,她们一直没有遇到任何强大的僵尸或者野兽。 这一路平静的不可思议。 奔袭数个时辰,赤一行无论是精神上还是身体上已经非常疲倦,她们不得不找了块个头颇大的岩石,躲在后面修整。 “抓紧时间恢复灵气和体力。”赤将食物分给熊和洪冲——口袋里的食物剩余不多了,若是七日天之内不能到达幽府之渊,她们就要面临饿肚子的风险。 轮廓模糊的紫色月牙悬挂在天上,一行人再度启程。 “黑雾淡了。”赤发觉了雾气的变化,莫非她们已经快要走到黑雾峡谷的边缘了? “嗯,”路是洪冲指的,他当然不会为此感到惊讶或者雀跃,“但是……,快看……前面!” 话无需说完,天边出现的景象已经昭示了一切。 赤从未见过如此景象。 天地犹如被剑劈开了一般,一条清晰的分界线出现在赤等人的视野中。 这边还是弥漫着黑雾的草地和紫色的云层,那边却是清明无比的天空和一望无际的湖面。 “这是自然形成的?不会吧?”一步步走近那条奇妙的分界线,赤的眼睛瞪得老大,不可思议地感叹着。 熊也把脑袋扭来扭去,显然被这奇异的景象折服。 已经有多久,没有见过如此清澈的天空了? 望着漫天星辰,沐浴着柔和的月光,赤竟然痴了。 “此地……不可久留。”只可惜,这里还有一个不解风情的男子,他不为所动,反而皱了皱眉道。 赤被他一扰,退出了迷醉的状态,她有点不爽,但是看见洪冲严肃的神情,她立刻清醒过来:还没有到达幽府之渊,这里绝对不会是安全的地方。 “我们要怎么办?从湖上游过去,还是飞过去?”面对平静的湖面,赤犯了难。 虽然湖看起来风平浪静,可是宁静的外表下,往往隐藏着更加致命的危险。 即便是陆地上,也有无数强过她的僵尸和野兽,这一路安全走来,运气成分很大;若是下到水里,进行不擅长的水战,她不知道还会不会如此好运。 而飞行…… 她们要是飞在空中,真可谓是万众瞩目,想不被发现都难。 看洪冲的样子就知道,要到达幽府之渊,必须到达彼岸,可是,这湖,要怎么渡? “我……没见过……幽府之渊,”仿佛印证赤的想法,洪冲坦言道,“可若是……人类的……聚集地……一定不会……在湖的这边,唯有……湖的……南边……才可能。” “嗯,那我们渡湖吧。”赤深吸一口气,心中盘算着渡河的方法。 要不就在湖面漂着,有鱼从下来就飞天,有鸟从上来就潜水? 哗啦啦! 惊人的水声打断了赤的思索。 赤抬起头,惊愕地看着一头脑袋足有水牛大小的大鱼从水里跃起,潇洒地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甩甩尾巴,钻入水中。 “这……要不,我们还是飞吧?”赤嘴角抽了抽,虽然只是匆匆一眼,可是她还是看见了大鱼口中密密麻麻排布的倒钩状牙齿。 最重要的是,这鱼,修为是不是太高了点? 都化神期了,做什么离不开水的鱼啊?你倒是去四处游历,做妖修的座上宾啊! 鱼脑袋,肤浅! 赤默默看着大鱼仍然露在水面的鱼鳍,心里诽谤道。 水路是不能走了,赤望向天空——空中好像没有飞鸟,要不趁着附近没有元婴期以上的僵尸,飞跃过去? “我们……”赤刚刚开口,突见天际闪出一道银光,一晃眼就到了跟前。 等赤反应过来,只看见一只暗银色羽毛的游隼叼着一块滴血的肉在空中得意地翱翔了几圈,悠哉地飞走了。 哗啦啦!哗!哗! 赤呆呆地看着湖面翻腾起来,方才那只身姿优雅的大鱼此时身上缺了一大块,痛苦地在水上翻腾,不断向那飞走的游隼吐出水箭。 只可惜游隼的速度更快,轻松避过水箭,飞向天边。 很好,一只化神后期的游隼,眨眼间夺走了化神前期大鱼的一块肉,若是人类这么小的目标,那就能瞬间让目标毙命,若是被它盯上,根本不会感到痛苦,就已经扑街。 厉害!强大! 赤笑盈盈地点点头,然后转过身,突然掐住洪冲的脖子:“啊啊啊!这什么鬼地方!怎么可能过得去!你说!你说!” 熊一见赤动手,也嚎叫着扑了上去,把洪冲按在地上就开始扯他的裤子。 洪冲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他是僵尸,赤那点力气掐脖子他不怕,可是这头熊为什么老爱扒他的裤子? 洪冲一只手拉着裤子,一只手掰着赤的手,死命地挣扎着:“别闹了……这里……不安……” 洪冲话音未落,突见赤目光森然,猛然发力施展箭矢冲锋拖着他和熊向一边扑去,堪堪躲过从天而降的法术。 不用说,又是敌袭。 两人一熊连滚带爬地从地上蹭起来,抬眼一望都傻眼了。 怎么这么多僵尸! 远处,层层叠叠的僵尸像蝗虫一样多,炼气、筑基甚至金丹期,都张牙舞爪地汹涌而至! 天哪!怎么这么多僵尸? 这还怎么打! 熊已经被这惊人的阵仗给吓呆了,赤结结巴巴地说:“完、完了,要不、我们跳湖吧?” 反正都是一死,死在那鱼的嘴里可能还痛快点。 等等,鱼? 赤恍然大悟,感情这些僵尸是方才那鱼流的血引来的? 可恶的游隼! 你抢肉就抢肉,还到处滴血连累我们进去! 不要让我逮到,否则扒光你的毛,把你做成白斩鸡! 赤咬牙切齿地想。 洪冲一把揪住熊的耳朵,很着急,却说不快,仍旧是慢吞吞地对赤道:“别……放弃……去桥。” “你快带路吧!我和熊跟着!”看洪冲那明明很急却慢条斯理地说话方式,赤又好气又好笑,推了他一把道。 洪冲舍了熊的耳朵,二话不说就沿着湖边奔跑起来。 说话果然不是他擅长的,还是行动来得实在。 赤一行发足狂奔,身后浪潮一般的僵尸群穷追不舍,却无一只跳入湖中。 但是似乎被这僵尸潮给唤醒了,湖水也沸腾起来,无数大大小小的鱼头从水里冒出。 看看这些鱼的模样和修为,赤就庆幸自己没往湖里跳,否则还没游到大鱼身边,她已经被这些尖嘴小鱼给咬成骷髅架子了。 或许是湖面和原野的动静太大,天边也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黑点,尖利的鸟鸣清晰可闻。 赤已经找不到语言来形容了。 地湖空三方满满的都是敌人,她们三个筑基期的小喽啰也不知何德何能遭受如此阵仗! 赤唯一庆幸的事情就是还没有出现元婴期的飞鸟或者僵尸,或许筑基期的肉实在难以入它们的眼吧? 可是即便没有元婴期的敌人,这样的情况下还有逃走的机会吗? 看着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捕猎者,赤麻木地笑了笑——她都忘记该如何哭了。 0131 断桥 “呼……暂时安全了。” “额……嗯……” “呜呜呜,好可怕!” “啪啪叽!”你们这群混蛋! 赤、熊和洪冲,哦,还有一只倒霉的丑蜥蜴,躺的躺,趴的趴,排成一排横在地上。 赤平复了一下心情,坐起身对洪冲说:“原来这就是你说的‘桥’啊,可以的,这桥很漂亮,而且还有无比强大的禁制,我们现在很安全。” 听了赤的夸奖,洪冲非但没有得意,反而像做错事的小孩一样把目光游离道一边,手指抠着龙炮,好半天才低声说道:“我……没想到……会引来……这么多……敌人啊,若是……只住一晚……这里……还是……很……安……全……” 是的,这里很安全。 原来,赤和熊跟着洪冲一路奔逃,终于在被三方怪物合围之前看见了洪冲所说的安全之地——半座桥。 半座桥并不是桥的名字,而是这桥真的只有半座。 或许说它是半座也不对,因为这桥根本就只有一小截好吗! “半座桥”从湖岸边起始,成一个完美的弧度向空中修建,最高处距离水面足有三层楼的距离,鱼若是不跃出水面也够不到桥底。 石桥全部由漂亮的洁白玉石垒砌,上面的花纹精致繁多,青龙白虎朱雀玄武,样样齐全,并且桥上也不知哪个位置纂刻了禁制,铺天盖地的怪物们竟然没一个能踏上这座石桥。 石桥上方一丈的位置还有看不见的护罩,空中的敌人同样无法突破,只能趴在护罩上面干瞪眼,形成一个“怪物遮阳棚”。 水陆空三方的猎食者,都伤不到桥上的人。 所以……所以又能怎么样? 赤连破口大骂的心情都没了,这破桥……它终究只有一小截啊! 湖面宽广到看不到边际,而这桥在支出水面十丈的位置竟然硬生生地断掉了,躲到桥上的赤一行现在被彻彻底底地困在了这里,四周全是怪物,出去只有死路一条,可留在桥上最后也会饿死啊! 赤欲哭无泪。 “其实,”洪冲赤的阴晴不定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我……本来……应该……上不来……这桥的。” “哈?”赤烦躁地吐出一个音节。 洪冲别过脸去:“以前……我也……和它们……一样……会被……挡在……外面,我以为……这次……也只有你们……能进来。” “你是说这次是因为我们在,所以你才进得来这里?”赤奇道。 “嗯……” “你没进来过还敢带我们来!万一有陷阱你看我不捶爆你!”赤对洪冲怒目而视。 洪冲委屈道:“我……我看……我们遇见……的地方……我也……过不去,但是……对你们……来说……却很安全……所以……” 看洪冲可怜的眼神,责怪的话赤也没法再说出口,其实她也没有真的想把责任推卸到洪冲身上,她只是闹腾发泄一下。 赤不再胡闹,但是面对遮天蔽日、层层叠叠的怪物们,她还是免不了心生颓意——这怎么出得去? 站在原地暗自悲叹了一会儿,赤终于重新打起精神。 一味地哀叹毫无用处,根本不会改变现状,如果真想好好活下去,那只能靠自己去寻找机会甚至创造机会。 摆正心态,赤开始整理思路。 静下心来一回想,赤立刻发现奇妙之处还是蛮明显的。 洪冲说他之前无法上桥,而和赤一起就能上桥,这是最古怪的事情。 当初在黑雾峡谷的起始点——雕像处见面时,即便赤在场,洪冲仍旧无法走到雕像另一侧。 所以虽然同样是阻挡僵尸的禁制,“半座桥”上的,和雕像那边的一定存在本质的不同。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不同?其目的值得深思。 稍微观察一下桥禁制外面的怪物,那里不光有僵尸,还有野兽。 “有意思。”赤喃喃道,眼睛深处逐渐迸发出光彩。 洪冲是僵尸,熊和丑蜥蜴是野兽,难道它们不应该和那些怪物们一样被阻挡在禁制外面吗? 若说洪冲是特殊的僵尸、熊是从听风谷远道而来的野兽,还可以勉强解释这种现象,但丑蜥蜴本身就是这黑雾峡谷中的怪物,凭什么“享受”不一般的待遇呢? 难道…… 赤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虽然有些大言不惭,可是她是不是可以认为,这种奇怪的现象正是她引起的呢? 是她改变了禁制对熊它们的判定。 如果她的判断没错,或许这座桥正是为她这样的人所修建的! 这个大胆的想法让赤跃跃欲试起来。 若是果真如此,她或许能从桥上找到安全渡湖的办法! 心动不如行动。 赤跳将起来,快步向断桥上方走去,留下一脸懵的洪冲和熊以及仍然被捆着手脚还骂骂咧咧的丑蜥蜴,不明白她为何突然这么来劲。 赤一路缓缓上行,目光、手指在每一寸桥身上细细揣摩。 桥身上雕刻的瑞兽尽数向上高昂着头颅,目光朝一个焦点凝聚。 只可惜除了这唯一的提示,她没有找到任何一个类似机关或者线索的地方。 赤无声长叹,踏上最后一级台阶。 桥到此处刀削般截断,面前只剩下在晨光中反射光芒的湖面和空中乱舞的飞禽或僵尸。 湖的尽头,看不到。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可是心里总有一种奇特的感觉:这是幽府之渊给她的最后一道考验。 幽府之渊这个神秘又强大的势力,不会让轻易地让她到达,随便地加入。 想要得到他们的承认,她必须变得强大。 “是这里了。”赤深吸一口气,按照推测,坚定地迈步走到瑞兽浮雕的目光聚焦的位置。 也不知道是不是熹微晨光的影响,赤隐隐约约看见断桥以光芒的形式开始向天边延伸。 不多时,一条光芒组成的桥梁在湖面上凝聚完毕,闪闪烁烁,时隐时现。 “呀?有路了?”熊独特的天真腔调从后方响起。 不用转头,只听脚步声和喉咙里的哼哼声,赤就知道洪冲和丑蜥蜴也同样来到了她的身后。 “这光……是路?不太对……”洪冲眉头紧锁,慢吞吞地发表着自己的看法。 赤稍微向前挪出一步,谁知立刻有一爪一手同时从左右两边伸出,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臂。 “赤,等等!这个路好像不结实呀!” “是……光影……不是……路!” 兽语、人语,虽然是完全不同的需要,可是两个伙伴的声音中的关切却一模一样,让赤心中一暖。 “这座桥很特别,我明白它不是一个摆设,可是我找不到机关,寻不到破解之法,”赤第一次如此耐心、丝毫不焦躁地用两种语言解释道,“我唯一能做的,只有尝试。” “退路早已消失,唯有前进,这一段光路是真是假,我都必须踏上去,它是我避不开的考验。” 0132 王道 眼看赤就要不顾一切地踏上时隐时现的光桥,熊身上的毛根根倒立,急急忙忙地叫道:“等等赤!你别急着去啊!让我们先试它一试!” 说着,它张口吐出一颗黄色的光球:土灵吐息。 那光球晃悠悠地越过赤的肩膀,飞出断桥的边缘,划出一道弧线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地穿过了光桥,坠落进湖面,骇得一些弱小的杂鱼四散逃走。 “看!那是假象!前面没有路,你千万不能出去!”熊再次扯住赤的胳膊,尖声叫道。 赤用另一只手揉揉它的脑袋:“血肉和法术时不同的,它……” 话音未落,另一边的洪冲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一物:“法术……不是……实体,但是……它是。” 赤定眼一看,洪冲竟然把一件快要报废的飞剑拿了出来,然后在她惊诧的目光下,指挥着飞剑歪歪扭扭地向外飞去。 小葱的御物手法还真是烂啊……赤心中感叹。 飞剑轻易地飞出了断桥,这时候洪冲突然收了灵气,那本已灵性大失的飞剑立刻像普通的废铁一样掉落下去,毫无意外地穿透光桥,落入水中。 “桥……是幻影,这是个……陷阱!”洪冲摇头道,“我们……找别的路。” 赤轻声一笑,正待说话,又闻得一阵哼哼唧唧的叫声,不用说,肯定是那只丑蜥蜴了。 赤转向它,轻易地从它眼中看到了嘲笑的神情,不过在它的眼底,赤还读出一种被极力掩饰的名为“害怕”的情绪。 这家伙,还打肿脸充胖子呢。 “你确实应该笑,”赤的嘴角勾起自傲的弧度,说道,“因为你得到了追随艳王大人的机会。” 不再理会丑蜥蜴强行挤出的嘲讽之色,赤回过头,望着远方无际的湖面,眼中坚定的光芒未有丝毫消退。 “赤……” “我既不是法术,也不是法宝。它们不能带你们做到时事情由我来!我就是将要引领你们的艳王,请你们相信我。” 波光粼粼的湖水反射着金色的晨光照耀在赤的脸上,她说着,抬腿踏上断桥的边缘。 就在她走到临界地的一瞬间,世界仿佛静止了一般。 湖中大大小小的怪鱼,空中数不尽的飞鸟僵尸即便是脚下石桥上的浮雕,多如繁星的目光纷纷汇聚在赤的身上。 若是光桥真的只是虚幻,当她离开断桥的瞬间,飞鸟,僵尸,甚至游鱼,千千万万的捕猎者会在瞬间扑将过来,把她撕成碎片! 她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就好像整个世界都在静候她的动作,等待她这朵娇柔的花朵离开温室。 走错一步,满盘皆输。 这一步,赌上的不止是她的生命,还有她们的未来。 赤的心头升起一种预感,若是真的跨出了这一步,她所要面对的一切都将彻底改变。 她将不再是每天为了生计而奔波探索的小人物,她将扛起从未扛过的重担;她面对的不再是一个个零散的、容易摆脱的对手,她面对的会是广阔的世界和层出不穷的强大敌人。 而到了那个时候,即使前方在艰难困苦,她也没有任何退出的可能。 赤深吸一口气,她还是低估了艳王身份带来的影响,无形的重担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但是自从离开天奕门,她也听过一些传言,可是她的目标从未改变,一直以来的努力都是为了进入幽府之渊,只差临门一脚却因为还未真正出现的危机而轻言放弃,未免太懦弱了一点。 赤昂起头,地平线下,太阳就要升,而她也要踏过这一片宽广的湖水。 无所畏惧,坚信本心,一马当先,这就是她的王道。 再无丝毫犹豫,赤一脚踏出! 身后传来三声紧张的吸气声。 赤悄然一笑,脚像往常一样踏下! 金色的光芒像烟花一般在脚下爆开,如同昙花一现,迅速消失。 内心毫无波动,左脚已经抬起,赤稳稳的在空中前行。 每一步,金光都在脚下炸裂,每一步,都无比坚毅。 当赤踏出第七步之时,胸口陡然一热,一团辉耀的红光飞出,正是艳王令! 只见艳王令浮上空中,悬挂在赤眼前,从令牌后方射出九道红光,打入赤的眉心。 就在红光入体的同时,赤的脑中多出十个虚幻的令牌。 第一件上刻着火红的战袍,赤一眼便认出那正是法术红袍,而第二块令牌上缠绕的锁链土崩瓦解,显露出其上的雕刻——头盔。 一段名为“醒神”的法术印在心间。 这就是艳王令教给自己的第二个法术吗? 在脑中虚幻的空间里,赤望向剩下的八块令牌,它们都被锁链死死困住,沉浸在金光之中,看不清其上的刻画。 如果自己持续变强,是不是就能解开剩下法术的封印了呢? 一个奇异的感觉将赤拉回现实,她举起左手,挽起袖子,只见红色的骨甲从手肘处开始向上蔓延,终于止于肩部,而骨甲的变化还未停止,浅浅的黑色玄纹浮现出来。 那些炫纹纹路奇特,有一股说清道不明的神秘吸引力。 自己的身体果然十分古怪。 赤奇而不惊,她已经习惯了与众不同,脱离了普通人的范围,再脱离一次普通虚兽的范围有何不可呢? 骨甲的生长让她变得更为强大,仅此而已。 她能感觉到自己左手对冰风属性的亲和力再次提高,只可惜,她还是不会这两个属性的强大法术。 “赤!”熊大声嚷嚷着,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充满活力和纯真。 瞧见熊激动得不能自已,却迟迟不敢踏上空中的模样,赤会心一笑:“你们都过来吧!” “噫……好!”熊一咬牙,四爪一撑,率先腾空而起。 “用不着紧闭着眼睛吧?”见熊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赤不由笑出了声。 熊是豁出去了,不过想象中跌入水中被游鱼撕开的画面并未出现,熊稳稳当当地落在光桥上,只是脚下闪烁的光芒是道道银光罢了。 “呀——咦?这里真能站立啊?”熊缓缓睁开眼睛,见自己安安全全地站在空中,四周的怪物都攻击不进,顿时大喜。 洪冲也随后一步步踏着银光走上光桥,只是不断扫视四周的目光出卖了他——他也同样紧张和担忧。 不依靠任何外物,在空中漫步,这是化神以上修士才能勉强做到的事情,却在此处屡屡上演,着实让人难以置信。 赤找不到空中禁制的位置,也感受不到光桥上有任何灵气波动,可是她们就这样站在了空中,她猜想此处的奇特景象必然是出自大能之手。 再看艳王令的反应,赤相信缔造这一切的一定是幽府之渊的奇人,这使她对幽府之渊的期待更上一层楼。 “好,我们走吧,”赤微笑着接过洪冲递过来的瑟瑟发抖的丑蜥蜴,“去幽府之渊!” 0133 幽府之渊 空中飞鸟,水中游鱼,一派祥和自然的景象,唯独在湖面上方,赤提着丑蜥蜴,和熊、洪冲排成一条直线缓步踏着光芒前行。 随着赤等人的深入,各路僵尸竟然自觉地退回了陆地,而飞鸟和游鱼,也像解除了束缚一般,在天空和湖泊自由地遨游,再也没有任何捕猎者盯着赤一行。 偌大的湖面上,只有赤等人一直向南笔直地前行着。 望了望东方升起的骄阳,赤享受地打了个呵欠:“怎么样小葱?你从没这么惬意地享受过阳光的普照吧?” “也不算……很惬意……”洪冲的语气还是有些许不安,离开了他生活了不知多久的黑雾峡谷,未知的未来让他感到紧张,唯一能带给他安全感的,或许只有前方那个小小的身影,“但是……很新奇,我从未……感受过……这些。” “哈哈哈,这个世界上的新鲜玩意还多着呢,我也只见过冰山一角啊。”赤爽朗地笑道。 经历了越来越多的事情,赤对自己的认识也更加明确。 她喜欢冒险,喜欢探索未知,一路走来,强烈的求知欲正是激励她走下来的动力之一。 拥有坚定的内心,还有可以依靠的同伴,她相信自己一定能走到顶端,以及,完成她未曾提起的一个愿望。 “前面……有情况!”作为射手,洪冲的眼力甚至比赤更强,他第一个发现景象的变化。 赤定眼一看,水天相接之处,有光彩四射。 “走!” 一行人连忙加快脚步,逐光而去。 随着距离的拉近,那些光彩的原貌也逐渐显现在眼前。 巨大的浅紫色水晶簇自由地自下而上生长,华丽地刺向天空,将太阳洒下的光华或聚集或分散,导致无数彩虹相互叠加,远远看去,就像五彩的灯光一般。 不仅如此,赤还隐约听见了瀑布的声响,随着她们的接近逐渐喧闹。 是不是目的地就要到了? 赤心潮澎湃,抑制不住猜测。 当赤真正接近之时,终于意识到这些水晶竟然比她想象的要大得多,就连此处的地貌,也和她想象的完全不同。 她们一行正处在湖的最边缘,而湖的尽头——真可谓是“飞流直下三千尺”,瀑布倾泻而下,从湖的边缘向下眺望,浓重的水气和滔天的浪花几乎要遮蔽她的视线! 被瀑布的壮阔所震撼,良久,赤才想起观察远处的情况。 在瀑布的下方,还有一个比上方略小的湖泊,水色碧绿,犹如翡翠,再看翡翠湖的尽头,便是水晶簇生长的地方。 赤从未见过如此丰满的水晶簇,也没有见过如此粗壮的紫水晶,并且从那些水晶上,她感受到浓烈而不散乱的雷灵气,甚至可以偶尔看到道道电光在紫水晶表面一闪而逝。 这些水晶的正中央位置,是一扇巨型门扉。 两扇门扉上,分别用棕色的纹路刻画出两头长相怪异的野兽:其状如牛而四角、人目、彘耳,正是恶兽诸怀。 “僵尸、朱厌、狰、饕餮,现在又是诸怀吗?”赤忍不住感叹一声,“九幽涧也好,黑雾峡谷也好,幽府之渊也好,果真无一善类啊。” 还真是称得上死亡之地一说。 “哇,好高呀!掉下去的话,水花都能砸死我们吧?”熊兴冲冲地从赤腋窝下挤出一个头,张大嘴夸张地对着瀑布嚎叫一声,“那边有门耶!嘻嘻,我们赶快过去吧!” 赤揉揉熊的脑袋,把它塞回身后:“嗯,按照方位来将,这里是幽府之渊无误,不过幽府之渊的名字听上去如此幽暗,可是此处却是光彩照人,我有点怀疑我们有没有找对地方。” “哎呀,放心啦,就是这里!就是这里!快去吧艳王!说不定他们还要给你接风洗尘,请你吃顿大餐呢!”熊头虽然塞了回去,爪子却不老实地在赤的背后推搡着。 赤无奈地扯了扯嘴角,沿着浅浅的光桥,向刻有诸怀的紫色水晶门扉走去。 一行来到门扉的跟前。 时至如今,唯独赤保持着镇定,目不斜视地对着面前的大门思索着进去的办法。 而熊、洪冲以及丑蜥蜴,已经彻底化身没见识的小娃娃,大张着嘴,眼睛贪婪地从门底慢慢望向上方,满脸赞叹。 “好……大!”他们齐声道。 “嗯,是很大,”赤没有发现三个宝宝尽显土包子之色,随口接话道,“只是这门有磨砂处理,外面看不见里面的情况,也不知道有没有开门人在附近。” 她推了推门——意料之中的纹丝不动。 她想到了艳王令,可是艳王令在能有反应的时候都会自己行动,此时却像个普通石块一样贴在她的胸口,她觉得就算自己把它取出来,可能也没什么作用。 “嘻嘻,让我来打门?”熊欢快地跳上前来,摩拳擦掌地就要动手。 赤赶紧拦住它:“别,这么厚的门你怎么可能打得动!再说,我们初来乍到的,打门实在是太失礼了,也不确定这里是不是幽府之渊。” “这里确实是幽府之渊。”一个陌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赤一行俱是心下一惊,她们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后面来人,要是对方有敌意,她们怕是已经全军覆没,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一众人赶紧回头,只见一个赤裸着上半身的男子缓步从湖水中走来,面带微笑的踏上了岸边。 “欢迎来到幽府之渊,艳王大人,在下已经恭候多时了。”男子气定神闲地走上前来。 看来这位又不是艳王管辖范围内的人啊。 回想起救过自己的两位凌王手下以及申离对自己的态度,赤也见怪不怪了。 男子的修为在化神期以上,若不是身份使然,赤应该恭恭敬敬地叫一声前辈,可是赤是艳王,她不得不顶着对方无意间流露的威压,挺起胸脯和对方说话。 还好,一路上见识的化神期修士也有两位了,虽然这名男子的威慑力比武萱清和严堂玄更大,赤还是能应付过来。 “有劳了,”赤按下心中的激动和不安,她还不知道幽府之渊中四王该如何称呼别人的手下,只得生硬地避开这个话题,“敢问阁下大名?” “路平,”男子娴熟地将长发挽起,“我是凌王座下三将军,幽府之渊的北门——紫晶门目前正由我管辖。” 他一边说,一边当着赤等人的面从储物袋里取出一件法衣披上,神情一肃,道:“我也不知道艳王大人何时能到达此处,便自行去瀑布中修炼,还请艳王大人不要怪罪。” 怪罪什么……你是化神修士,我还能拿你怎么样? 赤也知道对方只是客套,便顺势说道:“嗯,那有劳阁下带我们进去了。” 虽然路平一身肌肉看起来匀称而有爆发力,可是人类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比天罡龙熊更有力气,折扇巨大的门扉,应该只能用法术将其打开。 路平指了指大门边缘的一扇不明显的小门:“通常我们都是从那里进出的,不过艳王大人地位崇高,自然不能和我们相提并论。” 说完,他走到大门之前,双手汇聚灵气,向紫晶大门打出数十个法诀,那熟稔的动作快若闪电,看得赤眼花缭乱,数都数不过来。 “好了。” 掐完法诀的路平说着,退到一侧,紧接着,紫晶大门缓缓向里打开,一条平坦的紫晶大道呈现在眼前。 0134 凌王域 高耸的巨大门扉向两侧打开,呈现的景象却不像想象中那样宏大巍峨。 紫色的迷雾在大路上渐渐铺开,虽不像黑雾峡谷里的黑雾那样遮天蔽日,但也使得周围的景象变得朦朦胧胧,这条路通向何方根本无法分辨。 赤心中发紧。 才从黑雾峡谷出来,她下意识地感觉雾中随时可能冒出敌人来,走在这样的地方怎么让人安心? 路平笑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艳王大人,请。” 虽然对眼前的景象感到紧张,赤却不能失了威严。 她是艳王,她所代表的不再是她一个人,不能像在天奕门那般自在天真,即便遇到疑惑的事情也不能随便露出惊愕或者迟疑,否则不光是她,同伴们也会受到其它势力的鄙夷,或许再也翻不起身来。 路平的修为远高于自己,赤只能安慰自己道——若是他对自己有不轨之意,根本无需耍太多花招,直接使用暴力即可,前方应该没有陷阱。 赤沉下心,慢慢向前走去。 当她跨入紫雾的一瞬间,一股奇异的幽香钻进鼻孔。 “这股香气,很特别啊!”赤很确定,她进入大门之前。没有闻到哪怕一丝气味。 这也太诡异了,挡不住人的身体却能将气体完全阻挡,这扇大门上到底设有怎样的禁制? “艳王大人无需担忧,”路平也随之走进门里,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土包子一般四处观望的熊等,对赤道,“这是凌王域特有的紫葵灵雾,有加快灵气和伤口恢复的奇效,并能逐渐淬炼修士的肉体,更有意思的是,随着修士修为的提高,紫葵灵雾在修士眼中会逐渐稀薄,所以在这里,每一个境界修士所看到的世界都不相同。” 赤听了心中称奇不已,紫雾的恢复功效她并不觉得奇怪,但是能让每一个不同境界的修士都看到不同的世界,这种功能她还未曾听说过。 赤对紫雾充满了好奇,然而现在还有更重要的问题等待她去询问。 “凌王域?”赤问起了自己最关心的话题。 似乎早已料到赤会过问,路平顺势接下话茬道:“是的,在幽府之渊,只要是紫葵灵雾覆盖的区域都归凌王管辖,也就是凌王域。” 漫步到一个岔路口,路平依旧是淡然的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让赤一行人向着他期望的方向前行。 对此,赤也只能选择顺着他的意思向前走,毕竟,路平的修为比她要高,又是救过自己的凌王的手下,从哪个角度来说这面子都是必须给的。 “幽府之渊主要由四位王来管辖,每一位王都有自己的专属区域,艳王大人也有自己的势力范围。”路平就像一位引路人一般,耐心地向赤解释着这里的一切。 这一点,赤之前就已经想到了,但是现在从路平的口中听说自己确实会有一块领地,也难免会心中雀跃。 回想起在天奕门的所见所闻,赤记得每一个长老都享有自己的山峰,能在上面自由地建造居所洞府,收徒纳贤,种植灵草,豢养灵兽,甚至一些高位长老的山峰下还有中型灵脉,这些事情想想就让人羡慕嫉妒。 到如今她也将拥有自己地地盘了吗? 幽府之远被外人恐惧着,敬畏着,逼格甚至比天奕门还要高,那么她管辖范围内的“王土”总不会比天奕门长老的山峰差吧? 赤这么想着,脚步也轻快了一些,要不是她极力克制着,此时已经笑出声了。 无论赤的实力如何超阶,她到底只是个不满十四岁的少女,做不到像老油条那样完美地控制自己地情绪。 路平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仍旧是笑眯眯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端倪。 压抑住兴奋的情绪,赤总算没有忘记观察四周。 只可惜这凌王域被紫葵灵雾笼罩,根本无法看清凌王域的情况,赤所见仅仅是凌王域的道路及其两侧罢了。 说起来,凌王域还真是奢侈,路全用雷电水晶砌成,在路的两旁,还有不少自然生长、大大小小的水晶簇。 要知道雷系材料本就不多,虽然不是罡雷,但这些水晶中的任何一块放在外面也是稀有资源,价格高昂,可是在凌王域,却只能做个修地板的地砖,廉价得让人无语,这里难道是雷电水晶的矿场吗? 既然凌王域的资源如此丰富,那艳王域也不会太差吧? 赤对艳王的地盘更加期待了。 “话说,这里到处都是紫雾,视线太差了,甚至一路连个修士都没见过。你不能带我稍微饶饶路,看看凌王域的面貌吗?”赤好奇地问道。 路平捋了捋耳畔的头发:“我为艳王大人选择了最近的道路前往艳王域,因为去艳王域的路程不算很近,我建议艳王大人先打理好艳王域的事务再来凌王域坐坐。不过若是艳王大人坚持现在要看,我也只能带艳王大人去各处一观,毕竟这就是规矩。” “还有多远呢?”赤尽量让自己的口气听起来随意一些。 路平仍旧是随和悠然的样子,也不知是故意吊赤的胃口还是性格就是如此:“按我们现在的速度,要离开凌王域恐怕需要五个时辰。” 赤强行压下翻白眼的冲动——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她初来咋到的,哪里知道远近?路平竟然就这么带着她慢悠悠地走,弄得她还以为很快就可以到达目的地了,还想着看看凌王域再说! 这家伙很闲吗? 可是路平还真就跟没事做一样,丝毫不提加速的事情,赤无奈,只得说道:“那我们加快脚步吧,一直叨扰凌王也不太好。” “就按艳王大人的意思办。”路平的语气仍旧是不紧不慢,目光若有若无地瞟着赤的脚下。 路平的反应让赤突然意识到不妙,原本准本发足狂奔的她赶紧换了个姿势装成惬意前行。 她只有筑基期,而路平的修为远比她要高,无论她如何拼命路平都能轻松跟上,她一个王一副拼尽全力的样子,而路平轻松愉快,也太不像样了! 赤硬生生地抽回腿部的灵气,将自己的速度控制在较快又轻松的档次,只能在心中不住地诽谤:当王,特别是修为低微的王真够惨的,打肿脸充胖子这种事情傻啦吧唧的,可是又不做不行。 得尽快提升修为啊! 这还是长出骨甲后第一次赤生出修行速度不够快的想法。 “这条路的尽头就是艳王域了吗?”憋屈的世界,只有艳王的地盘能让赤感到一丝期待。 “不是。”然而路平只凭一句话就将她心中的小火苗掐灭。 “哈?”赤脸色有些不爽。 路平嘴角露出些许奸计得逞的笑意:“幽府之渊四位王均有自己的领地,不过相互之间并不完全接壤,艳王大人好运气,竟然选择了从离艳王域最远的凌王域入渊,不但能欣赏到我们凌王域的境况,还能一睹肃王域的风采。” 什么?最远?中间还隔着肃王域? 你刚才怎么不说清楚!害我胡乱激动了半天! 遏制住抽人的冲动,赤貌似镇定地询问道:“听起来幽府之渊的入口不止一个?” “当然,”路平好似什么都不知道,一本正经地回答,“幽府之渊的地盘可不小,包括艳王大人走过的净月湖也同样是幽府之渊的势力范围。” 他顿了顿,道:“不过那些都是外围区域,其中生活着不少自由之身的僵尸、野兽甚至逃犯。而幽府之渊的核心区域只有幽府之渊的成员可以进入,四位王的领地都位于核心区域内,我们说的进入幽府之渊也是说进入核心区域。” “进入核心区域的路其实不少,不过对第一次到来的修士而言,通道只有四条,也就是幽府之渊的东南西北四道大门,四位王各自控制一门,艳王大人从北方过来,自然由我迎接。” 赤听着听着,突然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那这北边的通道算是四条通道中比较难的吗?” 满世界啃人的僵尸,古怪的野兽,还有神秘的地下建筑,若不是遇到洪冲,赤很怀疑自己会不会刚从镇魂城的禁制出来就阵亡了。 她竟然能顺利走到幽府之渊,运气成分极大。 然而…… “不,艳王大人运气真不错,这是最简单的一条路。” 0135 叛逆 最……简单? 即便赤再想强装镇定,终究还是败给了意外。 她的脸色不太好。 在她眼中已经根本不可能靠实力硬闯的道路竟然是是最简单的一条,那另外三条路该多么难走? 难以抑制内心的惊诧,直到看到路平玩味的表情,赤才醒悟,心道一声:该死! 一不小心还是暴露了自己内心的不安。 谁知,这时的路平却突然像个长辈一样,善解人意地说道:“艳王大人不必在意,任谁听说了这样事情也会觉得难以置信,况且我说的难,和你理解的‘难’恐怕不是同一个意思。” 赤略微一呆,方才反应过来路平可是化神修士,说起来,辈份上可以算她师叔的师叔的师叔,她那点小心思,这样的长辈能不清楚? 或许是她太过在意自己艳王的身份,老想着强行去做超乎自己能力的事情,反而把自己困在网中。 想清楚了这些,赤一阵释然,态度也谦逊了起来。 虽然她碍于身份不能叫路平前辈,而路平也只能以“大人”称呼她,但是无论在哪个方面,路平的经验和能力都要远远高于她,是她切切实实的前辈,那么她态度恭敬一些,又有什么不应该呢? “愿闻其详。”赤露出倾听的姿态。 路平意识到赤态度的转变,微不可查地点点头:“野兽、僵尸虽然厉害,但是它们大都按照自然法则生活,只要不去触碰它们地逆鳞,闯入它们的领地,想和平共处也不是不可能。” 赤深以为然。 有洪冲带路,一行人就是靠避开野兽和僵尸的领地才得以躲过了强大的敌人。 会引起僵尸和野兽发狂的血液,她们也有尽快处理。 “但是人类不一样,”路平中再次将赤一行引入一个岔道,“人类喜欢根据自己的目的设置陷阱,一些人甚至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四条通道,唯有北门面向人迹罕至的天险——九幽涧,不但有镇魂城把关,还有黑雾峡谷之类的险地,走这一条路,反而不需要面对太多对幽府之渊心怀不轨的人,所以从九幽涧来到幽府之渊的修士最多。” “与之相比,另外三条通道之前的天然屏障可就薄弱多了,外人可以轻易出入,因此也常有四圣会的人出没。” “若是投奔幽府之渊的普通修士或许还有被释放的微小可能,但身怀艳王令的艳王大人一旦遇到了他们,那就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了。” “四圣会,大概对幽府之渊恨之入骨吧。” 四圣会! 赤眉毛一挑——当初离开镇魂城之前,严堂玄也提到过这个名字,看来他当初的并未危言耸听,幽府之渊和四圣会真的是死敌! 四圣会赤早就已经知晓,毕竟天奕门作为十大仙门之一在四圣会就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四圣会是由仙神妖魔四大修联合组成、拥有修真界至高权力的组织,能加入四圣会的修士要么实力霸道,要么为四大修的共同利益做出过巨大贡献。 赤小时候也曾经憧憬过四圣会,因为四圣会代表着修真界最高的荣耀。 没想到现在自己所走的道路和过去的愿景大相径庭,并且还要与之为敌! 这种感觉,就像和过去的自己决裂一般。 幽府之渊有多强? 赤暂时还没有概念,可是四圣会强大的概念却早已铭刻在她心里。 五片大陆,有四片在四圣会的控制之下,按照四圣会所设立的秩序运转。 大大小小的门派、家族甚至有名望的散修,都在四圣会的名册中备案。 每当这些势力产生巨大纷争之时,只要四圣会出面,纷争便会很快被制止,战争随之停下,和平重新出现。 若是有人敢挑衅四圣会的权威,不管他有多么强大,多高的威望,最终都逃不过一个“死”字。 四圣会就是这个世界的秩序。 自从进入天奕门,赤就被如是教育着。 她对四圣会的实力也从未怀疑过。 然而世事难料,她辗转来到幽府之渊。 以后就是要和这种怪物级别的组织为敌了吗? 赤的呼吸急促起来——这种事情、这种事情真是让人兴奋啊! 走无数前辈应证的道路功成名就或许是件不错的事情,可是总觉得少了一些激情;若是踏上人迹罕至的小道,欣赏他人从未见过的风景,难道不令人兴奋吗? 自己或许本质上就是一个叛逆的家伙吧。 赤不由感叹。 不过跃跃欲试之际,赤还没有失去理智。 四圣会和幽府之渊,两者为何会相互仇恨? 赤在天奕门并未听说过幽府之渊的事迹,她那时候甚至连幽府之渊的存在都不知道。 这实在太奇怪了,她还记得当自己告诉柳星落不知道死亡之地是幽府之渊地盘时,柳星落惊讶的神情。 幽府之渊是四圣会的敌人,幽府之渊十分强大,强大到四圣会也无法将其剿灭。 这是一个常识。 她本应该知道的。 所以为什么天奕门的前辈们选择了隐瞒这样的大敌? 赤想不明白。 “四圣会和我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样的仇怨?”赤非常想弄清楚这些事情,虽然和全天下为敌听上去让人热血沸腾,可是若是要她助纣为虐,她也无法接受。 然而路平却摇了摇头:“对外面的人来说,幽府之渊就是‘恶’的聚集地,这里的绝大部分修士,在外头都没有好名声。” “所以对幽府之渊,四圣会的态度一直很恶劣,只可惜他们尝试了多年,也无法将幽府之渊倾覆,所以只能选择隐忍,这些年明面上也不再追杀幽府之渊的修士,底下的小动作却不断。” “但是这些都只是表面的原因,更深层次的原因我这个级别却无权知晓了,”路平正说着,突然语气一变,“哦?看来我不能陪艳王大人继续前行了。” “嗯?”赤正听在兴头上,却听路平来一句这个,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 “和艳王大人聊天令人愉快,不过接下来,就要靠其他人为你引路了。”路平说着,向前一指。 赤一抬头,只见紫色的水晶在身前十步的距离戛然而止。 再向前是火红的世界,燃烧着烈火的岩浆腾腾地从洞窟里喷涌而出,散发着热切光芒的山壁将天空也灼成了金红色。 这……几步之遥竟让又是另一个世界! 这样的奇景真的是自然形成的吗? 赤想起黑雾峡谷和湖水的分界处,感到无与伦比的震撼。 0136 丢脸 不等赤感叹太久,天边一道火红的流星划过,眨眼间就已飞到近前。 赤定眼一看,那哪里是什么流星?这是一个人,一个十分壮实的男人。 只见他袒露着胸膛和臂膀,上身只穿一件火色镂空的金属小甲衣,裤子也是红色,松松垮垮地挂在腰上,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 不过赤可不敢小看来人,这家伙的修为比路平还要高。 炼神期修士! 赤还是第一次遇见活生生的炼神期高手,不免有些感慨。 在天奕门,元婴期修士都是很难见到的大佬了。 可是自从离开了天奕门,短短不到两年的时间,武萱清、严堂玄、秦炎记忆碎片中的古代元婴修士、路平以及现在这个男人,一路强者层出不穷,她都快产生进阶很容易的错觉了。 “路平,你把艳王小丫头带来了?不错,回去看你的门吧。”男人咧着嘴,口气极其嚣张,不管是对赤还是路平,都没有任何尊敬。 反观路平,面上却无任何不满,只是保持着原本的笑意,向赤告了别,很快消失在紫雾中。 “还看?你以为他还敢回来?”见赤还在向紫雾中观望,男人不爽地教训道,“艳王……哼,大人!本大爷是肃王座下右护法越淋,本来不该本大爷来接你,不过本大爷对你有点兴趣,就过来看看,不过这艳王令是不是坏了啊?怎么选中你这个小丫头?” 右护法……看起来地位应该在将军之上。 对方的口气傲慢无礼,但是实力也无懈可击,赤收拾不了他,仗着地位高怼他几句却没问题:“艳王令还就看上我了,你不也看上我了,屁颠屁颠地跑过来看个究竟吗?” “死丫头,你敢这么和本大爷说话?”越淋怒目圆睁,头顶上忽的一声燃起了火焰。 赤瞥了一眼越淋的头顶——发火不是比喻吗,竟然有人生气真的能头顶燃火! 真是个怪人! “谁是死丫头?放尊重点,我是幽府之渊的艳王,你应该恭敬地叫我一声艳王大人知道吗?”赤胸一挺,理直气壮地从脖子上扯下艳王令在越淋面前晃了两下。 “呸!大人个屁!”越淋鼻子都快气歪了,他一个炼神期修士竟然被筑基期的小娃娃这样欺负,偏偏他还没有任何办法,不能动手也不能威胁,因为这是幽府之渊的规定。 越淋第一次生出“幽府之渊的破规矩真该死”的想法。 “走啦走啦,本王没时间跟你在这儿拉家常,本王事情多得很!”赤说着就招呼熊等走上了火红的道路。 越淋咬牙切齿地看着忽视自己赤,突然灵机一动,生出一些坏心思:“嘿嘿,看你们这小短腿,走到艳王域都什么时候了?本大爷就大发慈悲帮你们一把吧!” 话音刚落,他就不由分说地将手掌对准赤一行,喝一声:“起!” 赤发觉时已经来不及了,况且对方的实力之强本就不是她能抵抗的,她只觉周围有滚烫的狂风刮过,接着一阵天旋地转,不知飞过了多少里路,然后啪的一声坠落在地。 “嗷……”赤一头扎进松软的泥土之中,昏头转向的她感到一阵似曾相识。 对了,在秦炎的记忆碎片里,秦炎不也是这样一头栽倒在地吗? 那么接下来会发生…… 赤浑身一紧,用尽全身力气向旁边一滚。 啪啪啪! “啪叽!” “啊咧咧!” “啊……” 就在赤滚开的瞬间,旁边连续响起三声撞击和三声哀嚎,赤身边不到一个手掌的距离已经堆起了一座小山。 赤赶紧爬起身查看,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被压在最下面的丑蜥蜴,它口吐白沫,长伸着舌头,一副快要昏厥的样子。 熊夹在中间,不过它皮糙肉厚,这点震动根本不算什么,此时正抬起脑袋对赤傻笑:“嘻嘻,我没事!” 最上面的是洪冲,他身体结实,又有熊这个肉团垫在下面,自然没事。 赤看着丑蜥蜴的惨状,不由打了个寒战,方才要不是她机敏,此时被压在最下面的一定是她。 作为一个除了左手,哪都比丑蜥蜴还要柔弱的大脆皮,她不敢想象那样的结果。 “哦,躲开了啊,反应还挺快的。”空中传来越淋失望的声音。 为老不尊的家伙! 赤恶狠狠地望向空中:“你干什么?” “盯着本大爷做什么?本大爷是在帮你啊?你们的速度和乌龟爬有什么两样,不知道何时才能过来,本大爷吹阵风你们眼睛一睁就到了,还不快感谢本大爷?”越淋可不是莽汉,他眼珠子一转,强行编造了一个撇脚的借口。 然而这个撇脚的借口,赤确实无法反驳。 谁强谁有理。 赤无可奈何。 然而就在赤准备忍下这口气,先回去提升修为再做打算之际,一个微怒的威严声音陡然响起:“越淋,是谁给你的胆子来这里闹事?欺我艳王域无人?” 只听呼啦一声响,空中洋洋得意的越淋毫无预兆地一个趔趄,如同断翅的鸟儿一样垂直下落,噗啪一声栽进地里。 赤愕然。 她什么也没看到,身为炼神期修士的越淋就这样掉下来了! 同样的,不知什么时候,赤的眼前一个熟悉的身影傲然而立。 竟然是他! “咳咳,卫前辈,我不是这个意思……”好不容易从自己砸出的洞里爬出来,越淋看向来人目光又敬又畏,声音小得做错事的小孩,手足无措地掩饰着自己的过失。 来人须发花白,脸上有一块疤痕,正是赤在地下镇魂城见到的那位来无影去无踪的怪老头! 他竟然是艳王域的人吗? 卫不灭眼神暴躁,一点也不肯买账:“一个越漓是不是管不住你?给我滚,否则我就替你哥管教管教你!” “卫前辈息怒,我马上走!”想起自己那位严厉的兄长,越淋一个激灵,连滚带爬地缩回了肃王地界,几个起落就不见了人影。 赤目瞪口呆,这老头什么来头?竟然让嚣张的越淋如此害怕! 不过卫老头好像是艳王域的人,那也就是自己的部下吧? 赤同样被老头的气势震住,再加上在地下镇魂城不好的回忆,身为艳王域的最高权力者,她竟然提不起问询的勇气,犹豫地站在原地,想问却不知道能不能开口。 “丢人现眼!”然而赤不动,老头却先动了,准确的说,是瞬间从原地消失,只留下鄙夷的四个字,显然对赤的表现极度反感。 心中很不是滋味,赤一咬牙,将还赖在丑蜥蜴背上的熊给扯了起来:“走!别让他看扁了,这里是艳王域,是我们的地盘,我们把这块宝地打理好给他看看!” 然而熊却没有露出激动之色,它揉了揉眼睛,可怜兮兮地歪着头道:“欸?打理?是说拔草吗?” “嗯?”赤一呆,一股不好的预感出现在脑海里。 她机械地转过头,看到艳王域景象的瞬间,眼睛忽的瞪得老大。 等等……这是什么情况?说好的宝地呢? 眼前是一片空旷的平地,上面杂草丛生,没有一丝灵气,而在不远处,则是几座不算高的小山,光秃秃的,连杂草都没有几根。 “不是吧?”赤傻眼了。 0137 全面压制 凌王有漫山遍野的雷电水晶、弥散空中的紫葵灵雾,肃王那边虽然没怎么看到,可是地盘上充盈的火灵气却让赤记忆犹新。 可是看看这艳王的地盘,有什么?啊? 杂草?贫土?凉风习习? “咳,”或许是赤悲情的眼神太过明显,洪冲忍不住咳嗽一声,“那个……至少……没有……碍事的……东西。” 话音刚落,空中突然传来一声嘹亮的鸣叫。 “嘎!” 一众人连忙抬头,只见一只三目大乌鸦不知从哪里飞来,在空中舒展羽翼,看那矫揉造作的模样似乎在炫耀自己的身姿。 这家伙干嘛来的? 然而,不等赤开口询问,那乌鸦张开大口,哗地吐出一片黑水! 黑水从天而降,所过之处,野草就像沾到了剧毒的液体,纷纷枯萎! “……”赤傻傻地望着从跟前淌过的黑水,张大了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 那乌鸦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杰作,得意得嘎嘎叫着,还很自豪地在赤眼前打了个旋,三只眼睛一齐向她抛了个媚眼。 虽然它废掉的是杂草,还帮赤省了除草的力,可是…… 赤愣愣地看着眼前的荒地好一会儿,终于发出一声惊天怒吼:“死乌鸦!你做什么!满地都是毒液,你让我怎么下脚!” “嘎嘎,你等毒液消退不就好了吗?”乌鸦扇着翅膀,悠闲地说。 “啊呸!这是我的地盘,我说了算!你住在艳王域里,那也就是我的臣民,必须得听我的!我让你吐毒液了吗?”赤指着乌鸦骂道。 乌鸦在空中兜了个圈:“嘎,原来是艳王大人呀,不好意思,我可不归你管。” “什么?”赤眉头一皱。 乌鸦翅膀一挥,一股浊气吹向赤一行,熏得她们直翻白眼:“吾乃诡王座下第七校尉黝羽,只听诡王大人的吩咐。艳王大人么,还是命令你身后的小不点去吧。” “你是诡王的乌鸦?是谁允许你跑到我的艳王域来撒野的?”赤闻言更是恼怒。 “前代艳王陨落多年,艳王域荒芜,根本无人看管。这么大块空地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用来练练兵,修炼法术。”乌鸦满不在乎地说。 赤哪里会相信它的话:“你在逗我,这里怎么可能是空地?前代陨落,这里肯定也建造的楼阁又不会消失!” “哦,你说那些破木头啊?早就腐烂了,我们替你清理掉了,”乌鸦目光闪烁,转身向远方飞去,“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艳王大人慢慢玩。” “喂!”赤当然不肯放它离开,可是乌鸦装作没听见,很快消失在天边。 看着黑水还未全退的地面,望着远处凄凉的山峰,赤气得七窍生烟,一把扯出夜寒梭,剑锋直指西边:“走!找那个诡王要个说法!” 幽府之渊四王分守四方,凌王在北,肃王在东,艳王在南,西边正是诡王的地盘。 被越淋欺负的憋屈,加上被卫老头嫌弃的难过,赤像是找到了发泄口,提着剑,带着僵尸和兽们,气势汹汹地向诡王域冲去。 本来丑蜥蜴有些不情愿跟着赤,可是左看看右瞧瞧,发现这里举目无亲,一片荒凉,连吃饭问题都没法解决,只得勉为其难地缀在队伍最后,跟上去看个究竟。 艳王域荒凉非常,连原本的道路也被破坏殆尽,赤根本不知道哪是近路,只能朝着乌鸦飞走的方向追踪。 她们运气不错,那乌鸦炫耀完毕就直接回巢了,按着方位追寻,半个时辰左右,赤终于看到了不一样的景色。 从上至下,浅蓝的天空——青蓝的山壁——深蓝的池水,黑色的深涧。 这里是水属性的天下,随处可见大大小小的澄澈水池,可视距离内,还有一条小河,在山壁上蜿蜒向下,一直到黝黑的深涧之底。 这里就是诡王域了。 这个地方倒是优雅清新,像是隐士的居所,和其名全然不想称。 诡王域的空气中遍布充盈的水灵气,让擅长火雷属性的赤想起了某个不好的水战回忆。 但是都找到这里来了,退缩是不可能的。 她握着夜寒梭,跨步踏上蓝色的碎石小路。 叮。 一声轻微的声响,赤旁边的空气微小地波动,一颗淡蓝的水针悄无声息地向她脖颈处刺去! 眼看那水针就要刺中赤的脖子,她突然一矮身子,反手就是一剑! 唰! 红色的血液洒落在池水和地面上。 赤的身手相当灵活,刚刚挥出一剑,下一刻,竟然已经转过了身,左手紫雷闪烁:雷旋电蛟! 眼前什么也没有,可是赤却十分笃定地扔出雷蛟! 劈里啪啦! 雷蛟撞在空处,却爆炸开来,空气再次剧烈波动,一个人影在其中若隐若现! 赤冷笑道一声,凶猛的火焰早已将那人影全方位罩在其中! 那人见逃脱不了,也不再隐匿,当即施展厚实的水盾将自己裹在中央,仗着属性克制,他认为水盾的防御一定相当有效。 然而,他失算了。 一根长枪毫无预兆地从他的水盾外刺入,尖利的枪尖化作一道虚影,突破法衣的防御插向他的胸口! 太快了! 他根本来无法抵抗——该死,还以为幽府之渊就没有危险,昨天把铠甲交给炼器师祭炼,这下怎么可能挡得住这恐怖的冲杀? 然而幽府之渊的人岂会是等闲之辈? 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他的身体突然违和地一缩,如同游鱼一样向后滑去! 哗!枪尖扎中一物,却没有血液流出,只有水花四溅开来! 水蝉脱壳! 赤扎中的竟然是只是这名修士的水法替身! 修士的心情无比激动,这个法术施展极其困难,他练习过无数次,成功率仅仅只有三成,没想到在此时施展成功,连他自己的都无比意外,那就更不用说赤了! 她现在一定觉得打中了,心态放松了吧?很好,就是现在,反击吧! 修士已经做好了攻击准备。 风蚀猛火散开,修士果真看到了握住枪柄的赤,然而赤的脸色让他大失所望,她的脸色居然没有丝毫变化,似乎早已料到这不是终结! 怎么可能! 修士心下惊叹,却还是想做出反击。 然而近身之后,赤灵活和高速的优势远远超乎修士的想象,他只觉左手一凉,恍惚将似乎看到那柄漂亮的冰寒飞剑晃过,紧接着手臂血如泉涌! 左手被斩断了! 修士终于意识到,自己这一次遇到了一位远比自己强大的对手。 曾经,他的实力碾压同阶让他生出强者寂寞的感觉。 后来,他加入幽府之渊,在这里结实到不少不输于他的天才,这才让他收起了傲气,虚心学习,当然,也使他变得更为强大。 他仍然骄傲,但是这些骄傲仅仅是针对幽府之渊之外的人们,他相信幽府之渊才是真正天才的聚集地,只有来到这的人们,才是同阶最强! 然而今天,他的认知再一次被打破。 这个女孩是谁? 她怎么会如此强大? 除了自己偷袭的那一下比较主动,后面全是被压着打啊!他甚至没有反击的机会! 他很确信,面前的少女他从未见过,甚至闻所未闻,就算她属于幽府之渊,也不可能在这里呆过很久! 没有在幽府之渊修行过,就这样强大? 这怎么可能! 你到底是谁! 修士想要大声质问出来,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枪尖已经刺到他的喉咙上…… 要死了…… 修士第一次感到这样的无力和绝望,然而这一切,似乎又是那样的理所当然。 这种感觉,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嘶…… 长枪刺入他的咽喉。 0138 王怒 赤从长枪上得到击实的反馈,然而紧接着,一股违和的反推力从前方涌来。 赤仍旧没有露出意外,只是不再强攻,后退几步,握着夜寒梭站定,眼神冰冷地盯着突然出现的搅局者:“怎么?现在知道出来护犊子了?早干嘛去了?” 面对赤凶狠的口气,来者只是哈哈一笑:“艳王大人莫怪,毕竟我们以为您会从北方过来,谁知您却反其道而行之,正巧碰到这些在此修炼的孩子们,不小心冲撞了您,还请您别和他们一般见识。” 艳王? 被赤重创的修士原本怨毒的眼神顿时变成了惊骇。 他们只听从上面的安排来此镇守,说是只要是筑基期修士想通过就拿下,生死勿论,谁知这要拦住的竟然是幽府之渊的艳王! 对付艳王,生死勿论? 自己被对方不管生死还差不多! 要是说之前对赤还有不服气,觉得自己有铠甲还能一战的话,现在这名修士却已经心安理得起来。 那可是艳王,自己对上她哪有半分机会?输,那岂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四位王果真如传言所说个个都是怪物,碾压同阶那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修士默默地收起法宝和自己的断手,吞下丹药恭敬地退到一边去了,他甚至还有点荣幸,可不是谁都有和艳王切磋的机会。 短短十几息时间,修士的想法竟然已经从“杀掉这个乱闯的蠢货”变成了“和艳王大人切磋真荣幸”,幽府之渊的天赋等级制度不得不令人嗟嘘。 赤扫了一眼旁边,熊和洪冲也合力收拾掉了两名暗藏的修士。 那两名藏匿的修士修为仅仅只有筑基前期,对熊和洪冲的组合来讲,实在是弱不禁风。 只有丑蜥蜴还躲在艳王域里暗中观察。 不过它的能力也不适合正面作战,保留实力也不是不可以。 “少来这一套,”对眼前的成果比较满意,但是赤却不打算让来者这样简单地蒙混过去,“你们放任下人天天来艳王域破坏,现在还偷袭我,是不是杀了我这个碍事的,好把艳王域当自家后花园?” “哪里,艳王大人多想了,我们怎么会有那样的想法?我们对艳王大人可是十分尊敬的。”男子煞有介事地说道。 “哦?尊敬?好一个尊敬,凌王派化神修士接应我,肃王更是叮嘱炼神修士送我过境,你们诡王好大的架子,让一群没眼色的筑基修士埋伏我,刺杀不成,就打发你这个金丹修士来敷衍?”赤用夸张的语气嘲讽道。 明明肃王那边的越淋恶意满满,到了赤嘴里却变成了专程送她过境! 说这些谎话,赤脸不红心不跳,讲得跟真的似的,她,真的学坏了呢! 但是现在心慌的不是赤,而是这名冒出来阻止的男子。 男子的脸色有点僵。 他没料到赤一个筑基期的丫头竟然如此嚣张。 上代艳王陨落太久,大部分幽府之渊的修士已经习惯了艳王域的沉沦,他们甚至开始改变称谓,只承认幽府之渊现存的三位王。 之后艳王令认主,三王宣布艳王回归,然而他们手下的人,却并不都认可这个修为仅仅只有筑基期的新艳王。 这种情况,在哪个域都存在,但是不同之处就在于凌王的地盘太远,这么多年来也没人跑大老远的专门来踏足艳王的领地。 肃王对手下一向管得严,得知艳王回归的消息,更是约束手下谨慎行事。 唯独诡王“不理朝政”,本人又长期不在幽府之渊,因此其手下修士也相当散漫,经常溜到艳王域去折腾。 原本诡王的手下还忌惮卫老头,可是当他们发现无论怎么破坏艳王域,只要不闹到卫老头居住的山峰去,卫老头就不闻不问,于是胆子愈发大了起来。 即使得知新艳王回归,他们心中也满不在乎——不就是个筑基期的小丫头吗?别人卫前辈都不管,你有什么胆子管? 然而赤却出人意料地带着同伴——虽然全是筑基期,杀上门来,还轻松收拾了故意挡在门口为难的筑基修士们。 男子对赤自然是不服的。 要是赤只是一个侍卫,他早就动手了。 然而他不能,因为赤是艳王。 无论她修为多么低微,她只要拿着认主的艳王令,她就是不容置疑的艳王! 自由散漫惯了的他终于发现幽府之渊的规矩是如此麻烦,赤就算站在他面前,指着他的鼻子骂,他也不能动手。 因为先不分青红皂白攻击的,正是他们的人! 幽府之渊虽然有不可在对方拒绝的情况下踏足其他王领域的规定,但是这一条对王和护法并不适用,也就是说赤想来诡王域,他们有一万个不情愿也不能阻止! 怎么看,目前的情况都对己方不利啊! 男子没有办法,想转移话题缓和一下气氛:“艳王大人手段果然了得,我们诡王域的‘水匿神法’可是出了名的最强藏匿功法,艳王大人初次见到就能识破,果然非我等可比。” “你在逗我,这还叫最强?是全天下的隐匿高手都死绝了,还是你的这些手下全是半吊子?”赤不为所动,“别给我东拉西扯,我就问你们,艳王域这些年来由你们造成的损失赔还是不赔?刺杀我的罪是判还是不判?” 最强隐匿?赤当然有资格嗤之以鼻。 就算是她都见过三次更强的隐匿,武萱清、卫老头也就罢了,修为太高,可是那黑雾峡谷中被赤三人联手杀掉的“水母”修为也不过筑基!它的攻击没有丝毫灵气波动,要不是当时丑蜥蜴看见了它的偷袭,赤的尸体都已经凉透了! “这……艳王大人,毁坏艳王域的大帽子我们可不敢戴,即便是您,也不能信口胡说啊?”男子心里打着如意算盘,他不相信赤能把卫老头找来对峙,要是卫老头要管这事早管了,还轮得到赤来问罪? “哦?”然而出乎他的意料,赤竟然笑了,只是那笑容看起来确实相当狰狞,“你是说绝不是诡王的手下毁坏的?” 男子隐隐觉得其中有什么陷阱,但是此时也容不得他否定了,他只能硬着头皮点点头。 “哈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赤抚掌大笑,“你的意思是,毁坏艳王域的是凌王的人和肃王的人?” “我不是……”男子脸色大变,连忙摆手。 赤却不给他解释的机会:“很好,正巧我和这两位王座下的两位修士相谈甚欢,方才为了赶回艳王域没能尽兴,我这就去寻他们对峙,毕竟有你这个证人,告诉我就是他们做的嘛!顺便也问问他们:刚刚亲自护送的艳王大人到你们诡王域竟然面临刺杀有什么感想?” 男子听了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身为诡王的手下,一向以狡诈自居,谁知竟然着了赤的道! 要是没有安排人在此试探艳王的能耐说不定还有回旋的余地,现在就算他们打死不承认破坏了艳王域,这刺杀艳王的罪名却是无论如何都抹不去了! 男子懊悔不已。 赤不和他多说,抬腿就走。 “等等!”男子连忙挡住。 “怎么?艳王你也敢拦?你们诡王域的人眼中是不是已经没有幽府之渊的王法了?”赤勃然大怒,夜寒梭直至男子的鼻尖。 罪名越来越多了! 男子心乱如麻:她一个初来乍到的小丫头怎么会知道幽府之渊的规矩?难道她真的和另外两位王的部下相谈甚欢? 不让,就破坏了规矩,可是让了,赤去另外两位王那里告状诽谤,他的麻烦更大! 怎么办才好? 难道……杀了她? 开玩笑!这里幽府之渊,敢在这里杀王,传说中幽府之渊背后的那位神秘的、无所不知的大人会让他得手吗? 男子汗如雨下。 赤瞥了熊和洪冲一眼,两位同伴心领神会,悄然将灵气运行到身体各部,就连被忽略的蜥蜴,也警惕地提起了前爪。 赤盯着男子的眼睛,右脚抬起,准备绕过他。 男子紧张地低头看着赤的脚下,一丝阴毒从瞳孔中一闪而逝。 双方都在等,等赤脚落地的瞬间。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个轻快的女声响起:“哎哟,都在干什么呢?这么严肃,害我以为昨晚喝多了,不小心跨进了肃王大叔的地盘呢!” 0139 两个人的末路 哗,赤踩入水中。 与此同时,一只纤细的胳膊也搭在了她的肩头。 “你,是谁?”赤皱着眉头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 武萱清。 怎么可能! 赤面前出现了一张武萱清的脸,娇艳的脸庞正对她绽放笑颜。 这个人绝不可能是武萱清! 赤和武萱清呆在一起的时间不长,可是却阴差阳错地看到了她最脆弱的一面。 被赤看破秘密的武萱清,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这样轻松惬意地和她勾肩搭背地打招呼,面容可以改,但是发自内心的感情却做不了假。 见赤的眼神十分肯定,“武萱清”吐了吐舌头,放开她的肩膀:“呀,这么敏锐?要扮演不认识的人果然困难。” “你是谁?”赤冷冷地问道。 “啊,你这么凶干嘛?对我手下的小可爱们凶凶也就罢了,凶我可不行,”“武萱清”将食指压在嘴唇上,“会受到惩罚的哦!” “你是诡王?”赤皱眉。 这个女人是诡王的话会很麻烦,对方地位和她平起平坐,修为还比她高。 赤相信幽府之渊肯定不允许低位修士弑王,否则她早被越淋捏死了,可是王之间互相残杀,这种事情有被禁止吗? 她拿不准。 “猜得很准嘛,艳王宝宝,”诡王笑得十分灿烂,这或许就是她想要的结果,“话说你是在哪里认识这个漂亮女人的啊?她叫什么名字?脸蛋真不错呢。” “和你没关系。”赤哼了一声。 虽然她不喜欢武萱清,但是也一点不想便宜这个一出场就想耍她的诡王。 “嘻嘻,真凶,艳王宝宝,你还真像只胆怯的小狗呢,恶狠狠地叫嚣着,却没有底气,什么也做不了,还要担心自己的安危,真可怜,”诡王娇艳地扭动着身躯,“不过呢,我今天心情不错,就放你离开吧,记得以后夹起尾巴做狗哟!” “我要是不走呢?”赤的脸色沉了下来。 士可杀,不可辱。 要是被诡王如此羞辱之后,灰溜溜地逃走,她们在幽府之渊将完全失去立足之地。 那些还在观望的人,甚至有些看好她的人,都将反过来一起践踏她。 墙倒众人推。 赤从来不认为幽府之渊是一个救济所。 她虽然想过幽府之渊的人被外界憎恶可能和她一样有什么难处,可是不代表这些人会去同情甚至帮助弱者。 幽府之渊很强大,她想象不到的强大,但是正是因为强大,在这里,只有有实力有尊严的人才能赢得他人的认可。 丧家之犬,没有生存的空间。 对不起,熊、洪冲,嗯,还有那只丑蜥蜴,连累你们了,如果不是我,你们都不会和幽府之渊扯上关系吧。 赤心中歉意一闪而逝,但是很快,她的目光重新坚定起来,没有丝毫退让地盯着诡王调笑地眼睛。 现在说什都没用了,如果注定此时必死,那她一定要站着死! “不走么?也不是不可以,”诡王轻笑一声,朝赤摆摆手指,“只是我这个人呢,可没有前辈一定要让着后辈这种天真的想法,没有丝毫胜算的你想怎么跟我玩呢?” 正说着,诡王的身影突然消失,紧接着,她的声音又从赤的背后冒出:“听说你看不上我们诡王域的隐匿之法?嘻嘻,那我就用隐匿之法陪你尽尽兴咯。” 在后面?什么时候的事情? 赤刚要回身,身前竟然毫无预兆地闪现出一道光华,她甚至没感觉到痛,胸口的血液已经喷涌而出! 在前面? 背后又是一击。 在身后? 膝盖挨了一脚。 在下面? 肩膀受到重创。 无解,无力。 诡王的攻击无声无息,快得令人发指。 仅仅三息,赤已经满身是伤,单膝跪在地上,鲜血染红了身下的水塘。 毫无招架之力啊。 赤知道诡王只是在玩而已,她的每一次攻击,都只有相当于筑基期一击,所以赤到现在还保持着清醒,否则以她的修为,杀赤还不是一个念头的事情? “嘻嘻?开不开心?我可爱的小狗?”诡王现出身形,站在离赤不远的岸边,“你挺顽强的,我喜欢坚强的孩子,这样吧,你过来舔舔我的脚趾,我就放过你怎么样!” 这样的挑衅,照理来说赤应该已经怒不可遏了,但是奇怪的是,赤此时竟然出奇的冷静。 理由很简单,因为她还没有放弃活命! 尊严和性命么? 小鬼才做选择,我全都要! 实力悬殊,但是赤却仍旧在寻觅打败诡王的机会。 她看向急切想要上前的熊和洪冲,微微摇摇头,示意他们不要上前,然后将目光转向了丑蜥蜴。 丑蜥蜴眼神惊恐,颤抖着后退一步,却不想撞在了金丹期男子的脚上。 丑蜥蜴惊恐地抬头,只见金丹期男子的脸上早已没了之前的惶恐,正冷笑着看着它。 逃不掉了…… 蜥蜴吓得赶紧埋下头,畏畏缩缩地蹭到熊的身边,此时也只有这肉团能让它感到一丝温暖。 等它抬起头,发现赤仍旧看着它。 它害怕,可是也懂了。 赤在告诉它,若是她死了,它也活不了,因为诡王绝对不会放过她的同伴,即便它拼命和她撇清关系也没用。 “哦?你想和那只蜥蜴联手?”诡王也发觉了赤的眼神,“它有什么特别的本事吗?” 赤没吭声,她在等待丑蜥蜴的决断。 “唉,你怎么就不死心呢?”诡王摸摸自己的脸,那张脸转瞬之间竟然又换成了柳星落的模样,“这个好像是你的好朋友吧?嗯,那我就以好朋友的身份劝你一句,没用的,别说两个有点小本事的筑基修士,就是二十个,两百个,也不能对炼神期修士造成一丝一毫的伤害,懂了吗?” “噗,你独角戏演得开心吗?”赤转过脸,微笑。 “看起来,你和你的蜥蜴朋友似乎达成了共识,”诡王也笑,只是笑意中的不屑实在是太过明显,“只可惜你失血过多,已经开始眩晕了吧?看起来不能看你更多的表演了呢。” 说罢,诡王再次凭空消失。 连目标都找不到,一个半死的人和吓掉半条命的蜥蜴能做什么? 诡王悠哉地抬起手:虽然杀掉艳王会被惩罚,可是自己已经给过她活命的机会了,谁让她不肯忍辱负重呢? 这个理由,能稍微减轻一点惩罚吗? 诡王自嘲地摇摇头,显然没有把方才的幻想当真。 赤没有退路,而她又何尝不是呢? 让人闹到家门口来,还打伤了自己的手下,若是选择退让赔款,只怕以后在艳王前面就永远抬不起头了吧? 此时孰对孰错已经不重要了,王的尊严,不容践踏。 0140 精神战 就是这么一走神的功夫,诡王催动灵气,却发现伸出去的右手完全不听使唤! 怎么回事? 诡王吃了一惊。 “抓到你了,白痴。” 赤的嘲讽让诡王心下微怒,可是接下来的一幕更是让她愕然。 赤竟然转过头,准确地看向她的方位! 她看得见我? 不可能! 诡王不敢相信,她侥幸地认为只是赤运气好。 脚并未被束缚,诡王飘向另一侧,却惊骇地发现赤的目光没有丝毫偏差,从头到尾始终准备盯住她的眼睛,就像盯上了她的灵魂一样。 难道是隐匿失效了? 诡王低头一看水面——没有自己的影子啊?隐匿并未失效! 那怎么会…… 身为一个炼神修士,诡谲狡诈的诡王,她从未遇到过如此诡异的事情! 隐匿之法没破,却被人看穿? “你在逗我,这还叫最强?是全天下的隐匿高手都死绝了,还是你的这些手下全是半吊子?”赤嘲讽的话从记忆里冒出,诡王内心巨震,她不得不承认,她动摇了。 引以为傲的法术竟然失败了,难道这个法术真的不行,能被一个筑基期的小丫头看穿…… 等等!不对,她不是一个人! 诡王这才想起旁边那只奇怪丑陋的蜥蜴! 一定是那家伙捣的鬼! 诡王也顾不得其他,想要转身收拾掉蜥蜴,谁知,身体却像掉进了泥潭,近乎无法动弹! 怎么可能! 两个筑基期的垃圾怎么可能困住炼神期修士? 要是修为等级能被这么轻易的跨越,还修炼什么? 诡王惊愕万分。 “发觉了?太迟了!”赤的声音就像在耳边响起一样,话语中满是奸计得逞的味道。 她竟然耍了我? 诡王心中恼怒,眼皮却越来越重。 好想睡过去。 她很清楚自己一定是被对方做了手脚,睡过去恐怕会有大麻烦。 决不能睡!诡王强打精神,但是境况却向着相反方向发展。 无法得知困倦的缘故,诡王终究还是闭上了双眸。 …… 片刻后,诡王睁开眼睛,目之所及尽是红雾。 黑雾峡谷?凌王域? 诡王茫然地坐在地面上,只能把眼前的景象向已知的区域靠拢。 “诡王的真实面貌原来是这样啊,长得倒是可爱,性格糟糕透了。”远处,一座高耸的天梯上,赤看着一个倒映出诡王身影的火圈评论道。 “哇,你竟然评论别人?真是乌鸦笑猪黑!”心魔秦炎的个头比赤还要矮,一脸稚嫩天真地指着她骂道。 赤白了心魔秦炎一眼:“那你还好意思说我。” “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很欠揍的好不好!”心魔秦炎一屁股坐到台阶上,“你倒是很机智嘛,打不过她就把她弄到这里来让我操心!” “我也很费劲的好不好,身体都快死了,还各种耍心机搅乱她的心神;丑蜥蜴现在估计也不好受,要偷偷剥离炼神期修士的灵魂,它那点修为,怕是得去半条命!”赤往地上一躺,“所以你快想办法啊,再慢点身体死了,你我都完蛋。” “完蛋就完蛋,我是心魔,本就是要弄死你的,这下好了,都不用我动手。”心魔秦炎更是光棍,懒洋洋地翘起了二郎腿。 赤见状,只得翻身起来推她:“别皮了,你就像上次一样,吓吓她,我出去再搞她呗。” 谁知心魔秦炎却翻了个白眼:“你是笨蛋吗?上次那个田勾只有金丹期都没能定多久,这个女的有炼神期,别说吓死她了,能不能吓到她都成问题。” “那怎么办?”赤焦躁地挠头。 “我哪知……哇,这女人能耐不小啊!”心魔秦炎正说着,红雾空间竟然陡然震荡起来! 赤急忙看向火圈,只见诡王竟然不断地施展法术大肆破坏起来! 这里虽然是赤的精神空间,但是诡王精神力高过赤太多,就算是懂得如何运用精神力的心魔秦炎也拿她没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将精神空间炸得不断震荡,几欲崩裂! “要是空间被捅破,她的意识很快就能回到她的身体里,那时候你就完了。”心魔秦炎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一边欣赏着诡王的表演,一边评价道。 “嘶……”赤捂着脑袋,阵阵剧痛从头颅上传来。 这个空间受损,相应的,她的精神也会受损,说不定无需诡王逃回身体再向她发动反击,她就在这轮破坏之下变成植物人了! 必须阻止诡王! 空间不断震荡,细小的裂缝在地面和天空出现。 精神空间已经到达了崩溃的边缘! 赤忍住疼痛,强迫自己保持清醒,不断在脑海中搜索着自己所知的所有知识。 只可惜,修真界对于精神力的修炼过分忽视,不爱读书的她更是无法从回忆中找到应对的理论依据,更别提法术了…… 等等! 这个精神空间代表着自己的精神状态,是不是说明自己的意识越清醒,那这个空间就越稳固? 两者之间的联系好像并不是特别紧密,但是赤也找不到更好的办法了,当机立断:醒神! 红袍给过赤太多惊喜,希望醒神也不会让她失望! 醒神无需赤做多余的动作,引动灵气立刻生效。 赤感觉头脑上一阵清凉,仿佛整个身体都轻快了几分;与之对应的,她的意识重新变得清醒,精神空间的裂缝也随之闭合。 然而留给赤的喘息时间几乎没有,诡王微微眯了眯眼睛,狡黠地一笑。 轰隆! 快到让赤根本看不见踪影的攻击霎时间便击在方才出现过裂缝的位置! 精神空间再次剧烈震荡,裂缝再现! 赤遭受重创,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艳王,我不知道你怎么把我弄到这个古怪的地方的,竟然让我的能力也受到了极大限制,看起来你确实有几分能耐,”诡王并没有去寻找赤的意思,只是执着地盯着天空中那道缓慢愈合的裂缝,语气却如凛冬的寒风,“但是你最好搞清楚,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你折腾再多,耍再多花招,也是没用的!” 擦干嘴角的血迹,赤睁开眼睛,目光没有丝毫动摇:“你说得没错,但是,你也别忘了,那可是以有绝对强大的实力为前提的!” 诡王在灵气法术上的成就,赤绝对无法匹敌,但是在精神领域,只凭自然增长的精神力,诡王想谈“绝对压制”,那就太扯淡了。 “托大的家伙,你没过来找我就是你最愚蠢的失误!”赤紧盯着火圈幕中的诡王,瞳孔中寒意森森。 你想耗?正合我意! 我最不缺乏的就是耐心,以及——韧性! 0141 感应 修真界的发展没有绝对的对错,但是现代修士在追求更悠长寿命的同时,也确实损失了不少东西。 其中精神力的修炼已经退居末流,因为精神力过于难修,功效也不明显,并且对身体素质的提升为零,无法帮助修士增长寿命。 在资源匮乏的当今修真界,增长寿命才是第一位,对此毫无贡献的精神力修炼逐渐走向没落。 所以即便是炼神期修士,精神力也不会高到筑基修士无法望其项背的地步,更何况,赤的精神力还比一般筑基修士强大得多,甚至连诡幻索桥元婴期蝙蝠僵尸的幻术都能扛过。 差距依旧存在,只可惜诡王从未遭受过这样古怪的精神攻击——不是中幻术,而是自己意识被拖入了他人的精神空间,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另外,赤拥有“醒神”这个精神辅助技能,这是诡王不具备的技术优势。 精神空间的战斗并没有结束,赤和诡王谁也不肯退让,两人就这条裂缝展开了惨烈的拉锯战。 赤的身体受了重伤,这样的战斗又使她的精神疲惫到了极点,全靠求生欲撑着;诡王同样不好受,她不断轰击裂缝,也同样在消耗她的精神,并且她逐渐发现周围的红雾竟然在悄然吞噬她的力量! 这些红雾到底是什么东西? 看得见,却抓不住,诡王拿它们毫无办法! “怎么算结果都是两败俱伤,甚至两边一起脑死亡啊,”一直站在赤身后没吭声的心魔秦炎背着手盘算着,红雾的吞噬效果自然是她的杰作,不过她可没兴趣到赤面前去邀功,“谈和肯定是不可能的,对方的称号可是‘诡王’,就算在精神空间里达成同时收手的共识,放她离开之后,也不能保证她在现实中不翻脸。难道真要一起完蛋吗?” 胶着的战况,已经很难化解。 双方的精神之战已经白热化,赤逐渐意识到此时谁也无法收手,她们的结局或许只有共同毁灭;就连对精神力不甚了解的诡王,也隐隐感到不妙。 …… “嗯?”此时,百万里开外,一个面容威严的男子突然眉头一皱,疑惑地握住怀中震颤发热的令牌。 “肃王大人,是不是我方才所说的部分有漏洞?”侍立在前的男子语气有些紧张,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你继续说。语句精炼一点,说完我们立刻返回幽府之渊。”他很快舒展开眉头,紧握令牌的手却没有放开。 …… 幽府之渊,凌王域。 “单凭你说的这些,确实判断不了太深层次的东西,看起来艳王也就是个冒失的小丫头而已,能力还差得远呢。”剑眉星目的英俊男子一只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的食指和中指将一枚黑色的令牌反复颠倒着。 在他面前,路平躬身站立,似乎欲言又止。 “你知道我的脾气,有什么想法但说无妨。” 眼前的男子气度非凡,跟着他总有一种让人安心的感觉,并且他善于且喜欢听取意见,绝非那些刚愎自用的高位者可比,这也是为什么路平凭自己的能力闯到幽府之渊后最终选择了跟随这位男子。 “在……”不过这一次却出了点小意外,就在路平刚刚准备陈述看法之际,男子抬手阻止了他。 “看来是我‘小看’她了,”男子不悦地哼了一声,盯着手中陡然变得红热发颤的令牌,“这是在搞什么?不到两年时间,竟然又一次作死?让我看看,哼,地点还在幽府之渊内?艳王这个蠢货,不会是仗着自己的艳王身份去招惹不该招惹的人了吧?” 路平一愣,赤是他亲手送到幽府之渊的,看起来也不像不自量力的笨蛋,怎么会这么快遇到致命危险呢? “蠢货!亏我还派人救过她一次,难道还指望我再出手一次?自生自灭吧!”男子冷声笑着,就要把令牌收起来,脸色却陡然一变,“不对,艳王也就罢了,怎么连诡王也出事情了?” 路平站在原地,更是一脸懵,猜测道:“诡王是炼神期修士,绝不是一般危机可以动摇,难道是四圣会的人偷袭过来了?” “不,”凌王的神情要冷静得多,却还是抑制不住地站起身走出了洞府,双手撑在水晶铸成的栏杆上,凌厉的目光透过层层紫雾射向远方艳王域和诡王域交界的位置,“是我想错了。” “凌王大人。”路平依旧迷惑,凭他的能力,还不足以看破凌王域的所有紫雾。 男子的眼中,流露出捕猎者般凶残的神色,和他英俊的外表形成强烈的反差,连站在一旁的路平都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这才是真正的凌王大人。 路平大气也不敢出,男子却逐渐显露出饶有兴趣的神色:“原来如此,真没想到啊,艳王也是一个有意思的家伙。” “凌王大人,这……是何意?”路平试探着问道。 “哼哼,若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敢相信,”男子的嘴角向上勾起,“筑基修士竟然将炼神期修士逼到了同归于尽的边缘。” “您的意思是——艳王和诡王正在交手?”路平瞪大了眼睛,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一般,“这,这……她们的修为……不可能啊!这是怎么回事?” “哈哈哈,不知道,”凌王转过身,拍拍路平的肩膀,“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就算是艳王这样的小鬼也不容小觑啊。” “属下明白……只是,这样差距的战斗实在骇人听闻,”路平瞥了一样诡王域的方位道,“不管艳王怎么做的,双方的令牌都向凌王大人发出了求救信号,那情况已经万分危急,恐怕靠她们两人已经无法化解了。” “那就不是我们需要操心的事情了,”然而凌王的反应出乎路平的意料,他悠闲地向洞府中踱去,“多少年,幽府之渊的王之间没有过争斗了?那位大人也消失太久了,或许,这次事情能让他再次露面?” “那位大人!”路平闻言,神色肃穆,面上露出敬仰之色。 赤和诡王的精神战已接近尾声,双方都在为生存做着最后的挣扎,即将干涸的精神力和生命,都在此时熊熊燃烧! “唉,难得四王齐聚,就不能把酒言欢,非要拼个你死我活?”一个带着淡淡忧愁的声音毫无预兆地钻进赤的脑海中。 紧接着,一股柔和的力量介入,赤感觉自己好像沉浸在温泉中一样,浑身暖洋洋的,睡意朦胧起来。 “是谁……”赤来不及去寻到答案,就已沉入梦乡之中。 0142 艳王 赤这一觉睡得十分踏实,没有任何人前来叨扰,最终,一阵强烈的饥饿感从腹中窜上来,这才将她给唤醒。 精神百倍,赤猛地睁开眼,腾地跳将起来。 荒凉的黄土地杳无人烟,远方的荒山凄凉惨淡。 是了,这里是艳王域。 然而这一次看到艳王域,赤却没有了之前的失落感,或许是劫后余生的关系,她突然觉得一切都无所谓起来。 领地再荒芜又怎么样? 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只要命还在,还怕不能用自己的双手将它重新建立成繁荣之地吗? 赤扭了扭肩膀,突然一愣:“等等……好像少了点什么?” 呼。 寒风吹过,整个荒原上竟然只有赤一个人站在原地瑟瑟发抖。 “不是吧!”赤脸色剧变。 甭管自己怎么活下来的,同伴全没了那她哪还有脸独活? 悠闲的心情一扫而空,赤朝着西边狂奔。 她记得自己是在诡王域出的事情,此时找不到其它线索,只能再闯一次诡王域。 赤心乱如麻,这一次自己冲到诡王域又该怎么办? 质问她们要人?对方还会给她好脸色才有鬼了! 以她筑基期的修为,在这里根本翻不起浪来,对方随便出来个金丹期修士都能把她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打不过,可是打不过也必须硬着头皮上。 熊、洪冲,还有那只丑蜥蜴,她无法想象失去它们! 突然,荒野上一个小小的突起引起了赤的注意。 赤有点疑惑——第一次经过的时候,这里的确空空如也,她敢打保票,自己从未见过这样的小突起。 心里想着,赤赶紧转向奔向那个突起地点。 “这些都是什么!”当赤跑近,才发现小突起原来是一些乱堆在一起的材料! 木料、石板、钉子还有锤子、镐子…… 不都是修房子的材料的吗! 赤傻眼了,但是,当她看到材料小山后面一物时,眼泪险些掉了下来。 她一步飞跨过去,搂住那团肉球:“熊!熊!” “唔哦……”熊悠悠醒来,用黏糊糊的口气冲赤咧嘴一笑,“赤,嘻嘻,早晨了,该起床了吗?” “噗!笨蛋!”赤轻轻锤着熊的脑门,眼角有光芒闪烁。 “咦?赤哭了?” “才没有!” “明明就哭了,我看见眼泪了!” “没有!” …… 赤在熊似懂非懂的眼神下粗略地解释了和诡王的战斗经过,可惜之后的事情就是一团迷雾了赤和熊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又是怎么回到艳王域的。 没有头绪,还是找到洪冲和丑蜥蜴要紧。 找到熊,赤心里就踏实多了,既然熊没事,那洪冲和丑蜥蜴也应该在哪个角落里安静地沉睡着。 果不其然,当赤和熊在荒野上搜索不久后,就发现了和另一堆杂物睡在一起的洪冲。 只是这堆杂物可就比方才的东西值钱多了,多是未经雕琢的上等矿石,拿来炼器十分理想。 心情美丽,赤、熊和洪冲开始沿着荒野边缘搜索丑蜥蜴的踪迹。 然而这一次,结果却让人沮丧。 三人找遍了整个荒野,只找到了一堆装成袋的种子,根本没有看到丑蜥蜴的影子。 担心蜥蜴自己醒来与三人错过了,她们又重新搜索了一次,仍旧不见那只丑丑的蜥蜴。 “先不要急,”赤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对洪冲和熊道,“我们也该回复一下灵气了,等下去那边的小山群上看看,说不定蜥蜴被丢在了那里。” “不用那么麻烦。” 扑通一声响,一个肥硕的东西随着空气的波动,凭空从空中滚了出来,咕噜噜滚到赤的脚边。 啪叽! 赤定眼一看,不是丑蜥蜴又是什么? 丑蜥蜴慌张地爬起身来,看见赤在一旁,非但没有嫌弃地躲到一边,反而唰地溜到她身后,控诉似的指着自己摔出来的空气啪啪叽叽一通乱叫。 赤回眼看去,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卫老头已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一众筑基小鬼面前,高昂着头颅,睥睨着众生。 对于卫不灭,赤不免生出几分恼怒。 之前不知道他是艳王域的人,现在知道了,赤再也无法忍耐,壮着胆子问道:“前辈,你既然是艳王域的人,实力又这么强,为什么诡王的人来破坏却不阻止?” “哼,我做什么需要向你解释?”老头斜睥着赤,冷笑道。 赤皱着眉头道:“前辈应该是前代艳王的部下吧?我知道我实力低微、年纪太小,根本入不了前辈的法眼,但是前辈,前代艳王已经陨落了。前辈既然选择留在艳王域,那前辈现在就是我的部下了,因为现在我才是艳王!” 赤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坚决的味道。 卫不灭冷峻的目光深处,竟然略微出现了一丝动摇。 他仿佛看见数百年前,一个同样矮小的少女咧着嘴站在自己面前,骄傲地对自己说:“我就是艳王,跟着我混吧老头!” 此时的赤,目光和那时的少女没有任何区别。 她真的可以吗? 卫不灭沉默了片刻,语气仍旧不屑:“你离真正的艳王还差得远呢!” “我知道,所以我希望前辈能站在我这边,因为我还太弱,非常需要前辈的力量。给我一些时间吧,我一定会让艳王域重现生机,让艳王之名传遍四海!” 赤的口气略显稚嫩,却斩钉截铁,再次让卫不灭的心为之一震。 这些年,失去寄托和目标的他活得失落、迷茫,艳王和一众同伴陨落的悲伤像一块重石压在心头。 他难过,自责,甚至开始自暴自弃,任凭诡王的人在艳王域上肆虐。 他不是真的无动于衷,睹物思人,他只想借她们的手将这一切悲伤的思念化为虚无。 然而,即使艳王域已经变得一片荒凉,再无过去的半点繁荣,他的心依旧在忍受着煎熬。 直到今天—— 死灰般的心再次燃起一点火星。 或许,可以相信她看看? 卫不灭微微偏过头,傍晚的太阳略显昏暗,背光而立使他的面颊隐匿在阴影之中,无法看清表情。 “那我就给你一点机会,如果你真能做好,我就承认你是新的艳王,但是,要是你辱没了艳王之名,我一定第一个拿你问罪!”卫不灭再次警告道。 “放心吧前辈!”赤认真地点点头. “那好,我就交给你第一道考验吧,”卫不灭顺势说道,“艳王域百废待兴,光靠诡王域敷衍的物资根本不可能让这里恢复原貌,考虑到你修为太低,就不出过分的难题,所以你的任务,在一年之内,赚够三万黄玉。” “啊?”赤一个恍惚,以为自己没听清,下意识地问道,“多少?” “三万——黄玉!”卫不灭背着手,面色难明。 0143 起名废们 三万黄玉是什么概念? 拿妖魔混道的筑基期修士任务来比较,出去刺杀章胜这种难得一见的特殊任务不提,普通的外出猎杀妖兽任务,回报大约为一千红玉,也就是十块黄玉。 也就是说,如果想走正常的赚钱道路,赤至少要接下三千个任务才能完成! 算上出任务花在路上的时间,就算赤和她的三个小伙伴没日没夜地疯狂搬砖,一年也绝不可能完成。 果然不可能走寻常路吗? 赤深吸一口气,任务有难度还在意料之中,老头对自己根本谈不上信任,出点难题再正常不过了。 “前辈,如果是等值的灵草、矿石、法宝之类可以吗?”赤很快接受下来,开始询问细节。 “灵草、矿石可以,丹药只要疗伤或者攻击类,你既然来到了幽府之渊,就不准再用提升修为的丹药,”卫不灭扫了在场的四筑基一眼,“你们四个,唯独你的修为最虚浮,以你的眼力自然看不出来,若是继续服用提升修为的丹药,等你到我这个修为哭都没处哭去!” 虽然卫不灭的口吻让人听着很不舒服,但是他的话却和赤曾经考虑过的问题不谋而合,还间接承认了赤有修到高深处的能力,这让赤暗暗雀跃。 “至于法宝,绝大部分都是垃圾,我就是炼器师,不需要你去外面搬垃圾回来占地方!”卫不灭不屑地说着,口气狂傲。 对了,卫不灭可是炼器师呢! 赤眼前一亮。 轻易看穿了赤的想法,卫不灭更是不客气地骂道:“你想让我给你炼器?哼,便宜你了,你看看你们穿的都是什么破烂玩意儿,简直丢艳王域地脸!也罢,诡王送来的那堆垃圾我也看过了,中间还是有几个勉强看得过眼的,我就挑几个给你们一人炼一件法宝,明天来我洞府拿!” 说完,卫不灭也不管赤的反应,瞬间消失。 “……”赤无语,她这个艳王在卫老头面前还真是缺乏威信。 不过能得到卫老头锻造的法宝,对整支队伍的提升一定很大,赤开始期待明天了。 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赤把熊和丑蜥蜴叫道近前,道:“我们接下来会有很多事情要忙,也会离开幽府之渊去修真界游历,所以效率很重要,你们两都不会人语,必须立刻开始学习,还有——我想你们也该有自己的名字了。” “欸!”熊第一个叫起来,“名字好呀,我要名字,赤快给我起一个!” “我哪里会起名字,你看我的名字,还不够简单粗暴?”赤翻了个白眼。 “要简单粗暴……嗯!我想好了,我的名字就叫‘莽’好了!”然而熊似乎会错了意,开心地叫嚷着,“我叫莽!嘿嘿嘿!” “等等!喂,我不是那个意思!”阻止不了高兴过头又去扯洪冲裤子的熊,赤只好转向丑蜥蜴,“算了,随它去吧,说吧,你叫什么名字?” “啪叽……”丑蜥蜴别扭地瞄了赤一眼,心想是不是自己起了名字就相当于承认要跟着赤干了啊? “啪叽?现在起名字都流行非主流?”赤诧异地看着丑蜥蜴。 丑蜥蜴一听,急了,自己哪里是那个意思,啪叽是口头禅啊! 于是它绞尽脑汁,匆忙想到一个字:“才不是!我、我叫‘腾’!” “疼?”赤的表情更加古怪。 “腾!”丑蜥蜴得意地点点头,腾飞的腾,多么英武霸气啊,正符合它的气质! “哈哈哈,你没受伤疼什么啊?”赤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啪叽?”丑蜥蜴傻眼了,这才反应过来,又气又恼,带着哭腔道,“那你说叫什么好嘛?” 赤笑了半天才停下来,揉着眼角的眼泪道:“我看啊,你这外形,嗯……姑且算是像一种天外恶兽吧,不如就叫‘龘’吧,三龙龘,多么霸气!” “欸?好拗口的样子。”丑蜥蜴的小爪子在地上抠着,总觉得怪怪的。 “哦,我只能想到这个了,不然你自己起一个?”赤双手一摊,很光棍地说。 “好,好吧,姑且叫这个。”丑蜥蜴想到自己刚才闹出的笑话,生怕又弄出什么事情被赤嘲笑,只能点头答应下来。 至此幽府之渊的筑基四小鬼,都有了自己的名字,虽然有三位的名字槽点满满,但是好歹也有了不是? 现阶段的任务已经明确下来,除了莽和龘的人语学习任务,洪冲的兽语学习和人语练习任务,赤要做到就是用诡王送过来的垃圾,不,材料先在艳王域建一两个避难所,否则万一大雨磅礴,四筑基就变成了四落汤鸡了。 矿石已经全被卫不灭拿走,赤把剩下的草药、种子集中在一起,搬到那堆建筑材料附近。 “好了,我们开始建房子吧!”赤对着木料石板摩拳擦掌,会建出什么样的房子呢? 修士很少规律生活,睡觉时间也乱七八糟,趁着兴奋劲,四筑基高高兴兴地就着月光开始建造新家。 一夜无话。 第二天,卫不灭总觉心里有股奇怪的预感,于是他不等赤来找,决定自己把炼好的法宝送过去。 当卫不灭飞到荒原上时,突然一个急停,揉了揉眼睛——难道我老了,老眼昏花了? 然而眼前的景象并没有什么变化,一个丑陋的,像打满补丁破衣裳的东西峭立在原野上。 卫不灭望着平原上那个突起,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闪现到近前,呼啦一巴掌,将那丑东西拍了个粉碎:“你们这群废物在干什么!” “啊,毁了。”赤摸了一把汗,淡定地说。 “嗷嗷嗷!人类你太过分了!为什么弄坏我的窝?”熊瞪大了眼睛,举爪对着空中乱刨。 “啊……”洪冲眼中闪烁着失望,这一次尾音拖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长。 “啪叽啪叽!”龘嘤嘤哭泣,但是又不敢说出口,他昨天才被卫不灭拖到洞府检查了一番,其间过程不堪回首,今日哪敢造次? 卫不灭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怒吼道:“还不给我滚去赚钱,再给我看见你们在修这种狗窝,我就把你们切碎了全部拿去喂狗!” 说完,他从袖子里啪的甩下四件东西,拂袖而去。 “看吧,我就说他不会喜欢这模样的房屋的。”赤冷漠地看着倒塌的“房屋”,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笑。 “呜呜呜,多好看啊,这可是我小时候在天罡龙熊圈里最流行的样式。”熊颓然趴在地上。 “没事……重新来过。”洪冲说道,毕竟对他来说,修建房子什么的,多么的新奇,怎么能轻易放弃? 而被卫不灭吓怕了的龘,很没骨气地选择了妥协:“啪叽……你们不要搞事了,挖个洞住得了。” “都不要吵了,你们看,我们的东西到了!”赤挥手阻止了三个同伴的吵闹,从地上捡起几件金属制品,脸上容光焕发起来。 0144 那位大人 龘万万没想到,法宝竟然还有自己的份! 它拿着属于自己的第一件法宝,有些不知所措,以至于赤塞给它一个备用小储物袋让它先将就一下的时候,它都没能做出反应。 四件法宝都是根据四筑基各自的特点制作而成,具体要怎么使用,只能靠自己摸索。 “没想到他如此用心。”赤把玩着手上的新法宝,将感激藏入心底。 卫不灭不是需要口头感谢的人,唯有用行动来回应他。 “时间不多了,开始吧。” …… 两周后。 “啊啊啊!赤,你修炼得太快了!”熊扑在赤腰上,嚎叫不止。 如今,赤已经是筑基四层修为,离开天奕门到幽府之渊,之间经历了太多太多,可实际时间也不过两年,她几乎没有专门打坐修炼过,修为就已经跨入筑基中期的门槛。 这个修炼速度在修真就都着实可以算得上凤毛麟角了,恐怕只有天奕门这样大门派的顶尖修士能与她比较。 赤拍拍熊的脑袋:“我修炼的问题你一直都是知道的,不过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你们留下来继续修炼学习,我有些事情需要打听。” “好吧,赤小心哟,早点回来。”熊听了,挥挥爪子,便回去找龘探讨人语的问题了。 在人语天赋上,果然还是龘更高,这么短的时间,它就掌握了基本的交流语句,天赋禀异。 和熊、洪冲、龘不同,赤不但要考虑修炼学习的问题,她还得尽快搞清楚幽府之渊到底是怎样的势力。 犹豫了一下,赤没有选择去找卫不灭,而是走进了肃王的领域。 希望运气好,能遇到越淋吧? 这家伙嘴巴很坏,性格却挺直爽,和他交流起来倒是没什么地位身份的障碍。 肃王域和艳王域的边界并没有设障,赤很顺利地踏上了肃王域。 漫步在金色和红色的山石间,暖人的火息令人血脉扩张,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赤越是向前行走,越觉有一股豪气在胸中凝聚。 她很想大喝一声,再与人酣畅淋漓地大战一场。 “喂,你跑到老子的地盘上来干嘛!”突然,身后传来不爽的呵斥声。 来了!赤嘴角露出一个极浅的笑意,转过身,看着来人道:“左邻右舍的,多亲近亲近呗。” “呸!谁要跟你亲近!”越淋矢口否认道,然后露出坏笑,“嘿嘿,你竟然跑到这么深的地方来了,胆子可不小啊,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内心躁动无比?” “躁动没有,”赤瞄了他一眼,“只是想打架。” “那不就是躁动吗?”越淋奇怪地撇撇嘴,“哼,肃王大人说的果然没错,你小子的精神力果然比一般人强很多。” “什么?”赤没想到越淋会突然提到精神力,略微有些慌张,皱了皱眉问道。 还好,粗枝大叶的男人没有注意到赤的情绪,降落在地面边走边说:“也不知道你耍了什么手段,居然把诡王那个女人给套了进去,筑基斗炼神,这等事老子还是头一次听说!诡王那个女人难缠得很,你摆了她一道,老子还是挺高兴的。” 原来是这个事情。 赤沉默了一下,问道:“我使用精神力,是肃王告诉你的吗?” “废话,现在还有几人会修炼精神啊?老子就是喜欢拳头大揍人的感觉,最烦这些邪乎的玩意儿,”越淋示威一样向赤比划了一下拳头,“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虽然是肃王大人告诉老子的,但你和诡王撕的时候肃王大人并不在幽府之渊,看穿你手段的是幽府之渊背后的那位大人,肃王大人也是被他召见后才知道的。” 越淋果然是个实在人。 赤看他顿时顺眼了不少:“那位大人是谁?” “你问老子,老子怎么知道!有资格见那位大人的只有四王,下面的人仅仅是知道他的存在罢了,”越淋没好气地说,“当然,你也必须听他召见才可能见得到他,所以也别给老子得意。” “小心眼,谁得意了!”估计无法从越淋这里得到“那位大人”的情报了,赤只得转移了话题,“你说的‘躁动’和我的精神力有什么关系?” 说起这个,越淋面上浮现出骄傲之色:“哼,没见识,你以为我们肃王域只是红红火火这么简单吗?天真!凡是踏足我们肃王域的人,都会受到精神鼓舞,变得勇猛好战起来,精神力脆弱的人,甚至可能失掉心智变成杀人魔。” “哇,这么变态?难怪我走了半天都没看见一个人,是不是很多人都失心变成杀人狂然后掉进岩浆淹死了?”赤吃惊道。 越淋掐死赤的心都有了,她说话怎么这么不讨喜呢:“死丫头你欠揍啊?当然是老子为了看看你能走到什么地步特地让他们散开了!” 相对的,赤当然也不觉得越淋有说过几句好话,她毫不在意,心安理得地继续发问:“那你们搞这些有什么用?你不是说懒得修炼精神力这种邪乎的玩意吗?” “这是用来锻炼人意志的懂不懂!在这样的环境下练习,以后在战斗中就很容易保持冷静!”越淋真想一巴掌把赤扇飞出去,“现在你所处的位置已经是金丹期和元婴期修士修炼区域的交界处了,然而你却仍旧没有太大反应,说明你的精神力水平至少是元婴期。” “哦?那我再往里走试试?”赤来了兴趣,借此测量一下自己的精神力到底是什么水平不是更好? 然而越淋却一把将她拦住:“喂喂喂,不准走!你当这里是你家啊?” “幽府之渊的规定,王想去哪就去哪,你敢拦我?”赤再次扯起幽府之渊的大旗狐假虎威起来。 “老子……老子真想一巴掌抽死你!”越淋气急败坏。 赤心中暗笑,但是她又不是来找茬的,于是突然乖巧地往旁边一块稍凉的石头上一坐:“不走也行,给你一个面子,可是相应的,你得回答我几个问题。” “妈的!竟敢威胁老子!”越淋怎么看赤那张写满了“你能奈我何”的臭脸都觉得可恶之极,却又只能选择妥协,“什么问题,过分的老子可不回答。” “放心放心,”赤一副哄小孩的口气,“放松些,不要紧张,很简单的,你能答上来的。”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越淋气呼呼地说。 和越淋说话,就不需要拐弯抹角了。 赤直切主题:“幽府之渊到底是怎样的存在?为什么当初我在师门从来没有听说过幽府之渊,这也太奇怪了!” “你的师门?老子记得好像是天奕门?”越淋一屁股坐在赤对面烫得发红的岩石上问道。 赤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越淋的臀部——裤子质量不错,都没有烫坏。 “是天奕门。”这没什么好隐瞒的。 “那就难怪了,毕竟这垃圾门派可是最担心幽府之渊重出江湖的门派之一啊。”越淋鄙夷地说道。 对“垃圾门派”四个字感到不爽,可是和越淋争辩这个毫无意义,最重要的是,听上去其中还有秘辛啊。 赤关切地问:“为什么?” “为什么?哈哈哈,那就要问问你自己了,你以为你为什么能坐上艳王的位子?”越淋突然抬起手,食指正指向赤的眉心。 “我?”赤愣住了。 0145 命运的抉择 “天奕门绝对想不到,”越淋望着天空感叹道,“好不容易亲手葬送了幽府之渊的艳王,三百多年后,自家炼气期大弟子竟然会背叛门派坐上艳王的宝座!” 什么……? 赤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真想看看啊,他们知道你是艳王的反应,哈哈哈!”越淋的笑声在山谷中不断回响,然而,看他的神情却并不像想象中那样超然。 悲意在越淋脸上不断蔓延,他的笑声也逐渐平息下来。 赤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无论是天奕门杀掉前代艳王的事情,还是越淋莫名的悲伤,都太过出乎意料。 “现在知道太多,对你没什么好处,你只要知道幽府之渊和四圣会,一切纷争和仇怨,都起源于虚兽即可,”越淋拉开肩上的甲胄,一块如同黑曜石的骨甲出现在肩头,“和你一样,我也是虚兽呢。” 虚兽…… 赤记得幽府之渊是在虚兽灾难爆发后建立,那个时候四圣会早已存在,难么幽府之渊的建立就是为了对抗四圣会——为了虚兽? 可是这是为什么? 在呼延虬讲述的历史中,四圣会除了局势不受控制时杀过不少虚兽,后来再没有针对虚兽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现在很多虚兽在妖修地界活得好好的,四圣会里也有虚兽存在。 幽府之渊和四圣会的仇怨怎么会因虚兽而起? 只可惜越淋根本不愿谈起此时,赤只能暂时压下心中的疑惑。 “四圣会和幽府之渊是死敌,”越淋坦言,“双方纷争两千多年,死伤无数,直到三百年前那场围剿。” “艳王和她的绝大部分部下,都死在了围剿之中,但是同样的,她们临死前的反扑,也使得四圣会死伤惨重,伤及根本。” “差一点,修真界就要毁灭了呢,”越淋惨然一笑,“当时我们已经准备好整个幽府之渊出动和四圣会决一死战,可是上面的命令下来,要我们按兵不动。” “和平,他们想要和平。” “他们说这种争斗毫无意义。” “他们说即便我们全部死光了,也改变不了这个世界。” “源头,我们无论做什么,也无法掐灭憎恨的源头。” “一场爆发在即的大战,就这样在上位者的命令下掐灭了。” “我知道这样对修真界来说是正确的,可是无法认同。” “说什么停止、和平,为了修真界的大计!真是这样想的,当初为什么要设下天罗地网,将艳王她们全部杀死!难道非要牺牲许多人,当灾难降临在自己头上,才慌忙用虚伪的正义来掩饰自己的恐慌?” “真是可笑!” “没错,战争平息了,但是仇恨不会!我恨四圣会,更恨当初参与围剿的那些门派——天奕门、魔龙门、神耀门,还有许许多多中小门派、家族,每一个名字我都记得!” 赤默然。 “三百年前的战争,让四圣会明白幽府之渊并不是那么好招惹的,他们想要毫不费力地干掉幽府之渊根本不可能,所以便有了现在这副局面。” 越淋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双方保持克制,四圣会不再针对幽府之渊发动围剿。” “三百年来,幽府之渊前所未有的低调,因为修为最高的艳王陨落,对幽府之渊来说也是极大的打击,我们需要休养生息。” “不过,我们的沉寂,似乎让四圣会的人飘飘然了呀,”越淋呵呵冷笑道,“以为我们害怕了,不敢再出现?甚至都不告诉弟子幽府之渊的存在,企图让幽府之渊从人们的视线里消失?” “不仅如此,散播关于幽府之渊的谣言,将我们描述成不成气候、穷凶极恶的组织,期盼将幽府之渊赶到整个修真界的对立面,真是用心良苦。”越淋目光中满是杀意。 竟然有这样的故事。 赤听完后心里五味掺杂,也不得不感叹命运的捉弄。 前代艳王死于天奕门的刀下,而她作为继任者,将自然而然地背负上这段血海深仇,即便她想要挣脱仇恨的束缚,天奕门也绝不会放过她。 “嘁,”赤苦笑两声,“当初看到海捕令,我的头竟然值三百黄玉,我还觉得天奕门小题大做了,现在看起来,就算这个价格再翻十倍,也是值得的。” 原本,她以为自己远离天奕门,时间长点,大家也就忘了她,脱离天奕门闹出的不愉快也会随着时间慢慢消散。 到如今,这一切都成了奢望,她和天奕门,完完全全站在了对立面,不死不休…… 命运,总是爱捉弄人呢。 “对了,幽府之渊既然和这么多势力都有仇,我们的人怎么安全地进出幽府之渊呢?一定有隐蔽的出入口吧?”和天奕门的恩怨赤暂时不想去细想,她还有重要任务在身,此时的趁着四圣会还没注意到她赶紧完成。 “那是当然,出入方法多得是,不过原本归艳王管辖的通道已经由另外三王代管。就算现在交还给你,你怕是也没有能耐管好它们吧?”越淋对赤的能力嗤之以鼻。 “行,你们先管着吧,”赤狠狠瞪了他一眼,这家伙真是无时无刻不在找机会鄙视自己的实力,“我借过一下就行。” 谁知,越淋的鄙视之色更加明显:“小鬼就是小鬼,你该不会以为过路不要钱吧?” “不是吧?一看就知道我分文全无,我出不去就不可能赚钱,赚不到钱就出不去,恶性循环!”赤一拳垂在身下的石头上,又是钱!为什么她一个修士总要被这等俗物所困呢? “别看老子,你穷又不是老子造成的!”越淋总算是恢复了狂妄自大的口气。 赤觉得还是这样的越淋相处起来自在些,方才那个沉浸在悲痛中的男人,看得她都揪心。 “我刚来幽府之渊,就和你熟点,不找你帮忙找谁去?”赤理直气壮地说。 “呸!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谁和你熟!老子凭什么帮你?”越淋对于赤的厚脸皮感到震惊。 没办法,口袋里空空如也,只有死皮赖脸了。 “话说肃王域深处的景色应该很美妙吧?我还没见识过,我看今天天气不错,不如就住在肃王域踏踏青?”赤狡黠一笑,说着就站起来想往里走。 “你!你这个死丫头!不讲信用!”越淋气得跳将起来,破口大骂。 “别气了,你看你头顶都燃火了,”赤慢条斯理地说着,“好啦,越淋兄弟,你就行个方便让我走一遭呗。” “呸,这次让你走了,下次又来肃王域捣乱!”越淋说什么也不干了。 赤望着他地眼睛,突然面色一肃:“就当是代替前代艳王帮助一次后辈,好吗?” 越淋愣住了。 好一会儿,越淋终于缓缓仰起头,望着天边的太阳:“下不为例!” 0146 种下希望 “赤回来了!”当熊看见赤回来,兴奋地蹦到她跟前,撒娇狂蹭不止。 “好啦好啦!”赤被熊肥胖的身躯“蹭”得连连后退,赶紧制止它疯狂的动作,“大家练习得怎么样了呀?” “呜呜,还差一点就能进入筑基二层了。”说到修行,熊一下子蔫了,有气无力地说。 四筑基,洪冲修为最高,现在已经突破筑基八层;龘虽然法术肉体都不太行,但是论修为可是筑基五层;赤刚刚突破筑基中期;所以只剩下熊一个在筑基前期徘徊,这让它感到无比的挫败。 赤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它,只能轻轻拍拍它的头。 龘扇着刚刚长出来的嫩翅膀,歪歪扭扭地飞到熊背上,竟然口吐人言:“区别不大。” “不错,你都能直接说人话了。”赤赞叹道。 “小意思!”龘得意地昂头一嚎,“啪叽。” 真是毫无气势可言…… 洪冲抠抠龙炮,脸色别扭:他感觉过不了多久,龘的人话会比他说得好…… 看起来大家在实力上的进展并不大啊。 不过这也才两周时间,要求实力飞跃就太儿戏了。 赤不再询问修炼的事情,在场的都不是惫懒之辈,无需她太过操心:“我已经和越淋说好了,他愿意让我们借道一次。所以我们几天后就要离开幽府之渊了。” “咦!这么快!”熊哀嚎着,它还没过几天安生日子呢! 它正盘算着专心修炼,提高修为,哪知又要出门奔波,这下什么时候才能进入筑基中期啊! 赤理解它的心情,却无法改变计划:“我也没有办法,要完成卫前辈的任务,我们本来就没有太多休整的时间;再者,我们手头的兽肉罐头都吃光了,要不是诡王送过来的灵草里面有一些灵果,现在还饿着肚子呢!我们必须赶快去外面赚钱。” 赤说的有道理,熊只能悲伤地点点头。 “我决定后天出发,所以今明两天我们还要忙活一阵,”赤从储物袋里取出大袋大袋的种子,“尽可能多地把这些种子种下去吧。” “这个简单,把种子按进土里不就行了?”熊活动活动自己的肉掌。 龘却在这时插话道:“笨熊,你这个方法也就种种硬壳水果,不,都不能叫种!根本就是随意乱丢,任其自生自灭。” “你说谁笨!”熊呼啦一声站起来,将背上的龘掀翻在地,“你这只笨蜥蜴!” “熊别闹了,龘说得确实有道理,”赤赶紧拉住熊的胳膊,“种植并不简单,我们离开幽府之渊后,更是无人维护灵植,如果连种种子都很随意的话,到时候收获恐怕寥寥无几。” “好吧,既然赤都这么说了……”熊只得收回爪子,却不忘横了龘一眼,威胁道,“哼!看在赤的面子上,放过你了。” “嘁!”龘一副很不屑的模样,却悄悄挪到了洪冲身后,“其实我也不是很懂,不过我在黑雾峡谷的时候,食物难寻,只得自己摸索着种了一些灵植。” 没想到龘还做过这样的探索! 赤很是惊讶,龘的智力恐怕比她想象得要高得多啊! “没有人维护是个麻烦事,这里的灵气又很稀薄,土地还贫瘠得很。所以我们这次最好只种那些生命力顽强的灵植,”龘一边说,一边拖过一袋种子,打开翻了翻,道,“很可惜,我认得的灵植也不多,不过运气不错,这里面还是有我认识的。” “好,那就按你说的办,你说怎么种,我们就怎么种。”赤当即拍板。 龘竟然会这样的生存技能让赤喜出望外,她越来越觉得把龘劫持到幽府之渊十分明智,虽然这事说到哪里都不是什么光彩之事。 龘认识的种子在三十袋种子中只是很小一部分,但是一忙活,还是花掉了一整天的时间。 不过看着在大家的努力下,荒地变成整整齐齐田埂,一众人成就感油然而生,就连木讷的洪冲,脸上都浮现出柔和的线条。 除此之外,赤还在龘的建议下搭了一个严实简单的二层小阁楼,用来堆放剩余的种子。 “很好,我们可以放心地离开了,”望着大家的“杰作”,赤满意地点点头,“这次多亏了龘。” “小意思啦!”龘再次得意道。 “等等,我……可以再种……一样东西吗?”不想,洪冲竟然突然发话道。 只见他熟练地从储物戒指里取出一个玉盒,打开盒盖,一株可爱的紫色植物出现在众人眼前。 “欸!灵瓶树!你竟然有这个好东西!”龘满脸欢喜。 赤诧异地问:“灵瓶树很好吗?” “唉!不识货!这当然是好东西啦!不然僵尸怎么这么喜欢啃它?”龘摇头晃脑地说,“灵瓶树拥有‘复生’的能力,能将死气转化为生气,将它种植在这片荒野上,虽然很慢,但是绝对能逐渐让这里焕发生机!” “什么?”赤大吃一惊,她万万没想到灵瓶树竟然有这等奇效,即便是镇魂城人,也根本不知道它是这样的宝树,否则怎么可能只卖这么一点价格? “知道厉害了吧?它转化出来的生气非常特别,即便是阴属性的僵尸也可以吸收,让自己烂掉的身躯逐渐复原,所以它就成了僵尸最爱的食物,比血肉还要喜欢!”赤的反应让龘很受用,它得意地拍拍肉翅,卖弄着知识。 赤欢喜无比:“太棒了!赶快把它种下!” “等等!”然而龘却拦住了赤伸出去拿灵瓶树的手,“灵瓶树虽好,可是也有特别的限制。灵瓶树喜阴不喜阳,对生灵的气息很敏感,不适合你这样火气重的人类长久接触!” “哦……”赤有些遗憾,不过随即又是一喜,“那可巧了,难怪从来没有人发现灵瓶树的功效,毕竟人类和这棵树根本不对路嘛!但是我们不一样,我们有洪冲啊!” 作为一个僵尸,洪冲和灵瓶树很自然地绑定在了一起。 洪冲显然很喜欢灵瓶树,非常有觉悟地揽下了种树和未来呵护灵瓶树的任务,在龘的指导下,选了两座小山峰的阴影处将灵瓶树种下。 “我们出去游历,最好多关注一下阴属性的灵植,到时候带回来种下,和灵瓶树相伴而生,效果更好。等它们长大,即便是你靠近,也不会对灵瓶树产生太大影响。”龘像一个军师,用小爪子在空中虚抚一阵,描绘出一个美好的未来。 看着逐渐呈现出生机的艳王域,希望在赤的心头升起。 有这些各有所长的伙伴们的帮助下,重振艳王域,将不再是幻想。 0147 出发 按照约定的时间,赤一行来到艳王域和肃王域的交界处。 “怎么这么慢,老子等半天了!”大老远的,就听见越淋不爽的抱怨。 “老越,”赤就像多年的老朋友一样跟他打招呼,“麻烦你带路!” “带什么路!都给我上来!”越淋甩出一件火红战斧。 那战斧通体成暗金色,做工极其精致,却无四溢的光华和灵气,一看就是一件不失低调的好宝贝。 “这是你的飞行法宝?”赤好奇道。 “飞行法宝个鬼啊!老子独来独往,要这么大飞行法宝作甚!还不是要载你们这群小鬼,只能委屈我的战斧了!”越淋口气恶劣,率先跳上战斧。 “那还真是谢谢了。”赤笑着,招呼众人都上了战斧。 越淋随手打了个响指,一层护罩将赤等人全部护在其中,也不多言语,指挥战斧向幽府之渊中心飞去。 看清了方位,赤却糊涂了,问道:“我们不是要出门吗?” “老子知道!”越淋不耐烦地说,“难道你还想从太阳底下光明正大地飞出去?怕不是出去没几步就被四圣会的杂碎给盯上了!” “哦……”赤挠挠头,不再说话。 战斧不是飞行法宝,但是在炼神期修士的操控下,速度也快得惊人,艳王域和肃王域两边的景色飞也似地倒退着,不出十柱香的时间,景象陡变! 艳王域和肃王域原本还算平坦的地面突然变得陡峭起来,一个庞大的峡谷呈现在眼前! “抓紧了!”越淋也不多做解释,立刻按住战斧,飞行方向急转直下! “哇!”熊、洪冲和龘哪里反应得过来,瞬间飞了起来,像鸡蛋摊饼一样撞在护罩顶端。 只有赤一个人迅速抓住了战斧上一个环扣,看着同伴们的惨状,她忍不住冲越淋道:“喂老兄,太不厚道了吧?给点反应时间要你命啊!” “切,笨手笨脚的!反应这么慢,出去以后怕不是要被人揍得屁滚尿流!”越淋嫌弃地看了头顶一眼,还是稍微放慢了速度。 当当当三声。 熊等纷纷从顶端掉落,摔在斧面上。 “抓住环扣。”赤赶紧叮嘱同伴们。 对于越淋赤也没法过多指责,他愿意帮忙都不错了。 三个筑基才慌忙学着赤的样子,将自己“固定”在斧头上,警惕地盯着越淋,担心他会再做出什么欺负人的举动。 战斧飞速下降,赤抬头一观,发现方才壮观的大峡谷已经变成了狭窄的开口,再向下飞行一会儿,恐怕就要变成“一线天”了。 “好深!”赤惊叹道。 “废话,不然你以为为什么叫幽府之渊?要是等你们慢慢走,何年何月才能到达!”越淋没好气地说。 自动无视越淋的鄙夷,赤仔细观察四周。 幽府之渊的渊底很暗,却并非全无光芒。 这里不像九幽涧那样充满雾气,这里的空气十分清明,山崖上不时冒出荧光植物,各种颜色都有,其中紫色占了大部分,蓝色也随处可见,其它颜色则比较稀少,虽然黯淡,却有种神秘的感觉。 山崖上还有人工开凿的小路和洞府,那些洞府上大都挂着匾额,只可惜越淋飞得太快,赤还没看清匾额上的字,那些洞府就离她们远去了。 越淋一路向下,已经飞了一炷香的时间。 “这里到底有多深?”赤暗自心惊,越淋的飞行速度她是知道有多快的,然而目前却没有丝毫到底的迹象。 不过越淋显然不打算飞到深渊底部,他放慢速度,调转斧头方向,嗖地冲进一个洞府。 即便早有防备,赤仍旧只来得及瞄了一眼洞府的匾额。 “星垂-随。” 好好地顺着蜿蜒的道路飞行,越淋突然一言不发地收了战斧。 啪啪啪! 又是三声重重的落地声。 “喂!”唯一稳住的赤气恼地冲越淋吼了一声。 这家伙就是故意的! 越淋轻蔑地昂起头,看都不看她一眼:“看见了没,传送阵!” 赤定眼一看,前方果真有一个古朴的传送阵! 只是这个传送阵和赤见过的传送阵不同,没有任何安置灵玉的地方。 不安装灵玉,怎么发动传送? “这是通向星垂修真域的随即传送阵,星垂那个地方,资源分散,没什么厉害的大势力,正好适合你们这些小鬼,上去吧,老子送你们一程。”越淋指着传送阵道。 “可是,这个传送阵没有灵玉插槽啊?”赤疑惑道。 “废话,没见过手动传送?要灵玉的传送阵你拿得出灵玉来传送?”越淋恶狠狠地说,“快给老子上去,不要浪费老子的时间!” “好好好。”赤无奈,只得招呼同伴们上来。 两人两兽挤在小小的传送阵上,根本没有可以挪动的地方。 “站好了,老子要发功了!”越淋蹲下身,双手按在传送阵的边缘,灵气运转。 脚下的传送阵陡然亮起昏黄的光芒,赤立刻感觉到阵阵眩晕,正想问个究竟,身体却不受控制地一紧,接着就从原地消失。 “累死老子了!身体都被掏空了!”霎时间洞府里只剩下越淋一个人,他呼啦一声瘫倒在地,体内灵气几乎消耗殆尽,“幸好成功了,不然让一群小鬼看见老子萎靡的样子不是很没面子?就在这儿睡一会让吧。” 于是,肃王域第三把手,右护法越淋,在传送洞府冰冷的地面上呼呼睡起了大觉。 “昏,这什么鬼传送阵……呕……”另一边,赤头昏眼花,扶着一颗大树,口中不断向外吐着不明物质。 熊和洪冲远远地站在草丛里,脚边仰躺着一只肚子肥硕的大蜥蜴。 默默地看了一眼口吐白沫的大蜥蜴,再看看精神百倍四处嗅嗅摸摸的熊,洪冲捏了捏拳头。 身体素质,果然很重要呢。 等赤和龘缓过劲来,天色已晚。 “我们先找个城镇落脚吧,”赤翻了翻储物袋,里面还有几千块红玉,暂时够一行的开支。 熊一听城镇就来劲了,眉开眼笑道:“好呀,我们去!我听见那边隐约有敲锣打鼓的声音,还闻见点点香气,嘻嘻,想必是个好去处!可以大吃一顿啦!” 熊的耳朵鼻子果然灵巧。 无法从周围的景象推断具体位置,去哪都一样,赤便点头答应下来。 一行人开始朝熊指的方向前进。 路上赤也没有闲着,向洪冲和龘稍微说明了一下人类社会的规则,避免这两个从没进过城的孩子闹出麻烦事来。 其实赤不担心洪冲,毕竟他对大多数事情都兴致缺缺,一般就沉默地跟在赤后面,哪也不去,只是必须把显眼的龙炮收起来让洪冲纠结了好一会儿。 而龘就麻烦了,它对灵魂有特殊的爱好,要是进了城,举目四望到处是弱小的“猎物”,把人家的灵魂全部扯出来吃了,她们一行非得被当成邪修不可! 除此之外,她还叮嘱龘不要随便在人前说人话,否则作为一个兽类,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 说起引人注目,赤把左手又向袖子里缩了缩——身上这件补丁烂法衣也得赶紧换掉。 龘伏在熊背上,一行人速度飞快地向城镇移动过去,很快,一座漂亮的城市出现在视线之中。 0148 抢座高手 四相城,在整个星垂修真域也算是中型城市了,城市干净整洁,秩序井然,由多个大小势力共同打理。 “筑基期修士,请缴纳每人十块红玉的进城费。”城门口的守卫修士面带微笑地对赤说。 “哦。”赤面上不显,心里却在滴血。 对身负三万黄玉,也就是三百万红玉任务的她来说,每一块红玉都弥足珍贵。 幸好灵兽不需要交钱,赤交出二十块红玉,拿回两块令牌。 “赤赤赤!吃饭吃饭!”熊紧贴在赤的手边,低声一个劲地催促着。 赤无奈,熊确实已经忍耐太久,一路上吃尽了苦头,这一次就满足它吧,顺便也让洪冲和龘体验一下跟自己离开黑雾深林的好处。 不过预算有限,赤可不敢像公子哥儿一样大手大脚地花钱,于是她露出亲和力满满的笑脸,礼貌地向路过的修士询问哪里有饭店,当然,如果性价比高一点就更好了。 路过的修士一看赤的衣服就知道这是个穷酸的主,立刻心领神会,很给面子地没有拆穿,好心地指了一家店给她,还推荐了几个好吃便宜的菜式。 “多谢道友指点。”赤谢过这位修士,招呼后面三个伙伴跟上,开开心心地踏上了觅食的旅程。 现在是傍晚,酒楼生意火爆,每一个即将空出来的座位,都会被一群饥渴的修士盯上,只等吃完饭的修士屁股一离开座位,立刻有人抢上去。 看明白了激烈的竞争是咋回事,赤对几个伙伴道:“看,那边那桌马上就要吃完了,等他们一走,我们立刻冲上去坐下,一人一方,我最快,就去北边,熊短距离最慢,去南边,龘去西边,小葱去东边!” 三个同伴俱是点头答应。 赤摩拳擦掌,日木风声、箭矢冲锋,只需要她一个念头就能生效。 看看周围同样看起那张桌子的修士们,赤轻蔑一笑。 在短距离爆发上,目前除了柏胜,还没有哪个筑基修士能与她一战! 吃完饭菜的修士擦了擦嘴。 “各就各位!”赤低声向同伴发出命令。 桌上的修士放下的手绢。 “预备!”所有盯上那桌的修士都拱起了背。 那桌修士们缓缓起身。 “跑!”赤大喝一声,身体化作一道青烟! 唰! 一个修士刚刚那离开座位,就感觉自己刚才坐的地方多出一个人来,顿时吓了一跳,定眼一看,赤正冲他友好地笑着。 “道友……佩服!”那修士目瞪口呆,从没见过抢座位如此之快的修士,他连忙向赤拱拱手,以示敬意。 “哎哟!”他的对面,刚起身的修士屁股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他一个不稳哀嚎着摔倒在地,却发现旁边还有几个和他一样趴在地上的修士。 他愤怒地爬起身,向刚才的座位上一瞪,只见一只庞大的肥熊正咧着满口锋利的白牙冲他傻笑。 嘶……那修士吓得一阵哆嗦,讪笑着从一旁溜走了。 西边的修士倒是没有在起身过程中受到惊吓,他安全地起身,往大门口一走,却是呆了呆。 他眼前的几个修士面目狰狞,却像是石雕一样保持着奔跑的动作立在他面前。 他惊讶地回头一看,只见一只长相丑陋的蜥蜴正施施然飞上座位,满是条纹的脸上根本看不清楚哪里才是眼睛,又做何表情。 至此,三方座位已经完全落入艳王的掌控,唯独东方,出了一点意外。 “哎呀,本公子还是这样迅速,果然是四相城筑基期最快的男人,咦,三位兄弟……额,这位姑娘和这两位兽类朋友,你们也很快啊。”一名长相颇为儒雅的男子坐在东方的位子上,后面站着一脸呆滞的洪冲。 “……”赤嘴角抽了抽。 儒雅男子根本不看后面,对赤三个拱手道:“三位朋友,既然坐在一桌就是有缘,小生与三位一见如故,这一顿就让小生请了,就当交了个朋友。” “……”没人回话。 儒雅男子一愣,发现赤三人都望向自己后面,于是也回过头,看见满脸冷色的洪冲:“这位兄弟,你回去等下一桌吧?胜败乃兵家常事,不用如此在意。” 然而洪冲仍旧一动不动,儒雅男子意志也是强大,见劝不动,便转过头:“我们可以叫菜了,额,三位,你们瞪我做什么?” “我们是一起的。”赤用手指在桌子上敲着,似笑非笑地盯着儒雅男子道。 “……”这次轮到儒雅男子嘴角抽搐了。 但是,他毕竟抢座多年,早已习惯了别人或嫉妒或愤怒的眼神,脸皮比城墙还厚,当即道:“原来如此,不过四相城酒楼的规矩,谁先到座位就是谁的,只能请这位朋友待会儿再吃了。” 让座是不可能的,一辈子都不可能让座,凭本事抢到的座位,凭什么要让? 赤也不想刚到一个地方就坏了规矩,但是洪冲这么站着也不是个事儿,让洪冲去一旁呆着等他们吃完更是赤想都不会想的事情。 “看起来,这位道友对自己抢座的功夫很有自信?”赤微微眯起眼睛,笑道。 “那是自然,小生不才,是四相城上一届的筑基期抢座王,别的不行,这抢座么,在下自认为不会输给任何人。”儒雅男子得意洋洋地说。 抢座王……这种事情有什么好得意的。 赤完全不能理解男子的骄傲,不过她也明白这个男子的速度的确不错,想让他让出这个位子,怕是不容易啊。 “是吗,我观道友印堂饱满、眉清目秀,本以为是个高瞻远瞩之人,谁知竟是目光短浅之辈,岂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凭道友的能力,还当不起抢座王三个字。”赤故意拖长了尾音说道。 儒雅男子也笑了:“道友的激将法也太稚嫩了,不过小生对于自己的抢座能力,有绝对的自信,只要在筑基期,这四相城内,小生无一敌手!” “是吗?原来道友不光自负过头,眼神还不好,看看你面前这三位,哪一个抢座能力不比你强?”赤呵呵一笑,轻蔑地说。 儒雅男子一呆。 方才他专注于抢座,没有注意到赤熊龘是怎么抢到座位的,但是除了龘,好像赤和熊坐上座位的速度都不比他慢啊。 “道友此言差矣,道友们和小生同时落座,怎么能说抢座能力就比在下强呢?”儒雅男子很快镇定下来,他对自己的抢座能力很是自信,方才又未用全力,还有更快的余地。 况且,要说天下比他抢座位快的人或许有,可是也不可能一下在冒出来三个,而且正巧和他坐在同一桌啊。 “不如这样吧,”赤指着不远处一个即将吃完饭的独坐修士道,“我们再比一次,我们三个任你挑选一位和你比赛,谁抢到他的位子,谁就赢了,胜出的就可以在这桌继续吃饭,输的全员离开,怎么样?” 男子转念一想,自己可是要赌上抢座王的名头,而赤等人不过是一顿饭罢了,自己好像一点也不划算啊? 于是他说道:“可以,不过条件要改一改,若是我赢了,你们三位不用走,这饭还是我请了,不过三位道友却要帮我办一件事情,嗯,自然是有偿的。放心,不会让你们做什么有损人伦或者危及性命的坏事,我陈立行为人正直,你们随便在四相城内打听。” “行,”一听有报酬,赤两眼放光,不带一丝犹豫一挥手答应下来,甚至有点想输,“你可以选了。” 0149 比武招亲 没想到赤会如此爽快,陈立行预感到有些不妙,但是话已出口,他也不好收回。 他看了看熊——不行,这个家伙屁股好大,根本不用灵气就能轻松把他挤开,即便他先坐上了也会输掉。 他又看了看龘——有点诡异,没见过的奇怪兽类,那么慢的速度能抢到座位一定有古怪!他虽然速度快,别的方面却不太行。 最终,他看向了赤,所有对手里,只有赤稍微正常一点了。 “小生不才,愿与姑娘一较高低!” “好吧,我就陪你玩玩吧。”赤嘴角勾起,笑道。 “姑娘的座位比我离那位修士稍远,不如姑娘稍微搬近些?”陈立行比划了一下距离说道。 “不了,快准备好,他要起来了。” “可是……” “预备。” “……”陈立行突然觉得自己似乎中计了,赤的距离比他远,自己输了更加丢人,赢了也不光彩啊! 但是那位吃饭的修士可不会等他和赤说好,已经准备要站起来了。 陈立行只得转换心思——等自己赢了就让出座位好了,这样既不失风度,也不失名声。 虽然不管怎样自己都要让出座位让陈立行不高兴,但是此时已经容不得他想更多,那名修士站起了身! 龙抬头! 陈立行迅猛地从座位上窜起,如同利箭一样射向座位! 旁边传来无数人的惊呼,想必是被他惊人的速度折服了吧? 然而,他很快意识到自己想错了。 就在他接近座位想要坐下的时候,身边传来一阵轻微的噼啪声响! 恍然间,陈立行几乎以为有一条游龙从身旁经过,然而那条龙身形一折,坐在了他触手可及的座位上。 陈立行一个不稳,差点栽倒“游龙”的身上。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陈立行肩膀上传来一股支撑力。 “道友,承让了。”赤坐在座位上,笑容灿烂。 输了…… 陈立行失落地站在原地,看着赤悠哉游哉地走回原本的座位。她们一行俱皆座下,叫了小二过去点菜,再没看他一眼。 “那是陈立行——抢座王吧?” “咦?还真是!他竟然输了!” “输得不冤,那位姑娘不知是什么来头,速度快到看不清!怕是能和金丹修士一较高低了!” “厉害厉害,可惜是个女儿身,不然今儿个比武招亲恐怕会更有看头。” 路人的闲言碎语将陈立行拉回现实,他苦笑着看了看自己双脚,极品飞云靴加上极品法术竟然输了。 这个少女到底是谁? 陈立行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正旁若无人闲聊的赤一桌旁边,一躬身:“是小生输了,道友的速度小生十分佩服,不知是否有幸得知道友名号?” “哦?你想知道我叫什么?”赤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说自己叫赤? 星垂修真域就在三临修真域旁边,她的海捕令传到这里也不是不可能,多亏了这两年身体成长了,身材高挑了许多,面容也长开了,发型也改换了,不然她还真不敢用真实面貌溜到离天奕门这么近的地方来浪。 说自己是艳王?那还真是嫌死得不够快。 “道友请不要误会,小生真的只是佩服道友,有心结交。”陈立行连忙解释。 赤摇摇头:“道友请回吧,我的名号你以后自然会知晓,但是现在,无可奉告。” “是小生失礼了,告辞。”陈立行脸上浮现出失望之色,却也没有纠缠,只是颓然离去。 这家酒楼不愧是好心路人推荐,当真物美价廉。 熊、洪冲和龘吃的满嘴流油,赤吃饱了便停下筷子,将双臂枕在脑袋后面,靠着椅背“欣赏”同伴的吃姿。 一年前在妖魔混道,柳星落也是这么无奈又怜爱地看着自己和单亦皴胡吃海喝的吧? 真怀念那段时光,不知道他们二人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季公子也来了?”就在赤无所事事的时候,突然听见旁边一桌人聊得欢快,于是她便竖起耳朵偷听起来。 “对啊!季公子一表人才,又是大族子弟,还是神耀门的精英弟子,虽然修为只有筑基六层,但是抱得美人归的几率也很大呢!” “那可不一定,我就看好筑基大圆满的席天道友,说到底,比武招亲还是以实力为准,那些背景再厉害,技不如人也不能获胜。” “嘿,这你就不懂了吧?十大神宗之首——神耀门的精英弟子可比一般筑基大圆满修士厉害多了,不管是功法、法术还是法宝、灵宠,普通修士拿什么比?” “哼,那些大门派弟子能有我们从小在外厮杀的散修经验丰富?” “兄弟,孤陋寡闻了吧?大门派的筑基期精英修士可是门派的支柱,他们从筑基开始就要外出历练,大大小小事件的不知经历过多少!你以为是大门派的核心弟子啊?只有核心弟子才会在筑基期还被门派护得很好,直到金丹期才专门进行战斗训练!” “怎么会这样?那我们散修不是没有丝毫机会了?” “哈哈哈,你就别操这个心了,反正陈家的美人又不可能变成你老婆,我们只需要看个乐呵就完事了。” “也是,咦,等等,方才陈家的陈立行不是刚和咱们旁桌的姑娘比试输了吗,这人可丢大了!” “可不是吗,输给一个姑娘……啊……额,道友莫怪,我们声音有点大,打扰你吃饭了。”聊天的修士转过头,正看见赤一脸好笑地盯着他,连忙讪笑着道歉。 赤摆摆手:“哪里,是我无聊自己在听,道友能不能说说这陈家的比武招亲是怎么回事?我外地来的,对本地的习俗很感兴趣的。” 见赤满不在乎的模样,那修士也把心放回了肚子:“哈哈,既然道友爱听,在下就给道友说说。” 原来四相城有三大家族,陈家、季家和田家,季家田家据说是从古代传承下来的家族,根基稳固,虽然不如以前兴盛,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底蕴就不是新晋的陈家可比。 季田两个家族自然看不得陈家越来越兴盛,联手利用自己手头的古代资源,拉拢有为的年轻修士,渐渐的,陈家在人才争夺上就被远远落下了。 而陈家的青年一代,天赋都不是很好,稍微能拿得出手的陈立行,又沉迷于抢座位之类的破事,况且他也只是在速度方面有天赋,战斗、炼丹、炼器样样不行。 陈家没有办法,为了吸引青年才俊,只得祭出最后的王牌——陈立锦,也就是陈立行的妹妹,一个国色美人。 这次比武招亲就是为了招个天资卓越的女婿,想要拯救陈家日益衰落的境况。 谁知,就在各位才俊个个踊跃,想要迎娶如此美人之时,半路杀出一个季咬金——季公子。 若是让他娶了陈立锦,陈家立刻会处于更加不利的地位,不但没招到好女婿,自家宝贝女儿还陷入泥潭。 但是比武招亲此等大事,陈家已经准备多时,弄得满城皆知,又不可能取消,只能寄希望于其他挑战者中有人能胜过季咬金了。 0150 达成共识 赤听过之后,觉得完全不能理解家族的思维。 在她看来,为了家族利益就可以随意牺牲一个女人一辈子的幸福这种事情简直扯淡;况且这次事情的结果很容易让这个家族遭到更沉痛的打击,难道不应该直接取消比武招亲吗?一时的面子难道比家族的命运还要重要? 赤对此嗤之以鼻,但别人家的事情,她也没有闲心去管,只是问道:“听道友的说法,好像参与的人还挺多的呀?难道大家都有信心争一争那个位置?” 那修士一拍手:“怎么可能,许多人只是抱着试试的侥幸心态去的,况且这次比武招亲,前十都有奖励,甚至可以进入陈家做管事!” 奖励! 穷酸赤眼睛一亮:“哦?什么奖励?” “嘿嘿,这陈家可是坐拥矿山的财主,前三奖励十万红玉,两块矿石,前十五万红玉,一块矿石。”修士说着,双眼也同样光芒四射,想必也是囊中羞涩之辈。 “原来如此,多谢道友告知!” “不谢不谢,道友身法惊人,能与道友聊天是在下的荣幸。”那修士也很开心,和赤寒暄了一阵。 听到有奖励,赤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一出酒楼,赤便迫不及待地将吃得鼓鼓胀胀的同伴们拖到僻静处:“听我说!全部去参加比武招亲!” “比武招亲?那是什么?”谁知,三个同伴一脸茫然,傻乎乎地看着她。 赤这才想起自己面对的都不是正常人,只得解释了一遍。 “去去去!包揽前四!”熊第一个响应。 啪! 赤一巴掌打在它头上:“笨蛋!包揽什么前四,难道你还要去做他家的女婿啊!” “额,那就包揽第二到第五。”熊咧嘴憨笑。 “嗯,这样看起来最划算。”赤摸着下巴说。 龘终于看不过去了:“你们是白痴吗?我和熊是兽类,陈家又不是脑子进水了,怎么可能让我们报名!” “额,有道理,”赤老脸一红,在怪物群里呆久了,都忘记人兽有别的事情了,“那我和小葱去。” 龘一副快要昏厥的样子:“你在逗我,你也不看看你的性别,你以为你能报名成功?” 好像也有道理。 赤咬咬牙,突然想到一个办法:“哼,男子比女子发育晚,我裹裹胸,换个发型不就是一名长相阴柔点的男子了?” 她这么说也不是完全没有根据,比如赵天宇,十四岁的时候比她十二岁还矮点,脸上的轮廓也不硬朗,声音也不算粗。 “为了钱,你竟然……”龘捂着自己的小心脏,觉得简直无法跟上这位艳王的思路。 “嗯,为了大家,我就牺牲一下好了。”赤继续气死人不偿命。 既然决定好了赚钱之法,就得尽快实施。 赤带着同伴们一头扎进街边便宜的小店,淘了十件廉价的一阶法衣。 反正在筑基修士的战斗中,一阶法衣根本起不了作用,不如就买便宜的省点钱。 赤果真撕烂了自己那件补丁法衣,把胸裹起来,再在外面套上有点宽的廉价法衣,又把头发像男子一样束起,这才从阴影里走出来对龘和洪冲:“看,是不是像个男人了?” “……”洪冲呆呆地看着赤。 “散了散了,除非陈家人全部瞎了!”龘气得转过身去闹着要走。 正在此时,一个身影从巷子对面走进来。 一抬头,双方都愣了一下。 “是他!”赤看清来人,心道一声不好。 而来人看到赤却有些不确定,犹豫道:“可是方才在酒楼胜过小生的道友?” “不是不是,你认错人了!”赤翻着白眼。 这下好了,被陈立行撞破,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去参赛拿奖了。 然而出乎赤的意料,陈立行不但没有愠怒,反而面露喜色。 只见他大踏步向前,双手捧起赤的手道,深情地说:“道友,莫非你我的想法不谋而合?” “什么鬼!”赤甩开他的手,阴毒地说,“你最好给我说清了,我可不管你是什么陈家张家人,撞破我的好事,不给我说清楚你的想法,今天就别想完整地回去。” 陈立行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被赤和她的小伙伴们包围在中间,只要一个不慎,今天怕是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陈立行脸色一白,可是看见赤那不男不女的打扮,他又镇定了下来。 “道友别急,道友这副打扮,想必已经知道了我们陈家比武招亲的事情?”陈立行道。 赤双手环抱在胸前:“知道啊,那又怎么样?” “道友乃是女子之身,想必是为了奖励才来参赛的吧?所以我有一个双赢的提议,”陈立行神采奕奕,完全不理会赤古怪的眼神,一股脑地说道,“我来帮道友化妆打扮成男子,道友帮我在比赛中狙击掉季咬金那小子可好?” “哈?季咬金不是夺魁种子吗?我又不想做你家女婿,干嘛要去找他麻烦?”赤断然拒绝。 “这有什么,道友赢过他之后输给其他修士不就行了!”陈立行循循善诱。 “呸,打败种子然后输给一个无名之辈,你当观众都是傻子看不出来吗?”在玩计策上赤是个雏,可是在战斗上,她却有着非同一般的敏锐。 “哪里是无名之辈!我调查了报名的修士,其中一名叫席天的修士在星垂修真域也算是小有名气,据情报说他为人豪爽讲义气,我打算帮助他夺魁,让舍妹嫁给他。”陈立行赶紧说道。 赤怀疑地看了他一眼,毕竟赤自己是大门派出来的,知道门派精英修士和修真界普通修士的差距,这个席天真的能够让她输得像真的似的吗? “放心,席天的实力很强的。”陈立行看出了赤的想法,安慰道。 赤纠结了片刻,随即释然。 就算被人看出来自己作假,他们也无可奈何,比武招亲又没说必须尽全力,她就不想娶陈家小姐,只想拿奖励怎么了? 但是她还是有些疑惑,只凭在酒楼身手,陈立行凭什么认为她就能狙击掉季咬金:“为什么找我啊?” “方才输给道友,小生突然觉得道友有些面善,回家翻了翻海捕令,发现道友不就是天奕门的核心弟子——赤吗?如果说这里还有人能阻止季咬金,小生认为只有道友了!”陈立行喜气洋洋地说。 然而此话一出口,陈立行立刻察觉到小巷中的温度骤降,恍若凝实的杀气在他身边缭绕。 “哦?你知道我是谁?”赤面露狰狞,一把揪住陈立行的衣襟,“不错嘛,我要是放你走,怕不是项上人头都要保不住了吧?” “啊?道友,小生绝对没有那么想啊!小生是真心实意想找道友合作的!”陈立行哪里被这等穷凶极恶之人围住恐吓过,吓得冷汗直冒,惊恐地争辩道,“小生的家族虽然不大,也不会缺三百块黄玉啊!再说天奕门和四相城中间还隔着一个大门派和无数中小势力,远水解不了近渴,陈家和天奕门根本没有交好的必要,小生杀掉道友根本没有任何好处!” “你说得好像也有点道理,不过关系到我的性命,你给我立刻发下心魔誓,否则,哼哼!”赤冷酷地威胁着。 陈立行汗流浃背,哪里敢耽误,当即发誓:“我陈立行这次请赤道友帮忙,绝无任何对她不利的心思,否则必被心魔吞噬,死于非命!” 心魔誓可不是闹着玩的誓言,如果违背心魔誓,是真的会被心魔吞噬掉的。 听到陈立行发誓,赤才松开手指,面色一改,像兄弟一样拍拍他的肩膀:“让陈道友受惊了,那么我们达成共识了,合作愉快。” 0151 名字 赤曾经是天奕门的核心弟子,天赋毋庸置疑,可是她离开天奕门太久,在装备上完全比不上季咬金,所以陈立行还是有些担心赤能否真的成功。 不过,当他听说洪冲也要参赛、看见洪冲那柄厉害的龙炮之后,脸色又是一喜。 “冒昧地问一下,洪冲道友的实力如何?”陈立行开始打起了别的小算盘。 “能把你按在地上摩擦的水平!”赤没好气地说。 “咳咳。”陈立行干咳两声,脸上却隐隐露出兴奋之色。 陈立行偷偷向洪冲看去,见他相貌俊朗,皮肤白皙,神色漠然,专心致志地擦拭着龙炮,配上筑基八层的修为,实在是太完美了! 赤发现陈立行的目光黏在洪冲身上,神色古怪道:“你是断袖啊?” “啊?不是!”陈立行连忙摆手否认,“小生看洪冲道友一表人才,和舍妹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不若让洪冲道友夺魁,然后……” 然而陈立行的美梦还没做完,一道红光擦着他的面颊飞入夜空,险些将他那张儒生般的脸轰出一个大洞。 “你,你……”陈立行惊愕地指着洪冲,恐惧的望着龙炮黑洞洞的炮口。 “滚!”洪冲面色阴寒。 “你!”陈立行气得说不出话来,他不明白怎么会有男人对美人毫不动心,难道这洪冲才是个断袖? “哈哈哈,傻眼了吧?”赤见状笑出了声,她可是很清楚的,洪冲虽然木讷,却非常讨厌别人去“规划”他的人生,就算是赤也险些被他讨厌了,更何况实力完全不被承认的陈立行? “可恶!”陈立行气得一跺脚,“见到舍妹的相貌后,你可不要后悔!” “好啦好啦,陈道友放心吧,他也会帮你狙击季咬金的,你就好好想想怎么才能让我们和席天完美地在最后三场相遇好了,要是在前几轮就遇到那个什么席天,我们可不会手下留情的,毕竟对我们来说奖励才是最重要的。”赤拉回陈立行的思绪,要他专注一点。 “知道了!赤道友也不要忘记了约定乱来啊!”陈立行的好心情全被洪冲破坏了,黑着脸说道。 …… 一日后,陈家的比武招亲在四相城中拉开了帷幕。 现场人山人海,锦旗飘舞,就像庆典一般。 陈家坐上主席,而四相城的另外两个古老的家族——季家和田家都坐到了客席上。 “陈老兄别来无恙啊,今日之后,我们陈季二家就要结成亲家,来,让季某敬你一杯。”季家家主虽然坐在下首,却满面红光,好像这喜事是他家办的一样。 陈家家主心中大骂不已,面上却不能透露分毫:“季老弟啊,天下英豪无数,不到比斗的最后一刻,可不能轻言胜负。” 这边家主们还在明争暗斗,那边,大比的报名已经进入最后的倒计时。 “还有报名的吗?没有的话,就截止报名了。”报名管事拿着扩音符对四周大喊道。 “来了来了,报名!” 就在管事准备收拾纸币时,一个有些瘦削的身影从人群中挤了出来,高声叫着报名。 看到来者只有筑基中期的修为,管事略微有些失望,但还是拿出一块令牌道,“可以,注入灵气,这就是参赛的凭证。” “哦哦。”来者应着,向令牌中注入灵气,然后转身就想走。 “等等,你还没说名字呢!你叫什么名字?我这边要登记一下。”管事赶紧叫住来去匆匆的报名者。 “名字?我叫秦炎。”来者咧嘴一笑。 然而就是这个本应无甚特别的名字,竟然在周围引起了轩然大波。 “什么!秦炎!” “我的天哪!这家伙来砸场子的吗?” “有意思!有意思!” “兄弟,我看好你!” “秦炎”莫名其妙地扫视了周围一眼,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然而就连管事也变了脸色,结结巴巴地问:“你……你真叫秦炎?” “对啊,有什么问题?”报名者疑惑道。 “没有,你去吧!”管事挥挥手,脸色却仍旧怪异。 “秦炎”见状只能耸耸肩,钻进人群很快淹没在了人海中。 正午时分,比武招亲正式拉开帷幕,由于参赛者实在太多,只能先采用小组淘汰制。 十人一个小擂台,坚持到最后的一个晋级。 很平常的赛制,没有任何花哨可言。 在这场初赛中,季咬金身着银色软甲闪亮登场,在混战中来去自如,巧妙地借力胜出,根本没有费多少功夫。 另一边,小有名气的席天是一个长相阳刚,五大三粗的汉子,他也同样赢得轻松。 “席天,他是我此次比武招亲的最大敌手。”季咬金迎着千万观众的目光缓步走出擂台的禁制。 擂台的禁制有隔音效果,避免观众发出的声音太嘈杂影响了选手的判断,所以季咬金在比斗中,并未听见外面的议论声。 不过根据季家的情报,季咬金早已知道自己此次比赛的最大敌手就是一个叫席天的男人,对方有筑基期大圆满,他着实不能大意。 “没有听说其他更有名气的人参赛,虽然不能掉以轻心,但也不必过分忧虑,否则打起来束手束脚,反而会出现意外,”季咬金心绪平静,稳步跨出禁制,“观众大概也在讨论获胜的是我还是席天吧?” 然而,当季咬金真正走出禁制,预想之中的热烈欢呼并没有出现。 观众席很吵闹。 季咬金微不可差地皱了皱眉头,那些观众们似乎心不在焉,都在激烈地争辩着什么,只有季家安排的人手在撕心裂肺地为自己呐喊。 “怎么回事,难道席天的表现远比我要好?”季咬金察觉到不对,不再慢悠悠地行走,而是快步向季家席位走去。 很快,他来到自家修士的中间。 “公子幸苦了。”侍者连忙送上茶水。 “怎么回事,这些愚民们为什么不为我欢呼?他们在讨论什么?”季咬金端着茶水却没有喝下去,反而询问起来。 “额……”周围的侍者神色为难,相互看着,似乎都不敢说出实情。 季咬金眉头一皱,发觉事情并不简单,他立刻指着一名侍者道:“你来说。” 那名侍者欲言又止:“公子,这件事有点古怪,你不用为此分心,只要专注比赛……” “本公子还需要你来教我怎么比赛?”季咬金不耐烦地打断侍者的话,“快说,本公子倒是要看看,是什么东西能盖过本公子的名头?” 侍者咬咬嘴唇,偷看了一眼季咬金的脸色,见他目光愈加不耐,不免害怕起来,只得说出两个字:“秦炎。” “谁?”季咬金没听清。 “有一个参赛者叫秦炎。”侍者的头都快埋到胸口了,怯生生地说道。 “你说什么!” 0152 抢亲的狼 “我说赤道友,你起什么名不好,为什么偏偏起‘秦炎’这个假名啊!” 四相城,一栋偏僻的小楼上,三“男”两兽正在休息,其中一名儒雅男子面色既愠怒又无奈,对另一名“男子”埋怨着。 “所以说这个名字有什么问题吗?”赤翘着二郎腿靠在椅背上好奇地问。 不得不说,陈立行一个公子哥儿,化妆技术可谓超凡卓绝,而且什么道具都有,眉毛胡须都给赤贴好,连喉结都用一种叫“雄风果”的果实给她硬造了出来。 秦炎这个名字,自然是赤随便借用了自己心魔的名字,然而却没想到四相城的人竟然会对这个名字反应如此之大。 “你,”你们这些孤陋寡闻的外地人!陈立行心里把赤骂了几百遍,“你不知道秦炎是谁?” “不知道啊。”赤装聋作哑。 陈立行哀叹一声:“赤道友,你可是大门派出身,怎么会连火狼天尊都不知道?” “火狼天尊,这是哪个熊孩子的外号啊?”赤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三万年前,修真界至强的几位化神修士,其中一位火狼天尊,本名就是秦炎。”陈立行面无表情地说。 “额。”赤一愣,心中涌起一股怪异的熟悉感。 三万年前和现在不同,那时化神修士已经是修真界的巅峰,再往上就是飞升了。 不会这么巧吧…… 赤想起秦炎记忆碎片里那个火气蒸腾的洞窟,和一群火狼亲如一家的秦炎——该不会…… 想归想,赤却还在嘴硬:“天下叫秦炎的那么多,总不能一个古人叫这名字,就不准现在的人用了吧?” “要是在别的地方也就罢了,你在四相城提这名字……还是比武招亲上提,你这不是来砸场子的吗?”陈立行气呼呼地说,不过心里还是有点小爽。 毕竟这场比武招亲,许多人都认为必然是季咬金抱得美人归,“秦炎”来砸场子,那砸的不就是季咬金的场子? “啊?秦炎也缺钱,啊不,我是说,秦炎曾经也在四相城参与了比武招亲?”赤摆摆手,掩饰自己的窘迫。 陈立行真想翻个白眼,幸好他的涵养还是比赤这种草莽之辈要好了许多:“算不上比武招亲,但是她干出来的事情比比武招亲过分多了,她根本就是去抢亲的好吧?” “等等、等等!这个秦炎到底是男是女?”赤抹了一把汗。 陈立行忍不住刮了赤一计眼刀,大门派出来还如此无知,天奕门到底是怎么教的:“女的啊,她抢亲的时候戴了面具,所有人都不知道她是女子,还是根据后来的事情才推断出抢亲的这个原来是她。” 女的……秦炎,赤哭笑不得,看起来还真有可能是那个冒失的小鬼:“她到底干了什么?” 陈立行重重“唉”了一声,以表示自己对赤无知的强烈鄙夷,然后只得开始讲述:“三万年前,四相城不叫四相城,而是叫林云城,是一个大家族——林家控制的城市,当时季家和田家也在林云城,可是他们的地位就远不如林家了。” “林家势大,还有一个十分有出息的少主是当时的巨型门派——浩灵宗的核心弟子,林家少主不但天赋禀异,还金屋藏娇,他那位未婚妻,真乃天姿国色,神女下凡,美得令人窒息……” “打住打住,说正事!”赤赶紧阻止目光已经飘向天外,差点流口水的陈立行。 “咳,见笑了,”陈立行这才发现自己的失态,脸一红,隐蔽地抹掉嘴角亮晶晶的液体,“当时林家少主在浩灵宗(古)筑基期大比上夺魁,林家开设一场大典庆祝,林家少主自然就带着他的未婚妻亮相,正是这时候,让修士们见到了她未婚妻的样貌,被画师们争相记录下来,只可惜据那些画师说,他们所作的画像的美妙不如那位美人美貌之十一!” “画出样貌却不传神,所以说去的都是不专业的画师吧?”赤鄙视道,“你快说故事,别扯美貌了!” “咳咳,”陈立行再次干咳,“林家大典,最重要的环节,就是让下面的观众随意挑战林家少主,那少主果真了得,一人连战十数名同阶修士全部完胜!当然,这比斗只是点到为止,只要出了划定的圈就算输,所以不如真正战斗的消耗大,不过林家少主做到这个地步,也是极难了。” “然而就在林家春风得意之际,最后一名挑战者——一个黑衣的面具人跳上了舞台。” “那面具人身形矮小,看起来就是个七八岁的幼童,面具上画的是一只狰狞的火狼,她口气嚣张,自称狼某,一开口就扬言要替散修教训狂妄自大的家族弟子。不过她的本事果真了得,仅仅三招,林家少主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她给打出圈去!” “本以为只是一场打脸而已,谁知面具人竟然扑向了林家少主的未婚妻!还一把将她捞入怀中!” “照理来说,林家未婚妻应该又羞又恼才是,谁知,她竟然笑了!” “笑了?” “对,就是笑了,这是她出场以来绽放的第一次笑容,真是天地无光,花柳失色,呃呃……你不要这么盯着我!然而,她就和面具人一起从舞台上消失了!” “林家自然愤怒,派(古)金丹期修士追击,然而,非但没有抓到人,还损失了两名金丹修士!直到最后,也没有人知道她们是怎么逃脱的,怎么越阶杀掉金丹修士的!”陈立行说完,一脸向往地望着天空。 看起来故事已经讲完了。 赤皱眉道:“喂,你这人讲故事能不能别掐头去尾,重点全在美貌上啊?然后呢!总不能凭一个面具就确定那人是火狼天尊吧?” “抱歉抱歉,”陈立行回过神,赶紧补充道,“当然不是这样浅薄的理由,火狼天尊秦炎,实力强得离谱,可是身体却一辈子是小孩子的模样,直到(古)化神期也还是那么矮小;最重要的是,那位林家的未婚妻,已经被多人证实,正是火狼天尊的姐姐——雪狼天尊秦雪!” 这孩子王一样的称号就不吐槽了。 赤有几分失神,秦雪的模样逐渐在脑海里勾勒,冰凉的身体,无暇的面容,真的是她…… “当初林家丢脸,季家和田家当笑话一样看,还把这件事当光荣历史到处宣传,搞得‘秦炎抢亲事件’在四相城甚至星垂修真域都赫赫有名;后来林家没落,季家田家上位,正巧又碰上我们家比武招亲,你又偏偏起了个‘秦炎’的假名,怎么能让大家不紧张?”陈立行感叹道。 看着陈立行嗟嘘的神色,赤心里却在苦笑。 陈立行哪里知道‘秦炎’这个称呼还真不是乱起的,自己和秦炎之间恐怕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啊。 “这次比武招亲该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0153 黑马 因为“秦炎”的加入,这场比武招亲的结果突然变得扑朔迷离了起来,没有人敢轻易预测。 然而经过两日的甄选,最出风头的既不是身份显赫季咬金,也不是散修光荣席天,更不是古人诈尸“秦炎”,而是英俊黑马洪冲。 一张白皙帅气的面庞,头顶张扬不羁的短发,肩披古式花纹的镂空甲,脚踏着快若疾风的鞋履,最重要的是,肩膀上那台极其罕见的霸气武器——龙炮! 洪冲潇洒的走位,冷静的判断,一举一动,都牵动着台下少女和断袖们的心。 每打一场比赛,洪冲的崇拜者就暴增一倍,现在只要他一登台,台下就是一片尖叫。 “妈耶,小葱这僵尸什么时候这么有人气了!”连赤都傻眼了,忘记了吐槽自己那难听的外号,“要不让他站那,叫崇拜者们捐款吧?看起来这样赚钱会比较快啊。” 洪冲自从吃掉了灵瓶树果,身上浅浅的绿斑越来越淡。现在已经很难看见了,除了惨白的脸色,表面上已经与人类无异。 比武招亲至此接近尾声,比赛没有再出现意外,嗯,当然是对赤来说的意外,毕竟所有人都当洪冲是一匹黑马。 陈立行虽然看起来不靠谱,不过暗箱操作水平还是过硬,四强赛,剩下的正巧是赤、洪冲、席天和季咬金。 虽然有人怀疑过陈家在后面捣鬼,可是因为英俊黑马洪冲的存在,质疑的声音很快被大批崇拜者压倒。 “胡说什么!我们又强大又高冷的洪冲大人怎么可能去和陈家做那种龌龊的交易!”崇拜者们状若癫狂,将质疑者纷纷掐昏过去。 四强赛马上就要开始了,赤和洪冲本应该呆在各自的准备室里,不过既然陈家少爷是自己人,那她们想坐一起休息也没人会去打扰。 “记住,如果你遇到季咬金,那就往死里打,反正他是那个什么神耀门的人,正好是我们前辈的仇人,打死了也无所谓,”赤理所当然地说着,“当然,如果是席天,那就只好勉为其难地放过他,嗯,做做样子,快点输掉吧。” “好。”洪冲听话地点点头。 “比赛即将开始,请选手洪冲进场!”门外传来了呼唤声。 “去吧去吧。”赤推搡着将洪冲弄出门去。 “请选手秦炎出场。”然而,紧接着,赤就听到了自己的传唤。 “什么鬼?难道我和洪冲被分到一起了?陈立行这个傻子在干嘛啊!”赤气急败坏地说。 可是她无力改变,只得不情愿地走出门去。 事实证明,是赤想多了,原来半决赛是同时进行的,她的对手是季咬金,而洪冲的则是席天。 “原来如此,”赤总算是放下心来,她摸摸下巴,“也对,前代的仇应该由我来报。” 她这么想着,随意地大步走上擂台,冲着对面步履稳健、脸色却阴沉的季咬金喊道:“不要求饶啊,让我多揍揍你!” 季咬金脸黑得都可以滴出水来了。 另一边,洪冲面上冷静,实则纠结地站在席天对面。 好糟糕啊,他只会实战,哪里会作假? 对面席天是个爽朗的汉子,上来就对洪冲拱拱手:“在下仰慕洪冲兄弟已久,今日得幸一战,请多指教!“ 席天的举止并不让人讨厌,即使下面的崇拜者们,也无法对他生出恶感,只有某些狂热崇拜者嚣张地叫着:“确实应该仰慕,毕竟洪冲大人这么厉害,几下就把你打败了,多学着点吧!” 洪冲还在纠结如何作为,突然发现台下有位崇拜者大哭起来。 比赛尚未开始,隔音护罩也没启动,洪冲见了诧异地看过去。 只听那名崇拜者嘤嘤哭泣:“如果洪冲大人一路赢下去,是不是就要和陈家小姐结婚了啊?呜呜呜,我的男神啊!不要变成别人的男人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众崇拜者恍然大悟,随后一股悲意在台下蔓延起来:男神结婚,嫁作她人夫,他们这些崇拜者,岂不是连最后一丝念想都被斩断了? 洪冲怔了怔,也不知是不是僵尸王保佑,他的木头脑袋竟然灵光一闪。 “我弃权。”洪冲平静地冲席天拱拱手,然后在全场呆滞的目光下走下了舞台,返回了休息室。 “啊?”席天愕然,显然没有反应过来。 台下静默片刻,突然爆发出如潮的哭泣和赞美声。 “呜呜呜,洪冲大人竟然弃权了,他一定是听到了我们的祈求,他太温柔了!” “太好了,俺可以追随洪冲大人一辈子了!” “洪冲大人!啊啊啊,我真的爱死你了!” 那位方才还哭得凄惨的崇拜者,现在满脸幸福,就像掉进了蜜汁里,快乐得几乎昏过去。 席天看着空空如也的擂台,苦笑一声,不过内心还是一松。 席天成功晋级。 擂台的另一边,却是完全不同此处的景象。 赤嗷嗷叫着,手上握着长枪,向季咬金发出狂风暴雨般的攻击! 季咬金紧咬着牙齿,苦苦支撑! “哈哈哈,神耀门的小兄弟,你到底行不行啊?你的神术呢?怎么不拿出来秀一秀,怎么只会格挡啊?不要客气嘛!”赤一边狂攻,一边还有闲心挑衅,那嚣张的样子,看得季家人牙根痒痒,恨不得将她撕个粉碎。 “哎呀,挡慢了,流血了,我就说嘛,只防御是没有出路的!你这样被动哪里会有女人喜欢?你看看我,一袭布衣零防御,那又怎么样?你打得中我吗?哈哈哈,真男人就要攻击攻击再攻击!来来来,主动点!”赤一张恶嘴不断叫嚣着。 季咬金额头上青筋暴起,可是他偏偏毫无办法! 在神耀门,核心弟子都忙着提升修为呢,筑基期修士中精英修士就是最强主力,所以门派里也难逢敌手,走到外面更是人称天才,受尽仰慕,哪里这等憋屈过? 秦炎……这个深深刻在四相城人心底的名字,再次出现果真和历史上一样难缠。 季咬金才不会相信秦炎就是赤的真名,但是在场的没有任何人认识赤,他们也没有证据告发她报了假名。 其实身为大门派修士,季咬金早已有所觉悟——天下英雄不知凡几,强于他的同阶修士绝不是一两人,输了也就输了,再变强就是了,可是这个“秦炎”却偏偏在这样的大典上打他的脸,还满嘴恶言,真是可恶至极! 涵养再好的人,也无法忍受这样的侮辱。 季咬金大喝一声,凝聚全身灵气,准备拼着受伤做出最后反击——他已经不指望获胜,但是如果被一路压制到死,那他季咬金的颜面何存? 然而季咬金却听见赤嘿嘿一笑:“哎哟,这么沉不住气啊?小兄弟,回去再练十年吧!” 只听当当当几声,赤轻描淡写地弹开他的所有法宝冲到近前,紧接着长枪插进他的腹部,他就像一个破布袋一样被赤给顶飞出去…… 0154 阴暗 刺中腹部并不致命,甚至没让坚强的季咬金昏过去,不过再战是肯定不可能的了。 面对季家人恼怒的眼神,赤根本不会害怕,她可是艳王,眼界都不一样了,以后还要面对全修真界呢,区区一个季家怎么可能让她害怕? “嗯,不过好像做过头了啊,我赢得太轻易了一点,一会儿怎么输给席天才显得不那么假呢?”赤终于意识到发泄一时爽,却给自己挖了个坑。 然而,当她回到休息室,才知道有个人比她做得还要过分,竟然直接弃权了,而且居然得到了大家的谅解,认为他是为了崇拜者们牺牲了自己! “这……干得漂亮!”赤除了称赞,也不知道该说啥了。 “决赛还有一会儿,我想出去走走,你们有谁要去吗?”赤觉得狭小的休息室有些闷人,便询问几个同伴。 然而几个懒货都赖在地上不走,她只得一个人出了房间。 走廊上空无一人,赤悠悠缓行,脚步轻盈,几乎没有声音。 她对安静的环境颇为喜欢,若是光线再暗点,方便偷袭就更好了。 自己果真是好战分子,还是很阴险的那种,散个步都能想到偷袭。 赤自嘲地笑笑,步履却下意识地更轻了一些。 “那个小妞真不错。”冷不丁地,前方传来一声窃笑。 赤一愣,八卦之魂熊熊燃烧,一个滑步溜上前去。 她背靠着墙壁,偷偷地向外瞄了一眼。 这不是席天吗?旁边还有两个不认识的男人。 “那些女人平常一副纯情的模样,但是兄弟三轮番上阵,不也被搞得意乱情迷?”一个男人压低声音,得意地说着。 “我跟你说,这些女人,还不都是那样,看起来冰清玉洁,在床上可就是另一番模样了。”这次说话的是席天。 原来在讨论这等龌龊事情。 赤鄙夷地撇撇嘴,本以为席天是个爽朗义气的豪杰,原来背地里和地痞流氓差不多。 可惜了陈立锦,以后要嫁这样的男人,真是个悲剧。 不过毕竟是别人家的事情,家族的破事赤更是懒得管,她对几个猥琐男的恶心话题也不感兴趣,便准备悄悄溜走了。 “她怕不是以为哥三儿会真的拿她当宝贝,还记得被割破喉咙时她那难以置信的表情吗?哈哈哈,真的是太搞笑了。” 然而,就在赤准备开溜的瞬间,一句话猛地让她止住了脚步。 “哈哈哈,还有那个余媚娘吗,床上就火辣得很,点上火的时候就更火辣了,那惨叫声真让人把持不住啊!” “小声点兄弟,别让人听见了!不过想想还真是,老哥我都忍不住想再找个女人来好好玩玩了。” “哎呀席大哥,你不马上就要搞到陈家小姐了吗,那可是个大美人啊!” “她啊,又不能真的下手,哥们以后还得靠她在陈家立足呢。” “那就等席大哥洞房花烛后,再寻个理由咱们去远一点的地方找点乐子,嘿嘿。” 三个男人一边低声淫笑,一边慢慢向房间走回去。 他们没有发现,墙后阴影里,一双冰冷的眼睛正目送他们离开,那眼神,仿佛在看三个死人。 …… 下午,决赛降至。 席天像往常一样,在众人的欢呼下阔步走上擂台,面带微笑地向观众拱手示意,爽朗的举止十分得体。 “决赛就要开始了,这下稳了。”陈立行坐在看台上,对于自己的布局十分满意。 “陈家大小姐上来了!” “快看快看!果真是个大美人!” “好羡慕啊,我也想娶她!” 伴随着观众的骚动,一名花容月貌的女子在众侍女的簇拥下从后面走了出来,她身穿锦缎,举止优雅,果然是位不可多得的美人。 席天也看见了陈立锦上台,心下躁动不已。 “好看吗?”冷不丁的,耳边传来一声冷笑。 席天一惊,回头一看,只见那个身形瘦削,个子只到自己胸口的“男子”不知何时竟然站到了面前,表情怪异地打量着自己。 “秦炎兄弟,”席天露出友好的笑容,行了一礼,“兄弟真乃人中豪杰,能与兄弟一战是席某的荣幸,这场比斗不论胜负,席某都想请兄弟去共饮一杯,交个朋友。” 席天表现得和江湖豪侠一样,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然而,赤却冷冷笑道:“交朋友?不必了,我可不是什么豪杰,我乃人中龙凤,而你——不过是只蝼蚁罢了。”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一个比武招亲罢了,何须如此侮辱对手?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这个秦炎,果然是来砸场子的啊,简直嚣张到了极点! 席天的脸色有些僵,但是看台下众人对赤指指点点,他很快恢复了平静。 虽然被“秦炎”辱骂,但是他非但没有丢尽颜面,反而是“秦炎”自己把自己推到了世人的对立面,岂不是对他更为有利? “开始吧。”席天不再接话,只是淡淡地说。 护罩打开,席天二话不说迅速抽出一柄阔刀就想抢攻——他可是听两位义弟说了,这个秦炎攻速超快,若是被她抢占先机,怕是再无反击的机会。 “垃圾,太慢了!”然而,他却还是慢了一步。 刚刚举起的右手瞬间被人架住,秦炎那张阴柔的脸如同凭空闪现,竟然已经凑到他的近前。 “天哪!她想干什么!”陈立行脸色大变,他已经无心去感叹赤的速度了,赤这根本就是拿出真本事在战斗啊! 看过赤和季咬金的比赛,陈立行早已不认为席天对上赤有一丝一毫的机会,他之所以安心,是因为赤和他是有约在先,他也相信赤一个女子不会对他妹妹有别样的想法,这才放心大胆地帮助赤化妆成男子。 赤本来对这女婿之位不感兴趣的啊? 怎么突然如此激进? 难道是雄风果起了别的作用? 陈立行心道不好,可是万众瞩目的舞台他根本不可能插手! 四相城只是一个中型城市,这里从未出现过赤这样的顶尖天才,面对赤作弊一样的速度,全场发出整齐的惊呼! 席天大吃一惊,他本来就不是速度型的修士,赤的举动完全超乎认知,他几乎是眼睁睁地看见赤冷漠的脸化成一条闪电恶龙,然后将自己撞飞出去! 雷龙破军! 汹涌的雷灵气穿透席天的全身,将他烧得一片焦黑,昏迷着摔出去老远,不省人事。 一边本来对赤怨气满满的季家人此时全部张大了嘴巴,他们突然发现,赤对他们已经很客气了…… 仅仅一招,胜负已分。 0155 坏了 全场鸦雀无声,连做裁判的金丹期修士也是一脸呆滞。 赤傲立在擂台上,矮小的身影,释放出睥睨天下的气势! 如果说之前还有人因为赤的过度嚣张而骂她自不量力的话,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人敢怀疑什么了。 仅仅一招,无视修为的差距决出胜负,这不是龙凤和蝼蚁的区别又是什么。 陈家家主呆愣许久,突然一阵狂喜。 天哪,这是哪里来的牛人! 这样的牛人,竟然来参加自家的比武招亲,那不相当于就是自家女婿了! 真是太棒了! 陈家家主站起身来,带头鼓掌。 陈家的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赶紧也站起来,喜气洋洋地疯狂鼓掌。 有这样天赋的女婿,顶得上千百好汉,陈家重振威望指日可待! 陈家一片欢愉的气氛中,只有一个人一脸呆滞,像丢了魂一样瘫坐在椅子上…… 两日后。 三个壮年男人离开四相城,其中一人脸色极其难看。 当他们走到一片无人的碎石滩时,为首的那人突然怒吼一声,将一块岩石砸的粉碎。 “大哥……” “他娘的,哪里来的娘炮,敢这样侮辱我!”席天怒火中烧,拿碎石发泄着。 他的两位义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说话。 直到席天发泄完,两人才好言劝慰道:“大哥,莫要放在心上,我们先找个地方休养一下,等我们进入金丹期,要他性命还不是手到擒来之事?” “呼,呼……”席天的胸口急剧起伏,可是也不得不承认兄弟说得有理。 以他现在的实力,根本不可能去找“秦炎”报仇,如果进入了金丹期,那就大不一样了,再厉害还能越阶杀人?到时候他一定要把秦炎挫骨扬灰,让他神形俱灭! 他这么想着,心里也舒坦了些:“走,先寻个地方休息。” 席天三人刚想前行,突见两个身影从前方的岩石后面转了出来。 席天一眼就认出了来人,连忙收拾表情,向对方拱手道:“洪冲兄弟,不想在此遇见,你我有缘。” 来者正是洪冲,然而他却摇了摇头:“不是有缘,我……在等你。” “等我?”席天一愣。 不等他想清楚,洪冲脚边一只肉乎乎的熊突然伸出爪子,指着他口吐人言:“蝼蚁!” “你说什么!”席天瞬间被愤怒引燃,顾不上计较一头熊怎么会说人话,咆哮道。 “动手。”洪冲举起龙炮。 “嗷嗷嗷嗷!”熊欢快地蹦跶起来,庞大的身躯气势汹汹地向席天三人扑去。 席天冷笑一声,他们可是有三人,三打二,难道还会怕了吗? 不多言语,双方很快斗在一起。 片刻后,碎石滩上的声响渐渐平息。 洪冲蹲下身,在一具面露惊骇的尸体上摸索着什么。 “饭饭!”熊干完活,伸了个懒腰,扯着洪冲的裤子要他带自己去吃饭。 “等下,先做完……事情。”洪冲熟练地推开它的爪子,又去另一个尸体上翻找起来。 旁边一块高耸的岩石上,一只丑陋的蜥蜴打着大大的呵欠:“啪叽!这些人类真蠢,我们露面两个就真以为只有两个?不过,我们那个笨王呢?气是出了,把自己也给坑了吧?看她怎么脱身哟。” 说着,它的目光飘向了遥远的四相城,忧色隐隐可见。 “坏了。”赤说。 “坏了?可是住的不舒服?秦公子,您有什么要求尽管说!”一个长相可爱的侍女殷勤地对赤说着。 “哦,我只是有点闷闷的,想出去散散步。”赤勉强一笑,强自镇定地说道。 “好的公子!” 于是,赤走出门去,沿着漂亮的亭台楼阁散步,后面跟了好几个小尾巴。 烦躁…… 赤挠挠头,看着漂亮的景色,心情可一点也不美丽。 “我是个傻子吧,居然把自己给搭进去了!”赤烦闷不已。 她赢得了比赛,奖励的红玉和矿石也揣进了包里,可是此后,她就被陈家客气地请进了家门,日日夜夜有有人候在旁边,还有不少金丹修士跑来找她谈心,她想逃跑却根本找不到机会。 这几天,她连脸都不敢洗,就怕暴露自己的身份。 雄风果再厉害,那也是有时限的,她明显感觉到假喉结正在萎缩;另外,陈立行可是知道她是谁的,保不齐哪天心一横就把她供出去了。 恼火地踢飞一颗小石头,一个柔和的声音突然从前方响起。 “秦公子,你有什么烦心事吗?妾身愿与公子解忧。” 赤暗呼一声糟糕,抬头果真看见一张柔美的脸——陈立锦,陈家大小姐来了。 仿佛看穿了赤的窘迫,陈立锦对左右道:“你们先退下吧,我陪公子转转。” “是,小姐。”侍女们心领神会,乖巧地退开了。 院子里只剩下赤和陈立锦两人。 没有多双眼睛盯着,赤稍微放松了一点,可是面对这个不能娶的大小姐,赤又是一阵心虚。 “公子,随我来吧。”陈立锦微笑着,引着赤走向内院。 赤吞了一口唾沫,壮着胆子跟了上去。 内院是陈家的核心地带,赤还没娶陈立锦,照理来说是没有资格进入的,但是有陈立锦带着,她终于有幸观得内院的景致。 内院的屋舍和花草、池塘,都修建得十分精致,空气中的灵气也比外院浓厚,显然是“聚灵阵”的效果。 不过陈立锦并没有在此停留的意思,而是带着赤一路踱到了后山上。 陈家后山看不见人影,整整齐齐地种植了各类灵植。 不过赤知道这里不可能真的没人看守,只要自己动了什么歪心思,恐怕立刻有人跳出来取自己的脑袋。 天色不早了,可是陈立锦并没有停下的意思。 赤不敢言语,像做错事的小孩一样,默默跟着她往更深处走去。 终于,蜿蜒的小路到了尽头。 陈立锦停下脚步,望了望天边的云霞,回过身道:“公子,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这里吗?” 赤正在东张西望,闻言赶紧回神:“不、不知道。” “爷爷在世的时候很疼我。他常在冰晶洞里修炼,冰晶洞很深,寒气逼人,只有修为高深的人才能进入,我不敢靠近,只能在这里等他出来,”陈立锦神色寂寥,嘴角的笑意有几分苦涩,她指了指不远处一座古怪的雪峰,“爷爷生前只有两个愿望,一是重振每况愈下的陈家,第二个就是让我嫁一个如意郎君。” 赤顺着陈立锦的指引望去,她方才就注意到这个盛夏时节,明明不高,却常年积雪的古怪山峰,仔细一看,果真在那山峰的顶部发现一个小小的洞口。 “爷爷不在乎我嫁的男人将有什么样的能力,他只希望我开心,他把家族的一切担子都压在了自己身上,”陈立锦的情绪十分低落,“但是我小时候并不懂事,不理解爷爷的难处,任性妄为,完全由着自己的性子做事,直到爷爷去世,我才明白过来,这样的我,没有一丝一毫的贡献。” “所以你才愿意参与比武招亲?”赤微微蹙眉。 陈立锦摇摇头:“不,不是参与,这场比武招亲是我自己要求的。” “你应该知道,这样招来的男人要么觊觎你的美貌,要么贪图陈家的资源势力,你很难得到幸福。”赤眉头皱得更深。 陈立锦微微一叹:“是啊,我知道,但是只要能为家族做一点事情,为爷爷的心愿出一点力,我就很满足了。” “你爷爷希望你开心。”赤严肃地看着陈立锦的眼睛。 然而,听到这话,陈立锦非但没有悲伤,反而露出会心的微笑:“我本来已经做好违背爷爷第二个愿望的准备了,可是,我这不是遇到了秦公子吗?” 赤愣住了——好像真的坏了呀。 0156 女人 赤感觉自己的心狂跳了起来,连连暗呼糟糕。 陈立锦却上前一步,靠近赤,温柔道:“秦公子和别人不一样,以秦公子的实力,根本无需借助陈家,在这修真界自能闯出一片天地;最让我开心的,是秦公子方才的一席话。” “额,我也是冲着钱来的,真的!”赤老脸一红,赶紧说道,“真的!” “秦公子不用贬低自己,我都明白的。一个人的心到底是阴暗还是清明,只能同样用心去体会。”陈立锦再次走进,目光中柔情似水。 赤心中哀嚎,她真的是冲着奖金来的!这个女人怎么就不相信呢! 要不是出了一点小小的意外,她都不会进陈家的门。 “我丑!我矮!你看,我还没你的鼻尖高!”赤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陈立锦缓缓摇头:“男人最重要的是内心,样貌如何根本无须在意,况且……” 她轻轻扶起赤的脸颊,轻笑道:“秦公子还如此年幼,再过上几年,就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赤心中惊骇:妈耶,这个女人还玩美男子养成! 陈立锦温热的鼻息呼在赤的脸颊上,她甚至能听到双方心脏狂跳的声音。 “不行!”赤飞快地倒退一步,肃然道,“陈道友仙姿玉色,天赋也不差,何必用比武招亲将自己的未来交到在一个根本不了解的男人手中?家族振兴可不需要用牺牲一个女子幸福的方式来实现,想要好的生活,大家一起努力啊!” “秦公子,你……”陈立锦看着躲开自己的赤,流露出失望的悲色,“你为什么说这些话?是不是不喜欢我?想要把我推开?” “我……”赤呆了呆。 情,总是悄然而至,当它到来,没有谁能抵挡。 搪塞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看着楚楚可怜的陈立锦,赤感觉自己真是个罪孽深重的女人。 但是这件事,迟早也是要拆穿的。 此时的她已经无法再敷衍下去。 “陈道友,对不起……”赤一咬牙,扣住耳后的粘胶,双手在脸上一通折腾,露出妆容还没擦净的原貌,“我是女的啊!” “你……”陈立锦呆住了,震惊地看着赤。 “抱歉,我已经说了,我是为了钱才来参加比赛的!”赤看着地面,一字一句地说道。 陈立锦只觉天旋地转,痴痴地问:“你、你骗人!只是为了奖金……你为什么要夺魁呢!” “因为……”赤欲言又止。 不管因为什么理由,这个女人是彻底被自己给伤了啊,自己的责任不可推卸。 她突然扬起头,冷声道:“因为我也不是什么好人啊。我只要拿到奖金就行,你的未来变成什么样和我有什么关系?” “这不可能!”陈立锦泪如雨下,哭喊道。 “有什么不可能的!既然你不愿意努力,想依靠别人的力量来达成愿望,遇到这种事情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赤已经恢复了冷静,她面无表情地看着陈立锦,“太天真了,觉得不公平?自己不应该被如此对待?你这样的人想振兴家族就是个笑话,内心软弱,只想着倚靠他人,还谈什么梦想?” “你胡说!我也努力啊!可是我只是一个女子,我什么也……”陈立锦撕心裂肺地吼着,突然,声音戛然而止,难以置信的望着赤。 “哦?终于注意到了,看来你还不算太笨,”赤耸耸肩,“以为我是男人的时候,就觉得我这么强大理所当然;当发现我是女人的时候,却认为我的实力不可思议?什么时候,性别成为判断一个人能力的标准了?” 那个人没有这么教过赤,天奕门没有,幽府之渊也没有。 “呵,女人,别人还没有对你怎么样呢,谁都没有否定过你,你却先否定了自己。”赤笑了,笑容里却没有温度。 突然,她听到身后传来轻微的声响。 该来的果然还是会来。 赤不再停留,飞快地运起日木风生,再没看陈立锦一眼。 山峰上只留下陈立锦一个人颓然坐在地上,低着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落。 “锦儿!锦儿!你怎么了!”肩膀被人扶住,温暖的气息在身边缭绕。 陈立锦再也忍不住,扑入来人的怀里,痛哭起来。 “这、这到底发生了什么?秦炎那小子呢!”来者正是陈家家主,一看宝贝女儿的状况他就知道出事了,听闻秦炎和女儿一道去了后山,所以这事秦炎绝对脱不了干系。 嘈杂的步伐在周围响起,后山聚集的陈家人越来越多。 “怎么回事?”许多人都在问。 “秦炎呢?把那个臭小子给我翻出来!”陈家家主近乎咆哮着对周围的人道。 “护院禁制没有反应,他没有离开陈家!”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说。 “我来路上并没有见到他,他应该还在后山。”一位金丹后期的高手也道。 “后山,后山就这么一小块地方,他能躲到哪去?”陈家家住恼怒道。 突然,他们想起一个地方。 不会吧? “快!去看看!”陈家家主铁青着脸,下了命令。 不多时,有人回报,果然在冰晶洞门口发现了有人进入的新鲜痕迹。 “守住洞口,三长老、四长老,拜托你们二人进去搜寻!” “是。”两名金丹后期修士也意识到事情不简单,立刻领命前去。 正在众人围着陈立锦不知所措的时候,陈立行握着一个东西姗姗来迟。 见众人围着痛哭的妹妹,当哥哥的心里一痛,赶紧上前询问,却发现陈立锦一直不肯说话,只是哭泣不止,而陈家家主则恼怒地吼叫:“秦炎,那个混蛋小子!” 秦炎?果真出事了! 陈立行脸色惨白,深深的自责涌上心头。 “你来干什么?还不给我滚去做事?”对于这个不学无术的儿子,陈家家主无比失望,此时看到他更是恼怒非常。 陈立行恐惧到了极点,可是面对这么多叔父辈,还有难过的妹妹,他终究还是男人了一回,扑通一声跪下:“父亲,这件事是孩儿惹出来的,请父亲责罚!” “什么?”陈家家住怒目圆睁,浓重的威压瞬间压在陈立行身上,“说!你干了什么!” 陈立行浑身一颤,战战兢兢地把如何遇到赤,又如何想到请她狙击季咬金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秦炎是个女的! 陈家人已经不知道如何描述自己的心情了,他们比武招亲还真是把林家悲剧的老路变着花样重新走了一遍! “赤是哪来的孽畜!你怎么会想到找她!”陈家家主像一头发狂的野兽,红着眼睛冲陈立行狂吼。 陈立行颤抖着将手中卷起的黄纸递到父亲面前。 陈家家主一把抢过来,唰的甩开。 天奕门叛门修士…… 陈立行瑟瑟发抖:“她、她是曾经天奕门炼气期的大弟子,孩儿,孩儿觉得只有她能阻止季……” 啪! 陈家家主一巴掌把陈立行抽飞出去:“我怎么会生了你这个孬种!” 众人连忙劝住暴怒的家主。 往日宁静的陈家后山,今日是前所未有的热闹。 正在此时,两名前去冰晶洞探查的金丹修士回来了。 “怎么样?” 众人急迫地围上去。 “不行,里面很深,而且太冷了!我们二人已经尽力往里走了,可是仍旧不敌严寒只能出来。”两名金丹修士鼻子冻得通红,头发上尽是冰凌。 “金丹修士都走不了多远,筑基修士再有手段,如果真在里面,估计也忍受不了多久。”有人判断道。 “好,那就守住入口,她一冒头立刻把她抓过来见我!其他人再次展开搜索,绝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陈家家主斩钉截铁道。 0157 冰晶洞 “我真是个白痴,”赤身穿五件法衣,鼓鼓胀胀的,像一个馒头,“冲动个屁啊!先哄住她,夜里靠‘隐息’溜出去也比在这寒洞里受冻好!啊切!” 她一步步向深处走着:“中型家族,那少说也有一两个元婴修士,这里不安全,我得再走深一点。” 如果是普通人恐怕早已冻死了,但是赤有神奇的骨甲,她想到一个好办法——利用骨甲对冰灵气的亲和力将寒气尽量吸引道左手附近,其他部位周围冰灵气浓度降低,土灵气浓度升高,也就没有那么冷了。 赤的左手本就会自动吸收灵气,这么做的坏处就是赤会更快地吸收冰灵气。 冰灵气冰寒刺骨,冻得她浑身发颤。 “啊切!妈呀,怎么办才好?难道我也得和陈立锦的爷爷一样在这里面修炼,直到元婴期再杀出去?呸!那得多少年啊!我都饿死了!”赤又是一个哆嗦。 突然,她又想到一个好办法,只见她从储物袋里取出夜寒梭。 那夜寒梭来到如此宝地,快乐地叮的一声响,围着赤不停地打转,果真帮她把冰灵气吸引开了一些。 “哈哈哈,我真聪明!”赤高兴地说着,趁此机会拿出一块肉干一口咬下,“哎哟我的牙齿!怎么这么硬啊!刚拿出来就冻成石头了?” 她颇为无奈。 还好,她擅长火法。 她立刻点燃一把火,边烤边吃。 只是这洞中实在寒冷,烧一小块肉都消耗了她大量灵气。 唯一的安慰就是她吸收冰灵气很快,在体内把它们转化成火灵气即可。 然而越往深处,赤就发现自己的火开始点不亮了。 温度急剧降低,冰灵气的浓度过高,火焰根本升不起来。 没有火,洞中一片黑暗,还好有夜寒梭,照照短距离的路还是可以的。 赤干脆不转化了,直接向夜寒梭里注入冰灵气。 夜寒梭不愧是冰属性法宝,得到灵气补充,更加明亮一些。 赤正为自己的发现感到得意,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声。 陈家人追来了! 赤哪里敢停留,连忙轻手轻脚地向前逃。 跑了许久,后面的声音终于不再接近,而是逐渐远去。 看来严寒也不是谁都能忍受的。 赤暂时松了一口气。 “他们肯定不敢派筑基修士来追我,来的多半是金丹修士,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换元婴修士下来,唉,再走走吧。”赤一边强行吸收灵气,一边深入冰晶洞。 路蜿蜒向下,赤感觉自己已经下到了山腹中。 “就在这里休息吧,再往下我可能要撑不住了。”赤正想寻块平坦点的地方坐下。突然,夜寒梭一阵轻鸣。 叮!叮叮! 赤与夜寒梭心意相通,立刻明白过来它有了发现,急切地想继续下行。 “夜,体谅一下,再往下走,我就要冻死了!”赤苦笑道。 下面的东西再好也没有命重要啊。 夜寒梭不甘地鸣叫几声,降落到地面“躺下”,光芒黯淡下来。 “还闹脾气啊,”赤笑着揉揉鼻尖,从储物袋里抽出一堆肉干,用法衣包好放在身下,稍微隔开地面,盘腿坐了上去,“这里太冷了,可不能睡觉,赶紧修炼吧!” 赤只学习过炼气期的功法,对筑基期修士来说,炼气期功法也不是完全不能用,只是效率低下。 炼气期的功法不需要精准的灵气控制手法,所以只是很粗糙地沿着经脉运行灵气。 修士筑基后,打通的经脉更多,想要更有效地吸收入体的灵气,则需要更精准的功法来引导灵气。 不过对赤来说却不存在吸收困难的问题,在这冰灵气充裕的洞内,她很容易吸收灵气,用炼气期的功法说不定更加快捷。 但是同样的,她加快了灵气吸收速度,却少了用灵气淬炼细小经脉的步骤会影响施法效率。 没有功法的赤只好把两者分开,先提高修为,再用体内的灵气挨个去淬炼经脉。 “听说筑基期修士打坐修炼,往往一坐就是几周甚至几个月,反正现在也出不去,我就在这儿试试看吧?”赤自嘲地笑了笑,闭目修炼起来。 另一边,洪冲把席天三人身上的财物全部扒光,只剩一条内裤,然后一把火毁尸灭迹了。 “哇!饭饭!饭饭!”熊看见洪冲熟练地做完歹事,也不觉得古怪,只高叫着吃饭,它对酒楼里的食物喜爱至极。 洪冲点点头,准备回城,却听龘懒洋洋地说道:“干嘛啊,你们还真打算回四相城?” “怎么了?”洪冲深知龘脑子灵活,询问道。 “嘿!笨!你难道忘记了陈立行也是陈家人?他是知我我们三个存在的,如果赤被戳穿,他就没有包庇我们三个的理由了,到时候我们一踏进四相城不是立刻就被陈家抓起来了吗?”龘一副“这点道理都不懂”的鄙夷神色。 不过洪冲并不在乎颜面;熊的人语水平还差得远呢,听了个半懂,当然没人反驳它。 “那我们……怎么办?”洪冲问。 “远走高飞,换个城市赚钱咯!”龘扇扇翅膀飞了下来,坐在熊背上,“出城的时候我就听说了,在西南方位千里的距离上还有一个不错的中型城市,我们就先去那边落脚吧。” “那赤逃出来……找不到我们……怎么办?”洪冲犹豫道。 “放心,她脑子还是好使的,只要你闯出名气,她自然知道怎么找我们。”龘得意地甩着短尾巴,赤不在,它就是团队的“头脑”,带领“小弟”的感觉真好。 然而洪冲的问题还没有问完:“如果我们……名气大了……陈家不会找……我们算账?” “哎呀,千里之外早就不是他陈家的地盘了,他们敢乱来么?况且我们明面上和他们家又没有冲突,要通缉你他们理由不充分,会被你的那些狂热崇拜者淹没的!”龘挥舞着小爪爪,“我已经想好了,我来包装你,放心吧,绝对让你名声远扬而陈家人又不敢轻易动手!” “好吧。”洪冲只能答应下来。 说着,龘和洪冲就向四相城的反方向走,却不料熊不干了,话听不懂,方向还是分得清的。 “你们干什么!赤还没出来呢!你们想去哪!想丢下她不管?我决不答应!”熊哗地一声把龘摔倒地上,砰砰两巴掌拍进地面。 “啪叽……”龘猝不及防,被打得直翻白眼。 洪冲听不懂兽语,傻乎乎地站在一边不知所措。 此时此刻,龘终于体会到了赤曾经每句话都要“双语解说”的痛苦,只可惜它现在头昏目眩,暂时无法说话了…… 不过龘的智商确实高过平均水平,它的判断完全正确。 陈立行受了父亲一巴掌,缓过神来之后,又把洪冲等人的事情详细说明,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抓住赤让妹妹心里好受一些,自己受什么惩罚都无所谓了。 几日后,陈立行发现妹妹好像变了。 妹妹虽然不哭了,可是眼神也比之前冷了许多。 无论家里人怎么好言相劝,甚至说给她找个更好的男人做夫君,都无法让她回心转意,没过多久,妹妹一言不发地把自己关进了修炼室。 陈立行很害怕,他虽然游手好闲,可是到底是个疼爱妹妹的哥哥,哪里能眼睁睁地看着妹妹心死呢? 一拳重重垂在墙上,细皮嫩肉的手背立刻磨出血来。 “赤!你这个混蛋!”陈立行咬牙切齿地叫着,“陈立行!你这个垃圾!” 陈家派人看守冰晶洞,在洞口设置禁制,外面也有许多修士四处寻找赤、熊、洪冲和龘的踪迹。 就这样,时间缓缓流逝,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三年。 0158 夜猫 春去秋来,寒暑交替,四相城的面貌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三年前,就是今天,我啊,和那个叫赤的在这张桌子面前聊那陈家比武招亲的事情。” “哎哟,李老兄,你就吹吧!赤伪装成男人参赛的事情人人皆知,之后就冒出许多自称和她喝酒聊天的人来,不多你一个啦。” “呸!他们那都是假的,我真的亲眼看见她和陈立行的赌斗,之后她赢了,就坐到旁边那桌吃饭!” “好好好,你是真的,你是真的!” “嘿,你别不信!” “不管信不信,我就不明白了,这赤又不是什么好人,你们天天拿她吹牛干啥?她呀,天奕门的叛门修士一个,还坏了人家陈家姑娘的大婚之事,你看看陈家大小姐现在都变成什么样了,啊?” “陈立锦?我倒是觉得陈立锦现在活得才有修士的样子了,上次她参加四相城的大比,虽然只拿了一百零三的名次,不过放到以前,根本无法想象她敢拿剑和人对打!要是我生个闺女,也要让她多修炼多比斗,省得被恶人欺凌!” “得了吧,李兄你连老婆都没有,还提闺女呢!” “扎心了老铁……” 如今四相城里,陈家仍旧是最弱的一家,经历了比武招亲事件的打击,陈家的声望更是下降得厉害,但是陈家两兄妹——陈立行和陈立锦却突然变了。 陈立行不再参与抢座位的无聊比赛,而是远游他方寻师觅道,他相信他的速度会有用武之地;陈立锦一改柔弱大小姐的形象,修起了剑道并且进步神速,已经逐渐开始参与四相城的大型比斗了。 所有人都隐隐感到,陈家似乎正在低调转型。 只是他们不知道,三年了,还有一件事从未改变。 陈家后山的冰晶洞前,仍旧每日由两名金丹修士轮流看守,没有一丝懈怠。 没有赤的消息? 好,那就继续等下去! 陈家人比外人想象得更加团结、耐心。 两名金丹修士面向冰晶洞坐着,虽然闭着眼睛,却感知着冰晶洞的情况。 这种方法被称为“浅修”,即在修炼的同时保持警惕,,虽然修行速度慢了许多,却不容易错过周围发生的事情。 “真有耐心啊。”黑暗的冰晶洞内,一双眼睛注视着门口的两位金丹修士。 这个人正是赤。 三年了,她仍旧没有找到离开冰晶洞的其它通道,但是却成功活了下来——修炼的时候对食物的需求会下降,所以她虽然没有准备三年的食物,却硬生生在冰晶洞内生存了三年。 “两个金丹,还是不要硬闯得好,”赤微微一笑,似乎对这样的情况早有准备,“换班的时间已经很清楚,趁着夜色,动手吧。” 只见赤从储物袋里取出一物,将它一点点地拆开。 原来,这是一件由一双手套和一个“面具”组合而成的法宝,正是卫不灭专门为赤炼制而成的。 赤麻利地带上手套,又把遮住眼睛的面具带上——她眨眨眼睛,夜视能力非常完美。 会给自己炼制这样的法宝,卫老头很懂嘛! 偷鸡摸狗,刺杀行凶,自己就爱干这个。 黑夜是刺客的保护色,赤灵巧地跳起,竟然像蜘蛛一样反身跳上了洞顶,靠着一双奇异的手套紧贴在墙上! 隐息! 经过多次练习,赤现在只需要一炷香的时间就能进入隐息状态。 睁开无悲无喜得眸子,赤动了。 无需灵气,赤就这样趴在洞顶缓缓向洞口前进。 赤很小心。 她有的是时间,只要不被陈家人发现。 赤离洞口越来越近,她能清晰地听见两位陈家修士平稳的呼吸声。 心绪没有丝毫波动,赤继续移动。 近了、非常近。 冰晶洞的洞门并不大,只有不到两人高,所以她和陈家修士的距离实在太近,任何声响——甚至心跳声都可能引起对方的注意。 赤冷静甚至冷酷,就像一个局外人一样,观察着两位金丹修士的脸庞。 终于,她爬到了金丹修士的头顶。 没有睁眼,很配合。 赤仍旧没有情绪波动,她的动作仍旧缓慢,一点点地,按部就班地穿过禁制,从洞顶爬了出去。 手掌按在雪里——她不觉得冷,因为洞里比这里要冰冷太多,她只关心会不会压出声响。 爬到金丹修士看不见的位置,赤没有解除隐息,而是观察了一下地形,猫着腰,轻巧无声地向陈家边缘行动。 陈家后山地广人稀,给赤的逃离提供了方便。 赤犹如一只猫儿,在丛林中自如地穿梭着,认定一个方向,必然能离开。 隐息状态无法使用灵气,赤走得很累,她不得不经常停下来休息。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赤才看看走到陈家的边缘。 赤透过禁制向外一望,万家灯火,果真是四相城! 她不再停留,向禁制溜去。 此时,接替看守的金丹修士也来到了洞口,其中一名修士随意地抬了抬头,想看看天色,却陡然发现洞顶的雪中有一个手印! “不好!”他惊叫一声。 “什么不好?”打坐的修士站起身,连同他一起来的修士也诧异地看着他。 “快看!”他指着手印气急败坏地叫道,“赤跑了!” “什么!”众修士吃了一惊,定眼一看,果真有两排手印通向山的另一边,安安静静,却昭示着方才发生的一切! 怎么做到的? 没人有心情去想。 陈家人已经给赤挂上了“匪夷所思”的称号,在他们看来,无论赤做出什么样的举动都是可能的! 修士们当机立断,三人搜索,一人通知家主。 嗖! 金丹修士遁速飞快,他焦急地俯瞰着大地,哪里还有赤的影子? 不会让她逃走了吧? 他正在胡思乱想,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后山的边缘。 好像飞太快了,途中的阴影都没好生查看。 他正准备回去,突然瞄见边缘处,也有一个阴影。 也不知什么心态使然,他凝神看了过去。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一个黑乎乎的身影大半身体已经爬到禁制外面,只留两条腿还在禁制里面! 怎么做到的! 这种穿越禁制的方法闻所未闻,他差点以为自己见鬼了,好在反应还算迅速,赫然明白过来肯定是逃跑的赤! “别想跑!”他激动地叫着,同时引动禁制抓取异物,却发现禁制像无头苍蝇一样运行了一圈,反馈给他找不到敌人的信号。 这不可能啊! 赤就活生生地在他面前,怎么会找不到敌人呢? 就在他发动禁制的这点功夫,赤已经将双腿拉到了禁制外面,回过头来,与他四目相对。 金丹修士忍不住一阵哆嗦。 赤的眼神没有丝毫温度,就像一具尸体。 然而赤不给他更多的反应时间,悄无声息地消失在繁杂的四相城中。 “糟了!”金丹修士冲到禁制旁边,哪里还有赤的身影? 城市不像后山视野开阔,城里到处是阴影和遮蔽物,根本无法靠他一个人追击。 “得快点通知家主,还有——天奕门的人!” 0159 来一杯 四相城里到处是混乱的灵气和人气,赤没有必要再继续隐息。 她恢复了常态,利用法术在城市里穿梭,躲到离陈家稍微远一些的地方。 “现在怎么办才好?陈家人已经发觉我逃走,四相城的城墙上到处是巡逻的修士,我没时间观察他们的规律悄悄逃走。”赤有些苦恼。 正在她躲在阴影中苦苦思索之际,一股香气悄然而至。 “嗯?”赤立刻发觉。 在镇魂城外面,她就曾因为走神被麻药放倒,怎么可能再一次中招? 她连忙屏住呼吸,几个起落跳到了一条阴暗的街道上。 “不知道是不是有问题,先逃为敬。”赤揉揉鼻子,闻不到那味道了方才放心。 “古幽花酒,来一杯?” “吓!”赤被耳畔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她是真的从街道上跳到了二层小楼的阳台上。 什么情况? 赤捂着狂跳的心脏——这个人接近得悄无声息,她竟然毫无所觉!这一路上遇到了多少这样鬼鬼祟祟接近的家伙啊,你们就不能光明正大一点? 她忘记了自己也是爱躲在暗处阴人的小机灵鬼。 “喂,你谁啊?”赤伸出头对着楼下的小巷问道,谁知巷道里空无一人,她的话问了空气。 “走了?哼,装神弄鬼!”赤嗤之以鼻,转过身想坐下歇息,却惊愕地发现,一个醉醺醺的男人正站在自己背后。 他眼神迷离,长发及腰,身穿淡绿色的素色长袍,光着脚靠在墙壁上,一只手端着小酒杯:“古幽花酒,来一杯?” 奇异的幽香从酒杯里传来。 原来是酒啊。 看不出修为,但赤也明白眼前这个酒鬼功夫了得,只可惜他这副懒散的模样实在难以让人生出尊敬之情。 “你留着自己喝吧,我不要。”赤不想节外生枝,既然这酒鬼要占这里,那她就换个地方休息。 她撑住栏杆,一跨步就跳了出去。 谁知她这一跳,眼前莫名一花,等她回过神,自己竟然落在了酒鬼对面,完全就是转了个身嘛! 什么情况? 赤莫名其妙。 “古幽花酒,来一杯?”酒鬼又问。 “不要!”赤不高兴地转过身,再跳。 呼。 一模一样的状况,她又落回了酒鬼面前。 “古幽花酒,来……” “不要不要!”赤气急败坏地打断他,法术——醒神! 再跳。 毫无意外地,她又回到了酒鬼面前。 赤:“……” 酒鬼“古幽花酒,来一杯?” “你喝醉了不要冲我发酒疯啊!”赤咬牙切齿地指着他骂道。 酒鬼笑:“我没醉,是你醉了。” “我又没喝酒,醉什么?” “没醉为什么一直在原地跳?” 赤无言以对,和醉鬼争辩简直是自找气受。 “你到底想干嘛!”赤气鼓鼓地问。 醉鬼举举酒杯,很无辜地说:“古幽花酒,来一杯?” “不要,里面有你的口水!”赤嫌弃地说。 醉鬼微微一愣,然后笑着把杯里地酒一饮而尽,然后松开手。 “喂……”赤正想跳过去接住被醉鬼放在空中的酒杯,却发现酒杯稳稳地“放”在空中。 没错,和飘的感觉完全不一样,酒杯就像放在桌子上一样,稳稳当当的。 这是什么能力? 醉鬼放开酒杯,取下腰间的葫芦:“这里面的我没喝过,你尝尝?” 看来今天不喝这酒是走不了了。 赤无可奈何地走到醉鬼面前。 “杯子呢?”醉鬼问。 “我哪有杯子啊,你直接往我嘴里倒,喏。”赤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醉鬼:“……” “干嘛?又不给喝了?那你倒是放我走啊!”见醉鬼半天没有动作,赤不耐烦地说。 醉鬼无奈道:“喝酒要用酒杯。” “哪来那么多讲究,你看那些江湖豪侠,不都是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嘛?抱着坛子灌的都有,谁说一定要有酒杯?”赤理直气壮。 醉鬼似乎习惯了赤的别扭,平静地笑道:“他们喝的都是用来壮胆的酒,当然怎么粗鲁怎么喝,我这壶酒和江湖人的酒可不一样。” “你这酒有啥特别的?” “喝了就知道了。” 看起来,眼前这个醉鬼,嗯,假的醉鬼不好对付啊,面对自己的刁难也能坦然应对。 赤没有办法,只能老实说:“我真的没有酒杯。” “不,只是你认为你没有。”醉鬼神秘地说。 赤刚要开口问,却见醉鬼把食指压在唇上:“不要说话,你仔细想想,你真的没有酒杯吗?” 赤确信地摇摇头。 “别急着否定,你再想想?”醉鬼很有耐心引导。 看着醉鬼朦胧的眼眸,赤有些赌气。 哪里来的酒杯?她又不喝酒,怎么会带着酒杯? 这么想着,她竟不知不觉在心里勾勒出酒杯的形状。 白瓷的小樽,其上印着一些简单的花纹,是什么呢?嗯,燕子的话不错,颜色呢?就取最普遍的青花吧。 “看,你这不是带着吗?”醉鬼的话轻柔地从耳边拂过。 赤陡然惊醒,她不知何时竟然进入了假寐状态。 “来,喝吧。”醉鬼还是那个醉鬼,他举起葫芦。 什么啊? 赤不明所以地看了看他,一低头,却惊愕地发现自己的右手正握着一个酒杯,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一样。 不顾赤震惊的脸色,醉鬼拉起她的手,将滴滴美酒倒入那酒杯之中。 幽香四溢。 赤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手中满满的酒杯。 “请。”醉鬼的面容如同镜花水月。 杯中的酒就像有魔性一样,赤的目光也逐渐迷离起来,她恍惚地端着酒杯,一饮而尽。 甘甜的味道弥漫在口中,然而下一刻,却变成了苦涩,很快,酸楚的味道四溢开来,最后,火辣的触感直入咽喉。 赤万万没想到古幽花酒竟然是这样的东西,短短几息时间,她竟然已经尝遍了酸甜苦辣,而后,一切都归于平静,嘴里只剩下说不清道不明的无穷回味。 “这是酒?”赤怀疑地问道,头却开始昏了。 “是酒,也是梦。”醉鬼缓缓地说着,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赤扶着昏昏沉沉的头:“唔……是梦的话,怎么会醉。” “醉的不是身,是心。” “你别故弄玄虚……” “我说的你应该都明白。” “不明白。” “别像小孩子一样赌气了行吗?你十七岁了吧。” “那你呢?几万岁了?” “哪能呢?” “你不是人。” “我可以认为你在骂我吗?” “陈述事实。” 赤强撑着,终究还是抵不过倦意,闭上了眼睛。 0160 虚梦化实 赤睁开眼睛。 由于赤骨天梯的的缘故,她进出精神空间越来越熟练,可以轻易分清现实和虚幻,这种感觉相当玄奥。 她漂浮在虚空之中,远处是星星点点的繁星,巨大的天体沿着既定的轨道近乎永恒地旋转着,流星偶尔划过,不知落在了虚空哪个角落。 浩瀚的虚空,就这样呈现在她面前。 “你好像并不惊讶。”懒散的声音响起。 赤望着虚空深处:“这些都是假的。” “它们可以变成真的。”醉鬼道。 “喂,你不会想告诉我你能造一个虚空吧?”赤哧的一声笑了。 醉鬼也不恼:“抱歉,我也做不到。” 他顿了顿,抢在赤准备嗤笑之前道:“有人能做到。” “那又怎么样?那样的人离我们太遥远了吧?”赤撇撇嘴,脸上显露出淡淡的哀色。 “我以为你不是这么没梦想的人。” “看到了现实,就明白梦想和空想的区别了。” 醉鬼深深地望了赤一眼:“你果然和我想的一样。” “好啦,不要在这里装深沉了,”赤脸上的悲意突然一扫而空,她转过身,搓着手笑嘻嘻地对醉鬼道,“你既然搞了这么一大堆事情,又是喝酒又是酒杯又是虚空的,那肯定不会白费功夫,让我空手而归吧?” 醉鬼被赤身上骤然冒出来的市侩气给堵了一回,半晌才说道:“你倒是很实在嘛。” “那是当然,变强谁不期待呢?”赤捏捏拳头。 醉鬼望天:“方才不是嫌那种境界太遥远了吗?” “那是你画的饼太大,咱们要学会脚踏实地。”赤理所当然地说道。 “说道脚踏实地,我记得飞行是你的弱项?”醉鬼背着手眼神高傲。 “你连这都知道?”赤不满地叫嚷着,脸上却没有丝毫惊讶,仿佛早已明白醉鬼会知道一样,“学你的功法能让我飞得好点吗?” “当然,把心中的幻梦变为现实,就是我的功法。”醉鬼捋了捋滑到肩头的长发。 “听上去很厉害的样子,”赤舔舔嘴唇,“教我呗。” 醉鬼望着繁星:“可是我现在又不想教了。” “不知道多少万岁的人了,闹什么别扭嘛!”赤滑到醉鬼身侧,用上了熊的那一套,粗鲁地扯着他的袖子,一点也不可爱地疯狂撒娇,“教我!教我!” “你……艳王的威严呢?” “艳王在那位大人面前没有威严。” “你怎么知道我是那位大人?” “你装了半天却不说自己的名字,据我所知只有那位大人才这么害羞;而且要是你是别的势力的老大,干嘛要教我功法让我变强?”赤依旧扯着醉鬼的袖子不放,还不停地用鄙视的眼刀刮他。 醉鬼对赤孩子气的行为表示无奈,心里却微微有些酸楚。 一个女孩子竟然连撒娇都不会,连这种该是本能的东西都在生硬地模仿,她的童年,难道从没有得到过长辈的关怀? 她很坚强,可是坚强背后的原因,他不愿去细想更多。 被令牌选中的人,童年都不同于常人。 醉鬼心中微叹。 “你该多学学你那头熊,它比你可爱多了。”醉鬼笑。 赤满不在乎:“切,你很啰嗦啊,快点教我!” “你这么着急干什么?”醉鬼嗅到了别样的味道。 赤目光游离到别处:“哎呀,跟卫前辈约好了一年赚三万黄玉给他,可是我好像手头就一千黄玉左右额,对了,从我离开幽府之渊过了多久了啊?” “三年。”醉鬼嘴角的弧度扬得更大了。 赤只觉一口老血哽在喉咙上:“天哪,我会被他撕了的!” “所以你急什么?你学了我的功法也打不过他啊?”醉鬼颇为好奇。 “你太缺乏想象力了,就知道打打杀杀!你想想,要是能美梦成真,我直接变出三万黄玉给他不就好了吗?”赤一脸委屈地扳着手指算道,“啊,三年了,至少得翻三倍吧?咱图个吉利,给他十万黄玉,我想他应该会放过我吧?” “你知道三万黄玉里蕴含了多少灵气吗?”醉鬼哭笑不得,“等你有能力一次性变出三万黄玉了,他说不定都飞升了。” 赤听了十分泄气:“那你说怎么办,我可是你一手提拔起来的,要是我被卫前辈干掉了,也是丢你的脸对不对?” “我哪提拔过你?是令牌自主选择的。”醉鬼气闷道。 赤死皮赖脸:“没差啦!” “卫不灭那边,我会跟他说,”对于自己手下史上最年强的王,醉鬼还是不由生出了些许呵护之情,“虚梦化实,你也要好好练习。” 听醉鬼如此说道,赤眼前一亮,这应该算是同意了吧? “你就放一百个心吧!”赤态度急转,欢欢喜喜地问道,“老大,你说吧,我该怎么做?” 谁知,醉鬼却神秘地笑了:“方法我不是已经教给你了吗?” “啊?什么时候?”赤一呆,难道自己失忆了,她怎么没有听到醉鬼念叨过任何类似功法的句子? 然而醉鬼显然不打算解释,只是笑着。 “喂喂,老大!你别只笑,快说啊!”赤急得去扯他的袖子,这一拉却拉了个空。 醉鬼的身体逐渐虚化,带着深邃的笑意,渐渐消失在虚空之中。 赤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星星点点,突然又是一阵头昏。 虚空全然消退,楼阁和灯火重新出现在眼前。 赤像刚苏醒一样,迷糊地摇了摇头:“我睡着了吗?” 她正靠着栏杆坐着,昏昏沉沉的。 “怎么回事?一切都是梦吗?”赤捂着脑袋,运转“醒神”,企图使自己清醒,可是除了一点点清凉的感觉之外,脑袋依旧昏昏沉沉的。 “邪乎,这种感觉,像是喝了酒……唔……骗子,这家伙明明给我喝的是酒,非得说是梦!”赤恼火地揉着脑袋。 小时候,作为天奕门熊孩子之一,赤当然是偷尝过酒的,当初她不知道酒味辛辣,还狠狠灌了自己一大口,不但烧得喉咙冒烟,还喝得有点醉了,大抵就是这种感觉。 “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得先离开四相城,再拖下去天都亮了,恐怕会被陈家人逮住。”赤强撑着站起来,步履虚浮,跟梦游似的,一个不稳就要倒下。 “不好,我都醉成这样了,怎么逃走?”赤赶紧扶住旁边的柱子。 正在此时,她恰好看到一位陈家金丹修士从空中飞过。 “吓!幸好我在阴影里他没看见,否则就完蛋了!”赤惊出一身冷汗,“要是会隐身就好了,我有隐息,加上隐身,谁能发现我?” 这么想着,醉意似乎又窜了上来。 赤迷迷糊糊地扶着柱子,脑海里飘过曾经在黑雾峡谷遇到的“隐身水母”的模样。 0161 多管闲事 或许是真的醉了,就连赤自己也不说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她的身体就逐渐透明了起来。 “该不会我隐身的梦想真的要实现了吧?”赤兴奋道。 然而,过了很久她依旧保持着半透明的状态,像个鬼魂似的摇摇晃晃。 “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能完全隐身?”赤挠头不已。 嗖!又是一名金丹修士从天上飞过。 赤心中再次紧张——是陈家长老,这老头还找他谈过心,面容她都认识。 “不好了,陈家人越来越多,说不定还有帮手呢,我再不快些,怕是要被他们找到了!”赤抓耳挠腮,“为什么不能隐身?半透明都做到了!难道是我不够了解隐身之法?” 她心慌意乱,突然想起自己包里还有“隐身水母”的尸体,连忙翻找出来。 那隐身水母的身体构造当真奇奇怪怪的,体液流光了,就像个透明的袋子,摸起来很光滑。 嗯?体液? 没有体液的“水母”完全可见。 赤突然意识到,那些流光的体液好像才是隐身重点,那她留一个空空如也的“袋子”…… “这叫什么事啊?”赤捧着袋子哀嚎不已。 嗖! 又是两道遁光,赤大气也不敢出,死死地贴在栏杆后面,生怕被发现了。 “既然隐身无法生效,那我赶紧跑吧,运气好说不定能出城。”赤无可奈何,后悔自己没早点拉着醉鬼要他带自己出城。 想到就做,赤翻下二楼,落地就是一个趔趄。 “昏,被他唬着喝了不少酒,隐身没隐到,路倒是走不稳了!”赤双手撑在地面,恼火地想着。 唰,一阵快风从前方吹来。 赤刚刚抬头,就见一名陈家金丹修士从自己身边疾驰而过。 “……”赤愣住了。 直到那名金丹修士飞得不见了踪影,她才抽着嘴角吐出一个茫然的音节:“欸?” 她呆呆地低头一看,自己的身体竟然不知何时完全隐匿,踩着的地面上根本没有影子。 隐身成功了。 为什么! 赤满脸茫然的惊喜,这算是幸运吗? 但是现在显然不是研究隐身机理的好时机,她相信只要自己能施展出来一次,就一定能做到第二次! 趁这个机会一口气出城吧! 虽然身形隐匿,但是赤知道厉害的修士对灵气波动都很敏感,所以她不敢使用月指风生,脚步也放得很轻,若是人多气息杂的地方,反而很方便她藏身。 她眼睛一转,溜到了四相城的主干道上。 修士作息混乱,就算是夜晚,主干道上人不少。 赤漫步在街头,轻松避过迎面而来的人群,气息被周围的人气彻底掩盖,安安全全地来到了城门口。 果不其然,城门口除了原本的卫兵,还多了陈家修士。 “虚梦化实,那么我越相信自己能成功逃离,隐身的时间怕是越长。”赤稳定了心情,一步步朝城门口走去。 意想不到的顺利。 赤没有受到任何阻碍便轻易出了城门。 “不管怎么样,出来了就是好事,”赤钻进树林里,躲在灌木的阴影下面,“让我瞧瞧地图,先找个远点的城市落脚,再打听熊它们的下落吧,三年不见,也不急这一时,安全要紧。” 赤说着就想去掏储物袋,低头一看,吓!自己怎么还隐着身? “喂喂,我可不想做透明人!快给我显形啊?” 然而,虚梦化实这一次却莫名不灵验,不管她怎么使劲,怎么乱嚎,身体也依旧没有一点显形的迹象! 正在赤焦头烂额之际,几道遁光骤至。 她连忙闭嘴停手,安安静静地伏在地面上。 通缉之身,还是低调点好。 然而当她看清降落在地面的修士时,原本平静的内心犹如石子落入无波的湖面,千层涟漪霎时荡开,复杂的情绪涌现在心头。 金边白袍,气宇轩昂。 已经五年了…… 赤一阵失神,无数记忆从脑海里流过。 天奕门修士,好久不见。 面前的青年才俊们,正是天奕门筑基期修士,并且从服饰上看,还不是一般的弟子,而是精英弟子。 身为一个天奕门头号叛门罪人兼幽府之渊艳王继任者,赤心情复杂,她到底应当如何面对这个门派? 按捺下混乱的心情,赤不免好奇:天奕门筑基修士没有必要在外穿着门派服饰彰显身份,如果他们统一着装,还是如此一大波人,恐怕是在执行什么重要任务啊。 此处距离天奕门太过遥远,还隔着十大仙门之一的金狮门,照理来说无论这里发生什么事情也轮不到天奕门来操心。 “邱师妹,罗盘追寻到线索了吗?”一名男修板着脸,很严肃的样子。 “黄师兄我已经尽力了,可是邪气到这里就变得十分微弱,罗盘无法定位。”身材矮小、长相可爱的邱姓女修同样满脸肃色,将手上的罗盘递到众天奕门修士面前。 赤仗着隐身,也伸头一观,却见罗盘上的指针时不时抖动一下,却无确定的指向。 “原来是在追踪邪修,邪修是全修真界的敌人,一旦有他们的消息,天奕门确实有义务派人追踪,”赤当即明白过来,“不过天奕门的人能越过金狮门到这里来,恐怕是四圣会派发的任务,莫不是四圣会有据点在附近?” 鬼鬼祟祟地缩回灌木丛,赤摸了摸胸口冰凉的艳王令:“既然四圣会的人在附近,那我还是不要多管闲事吧,毕竟我是令四圣会恐惧的艳王大人,怎么能轻易露面呢?不管是什么任务……出动八个天奕门精英修士,应该不会失败吧?” 赤犹豫地从狭缝里偷偷瞄了一眼天奕门众人:“不过这几个家伙还真是奇怪啊,就算是追踪邪修,用得着这么严肃吗?板着脸的样子看起来很刻意欸。” 几个修士还在不断地调整方位搜索邪气,赤这边却在挠头:“呸,我现在还有什么立场去管天奕门修士的事情啊?天奕门的人一旦发现我,根本就是不死不休。刚从陈家的坑里爬出来,又想往天奕门的巨坑里跳?是不是傻?” 这么想着,赤决定离开。 正当她侧过身想要从阴影中溜走之时,熟悉却又陌生的声音突然从空中传来。 “情况怎么样了?” 天奕门修士脸上俱是一喜,故作严肃的脸上隐隐浮现出安心的颜色,就像迷途的羔羊终于找到依靠一般,齐声喜悦地叫道:“大师姐!” “不是吧……”赤看着从空中飞身下来的那个人,怀念的酸涩感瞬间充斥了整个胸腔。 来人白衣胜雪,唯有胸口纹有青蓝双色的阴阳鱼,身姿挺拔,一张倾国倾城的面容严肃而不冷漠,充盈的雷灵气环绕在身侧,却全无狂暴的意味,修为达筑基大圆满之境,稳固非常。 白底青蓝阴阳鱼法衣,正是天奕门筑基期核心弟子的专属法袍。 心里五味掺杂,赤垂下眼睑。 没想到,她,也来了。 0162 你我所见 虽然记忆里她就很漂亮,可是为毛现在会漂亮到这个地步?目测身高好像也比自己高?修为也比自己厉害! 赤苦恼地扯着自己的头发:说好的对手呢?这不是无论哪方面都比自己要强了吗? 赤在这边一会儿怀念,一会儿气恼的,天奕门修士却是沉浸在安心的气氛中。 大师姐的到来,让他们对此次任务充满了信心。 听完黄师弟歉意的汇报,女子并无任何责怪之意,只是接过罗盘,将纯正的雷灵气慢慢注入其中。 雷、炎、火三属性,那是至阳至烈的属性,最是克制邪气,同样也对邪气相当敏感。 三阳属性中,雷属性最为排他,却也最接近天威,即便不是罡雷,也可称为邪气的克星。 女子的雷灵气极其纯净,罗盘吸收了女子的雷灵气,有气无力的指针宛如活过来了一般,竟然重新开始摆动、定位,不多时,坚定地指向了西南方向。 “走。”女子目光一凌,简短地吐出一个字。 “是,大师姐!”天奕门傲气的精英修士门此时就像面对长辈一样信服,亦步亦趋地跟在女子后面,排成一个完整的战斗小队迅速向指示的方向飞去。 黑暗中的赤颇为惊讶。 她记得她以前不能直接放出雷灵气啊? 莫非是得了什么了不得的机缘,连天赋都改变了? 不过赤对此并无嫉妒之感,各有各的运气,她只是在掂量自己的头够不够铁,真打起来能不能获胜罢了。 天赋只是一方面,赤最在乎的还是她的性格。 “还是老样子,严肃刻板得很,”赤偷笑道,“那些精英弟子怕不是已经把她当老大了,明明性格和她不一样,却偏要学她的作风,搞得一个个都像老古板一样绷着脸。真是的,不要祸害师弟师妹啊。” 不过女子比起呼延虬还算好的,呼延虬那穿衣风格,硬是把妖魔混道带成了碎花小媳妇峡谷,与之相比,只是表情严肃点,倒显得正常多了。 赤本是打算溜走的,可是看到女子后,她又来了兴趣。 她想看看她现在实力究竟有多强。 “既然核心弟子来了,那金丹前辈再来插一脚的可能性不大,要比速度——空中我不行,地面还是有信心的,雷虽然爆发力十足,可是长时间奔跑还是风厉害,想抓到我,凭几个筑基期修士想都不要想。”有强大的实力做后盾便没有后顾之忧,赤嘿嘿一笑,悄无声息地缀在了队伍后方。 天奕门一行人飞越群山,不断深入山峦深处。 赤也不是傻跟在她们后方,而是小心地观察着周围。 经历了许多事情,赤早已褪去了青涩。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注意每一个细节,永远保持警惕,才能让自己处在主动的位子上。 在镇魂城门口被普通修士用迷药轻易放倒这种事情,再也不可能发生。 东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天快亮了。 与之相对的,赤跟随天奕门修士前进,却发现森林越来越茂密,到处都像是无人经过的样子。 当然,这些迹象只针对地面来说的,空中有无修士经过,只能从他们留下的气息来判断。 若是使用灵气的修士,那遗留的灵痕很快就会被天地灵气覆盖,而邪气,不为天地所容,往往长时间驻留,为正派修士追击邪修提供了线索。 天上的人飞得迅速,赤靠着灵活的身手也游刃有余,但是心情却并不美好。 “很奇怪,”赤不断思考着此处的情况,“看她们的样子,追踪非常顺利,说明空中遗留的邪气非常重,然而地面却没有丝毫异样,跑了这么久,一点人类活动的迹象都没有。” “会留下浓重的气息,说明此处经常有邪修来往,天上有人常走,地上却从来无人经过,先不说邪修里的炼气修士,就算是筑基修士,也不能狂飞如此之久,却从来不歇息吧?”赤抬眼望了望降下法宝落地修整的天奕门修士,放慢脚步躲进了丛林里。 然而这一切,只有一直在地面穿梭的赤可以发现异样,高高在上的天奕门修士,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知道。 可不要是个陷阱啊…… “真是不让人省心,”赤沿着树林的阴影,偷偷地摸近天奕门修士的营地,“就让悲天悯人的艳王大人大发慈悲,帮帮你们这群小鬼吧。” 天奕门的修士警惕性还不错,她们轮流休息,总有人站岗放哨,只可惜赤在隐匿气息上的造诣远超常人,即便不进入“隐息”状态,她也可以很好地收敛气息,再加上隐身状态尚未解除,发现她的可能微乎其微。 偷听了一会儿天奕门修士的谈话,赤大概知道了这一行的目的。 并没有多么奇葩的理由,只是很单纯的在星垂修真界发现了被邪修摧毁的村落,于是四圣会下令,让周围的各门派都参与追捕。 被摧毁的只是小村落,连筑基修士都没有,想必这一届邪修也不是什么厉害的玩意;但是星垂修真界太大,要寻找邪修的踪迹成了最大的麻烦,所以四圣会要求附近的各势力派出修士参与追捕。 然而敌人真的只是小股弱小的邪修吗? 赤对此表示怀疑。 不过令她欣慰的是,这一队天奕门修士至此并未露出轻敌的情绪,她们按部就班地前进,每走一段距离,就用传音符和四圣会据点发出信号,并且至此战斗小队依旧如初完好,并没有谁懈怠。 “这就是你带出来的小队吗?”望着那张出众的面容,赤心下感慨。 大门派的核心弟子确实是以提升修为为主,不需要参与如此费力的任务,但是她还是来了,看这队修士的表现,就知道她在队伍里呆过的时间并不短。 “各有所长,曾经你我学着一样的功法,吃着一样的丹药,练着一样的法术,但是如今,我们已经分开五年了,许多事情都已经改变,你我看见的东西不会再是一样的,”赤轻轻捏了捏坚硬的左臂,转回大树后方,“让我瞧瞧你成长到了何种地步吧。” 天奕门修士没有发觉赤的到来和离去,很快修整完毕。 “邪气越来越浓郁了,恐怕我们已经接近邪修的据点,”女子冷静的神色仍未有所改变,“正邪不两立,前方恐怕有一场恶战,我想你们都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天奕门精英修士俱是点头,脸上却无丝毫惧色。 无论是天奕门这些年所灌输的,还是她们筑基以来在外积累的经验,都在印证一个事实——她们就是筑基期的佼佼者,同阶能胜过她们的人少之又少,不能轻敌,但也无需惧怕,这就是强者的自信。 面对这些自信而不自负的师弟师妹们,女子眼中柔色闪过,下一刻却恢复了肃然的神情:“但是,我要强调的并非战斗,而是陷阱。” 天奕门修士闻言俱是一愣。 树后,赤同样一呆,可接下来,会心的笑意出现在嘴角。 果然…… 0163 信服 “在四圣会的控制下,修真界几乎没有邪修成长的土壤,”女子耐心地解释着,声音一如既往的干净纯粹,“他们一旦出现,立刻会遭到四圣会不遗余力的追捕,再加上邪感罗盘的出现,邪修一旦被发现行踪,就等于将自己逼上了死路。” “因此,近百年来,邪修都十分小心地隐藏自己的身份,”她顿了顿,笃定地说,“屠村这样的做法,即便屠杀的是仅有炼气修士的小村落,也未免太过明显,更何况,所屠地村落不止一个,而是一片,这种行为不是愚蠢就是别有所图。” 天奕门修士认真倾听女子分析,没有一个人插话,表现出的良好纪律性让赤这个没有威严的艳王羡慕不已。 “我们仅仅在最初查找方位的时候遇到了困难,之后一路太平,邪气所指的方向更是明确,看起来,我们继续前行必然会遇到邪修,”女子黛眉轻蹙,“一切都显得那么理所当然,然而这正是我觉得最不对劲的地方。” “邱师妹对火法的理解很深,若是普通的邪气一定逃不过她的探查,然而邱师妹的探查却被阻断了,近乎百里的距离里,没有一丝能让火属性修士循迹的邪气,然而我却可以很轻易地用雷灵气寻到邪气的方位,这种感觉,仿佛这条充满邪气的道路是专门为雷属性修士布置的一样。” 天奕门修士相视一眼,有些人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而有的人却仍旧疑惑。 “程师弟,有疑问直说便是。”见一名男修欲言又止,女子向他点头示意。 程师弟得到女子的允许方才开口:“大师姐,我不是想质疑你的判断,也不是对邱师妹有意见,只是大师姐和我们的能力有云泥之别,而能区分火雷属性的邪气闻所未闻,这样的结果或许只是实力的差距导致的,并非属性决定。” 众修士俱是点头,连被点名的邱师妹也未见有何不满。 “看其他人的反应,程师弟不是在拍马屁,而是他们所有人就是这么认为的。这些家伙可不是普通修士,个个都是真正的精英,难道她在天奕门弟子心目中的地位已经高到了这个地步吗?”赤暗暗吃惊,即便是自己,在天奕门的时候也没有被人如此信服过,而女子却做到了,她现在到底厉害到了何种程度? 没有骄傲,也没有害羞,女子只是摇摇头:“程师弟,你们对自己太过严苛了。” “我们的实力确实有差距,但是并没有你们所认为的那样巨大,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东西,”女子的眼睛干净澄澈,“斗法上,我强过你们,但并不是说你们对属性的理解就远远不如我。” “我能战胜你们原因太多,功法、法术、法宝的优势,甚至你们缺乏对战雷属性修士的经验,都是我制胜的原因,”女子有条不紊地说着,“但是若是要比法术的释放速度、细腻程度,你们就会发现,你们并不比我差多少,这些才是真正体现一个修士对自己掌握属性熟悉程度的地方。” “你们是天奕门的精英修士,与核心弟子的差距在于更多在于身体的先天条件上,在智力和勤奋上,从来不会差,”望着这些谦虚认真的师弟师妹,女子脸上柔色微露,“你们的每一份努力和成长,我都看见了。” “大师姐……” 厉害…… 赤目瞪口呆地转过头,天奕门修士脸上难以掩饰的、发自内心激动之色深深印在她的脑海里。 同样的话,从不同的人嘴里说出来结果完全不同。 有些人说出这番话,只会让人觉得虚伪;然而女子来说,却让人心安,因为她本就是一个正直认真的人。 被自己憧憬的人认可,一定是相当开心的事情吧? 太好了,虽然已经过了五年,但是她还是老样子呢。 天奕门的修士们,多了一个好师姐。 而自己,好像还是和以前一样——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赤苦笑。 想想自己对陈立锦说的那些话,她觉得陈家要是抓到了她,一定会把她剁碎了喂狗。 “陈立锦还好吧?”赤心虚地掐了自己大腿一下。 当初她说的话可是很难听,对一个原本脆弱的女子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她心里没底呀。 天奕门修士再次前进,赤干脆不想了,赶紧追了上去。 前进数里,邪气越发浓郁,根本不需要邪感罗盘,任何修士都能直接感受到邪气的存在。 所有人都警惕起来。 这么浓郁的邪气,怕不是条大鱼啊! 而地面的赤,心中的疑惑更甚:邪气如此浓郁的地方,竟然还没有人类活动的迹象,这里不光危险,还邪门! 复行数里,邪气已经浓郁到肉眼可见的地步。 邪气是黑色的,将森林完全笼罩。 邪气和黑雾峡谷的黑雾不同。 黑雾更加遮天蔽日,并且有一种余烬般的味道,对修士却无害;邪气像烟,不断地蒸腾着,散发着腐烂的气味,虽然不至于让这些厉害的精英修士受伤,却不断阻碍着她们吸收灵气。 在邪气里战斗,灵气恢复速度降低,法术威力下降,对正派修士相当不利。 “简直……太嚣张了!”一名高个修士忍不住惊叹道。 邪修喜欢呆在邪气里,就像正派修士喜欢呆在灵气浓郁的地方一样,所以这个邪气笼罩的地方,恐怕聚集着数量不少的邪修。 问题是邪修不为修真界所容,这么嚣张地放出这么一大片邪气,不怕被过路地高阶修士看见顺手灭掉吗? “大师姐,还走吗?”有人问道。 女子也频频蹙眉。 邪气深处,恐怕危险重重,若是在天奕门附近,她必然不会带着师弟师妹去涉险,可问题所在便是,此处不是天奕门,发布任务的也不是天奕门。 这次的任务,四圣会并没有当一回事,只当是个小历练派发给下面的势力。 他们认为这是一个简单的,危险不大的任务。 虽然已经意识到这里非比寻常,可是只凭一团邪气就断定此处有高阶邪修而逃走,一定会被其他势力看扁,有损天奕门的颜面,甚至因为女子天奕门筑基期大弟子的身份,致使天奕门威望下降。 她们在天奕门附近,是受天奕门保护的弟子;但是离开了天奕门地界,却成了天奕门的门面,她们做出的一切选择,成功与否,都会关系到天奕门的荣耀。 女子很清楚这一点。 赤站在树荫下,望着犹豫的女子,很理解她的难处,因为她是艳王。 坐到了一定的位子上,就无法再像散修一样,事事以性命或者利益为先,这就是为什么赤顶着团灭的风险和诡王战斗,胜负不仅仅关系到实物,还关系到一些虚的东西,看似毫无意义,其实极其重要。 “你,会怎么做呢?” 0164 孤岛 时间不等人。 女子取出两张传音符,向其详细描述了此间的景象。 她已经做出决断了。 “此处危险异常,我已经向四圣会据点和师门同时传出消息,”女子转过身,面对着一道道信任的目光,内心深处却涌现出歉意和哀伤,“但是我们还未能探查清楚此间的切实情况,所以还不能返回,这一次,恐怕只能涉险了。” “大师姐,需要我们做什么你直说就好了,危险就危险,当修士,哪能不遇到危险啊?”一名有点娃娃脸的男修说道。 “齐师兄说得对,一切听大师姐安排。”天奕门修士们纷纷响应。 女子咬咬嘴唇,千万感情最终汇成一句话:“谢谢!” 赤瞧见女子几乎保持不住的肃色,在下面偷笑不已。 一行人更加戒备,缓慢向邪气深处飞行。 目之所及,除了邪气,就是幽深的树林。 正在女子犹豫要不要下到森林里查看的时候,突兀的光芒将她的视线吸引了过去。 很快,空中所有人都注意到了那个不同寻常的地方。 在四溢的邪气之中,有一个发光的禁制。 天奕门修士们连忙再飞近了一些,定眼一看,好去处! 只见禁制中是一座漂亮的小镇,小巧的楼阁、干净的巷道还有池塘树木,没有一丝邪气,除了人有些少,怎么看都是普通的小镇。 谁也没有料到明明应该危机四伏的邪气深林里,竟然有这样的世外桃源! “额。”一众修士明显松了口气,发出尴尬却又略显轻快的叹息,仿佛在自嘲紧张过度。 “情况不明,不要松懈。” 女子严厉的声音让天奕门弟子们一惊,赶紧回过神来。 是啊,方才大师姐就提醒过他们,危险的不是明面的战斗,而是暗藏的陷阱,怎么这么快就忘掉了呢? 就算这有一座看上去纤尘不染的小镇,可是出现在邪气的中心位置难道不值得警惕? 几个弟子都为自己的麻痹大意感到脸红。 “黄师弟、邱师妹,你们二人随我下去查看,其他人在空中待命,由程师弟指挥。” “是!” 她向前飞了一段,却又回头对程师弟道:“若是遇险不敌,切莫耽误,立刻分散逃走;我们在城里遇到麻烦,若是没有叫你,千万不可进入禁制。” “是,大师姐。”程师弟点头应下。 交代好事务,女子才略微放心,领着黄邱二人离开队伍,成品字型向小镇飞去。 禁制没有对三人形成任何阻碍,她们很轻易地飞进了小镇。 这也未免太容易了吧? 黄邱二人相互看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疑惑,不过他们又同时选择了沉默,他们不相信自己都能看出来的事情大师姐会注意不到。 女子没有说什么,降落到地面后,扫视了一下四周,立刻带着两人来到一个打着“酒”字招牌的二层小楼下。 俗话说酒楼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若是本地没有师门的驻点,要打听消息,去酒楼是最直接的方式。 三人走进酒楼。 或许是清晨的缘故,酒楼相当冷清,一楼尽是空位,只有掌柜的趴在柜台后面打瞌睡。 女子没有停顿,当即向拿掌柜走去。 谁知旁边的小门中突然钻出一个人,只见那人炼气二层修为,满面堆笑地跑将上来,低声对女子道:“恭迎前辈!我们掌柜的昨晚陪客人喝酒,现在有些宿醉,前辈有什么要求尽管跟小的说。” 女子止住脚步,抬头看了掌柜的一眼,没有再走近:“我们初来贵地,需要打听一些事情。” “好叻!”男子市侩地笑着,将女子三人引到窗边地小桌旁,“前辈请稍坐,先尝尝我们酒楼的美酒,再打听不迟。” 见男子死皮赖脸,一副你不点我就不说的样子,女子只得说道:“那就先上一壶酒吧。” “好叻!”男子神色一喜,风风火火地跑进内屋,很快端出满满一壶美酒和三个瓷杯。 他熟练地给女子三人酌上酒,笑容可掬地说道:“三位前辈,请。” 女子点点头,却没有喝酒。 女子不喝,黄邱二人自然不会乱动。 “现在可以说说你们这里的情况了吧?”女子道。 男子点头哈腰:“嘿嘿,前辈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小的一定知无不言。” 女子看着酒杯问道:“你们这个小镇叫什么名字?” “回前辈,枯叶坊市。” “为何周围尽是邪气?” “前辈有所不知!”说起这个,男子的脸色一变,似乎心有余悸,“原本都好好的,可是一天晚上,西边陡然刮来一阵狂风,其中夹杂大量邪气,紧接着,就有数十名邪修冲进坊市,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我们枯叶坊市只是个小地方,哪里有厉害的前辈护着?只能拼上性命和邪修殊死搏斗,许多修士战斗中丧生,好不容易将他们杀掉,然而不知为什么,坊市周围的邪气却像生了根,无论我们怎么净化也不消散!” 女子扫了一眼酒壶:“那,保护坊市不被邪气所侵的禁制是哪位高人前辈所作?” “唉,这荒山野岭的哪来的什么高人?多亏几位略通阵法的前辈,再集合坊市里所有修士的力量,齐心协力终于弄好了一个禁制,坊市总算不再被邪气侵蚀。” 女子细长的手指再酒杯上敲了敲,好似漫不经心地问道:“那你们为何不向四圣会求助?” “前辈说笑了,四圣会哪里会管我们这些小坊市的破事啊?我们还不是得过且过,做做小本生意而已。”男子苦笑道。 女子眼睛微微一眯:“小本生意么,不会是无本买卖吧?” “前辈这是何意啊?”男子脸色微微变化,陪笑道。 女子侧过脸,冷眼望着男子。 男子不停地赔笑着,偷偷向后挪去。 另一边,赤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什么鬼啊,天奕门的笨蛋们为什么停止在空中不走了?她去哪了?怎么还不回来?不管她可爱的师弟师妹了?” 嘴上胡说八道,心里却自有定论。 “应该是发现了什么,她带了两个人下去查看,为了安全,就把其他人留在原地等待接应。发现了什么呢?到处都是树枝,我这里啥也看不见呢。”赤活动了一下肩膀,猫着腰越过空中的天奕门修士向前方钻去。 她是个求知欲强烈的宝宝,哪里等得下去。 邪气的味道越来越重,赤拉起衣襟塞住鼻子,一路小跑。 突然,眼前豁然开朗,一个禁制出现在眼前。 “嗯?”赤先是一愣,揉了揉眼睛,还是花的,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发动法术,“醒神!” 眼前的景象陡然清晰,重影彻底消失。 “不是吧,她们三个就这样进去了?” 赤脸色剧变。 0165 陷入 “前辈,小的修为低微,就凭酒楼这点活计赚钱养家,还请前辈稍安勿躁,小的有什么招待不周,前辈多担当担当。”男子满头冷汗。 女子早已起身,黄邱二人见状哪里不知道此处有问题?都霍地站起,法宝持在手中,只需要女子一声令下,便会动手。 “别演了,你是邪修吧?”女子脸色冰冷。 见状,男子也不再假装,眉宇一展,饶有兴趣地问道:“哦?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酒没有香气也就罢了,敲击下竟然没有波纹。” “啊,失误了,其实我是想用真酒喂你们,可是这里的酒水都被血染红了,实在是找不到清凉的液体呢。”男子似乎很后悔地哀嚎一声。 与此同时,女子三人眼前的景色陡变! 等看清楚四周的状况,三人的脸色都变了。 原本精致的小酒楼已然不见,面前只剩下到处是划痕和血污的断壁残垣! 柜台前确实有一个人,可那人根本不是趴着睡觉,而是仰面躺下,满脸恐惧,一条粗大的裂痕从左额一直拉到下巴,胸腔洞开,里面完全被掏空了! 纤尘不染的大街到处都是血和尸体,方才那些街边摆放得整整齐齐的箱子,原来是成堆的尸体! 再看方才的酒杯,里面竟然都是血水。 看到如此惨绝人寰的境况,邱师妹的脸色一片惨白,就连女子和黄师弟也难以保持镇定。 这里并不是清新的小镇,而是邪气遍布的死地。 “多亏了邪气,似乎让你们的嗅觉失灵了呢,怎么样?我的幻术不错吧?”十分享受三人的脸色,男子得意地夸耀着。 “畜牲!”邱师妹咬牙切齿地吐出两个字。 听到这两个字,男子脸色一沉,双目狰狞地盯住了邱师妹阴笑道:“小妞,你师父是不是没教过你遇到前辈要有礼貌啊?既然你师父不管,那我就替你师父管管你,至于怎么管——” 他拖长了尾音,扫了一眼柜体上的尸体。 邱师妹只觉有寒风掠过,仿佛看见自己正被按在地上抽筋扒皮…… “邱师妹!不要中了他的的幻术!” 熟悉的声音传来,邱师妹瞬间惊醒,心中后怕不已。 要不是大师姐提醒,她已经因为害怕而中幻术了! 然而她没有时间再去自责,因为大师姐已经先发制人,率先向男子攻去! 正邪不两立,这场战斗不可避免。 男子是金丹中期修为,对于普通筑基修士来说有压倒性的优势,但是此时的邱师妹却并无惧怕。 她们可是天奕门的精英修士,况且还有大师姐在! 大师姐是雷属性,最是克制这些邪物,自己的火法也不差,三人合力,一定能拿下这个可恶的邪修! 黄邱二人不用女子提醒,立刻加入战团。 四个人没有丝毫留手,断壁残垣顷刻间便化作飞灰! 四人战成一团,天奕门修士竟然在压制男子! 黄邱二人战得酣畅淋漓,女子却隐隐感觉不对。 匆忙间,她抬头向天上一望,不由暗道一声不好。 然而她已经无暇他顾,男子突然怪叫一声,紧接着,十多道人影从废墟中突出,扑向三人! …… “喂喂,你们倒是下来啊!”另一边,赤站在树枝上,左右为难。 她不擅长空战,况且不知道御剑飞行会不会暴露自己,也就不敢飞上天去。 方才从废墟里突然窜出两名金丹邪修直取空中的天奕门修士。 本来天奕门六名筑基后期的精英绝对不惧两个金丹前期的邪修,可是若是带“宠物”的话,战局就完全不一样了! 那两名金丹邪修自身的手段比起赤曾经遇到田勾可差多了,然而麻烦就麻烦在,他们不知从哪弄来一大群炼气期的乌鸦,嘎嘎叫着,悍不畏死地扑向天奕门修士! 赤可以打包票,这群乌鸦和她在九幽涧遇到的尸鸟不一样,它们都是活生生的乌鸦,知道痛知道乱窜躲避,然而它们却像有深仇大恨一样死追着天奕门修士不放! 如此大一群乌鸦,没听说哪个修士能操控啊? 操控兽类和虫子完全不同,虫子一般只需要控制母虫,就可控制整群,而兽类特别是鸟类,根本没有这样便利的条件。 若是要控制鸟类,必须得和每一只乌鸦签契约,一只只的控制,就算是炼神期修士来了,也非得累死不可! 两个普普通通的金丹修士怎么能操控这么大一群乌鸦? 赤想不明白。 有了乌鸦群的帮助,天奕门修士处处受制于人,节节败退,却又无处可逃。 局势一边倒! 对于空战,赤真的无能为力,只能干瞪眼。 “所以你们倒是下来让我帮你们啊!” …… “你对这些修士做了什么?” 禁制内,原本三对一的场面早已消失,女子三人此时狼狈不堪,对方竟然凭空多出来十二名筑基期帮手! 这些筑基期修士实力参差不齐,不过即便是修为最高的,也远远不如三人中最弱的邱师妹厉害。 然而蚂蚁多了能咬死大象,更何况还有金丹修士在一旁虎视眈眈。 三人疲于应付。 若不是女子的雷法十分有效地限制了金丹邪修,她们早已败下阵来。 战斗开始不久,女子就注意到不对劲。 这十二位修士身上虽有邪气,使的却并非邪修功法,而是普普通通的法术,都是散修和小家族中最流行的那些东西,连法宝也是货真价实的普通法宝,和邪修根本沾不上边! 最诡异的是,这些修士眼神呆滞,除了受伤惨叫一言不发。 说他们是傀儡,又知道疼痛躲避,说他们是活人,好像又无法交流。 这些人简直……简直就像丢了魂一样! “做了什么?嘿嘿?我可是在帮助他们啊!你没发现他们的身体可比你们这些细皮嫩肉的小妞坚硬多了吗?”金丹邪修阴阴地笑着,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身体坚硬? 女子这才发现自己忽略了重要的一点,这些筑基邪修身体果真比一般人强了许多,更奇怪的是,她的雷法无法像对付其他邪修一样奏效。 雷法对邪气有强烈的抑制作用,被雷法击中,弱些的邪修甚至会雷气浸体放不出法术,而这些修士毫无反应,反而是那金丹修士对雷法颇为忌惮。 太奇怪了,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 她没有时间去细想原因,她只知道再拖下去三人必死无疑,虽然目前还能勉强支撑,可是她们的灵气消耗极大,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后退!”女子扛住压力,指挥黄邱二人向禁制边缘移动。 “没用的!”男子残酷地笑着,“你以为你们能突破禁制?” 女子不答,双手飞快地丢出雷法,不留余力地阻挠着金丹邪修的进攻。 禁制外面的情况她已经看见了,程师弟六人被乌鸦群和两名金丹修士缠住,脱身不得,若是让黄邱二人脱出,自己再拼命争取一点时间,或许能多逃出去几个人。 “逃吧逃吧,我最喜欢看你们这些大门派修士悲惨的挣扎!”男子哈哈大小,双手结印,向禁制打出法诀。 禁制顿时像被滴入墨的水一样,变得浑浊黑暗起来。 视线很快被隔绝,女子三人再也看不见外面的情况! “太可怜了,想让外面的接应?那可就要看看你们是否心有灵犀了。”男子大肆嘲笑。 女子紧咬着牙齿,心更沉了几分。 目的被男子看穿了…… 只靠她们三人,不但要应对筑基邪修的骚扰,还要应对金丹邪修的袭击,真的能破开这层禁制吗? 0166 透明人 “不要受影响!”看见黄邱二人微露的绝望,女子知道作为主心骨的自己决不能乱,否则兵败如山倒,她们会失去所有机会。 听到大师姐的声音,黄邱二人强打精神。 此时他们心中的希望几乎破灭,全靠对女子的信任支撑着。 女子心中无比自责。 若是自己早一点发现幻术的破绽,或许情况就会截然不同了吧。 修士一生中会遇到无数危险,即便是死亡,也没什么可抱怨的,但是这一次替师弟师妹们决定命运的人是自己,是自己将他们带入了绝境。 她感到抱歉,还有——无法言明的无力。 绝望,在内心滋生。 真的还能逃掉吗? 等等,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 不是已经下过决心,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可以绝望吗? 女子咬紧牙关,奋力抵抗着,那个人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认输?我的字典里可没有这两个字啊。” 曾经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这么嚣张地对她说过。 是啊,那个人至始至终都没有放弃过。 被所有人断定无法筑基的时候,她没有放弃,虽然她叛门的做法实在令人气愤;被白亦逼到死境,她没有放弃,连白亦都无法解释她生还的原因;被韩家全族追杀,她没有放弃,如今韩家还咬牙切齿地要找她算账呢;后来听说她真的筑基了,又变着花样把四相城的陈家得罪了,也不知是怎么从陈家的层层包围中逃脱的,至今杳无音信。 这个家伙从来不让人省心,总让人为她的遭遇捏一把汗,可是她就是一次又一次地从绝望中挺了过来。 比起她令人啼笑皆非的遭遇,自己的人生可谓是风平浪静,偶尔遇到一点难事,又有什么理由就此缴械投降呢? 或许应该像她说的那样,去相信奇迹的存在? 相信……相信! 邪修的攻势露出一个微小的破绽,女子眼中凌光闪过,说时迟那时快,狂暴的雷蛟陡然出手! 这一刻,黄邱二人已经等候多时。 火烈爆! 金刚锤! 三人施展的最强法术同时轰中禁制的一角! 金丹邪修已经准备好冷笑了。 这个禁制花费了大量材料,本来就是用来困住阵中修士的,从外部先不谈,从内部动手,连金丹后期修士的全力一击都能抗住,三个筑基修士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将其打破。 然而,就在他嘴角扬起一个弧度的同时,轰隆一声巨响,雷光、火光晃花了他的眼睛,禁制出现一个短暂的破洞! 邪修的笑容凝固了。 奇迹真的出现了,这不可能! 女子顾不得激动:“逃!” 黄邱二人哪里还敢停留,迅速钻出禁制。 就在他们逃出的同时,好像蹭到了什么,可是晃眼一看,又不见任何东西。 等他们逃出禁制,回过头才发现那禁制迅速愈合,很快将道路截断,女子未能逃出来。 “大师姐!”邱师妹悲愤地叫着。 然而他们没有时间去胡闹哭泣,天上的战斗很快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带着悲痛的心情,两人理智地选择了加入天空的战局。 禁制里,只剩下女子一人,所有邪修一致向她发动最凶猛的攻击。 女子闪躲着、抵抗着,就像暴雨中的小舟,随时可能倾覆。 “妈耶,幸好我机智!”赤躲开乱飞的法术,溜到战团外面,“没想到隐身状态下,连我拿出来的法宝也是隐身的。” 原来赤已经看见了禁制里苦战的女子三人,也意识到她们想突破禁制的意图,本打算偷偷给她们助力,却发现禁制变成了墨色。 她正焦急呢,突然灵机一动,把卫不灭给他炼制的面具拿了出来,想不到还真透过墨色看到了禁制内部! 更让她惊喜的是,自己拿出来的法宝也是隐身的,所以她的位子并未暴露。 天助我也!赤信心满满,但是也没有放松。 机会仅有一次,她绝不能错过女子三人轰击禁制的时刻。 雷旋电蛟?威力不足。 大炎爆?需要缓慢的风蚀猛火做前提才能发挥威力。 直接用长枪冲撞?对付禁制,还是法术攻击更有效。 赤救人心切,也顾不得太多。 用破坏力最大的法术吧! 赤给自己套上一层魂钢甲身,开启她最强的法术——雷龙破军,左手挡在前方,一头向禁制撞了过去。 四管齐下,其中一道打在薄弱的外部,这才将禁制破开一个洞。 赤总算是进入了禁制,然而场面已经相当危急,女子随时可能倒下。 赤抽出夜寒梭,对准目标挥出。 唰。 无影无形。 一名筑基邪修的脑袋滚落在地。 赤对于战斗的敏感度远超常人,而她的身手在地面能发挥到极致。 非常巧合的是,女子为了减少防御面,选择了地面作战,这就使得多数敌人也同样脚踏实地。 实在是太方便了! 赤坏笑着,晃过废墟,手起剑落,又一个人头落地。 她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两名筑基邪修被杀手,金丹邪修方才发现不对。 “什么!”金丹邪修大吃一惊。 可是他看不见敌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第三个筑基邪修的脖子莫名其妙地断裂。 “不好!有人溜进禁制了!”金丹邪修立刻反应过来,可是混乱的场面下,他无法感知这个隐形人的具体位置! 就在这一愣神的功夫,女子闪开筑基邪修的轰击,身形暴起,化作一道雷光冲上云霄! 好快! 金丹邪修眼角一跳。 方才女子要护着黄邱二人,无法脱离战团,此时一飞冲天,展现出的速度让他这个金丹修士都感到心悸! 雷是他的克星,金丹邪修不敢托大,立刻招呼筑基邪修上前抵挡,命令刚刚发下去,又一个筑基邪修丢了脑袋。 “混蛋!到底是谁!”金丹邪修又惊又怒。 对方没有显形出来,说明实力并不强横,至少应该比不过他,所以才在暗中使坏;可是这样一个实力差劲的杀手,怎么会如此高强的隐匿之法,并且身手了得,杀了四个人,却丝毫没有暴露行踪? 女子哪里会等金丹邪修调整过来? 她舒展双臂,浓郁的雷灵气在天空迅速展开,紫色的光芒遮天蔽日,而一袭白衣的她,在雷电和黑色禁制的映衬下,犹如一轮冉冉升起的皎月。 皎月快雷斩! 铺开的雷灵气可不是花哨无用的玩意,在女子的控制下,它们陡然聚集,化作千百道雷刃,骤雨一般倾泻而下! 金丹邪修连忙丢出防御法宝。 三阶邪冥盾,竟然在女子的法术下摇摇欲坠! 这个女人,她的法术威力怎么如此巨大! “她的雷法威力也太大了吧!”连赤都同样吃惊,“如此密集的雷刃,每一道的破坏力都快赶上我一头雷旋电蛟了!她怎么会强到这个地步?怕是身上有雷系异宝吧?” 吃惊归吃惊,赤可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她依旧游走在战场边缘,强势收割着筑基邪修的性命。 上有远远超过筑基修士能力的女子,下有形影未知的透明人,这样的情况始料未及! 大门派的修士果然强得离谱! 金丹邪修悲愤不已,他资质不好,为了长生,便选择了邪道,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就连心都麻木了起来,没有爱,没有情,他摈弃了一切,终于爬到金丹期,可是却仍旧被一个大门派的筑基修士压制。 老天爷,你为何如此不公! 金丹邪修红了眼睛,面目狰狞。 凭什么你们什么都不做,却能轻松变强;而我如此努力到头来却一事无成?我不甘心!我要活下去!我要把你们这些不懂得努力来之不易的天才们全部踩在脚下! 他毅然咬破舌尖,向手中一物喷出一口精血。 去死吧,天才们! 0167 再见之时 血光冲天! 赤只觉眼前冲出无数冤魂厉鬼,鬼哭狼嚎之身震耳欲聋! “哇,这家伙竟然抽了这么多灵魂!不过有什么用啊?放出来很快就散掉了。”赤先是一阵惊叹,接着又疑惑道。 看着身边乱窜的魂魄,她又挠挠头:“全是普通人的魂魄,也对,抽魂可不是件容易事,只要开始修行,就算是最弱的炼气期修士,灵魂和身体的融合度也比全无修为的人强太多,以金丹邪修的水平,根本不可能抽出修士的魂魄。” “所以他放出这么多魂魄是想干嘛?死前良心发现?”赤莫名其妙地挠挠头,然而当她看见空中女子的神态后,终于恍然大悟,“忘记我的精神力很强这件事了;对我没用,但是这些冤魂的怨气对筑基修士还是有影响的,特别是正在集中精力放大招的人,很容易被乘虚而入。” 女子清明的眼睛迷茫起来,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滑落。 金丹邪修喘着粗气,显然放出精血发动这一招对他消耗相当大,但是看到空中女子的反应,他又欣慰起来。 不过受影响的不光是女子,那些筑基邪修纷纷捂住脑袋,痛苦地在地上打滚。 “失去三魂中的‘爽灵’魂之后果然脆弱,被冤魂侵入争抢身体了吗?”金丹邪修有些后悔,要抓到这么多筑基修士一个个按住抽魂也不容易,“算了,这些垃圾再造也是可以的。” 现在最主要的目标是干掉空中那个女人。 至于透明人,既然没有攻击筑基邪修了,应该也被冤魂困住了吧? 他擦掉嘴角的血迹,双手一合,邪法即将发动! 然而,就在他动手之际,突然预感不好。 金丹邪修连忙断了法术往旁边一闪。 唰的一声,一道冰寒的斩击从左肩突出! 左臂瞬间失去知觉,然而攻击并未停歇,从断肢处开始,冰寒之气沿着血肉向心脏迅速延伸! 邪修大吃一惊,连忙飞离原地,用体内的灵气拼命抵御这些可怕的寒气。 寒气之强出乎意料,邪修再不敢停留,向西方飞逃而去。 “嘁!”赤烦躁地皱了皱眉头,身形逐渐显现。 手上如同冰凌一般的夜寒梭不甘地铮鸣一声,似乎因为没有一击解决掉邪修而感觉丢脸。 “怎么显形了?算了,我们追!”赤提着夜寒梭就想追踪。 轰隆! 突然,禁制外传来惊人的雷声,一道光华过后,禁制灰飞烟灭,露出天空来。 赤吃惊地抬眼一看,方才还明亮的天空,此时乌云密布,像是暴雨将至一般。 不过她很快意识到不对,因为天地灵气竟然开始向空中的女子蜂拥而去! “不会吧?这是要结丹?”赤傻眼了。 天奕门修士以及和他们缠斗的金丹修士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两个金丹邪修心中大骇,女子筑基期都这么厉害,一旦结丹他们还有命? 他们想跑! 天奕门修士岂能让他们如愿?一个个精神大振,奋力将他们堵在中央! “妈耶,她要结丹了,天奕门的核心弟子要结丹了!我可不想被她抓回去玩密室囚禁,还是赶快跑吧!”同样打起开溜主意的还有一位——赤吐了吐舌头,向逃走的金丹邪修那边追去。 “再见了,穆潇冷。”赤在心中向结丹女子道别。 穆潇冷浮在空中,汹涌的天地灵气从四面八方涌来,她无法动弹,无法作为,只能拼尽全力去吸收。 结丹。 这是她期望已久的事情。 半年前她便已经达到筑基大圆满之境,却迟迟无法结丹。 师父说或许是心里有结的缘故。 于是,她选择下山历练,参与到各类任务中去。 可是心结仍旧没有解开,她的修为迟滞不前。 如果不能结丹,她又怎么能放心大胆地游历天涯,去找那个让她感到生气的人质问呢? 然而就在方才,冤魂引动了她内心的魔怔,她好不容易抵挡了过去,竟然又面临结丹。 虽然突然,但是这本该是令人开心的事啊? 可是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呢?那个她想质问的人就要逃走了啊! 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敏捷的身影消失在废墟之中,她无能为力,只能在心中默念:“赤……小心!” 赤紧追着受伤的金丹邪修。 在冰晶洞里得到的机缘,加上银色流体,无论是她还是夜寒梭,都变得更强了,夜寒梭甚至连模样都发生了剧变,就算拿回妖魔混道去,那位炼器师恐怕也无法认出这就是他亲手炼制的法宝。 赤很清楚自己方才偷袭的威力,伤在心脏旁边,金丹邪修此时一定虚弱了许多。 金丹邪修频频回头,知道自己甩不掉赤,也不言语,只一头扎进一个洞穴。 赤微微眯眼,速度不减地跟了进去。 待她飞入洞中,眼前的景象令她皱眉不已。 一路上堆满了修士。 不是尸体,而是活生生的修士。 可惜这些修士已经失去了人类应有的活力和情绪,痴痴呆呆地坐在原地,有的甚至连大小便都失禁了。 这种样子,分明是丢了魂。 若是生魂被完全抽离,人很快就会死去。 但是这些人还活着,说明只是部分魂魄缺失。 赤皱着眉头,握着夜寒梭的手更紧了几分。 一路并无阻挡,她很轻易地进到山洞底部。 “你胆子很大,竟敢追我!”金丹邪修捂着肩膀站在石洞最里面,怨毒地盯着赤道。 在邪修的脚边,有一个被锁链铐起来的东西。 赤歪着头看了那个东西一会儿,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你胆子也很大,路上也不知道设设陷阱阻挡我,是等着我来取你人头吗?” “哈哈哈!丫头片子口气不小,”邪修阴笑着,突然一声大喝,“去死吧!” 他猛然挥出左手,然而挥到一半,却停在了空中动弹不得。 “哦?死前还要摆摆造型?”赤提着夜寒梭,满脸嘲讽,向邪修走去。 看到冰冷的夜寒梭,邪修一阵惊恐,愤怒地冲地上被铐起来的东西大喊道:“丑东西!你想被扒皮了是不是!快给我松开,取她的灵魂!” 赤闻言哈哈大笑,一边步步靠近,一边说道:“好可怜哦,都什么时候了还威胁别人,这样吧,你跟我讲讲你们故意引来雷修的原因,说不定我就放过你了。” 眼前这个女人说话怎么和反派似的? 你一个反派,为难我做什么? 感觉到赤不怀好意,邪修怎么可能相信她的话。他心慌意乱,不住地挣扎着,希望能摆脱束缚。 然而一个慌乱无比的人根本无法静下心来,自然也无法摆脱来自灵魂的束缚。 “你!我们不会放过你的!”眼看赤举起夜寒梭,邪修惊恐又绝望地叫道。 “你们?你后面还有人吗?他是谁?”赤问道。 “就算千刀万剐,我也绝不会说!” “哦,那么费劲的事情我不干,你还是立刻去世吧。”赤无所谓地耸耸肩,挥动夜寒梭。 血洒在被锁住的那个东西头上。 赤勾了勾嘴角,蹲下身来。 “啪叽……”被锁住的丑东西怯生生地望着赤,可怜兮兮地轻轻叫道。 “你是不是该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啪叽、啪叽,赤,啊不,艳王大人,我一定解释!你先救救我好不好?” 0168 狂热 天奕门修士奋力阻挡,但是毕竟有境界的差距,金丹邪修全力拼闯,总算是走脱了一个。 剩下的一个无需穆潇冷出手,被天奕门修士们合力拿下。 待穆潇冷结丹成功,急匆匆追到洞穴里时,只剩下满地丢了魂的修士和金丹邪修的尸首。 三名金丹邪修,十二名筑基邪修——击杀二金丹、七筑基,捕捉五名筑基,解救六十三名无辜的修士,大师姐还在任务中结丹成功,怎么看此次任务都圆满结束,甚至应该受到表彰。 虽然被解救的修士恐怕精神很难复原,但是毕竟人命关天,不能丢在这里不管。 天奕门修士向四圣会发出传音符报告情况并请求支援,这件事总算是告一段落,至于逃走的邪修,那可是金丹期,追踪的事情会交给其他人,无需他们继续负责。 每个天奕门修士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 原以为已经在劫难逃,谁知不但未折损一人,还完美完成任务。 “大师姐,那位路过帮忙的道友是谁啊?得好好谢谢她才是。”高兴之余,有人提起那位未见真容的朋友。 “是啊,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位道友同我们一起对付邪修,想必是个正派人物。”其余修士纷纷应和。 穆潇冷看着师弟师妹们期待的目光,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抱歉,我也没看清她的容貌。” “这样啊,”众修士略微有些失望,“不过既然她这么厉害,想必不会是无名之辈,筑基后期、擅长隐身、性格正直,还是比较好认的,以后遇见了,再道谢也不迟。” 穆潇冷默默听着师弟师妹们的讨论,唯有暗自叹息。 这些师弟师妹们对天奕门的归属感极强,对叛门修士自然十分憎恶,赤在他们心里早已成了险恶之辈,若是此时说出,保不定有人不肯放过赤而请求追击。 她可以出工不出力,可据她所知,还有一支神耀门金丹期小队在不到三百里处执行任务。 神耀门和天奕门的关系本就不错,三百年前那次围剿事件之后,两者之间的关系更是亲密,经常派弟子去对方门派交流学习,连她们也和神耀门修士一起执行过任务。 追击叛门弟子这种能大幅度拉近关系的好事情,神耀门想必不会拒绝,若是他们来了,赤恐怕在劫难逃。 所以,以后再告诉他们吧…… 此时成为话题中心的某人,正背靠大树,摸着下巴思索道:“听起来,你像个完完全全的受害者嘛。” 龘满脸泪痕,捂着头顶新鲜出炉的一堆大包,嘤嘤哭泣:“我说的都是真的啊!你、你不要再打我了……” 原来,四相城一别后,三个非人类把席天一行洗劫一空,一下子让腰包充实了不少,然而要完成三万黄玉的任务依旧任重而道远。 用通常办法赚灵玉费时费力,龘和赤一样,打一开始就没准备走寻常路,它开始教唆洪冲去参加各地、各势力的大比。 洪冲本就厉害,再加上“灵兽”熊和龘的帮助,可谓是所向披靡,全无敌手! 不仅如此,洪冲的崇拜者数量剧增,不光能从大比中赚取财物,还经常收到崇拜者的礼品,财源滚滚来。 龘收钱收到手软,并且不满足于仅仅会说人语,还很快学会了人类的文字。 对此,龘十分得意,逐渐生出了自立门户的心思。 跟着赤去冒险受难,哪有天天躺着等吃喝舒服啊? 当然,这些小心思,它还暂时不敢说。 熊心思单纯,对有些认定的事情反而无比固执,明明享受着荣华富贵,却时时叨念着赤,催促洪冲去打听她的消息。 洪冲对享受兴致缺缺,无论是送上门的美女还是势力邀请都无动于衷,除了上场比赛,他干得最多的事情就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修炼,况且他还有一个完全无法割舍的爱——灵瓶树长在幽府之渊。 “一个白痴一个木头!明明跟着我才能活得更舒服,才是享受人生,你们怎么就不明白呢?”龘敢怒不敢言。 对于虐待过自己的赤,龘在心底是不服气,甚至有点小怨恨的,现在它发现没有赤自己也能在修真界活得很好,也难免会动背叛的心思了。 龘极度膨胀。 洪冲的崇拜者很多,自然有许多崇拜者的来信,无非就是写什么“洪冲大人我爱你”之类的。 洪冲对此毫无兴趣,从来不看,但是龘觉得有意思啊! 它无聊的时候,就会把堆成小山的信一封封拆开,品读其中的内容——虽然都是些重复的话语。 这一天,龘喝着果汁,懒洋洋地拆着信封。 突然它看到一封画着骷髅头的来信。 “咦?”龘一下子来了兴趣,毕竟那些崇拜者的来信都是粉色、红色之类温馨的颜色,这封信竟然是黑色的,还画了个骷髅头,在一堆信件中显得格外突兀。 龘兴致盎然地拆开信件。 “该死的洪冲:” 哇,抬头就这么与众不同,该不会某个仇家吧? 龘更加兴奋,毕竟看多了示爱信,还是有些腻味的,它把这封信当成了调剂品。 “你知道你有多该死吗?你该被千刀万剐,炮烙人彘!” 啧啧,多大仇啊! 龘摇摇头,继续往下看。 “你想问为什么?” 想啊。 “都是你的错!谁让你这么有魅力,竟然害我死心塌地地爱上你!” 龘愕然地张大了嘴巴:妈耶,这封示爱信也太与众不同了吧! “你好帅,帅得我想切下你的头抱在怀里,不让别人染指!你太冷漠,真想把你的心挖出来贴在我的胸口,让你知道我的火热!想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最后几行字非常潦草混乱,龘废了老大劲才看明白写了什么。 它震惊地放下信件:“太凶残了,这是谁啊,竟然爱到了这个地步!脑子不正常了吧?” 它扇着小翅膀,在房间里不安地转来转去,想找个人来分享,可是熊那个笨蛋,多半只能读出信中的恨,若是不能理解这种爱恨交织的可怕感情,那就没有分享的意思了;洪冲呢?对这种事情肯定完全不感兴趣,说不定听到一半就把它赶走了。 到了这时候,赤的面容总算浮现在它心头。 是赤的话,一定能明白吧? 翻了个白眼,龘赶紧把这个想法抹掉——它才不需要依靠赤呢。 飞了半天,龘只得认命,看起来自己是不可能找到合适的人来交流了。 接下来的几天,龘都从信件里找到了类似的信,语句还是那么变态狂热。 这种可怕的信,开始读着新鲜,多读几次就只会感到反感和恐惧了。 于是龘把它们丢到一边,继续津津有味地欣赏那些甜言蜜语。 很快,城里的比斗结束,龘得知了另一个城市比斗开始的消息,于是招呼好洪冲和熊踏上搜刮钱财的旅程。 它们不知道,危机正悄然临近。 0169 网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不需要猜都能知道。 那个“狂热崇拜者”出现,队伍被打散,熊不知去向,洪冲被掳走,龘被抓住,不过因为战斗过程中暴露了会折腾灵魂的能力,便没有被杀,只是被“狂热崇拜者”扔给了她的手下,让他们拿去使用。 龘至此和熊、洪冲分开,并不知道两者的去向。 “你不早说,我都把邪修杀掉了,找谁问小葱的下落去?”赤握了握拳头。 龘看见赤握拳,心里顿时紧张,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呜呜呜,对不起……” 赤烦闷地踱了两步。 按照龘所说,那个“狂热崇拜者”是个元婴后期的女人,而且最可怕的是她的肤色,竟然和洪冲一样惨白。 难道那个女人也是僵尸吗? 先不论她的种族,光凭这个修为,赤都没有从她手中夺回洪冲的可能性。 自己果然还是太弱了。 赤感到一阵无力。 事情已经过去差不多一年了,如果那个女人真对洪冲有歹意,洪冲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 赤只能祈祷洪冲安全。 她抬起头,看向龘。 龘缩在遒劲的大树根部,流泪不止。 龘自责不已:这次事情绝对是它惹出来的,主意全是它出的,要是洪冲有个三长两短,它真不知掉怎么办才好。 “……我们先去找熊。”赤没有再继续刚才的话题,转身向东方走去。 欸? 没有追究?龘惊讶得忘了抹眼泪。 赤走了几步不见龘跟上来,不由皱眉道:“怎么了?还想呆这里吗?” “啊……不!不!”龘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堵得慌,十分地委屈,却又像是找到了依靠,泪水再次夺眶而出,呜咽着赶紧飞上前来,紧跟在赤后面。 赤回过头。 龘并非有意造成这个结果,况且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再怪龘没有意义,目前最重要的是找到熊,绝不能让它再受到伤害。 “我们去你们失散的地方。” “嗯嗯!” 龘被困了一年多,这一年挨了不少毒打,糟了许多罪,也算是它膨胀的惩罚了,除此之外,长期生活在邪气环境里,它的修为受到了极大限制,三年时间仅仅增长了一层。 除此之外,赤还了解到那些邪修控制修士和乌鸦的办法,原来是抽掉三魂中的一魂再用邪气祭炼做成傀儡,这样的做法,即使龘来做起来风险也很大,所以许多实验品都成了傻子。 龘的能力赤早已知晓,对此并没有感到意外,但是另一点却让赤十分头痛。 那十二位被抽取魂魄的修士,还被灌了不少奇怪的液体。 龘不知道那些液体是什么东西,但是喝下那些液体后,修士痛苦不堪,慢慢恢复后,身体素质竟然大幅度提高,被用邪气祭炼变成邪修的兵器后,甚至连雷法都不惧怕! 赤偷听到了穆潇冷的推测,她怀疑邪修们的陷阱确实有用穆潇冷的雷法来实验邪修兵器的目的。 邪修本应该害怕雷法,可是这些被抽魂的修士就不那么惧怕雷法,并且身体坚硬。 赤思索了许久,两个影子逐渐在脑海里融合。 邪僵尸。 邪修惧怕雷法,而普通雷法对僵尸几乎无效。 回想起冤魂围场的活尸,赤不禁浑身发寒。 难道是严堂玄在搞事情? 可是严堂玄手下的活尸智商一点不低,个人实力也很强,不受控制的样子,看上去不像被抽掉了魂魄,和这些傀儡并不一样。 赤感到很头痛,她似乎看见一张无形的网在整个修真界上方铺开。 “想不明白,我手头的资料太少了。”赤第一次清晰认识到书到用时方恨少的痛苦滋味。 知道的情报太少,连同伴都救不出来! 情报!实力! 刚刚从冰晶洞里逃出来,实力提升许多,还没来得及沾沾自喜,赤却再次陷入了紧迫感中。 半个月后,赤和龘终于赶到了遇到“狂热粉丝”的地方。 这是一片荒凉的野地,土地极度贫瘠,连杂草也难以生长,唯有凹凸不停的地面不断起伏。 一年多时间过去,即便是留下了线索,也应该早已毁灭。 龘不知所措地呆在赤后面,看着埋头细细检查、不肯放弃的她,眼角又开始泛酸。 “赤……已经、已经过去一年了……”龘带着哭腔提醒。 赤捏起一抔黄土,闭上眼睛。 龘蹭到她身边,拉拉她的衣角:“呜呜,赤,我们……我们还是去别处吧。” 站在这里,它心慌。 “不,”赤睁开眼睛,把土递到龘面前,“你到底嗅觉怎么样?” “嗅觉?比不过熊,不过应该比人类好些。”龘不明白赤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 赤眼中精光闪过:“你闻闻,有没有熟悉的气味?” 龘满脸疑惑,却还是伸过头仔细嗅了嗅。 没有什么意外啊?只是单纯的黄土味道。 它刚想说什么,却看到赤认真的眼神。 现在情况紧急,绝不是开玩笑的时机,赤这么做一定有她的理由。 龘闭上嘴,也闭上了眼睛,重新仔细在黄土上嗅了嗅。 黄土的味道没有改变,但是…… 突然,一股浅淡的熟悉味道钻进鼻孔。 龘猛然睁开眼睛,就要说话。 赤却向它摇摇手指,向西北方向走了数百丈,再次招呼龘去闻。 “怎么样?”赤问道。 “是、是洪冲的味道!”龘咬咬牙,肯定地说。 赤拍拍它的小脑袋:“没错,我从黄土上也感知到了小葱的灵气残留。” “你是说,他刚离开这里不久?而且是往西北方向离开的?”龘立刻反应过来。 赤和龘,一个修为不高,一个嗅觉不算很敏锐,却都能从土里发现洪冲的气息,说明灵气和气味还未消散,他很可能还在附近! “我们去追他。”赤站起身。 龘刚想应和,却又想到了什么,赶紧拉住赤:“可是,如果那个女人也在……” 元婴后期,疑似僵尸女人。 “可能性不大,这里并没有浓重的灵气残留。”赤皱了皱眉头,却也不能肯定。 她望了望远方,洪冲说不定就在那里,当然,危险可能也在。 “我去找小葱,你去找熊,按照你最后看见它的方位来找。”赤思考片刻,对龘说道。 说完,她迈开步子就要走。 “欸?等等!”龘怯生生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我、我也去!” 没有回头,赤在嘴角无声地勾起一个弧度。 “那就走吧。” 0170 拒绝 龘的速度太慢,赤只能背着它快速奔跑。 荒凉的景色不断倒退,前方似乎什么也没有,两人或许只是在追逐只是一场空。 然而无论是赤还是龘,都没有丝毫放弃的意思。 追下去! 两颗心同样坚持。 轰…… 遥远的天边,似乎有轰击声传来。 赤和龘对视一眼,俱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欣喜。 无言,加速向前。 地平线上,出现两个影子。 赤没有犹豫,笔直地向他们冲去。 “洪冲,他真的在!”龘紧张地抓劲了赤的衣襟,激动地说。 荒地上,洪冲依旧是老样子,扛着龙袍,一脸漠然。 在他身前,趴着一个庞大甲壳虫的尸体,估计是刚刚打死的猎物。 “洪冲!”龘挥舞着小爪爪,欢快地高声叫道。 此前,它一直害怕洪冲出事情,此时见洪冲完完整整地站在自己眼前,不光毫发无伤,修为还进步许多,怎能不开心? 洪冲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缓缓转过身来,面对一路向他奔来的赤和龘,举起了龙炮。 黑洞洞的炮口无情地指向赤和龘,洪冲脸上一片冰冷。 赤和龘俱是一惊。 “小葱,是我!”赤焦急地高声喊道,难道是自己长相变化太大,洪冲眼神不好认不出来了? 洪冲略微皱了皱眉头,却没有移动,炮口反而亮了起来…… 轰隆! 碗口粗的火柱吹过荒野! “哇呀呀呀呀!” 龘死死抓着赤的衣服,猛地向一边倒去! 赤这个家伙,变向比以前还要快,龘几乎被甩出去! 赤稳住身形,眉宇之间尽是愕然。 方才要不是她跳开,她和龘身上非开个大洞不可! 龘更是惊得合不拢嘴,整个蜥蜴都是一副呆滞的样子。 一年未见,洪冲竟然毫不犹豫地向同伴出手! 赤和龘同样始料未及。 “小葱!我是赤啊!你不认识我了?”赤心中微怒,却还是用拇指指着自己的鼻子叫喊道。 “我知道,”洪冲皱着眉头,“不要靠近我。” “哈?为什么?”赤不解。 “没有为什么!”洪冲再次冷酷地将炮口对准了赤。 赤咬牙道:“开什么玩笑,你话说顺溜了,就不想认我这个老大了?没见过你这样利用完老大就一脚踹开的!说吧,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 怎么这话听起来好有歧义? 洪冲闻言愣了愣:“不是……” “不是?那是什么?你给我说清楚了!”赤气急败坏地说。 洪冲烦恼地抠着龙炮:“我也说不明白。” “说不明白就别说,你那木鱼脑袋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再说!好不容易找到你,不激动地给我个问候的拥抱就算了,还敢拿炮轰我,单飞久了胆儿肥了是不?”赤不爽地说着,向前跨出一步。 然而洪冲见赤上前,却是猛然抬起头:“别靠近!你再靠近,我真的会开炮的!” 洪冲的眼神极其严肃,显然不是说着玩的。 相遇的场景完全出乎预期。 龘想过洪冲会生气,会伤心,但是它觉得那都是冲着它来的,不会无缘无故地向赤发泄。 然而洪冲不但对赤也同样冷漠,还真的开火了。 这已经不是她们认识的洪冲了。 龘惊恐地拉拉赤的衣服:“他变了。” “变个屁,还不是和以前一样,脑子笨反应慢,没有我罩着,就是别人砧板上的鱼!”谁知赤竟然断然否认,并且口出恶言。 “啊?”龘嘴角抽了抽——虽然它也觉得是这个理,可是洪冲还在和你对峙呢,这么直接地说出来真的好吗? 洪冲脸上委屈之色一闪而逝:“不需要你罩着……” “不需要?让我看看,哦——筑基大圆满,不错嘛,修炼速度都跟我差不多了,难怪这么自信。看起来你怕是还得了什么机缘,手段有变多了,觉得自己了不起了是吧?”赤轻蔑地横了他一眼。 “那个……我觉得他可能在赌气,毕竟,他,那个……”观察许久,龘缩缩脖子,羞愧地说。 赤怔了怔,顿觉有理,语气也放缓了些:“赌气?好吧,三年前我也确实有错,不该那么冲动,害你们在外漂泊那么久,风餐露宿的,还被变态缠着!我对不起你!可是都是朋友,心中有气就说出来,大不了痛痛快快地战一场,再去吃几顿,一直赌气能解决问题?” 内疚的龘也赶紧说道:“对不起,其实都是我的错,不关赤的事。是我太自以为是了,搞什么明星计划,害你遭难,受尽屈辱。你要什么尽管说,要揍我也行,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洪冲听完无语至极,自己根本没有那么想,这两个家伙居然脑补了这么多,他觉得自己又要跟不上聪明人的思路了。 “不是,”洪冲后退一步,炮口却没有改变,“你们不要过来!” “那到底是什么原因,你倒是说啊!”赤觉得和洪冲说话真是费劲得要死。 “会伤害到你们!” “你这样拒绝才会伤害我们!” “……不,你说什么也不行!” 赤再也无法忍耐,一把抓住龘,哗地把它从背上扯下来扔在一边:“一边呆着去!” “啊?”这次龘是真跟不上赤的思路了。 赤看也不看它,盯着洪冲的目光陡然凶狠了起来:“找个安全的地方自己呆着,这个混蛋实在是太麻烦了,用嘴说看起来是说不通了,那就用拳头来说吧!太久不见,我想他已经忘了谁才是老大!” “你要打他?”龘傻眼了,情况好像在朝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啊。 “赤,我不想和你打,你快离开!”洪冲皱紧了眉头。 “闭嘴!小白脸!”赤唰的一声抽出长枪就上了。 小白脸…… 龘在风中凌乱。 难道这种时候不应该尽力安抚洪冲,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让他重新找回和大家在一起的温馨记忆和归属感吗? 艳王大人的想法果然与众不同…… 洪冲没料到赤还真动手了,他暗自一咬牙,灵气注入,龙炮瞬间亮起。 地火连射! 十来道粗壮的火柱轰击下来! 赤冷笑一声,脚下步伐变换,轻松地在火柱之间穿梭! 洪冲脸色未变,在一起这么久还不知道赤的速度极快,他就可以自己抹脖子了。 在地面,他永远不可能胜过赤,赤的弱点,在空中! 洪冲霍地腾空,双脚踏着怒云靴直上九天! “哎呀,你还好意思用那双鞋子,我记得那是卫前辈给你炼制的吧?”赤趁这空挡大肆嘲讽道。 洪冲目光略微游离,却又赶紧盯住赤。 之所以和她战斗,并不是想要对她们不利,而是真的不想伤害到她们。 要是觉得我卑鄙无耻,那就那样觉得好了! 洪冲咬紧牙关,龙炮再次轰出。 暴雨猛火炮! 0171 依旧 火团倾泻而下! 面对扑面而来的火焰,赤同样没有丝毫动容。 变向!箭矢冲锋!再变向! 超高的爆发力让赤很快脱离了轰击范围,再次向洪冲靠近! 双方暂时谁也没有伤到谁,但是同样没有谁敢放松警惕。 这只不过是开胃菜罢了。 赤的速度太快了,洪冲很清楚过远的距离会给赤足够的闪避时间,只有当她接近,才能有效地封锁她的逃跑路线。 洪冲调整着自己的姿势,赤也趁机靠近。 荒野上出现一个短暂的平静。 就是现在! 突然,洪冲目光一凝,蛇鳞网! 砰! 一张蓝色的大网向赤罩去! 赤朝旁边一晃便将网避开,然而迎接她的却是铺天盖地的蛇鳞网,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全部被网给锁死! 洪冲开炮的速度异常的快! 果然是变强了,以前的他放这种法术绝无如此迅捷。 蛇鳞网并不是普通的网。 蛇鳞网是水属性法术,拥有和空中水灵气共鸣的能力,即便没有被网打中,附近的修士也会因为天地灵气的拉扯而感到举步维艰,更何况还是如此密集且连续不断! 赤并不认识这个法术,但是完全不影响她的判断。 她很快感觉到了蛇鳞网的非同寻常。 不愧是龙炮射手,这样大范围的火力覆盖,加上控制法术,对自己这样的脆皮刺客可谓是十分有效的限制。 但是限制终究是限制! 大风速斩! 长达两尺的大风刃尖啸而上! 左手拥有极高的风灵气亲和力,赤根本无需担忧施法的速度,她一边不断地挥出风刃,一边飞快地接近! 风属性的法术,赤原本只会风速斩,可是这个法术速度快,威力拿到筑基期的确是不够看了,于是赤想方设法地对它进行升级,如今的大风速斩正是继承了风速斩速度,威力更强的法术。 赤能自创、升级如此多的法术,和她本身对灵气的亲和力是分不开的。 大风速斩的破坏力比不上大炎爆,但是对付一张张脆弱的网,却完全足够。 两人之间的战斗超越普通,赤根本不玩虚的,大风速斩全部冲洪冲扔去,霸道地在空中开启一条风刃道,而她自己,丢出飞剑便御剑而上,挺枪就要直取洪冲! 然而洪冲面对如此众多的风速斩竟然不避不让,直接激活右肩的镂空小甲——尸玄肩甲! 尸玄肩甲上金灵气涌动,灵气汇成的金丝向全身延展开来,很快,洪冲就变成了一个全身覆盖镂空甲的战士! 大风速斩打在洪冲身上,犹如雨打芭蕉,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洪冲双手握紧龙炮,耀眼的光芒开始向炮口汇聚! 赤瞳孔紧缩——使出打穿田勾巨型泥人那一招! 余光瞥见骨龙手环,洪冲不会跳动的心居然隐隐作痛——这个护手还是赤送给她的,三阶法宝,她明明穷得叮当响,却毫不犹豫地送给了他,而他,现在却要借助骨龙手环的力量将赤给击败。 双手微微颤抖,洪冲几乎无法瞄准。 咬紧牙关,炮口对着她。 赤焰冲击! 明亮的红光直轰而下! 快躲开!放出这一炮的同时,洪冲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赤!”这一幕看得龘胆战心惊。 赤当然识得厉害,但是,她是一个刺客,更是一个冲锋陷阵的骑兵! “开什么玩笑!以为这样就能杀掉我?雷龙破军!!!” 刹那间红了双眼,狂躁的雷灵气从全身涌出。 半空中,紫光四射,一条骄傲凶猛的雷电神龙陡然出现! 两道光芒撞在一起! 轰隆! 雷与火爆炸开来! 赤! 龘已经看傻了眼,洪冲则面露哀色。 如此猛烈的冲击,赤用身体去扛,真的还有存活的可能吗? “啊啊啊啊!混蛋,不要小看我!” 火光之中,身形破碎的神龙冲锋而出! 满身血污的赤双目环睁,咆哮着扑向洪冲,两人距离飞快拉近,眨眼间便已近在咫尺! 洪冲大吃一惊,心中闪过一丝庆幸,却又复举起龙炮。 这么近的距离,已经无法聚能。 暴雨猛火炮! 方才被赤躲过的法术再次出现,朝近的距离,火球如同暴雨一般劈头盖脸地砸下来! 赤,防御极弱。 光凭左手的骨甲,怎么可能护得全身周全? “哇嗷嗷嗷嗷!” 赤眼中布满了血丝,挺枪而起,抖出千万枪影! 数不清的火球扑面而来,看不清的枪影在空中翻飞。 赤,你太强了。 洪冲连连后退,怒云靴给了他高速脱离战场的能力,然而…… 眼前的火球尽数破裂,枪影合为一体! 长虹贯日一般,那长枪快若疾风,抢在洪冲退开之前刺向他的脖颈! 赤,放弃了御剑,竟然用日木风生和箭矢冲锋跳上前来! 完全失去空中移动能力么?赤,是你输了。 龙炮的双眼陡然亮起,震耳欲聋的龙吟响彻天际。 龙吼! 赤万万没想到洪冲竟然还有音攻之法,她离得太近了,顿时被震得七窍流血,几欲昏厥。 但是…… 一把晶莹剔透的飞剑滑入左手,彻骨的冰灵气涌入其中。 战斗不到最后一刻,永远不能轻言胜负。 剑光冲天! 冰封冻牙! “唔!”这一击来得又快又狠,洪冲措不及防,冰光深入左臂,几乎将他的左手完全斩断。 洪冲一身功力,九成都在龙炮上,赤这一剑差点将他给废了,不仅如此,冰寒之气顺着伤口不断入侵,要不是他是僵尸,此时必然已经被冰冻心脏而休克了! 洪冲赶紧用右手扶住龙炮,奋力抵挡冰灵气的入侵。 结果是两败俱伤吗?这倒让他不意外,他们都很强,谁都不能轻易取胜。 现在,赤正面挨了音攻,哪里还有再战之力?他也无法攻击,那么正好,就此别过吧…… 然而…… 周身的火灵气突然沸腾,一团灼热的光在身上炸开! 轰! 轰轰轰! 无数火焰炸开! 大炎爆! 尸玄肩甲再厉害也承受不住风蚀猛火中无数大炎爆的冲击,灵气化成的甲体彻底崩塌! 大炎爆完全没有停歇的意思,洪冲被炸得体无完肤,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为什么……她经历了龙吼还能保持清醒? 洪冲想不明白,眼前只剩下无尽的火海…… 洪冲坠落在地面。 赤喘着粗气,浑身是血,也将夜寒梭降落。 醒神果然是个好东西,虽然没有任何攻击能力,却在战斗中屡建奇功。 收回失去控制后落在地面的火属性飞剑,赤来到洪冲身边。 “赤……”洪冲伤得极重,他没有想到自己一个僵尸,竟然不是被人剁头死去,而是身体被打得千疮百孔失去行动能力。 “你不可能赢我的。”赤俯视着他,神色坚决。 洪冲看着她的眼睛,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为什么?” “犹豫不决、不敢坦然面对自己内心的人,不配拥抱胜利!”赤蹲下身,喂了他一颗生肌丹。 “还是生肌丹?没有好点的吗?”洪冲吃下丹药,竟然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诡异地观察了一下洪冲难得一见的笑脸,确定他不是脑子烧坏了之后,赤翻了个白眼:“我穷。” 赤说完,站起身离开了洪冲的视线。 洪冲一怔:“你要走了?” 他身体还动弹不得,不可能自己走,赤难道要丢下他离开吗?若是这样,赤干嘛还要和他大打出手? “走什么走,我看看你杀的这个虫子,哇,壳不错,想必可以卖不少红玉!呀,还有毒囊,价格还能涨点!” 一个筑基前期的破虫子能卖多少钱啊…… 洪冲哭笑不得。 三年未见,艳王大人还是一点没变呢。 依旧穷得令人发指…… 0172 熊踪 “赤……” “唉呀,你怎么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我都说了,你现在说不清楚就不要说!我可没逼你说,别弄得跟我在强迫你似的!”赤烦躁地摆摆手。 洪冲揉揉鼻子,没敢继续接话。 “现在的第一要务就是找到熊!”赤真的把洪冲的事情抛之脑后,摊开地图,指着一个闪闪发亮的标记道,“走!咱们去‘玄梦葬魂城’怎么样?这可是个超大型城市呢!连名字都这么长,一定是个有意思的去处,情报也肯定不少。” 洪冲和龘自然没有异议。 一行人满怀希望地出发了。 五日后。 “你们两个笨蛋!混了那么久社会,竟然都不知道这里是天奕门的据点?”赤缩在草丛里,气急败坏地骂道。 龘和洪冲眼神游离,根本不敢和赤对视。 原来,三人兴冲冲的奔到玄梦葬魂城,远远看见高大壮丽的城墙,正在高兴,却见空中有一队筑基修士御剑飞过。 只是一瞥,赤脸色剧变,赶紧放缓脚步埋下头,等那群修士飞远了,才拖着洪冲和龘奔向远处的草地。 天奕门修士! 方才飞过去的竟然是天奕门修士! 虽然不是精英弟子也不是核心弟子,可是竟然有如此之多的天奕门筑基修士到此,怎能不让赤惊异? 天奕门和星垂修真域之间隔着一个金狮门,照理来说不应该来这里啊? 难道上次的邪修事件还没有解决,他们打算在这里常驻? 玄梦葬魂城地处平原,周围几乎没有躲藏的地方,赤只能到草地里坐着,缩在高高的草丛下面,趁着夜色派擅长躲避的龘出去探听一下虚实。 玄梦葬魂城不愧是巨型城市,许多修士来来往往的,三四个时辰之后,龘总算是从路过的修士口中弄回了有价值的情报。 情报有三。 第一,玄梦葬魂城由天奕门、魔龙门和神耀门共同建立、管辖,是他们的“契约”之地。 第二,十年一次的四圣筑基大比即将在这里开启。 第三,名为“赤”的叛徒现在正在星垂修真域,将她带到天奕门据点,无论生死,赏一千黄玉。 赤听过之后,不知道自己是该得意还是应该叫苦了。 看看前面两个情报,牵扯了多少势力,多少豪强?而悬赏自己脑袋的情报居然能和这两个大事并列,是不是说明自己很了不起? 不过很快她就注意到了更为关键的事情。 “天奕门、魔龙门、神耀门?这里竟然是这三个大门派的契约地?为什么!”赤揪着头发烦躁道。 龘小心翼翼地问:“啪叽!赤不是天奕门的核心弟子吗?怎么会不知道这茬?” 赤仰头望天:“我以前是知道这三个门派关系好,可是他们连幽府之渊的名号都不肯告诉我,我哪里知道是为什么结好的啊!况且要筑基修士才能离开门派地界,星垂修真域的城市我完全不知道名字。” 龘沉思:“三个门派的契约地,或许,原因是那个?” “可能性很大,”赤颇为烦躁,“我还以为会是许久以后才需要烦心的事情,不过看起来现在就要扯上关系了。” 龘安慰道:“我想发生事件的地点不会在城里,应该在城市附近的郊外,避开三门派的人还是有可能的。” “你说的对,不过我们的首要目的是找到熊,现在我不能进城,甚至连靠近都不行,去哪打听才好呢?既然大比要开始了,附近的城镇也很有可能有天奕门修士经过……”赤心烦意乱,急着找出妥贴办法。 这时候,洪冲弱弱的声音从一边传来:“那个,我可以问一句吗?你们在说什么事件啊?一唱一和的。” “……”赤和龘转过头,上下打量了洪冲好一会儿。 “喂……”洪冲无力地抗议着,不就是反应有那么一点点慢吗?你们至于这样鄙视我? “天奕门、魔龙门、神耀门,你真的想不到什么?”赤无奈道。 洪冲低头苦苦思索了好一会儿,突然眼前一亮:“你是说,前代艳王?” 赤一副“看来你还有救,我就扶你一把吧”的样子,点点头:“如越淋所说,害前代艳王身陨甚至艳王域几乎毁灭的罪魁祸首,就是这三家的大佬。” 洪冲正想说什么,赤突然一把按下他的脑袋:“噤声!” “……”如果是别人,洪冲一定已经一炮把她轰死了,噤声就噤声,把我的头按进土里让我啃,这是什么操作? 赤没注意到洪冲的怨念,她将身形再次缩了缩。 而龘早已机敏地躲进了草堆,它是个害羞又胆小的高贵蜥蜴,不能随便露面的。 一队炼气修士有的骑着灵宠,有的徒步奔跑,步履嘈杂地向这边奔过来。 “快点!慢悠悠的干什么!”有人不满地呵斥道。 “你骑着灵马当然快啊!我们可是两条腿跑呢!有本事咱们换换,我看你能多快!”被说的修士不高兴地怼回去。 “你少跟我扯这些!我愿意跟你们共享情报就不错了,你不感谢我的慷慨还扯犊子?” “切,你那是慷慨?天罡龙熊就这一只!只凭你这货一个人,爬不爬得到它面前都不知道!要不是我爹和你爹有点交情,就凭你这人品,你以为我们会愿意帮你忙?” 天罡龙熊! 赤洪龘三个同时猛地抬起头,无需任何提醒,俱是悄无声息地追着一群炼气修士的背影而去。 赤哪里想到事情会这么巧? 竟然听路过的人闲话两句,就能得到熊的情报,难道自己已经开始转运了? 然而跟着炼气修士们跑了一会儿,赤终于发现,不是自己转运了,而是这根本就是一个人人皆知的情报! 草原上的修士越来越多,不光有炼气期,还有筑基期! 修士群浩浩荡荡的向前奔跑,所过之处草丛倾倒,虫鸟溃散,原本安安静静的草原因为他们的到来变得混乱不堪。 这样多的人,就算是赤也没有办法暗中行动,她只好用衣襟蒙了脸跳起来和大家一起奔跑,虽然有几分欲盖弥彰的味道,但也总比一眼就让人认出身份通知天奕门的好。 把脸挡住后,赤的胆子愈发大了起来,她直接拉住一个炼气女子的胳膊问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呢?这么多人执着地去搞一只天罡龙熊,就算杀掉了它,一点骨头渣都分不到吧!” 女子被人抓住先是吓了一跳,后来发现对方是筑基女修士,而且被对方拉着,自己反而轻松了不少,连忙陪笑道:“前辈大概是从远方来的吧?你有所不知,我们不是去杀它的,而是去参拜它的!” “哈?” 0173 玄梦【加更】 兽修在整个修真界地位低下,赤还是第一次听说人修去参拜兽修的古怪事情。 “为什么啊?”赤可不是会把问题闷在心里的主。 女修步履轻松了许多,说话也畅快:“其实它的身世一直是个谜!一年前,它突然出现在玄梦,一出现就光辉照人,凡是被它身上落出的星光射中的修士,灵气亲和力都会大幅度提升一段时间,趁此机会修炼,可抵得上两三年苦修呢!” “还有这等好事?”赤无比震惊,难道这只天罡龙熊和自家那只蠢萌的肉团不是同一只? “是啊,不过也就对炼气修士最有效了,前辈这样的筑基后期高手,即便被照射到了也只有一些轻微的感觉,毕竟前辈的修为比天罡龙熊还要高。”女修恭维道。 “它既然这么厉害,你们为什么不抓住它?”赤奇怪地问。 女修轻笑一声:“若是能抓住,也就轮不到我们这些散修了,大势力早把它抓走了,至于原因,前辈待会儿一看便知。” 既然女修都这样说了,赤也不好再问,不过有件事她却很在意:“它出现的地方叫‘玄梦’?和玄梦葬魂城有什么关系?” 女修神秘地说:“前辈有所不知,玄梦葬魂城是在玄梦围剿之后建立的,所以玄梦镇魂城其实是依托于玄梦而存在的。” “玄梦围剿?” “是的,前辈应该知道‘不可说的恶’吧?”女修问着,神情中却是肯定之色。 不可说的恶?难道是…… 看到赤眼中的恍然,女修理所当然地继续道:“玄梦,正是天奕门、魔龙门、神耀门三大门派与一众中小势力联手剿灭罪恶之人的地方,如果没有三大门派,修真界现在会变成什么样,我们可不敢想象!” “不可说的恶……” 赤有点失神。 “前辈无需担心,这里有三大门派守护,‘恶’绝对不敢踏足,”女修露出向往的神色,“据说玄梦中还残留着‘恶’的意志,但是有三大门派镇压着,三百多年来,玄梦一直很安宁,况且在四圣会的管理下,‘恶’已经销声匿迹,恐怕连根基都毁了,绝无死灰复燃的可能!” 赤听了女修的话,先是怔了怔,随即笑了。 拍拍她的肩膀,赤说道:“原来是这样,麻烦你解释了。” 说完,她松开女修,身法闪动,晃过无数奔跑的修士,迅速消失而去。 “欸,前辈!”女修刚伸出手赤就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她只能暗道声可惜,没法依靠这位前辈早些跑到天罡龙熊脚下了。 一切果真如越淋所说,四圣会竟然真的把幽府之渊描述成极恶的存在,并且还迷惑人们,让人们都以为幽府之渊已经完蛋了。 这种做法确实能减少投奔幽府之渊的人。 但是想想幽府之渊,特别是艳王域那点可怜的人手,赤就打消了去纠正舆论导向的念头。 罢了,先找到熊要紧。 没有了顾虑,赤脚下生风,但是越到后面,草原上越是拥挤,她无奈,只好拿出自己的火红飞剑,御剑升空。 后方,洪冲和龘如影随形。 月光皎洁,草原上许多地方都清晰可见。 赤发现草地渐渐消失,大地变得光秃秃的。 仔细查看,发现地面越来越坚硬,植物很难在上面生根。 “哇,好大一个坑啊!” 龘感叹的声音传来,赤忙向前看去。 好家伙,前方地势陡然下降,一个巨型深坑突兀地凹陷下去,在深坑的边壁,有一个浑圆的大洞,修士们正从那洞口往下钻。 赤观望半天,露出了嫌弃的表情:“这就是玄梦?名字起得好听,长得也太丑了吧!” “啪叽,还没看到内部呢,”龘推搡着赤,“快快快,去下面找笨熊。” 赤依言,按下飞剑往圆洞里飞去。 刚下到洞中还没见有什么特别,绕过两个弯后,眼前的景致让赤这个见识过许多奇景的人都愣了愣。 白、蓝、紫三色的条纹像彩带一样覆盖在光洁的钟乳石上,组合缠绕,变幻莫测,充满了神秘之感。 洞穴幽深而不阴暗,三色的光华流转不停,冰凉的石头仿佛活过来了一样,恍眼之间,好似三色的游鱼摆着尾巴从身边游过,向前行走,竟然有些分不清楚到底是自己在前行,还是洞窟在向后自行流动。 “这里真好。” 冷不丁的,龘的声音从近在咫尺的地方传来。 赤一惊缩回抚摸彩色钟乳石的手:“龘你什么时候跑这里来的!” 龘诧异又恼火地瞪了她一眼:“喂喂!我比你还先过来好不好,在石头上蹲了好一会儿了!你没看见我?” “没有……”赤不好意思地说着,突然口气一变,理直气壮地挺胸道,“喂什么喂!你也不看看你的长相,全是灰黑条纹,这里这么暗,也到处是条纹,我看不到你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啪叽!太过分了!自己眼神不好使,你还好意思找借口怪到我身上!”龘气得鼓起腮帮子。 这时候洪冲焦急地跑到赤边上:“刚才龘还在我旁边,我稍微走神了一下,它就不见了,找了许久都不见,我有点担心它被人掳走了。” 龘:“……” 赤:“哦~” 洪冲:“怎么了?” “臭僵尸!我和你没完!”龘愤怒地扑向洪冲。 不就是长了个条纹皮肤吗,至于这样欺负人家!!! “龙熊出现了!” 深处的洞穴传来一声惊喜的叫喊。 赤猛地抬起头,下一刻已经从原地消失。 洪冲和龘也赶紧停下撕扯爬起身来。 待洪冲站稳,一看四周,龘又不见了! “诡异!”作为僵尸的洪冲都忍不住惊叹一声。 来参拜的绝大多数是都是炼气修士,赤利用飞行之便,无情地在大家羡慕忌妒或者是求抱抱带带的目光中飞向更深的地方。 飞行速度很快,三色荧光照在眼中,虚幻的色彩越来越混杂迷乱,赤飞着飞着,竟然真有融入梦境的错觉,还好她拥有醒神,否则只能减缓速度来保持清醒。 “难怪这里叫玄梦。”赤明白了一些,不过却也没觉得有多了不起。 色彩晃花了眼睛而已,又不是什么难以解释的玄学。 赤正自以为看穿了一切,突然眼前豁然开朗,通道尽头竟是一个数百丈高的巨型溶洞。 巨型溶洞的边缘是一圈环形的平坦地面,而环形的中间则陷落下去,形成一个深深的洞窟。 洞窟底部,一根白蓝紫三色石柱拔地而起,直冲洞顶。 赤停在平坦的地面上,先向上望了望:“真高!” 然后低头看看那凹陷的洞窟:“好深!” 接着她上下打量了一下这根顶天立地的石柱,奇道:“这柱子还长得特别呢,好像是上下对称的?奇了奇了,这玩意看起来不像是人工开凿的啊?怎么会长得这么对称?” 旁边有修士听见了她的自言自语,笑道:“深?长得对称?道友再仔细看看呢?” 赤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却还是依言靠近了地洞边缘。 很深啊,有什么问题? 旁边的修士见她还没反应过来,不由唉了一声,走到近前,伸出手指往地穴的边缘一点。 哗,细密的波纹像四周荡开。 “这是……倒影!” 0174 镜花水月 眼前根本不是坑道,也没有百丈深洞,有的只是一滩洁净冰凉的湖水。 “这……这也太神奇了!”赤惊叹道。 倒影并不罕见,在此之前,赤也不相信除了醉鬼之外会有人把现实和倒影弄混。 谁知今天她竟然被一滩水给摆了一道,下方的一切,都是湖水反射的假象,虚影罢了。 “神奇的还在后面呢!”修士神秘地说道,突然指着湖水道,“来了!道友好运气!” 赤连忙看过去。 只见一团白色的光芒在石柱倒影的顶端慢慢亮起。 随着光芒越来越亮,一个影子逐渐从光芒中浮现。 赤紧张地盯着那个影子,眼看着它成长、清晰,最终显现出她熟悉的样子! 熊! 赤心下一片愕然。 倒影中的胖乎乎的熊脸上挂着迷茫的神情,沿着倒影中的石柱,一步步向水面走来。 赤猛地抬起头,洞顶什么也没有! 明白赤在想什么,修士说道:“天罡龙熊并不是倒影。” 赤看着缓慢接近的熊,不可思议道:“不是倒影,可是一头熊怎么能在水里,这么稳健地踏着虚假的石柱前行?” “谁知道呢?这里可是玄梦,”修士耸耸肩,高深莫测地说道,“不过道友,我得提醒你一件事情,一会儿无论你做什么,千万不可以碰到水,否则神熊的祝福就无法传达出来。” “哦,好。”赤眼睛紧盯着熊,顺口答道。 熊低垂着头,十分沮丧的样子一步步走近。 它的身上开始亮起一个个光团,如同黑夜中的萤火虫一样,小小的,却倔强地燃烧着。 “来了!” 修士话音刚落,那一颗颗“小星星”纷纷脱离熊的皮毛。向水面激射而来! 赤的心狂起来! 小星星冲出水面,没有溅起一丝浪花。 人群沸腾了,人们不顾一切地向小星星扑去,推搡,争夺。 身边的修士已经不见,赤却纹丝不动,只死死地盯着那只迷惘的天罡龙熊。 “是莽。”龘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洪冲也在赤身边蹲下。 三双眼睛认真地盯着熊的身影走到湖水的边缘。 熊伸出了爪子。 赤屏住呼吸。 熊触到了湖面。 赤瞪大眼睛。 消散。 熊的身体随着踏出湖面的步伐完全消散,什么也没有留下。 玄梦的奇迹已经消失,整个溶洞里只剩下永恒的荧光和修士们的诲骂和叫嚷。 “这到底是不是真的?”赤看着重归平静的湖面,难以置信地问道。 龘沉默片刻:“大概是真的吧?” 难怪大门派无法捕捉熊。 镜花水月,谁能触及? 一年多了,天罡龙熊之谜无人解开,到现在,已经没有人愿意花时间在上面。 得到星星祝福的人们心满意足地离开,没有赶上的修士道声晦气,也只能遗憾地返回。 很快,溶洞里已经没剩下几个活物。 “现在要怎么办?”洪冲见赤和龘两个聪明人都沉默不语,只能出言问道。 眉头紧锁,赤站起身。 “我们先探查一下这里吧?”龘也没有头绪,只能提议道。 赤点点头,却没有动。 龘疑惑地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在想,前代艳王是怎么陨落的。”赤开口了,却提到了另一件事。 洪冲依旧满脸懵逼,而龘一愣之后,却也陷入沉思。 “你们总算是到这里了?让老子等了多久你们知道吗!” 不知何时,一个高大的身影已经来到了赤一行的后方,黑着脸,语气不善。 “老越,你怎么在这里?”赤面向他,露出毫不意外的笑容。 “呸,你猜到了吧?还问!”越淋板着脸说。 赤笑笑。 当她了解到玄梦葬魂城消息的时候,便已经猜到了。 越淋当初送她们一行来星垂修真域绝不是偶然,更不是为了省什么红玉。 “你当初干嘛不直接把我们传送到这里呢?我们一路遇到了多少危险,差点就没法再见了。”赤煞有介事地说。 越淋横了她一眼:“你以为老子不想?别的修真界也就罢了,星垂这个麻烦地,我们的据点完全被四圣会拔掉了,只有随机传送阵可以用。” “那你也可以直接带我们飞过来啊。” “幽府之渊和这里隔了多远你知道吗?还带你们飞!就算老子一个人,没个半年也飞不过来。” “可是再怎么也比三年短吧?” “少怪老子身上,要是你不去别人家搞事情,会害老子干等三年?”越淋把手指捏得咔咔作响。 “明明就是你的问题,不然你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传送过来?”赤早已看穿了一切。 当然是不能让你们看出老子发功后萎靡的样子啊! 越淋的黑脸有点发烫,还好这里是洞穴,就算红成小苹果也不怕别人看出来。 不过这些隐秘之事他当然不会说出来。 “挤得下吗!还想一起!不说这个了,找到你们的蠢熊了吗?”越淋赶紧转移话题。 赤也不过多纠缠,顺着他的意思道:“如你所见,我们只能看见它的幻影,还没有找到它的位置。” “幻影?你真的这么认为?”越淋鄙夷哼了一声。 赤背着手,望着这个牛高马大的男人:“请前辈指教。” “看在你喊前辈的份上……你知道这里为什么叫玄梦?” “不知道,好看?” “好看个屁!这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打个不算恰当的比方,类似海市蜃楼。你可能会在这里莫名其妙地看见不属于这里的场景,人物,甚至自己的内心!”越淋一如既往地口气恶劣。 赤沉吟片刻,问道:“你是说,熊并不在这里?” “很难说,因为除了看到自己意淫事情的人,别的修士看到的场景和人物有些是在历史上真实存在过的,有些则无法考证。”越淋双手抱在胸前,烦躁地说。 赤摸着下巴:“意淫的事情,或许是幻术幻阵造成的。” “那场景和人物呢?” “如你所说,海市蜃楼咯。” 越淋不耐烦地摆手道:“都跟你说了,只是个不恰当的比方,一个几乎封闭洞穴,去哪找光线玩海市蜃楼?” 一抹浅浅的笑意浮现在赤的嘴角,她没有继续说下去,话锋一转:“老越,既然是你把我们引向了玄梦,那是不是该担当起解说的责任了呢?三大门派,为什么要围剿前代艳王?我想我有权利知道吧?” “还需要什么理由?四圣会和幽府之渊势不两立,杀我们的人不是很正常吗?”越淋说道。 赤摇摇头:“我们也算熟悉了,你觉得你这些敷衍的鬼话,我,艳王大人,会相信吗?” “呸,你说谁是鬼?” “谁认谁就是,”赤狡黠地眯起了眼睛,“或许我该再说清楚一点,魔龙门和神耀门这两个就不说了,为什么天奕门会参与玄梦围剿,而更近的金狮门和黄风门却没有丝毫动作?如果真是四圣会的意思,难道这两个门派这么嚣张,连顶头上司的话都不听了?” 越淋语塞。 0175 秘辛 星垂修真界没有什么大势力,但是周边却围了一圈大门派,其中魔龙门、黄风门和金狮门离玄梦最近,神耀门稍远,天奕门则完全不在邻域内。 天奕门的参与,格外突兀。 虽然四圣会对外昭告说是三大门派多么正义,多么嫉恶如仇,可是这些理由,也就哄哄普通人,让其他势力不好挑刺罢了。 若是五年前,赤或许还会不经脑子地相信,可是现在,身为幽府之渊艳王的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接受这样浅薄的理由。 成为艳王,需要背负的东西远远超乎了赤之前所想。 只是和天下人为敌,逍遥自在闹腾一下? 这种天真的想法,赤已经摈弃掉了。 见过醉鬼之后,她打消了原先的一些疑虑,对幽府之渊艳王身份的不安消失了大半,她不再迷茫,却更加急切。 她想知道,这个身份究竟意味着什么? 拉回思绪,赤的目光再次落在越淋犹豫不决的脸上:“老越,你们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 “你一个筑基期的小丫头,告诉你了又能怎么样?你有本事冲上四圣会的大殿把那些道貌岸然的垃圾一个个丢出修真界?”越淋的胸口急剧起伏。 赤皱起眉头,踮起脚尖,右手拍到越淋的头顶。 “你小子……!”越淋哪里被小女孩这样动手动脚过,正想破口大骂,突然脑袋里传来清明之感,方才滔天的怒火竟然被赤一只手给压了下去。 “不是小子,是艳王,”赤平静地看着他,“这里是玄梦,能把心中所想变成影像呈现的地方,冷静点。” 越淋这才发现自己身前不知何时冒出了一个淡淡的虚影,随着他心态的平静,又逐渐消失掉了。 待越淋冷静下来,赤收回手:“你是肃王的右护法,你的情绪会影响肃王域一半的事务,不要意气用事。” “哼,老子还轮不到你这个小娃娃来提醒!”越淋还是那么嘴硬,口气却不如以前恶劣了。 “你不愿意说,那就让我来问问吧,”赤瞥了龘一眼,得到它微微点头回应,便说道,“你只需要答应我是还是不是就行了。” “呸,老子凭什么回答你?你以为你是谁?”越淋不屑地哼哼着。 赤不再劝说,径直道:“前辈的死,是不是因为虚兽?” “别想老子回答!” “让我猜猜,虚兽本身已经没什么特别的了,所有的疑点都存在于虚兽诞生的原因,我说得对吗?” “屁!” “前辈不但自己来到玄梦,还带领手下大批人赶过来,必然不会是私事。是什么原因带这么多人手呢?”赤歪着头想了想,“带人跑这么远,战线拉这么长,肯定不会是打仗的;那么剩下的理由里,最大可能性的就只有一个了,会不会是来救人的呢?” “……” “为什么前辈来玄梦,明明势力范围不在星垂修真域内的三大门派能如此及时地带着无数中小势力对前辈进行围追堵截呢?”赤垂下眼睑,“一切都是陷阱对不对?” 顿了顿,见越淋没有回答的意思,赤也没有强求,而是继续陈述:“至于为什么天奕门会不远千里地来参加,我想,该不会这三个门派本身就是一伙的吧?” “一派胡言!” 面对越淋的否定,赤耸耸肩,转向龘:“怎么样?” “嗯,灵魂波动很严重,我想你是对的。”龘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什么?”越淋这才注意到这只丑陋的古怪蜥蜴,顿时露出凶狠的目光,“你是哪里来的鬼东西,敢揣测老子?” 越淋的威慑力巨大,龘吓得赶紧缩道赤后面却还不忘小声嘀咕:“啪叽,明明就是这样嘛,干嘛不承认!” “你!” “老越,龘是我的同伴,它只是听我的话行事而已。”赤拦住越淋。 越淋眯起眼睛,如同盯住猎物的猛虎一般,对上赤的眼睛。 赤毫无惧色,澄澈的眼瞳迎上越淋的目光。 “是谁给你的勇气?”越淋的声音如同低声咆哮。 赤依旧平静如水:“是前辈。” “她?你想告诉我你见过她?”越淋冷笑。 赤摇摇头:“不,我感觉得到她。” “什么,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胡扯?我都没感觉到她,你一个筑基期的垃圾跟我说感觉得到?”越淋失笑道。 然而,赤的一句话,让越淋的笑声戛然而止:“从方才开始,艳王令就一直在发烫。” “你说什么!”越淋的眼睛瞬间瞪得犹如铜铃。 “告诉我,越淋,”赤没有回答越淋的话,只是淡淡地说,“三大门派之间,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它们……”越淋脸上逐渐露出悲伤和愤怒的表情,他一拳狠狠砸在石墙上,“它们是四圣会的走狗!” “仙神妖魔四方的十大门派,都是四圣会旗下的势力。”赤凝眉说道,这并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不,不一样!”越淋激动地说,“它们是真正的走狗!” 看见越淋语无伦次的模样,赤微不可差地叹息一声。 “天奕门、神耀门、魔龙门是四圣会建立的门派!金狮门、黄风门是后来加盟的门派!两者之间有本质的区别!”越淋咬牙切齿地说。 什么! 赤吃了一惊。 天奕门历史悠久,可是她完全不知道天奕门是四圣会建立的门派,此等大事,光荣的大事,应被人人传扬才对,即便她再孤陋寡闻,再不爱看书,也应该从天奕门前辈的口中听说才对。 “你以为我在骗你?它们当然不敢昭告天下,甚至不想让门下弟子知道!”越淋激动地说,“要是说了,它们还怎么打着正义的旗号去做那些卑鄙无耻的事情?你以为门下弟子都是在为门派卖命吗?不!是四圣会!” 赤说不出话来。 今日得知的事情,又一次颠覆她的认知。 她原本以为,四圣会是维护秩序的组织,只是理念和幽府之渊背道而驰,两者相互看不顺眼而已。 门派的建立有四圣会插手,其目的耐人寻味。 的确,这样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围剿艳王只有三大门派出手,而其它大门派按兵不动了。 另外,玄梦围剿后,艳王域几乎毁灭,幽府之渊元气大伤,而天奕门、神耀门和魔龙门却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不但没有因为折损人手而落魄,反而声望如日中天,其中的缘故也可以知晓了。 四圣会! 原来,三大门派身后是他们! 0176 湖水 赤深吸一口气,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四圣会为什么要建立大门派?” “做他们的龌龊事啊!” “不,”赤摇头道,“我是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事,而玄梦这里又发生过什么?” 越淋听了咬咬牙:“老子也不知道!” 看见赤又在皱眉,越淋怒道:“老子没骗你!老子也只知道和虚兽的事情有关,并且当时艳王域有一个兄弟被抓来了玄梦,所以她才会带人来救!” “你都不知道?”越淋的反馈的确出乎赤的意料了。 越淋是肃王手下右护法,第三把手,在幽府之渊已经算是高位之人,怎么会连他也不知道? “他没说谎。”身后,龘戳戳赤,小声道。 “呸!老子听见了!你这只死蜥蜴,还敢试探老子!”越淋隔着赤对龘怒目而视。 赤没有理会越淋的咆哮,她感觉这件事情很蹊跷。 深思许久,赤重新问道:“不说前辈陨落之后,幽府之渊和四圣会交恶的事情,我们就说三百年前吧,既然你们连幽府之渊和四圣会真正的仇怨都不知道,为什么还要和四圣会打?” 越淋像看白痴一眼看着赤道:“怨恨自古以来就有,你以为是她陨落之后才交恶的?准确地说,一千年前到三百年前,其实是四圣会和幽府之渊之间关系最融洽的时候。” “什么鬼?你捋清楚再说!” 一会儿有仇,一会儿融洽的,说得赤头昏。 越淋低声骂了几句,才道:“大约两千七百年前,那位大人建立了幽府之渊,我们可是大势力,占了这么大一块地盘,四圣会当然不高兴,从我们建立开始就想尽办法,想把我们扼杀在摇篮中。” “可是当时虚兽诞生的事情搞得修真界人心惶惶,混乱不堪,四圣会顾不过来,也就没能在第一时间将幽府之渊掐灭。” “因为对待虚兽的态度上出现分歧,还有很多人因为虚兽被搞得家破人亡,所以来投奔幽府之渊想要推翻四圣会统治的人也不少,双方的立场从此更加对立。” “就这样持续争斗了一千七百多年,谁也没能消灭谁。” “时间长了,怨恨逐渐消退,双方也就只是因为理念不合偶尔发生摩擦,真正的大战并没有多少,所以说关系还算和谐。” “后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听完越淋不甚清晰的叙述,赤算是大约理清了两者的关系,但是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四圣会和幽府之渊,真的只是如此单纯的、相互看不惯的关系吗? 可是越淋知道得也不多,关于两者的关系她没有办法继续问下去:“既然如此,老越你把我弄到玄梦来又是什么目的?” 越淋有点支吾:“老子带你来看看前辈不行?” “嗯,当然可以,你一定不是想搞清楚前辈到底因何被杀,也不是想弄明白玄梦对四圣会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赤乖巧地点着头向湖水边缘走去。 越淋被抢白,噎住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暗骂赤可恶。 没有了熊的吸引,玄梦中已经不见了修士,毕竟这里没有矿石也没有灵草,灵气也比不上城里聚灵阵内充裕,只有漂亮的彩色钟乳石在寂寞地散发着光彩。 再漂亮的景致看多了也就厌了,没有人会成天在这里看石头浪费时间。 赤在湖边蹲下,轻轻用手触摸湖水。 冰冰凉凉的,干净澄澈。 “这里的水早被人翻过无数遍了,还有人潜下去看过,什么都没有,水用来洗手还嫌太冷呢,”越淋嘀咕着,“搞这些无聊的事情不如问问艳王令她在哪里。” 赤没搭理这个脑子里除了刚正面还是刚正面的莽汉,她的手在水中轻轻荡漾,掀起一个又一个波纹。 “赤。”龘凑到近前。 “感觉到了吗?”赤嘴角勾起的弧度昭示着她的自信。 “啪叽!当然!”龘也同样笑着,只可惜它脸上的条纹过多,笑容显得太隐蔽了些。 洪冲安静地候在旁边,他知道这些需要动脑子的、玄乎的情况,只要交给赤和龘就行了,像他这样的木头脑袋即使想破头皮也不可能想得出来,他就乖乖等命令好了。 越淋听到赤和龘的对话,心里痒痒,很想问个究竟,可是要他拉下脸去问赤实在太为难他了一点,于是就只好坐立不安地呆在一边。 赤闭上眼睛,手在水里不断地滑动。 哗啦、哗啦…… 这是在搞什么? 越淋焦躁地等待着,渐渐的,他发现赤划水的节奏在逐渐变化,越来越稳定,趋向一个节奏。 波纹在赤的捣鼓下逐渐荡开,一道一道,节奏稳定地轻轻冲击着岸边。 仍旧弄不明白赤在做什么,越淋强迫自己耐心观看。 突然,他发现水面好像不对劲起来。 赤的手仍然在搅动,然而水面非但没有不断浪出波纹,涟漪反而逐渐消退! 怎么可能!越淋惊愕地看着眼前的变化。 “赤,我来吧?”龘提议道。 “嗯。”赤抽回手,而龘赶紧把尾巴伸进水里,学着赤的样子继续划着。 一点一点,涟漪越来越小,最终波纹竟然彻底消失了! 龘的尾巴仿佛在空气中划动一般,湖水好像消失了! 正在此时,赤目光一凝,飞身跳了下去! “喂!”越淋一惊。 赤落入湖面,没有溅起一滴水花,就这么完全地沉了下去! 看见赤消失,龘抽回尾巴,甩了甩,慢条斯理地飞到一边去了。 如此透明的湖水下,不可能看不见赤的身影啊? 越淋将手伸进水中。 哗! 涟漪再次荡开,他清晰地看见自己伸在水下的手。 不会吧? “赤呢?”越淋猛地回过头质问道。 “找熊去了。”龘懒洋洋地回答。 越淋看见它这副德行就冒火,一个跨步冲动它的面前,把它给提了起来:“这是什么状况,你给老子说清楚!” “放开他!”洪冲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越淋回过头,只见洪冲举着龙炮对着自己。 “想死?”越淋被洪冲愚蠢的举动给气笑了,这家伙不过是个筑基期,竟然也想对付自己? 龘连忙劝住:“啪叽,别乱来!我说老越,你不能不讲道理啊?我们这么呵护你,你不能恩将仇报啊!” “呵护老子?就凭你们?”越淋哈哈大笑。 然而龘却一改平时的胆小怕事,轻蔑地说道:“没错,你别忘了,这里可是玄梦。” “哈?老子当然知道这里是玄梦,那又怎么样?”越淋满不在乎地说道。 龘突然拉下脸,冷冰冰地说:“梦,可是真的能杀人的。” 0177 赤 双脚悬空,如同魂魄一样飘荡在空中。 “这里……看起来有很强的幻术加持。”赤思索着。 即便用上了醒神,她也未能从虚幻的世界里脱出。 四周像是贴满了凹凸不平的镜面,反射回怪异的影像和色彩,绚丽的世界,光明之下,好像又隐藏着阴暗。。 赤漠然审视,只见自己的脸经过镜面和色彩的雕琢,从四面八方传回来各不相同的表情。 或喜,或忧,或凶狠,或悲伤。 “这是干什么?预示我人生将会丰富多彩,酸甜苦辣样样尝遍?”第一次见到自己如此多的神情,赤心里五味掺杂。 她试着向前飘了飘。 没用,整个虚幻世界都在跟随她移动,这一刻,仿佛她就是世界的中心。 可惜处于中心并不是愉快之事,她走不出去,被关在这里,犹如笼中鸟。 玄梦,是会将人心所想具象化的地方。 “难道你是希望我想点什么?也罢……”赤不再关注周围,而是沉下心来,回想自己的见闻。 听风谷,熊被众狼围攻又傻又可怜的模样。 韩家秘境里,武萱清那个坑货抑制不住流露的悲伤。 妖魔混道,与单亦皴、柳星落在一起单纯快乐的日子。 镇魂城,活尸泯灭之前的微笑和无声的感谢。 黑雾森林地底,抚摸着茧的洪冲。 幽府之渊,与龘和心魔秦炎联手对抗诡王。 冰晶洞内,彻骨的寒冷和夜寒梭的颤动。 一个个印象深刻的回忆在赤脑海里回放,然而直到她的注意力重新回到当下,眼前的情景都没有丝毫变化。 “嘁,什么破玄梦!害我像个将死之人一样回忆全部人生,真是浪费时间!”赤不耐地抱怨着,“我才十七岁,能有多少故事给你编啊?不搞事情就放我离开幻境啊!” “全部人生?你确定吗?”温柔而熟悉的声音从耳畔拂过。 赤脸色一变。 “不管你怎么掩饰,潜藏在记忆深处的心结,也是无法掩盖的。” 话音刚落,周围的镜面纷纷崩塌,幻梦世界支离破碎,琉璃碎片翻转,重新拼接,在赤晦涩难明的目光下,终于汇成全新的世界。 而赤面前的空地上,血红的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生长,一个个虚影逐渐凝实。 赤不自觉地握紧了双手。 玄梦,真做得出来啊。 如果有人看见此时的玄梦,一定会无比震惊,这里,是一个没有天空的世界。 赤望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影像,笑意完全消失。 在血色的草地上,最终凝结出十四道身影,一个成年人,十三个孩童。 唯一的成年人,是一个身材妙曼,面容无暇的女人;十三个孩童各不相同,可是其中好几个,面貌,甚至身体都很模糊。 玄梦呈现的一切,都从修士的记忆中摄取。 记忆模糊的地方,呈现出来就是模糊的样子;记忆清晰的地方,影像便能分毫不差。 长相绝美的女人垂首站立,失望,不,绝望的神情浮现在脸上,雪白的牙齿将下唇咬的血迹斑斑。 渐渐的,她的绝望变成了震怒,右手向前,凭空一捏! 一个黑衣孩童立刻被悬空拧起,脆弱的脖颈上,似有无形之物慢慢收紧。 孩童痛苦地抠着喉咙上无形的枷锁,无法做出任何反抗。 余下的十二个孩子,吓得动弹不得,谁也不敢出言劝阻。 看到这里,赤感到鼻尖有一些酸涩,她咬紧牙关,再次把目光移到女人脸上。 不知何时,女人的脸颊挂上了两行清泪。 女人手一松,悬空的孩童落在地上,剧烈地咳嗽,嘴角溢出的血迹和嘶哑的声音不断昭示着女人方才的暴行。 “滚!永远不要再出现!”女人怒吼。 黑衣孩童深深看了女人一眼,没有抱怨,没有哭泣,扶着地面,跌跌撞撞地逃离远去,消失在血色的原野中。 剩下的十二个孩子们显然被女人可怕又突然的行为给吓傻了,一个个呆坐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 良久,女人抹去眼角残余的泪水,深吸一口气,走到一个最瘦弱的小孩面前。 来了。 赤不自觉地垂下眼睑,女人接下来的话语,一字一句,仿佛刻进了灵魂之中,她不敢忘记,也无法忘记。 “你是最弱小的一个,要认输吗?”女人声音有些颤抖。 认输? 孩子有些疑惑,试探地看着女人,不敢答话。 “认输了也好,毕竟你不过是别人的附庸,你连独立的人格都没有,”没有得到回复,女人偏了偏头,空洞的目光投向黑衣孩童消失的方向,完美的侧脸上,挥之不去的浓重哀伤,不知到底是自怜,还是怜悯,“这个世界,痛苦总是比快乐长久,恨总是比爱容易留下更深的印记,与其活下来受罪,不如……” 她的话没有说完,可是在场的所有孩子都听懂了。 他们的目光纷纷投向她——那个最弱的孩子。 苦涩的回忆与眼前的景象重叠,赤微微抬起下颌,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矮小的孩子。 “认输……认输就是死吗?”孩子天真地抬起头,恐惧又倔强地望着女人。 “是的,”女人心不在焉地回应着,“死并不像你想的那么可怕,说不定等你体验过生的痛苦,死反而是种解脱,一了百了……” “不!我不要!”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孩子突然跳了起来,不顾一切地打断了女人的话,激动地喊叫着,“绝对不要!我绝不会认输!一辈子也不会!因为、因为……” “呵呵,”仿佛知道孩子会做出这样的反应,女子依旧没有看她,只是伸出细长洁白的手指,在她脑袋上揉了揉,似欣慰,又似同情,“因为什么,你不必告诉我。” “这是你自己做出的选择,你的未来,都由你自己决定,一切后果,也都由你自己负责。” “当然,这些选择到底是你做出的,还是你模仿别人做出的,如果无法搞清楚的话,你就是在重复别人的人生哟,”女人收回不经意间流露的温柔,“对了,既然你决定活下去,那么,你就应该得到一个属于自己的名字。” 她蹲下身,黑色的瞳孔散发出动人心魄的魅力,就这样直直地望着孩子的眼睛。 好美…… 孩子逼迫自己去迎接女人的眼光,出乎她的意料,这双眼睛流露出的气息让她安心、甚至迷醉,仿佛方才女人对待黑衣孩童的暴行,根本不可能发生一样。 渐渐的,她对女人的恐惧彻底消散。 女人微不可察地笑了笑,缓缓站起身来,望着没有穹顶、只有无限黑暗和星辰的虚空,喃喃道。 “你的人生,大概是红色的,你,就叫赤吧。” 0178 心结 “……”赤低垂着头,刘海遮蔽了眼睛。 阴影下,她的脸色无人明了。 玄梦幻化的景象悄然消退,赤又重新回到了镜面世界中。 充满光明的世界,唯有赤身上仿佛蒙上了一层阴影。 “哈,怎么垂头丧气的呢?” 赤猛然抬起头,看着眼前一脸坏笑的家伙,眼角居然有些湿润。 “是不是想扑进我怀里大哭一场?”玩世不恭的家伙笑嘻嘻地说着,张开双臂,“来嘛,我会好好安慰你的,谁让你露出一副被主人丢掉小猫的模样,还蛮可怜的。” “呸,你不在天梯上呆着,跑到玄梦来干什么?”莫名的依赖感瞬间消散,赤鄙夷地呵斥道。 心魔秦炎打了个响指:“嘿,它敢幻化你的内心,我就敢借它的力量出现咯。” “回去!” “才不要!” “不要闹了快回去!你妨碍到我干活了!我还要找熊呢!”赤指着自己的心脏吆喝道。 心魔秦炎嫌弃地瞥了赤一眼:“我说流浪猫,你不要每次都这么不识好歹行不行?亏我还特地出来帮你呢,你不道声谢谢就罢了,还对我呼来喝去的。” “谁是流浪猫啊!”赤恼怒地瞪过去,片刻,又忍不住好奇,“你帮我什么?” 心魔秦炎毫不客气地翻了个大白眼:“你以为就凭你那点精神力和能耐真能应付得到玄梦的幻境吗?” “为什么不能?”赤不服气。 “前代艳王是怎么死的?” “不是被三大门派联手弄死的吗?” “你个傻子,你想想,就算是你这个小垃圾,对上同阶一大群筑基修士,也仍旧有逃命的可能,更何况秘术、经验都比你丰富得多的前代艳王!”心魔秦炎恨铁不成钢地说,“她们会毁灭在这里,怎么可能是因为普通原因?” 好像有点道理。 赤虽然有点被说服,却不肯轻易地顺了心魔秦炎的意:“你是说她们因为幻境而死?虽然我不知道前辈的具体修为,但是恐怕不再炼神之下吧?能弄死炼神修士的幻境,就凭你一个人就能解除?” “说你笨你还不信,当时这里的幻境是被人操控的,现在只是处于无人看管、自然运转的状态,我为什么不能解决?”心魔秦炎像看傻瓜一眼看着赤。 好吧,算你有道理。 于是赤毫无诚意地说道:“哦,那还真是谢谢了!那就把幻境撤掉,让我出去找熊吧?” “喂,你是不是弄错了点事情?”心魔秦炎露出夸张的震惊,“我是心魔,不是你的帮手!” 赤怀疑地瞄了瞄她:“是这样吗?那你干嘛每次都要帮我?” “当然是因为你现在还太弱了,吞噬起来没意思,一颗绿草莓和熟透的草莓相比,你会摘哪个?”心魔秦炎理所当然地说。 赤横了她一样,心魔果然还是心魔,亏她方才还对自己无礼地态度生出些许懊悔,觉得自己对心魔秦炎太没礼貌了,现在看来,对方只是在玩弄她罢了,所以何必给这破心魔好脸色? “那你现在不摘就给我回去,不要妨碍……”赤不耐烦的回答戛然而止。 一头火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到赤的面前! 赤没有丝毫防备,慌忙之中赶紧用左手去挡,谁知,左手没有起到任何阻碍作用,在冲击下完全粉碎! 只一瞬间,赤的左手化为虚无! 火狼消散,心魔秦炎无影无踪,只留下一通肆意的狂笑:“哈哈哈,你以为身体强大了就叫强大吗?不,那不过是你内心的软弱的掩饰罢了!你竟然好意思说别人?你的软弱只是没有表现给别人看而已,只可惜永远不可能瞒得了我!想一想吧,你到底是谁,又是为什么想要活下来!” 心魔秦炎的声音在镜中世界里不断回荡,这时候,剧烈的疼痛才从左肩上传来。 然而,赤已经无心去关注疼痛了。 我到底是谁? 我当初为什么想要活下来? “这些选择到底是你做出的,还是你模仿别人做出的,如果无法搞清楚的话,你就是在重复别人的人生哟。” 女人的话在耳边缭绕。 好痛苦…… 赤单手捂着脑袋。 这些问题,换做是普通人,应该早就给出答案了。 可是她,赤,却没有办法说出口。 清脆的破碎声在四周响起。 赤迷茫地抬起头,目之所及,玄梦幻境的镜面破裂、坍塌,终于消失。 虚伪的光明不再有,周围,只剩下泛着白蓝紫三色荧光的幽暗溶洞,冷冰冰的,寒气四溢。 明明经历过冰晶洞,赤对寒气已经拥有不低的免疫力,可是这里依旧让她感到冷。 或许冷的不是身,而是心。 左手还在,却疼痛不止。 赤握了握拳,摇摇头,强打精神观察周围——不管有何种心结,她都不能忘记来到这里的目的。 她要找到熊。 赤揉揉眼睛,溶洞的情形愈加清晰。 这里显然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战斗,溶洞变得伤痕累累。 但是令人疑惑的是,案桌、柜子虽然被破坏,却并没有碎到看不出原样的地步,那地上那些稀烂的碎片又是什么呢? 让夜寒梭悬浮在身边,赤小心地走到一个被劈成三截地案桌边上,身手在桌子上摸了摸。 安卓上没有灵气,并不是灵物。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命令夜寒梭朝案桌砍下。 当! 夜寒梭被轻易弹回,桌子毫发无损,连一点划痕也没有出现。 “好硬!”赤惊叹。 此时的夜寒梭已经比之前强大了许多,锋利了许多,却依旧无法对桌子造成丝毫损伤。 赤皱着眉头,伸出疼痛的左手,捡起地上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碎块。 她将碎块拿到眼前仔细端详。 碎块虽小,却看得出来有些弧度。 沉吟片刻,赤又捡了一些碎块。 果然,这些碎片都有大小不一的弧度,材质也不算坚硬,用夜寒梭就能击碎,显然不是桌椅柜子的残余。 是什么呢? 看着满屋狼藉,赤有些发愁。 猜测不出,赤只能继续前进。 一路上,除了废墟还是废墟,不管是活物还是尸体,都不存在。 这里显然发生过高修为之人的战斗,结合玄梦的历史,很容易想到这里是前代艳王的陨落之地,什么也没剩下,只能说明三大门派已经提前清理过此处密室。 到目前为止,赤还没听任何人说起过密室,看起来三大门派对密室的存在和用途都进行了保密。 而如今,她踏入这里,没有守卫,只有满地碎片,也无法猜出这里到底是做什么的,也就是说前代艳王死后,三大门派就将此处废弃了。 还会遗留下什么线索吗? 赤不知道。 说到底,她虽然承袭了艳王之位,但是和前代艳王其实并无交集,连前代是个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更别提多么深厚的情谊,所以除了被动接下后辈需要担下的责任,其实对别的事情并无太大兴趣。 线索断了,那就断了吧。 还是找到熊最重要。 0179 醒来 地底安静得可怕。 除了自己脚步和呼吸,赤听不到别的响动。 “夜,这里还真是变态呢,相较之下,冰晶洞虽然冷得要命,至少能听见细微得风声,”过度寂静的地方让人浑身发毛,赤一边走,一边找着话题,“难道这里曾经是义庄?” 叮! 夜寒梭轻鸣一声,像是赞同了。 赤笑笑,有夜寒梭在,也相当于多了个同伴,寂寞的感觉顿时去了大半。 看着各个石窟内千篇一律的景象,赤边走边想找点趣闻来活跃一下气氛,然而就在她跨入下一个房间的瞬间,四周的场景像水一样荡开! 敌袭? 赤立马进入战备状态,可是却没有任何攻击袭来,她只感觉身体像是泡入了水中一样,阻力大了许多倍,难以行动! 叮! 夜寒梭在附近铮鸣,可是赤眼前尽是透过“水”折射而来的乱光,根本看不清它的位置! 赤和夜寒梭心意相连,她立刻去操控夜寒梭。 这一操控,陡然让她意识到一个事实——夜寒梭的飞行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难道…… 赤恍然大悟:“醒神!” 这一路,赤不知用醒神解决了多少难题,她对醒神的熟练程度可以用暴增来形容,她甚至有种感觉,自己的醒神已经达到了三阶水准! 醒神一出,世界瞬间明朗了不少,赤感觉自己的身体也开始变得灵活。 果然! 石窟空中的“水”,是针对精神发动的攻击,就像龘的灵魂剥离一样,对肉体构不成威胁,却同样能通过降低灵魂和的契合度阻止人控制自己的身体! 赤获得了活动的自由,但是迟滞感依旧存在,说明危机尚未解除。 针对灵魂,她其实没有太多办法,除了靠本身精神力强大硬抗之外,就只剩下醒神一条路可走。 赤沉下心,她知道面对未知绝不能乱了方寸,特别是精神攻击,一旦自己乱了,对方的手段会更容易得逞。 然而,她还未开始想更多办法,浑身突然一松,眼前的景象完全恢复正常。 来不及去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赤的眼睛猛然睁大:“熊!” 在石室角落里,蜷缩着一只天罡龙熊,它紧闭着眼睛,气息全无,就像…… 不许想! 赤快步奔上前去,扶住它的肩膀不断摇晃:“熊!熊!你快醒醒!” 然而熊没有像往常一样高叫着“赤”,跳起来扑入她的怀中,将她压在地下乱蹭,而是静静地伏在地面,一动不动。 “熊,你怎么了?快起来啊!不要吓我!”赤急了,伸手去抓熊的耳朵,却不想扯下来一大撮毛。 看着手中银棕相间的毛,赤呆住了。 身体健康的天罡龙熊很少掉毛,赤从未扯下如此之多的毛过,为什么…… 她突然想起方才的手感不太对。 心再次跳空,赤的手心冷汗直冒,她缓缓握紧抚在熊肩膀的右手。 好瘦…… 怎么会这样! 熊的身体比之前瘦了好几圈!以前摸它总是肉乎乎、该减肥的感觉,可现在,瘦骨嶙峋的熊差点让赤怀疑这到底是不是自己家的小笨蛋。 赤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不要出事啊熊…… 食指和中止并起伸到熊的鼻尖下。 良久,没有任何呼吸。 不,我不相信! 忍住就要落下的眼泪,赤把手蹭到熊身下,摸向它心脏的部位。 五指嵌入柔软的皮毛,摸到的只有僵硬的肋骨。 跳动的感觉,始终没有出现。 “不,这不可能!刚刚才看见了熊的影像,即便、即便是魂魄,如果肉身死去,也无法长久地留下,”强行将眼眶里的泪水憋回去,赤几乎把牙咬碎,通红着双眼,“一定还有办法的!怎么能在此时放弃!” 左手上凝聚起木灵气——和生之息最接近的灵气,可是这远远不够。 没有任何犹豫,赤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右手上! 她不懂治疗,不懂复生,不懂如何调动生气,只能用这个拙劣的办法…… 精血附在手心,木灵气穿过精血,竟然真的涌现出生灵的气息。 赤脸色一喜,运起灵气,再次逼出精血喷在熊心脏一侧的背上,顾不得擦拭嘴角的血迹和变得惨白的脸色,把右手覆盖在精血上,注入木灵气! 醒来,熊!醒来! 赤的内心,除了不断重复着单纯的话语,再也没有任何想法。 寒冷的溶洞中,只剩下紧闭双目的少女和天罡龙熊、散发着幽幽光芒的冰晶飞剑,静默无声。 淡淡的雾气从溶洞的石壁中悄无声息地溢出。 赤没有发觉,如果换作平时,机敏的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毫无所觉,可是…… 雾气越来越浓。 赤没有睁眼。 洞穴,最终笼罩在白雾之下。 …… 踏踏踏! 远方传来杂乱的马蹄声 赤霍地睁眼。 只见周围一片荒凉,漫天黄沙飞舞。 糟糕,忘记这里是玄梦了,难道进入了幻境? 有太多梦幻经验,赤并没有慌张。 她舔舔嘴角——没有血腥味,果然,这里是幻境! 她这一生还真是和梦境幻境结下了不解之缘啊。 可是她方才明明多余的事情都没有想,为什么会进入玄梦的幻境? 赤想不明白,但是越来越近的马蹄声不断提醒着的她,危险或许快要来临。 夜寒梭……咦夜寒梭呢? 赤一怔,夜寒梭不见了,储物袋不见了,法衣也变作了普通衣物! 她身上只剩下红色的骨甲彰显着与众不同的身份。 她捏了捏骨甲——非常坚固,这点还是没有变化。 稍微安心,她想找个地方稍微躲一躲,可是一抬腿,却发现法术也无法使用。 修为化为虚无,赤变成了普通人,或者说是普通虚兽! 玄梦……虚兽? 赤脸色微变。 “那边有个女人!是虚兽!抓住她!”不等赤找到解决办法,远处竟然传来一声粗鲁的吆喝! 尚未看清天边滚滚黄尘中的事务,两个身穿道袍的身影已经扑到面前。 好快! 就便是赤也对来者的速度感到震惊,可是她没有修为,也就无法观灵,看不出对方的修为,只能从速度上大致判断。 化神?炼神? 抓一个没有修为的人,需要出动如此强大的修士? 赤莫名其妙,却已经被两人毫不客气地提了起来,捆仙绳捆住双手,往铁笼里一扔。 砰! 左手撞在栏杆上,稍微缓冲了一下,可是这粗暴的一甩,依旧把赤撞得浑身发疼。 还好自己身手还在,在空中调整了身形,否则被撞到头,一定会昏死过去! 赤在庆幸的同时,也惊讶于这些高阶修士之粗鲁。 “这些人,还真是没有一丝高阶修士的骄傲,什么脏活粗活都自己干,他们到底是谁?”赤一言不发地观察着一身素袍,满脸漠然的修士们。 他们到底是何方神圣? 0180 畜牲(上) 笼子。 赤回想起镇魂城的事情,但是当时抓捕自己的不过是两个筑基修士,为什么一群高阶修士还要用这样原始的手段? 不过这一次笼子里,她的身边,不再是熊,而是虚兽。 十数个虚兽,年长年幼都有,至于有没有修为,赤却无法判断。 “沙暴罡风要来了,快设禁制!” 突然,一名修士脸色陡变,招呼道。 于是赤就看见整群高阶修士慌慌张张地下马,取出阵旗之类的辅助品,迅速搭建好一个禁制。 很快,一条如同飞天黄龙般的巨大龙卷风出现在眼前。 飞沙走石,根本无法行路! 眼看着巨大的龙卷风逐渐放大,赤心悸不已。 龙卷风很快卷到禁制上,由数十高阶修士搭建的禁制竟然摇摇欲坠,观众修士的脸色,他们也在担心禁制是否挡得住这巨大的天灾。 不过禁制在风中摇晃不定,总算是撑了下来,没有破灭的迹象。 这时候诸位修士才放下心来,而笼子里的虚兽们则面色漠然,似乎根本不关心会不会被沙暴罡风撕碎。 “差不多了,快起来,小心烈寒仙门那群渣滓来捣乱!”为首的修士估摸着情况,命令道。 烈寒仙门? 赤一愣。 烈寒仙门是东大陆的巨型仙门,在全修真界仙门中排行第一,据说是从远古传承下来的超级门派,虽然近些年勉为其难地加入了四圣会,不过对四圣会的命令总是阳奉阴违,四圣会对此很头痛,却又无可奈何。 提到烈寒仙门,难道这里是东大陆? 天奕门也好,幽府之渊也好,都处于五片大陆中最繁华最广阔的中央大陆,所以烈寒仙门虽然厉害,可是赤却对其没有太多的了解。 沙暴罡风一过,修士们连忙骑上灵马,拉着铁笼在半黄土半沙地上飞驰。 “还差多少只?”奔走了一段时间,没有再看见虚兽,为首修士问道。 旁边立刻有人回话:“按名册上所说,逃跑了二十三只,其中三只被烈寒仙门给抢走了,所以流落在外的应该还有两只。” “狂风沙漠这么大,让我们去哪儿找那两只畜牲!”为首修士骂道,凶狠的目光扫过笼中死气沉沉的虚兽,“不过它们修为低下,遇到沙暴绝对跑不掉,我们先回去,免得节外生枝!” 修士们不再言语,继续埋头飞驰。 一行人飞奔了足足两个时辰,总算是放慢脚步在一处无甚特别的沙地上停下来。 所有修士都下了马,很熟练地,念动口诀,手掐法诀,将灵气不断打入地面。 沙地在修士们法诀的加持下,逐渐变得扭曲起来,一圈圈如水的波纹在沙地上浪开! 渐渐的,法诀越打越快,“波纹”却越来越小,最终完全平静! “走!”面对看起来没有丝毫异样的沙地,为首修士竟然率先牵着灵马跳了进去,没入沙地消失不见。 修士们更不多言,纷纷进入,装着虚兽的铁笼也被一并拖入其中。 经历短暂的震荡,赤已经置身它地。 看着眼前的景象,赤的心狂跳了起来。 这里,除了颜色,和玄梦几乎一模一样——白黄金三色的溶洞,阴冷的气氛,多出来的只是人和物品罢了。 赤惊愕地张望四周,这个溶洞连进入方法都和玄梦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利用合理的波纹引动门扉开启,难道此处也是三大门派,或者说四圣会的据点吗? 可是这里是东大陆,三大门派的手不会伸得太长了点吗? 马车拉着铁笼慢慢前行,透过笼子的缝隙,赤感受到迎面而来的狠毒和嘲笑,外面的人类修士,不怀好意地看着她们。 突然,马车停在一扇门扉面前。 哐当一声,牢笼和门同时打开,赤只觉身后大力传来,她就这么被人没有丝毫怜悯地丢进了房间! 痛…… 赤揉揉蹭破的膝盖,却听见周围有哭声传来,房间里继而变得无比嘈杂。 她连忙抬起头,原来这个房间里不光有被丢进来的虚兽们,还有原本即在此处的虚兽。 年纪较小的虚兽扑入成年虚兽的怀里放声大哭,整个房间里悲伤的气氛不断蔓延。 “张叔叔,我爹和我娘呢?”一个猫瞳少女颤抖着问。 被换作张叔叔的男人明显一呆,眼睛里流露出悲痛之色,支支吾吾地说着:“他……他们……” 哐当! 大门再次被推开,一名面无表情的修士走了进来,只见他哗啦一声扯开一个黑色的大袋子,从里面掉出两个黑糊糊的东西:“畜生们,这就是你们今天的食物,你们不是想吃肉吗?今天就给你们开开荤!” 赤的目光下移,触到那两个东西的时候,不由眼角一颤。 这分明是两个烧焦的人啊! 再看,发现两人口中尽是灰碳,显然是活活烧死的。 除此之外,烧焦的两人,一人身后有一条类似鳄鱼尾巴,一人脸上有一块面具一般的外壳。 显然,他们都是虚兽…… 方才问话的虚兽少女怔怔地盯着尸体好一会儿,突然一声凄厉地嘶喊:“爹!娘!”扑到尸体上痛哭不止。 众虚兽也反应过来,一些人不忍地别开眼睛,而另一些毫不掩饰憎恨,霍地站起身,咬牙切齿地盯着那修士。 然而修士根本没有丝毫畏惧,反而冷笑道:“怎么?你们一群畜生居然敢暴乱逃跑,我们非但没把你们挫骨扬灰,还给你们开荤,你们难道还有怨言?” 张姓修士按住一名已经忍耐不住就要不顾一切扑上去的年轻虚兽:“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人?哈哈哈,你们不过是一群用来配种的畜牲,能说几句话还真把自己当人了?”门口的修士哈哈大笑,指着地上焦黑的尸体道,“会说话的畜生们,你们给我听好了,这两块烤肉,今天之内必须吃干净了,否则多拖一天,我们就从你们里面多拖一只出来烤!” “你!” 惊怒的虚兽们再也无法克制,纷纷红着眼睛跳起来要和那修士拼命,然而他们的实力显然不足以撼动高阶修士,轻易被打回地面。 “低贱的垃圾,竟敢顶撞我!一个时辰内,给我把骨头都舔干净了!否则每隔半个时辰烧死一个!”那修士轻蔑而残暴地说着,退出门去。 哐当。 门再次紧紧关上。 绝望…… 看着几乎哭昏在地的少女和两具焦黑的尸体,所有虚兽都说不出话来。 赤无法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 在妖魔混道、镇魂城以及幽府之渊,她看到虚兽和人类和平共处的景象,即便是到了四相城,也没有因为虚兽的身份被陈立行看轻。 她错误地以为人们只是把虚兽当作变异的人类,只是恐惧他们,嫌弃他们…… 没想到…… 0181 畜牲(下) 悲哀、迷茫、憎恨充斥了石窟。 赤看向张姓虚兽,他好像是这群虚兽的领袖。 张姓修士是位中年人,可是头发却已经花白,衣衫褴褛,仔细观察,赤才发现他背上有一条愈合不久的巨大伤口一直从肩膀延伸到腰际。 再看其他虚兽,许多都是大伤未愈的样子。 “老张,豁出去了,干他们!反正我们上次暴乱本来就没打算活下去,结果侥幸活下来,也不怕再豁出去一次!”一个独眼虚兽狠咬着牙齿说道。 “对!这些人渣也没能把所有孩子都抓回来,跑掉了五个,其中三个还被烈寒仙门救走了,我们豁出去这条老命也算值了,顾某死而无憾!” “没错!这些混账根本没把我们当人,与其被他们逼着生娃、实验,一代代受尽屈辱而死,不如玉石俱焚!” 虚兽们群情激奋,已经打算和修士们死战到底。 然而张姓虚兽却摇了摇头:“拼命是肯定要拼的,但不是现在。” “老张你什么意思?现在怂了?难道你等着吃老林和徐妹的肉?” “冷静点,”张姓虚兽皱眉道,“都过来,听我说!” 张姓虚兽在众虚兽中威信很高,虽然不情愿,可是众虚兽还是耐着性子围了上来。 “烈寒仙门已经救了三个孩子,”张姓虚兽沉着地说着,“这里对玉峰门来说已经不安全了,他们必须转移!” 玉峰门? 赤挑挑眉,这是一个从没听过的门派。 “等他们带着我们转移,就是我们最佳的动手机会!” 独眼虚兽不爽道:“什么时候拼命还不都一样?你等到那时候,不还得吃兄弟姐妹的肉!” “但是,那时候,借助烈寒仙门的力量,或许可以让更多的孩子得救!”张姓虚兽斩钉截铁地说道。 此言一出,虚兽们都沉默了。 让孩子们得救,这一个理由就已经够了。 “老张,你说得有道理,可是老林和徐妹的肉,我们谁也吃不下去啊!”一名女性虚兽为难道。 从出生开始一直生活在阴暗的地底,这里的所有人都情同手足,相互扶持,如此惨无人道的事情,谁也做不出来。 张姓虚兽咬牙:“吃!” “老张!” “我们大人吃!为了孩子们!所有的罪孽,由我们这些将死之人来背!” 这…… 没想到老张竟然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所有人都惊呆了。 所有人都沉浸在震惊中,没人敢动,可是时间却在迅速流逝。 “怎么还没开动?是不是都想体验火烤的滋味啊?” 修士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老张猛地扬起头,推开独眼男子,跨步来到焦黑的尸体旁边,一口咬下! “啊!张叔叔你做什么!不要咬我爹爹!”猫瞳少女凄厉地哭喊着,却无济于事。 她推不动老张,照着老张的手臂就是一口! “哎哟,快来看啊!小畜生咬大畜生啦!”铁窗外,有修士哈哈大笑。 “妈的!”独眼男子骂道,却也扑上前去啃咬起来! 男人们纷纷上前,如同野兽一样啃食着两具尸体。 猫瞳少女哭喊着,推搡着,却无济于事,最终被几名满脸泪痕的女人拉到一边。 赤呆呆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事情。 哭得撕心裂肺的少女,铁门外狂笑不止的修士,掩面哭泣的女人们,面容扭曲的男人们,以及……老张满是鱼尾纹的眼角滑过的一滴眼泪…… 两个时辰后,人们被修士赶进铁笼。 三个时辰后,马车拉着笼子,在修士们的监视下缓缓向外飞去。 赤的目光透过铁栏最后看了一眼溶洞里,那些桌子,还有整齐的瓶瓶罐罐,和一些影子逐渐在脑海里重合。 几十名高阶修士,保护着马车在茫茫沙漠中前进。 猫瞳少女蜷缩在赤的旁边,双目透露出前所未有的恨意,这恨意,并不是向修士,而是向老张。 赤回过头,无声长叹。 漫漫黄沙,哪里才是尽头? “嗯?噤声!”修士们好像发现了什么,他们停了下来,迅速下马、结阵,就像遇到沙暴那样。 所有人都安静地呆在禁制之中,等待。 然而这一次,却没有龙卷风出现,在不远处,出现了一队身穿红蓝双色法袍的修士。 “嘁,烈寒仙门这群多管闲事的伪君子!”有修士骂道。 原来,这就是烈寒仙门的人! 烈寒仙门的修士一边寻找着什么,一边飞进,可是从他们的脸色上看来,并没有发现“隐身”在沙漠上的玉峰门修士。 眼看双方就要擦身而过,老张突然暴起,也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竟然一下子挣脱了捆仙绳,还撞开了铁笼的门! 玉峰门的修士大骇,连忙阻止,十数道剑光射向老张! 老张只是一个修为不算太高的虚兽,哪里承受得住如此多的攻击,瞬间倒在血泊中! 可是一个人倒下,却有更多人站起来! 独眼、老顾,男人、女人们……纷纷跳起来,做出困兽最后的死斗! 恐惧已经消失,眼泪已经流干,每个人心里只有一个愿望:让烈寒仙门修士注意到这里,让他们救下孩子们! 虚兽接二连三地倒在玉峰门修士的攻击下,血肉横飞,场面惨不忍睹,可是却没有谁退后。 快点注意到我们啊! 所有虚兽都在心中呐喊。 终于,一名烈寒仙门修士发觉到了不对劲,叫住同门看向脚下的“空地”。 玉峰门修士一阵慌乱,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烈寒仙门的修士动手了! 强大的火、冰之法如大雨倾盆,数管齐下,终将禁制击破! “杀了小畜生们!”见大势已去,玉峰门修士已经扭曲到了极点,露出狰狞的面目扑向年幼的虚兽。 烈寒仙门修士实力高超,可是人数却是劣势,一时间根本护不了这么多孩子。 面对玉峰门修士最后的疯狂,奄奄一息的成年虚兽们用尽最后的力气抵抗,死缠,只为多争取一点点时间。 一名玉峰门修士注意到了目露茫然的猫瞳少女,他露出阴毒的笑容,狠狠向她射出一道剑光! 猫瞳少女惊觉危机,却无法躲闪,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剑光在眼前越来越大…… 要死了吗?爹,娘,我就要去下面陪你们了…… 然而,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身影挡在了她的身前。 鲜血四溅! 眼前的男人被劈成两段! 可是这一挡却为烈寒仙门修士赢得了时间,一名女修趁此机会将猫瞳少女揽入怀中,袖子一甩化解了剑光! “张……叔叔……”猫瞳少女愣愣地看着那个已经没有气息的男人,两行清泪落下。 虽然有人数的优势,可是修为和功法的差距却无法弥补。 烈寒仙门修士和玉峰门修士激战许久,终于将其歼灭。 漫天的黄沙和风沙也终于停止了呼啸,寂静重归大地。 0182 前辈 “人类!你是人类!放开我!” 成年虚兽全部牺牲,留下一群对人类充满恐惧和憎恨的幼年虚兽,等他们从震惊中回过神,面对烈寒仙门的人类修士也无比害怕,哭闹着,挣扎着,想要逃走。 烈寒仙门的修士也十分无奈。 “怎么办?这群小屁孩受太多刺激了,不肯跟我们走。” “闭嘴,你对这么可怜的孩子说什么呢!还是赶紧联系大师兄或者大师姐吧?” “也只能这样了。” 烈寒仙门,第一仙门,甚至可以说是全修真界第一大门派,他们的大师兄大师姐,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等待不久,天边飞来一道红光。 “啊,大师兄过来了!” 只见一名丹凤眼的英俊男子降落下来,他满身火息,显然是相当强大的火修士。 不等诸位烈寒仙门修士说话,他快步走到幼年虚兽的前面,二话不说,哗地一声扯开衣襟。 只见细密的龙鳞盖满了他的胸膛。 原来,他也是虚兽。 没有比这更有说服力的做法了。 找到了同类,幼年虚兽们终于安心下来,对于救过自己的烈寒仙门修士也亲近了一些。 放着一群幼年虚兽在外面根本不安全,烈寒仙门决定将他们带回门派。 但是烈寒仙门传自上古,只收火炎水冰四个属性的修士,这些幼年虚兽,显然并不完全符合要求。 “擅长其他属性的孩子,在烈寒仙门,你们确实无法修行,我们会送你们去北大陆的逍遥门,在那里你们可以放心修炼。” 逍遥门,同样是一个远古门派,不过与烈寒仙门不同,这个门派的修士作风懒散,谁也弄不明白,他们到底是怎么坐稳十大神宗第三位子的。 “我跟你们讲啊,逍遥门这帮懒货可好玩了,他们全是厨子,哭着闹着求你们吃他们做的饭,你们去了绝对被他们养得膘肥体胖。嗯,学学厨艺也不错,以后找老婆容易!”烈寒仙门一个爱搞怪的男修如是说道。 本来,事情应该就这么定下来的,可是…… 猫瞳少女突然举起手来:“前辈……我,我可不可以去中央大陆?” 烈寒仙门大师兄闻言皱了皱眉头:“中央大陆,那可是一滩浑水,四圣会有四个门派在那里,可能……” “前辈,我不怕,”猫瞳少女声音不大,却透露着坚定,“我有一定要完成的事情,就在中央大陆!” 大师兄皱着眉头,搞怪男修却别过头来插话道:“中央大陆也不是不行,不是有那群变态的家伙在吗?” “他们?头别在裤腰带上过活,有你这样把小孩子往火坑里推的吗?”旁边的女修揍了搞怪男修一拳。 “前辈,我不怕!让我去吧!”猫瞳少女闻言,就像看到了希望一样,哀求道。 思量许久,大师兄终于叹了口气:“也罢,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送你去中央大陆吧。” “谢谢前辈!”猫瞳少女连忙应道,复而又好奇地问,“前辈所说的那群人是谁啊?是虚兽吗?” “虚兽?不不不,虚兽和那群家伙比起来多正常啊!那群家伙个个都是怪物!”好事的男人不顾女修的拉扯多嘴道。 “他们到底是谁?” “他们——幽府之渊!” 赤陡然睁大了眼睛。 面前的场景,年幼的虚兽,烈寒仙门的修士纷纷隐去,只留下猫瞳少女。 “你……”赤望着少女。 少女转过身,漂亮的猫瞳露出灿烂的笑容。 她的身姿在暮光中渐渐拔高。 不多时,一个一脸俏皮的女人,慵懒地靠着身后恍若实质的光芒温柔地望着赤。 “前辈……”赤喃喃道。 “你就是我的继任者?”女人笑着,像安抚小孩一样拍了拍赤的头,“好矮。” “……”赤瞬间有揍人的冲动。 “你来玄梦做什么?”女人率先开口。 赤只得压下到了嘴边的问题:“前辈,我家熊在这里。” “熊?那你叫赤咯?”女人捂着嘴笑道,“这个名字还真好记,它可是一直叨念着你的名字呢。” 熊一直想着我么……可是它现在…… 一想到熊毫无生机的样子,赤就止不住想要落泪。 “它一年前意外出现在玄梦,受了不轻的伤,也没多少食物,不久就吃光了,我看它可怜,想送它出去,奈何力量不足,毕竟我已经快要消散了。”女人露出回忆的神色。 “一年,它竟然饿了一年!”赤的心绞痛,浓烈的自责和懊悔浮现在心头。 如果当初自己没有一时冲动,去收拾什么席天…… “嗯,没有办法,它再饿下去就要死了,”女人悄悄观察着赤的神情,“所以我只好把它的灵魂引到幻境中来,让它的身体进入假死状态。” “假死?”赤猛地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希冀的光芒。 女人点点头:“不过即便如此,它的身体也逐渐虚弱,我借用幻境通道,让它外放一些玄梦的能量,想借此吸引修士进入探秘,可是始终没人发现此处的秘密,直到你来到这里。” “前辈,我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赤激动地说。 听到熊还活着的消息,她根本不可能再保持镇定,她想见到它!它是她永远不能缺少的同伴! 女人微笑着,身后的光芒越来越盛:“它的身体和精神都十分虚弱,你回去之后最好让肃王域的越漓帮它调养调养,就说是黑猫为鉴,放心吧,他不会拒绝的。” “前辈……” “我要走了,该告诉你的,我已经让你看过了,我想你心里一定有自己的决断,无需我来插手。”女人的身体逐渐沉入光辉之中。 没由来的,赤鼻子又是一酸,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拉住了那只已经被光芒包裹的手:“等等,前辈!” “啊,对了,越漓还好,越淋那毛头小孩,恐怕会因为我的死变得很偏激吧,你替我转达他,不要让仇恨蔓延,冤有头债有主,不可以殃及无辜。” 女人的身形已经看不见,唯有右手传来的微微暖意让赤感到,她依旧在这里。 胸口微微发烫,艳王令,你也在哭泣吗? “不用害怕,不要彷徨,你一定可以的,成为一位好艳王。” 光芒再次拍拍赤的头顶。 伴随一阵刺眼的光亮,眼前的一切消失殆尽。 右手上,只留下星星点点的流光,洒下……散去…… 前辈,真的走了。 0183 重聚【二更】 前辈离开,迷雾却没有散去。 然而赤并未恐惧,跟随自己的内心,她毫不动摇地朝一个方向奔去。 你,在那里! 坚定的眼神,指引着寻找的方向。 拨开迷雾,一个缓缓移动的影子出现在眼前! “熊!!!” 欸?它抬起低垂的脑袋。 模糊的景象在眼前逐渐凝实,久久等待的身影,终将出现。 “赤……?是赤吧?”它不确定地歪着脑袋,目光却不敢偏离分毫。 直到她扑到它身上,死死揽住它的脖子大哭出声,温暖和酸涩在心中蔓延开来。 这是真实的,不再是幻想。 “赤!”熊伸出爪子抱住赤的肩膀,号啕大哭。 终于等到你…… 也不知抱头痛哭了多久,两人的眼泪和鼻涕抹了对方一身。 “哈哈哈,笨蛋,你看你哭得,大花脸!”赤眼角还挂着泪水,却指着熊被眼泪弄塌的软毛嘲笑着。 “啊!赤还说我,自己鼻子都红成那样了!”熊不服气地把赤按倒在地,伸头在她肩窝里蹭来蹭去。 打闹了许久,赤也从熊那里问出了经过。 原来和洪冲、龘分开之后,熊又倒霉地遇上了狩猎灵兽的修士,很不巧,对方不但有七人之多,还是魔龙门的修士。 虽然不是精英修士,可是魔龙门的普通修士实力也比中小门派弟子强了不少,更何况长时间的空战熊并不擅长,所以双方僵持不下。 谁知,魔龙门修士拿不下熊,又被路过的神耀门修士看见。 双方一合计,当着熊的面把它身体的各个部位先瓜分好了,再一起动手! 此时的熊已经能听懂不少人语,当然是气得不轻,可惜两个大门派弟子多达十四人,它是无论如何也打不过了,只能落荒而逃。 然而此处离玄梦葬魂城不远,路上碰到的修士越来越多,熊走投无路,被驱赶进了玄梦之中,慌乱之下又掉进水里,进入了溶洞密室。 追兵是摆脱了,它也出不去了,找遍了密室也看不到出路,越来越饿,最后也不知道怎么就昏过去了。 “神耀门、魔龙门!” 如果不是前辈,差一点,自己就见不到熊了! 而前辈的死,这两个门派也脱不了干系。 见识了沙漠中的溶洞,玄梦是用来做什么的,赤大致可以想象。 三大门派,在这里做了多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赤几乎把牙齿咬碎。 但是她同样明白,三大门派的普通弟子,的确是无辜的,她自己,穆潇冷,还有许许多多人,根本不知道门派在背地里干了什么勾当。 不要让仇恨蔓延。 这句话是对越淋说得,也是对自己说的。 “熊,我们出去吧,现在最重要的是让你恢复健康。”赤摸着熊的脑袋。 “嗯嗯!都听赤的!”熊蹭蹭赤的肩膀。 运起醒神,周围无人控制的迷雾很快消散。 密室回到眼前,使用过多精血后发虚的感觉不断出现。 不过赤顾不得那些,她只关心熊怎么样了。 熊缓缓睁开眼睛,干涩的嘴里发出不甚清晰的字眼:“自……” “别乱动!”赤赶紧示意它躺下,取出水壶,将干净的法衣打湿裹在熊的口鼻前,自己则不断用木灵气替它推拿。 良久,熊终于恢复了一些活力。 “赤的手好舒服。”熊憨憨地笑着。 “那也不许贪图享乐,快点好起来。”赤也笑。 “噫,好吧。”熊似乎有点失望。 不敢给熊吃刺激的食物,赤只能给熊服下味道寡淡的辟谷丹,毕竟现在只有辟谷丹里的营养最容易被吸收。 等熊恢复了一些力气,赤扶着它慢慢起身。 熊真的轻了好多。 赤掩饰掉心中的黯然,扶着它坐上自己火红的飞剑。 “我们走吧,离开这里!” “好。”熊虚弱地回答,却能从声音里听出开心。 在这里困了太久,它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阳光了。 离开并未费太多事,赤准确地寻找到关闭的禁制,利用灵气进行波纹刺激,不多时便打开了禁制,带着熊一路飞出。 水面没有起丝毫波纹,赤和熊就这样御剑出现,惊得越淋把眼睛瞪得犹如铜铃。 龘欢呼雀跃,赶紧飞上前去——熊没事,它终于可以放下心来了。 洪冲也露出浅浅的笑容。 艳王域四人组,终于重聚。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欢聚之后,一行人在越淋的庇护下飞离了玄梦,来到一处荒无人烟的地方后,越淋终于开口问道。 赤揉揉熊的耳朵:“熊太虚弱了,我想请尊兄越漓帮我治疗它。” 看见越淋张嘴准备破口大骂的神情,赤突然俏皮地眨眨眼睛:“黑猫为鉴。” 越淋闻言,顿时僵在半路。 良久,他才难以置信地问:“你,你见到她了?” “嗯。”赤笃定地点点头。 “她,她有没有对我说什么?”越淋难掩激动之色。 “她说不要让仇恨蔓延,冤有头债有主,不可以殃及无辜。”赤望着越淋真诚地说道。 越淋怔了许久,别过头,小声道:“切,你就瞎掰吧!” 赤笑了笑,她知道无需过多解释,越淋一定明白。 “我们先回幽府之渊吧,熊需要休养,小葱也应该闭关冲击金丹期了,而且幽府之渊我们种了一堆东西,三年来也不知道有没有起色。”赤安排着。 “唔,等等,我大哥来了。”然而越淋却突然说道。 赤诧异地发出一个音节:“哈?” “哼!你心心念念的,我的大哥,越漓,来了!听懂了吗?”越漓双手叉腰呵斥道。 “咦?怎么不说‘老子’了?” “呸!额,哥,你看,我把小丫……艳王带出来了。”越淋正想回嘴,突然脸色一变,像个乖孩子一样对赤的身后说道。 赤回过头,只见一名同样高大的男子,神色肃然,衣襟整齐得没有一丝皱褶,飞到了近前。 “艳王大人。”来者一丝不苟地行礼。 这个人,感觉和穆潇冷还真像,都是这么认认真真的。 他真的是越淋的哥哥吗? 赤好笑地瞥了越淋一眼,收到对方小心翼翼的一个回瞪。 “左护法大人太多礼了!”赤还以一礼,“左护法大人找我,可是有什么要事?” “是的,”越漓点头道,“我来这里,是那位大人有两件事要转达给艳王大人。” “哦?是何事?”赤意外道。 不亲自找她,而是派人转达,真奇怪啊。 越漓很快打消了赤的疑虑:“三王齐聚幽府之渊,唯独艳王大人有要事在外,所以未能说明。于是派我转达给艳王大人。” “第一,从现在开始,禁令解除,各位王可以按照自己对局势的判断对四圣会的行为做出反应。” “第二,四圣会筑基期大比即将开始,如果艳王大人方便,可否前去取一样东西?” 0184 龙腾父子 玄梦葬魂城。 巨型城市里华光闪耀,到处是彩练旌旗。 十年一次的盛会,今年要在这里举行。 张灯结彩,各路英豪齐聚。 穆潇冷站在窗边无言地望着人流,心绪却早已飘远。 如今的她已经是金丹期修为,根基稳固。 无需结金丹辅助成功结丹,在天奕门中也是罕见的存在。 还记得前几天,掌门找上她,用又哀怨,又欣慰的纠结口吻,说祝贺她结丹成功,希望她能作为裁判在玄梦葬魂城的大比上登场。 她明白原本门派派她到星垂修真界来参加任务,是想到时候直接让她过来参与大比的。 然而她却意外结丹了。 此次筑基大比她肯定无法参与。 突然失去了大师姐的支撑,天奕门在此次大比中显然会处于不利位置。 但是她如此之快、不用任何辅助地结丹,对天奕门来说却也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 她如今年方十八,就已经是金丹期修士,这个成绩只能用天才中的天才来形容。 所以门派无论如何也想安排她到大比上走一遭。 即便不能亲身参与比赛,一个天资超然的大美人站在那里,自然就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多么扯眼球,多么长脸啊! 对于掌门的心思,穆潇冷当然很清楚。 她不喜欢参加这些出风头的事情,但是既然是门派需要,并且还不是什么难事,也就没有推辞的理由。 微微一叹,她关上窗户,向门口走去。 如果不是那个人意外叛门,现在去给门派争光的应该是那个人吧? 不过,四圣会的大比虽然盛大,却总有些势力我行我素。 烈寒仙门,这个据说是从上古传下来,超过十万年历史的巨型门派,自从三万年前重新崛起,就一直稳稳占据修真界第一门派的地位,别说是第三仙门天奕门,就算是神、妖、魔三修的第一门派也只能望其项背。 这个门派,又一次拒绝了参赛。 美其名曰需要对抗蛊师,手中战力不足。 全修真界第一门派战力不足?骗鬼呢! 所有人都在心里破口大骂却又无可耐何,谁让人家厉害呢。 还有一个古代门派,名唤逍遥门。 这个门派是出了名的懒,作风我行我素到了极致,实力不如烈寒仙门,那口气却比烈寒仙门还要可恶。 啊?又要大比了啊。 忙着炒菜呢,散了散了。 逍遥门的风格,令对待任何事情都很认真的穆潇冷非常不喜。 不过除去这两个嚣张的古代门派,其他门派还是相当配合的,积极参与大比的各项事宜。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大家族想要参与到大比中,四圣会经过激烈的讨论,最终决定今年给出五个名额。 不光是家族,散修中一些实力强劲又爱出风头的年轻人也希望参与其中,暂时不知道四圣会最后作何决定。 看着四圣会举办的盛会越来越兴旺,穆潇冷也有些雀跃。 毕竟自己的门派也加入了四圣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她打开房门走下楼去。 “潇冷来了,快来见过你龙师叔!”见穆潇冷下楼,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连忙笑眯眯地邀她过来。 “掌门师伯,”穆潇冷先向老者一礼,接着又向一名威严霸气地男子行礼道,“见过龙师叔!” 老者满意地摸着长髯:“潇冷啊,龙腾龙师叔是魔龙门长老,他可了不得,四十岁才开始修行,照理来说已经过了修行的最佳时机,谁知他竟然三年筑基,十年结丹!百年结婴!此等天赋古来罕见,若是他同你一样从十三岁便开始修行,修炼速度绝不会比你慢。所以你可千万不许骄傲啊!” “谨遵掌门师伯教诲!”穆潇冷说着,对龙腾更尊敬了几分。 四十岁修行,能达到这样的高度,实属世间罕见。 龙腾摆摆手:“哪里,师侄天资卓越,是真正的天才。对了,我们这些老头子在这里说话,师侄不免紧张,我膝下有一逆子,唤作龙茗铮,不如让他陪师侄去城里转转解闷?” 不等穆潇冷回答,天奕门掌门笑道:“好好好,年轻人就该多亲近亲近。潇冷啊,茗铮师侄也是天赋卓绝之人,四十三岁便已经是金丹中期修士,你们多聊聊吧。” 穆潇冷听闻要同陌生男子出去走,本待拒绝,却不料被掌门抢先一步,只得应了下来。 龙腾见其答应,笑呵呵地唤出自己的儿子。 龙茗铮出现,果真好英杰! 只见他目若朗星,眉若刀削,英俊非凡! 龙茗铮气宇轩昂地走出,与天奕门掌门见了礼后优雅地伸手,对穆潇冷道一句:“穆师妹,请。” 龙茗铮举止得体,即便是穆潇冷这样有些严苛的人也挑不出毛病,只得顺了他的意思,与他缓步出门。 原以为龙茗铮会像个纨绔子弟一样花天酒地,只知道找地方游玩,谁知龙茗铮竟对此绝口不提,反而谦逊地向穆潇冷请教修炼和法术的难题,这正巧对了穆潇冷的胃口。 两人聊得投机,不知不觉竟然暮色以至。 两人慢慢回到天奕门、神耀门和魔龙门三门共同修建的客栈。 “今日与穆师妹相谈甚欢。许多问题听师妹一席话,龙某茅塞顿开,不知以后是否还有机会与穆师妹探讨?”分别时,龙茗铮对穆潇冷拱拱手,真诚地问。 “哪里,师妹才是真的受益匪浅。”穆潇冷对龙茗铮也挺有好感,便应了下来。 分别后,穆潇冷回到房间,而龙茗铮也拜见父亲。 “哦?你小子去了很久啊?怎么样,喜不喜欢这姑娘?”龙腾见儿子回来,饶有兴趣地问他。 龙茗镇沉默了一下:“穆师妹在功法和法术上都有不少新颖的见地,今日一聚,让孩儿受益匪浅……” “哎呀,爹哪里是问你这个,”龙腾打断龙茗铮的官腔,“爹问你什么,你还装不懂吗?快说,喜不喜欢?” 龙茗铮有些无奈地看了父亲一眼。 “快说快说!怎么像个女人一样忸怩!” 见父亲不耐,龙茗铮终究还是一点头:“喜欢。” “哦!那父亲明儿就跟天奕门提亲去!”龙腾眼前一亮,喜道。 “爹!”看着风风火火的父亲,龙茗铮再次无语,“穆师妹的师父还在闭关!” 虽然大门派的弟子可以自行决定婚配,可是按照礼节,还是需要师父点头。 龙腾一拍脑袋:“哎呀,烦死了,怎么把这事给忘了!不过我看掌门也挺支持你们的事情的,问题应该不大,爹先去和掌门通通气,你呢,就把爹未来的儿媳给哄好了,等她师父一出关,爹马上带厚礼上门提亲去!” “谢谢爹!” 0185 旷世奇才【二更】 连续几日,穆潇冷都与龙茗铮一同探讨修行之事,在旁人眼里,真是好一对神仙眷侣。 男子英俊潇洒,女子美丽端庄,并且均是天赋禀异之人,十分般配。 然而当事人龙茗铮却不像外界所认为的那样春风得意,这几日同穆潇冷谈经论道过后,回到住处,他反而越来越忧心忡忡。 龙腾原本喜气洋洋,却见龙茗铮这副样子,终于忍不住,把儿子揪到近前问道:“我说你小子,干嘛一副伤春的鬼样子?男子汉顶天立地,就算天塌下来也给我顶着!” “爹……” “说!出了什么事?” “爹……” “哎呀,急煞我也!是不是和穆家妹子有关?她怎么了?她不喜欢你?拒绝你了?” “这个……”龙茗铮不由像个大男孩一样红了脸,“穆师妹没有说不喜欢我,可是孩儿感觉,她只是把孩儿当普通道友,并无男女之意。” 龙腾一巴掌拍在儿子头顶:“傻小子!那是女孩子害羞,难道你还指望她主动吗?” “额。”四十三年来,龙茗铮从未如此不知所措过。 “放心,我儿一表人才,虽然比起你老爹还差了点,但是只要不眼瞎的都知道该不该嫁给你!”龙腾给儿子打气的同时,还不忘记自夸一下,“你娘当年还看不上我这个没修为没势力的穷小子呢!现在不也对我言听计从?” “明明就是爹什么都听娘的……”龙茗铮小声吐槽。 龙腾没听清:“你说啥?” “咳,孩儿是说,爹说得是。” “你呀,顾虑就不要这么多了,该追就追,女人,最重要的就是对她好,让她感觉到你的真心!真心待她,她一定会感觉到的。”龙腾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拍拍儿子的肩膀。 龙茗铮听闻父亲此言,总算是恢复了一些信心,可是他又感觉父亲说的并不完全对,只可惜在感情方面他也是个雏,哪里不对他说不上来。 但愿穆师妹同爹说的一样,只是害羞罢了。 龙茗铮在心里默默祝愿。 不管下面的人如何情感纠葛,四圣会的大比也是要如期举行的。 三十八个大门派,五个大家族,还有精挑细选而出的十二位散修,这场大比,包含的势力前所未有的多,场面也是前所未有的宏大! 如此盛况,只能说明一件事——四圣会的声望达到历史巅峰! 筑基期的比赛并不能说是全修真界最盛大的赛事,毕竟筑基期的实力放在整个修真界根本不够看,但是筑基期赛事绝对是参与面最广的赛事。 整个修真界,除去炼气期修士,就属筑基期修士最多,这让绝大多数人都有参与感。 许多炼气修士和普通人不敢想象金丹期的高度,可是筑基期却值得憧憬;对金丹以上修士,虽然自身无法参与,但却可以向自己精心培育的后辈寄予期望。 由于此次大比是第一次允许家族和散修参与,可以说大致代表了全修真界的筑基巅峰实力,所以四圣会破例给大会授予了一个称号: 旷世奇才。 这让所有的参与者更加沸腾。 如果能在这样的大会上取得名次,那就是被修真界至高的权力机构——四圣会认定的大天才,名望不用说,以后进入四圣会做事一定是水到渠成之事! 如果能夺魁,那可就是全修真界第一筑基! 几乎没有人能抵抗这样的诱惑。 不过还是有人质疑大比结果的可靠性,他们认为一些真正实力超群的筑基修士没有参与其中。 比如烈寒仙门和逍遥门都不屑前来;比如大门派一心提升修为而在十年内结丹成功无法参与大比的修士;还比如,某些露面很少,却搞了一大堆事情的人。 谁让大比举办地是星垂修真域? 即便没有听过传说的外地人,到了这里也被当地的八卦之辈灌输了不少不知是该叫故事还是事故的事情。 其中又有两人的“事故”最被广为流传。 听说过龙炮吗?多么少见的武器啊,不知从哪冒出来一个又帅又强的龙炮高手,到处参加大比,打遍天下无敌手! 他,就是洪冲! 不过洪冲还算好,形象也正面,毕竟都是他那群崇拜者到处宣传。 另一位,真可谓声名狼藉。 知道吗,那可是天奕门叛门修士!还是曾经的大弟子哩。 哎哟,叛门了还不低调做人,竟然跑去附近的韩家偷东西,还偷成了! 那还不算神奇,也不知怎么的,天奕门和韩家在这边掘地三尺地找她,她倒好,居然飞到了两个修真域外的妖魔混道去,竟然还混进妖星盟参与比斗夺了魁!夺魁了也不老实呆着,听说又把妖星盟长老家的宝贝灵兽给偷了! 之后她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再冒出来居然女扮男装去参加四相城陈家的比武招亲,还有胆子夺魁!害苦了人家好好一个姑娘,太不要脸了! 说起赤,玄梦葬魂城就是一片骂声,毕竟是三大门派的地盘,对这个叛门渣滓,谁会有好脸色? 但是骂归骂,骂完之后,所有人也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的本事真够大的…… 如果她也出现在“旷世奇才大比”上,这个第一天才的位子,会不会被她给抢去了? 也有人反驳,赤之前并未遇上过全修真界最强的同阶,当然一副势不可挡的样子,换做是在场的任何一位天才,也不会比她做得差! 双方争执不下,但是在一点上是出奇的一致: 全修真界最不要脸的筑基修士,非她莫属了。 穆潇冷之前也听说过赤那一堆扯不清的烂账,却没想到已经到了所有人一致认为她“不要脸”的地步。 “你到底在做什么?”独自一人的时候,穆潇冷就忍不住要为此烦心。 如果不是比别人更熟悉赤,如果不是前段时间遇到赤悄然伸出援手,自己都要以为她真的变成了十恶不赦之人。 越是烦闷,就越想早点见到她,亲口问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是她现在又在何方? 不管赤再怎么嚣张,也不可能傻傻地跑到玄梦葬魂城来吧?这里不但有天奕门高阶修士,还有许多天奕门的盟友,她到这里来,岂不是找死么? 她一定不会出现了吧? 这样想着,穆潇冷又是安心,却又感到失落。 估计短时间内是不可能见到她了,那就等大比结束,赶紧游历四方寻她去吧。 186 在座的各位 四圣会大比会场人山人海,相比之下,妖魔混道的比赛会场,简直就像过家家一样小气。 大比会场上还有专门的观影符,能细致展现场中修士的比赛过程。 参与比赛的修士不算多,散修十二人算做一家,其余四十三家大势力各出十二名修士参赛。 按照惯例,大会分成团体个人两项赛事。 这样做的确有照顾妖修的意思。 比起单人赛,团体赛更能发挥妖修的能力。 在四圣会的管理下,如今的修真界虽然摒弃了过去一些东西,但是却也迎来了不少全新的机制。 若是放在三万年前,团队协作不被重视,修真界完全以个人实力为尊;现在这种方式,既能使更多修士发挥自身的价值,也更能鼓励修士们学会互帮互助。 团队赛先行开始。 团队赛最不利的就是散修。 他们十二人虽然个个实力出众,可是相互之间几乎都是第一次见面,哪里去找什么默契,轻易被门派和家族修士打得溃不成军。 不过也没人会对散修的合作提太高要求。 接下来是大门派和家族之间的角逐。 家族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大比,自然纷纷垫底。 大门派中,魔修的合作相比起其他三修差距明显,大量魔修势力第一轮就被淘汰。 妖修则在比赛中如鱼得水,全部晋级下一轮。 接下来的赛事,各大门派以接近排位的次序挨个被淘汰,可以看得出来,门派的排位大致是以整体实力来决定的,而不是某个逆天的个人。 天奕门由于大师姐突然缺席,团体赛表现不好,竟然输给了排位第八的妖修门派。 这个结果让人们议论纷纷,许多人对天奕门的个人赛也不是很看好,毕竟天奕门被淘汰的原因和魔修门派有本质区别。 最终,团队第一由妖修门派排位第一的侠游门取得,这个结果没有什么好质疑的。 团队比赛结束,终于到了万众瞩目的个人赛。 对于修士来说,一般还是独来独往的情况比较多,所以修士的个人能力,对法宝、法术、灵兽的运用,才是他们学习的主要方面。 每一场大比,都有种子选手。 不过毕竟是这样盛大的比赛,高手层出不穷,看得人眼花缭乱,很难说到底谁在斗法上更厉害。 即便如此,八卦的修士们还是尽全力总结出几个最可能获胜的修士。 “首先是散修,黎深海年纪轻轻便坐上了滨海修真域散修联盟执事的席位,要知道散修联盟的执事必须由金丹期势力才可以坐,是不是说明他虽然是筑基大圆满,却已经拥有金丹期实力了呢?” “然后,神修的高云星,既是神耀门大师兄,还是大家族高家少主,各种资源就不是别人可比的!” “妖修廉横,虚兽!这可少见了啊,侠游门大师兄,众所周知,虚兽的灵气亲和力和体质普遍比人类强,并且有的虚兽还拥有兽类的特殊能力,当真厉害!” “魔修柏默倾,断金宗大师姐,大家族柏家少主,据说她不用法术,只靠媚术都可降伏众生!要对付她,那还得控制好别被勾了魂,不过要我说,被这样的大美人勾走,那也是幸事一桩哈哈哈!” 趁着比赛还没开始,观众席上一名金丹修士高谈阔论,引来周围无数修士的围观。 “前辈说得有道理,可是怎么不见前辈提起仙修?”有人提问道。 说起仙修,金丹修士重重地唉了一声:“可惜可惜。” “何谓可惜?” “如果是一个月前,我根本不会提起方才那些人,天奕门穆潇冷,那才是当之无愧的筑基第一人!” “穆潇冷,就是那个前些日子意外结丹的天奕门大师姐?” “是啊!这些修士虽然厉害,可都没有单独越阶干翻金丹修士的记录,能不能斗金丹,都只是猜测罢了,然而穆潇冷,那可是真正能杀掉金丹修士的存在!” “前辈可是指那件传得沸沸扬扬的邪修事件?” “那倒不是,毕竟她是雷修,本就克制邪修,我要说的是她在天奕门时候的事情!” “哦?是何有趣之事?” “嘿嘿,穆道友人长得漂亮,嫉妒的人自然就多,当初她还是筑基修士,有位潇洒的金丹弟子对她有意,只可惜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穆道友对这位师叔并不理睬。这也就罢了,可谁知那喜欢金丹男修的女子也不少,筑基修士哪敢找穆道友的麻烦?来找麻烦的当然是金丹女修!” “听闻天奕门教导有方,门下弟子一心向道,怎么会搞出这些狗血的名堂?” “人上一百,形形色色,天奕门那么大,怎么可能保证门下每个弟子都心无旁骛地修炼?更何况,这金丹女修也是家族出来的,平日里骄纵惯了,哪里受得了自己看上的男人看上别人?而且那个别人还对自己喜欢的男人不理不睬?” “难道她们就这么打起来了?” “这倒不是,穆道友从不参与这些凡俗之事,直接闭门不理。然而穆道友的师父,那位前辈乃是有趣之人,她非但不调停双方,还让穆道友和那女修赌斗!” “这是师父该干的事情?”围观修士惊讶道。 “是呀,穆道友的师父可是位了不得的女修,她的事迹下次再与诸位说,我们就说这穆道友,尊师重道,师父说打,那就打呗!双方在赌斗台上大战一个时辰之久,最终以穆道友领悟雷法玄奥获胜终结!” 围观者闻言俱是吃了一惊:“什么?也就是说穆前辈是在比斗中领悟的雷法?” 众所周知,绝大部分人无法直接施展五异属性,如此这般,那穆潇冷竟然是经过后天领悟从而变为雷修的! 这种事情简直闻所未闻! 见骇到众人,那金丹修士更加得意,翘着二郎腿哼了小调:“所以啊,真正的旷世奇才是谁,我想诸位心里自有定论。参加大比的修士的确是天才,可是无论哪个能获得旷世奇才的名头,都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哈哈,前辈说得对!当下的这些人根本不足挂齿嘛。”突然,身边传来一声大笑。 众人闻言,惊愕地望过去——是谁这么大胆,即便是金丹修士也仅仅认为参加大比的修士配不上旷世奇才的名头罢了,而这家伙竟然开口就把下面的天才们全盘否定,她又是什么来头? 只见两个裹在披风中的修士不知何时站到了过道之中,其中一人矮小,一人高大,样貌均不可见。 周围的修士正准备嘲讽,却见比赛场中,参与大比的修士们已经全部排好,主持大比的元婴修士开始训话。 “你们都是修真界顶尖的天才,但谁是最强,之前未能知晓。今日,真正的旷世奇才就要在各位中间产生!” “是时候了,老越,我们走吧!” 全场正在安静地听那元婴修士讲话,却不想,两个身影袭入比赛场的上空! 什么人? 有表演?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突见高大威猛的那个人陡然抽出一柄巨斧,照着空无一物的空中就是一劈! 砰! 惊天巨响,透明的禁制根本承受不了哪怕一击,直接爆开! 全场震惊! 只见肇事的两人若无其事地飞入场地,矮小的一位轻巧一翻,跳上众天才所站的擂台,手一伸,轻蔑地横指一圈:“什么旷世奇才啊?恕我直言,在座的各位——” 她唰的一声撩开披风,露出本相,嘴角勾起张狂的笑容:“都是垃圾!” 0187 恶降临【二更】 全场哗然,就连看台上的元婴修士也纷纷霍然起立,这样天下瞩目的大比竟然会出现两个砸场子的!防卫的人员都是干什么吃的? 然而,当他们看见高大的那人露出样貌的时候,终于明白为什么控场的修士丝毫不起作用了。 炼神期修士!一群金丹筑基能挡得住才有鬼了! 越淋不再掩饰修为,面色冷酷地站在场中,向全场投去毫无遮掩的蔑视! 他的确有资格这么做。 这只不过是个筑基期的大比,四圣会的人根本没想过会有如此高修为的人来砸场子,此时也仅有四位化神期修士在场中镇守罢了。 四个化神加几十个元婴打一个炼神,有胜算吗? 许多大门派修士都在思量,毕竟大门派的顶尖修士实力比普通修士高强许多,或许…… 然而,化神修士的脸色,却让所有人大失所望,他们虽然不至于惊恐,却明显不似平常那般镇定自若。 一名大家族的元婴修士更是不济,哆嗦着指着越淋,口气又是恐惧又是憎恶:“不、不会吧,他、他是……” “是……是越淋!”越来越多的高阶修士变了脸色。 来者不仅是不善,恐怕这场盛会就要被其搅和。 然而对于天奕门低阶修士来说,越淋是谁并不值得那么在意,令他们震惊和愤恨的另有其人。 “是赤……吧?”有人不确定地问道。 “真的是……” “这个叛徒!她来做什么!” 认出赤的身份,天奕门修士沸腾了,群情激奋地向赤投来杀人的目光。 穆潇冷站在看台上,也愣住了。 没想到她竟然这样沐浴在阳光之下。 为什么? 穆潇冷感觉自己似乎离赤越来越遥远,赤所作的一切,都变得难以理解了。 对于普通的观众,越淋是谁他们不认识,能认出赤的却也不少,毕竟她的海捕令在玄梦葬魂城里贴得到处都是,想不熟悉都难。 “是赤!这个不要脸的女人真的来了!” “妈耶砸场子的,不用说了!” “就是不知道和她一起的那个前辈是谁,炼神期修士,可怕,我怎么抱不到这样的大腿。” 人们既惊讶又兴奋,期待着两人接下来的作为。 四圣会的高阶修士气得鬼火直冒,却又无可奈何。 越淋,那是能随便打发的主吗? 别说四个化神修士,四个炼神都撕给你看! 紧急调集炼神修士,甚至返虚修士? 那也不行,四圣会和那里有停战协议,越淋虽然破了禁制,可是却未伤及任何一人,他们没有理由对付这两人,如此大动干戈,那些穷凶极恶之辈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你们……想做什么?”一位化神修士压着火气问道。 赤脸上挂着轻松的笑意:“老头,别怕,我们呢,也是看这里热闹,就来参加比赛玩玩,毕竟你们可是号称要选出全修真界的‘旷世奇才’呢,作为修真界的一员,我们不来捧捧场怎么行?” 你是个什么东西!垃圾筑基,不但回话了,还敢叫我老头! 化神修士气得七窍生烟,却碍于越淋的淫威不敢动手,只能说道:“散修的选拔已经过了时间,二位还是请回吧。” “哦?散修?”谁知,赤却哈哈大笑,“老头,你该不会是老糊涂了吧?” 听闻此言,一些高阶修士的脸色更加阴暗,黑得可以滴出水来。 不要,不要说出那个词…… 然而,事与愿违,赤根本不会理睬他们的心思。 她清了清嗓子,利用灵气辅助,让洪亮的声音传遍赛场每一个角落:“幽府之渊,艳王,赤,代表幽府之渊前来参赛!” “幽府之渊,肃王座下右护法越淋,随艳王大人前来!”越淋的声音紧随其后。 幽府之渊! 四个字清晰地刻在每一个人心间。 许多人对这个词相当陌生,但是对那些有家族背景,或者年龄较大的修士来说,这个词是如此深刻。 “恶……恶降临了!”有人颤抖着,惊恐地说。 幽府之渊的名字大家或许不知道,可是‘恶’与‘不能说名字’,却几乎人人皆知。 好好一个大比,晴空艳阳下,竟然蔓延着黑暗和恐惧。 比起这些不知内情的人们,某些门派修士的脸色,更加精彩纷呈,特别是天奕门、魔龙门和神耀门三大门派的修士。 艳王! 死去的艳王,死在他们手下的艳王,回来了! 天奕门掌门最是怒极,满头白发和胡须不住地抖动,根本说不出话来。 自己门下曾经的大弟子,居然成了幽府之渊的艳王! 这、这种事…… 真是不济啊这些人,慌张成这样。 赤嗤之以鼻,她这样出现不过是借幽府之渊的名头吓吓他们罢了,只有用绝对的实力才能让这群人真正信服。 “怎么,不过三百年时间,就把我们忘得一干二净了,这样的大事居然连个请柬都不发?也罢,毕竟我们低调,就不和你们计较了,今日主动前来,各位可不要将我们拒之门外啊。”赤理所当然地说着,狐假虎威的感觉还蛮不错的。 低调? 低调还这样出场! 去你妈的! 许多人都在心里破口大骂,但是却无一人敢对上越淋饿虎般的目光。 不管那个筑基多弱小,这位可是实实在在的煞神啊…… “放心,为了不破坏你们的比赛,我还特地研究了一下赛制,你们是在比赛开场前随机抽人的,我现在加入刚刚好,你们可以开始抽人了。”不等化神修士说话,赤更加气死人不偿命地抽出一张纸,一边研读,一边说道。 众人一看,那不是大比的宣传单吗? 为了大比公平,也为了新加入的散修和家族了解比赛,四圣会特地制作了宣传单,里面详细描述了大比的抽签规则和比赛流程。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下去哪找拒绝的理由? 化神修士掐死赤的心都有了,左右为难之际,后面突然上来一名元婴修士。 “师侄,可是上面有新命令了?”化神修士眼前一亮,像找到主心骨一样急切地问道。 元婴修士压低声音:“是的,上面说就让赤参赛吧,第一轮不是乱斗淘汰赛吗?让所有修士进攻赤就好了。” “可是,家族还好说,那些散修真的可以信任吗?”化神修士立刻明白过来,却还是有疑问。 “不用担心,上面已经派人跟散修说好了,若是能掐灭赤的气焰,直接让他们进入四圣会!” 直接进入四圣会! 这是多么高的荣耀啊! 况且此事也是顺理成章的,毕竟幽府之渊在众人眼里可是‘恶’的化身,被围攻有何奇怪的? “好,就这么办!” 0188 过分 三十八个门派,五个家族,一只散修队伍。 原本准备随机在不同势力中抽取十二个人,总共进行四十四轮比赛,因为赤的加入,只好确定分组后,让赤随机进入一组。 这样看来,有一组的比斗,必然有十三人,这会导致不公,并且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赤乃是众矢之的,必然会受到所有人的围攻。 可是意外的,赤表示完全无所谓,那四圣会就更不会有意见了。 比赛似乎顺利进行。 四圣会特地为赤和越淋安排了新的座位,因为越淋的修为太高,这个席位离化神修士很近。 赤心安理得地坐下,完全忽略四面投来的凶狠目光。 “喂,你一会儿悠着点,别给幽府之渊丢脸啊!”越淋随手布了隔音罩,对一脸懒散的赤说道。 “知道了。”赤满不在乎。 越淋有些忧心:“你可要搞清楚了,这次你面对的可不是外面那些阿猫阿狗,虽然这些筑基修士在老子面前都是垃圾,但是对你来说,却是强劲的对手。” “放心吧。”赤依旧我行我素。 天奕门金丹看台。 “妈的,那个叛徒,竟然耀武扬威地坐得那么高!”大门派修士涵养好,可是面对赤这样的恶徒,也憋不住爆了粗口。 “没办法,她有炼神期修士撑腰,我们暂时奈何不了她。”有人叹气。 “若是清楚她的弱点就好了!” 穆潇冷听着同门的议论,心不在焉地望向看台上那个身影。 你竟然变成了幽府之渊的人,恶的人…… 难道你已经堕落了吗? 突然,赤的目光不经意地转了过来。 四目相对。 穆潇冷心里咯哒一声,却没有回避,反而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赤的眼睛,用眼神表达无声的质问。 赤先是意外了一下,不过很快又露出暧昧的笑意,甚至还冲她勾了勾手指。 流氓…… 穆潇冷不悦地皱了皱眉头,而她旁边的天奕门修士更是炸开了锅。 可恶的、罪恶的、卑鄙的叛徒兼幽府之渊艳王,竟然公然调戏本门的最有天赋的大美女,是可忍熟不可忍? 于是天奕门修士毫不避讳地指着赤破口大骂,虽然这么远的距离根本不可能听见。 魔龙门那边,龙茗铮听见天奕门修士的怒骂,心里火气直冒,区区筑基修士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居然敢调戏他心爱的女子! 你最好不要让我碰见!龙茗铮也恶狠狠地盯上了赤。 “你干了什么?隔着这么远都能把天奕门的杂碎惹得鸡飞狗跳的?”越淋注意到了天奕门修士激烈的举动,惊讶地转过头问道。 赤移开目光:“什么杂碎啊,就连我,修行速度上都输给她了。” “那个女的?长得倒是挺好看,她多大了?” “十八吧。” “哦,那确实有点本事,”越淋摸摸下巴,“看你们关系还可以,不如你去策反她?你那破艳王域加上卫前辈也就五个人,荒凉得要命,多个娘们儿当花瓶也比没有的好。” “策反她?不用了,绝对没可能。”赤撑着脑袋笑道。 越淋仅仅是无聊了找点闲话说说,倒没有真想让赤去策反穆潇冷,所以也没多言,只是饶有兴趣地多打量了穆潇冷几眼。 比赛如火如荼地进行,但是因为赤和越淋横插一脚,原本精彩的比赛几乎无人关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这两个“恶人”身上。 两场比赛结束,终于轮到赤上场了。 幽府之渊,这个差点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名字再次出现,到底是来打脸的,还是被打脸的,他们拭目以待。 “我上了哦。”风暴中心的赤却满不在乎,她向越淋打了个招呼,便径直走下看台。 迎面尽是晦暗的目光,赤照单全收,未见有一丝动摇。 第一轮,是传送进随机地图的随机区域进行混战,撑到最后的那个人进入下一轮。 前两场的赛场分别是森林和火山,当第三场的地图被法术翻上地面的时候,观众席一片哗然。 赤很快被传入场地,看到眼前的景象时,她不禁笑出了声:“喂,过分了啊。” 空旷、平坦,比赛场地竟然是一点遮蔽都没有的黄土平原! 赤传送的地方虽然没有敌人,可是四面一望,所有参与这场比赛的修士尽收眼底。 也就是说,赤相当于要和所有十二名修士正面交锋! 四圣会的人不断强调着地图是随机的,可是谁会相信他们的鬼话? 有些对幽府之渊并无恶感的修士,开始对四圣会不满起来,这算什么啊?四圣会已经毫不掩饰自己的丑态,对不服从自己统制的势力想怎么开刀就怎么开刀了吗? 幽府之渊之所以被称为“恶”还不是四圣会传的,谁知道是不是四圣会仗着自己的声望打压他人? 不管外人如何议论,场中的修士都动了! 四面八法,所有人,齐齐攻向赤! 观众们赶紧闭嘴,紧张地观看场中的情况。 第三场并无种子选手参与,但是十二人,十二个势力的顶尖高手,赤除非立刻结丹,否则如何与他们抗衡? 然而赤只有筑基八层修为,结丹是肯定不可能的。 很多人观察着赤的面庞,希望从她脸上找到恐惧和慌乱,然而没有,完全没有! 赤微微眯眼,接着蹿出! 好快! 观众席上惊呼不断,不过赤速度变态的传言早已深入人心,此时看到虽然还是惊讶,但也不至于震撼。 场中的修士们更是冷静,赛前门派已经嘱咐过了,赤的速度和攻速惊人,但是防御低,看她穿的,那能叫法衣吗!全是路边没人要的便宜货! 所以只需要众人合在一处降低她速度的威胁,就不用担心了。 一个人再天才,单挑十二人也绝不可能! 所有修士都努力聚拢,然而,他们很快发现,他们聚拢的速度竟然不如赤袭击的速度! 他们还没有聚到一起,赤已经赶到了一名修士身边! 这名修士身穿白袍,胸口有阴阳鱼纹绣,正是天奕门核心弟子! 这是干什么?拿天奕门修士开刀?赤的叛门还真是做得彻底啊! 不过稍稍让人心安的是,双方都是核心弟子天赋,并且天奕门修士的修为还要高一些,不至于被赤很快击败吧? 天奕门核心弟子心高气傲,他可不认为自己实力会比赤弱,在他看来和其他十一人联手根本就是耻辱,以至于门派下达联手命令的时候,他面上不显,心里却十分不屑。 不需要别人,我要击败赤! 同样都是核心弟子,凭什么认为我比她弱? 雷旋电蛟! 平原上,雷光闪耀。 0189 堂堂正正【二更】 紫色的光芒四射开来,将赤罩在其中! 成功了?天奕门修士雀跃的同时,却有些疑惑。 等等,不对! 为什么被我的雷旋电蛟击中,赤还离我越来越近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都快急死了! 那哪里是天奕门修士的雷蛟?那是赤的雷蛟! 赤对法术的控制非常精准,就在接触到雷蛟的同时施展雷旋电蛟! 她动作小,速度快,用自己的雷蛟吞噬了天奕门修士的雷蛟,还非常狡猾地粘着自己的雷蛟冲向天奕门修士! 就这短短的一瞬间,核心弟子缺乏实战经验的弱点被放大到无以复加的地步,看台上战斗经验丰富的散修全部看得明明白白。 他们从来都被大门派修士用超阶法术法宝压制,想利用经验战斗却被装备功法差距卡得死死的,能不气吗? 看到赤利用经验的差距如此作为,虽然不至于让他们改变对赤的看法,却还是有些扬眉吐气的快感。 一步错,步步错。 已经没有人对天奕门修士抱有希望了,他们只能期待周围修士的救援能够及时。 当天奕门修士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 他身边燃起熊熊烈火! 风蚀猛火! 紧接着,无数大炎爆在身边响起! 天奕门修士仗着法衣强行防守,可是面前的猛火中却突然蹦出一只雷蛟! 完蛋了…… 同门只觉手足冰凉。 开场不到二十息,交战不到两息,天奕门核心弟子,被赤用天奕门的法术干掉了。 你这是做什么?向我们示威吗! 看台上的天奕门修士双眼通红地盯着赤,恨不得把她挫骨扬灰。 他们其实想多了。 赤会先攻击天奕门修士,不过是因为最熟悉天奕门的战法和作风罢了,她很了解核心弟子不愿和人联手的傲气以及缺乏战斗经验的弱点。 之所以用风蚀猛火和大炎爆,也只是因为这个组合最顺手,她用这一招不知干掉过多少高手了,她需要尽快减少敌人的数量。 仅此而已。 没有多看倒下的天奕门修士一眼,赤如同恶狼般攻向前来救援、已经跑到近处的符神宗修士。 符神宗擅长用符,符这种东西威力大,消耗小,速度快,轻松便携,唯一的缺点就是不好制作,不过这个缺点对斗法没有丝毫影响,符神宗也因此占据了神修第二门派的宝座。 不过……有用吗? 日木风声加上箭矢冲锋,赤的最高爆发速度,让在场已经对她的速度有心理准备的修士们再次大吃一惊。 那符神宗弟子符还没扔出来竟然已经被赤给顶到近前! 要是扔出符咒,赤虽然会受伤,而他自己肯定会被赤一击击倒! 如此快速地退场简直丢全符神宗的脸。 于是,他做出了最错误的选择。 开启防御符咒和法衣后退。 然而,他却看见赤嘴角扬起嘲讽的笑容。 他的心顿时跳漏了半拍,听到身后的风声,他已经明白了自己这番作为有多么愚蠢。 砰! 长枪和防御壁撞在一起! 身前传来的大力让符神宗弟子惊骇万分,他就像个硬邦邦的石头一样,被长枪一路顶飞,撞到后面的人身上! 你道后面的人是谁? 断金门弟子,最不擅长合作的魔修! 不但不擅长合作,还不擅长防守…… 只见赤一个跨步,轻易滑到两人身侧,浑身鼓起耀眼的雷灵气,雷龙破军! 当的一声,凶狠的冲击撞得两人止不住身形连退不止,又离大部队更远了一些,而那些汹涌的雷灵气,几乎让两人怀疑赤的真实修为! 一鼓作气干掉他们! 早有预谋的赤没有丝毫停歇,长枪抖出千万枪花,将两人扎得手忙脚乱,顾首顾不了尾。 此时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呆了。 如果说赤击败天奕门弟子只是仗着经验丰富而已,那么此时将两名高手正面压制,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又叫什么? 还有比这更堂堂正正的决斗吗? 绵延不绝的连击加上迅猛的雷龙,赤的实力比众人想象的还要强大! 这两人……没救了。 赤不断在雷龙破军和长枪之间切换,没有让大部队与她拉近丝毫距离,从头到尾,霸道的攻击一直压制着符神宗和断金门弟子,直到两人被击溃送出场外为止。 此时,大部份修士总算是意识到了,和赤打,拖时间等人来救根本就是妄想,因为没人能在她手里撑住几息。 她太快了!速度,已经是筑基期的极致! 无论是什么力量发挥到极致,都将是极其恐怖的存在! 不愿意承认,可是差距却已经实实在在地摆在了面前。 修士们必须合力一处,一举灭掉她! 修士们不再追击,他们要紧缩队伍,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雷旋电蛟! 又快又狠地黏住离自己最近的一位妖修,赤带着呼啸的风迎头而上! 妖修根本无法脱身,挡也不是,不挡也不是。 他们这些大门派的高手,赛前都互相研究过对方的法术,自然知道天奕门核心弟子的雷旋电蛟集速度、攻击、控制于一身,唯一的难点就是释放速度,但是赤偏偏对此法熟悉得不得了,一度让人怀疑她也是一名雷修! 眼看这妖修陷进赤的手中,余下的修士犹豫了一下,终于选择放弃他。 要是一个个去救,指不定被赤个个击破。 这妖修只是精英修士,放弃他,还有八名高手,余下八人合在一处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打不过赤了吧? 在战力充足的情况下,借赤的手多退场一个对手岂不更好? 虽然这一组修士被四圣会赋予“狙击”赤的使命,可是对十二人来说,谁不想最终胜出进入下一轮,夺得名次甚至夺魁呢?他们可不是来陪跑的! 有如此心思,修士们更加对妖修不管不顾。 他们在下方不觉得,可这一切看在观众眼里是什么状况,那又是另一回事。 许多人估算着距离,若是离得近的两人齐心协力救援,救下本就擅长配合的妖修也不是不可能,可是这些大势力出来的高手、正直的天才居然完全放弃了同伴拔腿就跑? 爱呢?友情呢? 自私!太自私了!若是和大门派的人一起出去,遇到危险可千万别想什么并肩作战,一定会被他们当诱饵当弃子丢下的!能跑多快就跑多快吧! 有一些对大势力抱有敌意的人渐渐议论开来。 四圣会的聪明人哪里会想不到观众们在议论什么?可他们除了干瞪眼什么也不能做。 从他们匆匆决定让这些本应该敌对的修士联手对付赤的时候,丑态的出现就已经注定。 现在唯有指望剩下的人击败赤挽回一些颜面了。 0190 反转 穆潇冷单手扶着栏杆,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场中的情况。 比起同门的过度愤慨,她对赤先解决掉天奕门修士的事情没有太大反应。 居高临下,场中的情况尽收眼底。 换做是她,也同样会第一个解决掉离自己最近,自己又最熟悉的天奕门修士。 事情就是如此巧合,赤只不过是做出了最正常的反应,就被同门过分解读到这个地步,什么阴谋,示威,甚至希望师门重新请回自己这种可笑的说法都出来了。 不过赤的表现的确惊人,连穆潇冷也没想到赤能如此神速地解决掉四个高手,并且赤看起来还游刃有余。 你接下来会怎么做呢? 看着余下八名已经站在一起的修士,穆潇冷心情复杂。 站在四圣会这边,她希望修士们赢,可是……却又不希望赤输掉。 场中,赤将长枪扛在肩上,惬意地冲警惕盯着她的八个人笑道:“来来来,别怕,我花了十八息才解决掉了你们三分之一的人,这没什么好得意的,所以你们也不要怕我。” 呸!谁怕你了! 八名修士面露恼色,心里却又不禁再次生出忌惮之感。 十八息?真的有这么快? 她在那么激烈的战斗之余,还有余力去数时间? 比起场中修士的惊愕和怀疑,观众们却已经得出了确切的答案。 赤花在攻击上的时间确实只有十八息…… 十八息解决掉四个高手,但并不是同时压制,说不上碾压四名同阶天才。 对于此种说法,立刻有人反驳:管她是不是同时压制,如果这都不算碾压,那什么才是碾压?你行你上啊! 崇拜强者是很正常的反应,此时的赤已经用她出色的表现征服了许多人,不管她的背景如何,逐渐开始有人向着她说话,即便她最终输掉了比赛,也没人敢怀疑她的实力。 不过显然,赤是不可能满足于此的。 “八个人么,有压力啊,不过么……”赤勾了勾嘴角,“我又不是在和军队正面作战,怕什么人数啊!” 赤揉身而上! 一打八,她还抢攻! 人们觉得自己根本跟不上赤思路,她莫不是已经膨胀到以为自己真能同时对抗八位高手的地步了吧? 八修士也是一惊,旋即镇定下来。 狂妄自大的混蛋,我们必定教你有来无回! 八道法术同时向赤砸去! 赤轻蔑一笑,侧身晃过! 这个混蛋,这么这么灵活! 八修士眼皮一跳,知道她快是一回事,亲身经历又是另一回事,他们内心焦虑不安,害怕被赤近身,疯狂地丢出法术,连法宝也一并用上。 一时间场面混乱不堪,五颜六色的攻击到处乱飞,火法掉进水里,金剑被土盾挡个正着。 再看赤呢?一点事也没有,反而冲到了近前! 八修士这才意识到又被赤给耍了! 他们这些高手都来自不同势力,从来没有配合过,相互之间难以信任,目睹了前四人惨败的情况,又经历了赤耀武扬威的宣告,他们怂了!下意识地觉得自己被赤近身后活不过三息,所以谁也不敢让赤冲到自己面前,拼命想要阻挡赤的脚步,导致他们的攻击在空中不断“撞车”。 然而和赤战斗,汲取每一次教训都必然要付出代价。 被近身的修士慌了! 他想挡住向自己胸口插来的长枪,用尽全身灵气去抵挡,却不料侧面冷不丁传来一丝冰凉。 嗖! 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场外了。 发生了什么?他满脸茫然。 后来,他终于从同门口中得知,原来自己全力抵挡长枪的时候,一只通体透明的寒冰飞剑竟然从身侧悄无声息地袭来,砍到了他的脖颈处。 防身宝玉判定他躲不过,便将他送出了赛场! 防身宝玉是每一个四圣会大比参赛者都需要备上的法宝,用来保护比斗中的弟子,只要防身宝玉判定修士必死,他就会被传送到场外去。 多年后,再次见到同组修士,双方唏嘘交谈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其实是吃了赛制的亏。 他身后的那名修士其实是可以在他重伤前救下他的,但是防身宝玉哪里会判定同伴的帮助能帮到何种地步?就这样毫不犹豫地把他送走了,留下一脸懵逼的队友。 不过到底是赤算到了这一点还是巧合,就没人知道了。 无论后来如何,在当下,观众就是认定赤又解决了一名修士! 太强了! 众人兴叹。 还剩七人! 目标被传送离开,赤没有丝毫停歇,脚下步伐变幻,冲入七人中央! 观众大奇。 这是做什么?自投罗网? 然而场中的修士却根本没有胜券在握的感觉,他们只觉得摆好的阵型被撕开了,原因很简单,经历了方才的一切,再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和赤近身,赤冲到中间,所有人的第一反应就是逃跑! “太蠢了!”四圣会元婴期看台上,大佬们个个气得要命。 他们个个都是人精,要是此时还看不出来赤的战术是什么就可以自己抹脖子了。 赤的战术单纯而有效。 就是用强势的开场让所有修士对她产生恐惧! 这些心高气傲的弟子们,哪里被这样深刻地打击过?他们根本没有应对这种情况的经验和准备。 此时的他们已经对自己的实力产生怀疑,自信完全失去! 气势,信心! 斗法中两个关键因素被修士们撇得一干二净,出招畏畏缩缩,永远只能被赤牵着鼻子走! 输了是小事,毕竟这是比斗,不是实战,并不关系到性命,可是却把大势力的脸都丢尽了! 你们倒是上啊! 拿法术法宝砸啊! 反正又不会死,这么缩手缩脚的干什么? 大势力的大佬们第一次生出法术法宝白给了这些弟子的想法。 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下,赤再次解决一人! 十二名修士,如今只剩下一半,这场战斗,大势力的修士们还有机会吗? 不知不觉,观战者的心态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从一开始猜测赤能反杀几人到大势力修士是否还有机会,彻底的反转,不得不令人嗟嘘。 这是一场心理战! 穆潇冷表面不动声色地望着那个在场里飞扬的身影,内心却并不像外表那样平静。 没想到,当初那个暴力却纯净的孩子,已经成长到了洞察人心,并且利用人心的地步。 五年过去,她经历了她所不知道的人生,也变得令她陌生。 她突然感到有些难过。 那些单纯的日子,已经不可能回来了吗? 0191 为了正义【二更】 面对恶狼般狡猾,老鹰般犀利的赤,心理防线被击溃的修士们表现得一塌糊涂。 在这场比赛中,表现得最好的反而是一名散修。 毕竟经验比大势力弟子们丰富多了,经历了起初的震惊,他终于镇定下来,然后迅速对赤做出有效反击,一度阻碍了赤前进的步伐。 然而,就在所有人以为比赛有了转机的时候,赤寻到空挡将散修撞出了人圈。 散修最大的弱点便是不擅长配合,再加上大势力的修士同散修有隔阂,双方的配合在经历过妖魔混道大比的赤看来简直惨不忍睹,所以散修,又成了下一个突破口…… 接下来的情况,和之前一模一样。 一边倒的战斗,只泛起了一点小小的浪花。 最终,赤胜出。 如此一场本应该差距悬殊的围攻战打成这样,四圣会旗下的所有人都如鲠在喉,根本说不出话来。 赤的获胜迎来了不大的喝彩声,如此众多观众的大比,热烈的气氛甚至不如妖魔混道,人们更多的是由她的强大联想到幽府之渊的强大,内心恐惧倍增。 情况赤早已明了,她也不期待所谓“正派修士”的喝彩,她只需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即可。 威慑已经足够,那么剩下的,就只有取得那件东西了。 “赢了,你表现得还可以,不过这群垃圾也太蠢了一点,老子都怀疑他们是不是幽府之渊派过去的卧底!”赤一回到座位,就听见越淋半褒半贬的夸赞。 赤不置可否地笑笑,悠然坐了下来。 “装吧,装吧,早就累瘫了吧,亏你能硬撑到下台!”然而越淋早已看穿了一切。 的确,赤远不像她在场上表现得那样轻松。 不说别的,她的灵气几乎耗尽,若是对方没有自乱阵脚,她的赢面很小。 这些伎俩面对经验不足、心智不够坚定的筑基修士还行,要是到了金丹期,就绝不能这么玩了。 高强度的连战让赤精疲力尽,但是她不能倒下,甚至不能表露疲态,否则辛苦建立的局势绝对会立即坍塌。 她现在只想躺下,好好睡上一觉。 装逼,真累啊…… 这时候,越淋突然递过来一个东西:“拿,这个给你。” 赤接了过来,原来是一颗绿色的小桃子,散发着清新的香气。 赤咬了一口小桃子,几乎把它吃掉一半:“唔,这是啥桃子,好吃。你不介意的话,核我就拿回去种了。” “看你那穷酸样,拿去拿去!”越淋嫌弃道,“这是醒神桃,除了你们艳王域,三个域都种了。” 感情这就是个制式口粮? 不过桃子的名字让赤有些意外:“醒神桃?” “对,幽府之渊每个人都会备上几个,毕竟我们敌人太多,连战的情况经常出现,有这个桃子,能在精力大幅度下降的时候恢复,但是你也给老子记住了,这个桃子三天之内只能用一个,否则副作用太大!”越淋鼓着眼睛说道。 赤讶然:“还有副作用?” “废话,这种强行改变精神状况的东西怎么可能没有副作用,三天一个已经是极限了,再吃密集点,你非直接昏过去不可。”越淋无论说什么都是恶狠狠的口气。 两口把醒神桃吃干净了,赤将核放入储物袋,脸上挂着玩味的笑容,以反派大佬的姿势靠在太师椅的扶手上,似乎在欣赏场中“弱者的打闹”。 四圣会大佬们急坏了。 下一步该怎么做? 十二个顶尖高手都被赤轻松干掉了,难道剩下的单对单的比赛,还能有人奈何得了她吗? 四十四场初选赛已经过去了三十八场,可是四圣会的老头老太太们依旧坐在后台的席位上冥思苦想,却没有一个人想出了对策。 难道就要任由赤如此嚣张下去? 不!不要! 可是,办法呢? 原本光明亮堂的议事厅里弥漫着一股看不见的阴霾,没有人愿意看到幽府之渊这个极恶的存在重新崛起,可是事实呢?他们没有任何办法阻止赤的表现,也就等于无法阻止幽府之渊重回修真界。 “解禁吧。” 突然,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 所有人猛然抬起头,惊愕地看向声音的源头。 漂亮的大厅一侧,原本完美闭合的墙壁竟然无声地打开了一个狭小的通道,里面黑糊糊的,什么也看不见。 “影先生,这是上面的意思?”一位慈眉善目的白胡子老头颇有些激动地问道,如果穆潇冷在场,一定会认出这位就是天奕门人人敬爱的掌门大人。 如果说幽府之渊是四圣会的眼中钉,那么赤就是天奕门肉里最锋利,最刻骨的那根刺。 所以天奕门掌门对此事反应最大也在情理之中。 黑色的洞口依旧不见一人,只能听见淡漠的声音说道:“是。” “可是……这样会不会太危险了?防身宝玉只是试做品,如果是超出筑基期水平太多的攻击,它很可能无法判定,救治不及时的话,伤了我们的弟子怎么办?”一名锦衣女子担忧地问道。 “解禁。”然而她得到的,只是一个冰冷的回答。 不等更多人发问,通道很快关闭,议事厅又重新回到一片光明的状态,再无一丝瑕疵。 影卫就是如此,永远只忠实地传达上面的命令,不会做任何解释,也不会接受任何质疑。 “既然影先生都这么说了,”天奕门掌门捋捋胡须,红光满面地说,“那便解禁吧?” 然而此话并未得到所有人的一致响应。 “如果解禁,这还能算筑基期的大比吗?”有人依旧在犹豫。 “当然算!过去只是为了各个门派之间的和气才禁止那样做,但是如今情况大不相同,掐灭‘极恶’的嚣张气焰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这是为正义做出的牺牲,”神耀门掌门长相英武刚正,洪亮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况且上场比赛的修士都是筑基期,穷尽所能获胜有什么错?在野外遇见的时候,可不见有人做这些限制。” “可是弟子们的安全……” “若是实在不放心,那就增派一名裁判修士吧!两名金丹高手,难道还拦不住筑基修士逞凶?” “况且这还是上面的意思,在座的各位,想必不会有人质疑上面那些大人们的决断吧?” 话已经说道这个份上了,即使有意见的,也只好把话吞回肚里,暗下决心回去提醒参赛的弟子更加小心。 神耀门掌门说得没错。 一切,都是为了正义! 0192 反派 四十四位顶尖高手已经决出,接下来要进行的是排位赛。 名额仅有十一个,除了实力,还和运气有极大关系。 比赛采取随机抽签制,两两相较取其优。 四圣会大比的赛制都是最简单粗暴的模式,毕竟这是用来彰显高手实力的比赛,搞一堆花样,比实力还引人注目那就本末倒置了。 然而,筑基期的实力在某些人眼力和蝼蚁没什么区别,想看花样又没有花样,只得怏怏的,以损人为乐。 “无聊死了,就像看蟋蟀打架一样。还有这些垃圾,个个有气无力的,就这点气量做什么修士,不如早点做回凡人生老病死!”越淋鄙夷地望着气氛阴暗的现场。 赤瞥了他一眼,心知这是个热切的主,最看不得低迷的气氛,只道:“我去比赛了。” “去去去!赶紧结束这场闹剧!”越淋头也不抬地说。 在众人警惕和恐惧的注目礼中,赤施施然走上台阶来到抽签之处,冲大家和蔼一笑:“别担心晋不了级,毕竟只有二十二分之一的机会遇到我嘛。“ 呸! 众人的担忧变成了恼怒,可是心底到底是不是如此祝愿的,也就只有自己知道了。 用眼刀狠狠刮了赤一记,宣布规则的金丹修士这才站到场中,朗声道:“诸位道友,此次‘旷世奇才’大比,乃是四圣会筑基大比的一个里程碑,所以,大会决定,将在此向诸位展现与以往不一样的大比!” 不一样? 观众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议论纷纷。 大比不就是层层选拔,除了形式有所调整,还不都一个样? 见众人不明,金丹修士面上浮现出骄傲之色:“这次大比,你们将见证真正的强者!什么才是真正的天才?定义将由此次大比彻底改写!” 然而,旁边紧接着传来某恶人得意的自夸差点让金丹修士抑制不住地撕烂她的嘴:“是的,毕竟有我在。” 滚啊!谁在说你啊! 金丹修士咬牙切齿,再次凶狠地刮了赤好几记眼刀——待会儿有你好受的! 抽签环节,抽到相同签的修士便是对手。 根本无人去关注其他修士,所有观众的目光都炽热地盯着赤拿在手里的那根签,他们此时都有同一个想法:第一个倒霉蛋是谁? 击败十二同阶的赤,在他们心中已经成为不可战胜的存在,在这单对单的比赛中,怎么可能有人胜过赤呢? 不被一击秒杀就算好了! 赤拿着自己的签,悠闲地踱上了擂台。 “那,谁是我的第一个对手呢?”赤站在四号擂台上,懒洋洋地问道,满不在乎的态度让四圣会的人气不打一处来。 “是我。” 听到这个沉稳的声音,赤竟然微微有些诧异,她扬起头,歪着头盯着来人好一会儿,终于释然地笑了出来:“赵小弟,长高了不少啊。” 不光是赤,看台上也是一片喧哗。 简直如同宿命一般,赤竟然在这个时候,遇见了天奕门唯一留下的修士——赵天宇! “听说赤和赵天宇是同一批核心弟子欸!” “真的吗,不过现在赤的修为不如赵天宇呢。” “赵天宇很低调啊,之前我都完全不知道他的名头,能进入四十四强,他的实力值得肯定。” “不过说起来他也是个悲剧,先有赤压在头上,后来又被穆潇冷的名头盖过,说不定心里充满了怨气,急切地想要表现自己吧?心浮气躁地比赛,对上赤这么狡猾的对手,那下场更惨!” 无论别人怎么议论,赤的情绪经历了一点点波动,又恢复了之前的懒散。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赵天宇看向赤的目光十分复杂。 五年过去了,赵天宇的眼神却没有变,他还没有释怀吗? 不为外人所知,两人之间的恩怨早已不是师姐弟那么简单,赤耸耸肩:“我?唔,你若是一定要一个答案,那我就告诉你好了。” 赤挺直了背,嘴角勾起一个邪恶的弧度:“做反派!” 赵天宇一怔,眉宇间恼色微露。 “你堕落了!”赵天宇的声音微微颤抖,显然对赤的回答感到十分愤怒。 赤笑笑,没有回答。 两人之间再无言语交流,而裁判修士,也来到了擂台边缘。 两位! 裁判修士竟然来了两位! 观众立刻注意到此次比赛的不同之处。 过去,大比只需要一位修士做裁判,有防身宝玉的保护,还有金丹修士在旁,万无一失,这次又为什么要出动两名金丹修士呢?难道是怕赤杀人?可是赤在第一轮比赛中并无过激举动啊? 不等众人想出个说法,擂台的禁制逐渐升起,比赛将要开始。 赤貌似惬意地望着赵天宇。 赵天宇咬了咬牙,突然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你面对的不只是筑基期的我!” 赤挑了挑眉,却没有时间去深问,比赛开始! 雷旋电蛟! 两头雷旋电蛟同时腾起,在空中激烈碰撞! “果然,赤更强!” 赤的雷蛟不负众望,突破赵天宇的雷蛟向其扑去! 赤也毫不示弱,长枪在手,以刺破青天的气势向赵天宇冲去,速度依旧快得令人发指! 就在所有人认定,胜负将在一两息内决出之时,赤突然一眯眼睛,身体陡然往旁边一侧! 只听唰的一声,赤右肩的法衣被轻易撕裂,血溢了出来!紧接着,擂台的禁制一阵抖动,像是要支撑不住! 什么? 金丹期以下的修士,几乎无人看清发生了何事,他们只知道,赤居然莫名其妙地受伤了,连禁制也受到了强力打击! “长进了啊!”赤感叹着,脸上笑意不减。 赵天宇没有回话,冷静地关注着赤的一举一动。 在方才的交锋中,赵天宇占据了上风,甚至连禁制都撼动了,难道他是一个隐藏的真正高手? 众人哗然。 然而,赵天宇没有浮躁,没有欣喜,飞剑踩在脚下,不断跟着赤的方位变换位置。 别人没有看清,可是赤却看得明明白白。 赵天宇方才的那一击是从袖子里抖出的风刃,速度快到她都无法躲避! 赤之所以只是肩膀受伤,只因为赵天宇的手速不够快,虽然他极力隐蔽,可惜还是被赤先一步看出端倪而躲开,否则她很可能已经被劈成两半了,四圣会给的防身宝玉,赤可不敢指望! 风刃显然不是赵天宇本身的力量,恐怕和他藏在袖子里的东西有关,这么强的攻击,很可能是师父给徒弟的护身法宝、符咒之类,那力量根本不是筑基期可以承受的。 难怪他会说要面对的不只是筑基期的他。 不过赤远没有观众那么意外,她根本不了解过去的大比是什么样的,所以也不会对看台上出现超阶之物而感到惊愕。 她只是有点欣慰,五年过去了,赵小弟待人还是一如既往的“纯真”,不过他的战斗手法聪明了起来。 值得赞扬,不过么…… 赤目光一厉,手指连弹,连串雷球冲天而起。 霹雳雷! 0193 解禁【二更】 漫天雷雨倾盆而下! 观众再次傻眼。 原本完全不被看好的赵天宇竟然施展出能伤到赤的招数,这是前面十二个人都未曾做到的;而赤则出人预料地施展出第三个雷法,难道她真的是个雷修吗? “她从哪学来这些厉害的法术?”天奕门修士又急又气。 雷龙破军也好,霹雳雷也好,都是没见过的法术,并且品阶绝对不低! 她到底得了什么机缘?难道是雷修真传? 赤不知道天奕门修士的想法,就算知道,她也只会嗤之以鼻。 就知道机缘啊真传啊?没有的东西难道就不能自己造? 用心观察,用脑子琢磨,与好友一同钻研,自创法术不就是这么来的吗! 雷球比赤在妖魔混道施展的更小,却更快更密集! 赵天宇身在空中,离顶端禁制更近,几乎避无可避! 但是此时的赵天宇,早已不是小时候常常手足无措的毛头小子,一面精致的土属性圆盾在头顶展开,将反弹下来的雷球尽数弹开,与此同时,又是两道快不见影的风刃刺破长空向赤打去! 赵天宇没有让另一只手闲着,金剑雨下! 虽然赵天宇的表现已经十分出色,但是如此分心的作为在赤这样的顶尖速度型修士眼力,立刻漏洞百出。 两道大风刃全部打在空出,赤毫不客气地回赠他数道大风速斩,逼得赵天宇连连后退,一边抵御头顶还未停止的雷雨,一边用土墙阻断大风速斩的进攻,十分吃力。 看到胶着的战局,甚至连赤这样强势的高手也不敢正面硬撼风刃的锋芒,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咦?莫非是解禁了?” “解禁?”旁人疑惑地问。 “对!四圣会大比曾经有一个没有正面公开禁令,就是大比中弟子不得使用长辈赋予其防身、救命的法术、法宝,一是为了保密,二是怕弟子们真的伤及对手性命,”知情者紧盯着场中的情景挪不开眼睛,“不过这些法术、法宝虽然威力大,却很难操控,现在四圣会恐怕是急了,便直接解禁,想让下面的弟子用这些来对付赤。” “那赤岂不是很危险?她要面对的可是金丹以上的攻击啊!” “是的,但是这些法宝法术也分很多种,大部分是像风刃一样需要主动操控攻击,这就要求弟子对法术的理解能力超越当前境界!这可是相当困难的事情!赵天宇显然已经做到了,三发风刃都很稳定,特别是第一发,要不是赤的反应速度实在超乎寻常,胜负已经分出来了!” “可是现在他好像越来越岌岌可危了啊?” “没办法,要操控一个高阶法术已经相当困难,赤那样高频的攻击,他应付不过来!” 普通人都能看出问题,高手更是清楚。 “赤的速度太快了,目前所有和她交战的对手都不知不觉被拖入了极快的节奏中,渐渐地疲于奔命,”看台上,穆潇冷依旧认真地注视着四号擂台的战斗,心下微叹,“赵天宇的进步很大,面对赤,他比面对任何人都专注。可是擅长金土属性的他,速度处于绝对劣势,他的控制能力太弱,无法应对赤的速度。” “从目前的比赛来看,赤最大的特点是完全摒弃传统防御,采用绝对速度来规避攻击,相当于不断变换位置游斗,她的攻击和走位就是防守!捕捉不到赤,单凭威力大速度快的法术是不可能取胜的,”右手悄然捏紧,穆潇冷的目光有些黯淡,“天奕门,败局已定么。” 事实上,赵天宇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想改变,可是根本做不到! 无力…… 为什么,过了五年,我还是比不上你?连你的衣角也无法沾到? 追不上…… 绝望…… 长枪顶在咽喉处,赵天宇恍若未觉,只是痛苦地望着赤。 “认输吧赵小弟。”赤灿然一笑,肩上地伤口愈合完毕,只剩下一条浅浅的痕迹。 许久未见,她连恢复能力都变得如此厉害了,还是说我就没有伤及她多少? 赵天宇突然觉得莫名地委屈。 “认输啊,难道你真想我刺下去?”赤问着,注意力却依旧在赵天宇的衣袖上,她可不想被偷袭。 “你为什么这么强?”不顾裁判修士阻止的目光,赵天宇颤抖着质问,“你明明连要保护的东西都没有!你这样无情无义,抛弃门派的混蛋,凭什么这么强!” “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下去吧!”然而他等来的只是赤淡淡的一句话。 枪尖一送,赵天宇在光芒中消失。 没有迷茫,没有动摇,赤一步步走下擂台。 赵天宇有赵天宇的认知,她有她的坚持和目标。 人人要走的路都不相同,谁也不要去为谁定下自认为正确的框架,因为,她不是你。 赤觉得自己是个挺矛盾的人,有时候伶牙俐齿,非得把人呛得哑口无言;有时候又沉默寡言,半句解释也说不出口。 离开了天奕门,或许真正改变的不是她的身份,而是内心。 这点小插曲并未给大比带来多少影响,毕竟赵天宇本就是被认定会输的人,人们只是惊讶于他在赤手上撑的时间。 二十三息! 比起第一轮惨败在赤手中的修士,这个成绩竟然算是十分优异了。 除去这场异常之快的战斗,越来越多人意识到大比修士们都与之前不同。 这种感觉,就好像整个比赛的水准都被赤给拉高了一样! 超快的攻击,将禁制撞得摇摇欲坠的力量,小心翼翼看护者修士的金丹修士们…… 这场大比真的不同以往! 太多超阶法术法宝的出现,将赛场的秩序完全打乱,没有师长的散修完全处于劣势,门派和家族修士大放异彩! 这时候,观众们才真正意识到,自己与这些大势力修士最根本的差距不是装备,而是对法术、灵气的理解! 他们的理解完全超越筑基期啊! 这场筑基大比,的确是有史以来水准最高的大比! 但是,即便如此,真的有人能阻止赤吗? 看台顶端,那个始终波澜不惊的人到底有多强? 谁都知道,赤到现在为止,恐怕还没有施展过全力,因为她没有一次被逼到绝境! “交给你可以吗?” “请各位师叔放心,就交给师侄吧。” 第二轮下半场开场前,元婴修士们又坐进了了议事厅,可是这一次,这里竟然出现了一位筑基修士! 此人面容俊朗儒雅,面带浅浅的微笑,一身淡紫色法衣风雅飘逸,正是神耀门核心弟子。 “云星啊,你心志坚定,这点我和你师叔们都很放心,但是还是要记住,绝不要让赤扰乱了心神和节奏!”神耀门掌门忧心忡忡地嘱咐道。 高云星恭行一礼:“是,弟子记住了!” 0194 控制 神耀门高云星,好像听说是什么大弟子? 赤打量着眼前的对手,一个儒雅的男人。 不过此人比陈立行看起来更有男子气概些,也少了纨绔子弟特有的松散气质。 赤摸摸下巴,上次揍神耀门的季咬金揍得太狠,都没给人家还手的机会,搞得她对神耀门的法术法宝一无所知,这次面对神耀门的大师兄,她会不会有些吃亏? 而且,神耀门是神修,擅长控制…… 看起来好像是自己这种速度型修士的克星啊。 “赤道友可是有什么疑问?”不想,高云星竟然率先发话了。 赤诧异地多看了他几眼:神耀门和幽府之渊,特别是她这个艳王,那可是死仇啊,这个人居然会主动与她攀谈,真奇怪。 “你擦口红了?”赤目光下移,定在了高云星的嘴唇上。 高云星的嘴唇确实偏红。 男人擦口红也不是怪事,可是对于很少打扮的修士来说,这绝不是礼貌的问法,更何况赤这时候说一听就是来找茬的。 然而高云星甚至没有露出一丝反感:“赤道友说笑了,大比上高手无数,高某为尽己所能与各位高手交流殚精竭虑,何来精力去关注那些凡俗之事?” 老油条! 赤不爽地撇撇嘴,却也不好再继续调侃。 这时候,一名金丹魔修走上了擂台。 赤偏头看了看,挺帅一个阳刚的男人。 不过这个男人看自己的眼神很不友好,这种不友好,和天奕门修士那种愤恨又不太相同,赤总觉得里面还有别样的东西。 “见过龙前辈!”站在对岸的高云星向阳刚男行了一礼。 姓龙?不认识。 赤想了想,自己好像没得罪姓龙的人啊?难道是前代艳王留下的孽账? 也不对,前辈都去世三百多年了,龙姓修士不可能认识前辈啊。 正在赤胡思乱想之际,看台上的议论声突然大了起来,每个人都对赤所在的擂台指指点点。 “穆前辈。”高云星的问好将赤的注意力猛然拉回。 她愕然转过头,右手位置,不是穆潇冷又是谁! 赤愣了一下,这还真是……该说点什么好呢? 赤烦躁地抓头,眉头都拧紧了。 如今赤已经是整个会场的焦点,她的一系列动作立刻引来无数人的猜测。 “她怕了?” “屁,赤还有怕的东西?我猜她是担心判决不公正!” “这倒有可能,毕竟,这三个人可是那三个门派的人呢!” 没错,穆潇冷、龙茗铮和高云星,分别是天奕门、魔龙门和神耀门修士,这三人同时站在幽府之渊的艳王面前,那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穆潇冷和龙茗铮显然是四圣会安排好的,那高云星呢?不应该抽签抽来的? 有这么巧? 四圣会的抽签制度再次惨遭怀疑。 可是怀疑依旧无效,人家就说是随机的,你能怎么办? “你还有何事?”见赤很烦闷的样子,龙茗铮心里大爽,但是又有些不耐烦,口气鄙夷地问道。 赤瞄了他一眼:这个男人怎么回事啊? 不过赤根本不认识他,也没搭腔,反而向穆潇冷道:“好久不见。” 穆潇冷皱了皱眉头,不知道赤又想搞什么名堂。 “我的雷法厉害不?”赤笑嘻嘻地问道,满脸期待。 “施法不够快。”穆潇冷简洁地答道。 多么正常的谈话,然而观众却傻眼了,四圣会,特别是天奕门的人更是一脸撞了鬼的表情。 前任和后任大师姐,现在应该分属死仇势力的两个人,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闲聊? 施法不够快? 要不要如此一本正经地回答? 不用走程序,直接喷她啊! 说“你个狗屁玩意,在姐面前就是垃圾”啊! 不过骂穆潇冷是不可能的,一切罪过都是赤的。 那个赤太不要脸了,大师姐的指点是你可以死皮赖脸跪求的吗?你快点去死好不好! 赤当然注意到了再次激动的天奕门修士,心中暗笑不止。 发现赤有继续调戏天奕门修士的趋势,穆潇冷不等她再开口,退到擂台边缘,毫不犹豫地开启了禁制。 龙茗铮会意,也赶紧退了出来。 对付赤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切,至于吗?”看着缓缓关闭的禁制,赤笑道。 禁制封闭,赤终于将在注意力回到高云星身上:“你怎么不抢攻?难道是认命了吗?” 高云星自动忽略后一句,只答道:“君子不乘人之危,现在可以开始了。” 这家伙…… 赤不擅长和这种人打交道,不再说话,按照一贯操作,提枪就冲,然而高云星却迅速飞上空中,手一挥,地面水灵气涌动,迅速凝结成水滴! 赤仿佛陷入了湖中,速度受到极大阻碍! 高云星不做任何停留,控制水灵气形成多个漩涡,庞大的吸力不断破坏着赤的平衡。 这家伙,身上有异宝? 高云星的漩涡让赤想起了田勾的重土法术,即便用上日木风声和箭矢冲锋,赤竟然无法从漩涡水流中脱出! 田勾可是金丹中期修士,高云星怎么可能施展如此强力的法术,他身上一定有别的东西! 赤明白过来,可是光明白一点用也没有,她就像身陷沼泽,越是用力,越陷得深,五个漩涡将她控制得死死的,完全无法摆脱! 高云星可不会傻等赤破解漩涡,面对失去速度优势,并且离自己较远的赤,高云星一不做二不休,施展需要掐动法诀的大型法术! 一个个水球在他身边凝结,每一颗中都蕴含了大量灵气! 赤挣脱不开,又无法在水中施展雷法,面对高云星的作为,她没有丝毫办法! 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番场景! 原本众人对赤非常看好,然而没想到,一出场赤就被限制得死死,恍若笼中鸟,飞不走,逃不掉,只能等待厄运的到来! 赤那一身烂法衣和没穿根本没有区别,她所依赖的速度也消失了,这回怎么打?要拿出防御法宝吗? 人们屏息等待。 然而,直到高云星的水球凝结完成,赤也没有掏出任何大宝贝,她始终在尝试着从水流中脱出! 高云星身边,三十六颗水球发出灿烂的蓝光—— 砰! 三十六道水炮同时发射! 枪花! 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下,赤陡起大片枪花,将自身完全挡在后面,紧接着,便被亮光吞没! 高云星面色未有一丝动摇。 漩涡捕捉到了! 赤还没有被淘汰掉! 即便眼睛看不见,高云星却能通过漩涡的反馈感知赤的存在,他当即加大对漩涡的灵气输出! 突然,他眼角一跳,激活法袍,将身体罩在其中! 嗖嗖嗖! 数道风刃从光芒中脱出,有的被柔软的水灵护罩弹开,有的则深深陷入护罩,最终被大量水灵气吞没! 好险。 在那样的拉扯下,她竟然准确地感知了我的位子,还放出了攻击! 高云星有些庆幸自己激活了法衣,他一直在不停地走位,就是为了避免变成活靶子,谁知道却还是躲不过赤的袭击。 赤对战斗的敏锐程度令人发指! 水光散去。 众人赶紧探头去看——不得了,赤竟然受伤了! 没错,赤的脸颊和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伤口,虽然不多,可是确实受伤了! 没想到一直强势的赤,竟然也会被人压着打! 果然,她没了速度就只能任人宰割了吗? 已经有浮夸者开始大胆地预测比赛结果了。 赤,要输! 0195 瞬间决胜【二更】 赤处于绝对劣势让四圣会的修士精神大振。 或许,高云星真的能阻止她? 除了雷旋电蛟和大风速斩,赤几乎没有远程攻击能力,雷旋电蛟在水里用等于自杀,大风速斩威力不够,不能突破高云星的防御;被困在地面的赤无法接近高云星,是不是可以认为,胜负已分? 高云星并没有过分乐观,方才那一击威力已经很大,居然只让赤受了轻伤。 赤,果然很棘手! 下方的赤似乎不打算继续攻击他,只是不停地在旋涡里挣扎,企图摆脱他的控制。 猛烈的冲撞和惊人的加速度让高云星感觉漩涡的控制越来越吃力。 赤似乎找到了漩涡吸力的平衡点! 高云星意识到了危机的存在。 漩涡并不简单,这本是一个三阶极品法术,高手能不断操控漩涡换位以改变平衡点,变幻莫测,不容易破解,但是他只是一个筑基修士,对灵气的控制、灵气的量还有所欠缺,能掌握到这个地步实属不易。 不能改变漩涡的组合,那就只有…… 高云星一咬牙,丝丝与众不同的气息从体内涌出! 远处的人感觉不到,可赤却陡然明白过来。 竟然是神息! 要知道仙气、妖息、魔气、神息虽然对法术辅助效果明显,可是几乎所有人都必须等到金丹以后才能慢慢体悟,慢的甚至元婴期才摸到门槛。 除去根本分不清到底是什么修的自己,赤见过最强的筑基期——穆潇冷,也根本没有领悟仙气,这个高云星的确是个真正的天才,居然在筑基期就领悟了神息! 赤并不是一个会嫉妒别人天赋的人,可是此时高云星使用神息,那他的控制法术威力将大大提升! 漩涡的吸力陡然增强! 好不容寻到一些痕迹的赤立刻被绝对的力量重新压制在“泥沼”之中! 好艰难! 眼看着高云星身边又开始凝聚水球,赤的手却越来越沉重,在这样迟滞的情况下,她拼尽全力也不可能如刚才那般抖出无数枪花来强行撕裂水炮。 “厉害……高云星竟然领悟了神息!神耀门出了个了不得的人物啊!”有元婴期高手看出了问题。 神耀门掌门此时也是红光满面,高云星出色的表现出乎预料:“哪里,那孩子还需要多多磨练!” 谁都明白,神耀门掌门不过是谦虚罢了,一个在筑基期就自行领悟神息的少年,绝对是前途无量的! 这一次,高云星身边凝聚水球和之前的一次略有不同。 水球的体积更大,压缩的灵气更多! 看得出来,高云星是准备将一切赌在这一击上,他要用最强的一击将赤轰杀! 望着力量急剧攀升的水球,众人俱是屏住了呼吸。 这一击打出去的话威力不会比金丹修士差吧? 越淋面上不显,心却偷偷悬了起来:“喂喂,你可不要被一下轰出场去了啊,否则辛苦建立的恐惧就要毁于一旦……嗯?” 他突然发现旁边空荡荡的位子上丢了一块橘色的灵玉。 越淋愕然。 浓烈的水灵气在高云星身边缭绕,水球凝结完毕! 水球亮起! 全场静默,人们死死地盯着场中的情况,生怕漏掉任何一个细节。 突然赤右手亮起一道红光,大炎爆在自己身前爆开! 这是干什么?自杀? 人们来及多想,高云星的水炮尽数射出! 人们只觉眼前一花,强烈的蓝光冲天而起! 好强! 赤完蛋了! “小心!”看台上,神耀门掌门猛然弹起一声大喝! 人们更加看不懂了,神耀门掌门干什么?怎么在担心仇人呢? 然而下一刻,他们就发现穆潇冷和龙茗铮已经冲进场中! “喂,适可而止!”握住刺到自己肩头的长枪,龙茗铮冷冷地说道。 龙茗铮身后不到一尺的地方,高云星满脸茫然,身体大半封在冰里,腰间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尽是被冰冻的血液。 穆潇冷扶着高云星的肩膀,用灵气将冰冻解开,又向他嘴里喂了一颗灵丹。 另一边,赤的右手炸得血肉模糊,身上到处沾着四散的血迹,却毫不动摇地紧握着长枪;左手衣服炸裂开来,露出直达肩部的光洁骨甲,而手心里,握着一把犹如冰凌的飞剑。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 莫名其妙的,结果彻底改变! “这点小伤就喂回春丹?四圣会简直富得流油,不如资助我们一点?”脸上血迹犹在,赤的笑容显得有些狰狞。 她收回长枪,落到不知何时形成的冰柱上。 什么情况? 观众瞠目结舌,怎么短短一瞬间,情况就反转了? 看现场的状况,原本必输无疑的赤好像赢了,而胜券在握的高云星却输了。 而且从表情可以知道,高云星也同他们一样茫然;还有,地上那根冰柱是怎么回事? 龙茗铮对赤可不会有好脸色,他冷哼一声不回话。 赤也没指望他们说话,她站在冰柱上,环顾了同样静默的观众,发出一声嗤笑:“你们以为我会输?” 观众沉默,特别是方才叫嚣着赤会输的预言帝,此时个个都如老僧入定,闭目闭口,什么也不谈。 决战就在瞬间,看懂整个过程的修士极少,即便是金丹修士,看清的也不多,毕竟水炮的光芒实在过分耀眼。 不过观众中却也不乏高手,一名金丹后期散修沉默片刻后由衷地赞扬道:“此女以后必成大器!” “前辈,求教啊!她到底怎么做的啊?”发现竟然有人看清了全过程,人们急切地抢着问。 面对一张张希冀地脸,金丹修士也不卖关子,将过程叙述一遍。 原来,赤丢出大炎爆在短时间内弹开了身前的水珠从而解除控制,她趁这个功夫抽出了夜寒梭。 水炮轰下,赤迎着那水炮挥剑,放出一道冰牙,所过之处,水滴凝冰,水炮冰封! 失去水滴的支撑,漩涡再不能对赤构成威胁,她紧接着冰牙跳上冰封的水炮——也就是人们现在看见的水柱,施展她最擅长的冲锋技能,就这样一路冲到了高云星前面,直到被穆龙二人挡住。 “她在等,等高云星用水炮攻击的时刻,也就是瞬间决胜的机会!赤对时机的把握非常精妙,更重要的是她丢出大炎爆为自己左手短暂解除控制的决断,厉害,厉害!”金丹修士摇着头叹道。 众人目瞪口呆。 短短一瞬间,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赤,还真是无时无刻不在给人惊喜啊。 相比之下,四圣会的精英们,显得那样稚嫩单纯…… “你看着我干什么?”回到座位上的赤却早已将此事抛在脑后,面对越淋古怪的目光,她瞪大眼睛怼了回去。 “开场前,你在那挠头做什么?”越淋好奇道。 “哈?”赤回想了一会儿,终于想起了自己之前那个异常的举动,道,“四圣会太不要脸了,打不过我就想这种法子来打击我!一个擂台上总共就四个人,三个颜值身高都那么高,这不是故意羞辱我吗?长得好看了不起啊!” 越淋:“……” 0196 作弊 “衣服都烂成破布了还不换?” “喂,大庭广众之下,你让一个女人换衣服?色鬼!” “呸,你他妈算女人?母猴子吧!” “滚,我是猴子你就是史前巨蜥!” “老子掐死你!” “你来呀,你来呀!” 两个幽府之渊的搅局者,就这样旁若无人地在看台上打闹,与旁边阴霾的四圣会高层形成鲜明的对比。 怎么就让她闯到最后一轮来了啊! 眼看着赤在众人心目中的地位越来越高,四圣会的各位可谓是操碎了心。 最后一场的场地早已决定并公布,根本无法更改,并且因为地势的缘故,也无法像第一轮那样要求所有修士围攻赤,再说了,围攻就有用吗? 说不定就是把第一轮的惨剧重演一次而已。 “不如……我们直接告诉他们地点?”议事厅里,有人提议道。 “这个不好吧?” “除此之外,你还有任何办法阻止赤夺魁吗?” “可是,众人争抢同一件东西,那说不定最终也是被赤得了便宜呀!” “不,我们先把排位决定好。” “你这就是开玩笑了!要不你家排十一?” 众人争吵不休。 “别吵了!”终于有人站出来说话了,“这是关系到四圣会威信的大事,你们却各自为政,只为自家利益考虑!要是让赤夺了冠,你们以为还有人会在意你们家排第几名吗?那些愚民只会说四圣会不如幽府之渊!” 此言一出,众大佬都默然了。 他们都明白,此人说得在理! “现在和第一轮不同,已经解禁了,并且留下来的都是各门派的佼佼者,若是联手,和第一轮的表现绝对不一样!我只有一个建议,所有人开场直接集合,联手把赤杀死也好,杀出场外也行,绝不能让她碰到那件东西!” 有人尚在犹豫:“可是,这样会不会太明显了?所有人联手一起对付赤,说出去不好听啊……” “哼,不好听,难道你们以为第一轮做得还不够明显吗?这已经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无论用什么办法,绝不能让赤夺魁!绝对!” 赤望着蓝天发呆。 越淋百无聊赖地抠着椅子的扶手。 “喂,最后一轮,你带不带这个?” 赤看向越淋,只见他手心里躺着一块橙色的灵玉,正是四圣会发给参赛者的护身宝玉。 “要这个做什么?”赤推开他的手,笑道,“从决定来参加这个比赛开始,我就没有退路了,必须赢下去。拼死抵抗或许还有反杀的机会呢,这玩意太碍事了。” 越淋没有反驳,也往椅背上一靠:“也是,一群在死亡门槛上折腾的疯子,留什么后路?碍事!” “老越啊,拿到那件东西之后就靠你了,我觉得四圣会不会让我们全身而退。”赤一副轻松的模样,仿佛事不关己。 越淋白了她一眼:“先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吧!” 大比最终场开启。 这一轮是在一个古代小型秘境中进行。 秘境名唤“青瑶秘境”,同韩家秘境一样,也是古代浩灵宗的秘境之一,虽然地方小,却几乎位于中央大陆中央,据说下头还有隐形灵脉,汲取了大量天地精华。 不过这一切都是传言,无人知其真假。 青瑶秘境也不过是长了更多灵植,多了些怪异的灵兽罢了。 这一次,四圣会将十件宝物分别放在秘境的十个地方,而这十件宝物又分别对应十个名次,最终根据拿到的宝物进行排位。 排名第一的宝物,是一面镜子,唤作五行换元镜,属于古宝,但不知为何,它无法像正常法宝一样放大缩小,始终只有巴掌大。 这件法宝有两个作用,一是反弹所有五行法术,二是将五行之力注入,能把属性转化成相克的属性,比如将镜子握在手中施展火球术,镜面上放出却是水球术。 转化属性在一些特殊场合有用,可是大部分时间只是个玩具的而已,因此五行换元镜虽然神奇,实用价值却不大。 若不是这样,也不会把一件古物作为筑基期大比的奖励了。 对大门派的精英们来说,奖励是什么并不算重要,需要的东西自有门派提供,他们最在乎的还是名次。 因此,赤这个搅局者可以说是每个人的眼中钉。 青瑶秘境很小,就在大比会场的旁边。 观众只需呆在会场里,自有多方位的影像法宝对秘境中的情况进行转播。 进入秘境仍旧是随机传送。 赤刚一落地,扫视了一下四周没有发现危险,接着却出人意料地没有行动,而是从储物袋里取出一个阴阳鱼罗盘。 这是什么? 全场的目光都汇聚在她手中。 没见过! 就连四圣会的修士也完全没见过这样的东西! 那罗盘自行转动,白色的“鱼头”最终停在了一个方位上,亮起来! 没有丝毫犹豫,赤向罗盘的方向疾驰而去。 她干嘛?观众们一头雾水。 然而此时四圣会的人却脸色剧变。 怎么可能! 为什么她能找到五行换元镜的准确方位? 作弊的吧? 五行换元镜,本应该只是一件普通的古物,不存在能特别探查它的罗盘啊? 如果赤什么也不做直接向五行换元镜方位过去,四圣会的人一定会毫不犹豫判她作弊,可是赤偏偏拿出了罗盘,一个他们也理解不了原理的罗盘,通过罗盘找到了镜子的下落。 就像搜寻邪修的罗盘一样,知道五行换元镜的特性后,本来就是各凭本事寻找! 要知道这次大会为了照顾散修和新加入的家族,四圣会刻意在赛前公布了最后一轮需要寻找的十件宝物是什么,以避免别人说大门派占便宜的闲话,谁知道却给了赤可乘之机! 烦躁的同时,四圣会的人又感到疑惑。 赤为什么会直接冲着五行换元镜去?只是为了夺魁? 结合所有人都看不懂的罗盘,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 可是现在情况尚且不明,不可能叫停比赛,况且还有越淋这个煞神在一边虎视眈眈,现场根本没有镇得住他的人! 幽府之渊,出动一位王,一位右护法来参与此次大比,真的仅仅是来打脸的吗? 不对! 他们一定别有目的! 四圣会的大佬们恍然大悟,可是现在再搬救兵不会太晚了吗? “莫慌,上面已经派人过来了。” 突然,阴影中,一个冷静的声音传来。 是影卫! 所有人精神一振。 “那,要不要赶紧收拾掉赤和越淋?”有人低声急切地问道。 “不急,先看看他们到底想做什么,记住:要师出有名。” 阴影中的声音依旧毫无感情。 197 目的【二更】 赤来到罗盘所指的位置,一个小山谷。 她站在山谷的边缘,向下观望。 真是简单粗暴的做法! 山谷中平坦干净,一眼便能望穿。 山谷正中,一块凹陷的石头中,古朴的小镜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五行换元镜就在此处。 然而想拿到镜子可不容易,在山谷中,三头金丹期野兽悠闲地踱步。 众人的视线跟随观影符汇聚到野兽身上,仔细观察后,许多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三头金丹期野兽可不一般! 形如大狗,无七窍…… 这、这难道是混沌! 四大凶兽之一的混沌,竟然在这里出现了三头?四圣会好大的手笔啊! 不过很快有眼尖之人发现,这三头并非真正的混沌,而是大荒里一种名为“无眼恶犬”的怪物,据说是混沌的后裔。 它们并非没有七窍,只是没有眼睛罢了,它们鼻子、嘴巴和耳朵的皮能完美地闭合在一起,远远看去就像没有七窍一样,常被错认成混沌。 不过这里出现三头大荒的灵兽也很厉害了。 无眼恶犬没有眼睛,但是嗅觉、听觉都非常敏锐,想要欺负它们缺少视觉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对手已经搞清楚了,那么赤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杀掉三头金丹灵兽? 不,就算是赤也不可能做到吧? 众人屏住呼吸观望,然而却发现赤没有做出特别的举动,她只是慢慢往山谷里走去。 与此同时,各大门派的修士已经聚集在一起,他们还不知道赤已经找到了夺魁之物的地点,只能在不大的秘境里搜寻。 这一过程无聊至极,人们不断期待着双方相遇,可是却只能看见大门派的修士们不断绕着圈子,给赤留出了大量时间。 “这群傻子在干嘛!”有人忍不住骂道。 在观众看来,大门派修士就像无头苍蝇一样。 不过这的确太为难精英们了,他们哪知道赤会如此之快地直扑五行换元镜? 况且他们可没有赤那个神奇的罗盘,要是直扑夺魁地点,岂不是相当于昭告天下说自己作弊,提前知道五行换元镜的位置了吗? 待人们终于等到双方相遇的时候,赤已经走下了谷底,就这么大大咧咧得站在了无眼恶犬面前。 各大门派修士飞在空中,脸上尽是惊愕之色。 赤居然站在离三头金丹灵兽如此之近的地方,并且还没有受到攻击,为什么? 然而赤是不会给与他们答案的。 赤一步一步,轻声向五行换元镜走去。 无眼恶犬没有丝毫反应,就像赤这个人完全不存在一样! “不行,不能等下去了!动手!”眼看赤就要取得夺魁之物,门派修士们急了,纷纷向赤攻去! 然而,根本无需赤动作,感知到法术波动的三只无眼恶犬陡然扬起头,愤怒地张开血盆大口。 乖乖,这恶犬看上去没有嘴巴,一张开才发现,它们的嘴巴又长又大,一直咧到喉咙上,可谓是丑陋之极! 可不要因为它们丑就小看它们的实力! 三只恶犬一抖背部,身后竟然竖起一对薄如蝉翼的翅膀! 吼! 恶犬们显然把大门派修士当成了袭击者,怒吼着向它们扑去,根本不看下方解除隐息后借着日木风生避开攻击的赤。 领地不容侵犯! 在恶犬们看来,赤不过是个温和的蝼蚁,而空中的修士居然敢主动袭击它们的巢穴,必须先弄死谁不言而喻。 三只大荒金丹灵兽可不是好应付的,大门派修士再也无暇顾及赤,拼尽全力去抵抗恶犬! “这群蠢货!”四圣会的大佬们气得直跳脚,却忘了若是换作他们,这么短的思考时间内也无法做出更好的应对。 赤怎么避开恶犬搜索的? 他们想不明白也没精力去想了。 众目睽睽之下,赤捡起五行换元镜。 胜负已经分晓。 简直像儿戏一样。 最后一场比赛,双方甚至没有擦出火花,就已经决出了胜负!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赤没有露出任何夺魁的喜悦。 她抬头望了望天空,然后端起镜子,让其镜面对准太阳。 火。 赤控制火灵气在镜子边缘形成一个圆圈。 火灵气缓缓融入镜子。 她要做什么?人们紧张地看着赤,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火灵气被镜子完全吸收,预想之中镜子放出水灵气的情况并未出现。 金。 金灵气同样从镜子边缘被慢慢吸收。 紧接着,木、土、水,三种灵气依次被吸收。 赤似乎松了一口气,她放开五行换元镜退到一边。 此时的镜子就好像被阳光拖拽着一样,面朝太阳稳稳地浮在空中,并且逐渐透明起来! 四圣会的大佬猛地站了起来,他们感觉到了,灵气在变化! 越来越多的人发觉了不对劲。 灵气开始向五行换元镜蜂拥,而五行换元镜,竟然慢慢变成了完全透明的琉璃状,自行飞上天空! 天空中死斗的修士和灵兽停下了。 三只恶犬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四散逃走,只留下在灵气乱流中飘摇的大门派修士。 五行换元镜发生了什么? 他们同样不明白。 是不是应该阻止? 一名修士操控飞剑想要拦住镜子,谁知飞剑飞到离它三丈之处再也支撑不住被远远弹飞出去。 挡不下来! 五行换元镜飞到数百丈之高处,突然旋转起来,一道耀眼的白光从镜面陡然脱出,直轰向地面! 轰隆隆! 大地震颤!这种感觉,就好像异宝将要出世! 有宝物! 这对每一个修士来说都是激动人心的事情。 会场里的修士们再也忍不住,各显神通飞向青瑶秘境。 乱了,全乱了! 四圣会再有本事,也无法阻止如此数量修士乱飞,他们一跺脚,也飞向青瑶秘境,原本人山人海的会场,瞬间空了大半,只留下不能飞靠双脚奔跑的炼气修士推推搡搡地想从门口挤出去。 咔嚓! 犹如小鸡破壳,青瑶秘境一处普通荒地的地面突然裂开。 大地向两边褪去,一个尘封不知多久的地下秘境呈现在世人面前! 要说秘境其实并不全对,这里只是一个庞大的深坑而已,唯独在深坑的中央,一只高大傲然的白玉麒麟昂首挺立,嘴上叼着一颗一人高的透明玉珠。 此时青瑶秘境上方已经聚集了许多元婴、化神修士。 看到如此奇景,人人都想破坏秘境的禁制往里闯。 可是他们不敢,因为一个扛着战斧的男人正在一边哈哈大笑着睥睨着他们。 “哈哈哈,现在可是在比赛啊,小子们,要是谁敢去破坏比赛,休怪老子的战斧无情!” 异宝固然重要,可是那也得有命消受。 赤和越淋来参加大比的目的原来是这个!绝不能让他们得逞! 四圣会的人心里大急。 上面不是说已经安插好人手对付越淋了吗?怎么还不来? 0198 实力为尊 赤似乎早已料到此处大地会破开,抢在其他筑基修士前赶到麒麟身下。 真高!赤没感叹太久,迅速御剑而上,直飞到麒麟的嘴边,伸手摸向那颗一人高的大玉珠。 远处的筑基修士们大急,连忙拿出看家本领,什么前辈给的防身法术,什么罕见符咒,尽数向赤丢去,期盼她放弃取走玉珠。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赤并未拿走玉珠,反而是她的手穿进了玉珠! 赤没有丝毫意外,她一用力,整个人也钻了进去! 法术符咒慢了一步,纷纷打在玉珠上,却被玉珠轻易化解,一丝划痕都没有留下。 人能进去,法术、符咒却进不去? 人们瞪大了眼睛——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事情! 赤不理会众人的反应,她看向眼前之物。 在大珠子的中央,还有一颗水晶般的小琉璃珠缓缓地悬空转动着。 深吸一口气,赤伸出左手轻轻握了上去! 剧痛从手心传来,伴随着不断的“咔嚓”声,坚硬的骨甲破裂,赤竟然看到了自己久违的左手,可惜只是瞬间,透明的丝线从琉璃珠上伸出,将她的左手死死缠在其中,一股灼热的力量顺着经脉强势侵入体内! 好烫!是炎属性! 赤痛苦万分,经脉各处都有细微的爆炸,是炎灵气在体内不断炸裂! 突然,手上的感觉一变,经脉中好似有罡风吹过,每一寸肉体都像被细密的刀刃切割! 是风! 赤痛不欲生! 炎风雷毒冰,该不会每一个变异属性都要来一遍吧? 赤在这边遭受折磨,筑基修士们心急如焚,他们想把赤给弄出来,可是无论是法宝还是法术都无法穿透大珠子的外壳,难道只有人体可以? 要去把赤给拖出来吗? 大家都想到了这点,但是要和赤近身,却又谁都不愿意。 秘境外的天空中,一群元婴、化神的大佬面对越淋的淫威不敢动弹,那沉重的战斧,不知捣碎过多少人! 支援呢?快来啊! 似乎上天听到了他们的呼唤,五道遁光陡然在天边亮起,霎时便到了眼前。 众人定眼一看,好家伙,五名炼神期修士! 他们的到来让四圣会的人松了一口气,底气十足起来。 “干什么?”然而面对五名炼神期修士,越淋没有丝毫慌张,他轻蔑地扫视了五人一眼,冷笑道,“小兔崽子,你们胆子不小啊,一来就把老子围住。” 五人面色冷然,修为最高者对越淋道:“你莫要嚣张,这里是四圣会的地盘!” “嚣张?嚣张的是你们这群垃圾吧?四圣会了不起?是谁规定老子不能站在这里的?上来就把老子围了,想撕毁协议围攻老子?”越淋毫不客气地放出气势,凶厉地威压惊得五人齐齐变色,后方的元婴化神更是不济,脸色惨白者不在少数,至于金丹筑基,都躲得远远的围观,没有一人敢上前。 太可怕了,这是杀了多少人练出来的凶暴气息啊! 幽府之渊的人恐怖如斯! “大比出现意外,你却阻拦我们处理,这说不过去吧?”越淋固然恐怖,可是四圣会的面子不能丢,五炼神也只能硬着头皮说。 越淋仰天大笑:“一个筑基期小垃圾的大比出点意外就要炼神期来处理?你们四圣会养出来的都是羊羔崽子吗?‘旷世奇才’大比的结果还没分晓你们就急着进去,说吧,是不是想坏了规矩?” 越淋的话十分刺耳,可是偏偏实力强横,五炼神的脸色极其难看,却不敢动手。 幽府之渊沉寂了三百年,可是关于这群疯子实力的传言却没有消失,再结合赤的表现和越淋外放的气势,五炼神很怀疑要是动起手来,他们会像被赤干掉的筑基期修士那样,个个死得惨不忍睹。 况且,他们师出无名,反而让越淋占据了主动权。 越淋成了维护大比尊严的正义之士,而他们却成了想破坏大比的罪人。 双方僵持不下。 秘境里,筑基修士们总算是做出了决断,由一个妖修去禁制里抓赤出来,其他人在一边为他护航。 那妖修小心翼翼地飞到大珠子旁边,伸手一摸,愣住了。 “快啊!愣着干什么!”后面的人十分焦急。 可怜的妖修哭丧着脸转过头来:“不行,我进不去!” “啥?”众筑基傻眼。 赤感觉自己简直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五个变异属性,轮番折磨了她一遍。 她几乎昏过去,似乎还隐约听见了心魔秦炎的怒骂。 总算是过去了…… 赤翻着白眼,豆大的汗珠不断从脸颊滑落,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起来一样。 她喘着粗气抬起头,眼睛逐渐恢复了焦距。 左手的骨甲恢复完全,并且骨甲上的黑色纹理更深了,玄奥的感觉更甚。 她收回左手,那颗原本定在空中的琉璃珠轻易地被她拿下来,此时就静静地躺在她手中,流露出七彩光华,像彩虹一样,煞是好看。 “嗯?”赤举起右手想要摸摸琉璃珠,却发现自己的右手竟然也覆盖上了一层骨甲,从指尖到手腕。 又长了! 赤不知道自己到底该高兴还是悲伤。 看样子全身覆盖在骨甲中的结局是可以预料了。 “我又不是甲壳虫,变成那样也太惨了吧?”赤哀嚎。 “你在干什么!东西拿到了就快点出来!”外面传来一声怒吼。 赤一惊,只听砰的一声,一个影子撞在大珠子外面,正是越淋! 赤哪里敢怠慢,跨步跳上越淋的飞行法宝——一只酒桶。 赤抓紧越淋的衣服,突觉上方有液体滴下:“你受伤了!” “小伤!”越淋抹掉额头的血迹,恶气不减地对着空中一人道,“四圣会的垃圾,动手的后果想好了吗?” 只见空中一人衣着飘飘,仙风道骨,口气却无比地森然:“这里是四圣会的地盘,你们从我们的地盘上拿东西,还不想被追究?” “你是不是老糊涂了?天下秘境的规矩,秘境的东西谁拿到就是谁的,管你是谁家的地盘!”面对此人,越淋依旧不改往日的嚣张,或者说,他的气势甚至比赤以往见到的更加高涨! 遇强则更强! 这就是煞星越淋! 可是…… 赤看向前方那人,越淋已经是炼神后期,可他的修为远比越淋要高。 返虚修士! 四圣会竟然出动了返虚修士! 赤微微皱眉,虽然不意外,可是她们的确处于危险之中。 那返虚修士冷哼一声:“既然如此,天下秘境的规矩也同样有强者为王一条,我更强,从你的手里抢走宝物有何不妥?” 围观的修士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强者为王,实力为尊,越淋和返虚修士还真是把修真界最残酷的铁则演绎到了极致! 一场势力之间的角逐竟然被硬生生地说成是私人恩怨,果然谁拳头硬谁就有道理! “好啊,各凭本事!”越淋丝毫不惧,眼中战火陡然亮起! 然而不等双方开展,空中又是两道身影出现。 又是返虚修士! 四圣会居然出动了三名返虚修士!这个越淋真有如此厉害? 围观者目瞪口呆。 0199 钥匙【二更】 不管越淋再怎么强,也无法应对三名返虚修士,更何况这三人还是四圣会的高手,实力绝非一般返虚修士可比。 赤的心悬了起来。 “越淋,你确实有几分本事,但是如今你绝不可能逃走,交出在秘境里得到的东西,我们可以放你一条生路!”一名返虚修士严厉地说道。 “哈哈哈,老子纵横修真界五百多年,遇到过无数选择,就是没有认怂这一条,要东西,来战便是!”越淋狂傲地笑着,战斧在手,直接攻了上去! “哼,找死!”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三名返虚哪里还会留手,他们巴不得找个理由把越淋干掉。 三道七阶法术同时出手,顿时搅得天地灵气大肆动荡,就连遥遥相望的金丹筑基也被乱风吹得东倒西歪,威力之巨大令人咋舌! 越淋,一代枭雄,要就此陨落了吗?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本仿佛玉石制成的书凭空出现,毫无预兆地挡在越淋身前,将三返虚的法术尽数抵挡,而自身却未被撼动分毫。 “是谁!”返虚修士们又惊又怒,没想到这个节骨眼上还有人敢来挡四圣会道。 “是我。”沉稳的男声传来。 三人抬眼一看,俱皆变色。 越漓!怎么是他! 越漓,这个男人同样是返虚期,可是和他们的差距可谓天差地别,这是他们不愿意承认却切实存在的事实。 肃王手下第二把手,越漓,已经不是返虚修士可以应付的等级,幽府之渊的每一个人,都超乎寻常的强大! 面对惊惧交加的四圣会修士们,越漓没有叫嚣也没有挑衅,只是一拂袖子,带着越淋和赤消失而去。 “告辞。” 四圣会的旷世奇才大比,就此以赤和越漓兄弟大获全胜并全身而退结束。 大比的二到十一名并没有决出,可是也无人有心情去管这些小事了。 幽府之渊! 这个令某些人又怕又恨的势力竟然以如此高调的方式重返修真界! 现在全天下都知道,有一个和四圣会对立,却又强大无比的势力正在重新崛起。 人心浮动。 爱戴四圣会的人,正直的人,均为此感到无比愤然,好不容易建立的秩序,又要被恶给破坏了吗? 然而,在人们看不见的地方,光明之下的阴影里,也有的人却在担心别的事情。 暗流涌动,未来难料。 …… “你确定是这里?”半个月后,赤站在幽府之渊的深渊底部,怀疑地斜瞥着越淋。 “老子怎么知道那位大人怎么想的?这里一直都不准王之外的人进!老子只负责送你过来,不负责解说,快滚进去!”越淋指着旁边一个暗紫色的洞穴不耐烦道。 赤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对这个粗鲁的男人表示愤慨,却也只能无可奈何地独自走进洞中。 幽府之渊本就很深,可脚下的路却还在向更深的地下延伸。 洞穴的石壁一片冰凉,不知为何隐隐释放着暗紫色的光芒,只能让赤隐约能看清前路。 保险起见,赤取出夜寒梭,让它浮在身前照明,手里握着从青瑶秘境得来的琉璃珠,向深处前进。 “这里真的是重要的地方吗?怎么连个禁制都没有?”赤疑惑道。 “若你没有艳王令便会感觉到禁制的阻挡。” 赤停下脚步:“老大?” 这个声音的确是醉鬼的,可是通道没有到尽头,赤也没看见他人影,唯有醉鬼的声音仿佛就在身边响起。 “你快下来吧,走快些,距离还很长。”醉鬼幽幽道。 “哦。”赤不再犹豫,应了一声,加快脚步向下方跑去。 七拐八拐的,依旧没有看见尽头,两边的石壁处处看起来都很相似,要不是醉鬼方才说话了,赤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遇见了“鬼打墙”。 从通道钻出来的时候,赤还有些恍惚,直到她看清醉鬼那个慵懒的身影,才如梦初醒。 “老大,这里好深。”赤松了口气,慢慢踱到醉鬼的身边。 醉鬼撩开滑落到眼睛上的长发,依旧是闲适朦胧地笑着:“四圣会的大比玩得开心吗?” “玩什么啊,除了开头装逼很爽,后面简直累死了,要是越漓没有来,我和越淋怕是要交待在那里了!”赤不满地嘟囔着,“如果这东西真的这么重要,为何不叫其他王去取?他们比我厉害多了吧?” 醉鬼望了一眼赤递过来的琉璃珠,却没有接下:“你又不是没猜到,何必问我呢。” “好吧,”赤撇撇嘴,从越漓向她讲解此物取法的时候,她便有了初步的猜测,“该不会是因为我对五异属性的亲和性全都好吧?” “不只是好,是平衡。五行、五异属性,你对十种属性的亲和性,现在应该说是‘天赋’完全一样,只有你这样的人能取得它们。”醉鬼纠正道。 赤怀疑道:“哈?我记得我并没有施展过全部属性的法术吧?你怎么判断的?” “因为你不是人啊。”醉鬼笑道。 “呸,”赤瞅着他,“这不是我当初说你的话吗?你身为不知多少岁的老头子,地位崇高,怎么能随便骂人呢!” “终于承认当时你在骂我了?” “唔……” “这里是囚牢。”醉鬼突然转移话题。 赤措不及防,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哈?” 醉鬼脸上的松散之色消失,只留下浅淡的伤感:“琉璃珠是囚牢的钥匙,一共五颗,分散在五片大陆的秘处。想要打开囚牢,就需要将琉璃珠聚集,分别放在这些石台上。” 赤环顾一圈,果真在这个不大的石室中发现了五个造型几乎一模一样的石台。 石台上有凹槽,应该是盛放琉璃珠的地方。 散发着令人迷醉七彩光芒的琉璃珠竟然是囚牢的钥匙? 赤一时间有些不适,如此美丽的东西怎么会和阴暗的囚牢扯上关系呢? “既然是囚牢,那里面囚禁的又是什么?”赤皱着眉头询问。 酒鬼抬眼对上赤质疑的目光:“等你救它出来,自己问它好了。” 现在不能说? 赤有些不甘:“你这么厉害,就不能暴力开门?” “我还没有暴力到能打开囚牢的地步。”醉鬼差点被赤给气笑了,暴力,这算夸赞还是阴损呢? “那你去搜集‘钥匙’呗,嗖嗖嗖嗖,四下,四个钥匙到手,何必等我一个筑基期慢慢磨时间?”赤总觉得其中有不同寻常的东西。 醉鬼摇摇头:“我也不清楚全部钥匙的具体地点,况且,我并不能直接干涉这里的事情。” “这算什么道理啊?该管就要管啊!”赤不服气道。 醉鬼温和地望了她一眼:“何必故作天真。有的规则是用来打破的,可是有的规则却是需要自觉遵守的,不然整个世界就全乱了,没有秩序就只能走向毁灭。” 赤紧盯着醉鬼。 “你做什么?这样看我?”醉鬼口气有些无奈。 “感觉你在下一盘大棋!”赤举手申明,“我可不想做棋子!” “谁下大棋了?”醉鬼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这么怕被我哄骗,那就快点变强,用自己的眼睛去见证啊。” “我会的!”赤斩钉截铁地说道。 “嗯,这把钥匙先放下吧,等你搜集到了其它钥匙,来这里就可以了。”醉鬼指着一个石台道。 “顺序呢?” “和五片大陆的方位一致。” 赤走到中央的石台上,郑重地将琉璃珠放进凹槽中。 只见自己脚下原本干净平整的地面突然亮起红色的光华。 赤赶紧跳开。 光华之后,地上出现一道森然的正方黑门。 这里竟然布置过幻术!自己踩在上面居然对此毫无所觉! 赤惊讶地看着毫无装饰的黑门。 “好了,你回去吧,艳王域还有许多事情等着你。”醉鬼平和地下了逐客令。 “……好吧。”赤最后扫视了一眼石室,以及那颗漂亮的琉璃珠,这里十分平静,可是却让她心头涌起不舒服的感觉。 反身回到通道,赤逐渐远去。 0200 变强吧 离开令人浑身发毛的地底,即使是越淋恶狠狠的话语,听起来都令人舒畅。 在越淋的帮助下,赤回到了艳王域。 “这里,真的是艳王域?”赤惊讶地凝望着面前的景象,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紫陌丰田,屋舍俨然,艳王域一副欣欣向荣的样子,和三年前判若两域! 赤满脸惊异地走入田间,踩在松软的田埂上。 虽然空气中的灵气还比较稀薄,可已经比过去好太多太多,她心中欣喜,却找不到话语来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 “啪叽,赤!”远处有东西高叫。 “龘!” 数十日未见,龘果然还是那个大肚子的条纹丑蜥蜴,不过从它的眼神可以看出它的心情也非常好。 “这里怎么变得这么好了?”赤难以置信地问。 “啪叽,我刚回来也觉得惊讶呢,我们明明只种了一小片地,也没盖好房子,或许是卫前辈做的吧,不过我可不敢去问他。”说起卫不灭,龘一个劲地后缩。 龘和卫不灭还真是不对路啊。 赤摇头痴笑:“那熊和小葱呢?” “熊被越漓治疗后,便到诡王域去调养了,越漓说诡王域水灵气充足,最适合它养伤。” 诡王域…… 想起诡王那个和自己矛盾颇大的女人,赤也不免皱眉,不知道她们是否会好好待熊,待会儿还是去看一看吧。 “洪冲的话,应该在灵瓶树那边吧,灵瓶树已经长大了好多,果然这里的气氛适合它生长。洪冲结丹在即,还是不要打扰他比较好,有灵瓶树在旁边,他结丹应该不成问题,就是速度慢,谁让他是僵尸呢?”龘如此说道。 “那你呢?”赤突然问。 “我?”龘一愣。 “沉迷于种田对艳王域虽好,可是我们还要一道去外面闯荡呢,你的修为要是停滞不前,会让我很伤脑经的,你可是咱们的军师啊。”赤拍拍龘光滑的脑袋。 龘呆了片刻,低下头:“知道啦知道啦,我也会好好修炼的,啪叽!” 告别的龘,赤带着纠结的心情前往诡王域。 这一回她没有受到阻碍,迎接的人也换成元婴后期修士。 双方默契地没有提起之前的不愉快,一道来到熊的住地。 “赤!” 依旧是兴奋的问好和亲热的蹭蹭,熊几乎没有变,除了身体还有些虚弱,皮下没多少肉,瘦瘦的,看起来怪怪的。 嘱咐熊好生恢复,赤最终回到了艳王域。 卫不灭对三年未归的她是什么态度,赤还摸不准,也就没敢去找他,只是寻了个新房子住下。 穆潇冷已经结丹,自己可不能被她甩下太多啊。 …… 两年后。 幽府之渊。 晴朗的天空陡然变色,艳王域上空风雷大作,只有筑基七层的龘忧心忡忡地望着空中,生怕风雷毁了自己的心血。 不过当雷劫降下的时候,龘才发现这雷劈的地点好像有些不对啊。 “哇,打雷了打雷了!遭天谴了!”勉强进入筑基四层的熊对着天空不住地嚎叫。 熊在一年半前就回到了艳王域,重新变回了那个肉乎乎的毛球,似乎还更胖了。 咔咔。 木门开启的声音。 “哇,这雷劫可比穆潇冷的重多了,小葱这回会很艰难啊。” “赤!”笨熊高高兴兴地向来人跳过去。 龘却不像熊那样后知后觉,它惊愕地盯着来人看了好一会儿:“什么情况!你怎么结丹了?连雷劫都没有你怎么结丹成功的?” 赤抱住自家肉团苦笑道:“确实没有雷劫,心结差点要命。” 原来,赤结丹和筑基一样,都进入了赤骨天梯的精神世界,直接迎来心魔秦炎的破口大骂。 因为琉璃珠的刺激,赤提前长出了右手的骨甲,身体和骨甲的适配程度很低,所以她除了骨甲坚硬一直没发现右手的骨甲有何特别之处。 通过心魔秦炎,赤才知道若是正常结丹,她右手的骨甲应该能大幅度提高她对雷毒属性的亲和性。 跳过了这一步可怎么办,难道要失去如此重要的能力? 当然不行,心魔秦炎第一个不答应。 她竟然就地幻化出雷属性和毒属性的法术,和赤在赤骨天梯里展开了激烈的对决,不对,是单方面的痛殴。 赤苦苦支撑,差点被她打死! 心魔秦炎还真是毫不手软,招招致命,赤感觉自己好几次都在死亡线上徘徊,总算是挺了过来,最终被心魔秦炎臭骂一顿后踢出了精神世界。 所以现在赤虽然身体健康,可是精神萎靡不已。 不过洪冲的雷劫来了,赤也顾不得休息,带着两个修为拖后腿的宝宝去看望洪冲。 乌云散去,赤三人方才跑进山坳。 只见一个黑糊糊的人瘫倒在地上,地面焦黑一片,死了不少灵植,除了已经长到半人高的灵瓶树,满地狼藉。 三人赶紧扶起洪冲。 熊像模像样地把耳朵贴在洪冲的胸口,复而大惊失色:“不好,没有心跳了!他死了!” 啪!小爪子拍在熊的头顶。 龘痛心疾首:“蠢熊,我费尽心力教你人语和常识,你给我点面子好不好,不要再卖蠢了!他是僵尸,你听心跳做什么!” “啊?”熊讶然,天真地问,“那我听哪里才好?” “听肚子吧,如果有肠胃蠕动的声音,他一定还活着。”龘煞有介事地说。 “好哒!”熊乖巧地低下头又去听洪冲的肚子。 龘扶额。 赤嘴角抽了抽:“嘛,也不是不行,还是有道理的。” “好像在动!”熊听了一会儿,笑嘻嘻地抬头问赤,“你要不要听听?” “不用了,我试过他的鼻息,只是昏过去了。”赤赶紧拒绝熊热情的邀请。 洪冲过了许久才醒来,经过一番询问,赤才知道原来他抵抗雷劫还算顺理,可是谁知最后一道雷劫却莫名其妙地打偏了,打向了他心爱的灵瓶树。 心爱之物岂可毁掉? 于是洪冲奋不顾身地扑上去,最终就成了这副模样。 熊听后连连点头,赤和龘除了翻白眼根本说不什么话来。 无论如何,艳王域中有两人结丹,实力暴增不少,怎么看都是可喜可贺之事。 至于之前要求赚灵玉的任务,有醉鬼先一步走了关系,洪冲回来后又交给他十万黄玉,想必卫不灭不会追究赤的违约之过了。 “下一步怎么做?”洪冲问。 结丹了,眼界不同以往,洪冲立刻想要出去转转,他的龙炮已经饥渴难耐! 僵尸修行也很快,可是结丹却会花费大量时间,他在艳王域关了两年,早就想出去透透气了,所以才有如此一问。 “功法,”赤指了指熊和龘,“我两因为体质原因并不依赖功法,可是它们的修行速度跟不上进度了,我们需要出去为它们寻找合适的功法。” “好。”洪冲点头。 熊这一次敏锐地注意到了赤的话外之音,可怜兮兮地问:“赤不能带我出去吗?” “抱歉,我……”赤习惯熊跟在身边,可是这一次,双方境界不同,的确不适合同行。 龘像个老前辈一样拍拍熊:“好啦,你就跟我一起老实地呆在这里,不要出去拖后退,否则遇到危险还要费心来照顾我们,她们也很费劲。” 熊闻言,只能哭丧着脸点头:“好吧。” 怜爱地揉揉熊的脑袋,赤坚定地说:“放心交给我吧。” “我守家也不会懈怠的!”熊也揉揉赤的头,咧开嘴露出天真的傻笑。 “我种田也不会懈怠的。”龘也插嘴道。 四个伙伴会心一笑,欢乐和希冀在艳王域上扩散,扎根。 0201 泪月往事【二更】 “老越。” “呸!混账艳王你又来了!” “不要这么生分嘛。” “屁,老子就知道,你绝对是没完没了的!” “又不是天天白用,我们这次带钱了啊。” 赤和洪冲站在肃王域内,无赖地扯着越淋求传送。 越淋气得半死,这叫什么事儿啊! “还有啊老越,你知不知道哪里有兽修的功法啊,我们急需,推荐一下。”赤不顾越淋头顶燃起的火苗,继续死皮赖脸地问。 “老子不是你的狗头军师!” “人头军师,说出你的建议。” “啊啊啊!老子怎么会摊上你这个狗皮膏药!” 越淋在经过赤的死缠烂打和激烈的心理斗争后终于屈服,怒气冲冲地把赤和洪冲丢到一个传送阵上。 “哎哟,老越,你这是要把我们送到哪去啊?好歹给个说法吧!”赤躺在传送阵上假嚎道。 越淋指着传送阵:“你瞎啦!不会自己看?” 赤定眼一看,传送阵上果然刻着几个字——浑冥修真域。 “这个名字听起来很危险。”赤摸着下巴道。 越淋狂翻白眼:“怕了就给老子滚下来!” “不怕不怕,你快发功吧。” “发屁功,看不见传送阵上的凹槽吗?一万黄玉,少一块都不行!” “一万?抢钱吧!”这一回,赤是真的在哀嚎了。 虽然有洪冲做偶像的功劳赚了不少东西,可是丢掉废品,刨除留在艳王域的矿石和灵植以及可以服用的丹药,再减去一点点分给熊和龘的零花钱,赤和洪冲身上总共就剩下一万多黄玉了,这不是刚出门又要变成穷光蛋了吗? “你是在搞笑吗?这传送阵又不是随机的,虽然也不是很精准,但总比随机进别人家里好,你现在是全修真界的知名恶棍,想活命就悠着点!”越淋不情愿地解释道。 “谁是恶棍啊!”赤不开心地嘟囔着,却还是只好让洪冲在传送阵里摆上黄玉,“对了,我们要怎么回来啊?” “修真域那么大,老子怎么知道你们逛到什么地方突然想回来?” “你不要这么不讲理嘛,难道就不能像我们从玄梦葬魂城回来时那样,找最近的传送点?”赤双手抱在胸前质问道。 从玄梦葬魂城出啦,越漓带着赤和越淋一路飞奔到旁边的沙虚修真域,在边陲地区找到了一个回幽府之渊的隐秘传送点,这才省下了数月的路程。 “浑冥北部有一个点,可是离你们传去的地方太远了,只能往东走,去仁恩修真域,边界处的松花县城有个传送点。不过去仁恩你得更小心点,那边是真的不把虚兽当人看,老子早就想把这个垃圾修真界一把火烧干净了。”说到此,越淋露出一副想杀人的表情。 “这么危险你怎么不早说?”赤斥责道。 “你不是不怕吗?”越淋歪着嘴巴嘲讽道。 正事要紧,熊和龘还等着呢。 赤无心和越淋争辩:“好好好,走吧小葱。” 洪冲点点头,将最后一块黄玉塞进凹槽。 光芒亮起,传送发动。 …… 黄沙漫天,乱风永不停歇,干涸的地面铺满了沙砾,偶尔可以看见枯槁的植物和白森森的骨头。 这里就是浑冥修真界东部了。 赤赶紧激活法衣。 虽然她的法衣都是一阶下品的渣渣,斗法时一点防护作用都没有,但是防风防沙还是可以的,并且还节省灵气。 洪冲就麻烦了,他的尸玄肩甲是镂空的甲身,轻巧,可是却没法挡住沙子,激活护罩的话消耗又太大,只能造了一个透明灵气面具扣在脸上,很麻烦,看上去也傻傻的。 “呸,怎么把我们传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来了?”赤愤愤不平地取出地图。 通过地图大致可以看出浑冥修真域和仁恩修真域的边界处正巧是一片沙漠,原名泪月遗址,现名无望沙漠。 赤摸摸下巴:“嗯?遗址?难道此处真有机缘?” 稍微打起了精神,赤点开地图,找到简介。 泪月遗址,古泪月门地界,泪月门被灭后逐渐沙漠化。 又是一个覆灭的惨剧啊。 赤摇摇头,细读泪月门的介绍。 泪月门,建立于三万年前,(古)中等偏下水平门派,曾因第十七任掌门符清及其契约伙伴黑月盛极一时,接近大型门派水准,后逐渐没落成小型门派,于一千年前为仁恩修真界仁颂门所灭。 过去的惨剧赤无心去关注,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四个字上。 契约伙伴。 赤眼前一亮,赶紧点开黑月的介绍。 没想到黑月和符清竟然是关联介绍,这么一点,两个名字同时闪烁,介绍内容弹出。 赤一目十行地看完,之后震惊万分:“怎么又和秦炎那个小鬼扯上关系了!” 原来黑月本是一条普普通通的田园犬,而符清则是一个小乞丐,古代修真界还不像现在这样低阶功法满世界流传,有资格修真的人少之又少,更何况乞丐和狗? 谁知有一天,符清和黑月正被一群富家大狗欺负时,天降一小孩,嚷嚷着主持正义,不但把大狗赶走了,还不知哪根弦搭错了顺便帮符清和黑月测了一下天赋。 不测不知道,一测吓一跳,两者竟然都是天资卓越之辈! 不过那破小孩孑然一生,不愿收徒,就把一人一狗带到了泪月门。 说秦炎是小屁孩吧?心眼又贼多。居然用上古之法给符清和黑月签了平等契约,根本无人可解,因此也没人能抢得了黑月做灵兽,符清和黑月就这么安安心心地在泪月门修炼,一路成长为门派最强组合,带领门派走向巅峰。 秦炎。 盯着这两个字,赤表情恶劣。 “怎么了?”洪冲在一边看着赤的脸色时阴时阳,关心地问。 赤狠狠戳了“秦炎”两个字以下:“这家伙对我来说很麻烦。” 洪冲本来对简介什么的不感兴趣,听赤如此说道,也凑过来看秦炎的简介。 谁知这一看,洪冲顿时被惊到了。 哗,好长一串! 赤也惊愕地对着足有“九百九十九页以上”的列表叫道:“怎么会这么多!” 她随手翻了翻内容,顿觉无语。 这叫简介? 怎么不去写小说? 好好的简介,居然把秦炎的生平事迹,包括民间传说全部写了上去! 画这个地图的人是秦炎的脑残崇拜者吧! 看不出来秦炎这个臭小鬼还特别受欢迎,民间传说多得爆炸。 不爽! 再说如此多的字看得赤头大,她干脆把简介给关掉了。 回去把这玩意丢给龘看,再让它精简地讲给自己听算了,反正龘最爱看这些娱乐八卦。 不管怎么说,此处或许真有兽修的功法,毕竟黑月也是兽类,就是不知道被毁灭的泪月门是否所有财产都被仁颂门抢走了。 看着似乎永不停歇的黄沙,赤犯难了:该从哪里找起呢? 0202 毁坏 赤无法确定自己的具体位置,她只知道身处沙漠,无奈,只能先随便走走看。 赤取出飞剑。 “我一个金丹修士,用二阶极品飞剑是不是有点掉分?”赤幡然醒悟,羡慕嫉妒的目光投到洪冲的脚上。 洪冲无辜辩解道:“额,卫前辈直接给我做的三阶极品法宝,那个,我已经穿好久了,而且是男式的,你不合脚。” “谁说要穿你的了!”赤白了他一眼,御上飞剑飞了出去。 反正她飞行水平差,就用二阶法宝练练好了。 迎着乱风,赤飞得十分艰难,然而最让她恼火的是,飞了两个时辰了,还没看见任何活物。 “这里怎么回事?人和兽都死绝了吗?好歹曾经也出过不小的门派,竟然荒芜成这样!灵气呢?怎么如此稀薄?”赤难以置信地说。 门派一般会选址在山清水秀或者灵气浓郁的地方,特别是这种古代传承下来的门派,地下肯定有大型灵脉,即使门派覆灭了,环境过段时间也会自我修复,变成如此凄凉的沙地简直不可思议! “生气和死气都很少。”身为僵尸,洪冲给出了自己的发现。 死气也少? 那这里恐怕什么东西都难以生长了。 赤眉头紧皱:“启云遗址就像被掏空了一样,难道是地下灵脉出了问题?” 两人继续前行,终于在茫茫黄沙中发现了一点不同,似乎是一个小镇。 赤和洪冲赶紧飞过去。 片刻后,两人在小镇中央碰头。 “是空的。”洪冲说。 赤烦心地指着旁边干枯的河床道:“嗯,没有水普通人根本坚持不了几天,房屋都是废弃许久的样子。不过好歹找到了河床,延着河床走,或许可能找到没有干枯的河流,旁边或许有生命迹象。” 洪冲依言,两人延着河床探寻。 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是找到了一个小绿洲。 绿洲不大,只有亩来宽,中间有一滩活水,以之为中心长了些不算茂密的坚韧植物,却在风沙中显得无比脆弱。 绿洲里没有人烟,只有一些小型动物,看见赤和洪冲的到来,害怕地躲在植被下瑟瑟发抖。 赤倒没有去欺负这些可怜小动物的意思,她蹲下身,仔细摸了摸地面:“这里和外面不太一样,灵气稍微浓郁一点点。” “生气也是,可能下方有灵脉?”洪冲应道。 赤正待点头,突然眉头一皱,在地上挖了起来。 很快,一块残破的法宝出现在眼前。 “这是……四阶法宝!” “是啊,元婴修士的法宝居然都碎成这样了,此处或许发生过激烈的战斗。”赤摸着法宝上的伤痕若有所思,可是回望四周,其余痕迹或许都掩藏在风沙中了。 找不到更多线索,两人只好继续前行。 一整天的路程,赤和洪冲见到了好几个残破的村落,却没有一个活人,有的破屋下还残留着人的尸骨。 终于在两人绝望之前,一座笼罩在禁制里的小城出现在风沙中。 赤赶紧蒙上脸——反正沙漠里需要防风防沙,蒙脸也不算太奇怪,双手戴上事先缝好的手套,和洪冲一起向小城飞去。 沙水城。 金丹修士对于这个城市来说可是大佬,没人敢招惹赤和洪冲,守城的卫兵只好陪笑着对他们说些可怜兮兮的好话,连入城费都不敢收。 “沙水城只是个乡下小城,沙漠里生存很不容易,如果遇到不合心的事情,求两位前辈不要和小的们一般见识。”卫兵小心翼翼地说道。 沙水城有禁制,风沙吹不进来,体验还是不错的,只有一点让赤不太适应,就是大路上所有人都对他们敬畏有加,没有普通城市人与人之间的热络感觉。 她们先去了一家法宝店。 法宝店的老板受宠若惊,战战兢兢地说自己修为低微,造不出适合两位前辈的高阶法宝,请前辈不要怪罪。 赤和洪冲只是来买防风沙面具的,并且赤还看见几件颇有异域风情的法衣,不但特别,还刚好把脸给遮住大半,价格又十分低廉,便买了几件,自己穿上不说,还强迫洪冲穿了一件在外面。 “以后咱们就可以冒充浑冥修真域的人了!”赤不经脑子地胡说八道。 就算是浑冥的人,哪有金丹期修为穿一阶法衣的道理? 不过对她们来说低廉的消费对于店家来说可是老大一笔财富了,那店家喜不自禁,说话都打颤。 既然消费了,赤就顺理成章地向店家打听此处变成沙漠的缘故。 “哎哟前辈,你说得当然没错,泪月门管理此处的时候这里完全不是这般模样!虽然不算富裕,可是到处都是草原牛羊,蓝天白云的,咱们普通人的生活也不错,可是后来仁颂门灭了泪月门,浑冥修真界东部就开始沙漠化,人们几乎要活不下去了,诺大的地方,往往数千里都看不见一个人影!能走的都走了,只留下跑不掉的在禁制里苟延残喘!”说起此事,店家痛心疾首,“仁颂门”三个字更是咬着牙齿憋出来的。 难道沙漠化真和仁颂门有关? 赤眉头紧皱:“这里沙漠化是仁颂门做的?” “可不是吗!他们为了灭泪月门,居然花了千年之久把下方的主灵脉给破坏了!这样还不罢休,又把水源给掐断,简直丧尽天良!”店家的眼眶都红了。 “这也太过分了,灵脉是整个修真界的财富,他们凭什么为了一己利益损坏灵脉!”赤听后也是气愤不已。 灵脉乃是地灵,往往隐藏在坚硬的岩层中,难以破坏,仁颂门还真是有耐心,一点一点地把灵脉给挖穿! 如今修真界的资源比过去要少了许多,杀鸡取卵的做法为人所不齿,这个仁颂门到底是什么背景,几乎把浑冥修真域东部毁了还一点事情没有? “四圣会不管?”赤热血上涌。 店主摇摇头:“管什么啊!既成事实了,总不能也把仁颂门给灭掉,只是警告下不为例,要求他们安置无望沙漠的难民。可是仁颂门才不会派人到沙漠里来找难民呢,能逃到他们地界去的就安置,不能的自生自灭!” 四圣会再厉害也不可能把修真界的事情面面俱到地管完,类似事情或许时刻都在发生,只是规模大小而已。 可是此事实在是太过分了,不说泪月门该不该灭,地下灵脉要恢复元气没有上万年时间想都不要想,四圣会居然会如此放任一个门派,说没有内幕谁信啊。 观察了半天赤的反应,店主感觉到她也对此时确实不满,才咬咬牙,小声说道:“这事小的就再和前辈说细一些。二位前辈是外地来的,可能还不清楚仁颂门的背景,不,准确的说,是仁颂门太聪明了,在他们还不到中型门派规模的时候,居然就抱上了许多四圣会高层的大腿!” “这是何意?”赤诧异道。 四圣会她也颇为了解,根本不收弱者,想进四圣会,那必须至少是中型偏上的门派才行,仁颂门,她过去听都没听过的门派,怎么能抱上四圣会的大腿? 其中必有蹊跷! 0203 眼熟【二更】 “虚***易!”店家愤恨地吐出四个字。 仁恩修真域不把虚兽当人看。 越淋的话在脑海中闪过,赤顿时明白了几分。 “四圣会明面上说什么虚兽也有七情六欲和普通人一样,假兮兮地呼吁人们不要进行虚**易,其实四圣会许多长老都有签了契约的虚兽!” “也就妖修能撇干净了,仙神魔三家的高阶修士卑鄙无耻,把虚兽当作地位的象征,好像没几个虚兽奴隶都不好意思在上层混一样。” “可是为了照顾妖修的感受,又不能公开买卖虚兽,怎么办呢?就只好背地里交易!这仁颂门就是给长老们输送虚兽奴隶的大厂之一!” “当初为了抓虚兽,仁颂门的人像流寇一样四处侵犯,屠村抢人,许多逃不远的虚兽就拖家带口地逃到泪月门地界寻求庇护。泪月门是古代门派,确有古代侠风,安置了逃难的虚兽,然而却变成了仁颂门的眼中钉。” “仁颂门干掉了泪月门,这片土地失去庇护,生灵涂炭,可是,谁在乎呢?”店家的眼中隐隐有泪光闪动。 赤没想到中间还有一段如此黑暗的历史。 良善者被屠戮全门,连灵脉根基都被彻底毁灭;而那些卑鄙之徒非但没有受到任何惩罚,还抱上了长老的大腿,如今甚至已经加入了中型门派的行列。 利益,贪欲。 可悲可叹。 然而眼下,弱小的她们什么也改变不了,强如前代艳王不也因为虚兽的事情身陨了吗? 赤并未询问过前代艳王的修为,但是从越淋对她的态度,卫不灭对她的信服就可以知道,前代艳王的修为恐怕非常高。 梳理了心情,赤和洪冲找到一间酒楼。 没有鬼磨钱庄之类的地方,也就酒楼消息最灵通了。 两位金丹修士大驾光临,小酒楼的掌柜哪里敢怠慢,亲自端茶倒水,生怕没把二位大爷伺候舒服。 赤点了一些招牌特色菜,便问这掌柜:“掌柜的,听说此处是泪月门遗址,不知可有古物变卖?” “唔,前辈想要古物的话,城中倒是有个古物商铺,不过泪月门的东西几乎都被仁颂门带走了,古物商铺里卖的大都也是平常的用品,有用的古物极少。”掌柜实诚地说。 赤有些失望,吃过饭后还是不死心地走进古物商铺。 四下一扫,果真都是平常法宝。 向店主表明来意后,店主脸一红,带着赤和洪冲看了一圈所谓的古物,原来就是些破铜烂铁,没有丝毫价值。 怎么办呢? 赤不死心,又跟店主挑明了需要兽修的功法。 “原来前辈要买兽修功法!这倒是可以去西边矩妖门的地界碰碰运气,矩妖门有兽修前辈,也培养了一些聪慧的低阶兽类。”店主给出自己的建议。 矩妖门,排名第三的妖修门派,赤当然知道他们那里有功法,可是她身份敏感,能不接近大门派,还是不要接近的好。 垂头丧气地回到城里,赤感到非常棘手。 “难道真得去仁颂门抢?”赤恼火地抓着头发。 仁颂门好歹是中型门派,门中肯定有化神修士,绝对不是凭头铁就能抢出东西的地方,况且还不确定仁颂门有没有兽修功法。 两人正不知该往何处去,突然听见粗犷的声音在街角响起。 “呸,什么破地方,吃了满嘴沙子!” “三弟,你已经吐了一路了,我都说过了,那是心理作用,你嘴里早就没有沙子了。” 这声音好像有点熟悉? 这么远的地方,不会吧? 当赤看清街角转出来的人时,心下暗呼糟糕,跨步就想躲到洪冲后面。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对方看见了她,并且口出狂言:“那个娘们儿躲什么躲?莫不是心里有鬼?想逃?门儿都没有!大哥二哥,我们上!” 身后旋即劈里啪啦地响起雷电爆音,赤无可奈何地转过身,抽出长枪对着迎面冲上来的那人就是一刺。 那人的反应很快,立刻闪开攻击并且大肆嘲笑道:“什么破金丹修士,居然拿着二阶法宝,哈哈哈……嗯?好像有点眼熟?” “……”赤无语地瞥向一边,这个人是认好呢,不认好呢? 装作不认识算了。 “熟个屁,你认错人了呆子,小葱,我们走。”赤按下洪冲早已举起的火炮就要走。 然而另外两道身影此时也来到近前,打量赤一下,惊愕道:“姑娘可是妖魔混道时,与我等比斗的……” “嘘!”赤赶紧让两人噤声。 能不能不要暴露人家身份啊笨蛋? 赤在心里骂道。 “谁啊?”面上有刀疤的呆子还在傻乎乎地问。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还是大哥最懂事,赶紧要求转移阵地。 既然被认出来了,那就一起走吧。 五人一道离开沙水城。 “所以你想到的适合说话的地方就是城外?”站在黄沙和大风中,赤像看白痴一样看着柏战。 柏战老脸一红:“这个,我们刚到此处,也不熟悉沙水城……” “他们是谁?”洪冲戴上了防风面具不用担心风沙,于是把注意力集中在面前三个陌生男人的身上,警惕地问。 赤挨个指着三名壮汉道:“柏战、柏威、柏胜,以前和我打过架。” “不是敌人?”洪冲感到难以理解。 “算不上吧。”赤耸耸肩,然后用拇指指了指洪冲,“这是洪冲。” “洪冲兄弟。”柏战柏威礼貌地问好。 柏胜扁着嘴不说话。 “你们来这里干嘛呢?”赤懒得理会闹脾气的柏胜,直接问道。 柏战答道:“我们过来调查一个事件,赤道友呢?” “我需要兽修的修炼功法,可是在沙漠里晃了许久,什么也没捞到,三位道友可有建议?”赤苦恼地说。 柏战和柏威对视一眼,奇道:“以赤道友的身份,居然会缺功法吗?我们还以为……” 话没说完,不过既然提到了身份,说明柏家三兄弟已经知道了赤是艳王的事情。 “一般说到兽修功法会想到妖修,”并没有纠葛于身份,柏威很快向赤解释道,“但并不是一定要到妖修手上去买功法。” “妖修中的兽修,集中在大门派中,多是精挑细选、天赋出众的兽类,从小养在门派,外出都有师长带着,对门派忠诚度极高,所以修的都是不外传的高品阶功法。” “而普通妖修养的灵兽,因为在化神期开了灵智后必须解除契约,大部分人感觉给终将失去的灵兽购买高品阶的功法不划算,所以一般不会买太好的,因此市面上流通的绝大部分都是普通功法。” “所以若是想买高品阶的兽修功法,选择大量饲养灵兽的其它三修地界购买,反而更容易买到不错的。” 居然还有这种操作? 赤对柏威刮目相看,这家伙,出乎意料地精明啊:“原来是这样!不过仙神魔三修卖高阶兽修功法,不怕其他人的灵兽水准超过自己的吗?” “能弄到天赋高灵兽的几乎都是大势力的修士,对这修士来说,即使市面上不卖功法也能弄到;至于普通修士,不走狗屎运的话买只差不多的灵兽就行了,功法只是为了保证灵兽的修为能跟上主人,自然是品阶越高越好,和战斗力关系反而不大。” “决定灵兽战斗力的,更多在灵兽法术上,修炼功法还在其次。” 赤一愣:“还有专门的灵兽法术?人修的法术灵兽不能用?” “人的法术多复杂啊!没开灵智的灵兽怎么用得来?化神以下,都学简单粗暴的灵兽法术。” 额,那个…… 赤嘴角抽了抽。 龘就不用说了,智商让许多人都望尘莫及;熊呢?一副傻傻的样子,却顺理成章地学了好几个人类法术。 果然自己的同伴不管是人形还是兽形根本没一个正常的吗? 真是……太棒了! 赤笑出了声。 0204 掳人事件 莫名其妙地看着突然笑嘻嘻的赤,柏战柏威对视一眼,诧异道:“赤道友可是有什么疑问?” “咳,没有,见笑了,”赤清了清嗓子,依旧心情颇好,“对于买兽修功法的地方,柏威兄可有什么推荐?” “其实,”柏威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仁恩修真界就不错。” 居然是真的是仁恩修真界那个鬼地方吗?赤无奈地耸耸肩:那自己得小心一点,买了东西就跑路。 不过柏威的态度让赤有些奇怪,她问道:“仁恩修真界怎么了?你这么不好意思做什么。” 柏战也尴尬地咳嗽一声:“不瞒赤道友说,仁恩修真界对虚兽很不友好,赤道友去会很危险;而且我们在这里没调查出什么来,下一步也要去仁恩修真界。” “哦,不友好就不友好,他们又不能一眼就能看出我是虚兽。再说如果顺路就同行,你们任务不方便的话,我们就走别的路,那么长的边境线,还不够我们五个人走?”赤无所谓地一挥袖子。 柏战连忙摆手:“不是不是,其实这件事对赤道友没什么可保密的。我们要寻找一位虚兽,那位虚兽拥有非常特别的能力——虚兽感知。这个能力对我们来说没用,可是对某些势力来说却十分有效。” “你是指仁颂门?”赤立刻联想到方才了解到的情报。 柏战点点头:“是的,但不仅仅是仁颂门。修真界其实有许多势力暗地里做着虚***易,他们非常需要这种能力来寻找虚兽的踪迹。” 虚兽感知,不仅能找出附近虚兽的位置,还能让一些隐藏在人群中的虚兽无所遁形,毕竟部分虚兽的兽类特征是可以用衣物遮掩的,通过肉眼无法识破其身份。 “这位虚兽名叫苏晴,定居在妖魔混道,也不知怎么就被人知道了她这个能力,前些日子她和几名同道去出任务的时候居然被人给掳走了,我们也无法确定到底是谁掳走了她,只能把范围缩小到三个势力之一,一是仁颂门,二是九月坞,三是地煞黑市。呼延前辈自己前往九月坞查看,其他同道结伴追到地煞黑市的各个据点,我们三兄弟则来到仁颂门附近寻找。” 妖魔混道妖魔聚集,虚兽众多,相互抱团,至少明面上还未发生过虚兽当众被掳走的事情,此事一出,妖魔混道上层非常重视,当即拍板去追人。 但是事件特殊,如果派虚兽去追,恐怕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毕竟这三个势力都是干虚兽买卖的,所以除了呼延虬这样修为较高自告奋勇前往的虚兽,妖魔混道上层派出的都是人类修士。 只可惜妖魔混道修士的修为普遍偏低,连化神修士都没几个,元婴期就是最上层的大佬了,自然不可能亲自去跑腿,所以任务就交给了金丹修士。 柏家三兄弟已经结丹,并且实力不俗,正巧又喜欢游历,便揽下到仁颂门附近找人的活计,由于妖魔混道没有直接飞到仁恩修真界的传送阵,所以他们只能先传送到浑冥修真界。 居然是妖魔混道的任务! 妖魔混道,自己在那里的熟人还是不少的。 “原来如此,话说,呼延前辈结婴了?”赤问道。 “是的。” 听闻这个消息,赤挺开心的,她对呼延虬颇有好感。 “那……你们知道单亦皴和柳星落怎么样了吗?结丹成功了吗?”赤期待地问。 柏威笑道:“当然,他们结丹成功比我们要早,半年前就出去游历了。” 出去游历了啊,那就没法回妖魔混道找他们了。 赤有些失望。 她还想问问齐震和紫观的情况,不过想想他们和柏家三兄弟无甚交集,便作罢。 回归正题,赤问道:“既然如此,反正大家都要去仁颂门,人多力量大,你们给我说说她的特征?兵分两路,我和小葱也帮忙找找看。” “那就多谢赤道友和洪冲兄弟了。”柏家三兄弟并未推辞,拿出画像给赤和洪冲观看。 “仁恩修真界对虚兽很不友好,赤道友切莫暴露了身份,若是找到了线索就用这个传音符通知我们,没有的话,咱们在仁颂门边界的小龙镇碰头。”柏胜递过来一张传音符。 赤点点头,把传音符收进腰包中。 双方说好,分两路离开。 知道身处沙水城,就好寻路多了。 赤在地图上看好了方位和路程,又去城里买了些食物和水,便再次出发。 一路除了黄沙还是黄沙,不过这次飞在空中,偶尔还能看见一些人工打磨的石块,上面刻着路标,指引人们正确的方向。 人烟稀少,沿途依旧是荒芜的景象。 飞行了三日之久,黄沙比之前略显稀疏,或许快要接近沙漠的边缘了,在这里,赤总算是看到了一个有点人气的小镇。 和沙水城一样,小镇外面设有防风防沙的禁制。 居高临下,赤扫了一眼小镇:“小葱,这里怎么怪怪的?我们下去看看吧。” 小镇北方有一户人家,看房屋,只是普通的平民家庭,不知为何聚集了不少身穿统一服饰的修士,在不远处,还有许多平民探头观看,就是不敢近前。 赤和小葱没有惊动众人,从边缘处钻进禁制,然后拍拍一个探头探脑的瘦小少年:“小家伙,你们在看什么呢?” 那少年转头一看——金丹修士,顿时吓了一大跳,脸色惨白,张大了嘴巴,露出想尖叫又叫不出声的惨样。 赤诧异道:“你干嘛这么害怕?我又不会吃了你!” 那少年战战兢兢,废了好大劲才稳住:“前、前辈,有、有何吩咐……” 这娃怎么怕成这样? 赤莫名其妙,却也只有问:“他们是谁啊?围着那家人干什么?” 眼前的少年似乎在偷偷打量赤,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小心翼翼地问:“前辈,您、您莫非是从离浑冥和仁恩边界很远的地方来的?” “是啊。”赤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少年这才松了口气:“前辈既然是浑冥修真界的人,虽然没来过边境,但也应该听说过仁颂门吧?” 赤低头瞟了一眼自己身上的浑冥修真界法衣,不由感叹伪装还是起了一些作用,她装模做样地说道:“当然,他们不就是把这里变成沙漠的罪魁祸首吗。” “嘘!”少年一脸惊恐,赶紧把食指压在嘴唇上,“前辈!前辈!您可千万小声点啊,这些人就是仁颂门的人,他们最讨厌别人把这件事说出来了,被他们听见了会找您麻烦的!” 赤抬眼望了望那些高傲的修士,原来他们就是仁颂门人。 0205 虚兽禁地【二更】 “听到就听到,他们一群筑基修士,能把我怎么样?”赤轻蔑道。 这群人,她筑基期的时候都能一个人挑完,更何况她现在已经结丹了。 “哎呀前辈,您可千万不要大意啊!”见赤一副骄傲的样子,少年赶紧拦住她,“仁颂门在边境地区势力很大,到处都是他们的人,若是您言语上得罪了他们,恐怕一会儿就有金丹修士来找您问罪了!” 赤当然不可能怕同阶修士,但是看少年惊惧地模样,她也不想在这事上纠缠:“那你说说他们现在在做什么吧?” “刘家要生了,他们是来‘监察’的!”少年说道。 赤诧异道:“刘家生孩子关他们什么事?” “刘家媳妇怀孕的时候没有去仁颂门报备,这可犯了大忌,仁颂门的人来,一是为了问罪,二是来带走他们孩子的!” “哈?怎么有这么不讲道理的事?凭什么要去仁颂门报备啊?”赤更加莫名其妙。 “这里归仁颂门管辖啊前辈!” “这里不是浑冥吗?仁颂门不是仁恩的门派吗? “前辈,这里千年前就划归仁颂门管了。”少年哭笑不得。 见赤还没想明白,少年赶紧又补上几句:“是四圣会做的决定。” “什么乱七八糟的,四圣会不是只说要仁颂门救助沙漠难民吗?” “话是这么说,可是谁愿意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啊!仁颂门哪里会把我们接到他们的地界去,他们只偶尔派人过来看看禁制松动没有,顺便看看有没有哪家怀孕了还没报备的。禁制是仁颂门的人建造的,就顺理成章地划归他们的管了。” “即便如此,生孩子也不需要跟谁报备吧?”赤皱眉道。 就算是天奕门,也没有这样要求过,小小的仁颂门,连大门派的门槛都没摸到,还提这些无理要求是闹哪样? 少年觉得和赤说话很费劲,对方好像对他们已经当作理所当然的事完全不能理解。 “前辈啊,仁颂门就是这样要求的。”少年哭丧着脸说道。 “好吧,罚就罚,他们凭什么带走别人家的孩子啊?”赤也发现好像双方的认知完全不同,只得询问另一件事。 “因为刘家要生虚兽啊!” “什么?”赤讶然,“孩子都还没出生,怎么知道是虚兽?” 少年无奈地轻叹一声:“仁颂门几百年前就炼制出了一种能看到腹中胎儿形态的法宝,每一个怀孕妇女都会被仁颂门用这个法宝检查一番,若是虚兽,就必须交给仁颂门,当然会有不少补偿,若是人类就可以自己带走。” 赤愕然。 她知道仁颂门做虚兽买卖,可是谁知道他们居然连孕妇肚子里的孩子都不放过:“这么残忍?那不是怀了虚兽的家庭都会逃走?“ 然而这一次少年却露出奇怪的表情:“为什么要逃走?虚兽又不是人,早晚会做别人的灵兽,还不如交给仁颂门养,说不定还有机会投到高阶修士门下呢!再说了,仁颂门给的补偿也很多,足够一个普通炼气修士七八年的修炼,对我们这些穷人来说,那可是一笔巨大的财富,许多家庭都盼着生虚兽呢!” 少年的回答让赤震惊无比。 自己的孩子被人夺了拿去做别人的奴隶,居然还有人觉得很好? “那你们还对仁颂门不满?”赤反感极了,讽刺道,“这刘家也是蠢,卖自家孩子这种好事都错过,居然不去仁颂门报备?” 谁知少年完全没听出赤的反讽,反而点头道:“是啊,不过这也怪不到刘家身上,我们这里离仁颂门太远了,漫天风沙,炼气修士想去仁颂门太幸苦了,孩子若是人类,还得自己走回来,在半路上流产就麻烦了。” 少年的回答让赤无言以对。 她感觉自己的三观都要被颠覆了。 仁颂门,到底给这些人灌输了什么思想,才能让他们对自己骨肉弃之不顾? 赤说不出话,可是她还留有一丝希冀。 她在等待。 很快,她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 刘家房中一阵嘈杂,不久之后,她看到仁颂门修士抱着一个婴儿走出来,后面跟了几个点头哈腰的炼气修士。 没救了。 赤微微摇头,看向婴儿的目光只剩下同情。 仁颂门修士没有多做停留,神气十足地飞走了,而刘家人则喜气洋洋地返回家中,似乎还在赞颂仁颂门给的补偿比惩罚多。 环顾四周,所有人都把这一切当作理所当然。 赤再也呆不下去,带着洪冲迅速离开了这座小镇。 “简直……就算是亲情淡薄的野兽也做不出来这种事!”赤再也憋不住,一拳揍在沙地上,愤怒地大喝。 洪冲默然站在一边,不善言辞的他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 “我们走!去仁颂门!” 赤和洪冲一路飞驰,却始终没有碰见掳走苏晴的人,最终,她们在小龙镇的酒楼与柏家三兄弟碰面。 看起来要么掳走苏晴的人不是仁颂门,要么就是错过了。 柏家三兄弟十分遗憾,但更多的,却在奇怪赤的脸色为何如此难看。 赤也不隐瞒,将自己在小镇上所见之事与三人说了。 柏家三兄弟闻言同样惊讶无比,柏胜更是气得一巴掌把桌子拍了个粉碎:“娘的!这些家伙还是人吗!” “冷静点三弟,”柏战赶紧把气鼓鼓的柏胜拉来坐下,看着满地的碎屑小声哀叹:“很好,我们又要赔桌子了。” “听闻仁恩修真域不把虚兽当人看,他们的做法甚至影响到了浑冥修真域边界,”柏威摇头叹道,“仁颂门以前只是到处抢夺幼年虚兽,名声极其恶劣,现在他们学聪明了,知道想栖身名门行列名声必须要好,便开始给周围的人洗脑,孩子被夺了还对他们感恩戴德,这一手极其卑鄙,但也甚是狡猾,别人甚至都无法指责。” “现在也抢,不过是抢得更彻底而已,”安顿好柏胜的柏战接话道,“以前抢就抢,现在?为了不落人话柄,会直接把虚兽的家人和目击者杀光,要不是有几个侥幸逃出来的人说,我们还以为这群人渣收敛了呢。” “什么?”赤感到不可思议。 柏战诧异道:“赤道友没听单道友说过吗?他的家人就因此全部丧生了。” “单大哥是这里的人?”赤愣住了,她完全没有听说过。 单亦皴没有显露过浓重的戾气,也没有提起过这段悲伤的过往,她什么都不知道,就像她不知道柳星落的过去一样。 “唔,我们也不是听他亲口说的,是要来这里之前,呼延前辈告诉我们的。我们完全不知道在仁颂门地界连普通平民都如此看不起虚兽,甚至连自己的孩子也不管不顾。这里,或许真是虚兽的禁地。”柏威说着,忧虑地望了赤一眼。 0206 验身 一行人正说着,突闻包间外嘈杂声大了起来。 “怎么这么吵?”柏胜心情正差着,哗啦一声推开窗户。 窗户一开,音量顿时放大了数倍,就连赤都皱了皱眉。 外面一定是发生什么事了。 柏威探头,片刻后转身对赤等人道:“镇北发现虚兽,仁颂门人正在捕捉他们,全小龙镇的人都跑去围观了。” “虚兽?”赤目光一凌,“小葱,我们走!” “我们也去。”柏战也腾地起身,带上两个弟弟同赤一起快步下楼。 五人修为高速度快,很快赶到事发地点。 然而她们竟然还是迟了一步,战斗已经结束,两名金丹期男子被捆仙绳五花大绑扔在地上,旁边,七名得意的仁颂门金丹期修士和一名高傲的元婴修士将他们团团围住。 “畜生,还不老实点!”一名仁颂门金丹修士一脚踹在金丹虚兽的小腹上,嫌恶地骂道。 “这不可能!你们怎么知道我们是虚兽?”金丹虚兽口吐鲜血,面上尽是难以置信。 仁颂门金丹修士哈哈大笑:“蠢货,你们还当和过去一样,用衣服挡挡就能蒙混过关?” 金丹虚兽依旧不明白是哪里露出了破绽,而赤一行却齐齐变了颜色。 方才刚过来没有注意,仁颂门修士走动,他们方才发现在元婴修士后方,还有一名面色绝望的女子。 赤一行的修为在围观人群——炼气、筑基修士中可谓是鹤立鸡群,五个人站在一起更是无比显眼,仁颂门修士立刻注意到了来不及隐入人群的五人。 仁颂门修士显然有所准备,只见他们交换眼神,留下两人看守刚刚的虚兽,剩下的人很快向赤等人围了过来。 从人数上看,双方差距不大,可是仁颂门可是有元婴修士在。 不管赤等人如何天资卓越,五个人都只是金丹前期修为,就算加在一起也难以对元婴中期修士构成威胁。 “几位道友从何而来?为何面色如此之差?”仁颂门金丹修士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着五人,目光在被衣物覆盖的部位停留。 柏战硬着头皮向对方行礼道:“我们……” 话音未落,就听那元婴修士冷笑一声:“妖魔混道来的吧,说吧,尔等是来干什么的?” 虽然在问话,可他的脸上尽是了然之色,显然知道了什么。 赤心中惊异,她和洪冲的样貌遮了大半,除非很熟悉的人,否则很难看出身份,对方只道他们是妖魔混道过来的,说明是看穿了柏家三兄弟的身份。 目光侧移,赤望着那个失魂落魄的筑基期女子。 这个人是苏晴。 单凭穿着无法判断柏家三兄弟来自何处,对方一语道破身份,只可能是认识,仁颂门人认得柏家三兄弟的几率不大,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了,是苏晴告诉元婴修士三人是谁的。 苏晴嘴唇未动,但是若是虚兽和主人,相互交流可不需要动嘴。 不光是赤,柏家三兄弟也很快反应过来,心中一片愕然,他们追了一路的人就在眼前,而且看样子已经签了契约,仁颂门的速度也未免太快了吧! 柏战柏胜脸色铁青,唯有柏威还算镇定,他勉强对元婴修士行了一礼:“前辈,我们是来仁颂门购买功法的。” “购买功法?”元婴修士露出轻蔑的笑容,显然不相信,“柏家三兄弟,你们在妖魔混道也算出名了,哦,还和断金宗柏家有点关系,会缺功法?说吧,是什么绝世功法值得尔等奔波如此之远?” 柏威笑道:“听闻仁恩修真界的门派家族善养灵兽,即便是周边坊市中有不少高阶兽修功法,都是在别的地方买不到的珍品,我等正巧需要功法给灵兽使用,便来此叨扰了。” “哦?”元婴修士多打量了柏威几眼,“你小子反应倒是挺快,不过不管尔等在其他地方是什么身份,来了我们仁颂门地界,就要遵守仁颂门的规矩。” “那是自然。”柏威点头应承。 然而元婴修士的下一句话,却让五人又惊又怒:“那便好,开始验身吧。” “验身?”五人脸上均显出怒色来。 验身一般只有出入重要场合,防止有人冒名顶替才使用,平时突然就要验身与羞辱无异,即便大门派也不会做如此蛮不讲理的事情。 “我等虽然不是大势力的高手,却也是自尊自爱之士,仁颂门如此待客,今日算是长了见识,功法别的地方也不是没有,就此别过!”柏威脸色阴沉,冷冷地说道。 “不愿?方才你可是点头答应了,现在后悔还有何用?我仁颂门岂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那元婴修士大手一挥,金丹修士们立刻上前,将赤等人环围在中间。 情况急转直下,若是普通人遇见了,恐怕已经脸色苍白惊惧交加。 然而此处的五人均非泛泛之辈,如此状况出乎意料,却也不至于让五人失了方寸,面对仁颂门人的威逼,五人也立刻缩紧队伍,背对背站立,迅速做好战斗准备。 五人的反应让元婴修士眉头微皱,这五个人实在过分镇定,分明是有恃无恐。 柏威面朝元婴修士,不卑不亢道:“我们五人身世清白,不曾毁坏仁颂门一草一木,前辈不许我等离开,蛮不讲理地把我等围住欲待如何?” 元婴修士微微眯了眯眼睛。 要动这五人他们却是没有充分的理由,更麻烦的是,柏家三兄弟的姓氏让他有些犹豫,倘若他们真和第一魔门断金宗柏家有关系…… 不,若柏家三兄弟在断金宗柏家地位高,怎么会流落到妖魔混道去? 这三人,只怕是不受重视的旁支吧。 但是大家族通常护短,三人即便是旁支,也不容人随意践踏尊严。 元婴修士犹豫片刻,突然脸色一改,笑道:“尔等未必太过紧张了,我们仁颂门人人遵道习礼,岂会蛮不讲理?自然不会为难清白之人。” 五人脸色稍好,元婴修士却又道:“但是尔等既然来到了仁颂门,想必已经知道我们仁颂门的态度,对人,我们礼遇有加;而对某些想要蒙混过关的虚兽畜生,绝无姑息之理。” 柏威心下再次一紧,面上却装作轻松道:“仁颂门的规矩自当遵守,可我们五人均是人类……” “是不是人类,可不是用嘴说的,苏晴,看看。”元婴修士毫不客气地再次打断,用眼神示意苏晴上前。 要人脱衣服验证确实无礼,可苏晴能隔着衣物判定虚兽身份,柏威实在找不出拒绝的理由。 赤是虚兽。 这是柏家三人都十分明了的事情。 要是被苏晴给检查出来,即便她不想,也不可能瞒得住元婴修士。 认主的虚兽和人修,虽然不至于脑中的想法被主人尽数看到,却也无法说谎。 苏晴走上前,抬起头正撞上柏威复杂的目光。 她脸上闪过一丝抱歉,低下头,不敢和五人对视,只是缓缓地绕着她们行走。 近了,越来越近了! 五人被团团围住,赤无论如何也绕不开检查。 一步,两步…… 苏晴终于走到赤跟前。 柏威感觉自己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柏战的后背微微浸出冷汗。 柏胜的呼吸变得粗重。 洪冲的拇指抚上戒指,只需要赤一声令下,他会毫不犹豫地取出龙炮和仁颂门开战! 赤面不改色,昂首望着这个已经变成仁颂门爪牙的悲惨女子,内心却极度不安。 被发现的话,下一刻…… 苏晴抬眼,目光和赤在空中交会。 不好! 五人灵气运起,俱皆准备动手。 然而苏晴很快低下头,默默从赤面前走过,没有任何停留,最终回到元婴修士身边:“没有虚兽。” 欸?所有人都呆住了。 0207 驾到【二更】 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没有虚兽? 怎么可能? 她甚至怀疑是那元婴修士暗中示意苏晴用话麻痹她们,然后趁她们松懈再一举拿下。 然而事实证明,是赤过度阴谋论了。 元婴修士露出失望之色,却也没有纠缠,他的神情很快恢复了之前的高傲:“既然小友们的身份没有问题,那便散了吧。” 仁颂门的金丹修士闻言,立刻撤了下来,在赤等人不快的注视下,带着两个俘虏以及苏晴潇洒离开。 没有一句道歉,没有一丝脸红。 仁颂门修士就这样心安理得地离开了。 妖魔混道和仁颂门注定不和,但柏家三兄弟也未曾想到对方会如此霸道无礼。 但是此时一行人完全无心去纠结虚浮地礼节。 “苏晴,她居然已经被签了契约!仁颂门的动作也太快了吧!他们肯定有从妖魔混道直接传回仁颂门的办法。”柏战震惊道。 赤眉头紧皱:“恐怕仁颂门在此事上早有预谋,直到万事俱备方才对苏晴动手,传送回仁颂门后立刻和她签下契约。别说对方有元婴修士,打起来我们很难取胜,就算我们能胜,也无法保证苏晴的安全,签了契约的虚兽,只要主人一个念头便会致死!” “事情完全出乎预料,已经不在我们的控制范围内了,我们最好按兵不动,通知妖魔混道的长老们,随意行动恐怕危险性更大,毕竟仁颂门已经知晓了我们的身份和来意。”柏威说着取出一个信封,又拿出一张录音符。 柏威整理思路,劈里啪啦地对着录音符描述了所见,然后将录音符放入信封。 “咦?不需要放飞?”赤好奇地望着被泊位迅速封好的信封。 柏威一边在信封上施展禁制,一边解释:“这里离妖魔混道太远了,传音符送不过去。我们现在去鬼磨钱庄,让他们加急送到妖魔混道。” “原来如此,”赤恍然大悟,“那你们呢?要回妖魔混道吗?” 柏战道:“不。仁颂门太远,妖魔混道的长老们也不清楚此处的情况,我们先留下来,打探一下此处的状况,若是长老们还有后续动作,我们收集的情报便能派上用场。” 仁颂门行事霸道,在这里很不安全。 赤决定在离开仁颂门之前都和柏家三兄弟一起行动,若是有什么变故,也好相互照应。 五人看了地图,向仁颂门周边一座偏大的中型城市——礼乐城遁去。 一路上,柏胜忍不住问赤道:“喂,你不是虚兽吗?到底用了什么法子,居然连苏晴也能瞒过?” 赤耸耸肩:“我还莫名其妙呢,我都以为必需动手,连步骤都想好了。” “赤道友果真非同一般,”柏威附和一声,却立刻岔开了话题“可是此事也太奇怪了,仁颂门怎么会如此急迫,甚至不远千里来妖魔混道掳人?” 各人有各人的秘密,无论在哪里随意打听他人的秘密都犯了忌讳,柏胜大大咧咧的没有意识到,柏威却知道分寸,于是转移话题不让弟弟再提此事。 柏胜果真没注意到柏威的用意,被兄长牵着鼻子,注意力转向了一边:“我看他们就是日子过得太舒坦了,膨胀了,到处惹事生非。” 柏胜的判断在场的没一个人苟同。 若真的只是狂妄自大,完全没有必要去遥远的地方掳走一个拥有特殊能力的虚兽,行事还迅捷而缜密。 一行人遁速飞快——要不是赤的飞行能力太差,他们还可以更快一些——两日后,终于到达了礼乐城。 “靠,早知道你飞得和鸭子似的,当初比赛时我们就应该飞在空中把你压制到死!”柏胜冲赤抱怨道,显然对当初输给惊弓小队耿耿于怀。 “呸!”赤真想扇他一记耳光,“别说飞那么一点点距离了,就算你冲破九霄,我也能把你打下来!” 柏胜哪里会认怂:“大爷我才不信呢,咱们比比看?” “三弟!”柏战一把拖回跃跃欲试的柏胜,“进城了,别给我惹事!我不想再赔钱了!” 礼乐城是一座年代颇久的城市,万年前便已建立起来,至今仍保留着从小学习仁德之道的习俗,城中人人知书达理,更厉害的是,此处还是仁颂门的发迹之地。 只可惜仁颂门如今已经是仁恩修真界的顶级势力,小小的礼乐城无法满足其发展需求,所以仁颂门已经迁到了别处,尽管如此,礼乐城却仍旧是仁颂门的重要城市,发展颇好。 五人缴纳了入城费后,按照指引很快找到了鬼磨钱庄。 柏威和柏战进去办事,赤、洪冲和柏胜则留在外头等待。 “这个地方确实和过去到过的地方不同,人人脸上都是一副谦逊的表情,”赤饶有兴趣地观察着礼乐城的风土人情,“要不是他们都有修为在身,我都无法将他们与或骄傲或潇洒的修士联系在一起。” 柏胜瞅着路人,不屑地哼了一声:“一群道貌岸然的酸儒,仁颂门的走狗罢了。” 赤噗地笑了出来,柏胜这娃果然耿直。 三人在路边百无聊赖,突然听闻一声吆喝:“小仁王驾到!” 什么小人王?怎么会有人给自己起这种封号? 赤正站在诧异,却见路人们神色一肃,俱皆向两旁退下,低眉顺眼地跪在路边。 霎时间,原本熙熙攘攘的大路中央已经空出了一大片,两旁整齐地跪满了行人,唯有赤三人站在原地,显得格外突兀。 见此状况,旁边的修士慌忙低声叫道:“前辈,快跪下来,小仁王大人要来了!” “管他是小人还是大人,休想让大爷我下跪!”柏胜毫不客气地瞪回去。 那修士一脸惊愕,仿佛对柏胜的话感到难以置信。 另一名修士则要机灵一些:“前辈,您不跪也可以,只要躲进房屋里就行了。” “躲?大爷我堂堂正正的,为什么要躲?”柏胜傲然道。 谁知此言一出,周围的修士都骚动起来,纷纷劝道:“前辈,您胆子大,天不怕地不怕,可是我等只是小人物,小仁王看见您不肯跪,到时候一怒之下会牵连到我们啊!求您行行好,进房屋躲一下吧!” 赤闻言讶然。 不愧是“小人王”,一人不跪,居然还要牵连一片!这个小仁王,恐怕在此势力不小。 初来咋到,赤还不想惹事,况且柏家三兄弟妖魔混道人的身份已经被拆穿,指不定仁颂门的人就在一边等着他们犯戒,好找个借口对他们动手呢。 “别为难他们了,我们进去躲一躲吧。”赤率先退进鬼磨钱庄阴暗的大门。 洪冲紧随其后,柏胜却不干了:“我才不……” “你这么快就忘了柏战怎么跟你说的?进来!”听到不远处传来嘈杂声,赤连忙打断柏胜把他给拖进了鬼磨钱庄。 踏踏踏! 马蹄和脚步声交相辉映,就在柏胜身影从大街上消失的瞬间,一众豪华的车队从街道尽头驶出。 0208 违和感 “你……” “嘘!”赤像母鸡护小鸡一样把柏胜赶到身后,自己则好奇地偷偷向街上望去。 锦衣罗缎,红绸紫纱,一众穿着不凡的男女随着一个雕龙大轿一步步从街道尽头走来。 这些人的修为可不算低,抬轿子的全是高大的筑基修士,连那些纤弱地女子,尽管修为虚浮,却也有筑基期修为。 在轿子四方,四名金丹修士亦步亦趋。 轿子左前方,一名银铠修士昂首而行,看其修为,已经是金丹大圆满! 那轿子上的人更是不得了,头戴金冠,身穿龙袍,一身珠光宝气,更是有元婴期修为! 惊愕地看着这群人过去,赤半天说不出话来。 “骚包!”不过后面的柏胜却很快替赤说出了心中所想,听那语气真可谓是饱含鄙夷。 赤轻笑两声。 不是羡慕嫉妒,而是在她看来,一个修士搞这么大排场,穿这么醒目,一点实用性都没有不说,还等于把自己树立成了“靶子”,真嫌命长啊! “说谁呢?”后方传来柏威的声音。 赤转过头正见柏胜不以为然地啐了一口:“一个什么小人王,傻不拉几的!” “小仁王?”谁知柏威却皱起了眉头,“这里不是妖魔混道,你不要乱说话!小仁王不是你能随便招惹的人物,你没给我们惹事吧?” “哼,没有!”柏胜不忿道,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赤。 柏威哪里不清楚自己这个弟弟的秉性,连忙对赤道:“多谢赤道友帮忙,否则他恐怕性命难保了。” “喂,二哥,”柏胜不高兴道,“干嘛要谢她?我不过是不跪而已,又不算什么大事,哪会有你说的这么严重?” 柏威双眼一瞪:“入乡随俗方能长久,我告诫你多少次了!此处与别出不同,你可知不跪的后果?” “我是金丹修士又不是奴隶!他也不过元婴一层,凭什么让我跪!”柏胜气哼哼地说。 “唉!你啊!”柏威无可奈何。 不等柏威解释,冷不丁的,旁边传来一声冷笑:“这位道友还真是单纯得可笑,真不知你如何修到金丹期的!在礼乐城,甚至仁颂门地界,遇到各位王你敢不下跪,他们就敢教你掉脑袋!” 这个声音十分难听,犹如刀刮瓷盆。 赤诧异地望过去,只见一名干瘦的老头,除了脸部浑身都裹在打满补丁的黑布之中,若不是他修为也在金丹中期,赤都要怀疑他是一个乞丐了。 “王?”赤挑了挑眉,除了幽府之渊,她过去并未听说哪个势力还在使用王做地位划分。 老头嘿嘿干笑两声,似乎在嘲笑赤的孤陋寡闻:“没错,就是王!仁颂门保留古风,除了他们最强的门主是‘皇’,以下就属‘王’地位最高,除非你是大门派或者四圣会的人,否则就是元婴修士来了,也得和‘王’行礼!这就是规矩!” “开什么玩笑?他们不过是一个普通中型门派,有什么资本嚣张?”柏胜气不过。 老头哈哈大笑:“资本?人家有四圣会做后盾,仁颂门门主可是四圣会长老眼中的大红人,别人巴结他们还来不及呢,更何况遵守秩序?” “四圣会!”柏胜一愣,然后露出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 “小兄弟,多读点书再出来走动吧,不要老给你兄弟惹麻烦!嘿嘿!”老头带着一路阴笑扬长而去。 “四圣会……不可能,他一定在骗我!”柏胜纠结了半天终于怒道。 柏战拍拍柏胜的肩膀:“他没胡说,的确是这样。四圣会许多长老的虚兽奴隶都是仁颂门供奉的,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许多人都知道,只是不敢说破。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事情是我们不能理解,甚至感到愤慨,却无能为力的,我们还不够强大,能让自己活得自在便已经不错了。” 安慰了柏胜,柏战的目光转向赤,奇道:“赤道友怎么了?那位老者可有什么问题?” 自从老者离开,赤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他的背影,即便老头已经消失在人群中,赤也依旧望着他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赤微微皱眉:“邪修。” “嗯?”柏家三兄弟俱是一愣。 “他是邪修。”赤斩钉截铁道。 “不会吧?”柏家三人面面相觑,他们完全没看出来问题。 邪修虽然身怀邪气,可是只要不动用邪气,在众人的认知中,除非拥有罡雷之力或者邪气罗盘,否则很难发现。 赤又没有取出罗盘,难道她已经会用罡雷了? 柏战柏威露出惊讶之色,柏胜更像踩了狗屎一样:“不是吧,你、你!” “你想多了!”赤一眼就看穿了三人的想法,“这可不是我看出来的,我家小葱拥有识破邪修的能力,就像苏晴能看穿虚兽一样。” 三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洪冲兄弟还有这样的本事,佩服。” 赤没解释什么,因为洪冲能看穿邪修其实并非特殊能力,而是因为僵尸乃是至阴之体,同样对邪气十分敏感。 不过洪冲的真实身份赤是绝不会告诉旁人的。 “邪修为什么会在此处晃悠?”赤满腹疑虑。 柏威却松了口气:“其实也不难理解。现在修真界几乎没有邪修的生存空间,他们想购买法宝丹药都很困难,所以便隐匿身份跑到正派修士的地盘来买卖了。” “有道理。”赤点点头,内心却隐隐生出不安的感觉来。 为什么? 赤想不明白。 仁颂门和赤非亲非故,并且仁颂门的行事方式赤极其厌恶,邪修到他们的地盘上晃悠、搞事情,照理来说,赤不幸灾乐祸都是仁至义尽了,为何会有这样的不安? 赤自认为不是穆潇冷那样刚直的人,内心的预感十分维和。 可惜这不正常的感觉,赤不可能和柏家三兄弟分享,洪冲木讷,对玄乎的事情更说不清楚,真正能为赤分忧解难的恐怕只有龘了,可惜它并不在此处。 “果然伙伴缺一不可,这才离了多久就后悔没带它出来的了!”赤心中哀叹,嘴上赶紧说道:“既然柏道友的事情都办完了,那咱们是不是可以去功法市场转转了?” 柏威爽快地说:“那是自然,正巧我们也在考虑养只灵兽,也去挑一本功法好了。” 五人达成共识,一同向目标而去。 0209 仙神妖魔【二更】 “什么?居然有这么多分类?”赤瞠目结舌地盯着满堂玉简。 柏威哀叹一声:“是啊,赤道友,你自己都要在四个方向里选一个修行,怎么到了灵兽这里就忘了呢?” 原来,赤兴冲冲地来到一个据说物美价廉的灵兽书屋,谁知一堆堆的玉简看得她眼花缭乱,不光按档次分类,还按仙神妖魔四修来分! 赤傻眼了。 她自己是个怪胎,曾经用仙家功法修行,后来因为体质原因几乎摒弃了功法,所以完全忘了这件事。 仙神妖魔四修,在进入金丹期后,可以开始领悟仙气、神息、魔气、妖息四种非同一般的气息,能大幅度提高作战能力。 要领悟这四种气息,对应的功法必不可少,而且四种气息相冲,修行了一种,就完全无法修行另外三种,修士必须做出抉择! 仙擅长增益。 神在控制上胜人一筹。 魔攻击强势。 妖的防守别具一格。 四方各有特色,毋庸置疑,只要拥有了四种气息中的一种,实力会大幅度提升! 选择了一个方向,不仅意味着需要对应的功法,还需要对应的修行方式,否则恐怕拖到元婴期都无法领悟气息,所以此事绝不能轻易决定,也不能无限制地推后。 赤无比苦恼。 她该怎么办? 熊和龘根本不在这里! 替它们做决定好像不太好啊? 而且还有一个大问题——她自己该修行哪个? 赤糊涂了。 唯一的安慰就是洪冲是个僵尸,实实在在的僵尸,不属于仙神妖魔中的任何一种,无须再为他的功法操心,比起功法,还是想想怎么把黑雾森林下面的星河长石挖出来用比较实在。 “熊好像攻击和防守都可以,”洪冲看赤抓耳挠腮,不由弱弱地低声提醒,“我看龘不喜欢正面打斗,或许增益和控制比较适合它?” 赤苦笑道:“道理我都懂,可是正因为如此,我根本无法抉择,难道要买四块玉简回去?” 四块玉简,价格不菲。 赤和洪冲身上就剩下两百来块黄玉,恐怕只够买两个只到三阶的中品功法。 赤烦躁地翻着玉简,瞥见一旁兴致勃勃商量买什么高阶玉简的柏家三兄弟,心中无比嫉妒。 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注意到赤炽热的目光,柏威意识到了问题,小心翼翼地暗示赤如果困难,可以找他们借灵玉。 想想自己欠着单亦皴和柳星落的红玉现在还没还清,赤红了脸,然后迅速义正言辞地拒绝了柏威的好意。 说到钱,赤突然想起自己的法宝该换了。 啊啊啊! 赤真想仰天长啸,为什么老天总是让她如此缺钱? 要是不赶紧赚钱,她怕是连传送回幽府之渊都做不到了! 此时再也没有比武招亲这等好事,也不能让洪冲再去做明星,除了做任务,赤想不到别的赚钱之法。 她打起了鬼磨钱庄的主意。 虽然只和鬼磨钱庄打过一次交到,可是赤知道,这群家伙发布的任务报酬着实丰盛。 见柏家三兄弟还在认真挑选玉简,赤那颗赚钱的心蠢蠢欲动,她蹭到三人旁边:“我看这些玉简也没啥了不起的,好像每个兽类经脉也不一样,只要找到了主要的几个大穴位就行?” “兽类长得千奇百怪,经脉没有定数,功法自然也没有定数,所以兽修的功法简单明确,只需要找到主要穴位就可以修行,然后再用增强的灵气去淬炼小经脉即可。”不知赤怎么突然说这些,柏威按照常理解释道。 赤一怔,这不就是自己在冰晶洞里的修行方式吗? 柏威接着说:“对功法来说,找穴位从来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如何分主次对穴位进行刺激,如何分拨运行灵气,以及在金丹期后气息的对应修行方式。” “仙修喜欢往虚无缥缈的地方跑,自然的气息让他们更明确如何利用灵气进行增益,提高自身或他人的力量、速度等。” “神修要控制,所以需要对灵气进行精密操作,他们需要更敏锐的六识,我见过练习绣花的神修,还是个男人……” “魔修攻击强,战斗厮杀多,我们三兄弟就常常在外历练。” “妖修擅长防守,不过并非单纯的防守,他们会学习如何引动周身的灵气来抵抗攻击,甚至反击对手,最直观的,瀑布下修炼的,多是妖修。” 原来还有这些讲究。 那自己呢?需要高速,是不是按仙修的方式修行比较好? 等等,扯远了! 赤定了定神。 无论什么功法,那也是需要钱才能买到的。 连兽修的功法都如此昂贵,更别说人修复杂的功法了,她们手头那一点点黄玉,在功法所需的巨量灵玉面前不止一提,她们,说起来相当于一贫如洗。 赚红玉! 赤咬牙切齿地吐出一句话:“好的,感谢柏威道友解说了,不过我突然想到我们还有事情,就先和三位别过吧。“ “这么突然?你有什么事?”柏胜诧异道,顿了顿,目光飘向一边,“哼,如果,如果你们两个干不了,我们可以勉为其难地出手,绝对不是想帮你们,只不过一路闲来无事,我手痒痒了而已。” 这个傲娇的娃,能不能诚恳一点。 赤狠狠翻了个白眼:“不劳柏胜大爷大驾,我们自己能做!” 告别柏家三兄弟,赤和洪冲离开灵兽书屋,返回鬼磨钱庄。 刚要进门,赤突然听到旁边有人低声交谈,内心没由来地心里又是一慌,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侧耳倾听。 “……米家还是把虚兽小孩交出去了?明智的选择。” “是啊,否则他们的下场恐怕和三十年前的那个家族一样了。” “要我说啊,交出虚兽小孩才是明智的选择,要是虚兽小孩天赋高,得了四圣会长老的赏识,家族地位都会跟着一起提升,多好的事情!这么多年了,也就那个蠢家族藏着掖着还想让虚兽小孩逃去别的地方,结果落得灭族的下场。” “结果虚兽没护住,死了一个抓了一个,据说天天在小仁王床上死去活来的。” “嘿嘿,那只畜生没死,据说前些日子又回来了呢!可惜仁颂门这次还是没抓住它。” “早晚的事,仁颂门现在有秘密武器了,虚兽畜生一只都别想逃掉。” 赤眉头一皱,正想上前询问。 “赤?”洪冲的脑袋从鬼磨钱庄阴森的门口探出,疑惑道。 赤回过神,再看低声聊天的那两人,发现他们已经走远了。 米家……和自己关系不大吧。 赤摇摇头,跨步走进鬼磨钱庄。 0210 心映湖畔 无论是哪里的鬼磨钱庄都如此阴暗,四处散发着凉意。 赤不明白礼乐城这样的正常的城市到底是为什么会允许这鬼屋一样的建筑建在闹市区,难道鬼磨钱庄的后台硬到了谁也不敢拒绝它开店的地步? 想归想,任务还是要接的。 不过在找人之前,赤又犹豫了。 自己身为幽府之渊的艳王,为四圣会所不容,要是在四圣会旗下仁颂门的地界上暴露了身份,会不会瞬间被人切成数块啊? 正在赤踌躇之事,一个熟悉的影子出现在面前:“大人,您来了。” “你……”赤由惊转恼,“你小子,怎么追到这里来了?” “不是小子,是申离。”面前的男人笑得极其可恶。 黑着脸跟着申离走进一个房间里,赤恶狠狠地上下打量着他:“不错,你也结丹了。” “赤大人不要这么凶狠嘛,”申离似乎很委屈,“我为了给赤大人挑选适合的任务费了好多功夫,不求赤大人褒奖,可赤大人如此态度未免太让人寒心。” “少来!怎么我在哪你就在哪?莫不是诡王派你来监视我?”赤根本不掩饰自己的质疑。 “哪能呢?”申离无辜地笑着。 赤恼怒非常,诡王这个女人,又搞事情! 她冲上前,一把将申离提了起来:“少跟我来这套,说!她想干什么!莫不是她以为我不敢动她手下的小虾米?” “赤大人,您把我们诡王域的兄弟们打得半死,谁都相信您绝对下得去这个手,”申离连忙说道,“不过诡王大人绝对是好意,这个情报保管您听了开心!” “哦?也就是说你承认在算计我了,拿我当枪使?”赤咧嘴一笑,笑容森然。 申离赔笑道:“我哪敢呢?况且赤大人会不会来礼乐城我们也无法确定,只是抱着侥幸心理,若是赤大人来了,就告知您,不来,我们也不能左右您的想法。这样吧,赤大人先听听我带来的任务是什么?您若是不屑一顾,那申离凭你处置。” “哼!”赤重重扔下申离,眼刀不住在他身上刮过。 既然申离这样说,恐怕有九成把握她会接下这个任务。 诡王,从来就不是好对付的主。 申离拍拍衣服,笑眯眯地站起来,恭敬地行了一礼:“请赤大人稍安勿躁,坐下说话,坐下说话,请。” …… 礼乐城南方千里外,丘陵起伏,树木葱郁,这样的景象似乎并无甚特别。 然而飞过几十里山峦,一个碧波荡漾的巨大湖泊映入眼帘。 “这里就是心映湖。”赤脚踏飞剑,衣摆随着微风飘摇。 洪冲扫视了一番湖周:“人很多。” 在湖岸边,到处是高高的芦苇,其中隐隐可见人影闪动。 心映湖据说是古代才子佳人的幽会之地,许多情侣都喜欢来这里,躲在芦苇丛中甜言蜜语。 “时辰差不多了,”赤按下飞剑,“我们下去吧。” 两人寻了个无人的湖岸落下。 赤蹲下身,手指在湖水中划了划:“暖暖的。” 洪冲机警地观察了一番:“暂时没有发现古怪之处。” “或许真如申离所说,要到晚上才能看到了。” 赤说着拨开旁边的芦苇钻了进去。 洪冲一愣,却没有动。 “喂,你快进来啊!杵在那给人看呢?”哗的一声,芦苇被赤再次掀开,洪冲看到赤不满地低声呵斥。 “哦哦。”洪冲连忙也钻了进去。 接着一阵苇秆相撞的声音,赤和洪冲完全隐没在了芦苇的海洋中。 天色越来越晚,夕阳渐渐没入山峦后方。 嗖! 原本宁静的山谷中陡然飞起一对男女,他们御着飞剑急匆匆飞向山谷之外。 两人的举动就像触动了机关,湖边的芦苇荡陡然嘈杂起来! 几千,不,至少有数万人纷纷飞上空中,就像受惊的鸟雀一样杂乱地飞快向外逃遁。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这些原本你侬我侬的修士们已经做鸟兽散,彻底从心映湖畔消失。 伴随着夕阳完全沉没在丘陵之下,心映湖完全恢复了宁静。 芦苇摇曳,没有了太阳光芒的遮蔽,空中终于升起一轮圆圆的皓月,远远的,还有稀疏的星辰相伴。 湖畔似乎已经悄无人息。 然而一丛新嫩的芦苇中央突然拨开了一个狭小的缝隙,若是不走进细看根本无法发现一只乌黑灵动的眼睛在缝隙中眨了眨。 “人都走光了,什么时候会出来啊?”细微的声音几乎隐没在芦苇晃动的沙沙声中。 旁边原本闭合的芦苇轻轻开启一个稍大的缝隙,漠然的灰色眼眸几乎隐匿在黑暗中:“唔,应该快了吧。” “……” 似乎有什么声音从远处传来。 “嘘!来了来了!”赤的声音陡然兴奋起来。 洪冲连忙屏息,可是目光却依旧停留在波光粼粼的湖泊上。 “……” 那个声音依旧不甚清晰,仿佛只要微风一过,便会将其吹散。 “……” 赤下意识地将头向前凑了凑。 “啊……响……嗞……” 若有若无的旋律逐渐从湖泊中央传来。 听不清晰,可是赤却不敢怠慢,她运起醒神。 “啊哩,咔唏哩……” 歌声逐渐变得清晰,缓慢柔和的音调在宁静的湖泊上传扬。 赤不通音律,也听不懂歌声到底在歌颂什么,只感到一阵莫名的舒心和放松。 歌声是那样的飘渺,捕捉不到,轻轻的,偶尔被风吹散。 若是能走近些,或许能听得更清楚,更舒服? 一个自然的念头在脑中浮现,然而下一刻,赤却一个机灵。 “千万不要被她的歌声迷惑哟,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申离的告诫陡然响起,赤顿时一阵后怕,要不是提前使用了醒神,或许自己此时已经傻乎乎地向湖水走去了。 赤还在那暗自庆幸,却见旁边一人傻傻地站了起来。 赤吓得一把将他拖回来,低声骂道:“笨蛋!想死啊?” “啊?啊……不。”洪冲迷离的双眼恢复清明,不知所措道。 拉回了洪冲,赤将注意力回到湖中。 她没想到灵魂和身体融合度极高的洪冲也会受到诱惑,看来歌声对精神的影响方式与龘的灵魂抽取不同。 对方显然拥有很强的精神攻击性,在这个精神力修炼没落的时代显得尤为难缠。 赤稍微向外探了探头。 什么也没有。 在如此巨大的湖畔,没有一只鸟儿,没有一丝虫鸣,好似除了风和芦苇,这里已经没有任何鲜活的迹象一般。 一个大胆又可怕的念头出现在赤的脑海里。 难道…… 0211 撞见【二更】 该不会所有活物都被歌声吸引过去,然后死掉了吧? 赤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她有些乱。 不过,这歌声还真是古怪,明明听不懂她在唱什么,却总让人想去听,想走得更近。 “赤!”洪冲的叫声让赤一惊。 她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居然又被歌声迷惑,这一次,她居然不知不觉地走出了芦苇丛! 洪冲抓着她的手腕,原本漠然的脸也露出几丝惊愕:“我拉你你居然毫无反应。” “什么!”赤万万没想到自己已经被迷惑到了如此地步。 连醒神也不起作用了? 多亏赤和洪冲的精神力本就超越常人,否则他们两同时陷入歌声就完蛋了。 “要不要把耳朵堵住?”洪冲问。 赤看了他一眼,下一刻却摇头道:“你抓我我都没反应,恐怕只能同样用声音来对抗这歌声。如果堵住耳朵,防不防得到这诡异的歌声不好说,互相叫喊肯定是听不见了。” “那我们怎么办?”洪冲犹豫地看了看湖面,“要回去嘛?” “下此满月怕是一个月以后了,我们没有这么多时间来耗。”赤盯着湖面,突然笑了。 洪冲诧异道:“那怎么办?” “话说,你会唱歌嘛?”赤嘿嘿阴笑。 “啊?”洪冲瞪大了眼睛,似乎没料到赤会如此询问,“这个,我没唱过。” “嗯哼!”赤清了清嗓子:“好吧,那我来吧。” 洪冲震惊地望着她,艳王大人想要在这诡异的环境中高歌一曲? 赤不顾洪冲见了鬼的眼神,张开嘴:“ 五行自天地, 刹那化异轨, 乱法动乾坤, 定心登圣座, 轮回暗光无尽时。” 很短的一首歌,洪冲甚至没有搞明白这首“儿歌”的意义,赤便已经结束了她的表演。 “哦?湖里那东西怕是被我美妙的歌喉怼得自惭形秽了,听,她都不敢唱了,嘿嘿。”赤大言不惭地自夸道。 美妙的歌喉…… 洪冲嘴角抽了抽,就唱了首儿歌,艳王大人居然如此自夸。 不过令他惊讶的是,湖中那诱人的歌声的确停了下来。 “为什么?” 赤翻了个白眼:“我哪知道啊?” 居然是歪打正着? 洪冲眼角再次一跳。 赤来到湖边,一摸湖水:“哎哟,冷死人了。” 洪冲诧异,亲身体验之后也不得不承认,湖水的确凉得十分古怪。 四周秋风拂面,算不上冷,湖水居然如此冰凉,而且凉到这个温度居然还未结冰,太奇怪了。 “那我们?” “当然是下去!” 既然王都已经决定,那他便奉陪到底。 洪冲取出龙炮架在肩上——还是龙炮在手让人安心。 赤不擅水战,洪冲对水战却颇有研究,他很有觉悟地扛起攻防的职责,率先下水。 赤掏出夜寒梭正待下水,却突见芦苇丛中闪出一道剑光! 敌袭?这时候? “小葱!上来!”早已习惯战斗的赤内心毫无波动,大喝一声,挺剑而上。 冰封冻牙! 赤轻巧地避过剑光,反手又是一击犀利地反击! 冻牙贴着水面高速飞行,将水面冻出一道直直地冰道! 唰!冰灵气射进芦苇荡中,几道影子慌乱飞起。 这几人穿的都是没有特别标志的法衣,赤无从判断其身份,但是却不妨碍她痛下死手。 对方既然敢偷袭她,那想必就已经做好了去死的觉悟了? 赤目光冰寒。 …… 此时的洪冲正站在白玉石的镂空大厅中,眼前,三名白衣男女对其怒目而视。 洪冲万万没想到水下会是这般场景。 他刚一下水就发现水底不远处竟然有个明亮发光的建筑。 不需多时他便来到那建筑旁,只见这些建筑和路上的亭台楼阁颇为相似,唯一的不同就是比例更大,并且四处都是镂空形状。 洪冲缓缓飘进一处走廊,却发现走廊里没有水,显然有隔绝水的禁制存在! 这显然不会是自然形成的。 太怪了,洪冲想问问赤,一回头却未见赤的身影。 赤没下来?难道出事了? 他想要返回水上,三道法术却从周边打来,将他拦在了水下。 洪冲挡下攻击,定眼一看,这三人面容很陌生,可是衣衫却是见过的。 天奕门金丹修士! 即使再驽钝,洪冲也意识到了问题。 他们接下的任务是抢在天奕门修士之前带走湖中歌声的源头,按照情报来讲,天奕门修士还要至少一周才能到达啊?怎么会这么快? 天奕门修士只知道有人撞破了他们的秘密;洪冲又不是擅长解释的主。 不必多言,四人立刻战在一起! 对方三人都是天奕门的精英,洪冲战得非常吃力,暗叹大门派修士不好对付。 他不知道对面三人比他还要震惊。 要知道这三人的修为都比洪冲要高,其中一人还是金丹中期,三人合力,正面交战居然拿不下洪冲,反而被他所伤! 天奕门的精英修士已经多久没有受过这等委屈了? 面前这个扛着奇怪法宝的男人到底是谁?怎会如此厉害? 洪冲的火力覆盖对付多人非常有效,况且此处狭窄,三人没有太多闪避的空间,逐渐被洪冲压制。 天奕门修士越看越不对,突然一人恍然大悟:“等等,这是龙炮吧?你、你是洪冲!” 另外两人也瞬间恍然。 原来,面前这个男人就是曾经在星垂修真界传得沸沸扬扬的冷面帅哥龙炮手洪冲! 曾经赤的名头太大,导致许多人对洪冲并不太注意,这下仔细一看,才发现面前面部被遮掩大半的男人和画像上的帅哥,那轮廓是越看越相似。 天奕门和别的门派不同,他们得到过洪冲和赤有关系的情报。 在知道赤是艳王前,他们对这个情报并未重视,可是此时情况却大不一样了。 这个男人是幽府之渊艳王身边的人! 他肯定和幽府之渊有关系! 死敌,幽府之渊! 三人大怒,奋力想要拿下洪冲,谁知却根本无法挣脱洪冲的束缚,反而越练越深。 打不过…… 太强了! 三人无论怎么努力都不见起色,狂风暴雨般的火炮将他们压制得死死的,他们愈渐感到力不从心。 机会! 一名天奕门修士再也扛不住,露出一个破绽,洪冲目光一寒,抬起龙炮就准备给他致命一击。 谁知身侧突然亮起一团耀眼的紫光! 准备放大招的洪冲根本来不及闪躲,那团令他心悸的光芒便已冲到近前。 雷……不,不对! 雷,身为僵尸的洪冲完全不惧,可是,这是——罡雷! 罡雷,正是僵尸唯一的克星。 劈里啪啦! 恐怖的罡雷霎时传遍全身,身上的法衣顿时一片焦黑,洪冲只觉头晕目眩,麻痹难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第二道雷光再次向自己扑来! 完了。 0212 仇人见面 雷电扑面而来! 洪冲瞪着眼睛,不断强迫自己动起来,想要躲过这道袭击,可是……动不了! 砰!哗啦啦! 然而雷电袭到半空,斜刺里闪过一道蓝光,紧接着,破碎的冰凌和混乱的雷电四散乱飞。 洪冲只觉一只单薄的手臂扶住了自己。 “喂,下手这么重,我家小葱都被焦了知道吗?”艳王大人不正经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洪冲松了一口气,身体逐渐恢复自由。 他稳了稳身形,定眼看向那个袭击者。 一袭白衣,面容肃然,背挺得笔直,正缓步朝这边走过来。 “你、你是……赤?”天奕门修士捂着伤口,目光移到夜寒梭上,顿时惊叫起来。 通体冰凉,内部有根根血管般的银丝,这样的夜寒梭实在让人过目难忘。 赤掏掏耳朵:“不用这么大声,我听得见。” 天奕门修士这下如同炸开了锅一样,群情激奋:“你这个混蛋,今日我们一定要教你后悔出生在这个世上!” “我好怕,”赤无所谓地拍拍洪冲身上的碳灰,“拿,你换件衣服吧,否则春光乍泄岂不便宜了他们?。” “听我们说话啊!”赤的态度无异激怒了天奕门修士,他们举起武器怒吼道。 赤递给洪冲一件备用法衣,看着天奕门修士突然笑道:“欸?你们穿衣服了?” “呸!你从里到外就是个痞子!”天奕门女修骂道。 赤嗤笑一声,摆摆手:“口误口误,我是说,你们都穿了门派制服啊。” “不像你这个人渣,我们以天奕门为傲!” 赤完全忽略天奕门修士的愤怒和辱骂,摸着下巴道:“既然如此,那湖上那些人就不是你们的帮手咯?” “湖上的人?”袭击洪冲的女人接话问道。 “穆师妹,你别听她胡诌,她一定是想转移我们的注意力,好干她不可告人的勾当!”天奕门男修赶紧说道。 赤蔑视道:“你是白痴吗?本王收拾你们几个还需要搞这些小动作?” “哼,你别以为赢了个大比就了不起,我告诉你,那是穆师妹没参加,不然绝对揍得你的满地找牙!” “好好好,穆潇冷厉害,满意了不?”赤敷衍地安抚着。 穆潇冷没有参与无聊的嘴仗,她望着赤的眼睛:“湖面上有什么?“ “一群金丹修士,少说也有三四十人吧。”赤耸耸肩。 “胡说八道,这怎么可能!”天奕门修士显然不信。 赤满不在乎:“那你自己上去看看嘛,不过能不能活着回来我就不保证了。” “你!” “他们什么装扮?”穆潇冷微微蹙眉。 “普通的打扮,看不出势力,不过穿得都不差,法术也不弱。”赤回忆道。 穆潇冷漠然。 见穆潇冷沉默,天奕门修士面面相觑。 虽然他们修为比较高,可是论实力,三人加起来还不一定打得过穆潇冷;论地位,穆潇冷是核心弟子,他们是精英弟子,所以一直唯穆潇冷马首是瞻。 “穆师妹,你真打算相信她说的?”一名天奕门修士犹豫了一下,凑到穆潇冷附近询问。 “她没必要骗我们,”穆潇冷再次看向赤,“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跟你们目的一样。”赤笑道。 洪冲瞥了赤一眼,欲言又止。 的确,既然双方都在水下相遇了,还有什么好隐瞒的。 穆潇冷上前一步:“方才歌声突然停止了,是不是你们做了什么?” “我不过是唱了几句歌,她就停下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干的,”赤倒也不避讳,直接说了,“你们呢?在我们之前就下水了吧?居然没被歌声迷惑,早有准备吧?” “要你管!”天奕门修士气呼呼地说。 “你唱了什么?”穆潇冷疑惑道。 “不可说。”赤眨眨眼睛,调皮道。 “那现在你们准备怎么做?”穆潇冷也不纠缠。 赤顶着天奕门修士恶狠狠的目光中走上前,拍拍穆潇冷的肩膀:“我们当然继续走下去啦,反正这群人肯定不是来伏击我的。” “把你的咸猪蹄拿开啊!”天奕门修士对赤怒目而视,“不是伏击你,难道还是伏击我们?” 赤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废话,我会来这里纯属意外,况且来抓我也不知道派速度快点的,是没看过大比还是脑子有问题?” 天奕门修士被赤一呛,气急败坏,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的确,幽府之渊艳王的行踪要是那么好掌控,四圣会就不至于让幽府之渊得意到现在了;而若是水上真的有人,这群人又是来伏击他们天奕门人的话,却很好理解。 门内,有不同派系的人想要他们的命,门外,希望削弱天奕门实力的势力更是多不胜数。 只是若要消灭他们四人,为何不派元婴修士来? 派一群金丹修士,容易被发现行踪不说,还不如一个元婴修士厉害。 “哎呀,别浪费时间了,我们快去深处看看吧,否则他们的增援来了就麻烦了。”赤招呼洪冲绕开穆潇冷向后走去。 “站住!”天奕门修士吼叫无果,只得看向穆潇冷。 “我们也去。”穆潇冷立刻做出决定。 “可是……”天奕门修士左右为难。 “现在上去,若是真有埋伏我们四人很难冲出去,而且任务也会失败。”穆潇冷快步跟上赤的脚步。 天奕门修士一想,觉得有理,也只得跟上。 “你们三个水战怎么样?”赤突然回过头,问天奕门修士道。 “我们专门来这里,怎么可能没练过?”三修士瞪眼道。 “哦,难怪他们要在岸上伏击。”赤心安理得地回过头去。 这算什么? 怎么就帮她解答疑问了呢? 三修士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 “不过你来这里不合适吧?你一个雷修完全不适合水战。”赤用手肘撞撞穆潇冷。 穆潇冷看了她一眼,目光中似乎有点点怨气:“罡雷不是普通的雷。” “哦哦,厉害了,厉害了。”赤接连感叹。 几个人各怀心思,来到一处下沉式广场上方。 “这里除了镂空的房间似乎没有别的东西了,只有这个广场特别奇怪。”赤用食指挠挠脸颊。 “哪里奇怪了?你不要胡说八道!”天奕门女修叉腰反驳。 赤白了她一眼,准确地说,是白了她的胸一眼,把她气得满脸通红。 “看着吧。” 0213 不详【二更】 有时候,不同的人眼里的世界是不同的。 赤知道此时自己眼中的世界就与他人不同。 别人眼里,这里只是个空荡荡的下沉广场是,什么都没有。 可是赤看到的是一个散发着黑光的模糊鸟笼。 她走上前,将手指抚在鸟笼的边框上。 顿时,一股冲击波以鸟笼为中心四散开来。 “赤!你这个……?”天奕门修士也被波及,正待骂人,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黑色的鸟笼出现在广场正中,上面黑气缭绕,还有枯槁的枝干缠绕在鸟笼上。 笼中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这是什么?一个空的鸟笼?有什么意义?”或许是鸟笼的样子过分阴暗,或许是黑气令人心生畏惧,好半天,天奕门修士们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果然,他们还是看不见。 赤看向穆潇冷。 穆潇冷注意到赤的目光,却只是摇摇头。 她也看不见。 赤又转向洪冲,却见他盯着鸟笼中间,似乎被里面的东西震惊。 赤浅浅一笑:“你们到现在都没搞清楚意义所在,说明此处不是给你们准备的,回去吧。” “你休想!”天奕门人们对赤怒目而视。 赤也没指望他们真的离开,她不过是调戏调戏他们而已。 她绕着鸟笼走了一圈,最终在门的位置停下。 鸟笼的门上,有一把锈迹斑斑的黑锁。 赤伸出手。 “你要打开门?”充满渴望,却又微微颤抖的声音响起。 所有人都听到了这个声音。 天奕门三人东张西望地想要找出说话的人,却不见只闻其声,不见其影。 “怎么,你不想出来?”赤扁扁嘴。 在笼中,一个柔媚的身姿浑身赤裸地蜷缩在地,瀑布般的浅蓝色长发一直拖到地上,坚硬的黑色锁链锁住了她的四肢。 她抬起头,冰蓝的瞳孔对上赤的眼睛。 “想,但是你会后悔的。” “你会杀我?” “我不想,可我是不详之妖。”蓝发女子悲伤地笑着。 “噗,那我还是不祥之人呢,”赤无所谓道,“你为什么被囚禁在这里。” 女子梳理了一会儿长发:“每到月圆之夜,我就会不由自主地唱起一首古老的歌谣。被歌所诱惑的人们、鸟兽一个个来到我面前,带着迷醉的笑容。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魂魄从体内扯出、消散。” 情况赤已经听申离大致说过了,此时不过是确认一下申离是否在忽悠她罢了。 此女本是普通的虚兽,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从记事开始就在仁颂门。 原本她的命运应当同别的虚兽一样,十岁认主,然后为了主人奉献一切。 然而就在她十二岁的那年,满月,当人们一觉醒来,发现它的主人,一名筑基期修士,死在了她的身边,脸上含笑。 仁颂门绝不允许虚兽弑主的事情发生,对女子严刑拷打,折磨了整整一个月。 然后,又是满月的一天,刑房传出悠扬的歌声。 第二天,刑房里中除了女子,只剩下数十具尸体,有人的,有虚兽的,还有鸟儿虫蚁的。 方圆一里内,一切活物都被夺去了生命,面带笑容迷醉地死去。 仁颂门震怒而恐惧,却舍不得将这只极其珍贵的虚兽直接杀死,于是将她囚禁在湖中,利用湖水降低她歌声的影响。 可是随着她的成长,她的歌声传得越来越遥远,到如今,整个心映湖都变成了死地。 为了平息众人的疑虑,渐渐的,有传言放出。 心映湖正是圣人为青年情侣洗涤身心的地方,白天来此,便能得到圣者光辉的祝福;而夜晚,是圣者清洗世间罪恶的时间,会绞杀一切夜晚到此的不洁之人。 不明真相的人们听信了仁颂门的谣言,依旧在心映湖约会,却只限于白天,晚上则没有一人敢呆在此处送死。 “其实平时来水下,囚禁我的宫殿会被法术隐匿,唯有满月的夜晚,法术的力量被我身上的不详之力削弱,所以你们才能轻易地找到这里来,不过若是以前,满月之夜来的人都已经被夺去性命了,”女子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着赤,“你,就是唱歌阻止我的那个人?” “说不上阻止,我只是想对抗一下你的声音,不过没想到你会停止。”赤不好意思地说。 女子笑着:“那真神奇,听到你的歌,我不知为什么居然夺回了对身体的控制。” 赤的手捏上早已锈蚀的锁,只听哐当一声,那铁锁坍塌堕落,就像一团脆弱不堪的泥土。 “你早就可以出来了。”赤拉开鸟笼的门,对女子道。 女子希冀地望了一眼外面的世界,却垂下眼睑摇摇头:“不行,如果我出去,不知道会有多少无辜的人死去。” “不会,”赤斩钉截铁道,“歌,我教你。” “可是……”女子的眼中再次亮起希望的光芒,却抑制不住地恐惧。 赤走进鸟笼,靠近女子。 女子抬头望着她,有些发愣。 “走吧。”赤坚定地说,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手触到女子又冷又滑的皮肤,赤微不可差地皱了皱眉,却什么也没说,只是递给她一件衣服:“穿上吧。” 女子许久未站起,步履虚浮,在赤的帮助下,才把衣服穿好。 当赤拉着她来到鸟笼门口时,她再次犹豫:“我,真的可以出去吗?” “你废话好多,走啦!”赤粗鲁地拉了女子一把。 女子惊叫一声,差点摔倒。 天奕门的三人一脸震惊。 他们三人看见赤一个人演独角戏,对面除了声音什么也没有,正想出言嘲讽,却被穆潇冷阻止,紧接着就看见一件衣服自己穿在了空中,最后,赤从原本空无一物的鸟笼里拉出了一个蓝色头发的女子。 这这这…… 三人揉揉眼睛,希望是自己看花了眼。 “奴婢见过各位前辈。”女子看见如此之多的金丹修士,慌忙想要下拜,却被赤一把按住。 “你就是你,谁说你是奴婢就让他见鬼去吧!从此之后,你就是我艳王域的人,把头昂起来,背挺直,对,就是这样!”赤说着,神色严肃。 女子咬着下唇重重一点头。 “那么,”赤回头看着穆潇冷勾起嘴角道,“人我带走了,你们这回怕是要空手而回了。” “凭什么!”天奕门修士大怒,“你这个修真界毒瘤,休想带走她!” 赤轻蔑地瞥了他一眼:“怎么?你们有意见?” “当然有!谁知道你们‘极恶’会对她做什么!她只有跟着我们才安全!”天奕门修士振振有词。 赤冷笑一声:“你们说的安全就是把她送给长老当玩物,签了契约活得猪狗不如吗?” “你!我们堂堂正派,怎么可能做出这等事情!”天奕门女修怒道,却突然发现另外两个同伴都眼神游离。 仙门不是妖门,无主虚兽人人眼馋。 女子貌美,又是奇特的虚兽,谁能保证没有长老觊觎? 而赤,人人皆知就是虚兽,不说会不会把女子教坏,至少签契约虐待是不会的。 “你修为低微,地位也不高,根本护不住她,看看你们崇拜的那些前辈高人,一个个人模狗样的,谁知道背地里多么如狼似虎,”赤的眼神饱含同情,“真想保护她的话,改投奔妖门如何?” “你!” “够了,赤,”穆潇冷感觉赤越说越过分,“既然她愿意跟你,你就带走她罢,我们也不与你为难。不过,外面的埋伏请你助我们一臂之力。” “穆师妹!” 赤对天奕门修士的不满充耳不闻:“好,一言为定!” 0214 她说 平静的湖面被一道冰光打破。 心映湖上方陡然热闹了起来! “妈的,你这个蠢猪,都说了不是来搞你的,你还来!”费劲地抗住冰封冻牙,一名金丹男修破口大骂。 赤躲开十数道刀光剑影飞身上岸:“哈哈哈,既然动手了,那什么时候结束可就由不得你们了!” “真以为我们杀不了你?去死吧!”金丹修士们眼中凶光毕露,却听得轰隆一声。 一道汹涌的蓝光蛟龙一般从水中直冲而出,一名金丹修士被赤吸引了注意力,来不及闪躲,胸口瞬间被轰开一个大洞,连他身后的几人也受了不同程度的伤,断手的断手,断腿的断腿。 不管如此,金丹修士的队伍还被撕开了一个大裂口,队形混乱。 说时迟那时快,三道遁光迅捷地从水中窜出,向飞得稍近的五名金丹修士发起狂风暴雨般的进攻。 “来了!快结阵!”金丹修士们大急,连忙招呼同伴向三人聚集而去, 金丹修士们的阵还未闭合,又是一阵噼啪作响,一只雷鹰从水中突出,直取稍微落后的三人。 “嘿嘿,你以为我们真的乱了?我们就是在等你出来!” 谁知明明已经向天奕门三人扑去的金丹修士陡然回身,齐齐向雷鹰攻去! 然而…… 紫光乱闪。 “啊!”“什么情况!” 金丹修士们完全没有预料到,他们疏忽的湖边居然腾起无数雷蛟,又快又狠,就在他们集中对付雷鹰的时候,雷蛟乘虚而入,再次将他们的阵型扯得乱七八糟。 雷鹰灵活而犀利,在慌乱的金丹修士中穿梭、撕扯,让他们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阵容。 水中的洪冲此时也脚下踏风冲上云霞,他强大的控场能力在有多人配合的情况下发挥得淋漓尽致。 金丹修士们悲哀地发现,他们连逃跑也做不到,洪冲的控制不说,还有赤在一旁虎视眈眈,不但像苍蝇一样不断骚扰,还及时拦截了不少想要逃命的金丹修士。 金丹修士们人越打越少,当最后一名金丹修士坠落湖中,天边已经蒙蒙亮了。 “呼,六打四十一,果真还是很费劲。”赤拍拍胸口,笑嘻嘻地从水中拉起刚刚探头游到岸边的女子。 众人侧目:全场就你最悠闲,连擦伤都没有,装什么累呢。 蓝发女子站在赤边上无比震惊。 这是怎样的六个人啊,打接近七倍的敌人居然未折损一人! 她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实力悬殊。 “都是生面孔。”检查完四十一具尸体,天奕门修士心中已经有了定论。 这些人装备不错,不过那是对穷苦散修来说的,也就赤这种金丹期还拿二阶法宝的穷酸之人说得出“不错”二字,在天奕门精英修士面前,他们的装备可谓是惨不忍睹了。 天奕门修士们俱皆服下三阶回春丹,他们个个都伤得不轻,洪冲也当众服下生肌丹,看得天奕门三人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如此强大的龙炮射手居然还在吃二阶丹药,看那生肌丹还是普通的下品生肌丹! 就连身价好些的筑基散修也在服用中品生肌丹,洪冲什么身份,什么水平,居然过得这么惨? 因此天奕门三人看赤的眼神更加诡异——这个穷酸的女人,身穿一阶法衣,穷得掉渣,到底有什么魔力居然把洪冲给哄得死心塌地地跟着她? “事情解决了,那我们也差不多该告辞了。”赤打着哈哈。 “等等!”天奕门女修突然叫住她。 “干嘛?想反悔?”赤理直气壮地挺挺胸脯,现在全场状态最佳的就是她,要动手的话她可不介意“恃强凌弱”一番。 “你们敢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 c o m 反悔?天奕门的渣滓!” 一声冷哼凭空出现,紧接着狂风扫过,天奕门的四人根本来不及反应,瞬间被打摊在地,浑身多处破裂,血流不止,只需要一点点的外力,恐怕就活不成了! 赤脸色大变,瞬步跨到穆潇冷前面,挡住来人的去路:“卫前辈,她们是我的猎物。” “你想挡我?”卫不灭一脸怒色睥睨着赤,脸上血红的疤痕好似点燃了一般,红得令人心悸。 赤挡在穆潇冷身前,面对卫不灭的威压,没有一丝动摇:“前代艳王的仇,由我来报!” “就凭你?”卫不灭怒极反笑。 “没错!”赤斩钉截铁地接下,昂首朗声道,“黑猫为鉴!” 卫不灭的眼中略过震惊,紧接着怒火犹如波涛般从胸腔中用处,只听他歇斯底里地咆哮道:“是谁!这句话是谁告诉你的!你说!是哪个蠢货!是不是越淋那个混球?” “不!是她,是前辈!”屡次遭到卫不灭的挑衅,赤再也无法自控,大声怒吼。 “胡说!你不可能见到她!她绝不可能承认你!”卫不灭接近疯狂地嘶吼着。 “不!你错了!”赤双目通红,双手紧紧捏起,前代艳王柔和的影子在脑中越来越清晰。 她说不可变得偏激。 她说冤有头债有主。 她说不可殃及无辜。 天奕门修士怒恨交加地盯着卫不灭,渐渐的,他们的眼神下移,逐渐变成了惊愕。 洪冲站在一边,愣住了。 穆潇冷面对眼前越来越清晰的影子,心中咯哒一声响。 卫不灭呆呆地看着那个身影:“艳王大人……” 高挑的猫瞳女子无比真实地站在众人之间。 她温柔地笑着,嘴唇轻启,无声诉说着什么。 “艳王大人……”卫不灭布满皱纹的眼角浸出泪水。 她俏皮地轻笑着,消散而去。 “卫前辈。” “……她真的这么说过?”气势散去,卫不灭此时就好像一个失去至亲的普通老头一样,双膝跪地,面容苍老得克怕,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力气。 “是的。”赤悄然吐出一口浊气,她的心情同样沉重,可是比起和前代艳王并肩作战多年的卫不灭,她的悲伤永远及不上他。 卫不灭久久不语,最后终于站起身来:“蓝头发的,过来。” 在赤的示意下,蓝发女子战战兢兢地走到卫不灭身边。 “那位大人要见她,我先带她回去。”卫不灭没有看赤的眼睛,可是口气中的落寞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 “好,”赤点点头,“你不要怕。” “嗯。”蓝发女子不安地应下。 卫不灭的修为高到她根本无法判断的地步,她即便有心反抗也做不到。 卫不灭转过身,就在赤以为他要离开的时候突然说道:“兽类的功法我已经找好了,你不要瞎操心。” 不等赤回答,卫不灭卷起一阵狂风,带着蓝发女子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张薄薄的纸片随风飘落在赤的掌心。 0215 穷且益坚【二更】 赤扫视完纸上的内容,右手腾起一把火,将其烧成灰烬。 她没想到,自己竟然在情绪激动的情况下,不由自主地施展出了虚梦化实。 无声一叹,赤在穆潇冷身边蹲下,笑了笑:“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你这么惨的样子。” “少逞能。”穆潇冷似乎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看着穆潇冷服下丹药,赤揉揉鼻子:果然还是瞒不住她。 天奕门的四人被卫不灭所伤,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恢复。 为了稍微掩人耳目,赤和洪冲只好把尸体拖过来,堆在一起焚烧,当然毁尸灭迹前,少不了一番摸索口袋、扒光衣服。 这一切看在天奕门三人眼里,简直恶劣至极。 “土匪!”天奕门女修愤愤不平地啐了一口。 赤斜了她一眼:“你这死鸭子嘴还真硬,是不是想吃苦头啊?” 女修撅着嘴,却还是知趣地没吭声了。 “一会儿有一对对的情侣过来,看你们把这儿打得如此狼藉,说不定马上就通知仁颂门人了,”赤指指湖中,“好像把一切都推到你们身上也不错,嘿嘿,要不我再给你身上补几拳,这样‘罪人’就逃不掉了。” “喂!你讲不讲理!”天奕门女修再也憋不住,嚷嚷道。 赤坏笑道:“你们不是说我们是‘极恶’吗?恶什么时候讲过理?” “你!穆师妹!”天奕门女修被赤给气得半死,心知自己对付不了赤这个恶徒,只得向穆潇冷投去求助的目光。 穆潇冷本没打算说话,她早知道赤一定不会那么做,可是被师姐求助了,还是得说两句:“你带我们先离开一段距离吧。” 赤点点头:“好呀,去哪里?” “当然是去东边,那边有……”女修抢着说 “好,去西边。”赤打断道。 “为什么!”女修气急败坏。 赤嘲笑道:“你想骗我去天奕门或者四圣会的据点?你以为我会上这么幼稚的当?” “你故意的!” “废话!” “啊啊啊!” 御剑带着快被气哭的女修和两个哭笑不得的男修,赤飞上高空。 穆潇冷自己乘着一把飞剑,忍不住瞥了赤脚下好几眼,欲言又止。 “你就没有好点的飞剑吗?我没记错的话这飞剑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天奕门女修左看看右看看,还是管不住嘴巴吐槽道。 “是啊,这飞剑不错了,三阶中品,我只有二阶极品的。”赤理所当然道。 女修骂道:“穷鬼!” “哼,古人云: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穷又怎么样,我穷得有志气,你们这些大门派弟子穿得再华丽,还不是要被我按在地上摩擦?”赤豪情万丈,居然说起诗文来了。 穆潇冷略微惊讶:不爱读书的赤居然说出如此有文化的话? 女修再次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能鼓着眼睛学青蛙。 按落飞剑,赤停在一个小树林里。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为什么停在这里?”女修碎碎念着。 “小树林里好办事啊!”赤嘴角勾起邪恶的弧度。 “你想干什么!”女修惊恐地抱住胸口。 这人欺负起来真好玩。 赤咧嘴坏笑,还想继续调戏她,总算是被穆潇冷抢先一步:“多谢,后会有期。” “这么急着送客呀,不感谢我一下?”赤呵呵一笑。 “快滚!”女修怨念地骂道。 赤像只恶狼一样朝女修咧嘴一笑,把她吓得直往男修身后躲,然后拉过穆潇冷低声道:“喂,帮我个忙。” “不。”穆潇冷完全没有压低声音,直接地拒绝道,还一把把赤给推开,向同门师姐师兄走去。 赤挠挠头,撇嘴道:“不就不,本王也不稀罕!走了,不用送!” 这么说着,赤和洪冲便腾空而起,很快消失在天边。 “穆师妹,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女修气鼓鼓地瞪了天边好一会儿,方才问穆潇冷道。 “先回四圣会据点,有人透露了我们的行踪。”穆潇冷取出一张传音符放飞出去。 四人伤得太重路上遇到危险难以应对,只能等四圣会的人前来接应。 仁恩修真界离天奕门实在太远,门派据点是没有的,不过四圣会的据点却几乎满大陆都是,所以不用担心没人接应,再说神耀门还在附近呢,这里的据点肯定有神耀门修士。 却说赤和洪冲飞出后不久就降落在地面。 洪冲有怒云靴,空中地面速度都差不多,可赤就差劲了,在空中她的速度完全不行,唯有在地面才能发挥。 赤拿出地图看了看,和洪冲都换了行头,调整方向向目标而去。 途中遇到坊市,赤取出刚刚扒到的钱财,零零散散买了一些乱七八糟样式的三阶下品法衣,顺便也卖出几个大众法宝。 越过几个坊市后,赤和洪冲看上去总算像正常金丹散修了一些,至少衣服的品阶终于不那么扎眼了。 从别人身上扒下来的法衣赤可不想穿,有的烧掉,有的贱卖,只留下疗伤丹药、灵玉和普通的法宝,还有少量矿石和灵草,赤也一并收好。 不得不说这些伏击穆潇冷一行的修士家产确实不多,但贵在人数足够,若不是赤和洪冲两个超阶搅局者出现,穆潇冷被他们拿下的可能性很大。 是谁想要伏击穆潇冷呢? 赤回想起战斗的情景,对方分明就在等穆潇冷出现,或许对他们来说杀不杀其他天奕门修士根本无所谓。 要说是外人所为,赤不太相信。 穆潇冷是核心弟子,她的行踪是保密的,而湖中之物也多半是机密——恐怕天奕门都不是很清楚湖中到底是何物,只是派少数门派精英来探查,若是可以就带走,带不走就回报后重新派人来,所以她们从遥远的天奕门传送过来,本不应该这么快被外人知晓,并且及时设下陷阱。 那么,这个幕后黑手是天奕门的人? 天奕门内部也不太平啊。 赤离开得太早,还未来得及接触派系斗争,此时也帮不上什么忙,况且以她的身份,也不适合明着做什么。 这样说起来,只有四位王的幽府之渊反而要团结许多,虽然自己和诡王不太对路,但或许是碍于醉鬼,至少诡王没有直接对自己下过死手。 赤胡思乱想着,将枯枝扔进火堆里。 一旁的洪冲闭着眼睛,不知是沉睡了,还是在闭幕养神。 0216 为何变强 赤和洪冲在这人眼稀少灵气稀薄的小山谷里呆了好几天,即便顺从如洪冲,也终于忍不住问:“我们呆在这里做什么?” 赤啃了一口鹿腿:“等人。好吃,嘿嘿,还好我机智,买了调料。” “等谁?”洪冲迷糊追问。 “等……她来了!”赤指着空中,只见身穿青衣的女子飞身下来,落在火堆前方。 “来来来,尝尝我的手艺!”赤赶紧招呼来人,就想往她手里塞肉。 穆潇冷朝洪冲行了一礼:“洪道友。” “哎呀,那么多礼干什么?快坐下,尝尝,尝尝。”赤热情地凑过去。 不动声色地从赤的魔掌下救回自己干净的衣袖,穆潇冷选了一串小些的烤肉接过来,既没有吃,也没有说话。 洪冲突然站了起来:“我去走走。” 得到赤的允许后,他迅速没入林间的黑暗中。 “小葱突然这么灵光,简直出乎我的意料。”赤嚼着鹿肉欣慰地说。 穆潇冷瞥了一脸父母心的赤一眼,她和过去那个没心没肺的孩子,果然已经不一样了。 “为什么叛门?”穆潇冷盯着跳的的火焰问。 赤费了好大劲才把鹿肉吞下去:“喂,要不要这么直接?” “回答我,为什么。”穆潇冷转过脸,提高了声音。 赤重新撕下一块鹿肉:“那你呢?怎么不穿门派的衣服?偷偷塞给我传音符说要见面是干嘛?不怕被人说通敌?” “不做门派任务无须穿着门派服饰;见面而已,我从未向你透露过门派的机密。”穆潇冷认真地解释,眼神却愈发严厉了。 懒散的笑容褪去,赤将鹿肉吞进腹中,手指一松,串肉的枝条落入火中。 “我不会让任何人阻止我变强,即使要背负骂名。”赤迎上穆潇冷的目光,肃穆地回应道。 “或许还有别的……” “没有!你知道的,天奕门是怎么样的,刻板、自傲、容不得他人质疑。他们会为一个已经被长老确定失去希望的弟子打破门规?”赤嗤笑着,“不光是天奕门,每一个想要稳固自己地位的大势力都是一样,若是不断去修改门规,那他们将完全失去威严,要威严就意味着不近人情!”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会,穆潇冷率先移开转移视线:“杀同门的事呢?” “行了,你要是相信,还会坐在这儿好好跟我说话?”赤摆摆手,“不过当初那个突然冒出来追杀我的灰衣人是谁,差点要我的命。” “你没必要知道。” “告诉我。” “……” “我又不会把他怎么样,你放心。” 穆潇冷不答,反而问起另一件事:“韩家的东西呢?” “那是别人栽赃的。” “谁?” “无可奉告。” 穆潇冷握着肉串的手微微一颤。 “你不说,我也不说,很公平。”赤微怒地眯起眼睛,冷笑道。 “幽府之渊和天奕门有仇,若是告诉你他是谁……” “我就会公报私仇,假借前代艳王的事情去寻他的仇?”赤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夸张地哈哈大笑,“穆潇冷啊穆潇冷,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多疑了?你今天跑来质问我,不就是觉得我变了,不再是你认识里的那个人了么?你觉得我变了,感觉自己失去了最后的避风港,既迷茫又害怕,却不敢向任何人倾诉你的不安。” 穆潇冷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吭声。 赤撑起身换了个姿势,凑近她的耳边:“你不喜欢出风头,总想一个人安静地修炼、变强,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要变强,变强之后又会带来什么结果?” 穆潇冷低头不语。 “是,我曾经是天奕门炼气修士的老大,理所应当地和你并肩站在一起,这样你也可以心安理得地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只需要给我支持,就等于帮助了天奕门,”赤望着天上的繁星,“可是我离开了,你暴露在众人面前,所有的担子落到了你身上,你再也不可能默默地缩到后方去,你必须站出来。” 命运的轨迹,从赤决定叛出门派那一刻起,就已经改变。 “你小心谨慎,却也同样拒人于千里之外,若不是我们有特别的关系,就连我也无法得知你内心的真实想法。可是你要知道,这个世界太大了,远比你所认知的修真界要大,我们太过渺小,一个人背负那么多,很难成事,谁都需要同伴,同伴不一定能打,却可以交心,只要有他们在,你就会觉得安心,无论什么事都可以面对。”熊、洪冲和龘,甚至越淋、醉鬼的形象都在赤脑海里闪过。 “我为什么变强?长生?不,我是害怕有一天当我的同伴遇到危险时,我什么也不能做,那种无力的感觉比死还要痛苦!”赤揽过穆潇冷的肩膀,低声说道,“我想保护它们,还有你。” 哈…… 赤好像听到一声轻微的舒气声,她侧头一看,穆潇冷看着别处,脸似乎有些发红,也不知是火光照得还是什么。 微微一笑,赤拉着她的手把肉串送到她唇边:“吃吧,否则冷了哦。” 赤放开穆潇冷,去扯新的鹿肉,却听她冷不丁地来了一句:“陈立锦的事情呢?你又作何解释?” 伸在空中的手停住了,赤一副踩了狗屎的表情,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那个、那个纯属意外。” “什么意外?” 穆潇冷的声音好像有点…… 赤陡然回过头,果然从她嘴角寻到一丝还未来得及褪去的调皮。 “哼,没什么意外,我就是干了,你待如何?”居然想耍我!赤立刻恢复了傲慢,嚣张地嚷道。 穆潇冷咬了一口鹿肉,咽下:“袭击你的人名叫‘白亦’,但是你海捕令上的说辞和他全无关系,他和赵天宇一直坚持你并未伤及任何炼气弟子这件事。” “这样,”赤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赵小弟这小子也挺可怜的,他以前挺爱出风头,可惜一直被你我压住名头,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所以呢?” “什么所以?”赤诧异地对上穆潇冷的眼瞳,瞬间明白过来,无奈道,“栽赃我偷东西的那个叫武萱清,不过也算不上栽赃吧,东西是她拿走的,但是秘境里的东西本来就是能者得之,给我搞这个个偷东西的骂名,基本是韩家搞事情。” “还有呢?”穆潇冷看着赤。 “还有……”赤挠挠头,总觉得难以启齿,“哎呀,陈立锦那又不是什么大事……” “胡说,你不在乎就罢了,可是对保守的大小姐来说,这等事情对名声影响很大。”穆潇冷正色道。 赤抓耳挠腮:“烦死了,又不是她的错,影响什么名声……好吧好吧,你别瞪我,名声受损总比嫁个人渣好吧?” “什么意思,从实招来。” “你别扯我耳朵,我说还不行吗!” 今日的秋夜,有些暖。 0217 传送【二更】 “去南大陆?”穆潇冷听过赤的打算后有些惊讶。 赤拍拍洪冲的肩膀:“看你方不方便咯,我和小葱是肯定要去的。” 穆潇冷有些犹豫。 金丹期了,她可以四处游历,但是和赤一起若是被人看见恐怕麻烦事不少。 “嘿嘿,不过跟我们一起,绝对刺激,还可以体验偷腥的感觉,多好!”赤循循善诱。 偷腥…… 穆潇冷有转身走人的冲动。 这个人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玩世不恭了。 不过能去南大陆的话,果然还是很让人心动啊。 南大陆的符神宗和白吼门一向和天奕门交好,穆潇冷想去拜访一下,并且南大陆还有不少用毒的修士,毒属性在中央大陆难得一见。 赤虽然有名,可是在南大陆名声还是有限,除了大门派的精英,知晓她长相的人极少,稍微遮掩一下应该不碍事。 “好,我们去南大陆。”穆潇冷做出决定。 赤大喜,拉起穆潇冷的双手:“太棒了!那个,话说你知不知道哪里有去南大陆的传送阵?” 穆潇冷一愣:“你不知道怎么去?” “不知道啊!”赤笑嘻嘻。 “……”穆潇冷突然感觉自己好像被忽悠着上了贼船。 答应都答应了,穆潇冷无可奈何,只得摊开地图。 “哇,你的地图比我的高级多了,有四片大陆呢。”赤嬉皮笑脸地凑过去, 无赖大王……洪冲都看不下去了,也亏穆潇冷能压着火气平静地和她说话。 “我知道的直达南大陆的传送阵都掌控在各大势力手中,你无法借道,”穆潇冷指着地图上,中央大陆边缘离南大陆最近的土地道,“但是散修联盟有不少能前往小渔村的传送阵,只要给灵玉就可以传送。” “那到了小渔村之后?” “西大陆是离中央大陆最近的大陆,坐船三个月左右可以到达。”穆潇冷合上地图。 “你怎么了解得这么清楚?”赤双手抱在脑后悠闲地问,“莫不是你早就想去西大陆了?” 穆潇冷整理好衣衫:“毒属性修士在中央大陆难得一见,西大陆是最好的选择。” “不错不错,我也想学学用毒。所以现在呢?我们从哪里传去小渔村?” “南边靠近神耀门的位置有一座大型城市——天沐城,城中有传送去小渔村的传送阵。” “好啊好啊!走吧!” 十多日后,三人到达天沐城,然后…… “咳咳,穆潇冷啊,话说,传送要多少钱来着?”赤小心翼翼地问。 洪冲低下头:开始了开始了!穷酸的艳王大人不要脸的表演开始了!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穆潇冷没有露出任何意外:“这里距离小渔村太远,一人需要十万黄玉。” “咳咳咳!”赤剧烈地干咳,不住偷瞄穆潇冷,“嗯嗯,那个,那个……” “你欠我二十万黄玉。”穆潇冷说完,潇洒转身向天沐城城门走去。 赤傻笑两声,很狗腿地快步跟上,见洪冲还在发愣,连忙向他招手:“快来!跟上穆大人!” 艳王大人的行径,让洪冲都感到可耻。 能一次掏出十万黄玉的金丹修士真不多,所以即便是天沐城这样的大城市,传送小渔村的传送阵也门庭冷落,不像别的传送阵还需要排队。 缴纳了三十万黄玉后,赤总算是享受了一回大爷的待遇,被看守传送阵的修士十分客气地请到了传送阵上。 “三位道友,传送距离遥远,时间有些长,若是传送之后感到不适,有眩晕、呕吐等症状都属于正常,只要坐下休息几炷香时间就可消除不适,千万不要服用回复类丹药哟,”管理传送阵的修士也是金丹期,可是面对三个“有钱”的大佬,却点头哈腰恭敬得不得了,“对了,这是我们天沐城送给三位的清心糕,若是三位道友昏船,服下之后一定会舒服许多。” 天沐城还真是想得周到,居然连她们到小渔村坐船的事情都考虑到了。 “还有啊,三位道友每人在散修联盟一次性消费达到十万黄玉,依旧就是我们的初级会员了,请三位道友拿好这三个会员令牌,以后凡是购买散修联盟的产品都可以享受九五折优惠哟。” 待三人收好令牌,那金丹修士行了一礼:“请三位道友站稳,传送马上开始,欢迎下次光临。” 眼前亮起熟悉的白光,长远的传送开始了。 白光过后,出现在赤面前的是精致小巧的房间和一名笑容可掬的筑基修士。 那筑基修士一见传送阵上有人出现,连忙行礼:“三位前辈远道而来,大驾光临小渔村,晚辈预祝三位前辈玩得开心!” “你倒是挺会说话的。”赤笑嘻嘻地走下传送阵,洪冲也面不改色地下来,却不见穆潇冷。 赤回头一看,只见她面色煞白,扶着墙壁,完全是强忍着才保持住形象。 赤赶紧伸手把她扶了下来,可不能让她倒下出丑啊。 那筑基修士见穆潇冷和赤、洪冲反差太大,不由好奇:“晚辈斗胆,敢问三位前辈从哪传送过来的?” “天沐城,唔,仁恩修真域。”赤应道。 “哇,居然是从那么远的地方!”筑基修士震惊道,“前辈,你们真厉害,晚辈见过无数传送过来的修士,别说仁恩了,就算是从星垂修真界那等距离传送过来的修士也少有不发虚呕吐的,所以晚辈候在这里,就是……” 话音未落,就见传送阵上白光闪过,又是两名金丹修士传送过来,一男一女,像是情侣。 只见那金丹女修哇的一口吐出一堆不明物体,瘫倒在地;男修捂住嘴巴浑身颤抖,脸色难看至极,根本无力去扶起女伴。 接待的筑基修士不慌不忙,熟练地施展一个风卷术和水云术,瞬间就把传送阵打扫得干干净净,看起来没少干过这等差事。 赤这才明白筑基修士方才所说不是恭维。 扶着穆潇冷离开传送室,三人走进一个大厅样貌的屋子,目之所及,尽是瘫坐在椅子上的修士,一个个脸色青紫,不必说就知道都是传送后遗症惹的祸。 “要坐会儿不?”赤同情地摇摇头,问穆潇冷。 满屋的发虚眩晕者看着都难受,穆潇冷指指门口,显然不愿意呆着这里。 于是赤扶着穆潇冷,后面跟着洪冲一道走出门去。 0218 小渔村 大树荫下,穆潇冷休息了许久脸上才稍微恢复人色。 “你们为什么……”穆潇冷的脸微微发红。 三人一起传送,唯有她如此不济,让她感到十分不自在。 赤理所当然道:“我们?我们早就习惯了。” 面对穆潇冷质疑和惊讶的眼神,赤干咳一声:“你知道我没钱,所以我们每次传送都走半随机或者随机传送。” 此言一出,穆潇冷彻底无语。 天沐城到小渔村是定点传送,已经是最稳定的了,要知道这世界上还有半随机传送和完全随机传送。 半随机传送就是划定一个区域,传送的人会落入区域之中;而随机传送,那是天涯海角随便乱飞。 不过真正的全随机传送还没人见过,毕竟真的随机,那就不限制在修真界了,说不定一传就传进虚空去,那样的传送也没人敢走。 因此修真界约定俗成,能控制落地范围在方圆千里之内地面的传送为半随机传送,其余为随机。 随机就意味着不稳定,容易受到外界影响,所以过程之颠簸,感受之恶劣不难想象。 习惯了随机传送的人,定点传送那点颠簸自然不在话下。 只是穆潇冷此时所想并不完全止于此。 为什么幽府之渊人的行踪总是飘忽不定? 该不会整个幽府之渊的人都这么穷,为了省钱,尽走随机传送吧? 赤不知道自己的穷困居然造成了这样可爱的误会,她开开心心地四下张望。 海边,风的味道都与内陆不同,有点点腥味,潮潮的。 虽然她们不在海岸线上,却能听见海浪拍击海岸的声响,还可以看见一张张晾晒的渔网,渔民拖着整车新鲜捞上来的海域大声吆喝叫卖。 小渔村有不少低阶修士,炼气几层,以打鱼为生,和内陆的农户牧民相比别有一番风味。 赤摸摸储物袋。 里面的钱真的很少,可是买几条鲜鱼应该不碍事吧? 此时还是清晨,购买鲜鱼的人很少,赤观察了一会儿,便向一个渔夫的摊位走去。 见金丹修士过来,渔夫受宠若惊,在别人羡慕嫉妒的目光下恭敬道:“前辈请看,都是刚打上来的鱼儿,新鲜活泼,味道可好了!” “确实不错,不过我一会儿要去坐船,买新鲜的鱼不方便。”赤可惜道。 “前辈可有定好坐船的班次?”渔夫问。 赤哪里坐过船:“还有班次?” “是啊前辈,小渔村的航船都是散修联盟统一管理的,需要先购买船票才可以上船,若前辈还没买票,今日的这一趟恐怕是坐不上了,”渔夫脸有些发红,声音越来越低,“那个,若是前辈不介意,今日在我家歇脚,内人擅长厨艺,给前辈来个全鱼宴,保管前辈满意;并且内人也制作了不少鱼干食品,方便保存携带。此外我还会让小女儿带前辈去购票和购买出海需要的物件,前辈远道而来,若是不熟悉路途的情况,有些没在陆地上买到,在船上买价格就很贵了。” 渔夫显然很少做这种自我推销,说完之后晒黑的脸上竟然也看得出通红一片。 赤倒不介意这些,她不熟悉这里的情况,若是有人指点总比上船后被散修联盟狠宰一笔好。 “也行,不过我得和同伴商量一下。” 若是身边只有洪冲这个不关心身在何处的男人,赤会直接应下来,可是穆潇冷的话,赤还是自觉地去问问她的意思。 穆潇冷听后无不应允,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下来。 三人返回渔夫面前,此时渔夫身边多处一个穿着旧衣裳的小女孩。 “前辈好!”小女孩稚嫩的声音充满了干净。 “前辈,这是我的小女儿阿芳,现在时候还有些早,她先带前辈们去购买必需品,之后再带前辈来我家歇脚。”见赤三人真的过来,渔夫欢喜道。 “好,我们走。” 阿芳大概七八岁的样子,聪明伶俐,充满朝气,一路小跑着把赤等人带到了买船票的地方。 赤再买票窗口上一问,这里的航船果真是散修联盟统一管理的,每天有两班航船,一班是普通船,正午出发,一班是豪华船,酉时出发。 很不巧,今日的航船被几家大户包了下来,普通船和豪华船一起出发,普通船坐家丁,豪华船坐贵人,所以已经没有空房间了。 赤赶紧询问明日的航程。 由于今日航船被包下,所以散修们只能明日再走,因此虽然只是清晨,明日的票也快卖光了。 和穆潇冷、洪冲商量过后,赤买了普通船上层的两个房间,一个双人,一个单人,总不能让穆潇冷和洪冲睡一起。 买好了票,大事就定了下来。 “现在我们去买必需品吧,不过船上有什么必须的啊?”说起出海,赤两眼一抹黑。 “如果不遇见风浪,航船三个月就达到南大陆了,”阿芳说起事情很认真,小脸上尽是严肃之色,倒是也穆潇冷有几分相似,“可是什么时候有风浪谁都不知道呢,听说有的航船为了避开风浪足足花了一年才到南大陆,到的时候船身都破破烂烂了,很可怕!” 海上原来如此危险么? “那我们得准备大量食物啊,辟谷丹也买一些屯着吧,还有防御法宝。”说起防御法宝,赤又在皱眉。 她除了骨甲全身都脆得跟纸似的,所以干脆摒弃了防御,但那是针对修士的战斗,要是面对大自然无孔不入的灾难,没有防御力的话,她感觉自己很难活下去。 但是法宝的价格,赤几乎不能承受,买下船票后,赤和洪冲的灵玉已经所剩无几,难道又要找穆潇冷借?这不太好吧,老是欠她。 “性命为重。”无须赤出口,穆潇冷淡淡地说。 赤挠挠头,声音像蚊讷一般:“嗯。” 辟谷丹的价格在正常范围内,而当阿芳带着三人来到海上防御法宝专卖店的时候,赤不由自主地“哇”了一声。 原来在专卖店里放的根本不是常见的防御法宝,而是一个个胶囊状的东西。 店主一看赤等人就知道是外地来的,忙不迭地上前:“欢迎光临!前辈们是不是对店里的法宝有疑问啊?” “你都看出我们有疑问了还不赶紧说。”赤没好气道。 店主也不恼:“嘿嘿,小渔村不是什么大地方,常规的防御法宝自然不如那些大城市好,所以小店不卖常规法宝,只卖海上专用的法宝。” 他从储物袋里掏出一个蓝色的胶囊:“前辈请看!” 只见他向其中注入灵气,手中的胶囊立刻从中间打开,弹出薄薄一层透明物黏附在他身上,转眼间就覆盖了全身。 “防酸雨专用黏黏胶!” 0219 出航【二更】 “酸雨?”赤不乐意了,“酸雨有什么厉害的,我套一层灵气还不是一样能挡,何必买你这个儿童玩具一样的东西。” “前辈此言差矣,”店主胸有成竹地说,“酸雨只不过是通俗叫法,南海的酸雨和别处不同,全称叫做‘噬灵酸雨’,顾名思义,这种酸雨会腐蚀灵气。若前辈直接用灵气,或者利用法衣法宝撑开防护罩,会感觉到灵气飞快流逝,无论是逃遁还是斗法都十分不利!” 还有这种事? 若是真的如此,的确有必要买下黏黏胶。 “前辈若不信我,可以去散修联盟问,并且小店的价格比散修联盟便宜许多,本地渔民都经常光顾小店。”店主貌似实诚地说。 赤看了阿芳一眼,心想问她也没啥用。 既然阿芳带自己过来这家店,肯定会帮这家店说话。 方才购买辟谷丹价格还算公道,赤只能祈求自己不要遇到老奸巨猾的商贩了,她的确不会讨价还价的技巧。 问过价格之后,赤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黏黏胶一个只要十块红玉,对金丹修士完全不值一提。 不过黏黏胶只能防雨和自然风,若是遇到罡风和法术就无能为力了。 考虑到可能会磨损或者不小心毁坏,赤三人一人买了五个放进包里,便宜的保命之物,又不占地方,自然是多多益善。 “还有什么?”赤兴奋地问。 并不明白赤怎么突然如此兴高采烈,阿芳扳着指头数:“唔,前辈已经买了票、食物、黏黏胶,对了!滑翔翼!” “滑翔翼?我能飞。”赤略微失望。 “不是的前辈,滑翔翼是机械的,不用灵气操控,专门设计来对抗海上风暴!”阿芳抬着稚嫩的脸颊急切道,“海上风暴分级,三级以下前辈绝对没有问题,四到六级即便是元婴期前辈也飞得吃力,通常都躲到船舱里不出来,可是要是遇到了七级以上的大风暴,连航船都可能被掀翻,那时候修士根本没有办法对抗风暴,只能随风飞行,滑翔翼就是这时候派上用场的。” “风暴通常伴随酸雨,滑翔翼都是用扛酸性材料制成的,不需要额外购买黏黏胶保护滑翔翼。” 据阿芳所说,七级以上的风暴很罕见,但是谁也无法肯定自己在海上一定不会遇到。 赤一咬牙,买! 滑翔翼可不便宜。 当赤看到滑翔翼的材质时,心下便已经有了定论。 滑翔翼个头大,笨重,无法伸缩大小,非常占地方,但是材料很特别,上面没有任何灵气,就像她的骨甲一样,但是这种材料韧性很好,硬度也不错,就算是普通的二阶法术打上去也可以防住。 果然,一问价格,需要足足五百黄玉。 赤哪里有那么多钱,只能又欠下了一笔债务。 洪冲的储物戒指很能装,穆潇冷身为核心弟子,也使用储物戒指,唯有可怜的赤腰间挂着储物袋,没办法,她只好取出一个备用储物袋专门放滑翔翼。 至此,赤腰间已经挂了三个储物袋,一个专门放食物,一个放法宝丹药灵玉,一个放滑翔翼,看起来十分累赘。 等我有钱了,我一定要买个储物戒指! 赤怨念地想。 除此之外,穆潇冷购置了一些昏船药,赤有醒神,洪冲是身体强悍的僵尸,倒是省下了一点小钱。 赤原本想买些常识玉简,弥补一下自己孤陋寡闻的缺点,却被穆潇冷给阻止了。 看过穆潇冷的储物戒指后,赤凌乱了,这算什么?移动书库? 在阿芳家吃过丰盛的全鱼宴,购买了充足的鱼干后,赤三人安心休息一夜,第二天中午来到港口集合。 风和日丽,天朗气清。 温和的海水轻轻拍打着海岸,比起昨日的大风大浪,今日是个出航的好天气。 普通船很大,前后长百丈有余,有三层房间。 赤等人住的是最上层的房间,比较舒适宽敞。 踩在甲板上,感受着船随着波浪微微的晃动,赤心情颇佳:“海蛮不错的,挺宽广,感觉心胸都跟着开阔了,唯一的不足就是水灵气太重,火法炎法都不好用。” “不是还有冰吗?”穆潇冷顿了顿,提醒道,“可是你学的属性是不是太杂了?” 俗话说贪多嚼不烂,赤目前展现过的法术几乎囊括了全部属性,特别是常人难以施展的五异法术,她居然除了未曾见过的毒属性全部用的顺溜,而这次去南大陆,听她的口气,还要专门去学毒法。 “还好,”赤望着天空,“只是用而已。” 赤和别人的修行方法不同,无须专门去吸收某种特定的灵气,并且因为骨甲的关系,她很容易转换灵气的属性,不必像他人一样一个个去死扣属性的本真。 时辰已到,大船缓缓驶离港口。 赤回头望着越来越远的陆地,内心没由来的又是一慌。 太奇怪了,难道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问题所在,只得作罢。 船上的日子有些无聊,赤从穆潇冷那里借来玉简,不但自己看,还逼着洪冲看。 “你也不是随时都跟着我行动,万一出现上次那种事情,你一个人流落在外没有一点常识,被人卖了都不知道!”赤如此对洪冲说教。 洪冲的脸拧成了苦瓜。 出航快一整月了,没有遇到可怕的风暴或是妖兽袭击,人们也没了最初的兴奋劲,现在几乎都把自己长时间关在房间里修炼,搞得整条船死气沉沉,除了船员没几个出来走动的人。 这一回赤也不例外。 不过她呆在房间里主要是在看书。 揉揉发酸的眼睛,赤把玉简丢到一边,往穆潇冷床上一躺:“累死人了,看书真讨厌。” “休息一下再看。”穆潇冷拿着自己的玉简,头也不抬地说。 坐不住地女人不开心地抽走穆潇冷手里的玉简:“你也休息一下。” “赤!”穆潇冷皱眉。 “别老盯着书看啊,都读傻了,要是书上说的都是真的,这世间哪来那么多纷争?”赤懒洋洋地一掷,玉简划出漂亮的抛物线稳稳落在对面空荡荡的床上。 穆潇冷双手抱在胸前,严厉地盯着赤,一副“你到底想怎样”的表情。 “穆潇冷,天奕门在你眼力是怎样的?”赤调皮地抬抬眉毛,见穆潇冷要答话,连忙又补充道,“我们之间就不要说那些套话了,直说吧,最真实的想法。” 0220 掩藏的事实 船平稳地航行,天气依旧晴朗。 “我们运气不错,说不定这回可以风平浪静地到达对岸呢。”有船员惬意道。 “海上的事情谁说的清楚,前一刻骄阳万丈,下一刻就狂风暴雨了。船长教你的?还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老船员呵斥道。 “是是是。”新船员举手投降,转过身却满不在乎地撇撇嘴。 这么好的天气,哪来的风暴? “你想说什么?”船舱里,穆潇冷语气略微强硬。 赤抠着穆潇冷的储物戒指:“不要这么凶嘛,问问而已。” “天奕门是大门派,有维护修真界秩序的责任,除了在对你的事情上过分严苛了,我并未觉得其余有何不妥。”穆潇冷严肃地说。 赤笑笑:“那,幽府之渊呢?” “应该我问你才对。幽府之渊的事情我不了解,书中记载也不多,只说是‘极恶’,若不是你在大比上搞那一出,我甚至没有机会得知幽府之渊的名字。”穆潇冷反手把赤不老实的手按在下面,不让她破坏自己的储物戒指。 “你真想知道?”赤神秘地说。 一听赤的口气,穆潇冷就知道她又想东拉西扯:“说正事,你不要胡扯。” 赤吐吐舌头:“知道啦,你能不能不要随时都这么严肃?青春年少的,有点年轻人的样子好不好?看看人家阿芳,多可爱!” 穆潇冷瞪着赤,不说话。 赤感觉到自己手背上的力道在增加:“好好好,不扯不扯。幽府之渊,说实话,有够低调了,四圣会到处散播谣言,我们什么也没说不是吗?” “到底是谣言还是事实?”穆潇冷按着赤的右手,坚硬的触感让她有些不习惯。 “四圣会说我们是暴徒,你看人家像暴徒么?”赤做出天真的表情。 “像。”穆潇冷毫不犹豫地说。 “喂喂!过分了!”赤不满道,“至少我们幽府之渊里有许多虚兽,看看越淋,人家可是肃王手下第三把手,地位这么高的虚兽,天奕门没有吧?” “虚兽都去妖修门派了。” “虚兽就适合修妖?我可不这么认为,拿越淋举例,他就是强攻型,魔修。许多虚兽去妖修地界不是适合修妖,而是没有办法,是被仙神魔三方逼的。”赤仰视着穆潇冷,脸上早已没有随意之色。 穆潇冷没有反驳,她知道赤是对的。 仙神魔不是人人歧视虚兽,但是只要拿虚兽签契约的人不受到惩罚,虚兽就很难在仙神魔地界安稳度日;然而要那些人主动放弃虚兽奴隶也几乎是不可能的。 位高权重的四圣会长老自己都拿虚兽做奴隶,上行下效,连整个妖修群体都拿他们没办法,她穆潇冷又何德何能去改变这件事呢。 “你想说幽府之渊是为虚兽而战?”穆潇冷松开赤的右手。 赤爬起身来,与她并肩坐着:“没有人这样告诉过我,可是,我所知道的所有事,都指向虚兽。” “你觉得四圣会和幽府之渊的仇怨来自虚兽?”穆潇冷似乎想到了什么。 “是。”赤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若是那样,幽府之渊何必与妖修为敌?” “穆潇冷,”赤的目光突然一寒,“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如果,部分妖修和仙神魔是一伙的。” 穆潇冷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这几天我看过了你给我的玉简,”赤敲敲穆潇冷的戒指,“你有注意过时间节点吗?” 见穆潇冷仍未明了,赤长叹一声:“两万年前四圣会建立。那个时候四片大陆大门派极少,几乎都是中小势力。接下来一万八千年前,被称为重建时代,那个时候,有八大门派突然崛起,分别是天奕门、神耀门、魔龙门、矩妖门、断金宗、符神宗、白吼门、玉峰门。” “两千六百年前,东大陆的妖修门派玉峰门被烈寒仙门所灭,直到两千四百年前,东大陆重新建立了一个妖修门派,名叫幻虚门,短短两千多年,这个门派就从小门派一跃而成第九大妖修门派,虽然和第一门派烈寒仙门关系很不好,却还是强行崛起了,在玉峰门的遗址上。” “你想说什么。”穆潇冷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右手,冰雪聪明的她又怎么会想不到赤意有所指,只是不愿承认这个事实。 赤缓缓抬眼,对上穆潇冷微微闪烁的目光:“这八大门派,是四圣会建立的。” 八大门派,仙神妖魔各两个,巧合得可怕。 “这不过是你的猜测。”穆潇冷不知道,她的脸上已经露出丝丝悲意。 两人都在天奕门呆过,别的不知道,可是这八个门派关系亲密这件事,两人比谁都清楚。 沉默片刻,穆潇冷愤然道:“你要说时间节点,虚兽三千年前才出现在修真界,就算八大门派关系不一般,时间相隔万年以上,两者之间怎么可能有关系!” 面对质问,赤相当冷静,“事实就像病毒一样,它可能潜伏在我们体内许久,直到许久之后才爆发出来。” “你什么意思?” “前代艳王陨落在玄梦,你去那里看过么?” 穆潇冷双眼充斥着怒火,没有说话。 “就算去过,也不会发现吧,”猫瞳少女出现在赤的脑海里,她感到无比地悲哀,“通过玄梦的湖水可以进入一个密室,我在密室中看到了被破坏的瓶瓶罐罐,还有被斩裂的桌椅,以及……” “前代艳王的魂魄。” 穆潇冷露出震惊之色,她完全不知道玄梦中还有这样的机关,她只知道一头天罡龙熊会在玄梦中出现,洒下祝福。 等等,天罡龙熊…… 穆潇冷想起陈家传来的情报——赤身边还有一头天罡龙熊。 “熊是我的同伴,它被困在了密室里,”赤的话让穆潇冷如遭雷轰,“前辈的魂魄利用玄梦的力量救下了它,也是因为玄梦的力量,我看到了前辈的过去,东大陆,玉峰门地界的沙漠里,有一个和玄梦几乎一模一样的地方,那里关着……” “不要再说了!”穆潇冷从未如此失态过。 她陡然站起,胸口急剧起伏,悲愤交加地盯着赤。 赤平静地看着她。 赤知道没有人愿意接受这样的事实,一个自己深爱的门派,如同家一样的地方,居然有自己从未想过的黑暗。 哐当! 突然,船体剧烈地摇晃! 遇袭了?两人俱是一惊。 0221 抱紧它【二更】 大船毫无预兆给地剧烈摇晃,并且还没有任何预警,这可不像遇到风暴了。 “走!”赤可没有躲在封闭空间中等死的习惯,这等摇晃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双脚在地上蹬踢,借助双手快速变向,赤一晃眼间便来到了门口,还顺手捡起了掉落到地上的两个玉简塞进包里,动作犹如行云流水一般,让人怀疑她的职业! 哗的拉开门,赤回头叫道:“愣着干什么么,快过来!” 穆潇冷抓着床的栏杆,过度摇晃的船让她很难适应,被赤一吼,本就心烦意乱的她罕见地手忙脚乱,跑向门口的时候,船像是被巨物击中,砰的一声巨响,船身大幅度摇摆! 穆潇冷飞行远远强过赤,可在要说在陆地上灵活移动,两人的地位完全反转过来了。 她根本稳不住,猛烈地向门口跌去。 慌乱之中,穆潇冷抓住一物,然后接着跌进一个柔软的地方。 好像稳住了。 冷静! 穆潇冷告诫自己,抬头一看,赤的脸近在咫尺,震惊地望着她:“你原来是这么主动的吗?” 穆潇冷诧异,一低头,瞬间羞红了脸。 她的手握着赤的衣领,居然已经把赤的衣服扯到了胸口处,春光若隐若现。 穆潇冷赶紧放开手:“对、对不起!” 赤窜出门去,后面紧跟着面红耳赤的穆潇冷。 砰! 又是一声巨响,天花板顿时塌陷下来! 果然是遭到袭击了! 赤拉住穆潇冷的手臂防止她被震飞,马不停蹄地奔到洪冲房门口。 正巧洪冲开门出来,双方默契十足,无须言语,立刻转向甲板。 三人刚跑到门口,就看见一张满口利牙的大嘴在眼前咬合,坚硬的船身就想脆饼一样被轻易咬开半月形的裂口。 “妈呀,好大的鲨鱼!” 赤惊叹。 话音刚落,三根大弯刀一样的爪子从眼前一掠而过。 咔嗞。 赤眼睁睁地看着甲板犹如豆腐一样断成四截。 一只化神中期的海鸟,一只化神后期的鲨鱼,很好。 那海鸟飞上高空,张大了嘴巴,一团蓝光在嘴里亮起。 “不好!快逃!”赤脸色剧变,一跨步便跳了出去。 穆潇冷和洪冲分别飞去两侧。 紧接着,粗壮的蓝色光芒突破船舱,将已经被打得变了形的船舱轰开一个大洞! 这一招可比洪冲厉害多了。 赤瞠目结舌:“太过分了!” “混蛋,太过分了!”轰鸣般的声音吹过,赤的头发都给吹得散了下来。 面对眼前的大嘴,赤尴尬地摇了摇手,用兽语说道:“前辈,这是个意外。” 原来赤被海鸟惊吓,不擅长飞行的她想都不想就向海中一个凸起跳去,待她躲过海鸟的攻击,才发现自己居然骑在了一只小鲨鱼背上,四周围满了密密麻麻的鲨鱼。 和赤说话的正是那只化神后期的巨大鲨鱼,那张大嘴开开合合,看着就恐怖。 “下去!”鲨鱼恼怒地命令道。 显然这群小鲨鱼都是大鲨鱼带来的,要是自己下去了,岂不是立刻被群鲨撕成碎片? “不行啊前辈,我下去你的子子孙孙就可以开荤了,我还年轻,不想这么快死掉。”赤非但不下去,还抱紧了身下鲨鱼的背鳍。 普通的鲨鱼会攻击同类,可是这头化神期的鲨鱼已经开了灵智,哪里允许自己的儿孙自相残杀,见赤无赖地抱住自己心爱的孙子,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没毛的死猴子,赶紧滚下来!否则把你抽筋扒皮,永世不得超生!” 赤多么狡猾,怎么可能被大鲨鱼这些恐吓之词给吓住? 她死死抱住小鲨鱼:“前辈说得好可怕,把我腿都吓软了,起不来起不来。” “我杀了你!”大鲨鱼七窍生烟。 “那边怎么了?”被鲨鱼和海鸟夹击,船员们苦苦支撑,难以为继,突然下方的攻击断了,他们腾出手来一起用力,居然击退了海鸟,正觉奇怪,一看,才发现在大片鲨鱼群中,有个女人极其无赖地抱着一只鲨鱼不放手。 虽然不知道那个女人在想什么,可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开船!快跑!” 顶住海鸟的袭击,船开动了,开始突围遁逃。 穆潇冷和洪冲在船上干瞪眼。 赤这家伙怎么搞的,居然飞到鲨鱼群中央去了,这还怎么救她,谁去谁死! “赤!” 赤瞥见远去的大船,心知自己恐怕没机会上去了,眼看穆潇冷和洪冲想要不顾一切地过来,她连忙叫道:“快走,我自有办……咕嘟!” 话还没说完,身下的鲨鱼突然往水里一钻,赤顿时呛进去好大一口水,鱼鳍几乎脱手。 “赤!”穆潇冷刚跨出一步,手臂却被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了。 穆潇冷回头,看见洪冲笃定的神情:“按赤说的做。” “可是……” “相信她!” 船飞快地逃遁,穆潇冷只能看着后方的鲨鱼群纷纷向水下钻去,片刻后海面已经空空如也。 “想不到吧?人家会水下呼吸法。”赤骑在小鲨鱼背上跟着它左突右撞,还有闲心得意地冲大鲨鱼挤眉弄眼,口不能言,却把一切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 大鲨鱼怒不可遏,它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胆大包天的人类! 可是小鲨鱼是自己心爱的孙子,要是打起来会误伤,只能期望它靠自己的力量把赤给甩下来。 鲨鱼身滑,大鲨鱼相信赤总有大意脱手的时候。 然而接下来赤干的事情却让鲨鱼发疯。 她居然扯出两根捆仙绳把小鲨鱼捆在里面,像骑马一样悠闲地骑在它背上! 大鲨鱼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赤嘿嘿阴笑,扒尸体时幸好自己英明,拿了几根捆仙绳备用,这不就派上用场了吗? 赤用风灵气鼓起一个泡泡挡在嘴上,这样就不用担心说话呛水了。 “前辈啊,你放过我吧,我不想伤害你的宝宝们,但也不想死,所以绝对不会放手。你想想,我这么一个小东西你塞牙缝都不够,何必和我一般见识死怼到底?你放我离开你的领地,我就放了它。”赤循循善诱。 然而听到赤这一番话,大鲨鱼非但没有考虑,反而勃然大怒:“你算什么东西!居然敢跟我讲条件!一个孙子而已,死了一个还有千千万万个!上!给我杀了她们!” 什么! 赤大吃一惊,都说虎毒不食子,没想到开了灵智的鲨鱼居然也要吃孙子!陆地和海洋果然是有差别的吗? 上方待命的鲨鱼们陡然露出凶光,张开大嘴蜂拥而来,那样子让赤怀疑它们早就想连小鲨鱼一起剁碎了。 “愣着干什么!快跑!”赤一拍身下的呆货,惊叫道。 小鲨鱼如梦初醒,也被这阵势吓得半死,甩甩尾巴狂逃起来。 0222 逃跑 “左边左边!” 砰! “右边!快快!” 轰隆! 赤一边看后面,一边惊叫。 一只只鲨鱼红着眼睛向她们扑过来! 这些鲨鱼相当可怕,居然能在鼻头上形成一个钻头,气势汹汹地扎过来,要是被扎中一定被搅得血肉模糊! 幸好身下的小鲨鱼有金丹中期修为,并且身形小巧灵活又听话,一次次地从死地里滑出来。 一人一鲨身后跟了一群疯狂的大鲨鱼,各种险象环生。 小鲨鱼再厉害,也始终抵不过修为的差距。 别说后方的化神期鲨鱼头头了,几条元婴期鲨鱼见金丹期鲨鱼们久久拿不下,便亲自上阵,尾巴一甩就拉近一段距离,看样子要不了十息就能追过来! “小兄弟,你快想想办法啊!有没有什么可以躲避的地方?你元婴期的叔叔阿姨追过来了!”赤早已拿出夜寒梭不断阻挡,着急地大叫。 小鲨鱼一听元婴期来了,鲨躯一震,又游快了几分。 “小兄弟,只快不行啊!它们是元婴期,我们怎么也快不过它们!”赤挥出冰封冻牙将一条元婴鲨鱼冻住,可是不到半息那元婴鲨鱼就毫发无损地挣脱出来。 “遗迹!”小鲨鱼鱼鳍一歪,向海地直冲而去。 遗迹?一般文明的废墟被称为遗迹,这大海中央怎么会有遗迹呢? 赤感到奇怪,却也没空细想。 现在逃命只能靠这头小鲨鱼了。 她干脆将自己死死绑在小鲨鱼身上,反身专心攻击袭来的元婴期鲨鱼。 看出了小鲨鱼的打算,巨型鲨鱼更是恼怒:“你这吃里爬外的鬼东西,居然帮人类逃命,都让开,我要弄死它们!” “你爷爷要发大招了!快跑!” 小鲨鱼吓得浑身颤抖,拼命往海底钻。 “老鲨鱼,你不要欺人太盛!”赤也不是好惹的主,只见她双手对准巨型鲨鱼,“红袍!” 许久未曾亮相的红袍突破水灵气的阻挡,在鲨鱼的双眼前撑开! “啊!”巨型鲨鱼虽然开了灵智,却还没体会过人类的狡诈,哪里想得到赤在这样的情况下还会突然偷袭它脆弱的双眼? 双眼被红袍糊住,巨型鲨鱼疼痛得直打滚,它这一摇头摆尾不知扇飞了多少子孙。 不过修为差距太大,红袍再厉害,袭击再出奇,也无法对巨型鲨鱼造成什么损害。 它仅仅是痛苦了一下就破开了红袍,咆哮一声,一道漩涡水泡从口中喷出! “呀!快躲到石壁后面!” 小鲨鱼忠实地执行了赤的命令,唰的一个加速扑到珊瑚岩后方。 轰隆! 珊瑚岩支离破碎。 魂钢甲身! 双手挡在身前,赤用魂钢甲身将自己和小鲨鱼护在中间。 虽然有珊瑚岩抵消了大量冲击,但余波依旧把赤和小鲨鱼撞出老远。 这漩涡可不是一般的漩涡,水流仿佛刀割一样,轻易嵌进魂钢甲身中,将赤和小鲨鱼刮得血流不止。 赤单手贴上小鲨鱼的头:“醒神!” 快要昏厥的小鲨鱼顿时苏醒,痛苦地扭动着身躯。 “加油!”赤的语气近乎哀求。 小鲨鱼也知道事不宜迟,它抬眼一看,一个黑糊糊的洞口正在前方,立刻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 没想到居然因祸得福被冲击到了遗址的洞口! 小鲨鱼不敢迟疑,全力往洞的深处游去。 甩尾拐弯。 砰! 身后直行的通道的又被一道漩涡水流洞穿。 余波荡开,可毕竟不是正前方,这一次赤手握夜寒梭,不断反击着荡过来的水纹,总算是把一人一鲨护了个周全。 “可以了吧?”小鲨鱼气喘吁吁。 赤摇摇头:“你爷爷进不来,可是这个通道还是太宽了,你的舅舅婶婶还是可以钻进来。” 小鲨鱼一个激灵,赶紧忍住疼痛向更深处游去。 血液会激发鲨鱼的杀意。 除了和自己一起逃命的小鲨鱼,赤可不想激发别的鲨鱼的潜力。 她取出生肌丹服下,又往小鲨鱼嘴里塞了一颗。 “这是什么?我感觉好多了。”小鲨鱼边游边好奇道。 “人类的丹药,可以快速恢复伤口。”赤不断回望着后方,顺口解释。 小鲨鱼扣扣牙齿:“好厉害的样子。” 通过一条细密的通道,眼前突然宽敞起来。 赤发现身边开始出现一些破碎的石块。 这些石块不是自然形成,虽然已经被潮水磨平了棱角,其上还覆盖着五颜六色的海洋植物,却依旧无法掩盖人工雕琢的痕迹。 赤好奇地抓起地上一个小石块在手里把玩:“这里就是你说的遗迹?” 小鲨鱼担忧地回头望了望:“嗯,我听说这里上古时候是一座小岛,后来地形改变就沉进海里了。” 咕嘟咕嘟,后方有水声传来。 赤一看:“哟,你的兄弟姐妹追来了!” “呀!快跑!”小鲨鱼撒尾就跑。 观察了后方一翻,赤抽回捆仙绳:“通道狭小,能进到这里的鲨鱼好像都在元婴期以下,我能应付,你可以回归族群了。” 兽类和人修不同,没开灵智的话脑子笨,招式少,更何况水里没手没脚的小可爱们,简直特别好对付,赤有强大的冰系法术,依靠复杂地形鲨鱼再多也不害怕。 谁知小鲨鱼却怒了:“什么?你想丢下我?” 这句话让赤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让它重获自由还不好? “我没想丢下你,”或许是小鲨鱼的口气太强硬,赤下意识地弱了半分,“刚刚我是为了活命才骑你背上的,现在我能保命了,就没有必要逼着你跟我跑了啊?” 谁知小鲨鱼怒意更甚:“你的意思是利用完了就跑?” “哈?”赤莫名其妙,这鲨鱼脑子烧坏了吗,“那你想怎么样?” “你要负责!”小鲨鱼斩钉截铁道。 赤感觉自己有点跟不上它的思路。 这不就是绑匪和人质的关系吗?虽然她这个绑匪是被逼的,但是绑匪都同意释放人质了,人质难道不应该欢天喜地地逃走吗?哪有死赖在绑匪身边不走还要绑匪负责的? 传说中的人质情结? 这家伙是受虐狂?自己是不是应该再抽它两巴掌? 赤小心翼翼地问:“那个,你不想回到族群里吗?” “你让我回去送死?”鲨鱼生气地摇摆着身体想要把赤丢下去。 赤赶紧抱住背鳍:“等等!别乱来!送死是什么意思?” “都说人类聪明,我怎么看你像个笨蛋?”小鲨鱼没好气道。 “你回家送什么死?” “你好蠢哦!爷爷都下令杀我了,我回去马上就会被撕碎的!” 还有这种操作?赤惊呆了。 不过转念一想,许多兽类也会把沾上生人气味的幼崽吃掉,或许鲨鱼群里也是类似的原因吧。 只是这样的习性好像便宜了自己? 轻咳一声,赤拍拍小鲨鱼的背:“行,从今往后你就跟着我混吧。” 0223 遗迹游【二更】 “可是你好笨,我跟着你会不会吃亏啊?”小鲨鱼委屈道。 赤不屑道:“你才笨,要是我笨,怎么可能凭金丹期的修为从你全家的包围中逃出还豪发无损呢?” 小鲨鱼用它不大的脑子想了想:“好像有道理。” “喂,你的速度慢下来,那个你哥哥还是姐姐接近了,要不要砍死它?”赤心中一动,狡诈地问。 “唔,”小鲨鱼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算计,思索片刻,认真地拒绝道,“还是不要了,我跑快点。” “你不是说它们要杀你么?为什么要放过想杀自己的家伙呢?”赤问。 “它们毕竟是我的兄弟姐妹,虽然现在不认我了,可是大家好歹一起快快乐乐过,我不想杀它们。”小鲨鱼口气委屈,“不行吗?” “行,行,”小鲨鱼没注意到背上赤老母亲般欣慰的笑容,“前面好像是座宫殿,我们绕个圈避开它们的视线躲进去吧。” 听见赤同意,小鲨鱼精神振奋,很快带着赤游进缝隙里躲了起来。 事实证明,鲨鱼的智商感人,它们失去赤和小鲨鱼的踪迹,在附近一通乱窜,随后便游走了。 “话说它们的体型都好大,”赤已经从小鲨鱼背上下来了,用手比划了一下它的尺寸,“你怎么这么小?而且你的鱼翅也太大了吧?” 方才在逃命没时间关注,现在仔细一看才发现小鲨鱼长得挺畸形,身体比普通同阶鲨鱼小了许多,体型长宽比例不对,脸蛋窄了很多,所以赤才能骑得那么顺当,而它的鱼翅很长很大,所以游起来比别的鲨鱼要快。 小鲨鱼怔了怔,长满利牙的大嘴巴不住地打颤。 “你做什么?你有病啊?”赤嫌弃地推开它。 恹恹地沉到地面,小鲨鱼心虚地问:“没、没有病啊,你、你该不会不要我了吧?” 这家伙怎么患得患失的?该不会受过心灵创伤吧? 赤挠挠头,她最不擅长安慰别人了。 无奈,赤掏出包里的小鱼干:“来,吃一个。” 长在水里的小鲨鱼哪里见过这么干的东西,好奇地问:“这是什么呀?” “小鱼干,陆地上的东西,快吃吧,否则浸水了。”赤把小鱼干塞进小鲨鱼的嘴里。 小鲨鱼一口吞掉小鱼干,馋道:“还有吗?” 像哄小孩一样,赤只能又塞给它几个小鱼干。 吃了小鱼干,小鲨鱼期待地问:“如果我跟着你,是不是就可以吃到陆地上的东西啊?” “当然,但是……你是鲨鱼,我担心你不能适应陆地的环境。”赤愁道。 “唔。”小鲨鱼也记起了先辈的教训,不可以上陆地。 不过小鲨鱼毕竟是兽修,总不会像普通鲨鱼那样脆弱,应该有办法的吧?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赤拍拍它的脑袋,“我叫赤,是幽府之渊的艳王,你的名字呢?” 小鲨鱼呆头呆脑地问:“幽府之渊是什么?艳王听上去不太厉害啊。我没有名字。” “幽府之渊以后再告诉你,至于艳王厉不厉害可不是听名字就能确定的,现在最麻烦的是你没有名字。”又到了讨厌的起名环节,赤苦恼极了。 小鲨鱼不算很蠢,可是反应慢,笨笨的,几个小鱼干就忽悠走了,所以取名字肯定是没办法了,难道又要靠自己这个起名废吗? 谁知这一次赤却失算了,小鲨鱼用鱼翅轻轻拍打她的手臂:“那个,我看一个柱子上有个符号特别好看,不过我不认识,我想用那个做名字。” “柱子在哪?”赤问道。 “在深处,可是它们好像游过去了。”小鲨鱼担忧地说。 “我说过了,金丹期的鲨鱼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有我在你怕什么呢!”赤傲气十足地说,“我们走。” 气势高涨,就连赤矮小的身材似乎也高大了起来。 小鲨鱼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觉得赤好厉害。 钻出缝隙,赤骑上小鲨鱼,心想这要是只鸟就好了,正好弥补她飞行不畅的弱点。 只可惜,鲨鱼就是鲨鱼,总不能飞起来吧? 丢掉脑中的胡思乱想,赤握着夜寒梭骑在小鲨鱼身上向前游走。 虽然话说得很满,但小心驶得万年船的道理赤还是很明白的,海中之物她相当陌生,说不准有什么古怪的能力。 延着断壁残垣游走,赤机敏地观察四周,一旦发现敌情便提醒小鲨鱼离开。 随着距离深入,赤渐渐发现遗迹似乎并不像小鲨鱼说的那样只是因为地壳变化而荒废。 越往深处,建筑毁坏得越厉害,石块也越来越破碎,有些几乎看不出来形状。 若只是地形变化,怎么可能把坚硬的大石头个个化为沙砾? 赤感觉此处恐怕不简单。 “到了!”小鲨鱼突然拱拱辈,雀跃道。 赤赶紧回神,定眼一看,一根粗壮巨大的盘龙圆柱伫立在废墟之中,没有丝毫破损,没有任何附着物,看上去崭新如初,极其显眼。 “等等!”赤心中一跳,却已经来不及了。 小鲨鱼开心地游了过去:“你看,你看!就是这个符号哟!” 赤警惕地扫视周围,匆忙间瞥了一眼那文字。 杀! 古体文字苍劲大气,只是这一瞥,居然让赤生出肃杀之感,一股汹涌的杀气在内心凝结。 “这是什么字呀?我可以用它做名字吗?”小鲨鱼见赤半天没有反应,又是弓背,又是摆尾,撒娇着想她回答。 “快逃!”赤说 “啊?”小鲨鱼没反应过来。 “快逃!追兵来了!”赤有些恼怒地敲打小鲨鱼的背鳍。 小鲨鱼一呆,突见侧面有一条灰色的锥状物气势汹汹地向她们扑了过来! 小鲨鱼魂飞魄散,是鲨鱼群从其它入口冲进来了! 没想到爷爷为了杀它和赤居然如此大费周章。 不知面子为何物的小鲨鱼哪里想得通巨型鲨鱼的愤怒,它吓得鱼鳍都软了,颤抖着滑了几下,居然只在原地打了个转。 赤没想到海洋中最凶狠的生物居然如此不济,可是此时也没时间去责备它了,赤立刻跳下来,抱起小鲨鱼就想跑。 “你想去哪?”就在她跨步出去的瞬间,一个突兀的男声从一旁传来。 赤吃了一惊,这个深深的海洋之下还有人类? “你是谁?”赤的目光最终定格在石柱上。 “能救你的尊者!”声音充满了强大的自信。 好大的口气啊! 瞄了一眼来势凶猛的鲨鱼群,赤按下心头的质疑:“好,我该怎么做?” 0224 尘封六万年 “上面,再上面点,对,就是那块龙鳞!” 赤按照声音的指示,一片片将柱上的龙鳞按下。 “很好,握住龙珠,注入风灵气!” 根本没时间去思索,赤飞快地照做。 就在她注入风灵气不到一息时间,纯白的光芒包裹住了赤,她和被她抱住的小鲨鱼一起消失而去。 鲨鱼群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事情,就连巨型鲨鱼也不知道这是什么。 传送阵对于没有接触过人类文明的兽类来说实在太过深奥。 怒火得不到发泄的巨型鲨鱼不断抽打着盘龙石柱,可惜它的力量对这屹立了不知多久的石柱来说实在太过微小,直到它精疲力尽也没能对其造成一丝一毫的损伤。 “那个人类!我一定要杀了她!”巨型鲨鱼仰天怒吼,震得子子孙孙昏厥眩晕。 不过这一切的一切都和现在的赤没有关系了。 “啊啊啊!”小鲨鱼摔在坚硬的石头上,惊恐地摆动着身体。 “冷静点!”赤连忙掰住它的头,阻止他愚蠢的举动,“看看你,下巴的皮都蹭破了!” 抬起小鲨鱼的头,赤眉头一皱——小鲨鱼好歹是金丹期的兽类,虽说比不上熊皮糙肉厚,但也不会随便磨磨就掉皮,这地面上恐怕有古怪。 她蹲下身,用手指慢慢抚摸地面。 原来地面非常粗糙,仔细看会发现地面就想锯齿一样,只是过分细密,所以赤踩在上面没有刺脚的感觉,若是来回摩擦,那就悲剧了。 小鲨鱼的肉贴着地面,一动就痛,赤只好把它抱起来。 “你真轻。”赤说。 “你也是呀。”小鲨鱼被赤抱着,感觉自己就像个被宠的宝宝,很是开心地说。 赤举目四望,此处乃是一个地底石室,约有十来长宽,可是却相当低矮,还好赤个头矮,要是再高一些,就只能躬身走路了。 小鲨鱼紧贴着赤:“这里没有水,好可怕哦。” “那你还想去陆地,陆地上基本也没水。”赤一语惊醒梦中鱼,小鲨鱼呆住了。 有一句话赤没有说出口,她没想到传送的地方居然没有水,更没想到的是小鲨鱼居然能在陆地上呼吸,果然灵兽和普通野兽还是有区别的吗? 刚才的龙柱是传送阵,不过既然不需要注入灵气或者安装灵玉,说明传送的距离很近。 这个石室看起来像是封闭的,若找不到出口,挖洞应该还是能逃生。 赤定了定神,向前方一个石台走去。 石台上有一枚玉佩,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赤悄悄开启醒神,用右手拿起玉佩。 只见这玉佩雕工极其精致,玉面上一只吊眼猛虎栩栩如生,仿佛要从玉佩里跳出来。 “白虎噬心玉佩,是本尊生前最喜欢的法宝。” 男声再次出现,听上去有几分沧桑。 赤握着玉佩,淡淡的精神力从玉佩上流出,她能感觉到玉佩上残留的不是灵魂,只是一段遗念。 遗念是无法夺舍的。 赤略微放下心来:“你自称本尊?是哪位天尊吗?” “本尊法号噬天,后世是否流着本尊的事迹?” 赤十分庆幸自己刚刚在船上补习了一点点常识,不过对于这位古代前辈,她却几乎只听过名号。 “前辈可是六万年前唯我派系的噬天天尊?”赤不确定道。 “哈哈哈,不错,正是本尊!”那个声音听起来颇为高兴,“六万年了,居然已经六万年了,世人还没有忘记本尊。” 赤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修真界在六万年前经历了一场天外浩劫,之后资源大幅萎缩,原本和谐的修真界为了抢夺资源,逐渐分为两派。 一派为唯我派,崇尚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另一派为侠义派,认为不可为了长生而废弃古代侠风。 两派互不相容,死斗到底。 六万年前化神修士就是巅峰,唯有化神修士可当“天尊”之称,可是这场战斗十分惨烈,各路天尊纷纷陨落,至少在史书记载中并无一位天尊逃过劫难飞升成功,因此那个时代被后世称为陨落时代。 这位噬天天尊便是陨落时代中十分活跃的一位顶尖高手,位列唯我派系第三。 好不容易搞到一个机缘,可是偏偏遇到这个天尊,赤内心其实相当抵触。 噬天天尊光听名字就知道是个嗜杀之人,据史书记载,他的修炼方法相当残暴,经常屠村屠城,由此看来双方的理念明显不合,非要说的话,侠义派的作风更对赤的口味。 “小子,能见到本尊可是你前世修来的福分,你居然无动于衷?是看不上本尊?”见赤在一旁没有丝毫表示,噬天天尊转喜为怒。 赤挠挠头:“多谢前辈相救。” “这就完了?” “我不怕事,却也不嗜杀,前辈的修炼之法应该不太适合我,还是等等别的有缘人吧。”赤将玉佩放回桌上。 噬天天尊明显没反应过来。 在他的认知里,不管是哪个修士,遇到如此大好机缘难道不应该惊喜交加,感激涕零求他施舍点什么吗? 这个女人,不但没有任何兴奋,还抢先一步拒绝了他,甚至连玉佩斗放回了桌上,她……她是佛修吗?这么随缘! “喂!本尊还什么都没说!谁说要教你功法了?自作多情!”噬天天尊气呼呼地说,说完突然发现自己的口气就和小孩子赌气一样,顿时尴尬无比,好在它只是一段遗念,不存在脸红的窘境。 不教功法? 赤顿时来了兴趣,如果能搞到厉害的法术倒是挺不错的。 “前……” “不教!”噬天天尊一听赤开口,断然否决,见赤无奈地把话原咽回肚里,心里顿时巨爽无比。 我让你嚣张!现在本尊不教了,跪下求本尊啊? 赤哪里知道噬天天尊的小九九,她以为对方是曾经的巅峰强者,面对她如此随意的态度一定非常生气,绝对无法挽回了。 从小无依无靠的生活导致赤根本不懂得如何讨好他人,这也使得她对机缘的态度相当随意,能得到她会开心,会感激,但是拿不到也就算了,绝不强求。 她走到石壁前摸了摸,这些石壁好像特别坚硬,也不知道能不能挖得动。 左思右想,赤决定先问问闹别扭的噬天天尊,好歹是人家的地盘,还是给人家一点面子,免得自己直接开挖再次激怒人家。 “前辈。” “嗯?”噬天天尊飞快地发出一个音节,心里一阵得意,自以为抓住了赤的弱点:修士就是修士,怎么抵挡得住机缘的诱惑呢? 他甚至连自己先如何决绝,如何又在赤的苦苦哀求下勉为其难答应的场景都想好了。 “这里要怎么出去啊?” “不教……什么!” 0225 沧海桑田【二更】 “不准走!”噬天天尊气急败坏地大吼。 赤戳戳墙壁:“前辈不肯教我,我留下来也没什么意义吧?” “你!你!你是谁教出来的混账东西!对前辈没有一丝敬意!”噬天天尊破口大骂。 不管噬天天尊曾经多么的叱咤风云,现在也不过是一缕遗念,赤无所谓地耸耸肩:“前辈此言差矣,前辈的理念与我不和,又与我非亲非故,我的言语行为都没有冒犯过前辈,怎能说不敬呢?” “你从头到尾都在冒犯我!”噬天天尊怒道。 赤笑道:“不,我从未冒犯过前辈,只是前辈见我没有像别人一样三拜九叩、哀求前辈教我东西,感觉我与众不同,所以认为我失礼了。其实我只是和别人不太一样而已。” 能修到(古)化神期的修士没一个是笨蛋,噬天天尊转念一想感觉赤说得确是没错,可是他又拉不下脸来认同,一时间憋屈极了。 “虽然我和前辈理念不合,其实在其它方面,我想我和前辈其实挺像的,”赤见噬天天尊不说话,便主动开口继续道,“前辈一看就是豪气之人,绝非卑躬屈膝之辈,宁折不弯,坚守己道,这点上,我与前辈恰好相同呢。” 若非如此,陨落时代的化神修士们为什么非要战到两败俱伤的地步?不就是谁都宁死不肯屈服于对方么? 赤相信这种惨烈的结局当初的化神修士们不可能想不到。 远古的大神们,真刚啊。 “哼,看不出来你还会拍马屁。”噬天天尊冷哼一声,却明显没那么抵触了。 有时候,大人物也只是想要个台阶下而已,倒不是真的仗着身份无理取闹。 “你这个女人古灵精怪的,许多事情本尊不说你也猜得到,本尊就不绕弯子了,”噬天天尊总算是完全恢复了冷静,“本尊剩一缕残念在此,只想寻个合适的人传承一些东西,却没想到,这一等就是六万年,告诉本尊,风鸣仙门现在……是不是已经毁灭了?” 这是一个相当陌生的名字。 赤只是略微了解了一下古代的大事件,还来不及深入了解历史。 “抱歉前辈,这个门派已经不复存在了。” “可是既然本尊能感觉到你,说明本尊的传送柱还在,风鸣仙门即便覆灭,遗址里的宝藏也非其它小门派可比,为何六万年来,竟然没有一个人来到此处寻宝?” 赤心下微叹:“前辈,沧海桑田,风鸣仙门现在已经浸没在大海中央了。” 玉佩顿时没了声音。 赤默默地望着石室里孤零零的玉佩,难免生出一股悲怆的感觉。 “果然,修真界已经改变太多了,”良久,玉佩上终于传来长长的叹息,“我们那个时代的意志,可还有传下来的么?” 赤欲言又止。 “说吧,是不是侠义派那些家伙的后人?” “前辈猜得没错,上古的门派只留下了两个,烈寒仙门和逍遥门。” “它们……可还兴盛?” 噬天天尊貌似松了口气的语气让赤不甚明白,不过她并不打算撒谎:“是的,烈寒仙门在三万年前本是要毁灭的,但没想到正好赶上‘传承者时代’,两位传承者重整了烈寒仙门,如今烈寒仙门依旧是修真界第一门派。而逍遥门一直处于比较稳定的位置,唯一不同的是后来改修了神。” 古代修真界仅有修仙者,神魔妖三修均是后来崛起的,而逍遥门正是成功转型的门派之一。 “修神?本尊没听说过……也罢,六万年能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噬天天尊疑惑了一下却又很快释然,“你是不是担心本尊听到烈寒仙门会发怒?” “是。”赤承认。 噬天天尊洒然一笑:“独自呆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许久,什么仇怨都烟消云散了,能被后人记住,没有淹没在历史的烟尘里就算不错了。本尊守在这里时常在想,不管是谁,就算是侠义派那些心怀妇人之仁的蠢货在此和本尊天天骂架,也比本尊一个人呆着要好。有时候太孤独,本尊都想消散了事,可是转念一想,都等了这么久了,若是再多坚持一天等到了能传承的人,本尊的所有等待都是值得的。” 赤安静地听着噬天天尊的感叹,数万年的寂寥和坚持,她无法感同身受,可是其痛苦滋味的万一却可以想象。 这位噬天天尊的意志力之强,绝不像他口中轻描淡写带过的这样简单。 赤不由对噬天天尊生出尊敬之意。 “很可惜,本尊想要传承的东西本来有许多,然而时间流逝,即便有白虎噬心玉佩,本尊的残念也消散了绝大部分,很多东西本尊已经记不清楚了。”噬天天尊遗憾地说。 赤也未免有些失望,不过她本就不抱太大希望,所以也没有太大反应:“没关系,前辈救了晚辈一命,晚辈已经很感激了。前辈若是还有什么想了解的事情,晚辈定知无不言。” “你这丫头倒是洒脱,这脾气本尊过去十分不喜,如今倒是颇为羡慕,”噬天天尊嗤笑道,“也罢,本尊身为上古天尊,岂会让你空手而归?” 赤愣了一下,感情这家伙方才是在试探自己? “功法、法术,本尊不能教你,”噬天天尊对赤的反应十分满意,“但是本尊教你的东西,肯定与众不同,并且实用而强大。” 闻言,赤期待了起来。 骨甲、天梯、虚梦化实,她浑身上下都是与众不同,越是怪异的能力,她越是喜欢。 “法术、修为、法宝均是外表的东西,”噬天天尊傲然道,“想要打架,想要反杀,想要越阶,光靠这些东西远远不够,本尊要教你的,就是内在之物——气势!” 气势? 气势谁都清楚,可其修炼方式却闻所未闻,因为它太虚幻,太捉摸不透了。 然而正因为如此,赤反而更加期待。 越是罕见古怪的东西,越能够出奇制胜! “但是你要记住,强大的力量许多都有副作用,本尊的‘气势’也不例外,若是意志不够坚定,很可能会误入歧途,”见赤一脸兴奋,噬天天尊严肃地提醒道,“你需要时刻记住,你到底要做什么样的人,要守护的东西到底是什么,绝对不可忘记初心。” “晚辈谨遵前辈教诲!” 0226 暴风代步 半年后。 蓝天白云下宁静的海面上突然钻出来一颗人头。 “呼,在水里泡了两个多月总算出来了!”“人头”东张西望一番发现没有危险,开心地嚷嚷着飞出海面。 “水里不好吗?”鲨鱼鳍也跟着从海里耸了出来,接着鲨鱼头抬出水面。 赤御剑飞在空中:“我又不是鱼,当然不喜欢水啊。” “可我是鱼啊。”小鲨鱼——鲨杀委屈道。 一个单字“杀”叫着怪吓人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土匪进城了,于是赤便给小鲨鱼起了“鲨杀”这个名字,既温和,又遂了小鲨鱼的心意。 “我看你在噬天天尊的洞里呆得也蛮舒服的啊?” “唔,总是不如水里爽嘛!” 原来赤为了学习‘气势’,在噬天天尊的洞府里呆了接近四个月。 气势的难度极大,赤本身又不是嗜杀之人,学起来更是困难,导致噬天天尊一度怀疑自己是否找错了继承人。 不过赤总算在噬天天尊消散前学会了气势,以后能不能用好,只能看她的造化了。 从噬天天尊的洞府里传送出来,赤和鲨杀依旧在海中——风鸣仙门的遗址里,她们探查了一番遗址,很可惜,被海水浸泡过久,里面残留的法宝玉简统统失效,只留下一些坚硬的矿石,被赤揣进了腰包中。 不过水下探查本就不是赤的强项,或许其中还有别的隐藏之物,就留给后人去探索吧。 赤按照方位,骑着鲨杀向南大陆游去,可是一路上都是些大妖怪的领地,赤和鲨杀根本不敢露脸,小心翼翼地摸过去,直到此时才敢出来透透气。 “赤,我感觉气压好像有点不对劲。”鲨杀在水面上起伏一阵,左扭扭右转转不安地说。 “气压?”赤抬眼一望,四周十分平静,但是此处是海上,有酸雨暴风,她可不敢大意,“是不是要起风了?咱们沉下去吧?” “嗯嗯,这样比较安全。” 赤不舍地回望一眼久违的天空,坚定地重新骑上鲨杀钻进水里。 然而一人一鲨还未下沉多远,海水突然阴暗起来。 她们惊愕地抬头,并非有巨型生物从上方游过,而是整片海水都沉浸在了阴暗里。 暗流开始涌动,连赤都感觉到海水中似乎有怪异的波纹。 “不好了,可能暴风要来了!”鲨杀惊恐地叫着,拼命往水底钻。 赤也如梦初醒:“我就说路上怎么一只高阶鱼类都没看见,莫不是提前感觉到危险沉进水底躲起来了?” 然而她们清醒得太晚,海水越来越昏暗,水流越来越湍急,一个个混乱的漩涡从四面八方卷来。 赤和鲨杀两个苦苦支撑,拼命往下沉,终究是扛不住发狂的大自然。 一阵天旋地转,赤和鲨杀被漩涡拖着扶摇直上,好不容易潜下去的深度,仅仅几息就被彻底抵消,一人一鲨飞上天空,随着狂风飘摇。 “啊啊啊!救我!救我!”鲨杀哪里飞到过如此高的天空,惊恐地大叫着,不断拍打着鱼翅,哭着要赤救它。 赤昏头转向,这哪里只是暴风,分明是暴旋风啊! 她被风刮得上下乱颠,强撑着把储物袋里的捆仙绳尽数扯出,强行将鲨杀捆在其中拖到自己附近。 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几滴液体飞到脸上。 赤顿时感到自己的护着脸的灵气消散开去。 不好,是酸雨! 黏黏胶! 赤赶紧用上两个黏黏胶,将自己和鲨杀都护住。 风越刮越大,越来越乱,赤和鲨杀毫无反抗之力,在空中一会儿被甩向左边,一会儿飞向右边。 “不行,这样我完全无法控制自身平衡,若是遇到袭击,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 有了黏黏胶的保护,赤终于可以睁开眼睛,手脚快了不少。 她将鲨杀和自己死死捆在一起,一拍储物袋,一只滑翔翼紧缩成一团出现在她手中。 开! 赤将安全绳捆在自己双肩上,按动机关。 刷刷刷! 犹如张开翅膀的大鸟,赤背负滑翔翼在乱风中飞起。 “哇!”鲨杀崇拜地看着头上的赤。 “小心不要咬破黏黏胶了!”赤看见鲨杀大大张开的嘴巴就担心。 没想到居然真的遇上了海上风暴,赤只感觉这个滑翔翼买的太值了。 滑翔翼做得相当好,非常方便操控,赤尝试不久就熟悉了操控方法,平稳地在乱风中飞行。 同情地看着暴风中随风乱飞口吐白沫的鱼儿们,赤非常庆幸自己是个能用工具的人类。 以人类的力量,借着风势走还行,想要违抗大自然却是做不到了。 赤只能随风飞行,风在哪里变弱,她就能在哪里“下车”。 谁知暴风又快又持久,赤居然就跟着风在空中飞行了数日,不但能吃自己口袋里的食物,还能顺手捞一些昏过去的鲜鱼过来,只可惜她的火法在如此大风中无法点燃,只能丢给下方的鲨杀品尝。 根本没有生物愿意接近暴风,一路随风,赤异常安全, 不过为了不错过陆地,赤和鲨杀轮流瞭望。 这天,赤正耷拉着脑袋睡得香甜,突然下方的鲨杀高叫道:“赤!赤!快看!那是不是陆地呀!” 陆地! 赤精神大振。 果真,前方出现了一片陆地! 只可惜这片陆地略小,很明显只是一座岛屿,其上似有人声。 不管怎样,有人就有回到大陆的可能。 赤很快做出决断,她要脱离暴风。 在海上不停运转数日,暴风也比之前萎靡了许多。 赤背着滑翔翼骑到鲨杀身上。 准备好了,逃离开始! 三个时辰后,暴风渐渐远离小岛,而赤和鲨杀精疲力尽地泡在海水中。 “总算是逃出来了。”赤疲倦地悬浮着。 鲨杀停在赤身边休息:“赤不是很想回陆地吗,为什么不游上去再休息呢?” “接近陆地的地方强大的海兽很少,我们两个都是金丹期,在这里相对安全。”赤惬意地眯着眼睛。 “陆地上没有海兽,不是更安全吗?”鲨杀疑惑的问。 “不对哦,”赤摆摆手指,“这个世界上最危险的既不是自然灾害,也不是凶猛野兽,而是人心。” “人心?”鲨杀茫然地张着嘴巴。 赤悄然浮上水面,遥望着貌似安静的小岛:“闻到了?” “什么?”鲨杀学着赤的样子只露出半个头观望。 “死亡的味道。” 0227 不该来的地方【二更】 夜晚,如同水鬼一样,两颗头从岸边探出。 一颗头披头散发,一颗头成三角形,咧着一张有四排利牙大嘴。 “记住我和你说的,我们走。”赤率先跳上岸,轻盈落地,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接着,一条长相有些畸形的大鱼翅小鲨鱼蹦上岸来,看那笨拙的模样,落地一定会发出不小的声响。 赤赶紧接住它——幸好鲨杀轻得离谱,不然以她的力气在陆地上抱住下坠的它还是挺困难的。 无声无息地将鲨杀放到地,赤将头发重新扎起,摸进了丛林里。 鲨杀看着幽深的丛林一阵恐惧,不过它更害怕被赤丢下,便扭着鱼鳍像蛇一样缩进林子里。 刚一进去,一只手就搭在了它的脖子上 鲨杀吓了一跳,差点张口就咬,却听讲赤低声道:“别出声。” 鲨杀赶紧把头耷拉下来。 赤慢慢向前移动,鲨杀也缓缓跟着她走,非常安静,几乎没有发出声响。 想到鲨鱼还能这样爬。 连赤都忍不住暗叹灵兽的适应能力强。 渐渐的,眼前出现点点火光。 鲨鱼生活在海里,几乎见不到火焰,看到如此情景,鲨杀惊恐地贴上赤的脚——野兽的本能让它对火焰感到恐惧。 赤揉揉它的鱼头以示安慰,自己透过树叶向外看去。 外面是一个颇大的空地,一群身着“草席”、面上纹着怪异花纹的男女围在一团篝火旁边转圈唱跳,篝火上方,几名男子漂浮在空中,不断向下方的人身上洒着什么。 赤瞪大了眼睛——没听说过人可以不依靠法宝飞行啊? “他们在干什么呀?”鲨杀也透过草丛看到了这一切,好奇地问道。 赤蹲下身:“唔,我也不清楚,大概是祭祀之类的?” “血腥味好重哦。”鲨杀兴奋地摆尾巴。 血腥味? 赤心中一动——鲨鱼对血腥味非常敏感,肯定不会闻错,难道那些男子洒下的是血液? 这恐怕不是普通的祭祀啊。 鲨杀刚上陆地,被发现了恐怕真要变成砧板上的鱼;自己虽然厉害,可这些人看起来挺邪乎的,像是一个部落,虽然目前还未见到元婴修士,但几个用秘术的古怪金丹修士恐怕不好对付,被拖住呼叫援军就麻烦了。 心中掂量着双方的实力,赤决定继续潜伏。 不一会儿,这些怪人们的祭祀结束了,除去飞在空中的金丹修士,所有人齐齐对着篝火跪下,虔诚地拜了三下。 接下来的一幕让赤无比震惊。 原本洒在他们体表的“血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吸收,紧接着,他们的修为居然开始高速增长! 这一猛涨抵得上好几个月的苦修了吧? 这是什么厉害的修炼方法啊? 秘密,恐怕就在那些血液里吧? 一群人祭祀完毕,便收拾东西离开。 做贼惯了的赤自然不可能跑到大空地上去晃荡,她始终将自己隐秘在丛林里,饶了一个大圈子向那些怪人追去。 赤的速度不快,鲨杀为了跟上,在后面奋力用鱼鳍蹭着地面,未有一丝抱怨。 弯弯曲曲的林道最终归到山脚下。 “他们是原始人吗?”赤无语地望着光秃秃的山峰。 山壁上开凿了几百个洞穴,洞穴门口用火把照明,文字也是难以辨认的奇怪字体。 金丹修士们还好,直接飞上洞穴,而炼气和筑基修士就惨了,居然手脚并用爬上山去! 这些修士也太怪了,居然没有飞行法宝,连筑基修士都不能飞行! 这样想着,赤更加好奇那些金丹修士飞行的原因。 “如果能搞到他们飞行的秘方,我这个飞行白痴是不是就能正常空战了呢?”赤兴奋起来。 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这些人怪模怪样的,看起来不是易于之辈,赤可不敢就这样公开亮相和他们做交易。 到南大陆的计划反正都耽误了,也不急于一时。 赤眼睛一转,决定先探查这个小岛一番。 今日的夜空有些星辰,可惜小岛大半被茂林覆盖,很多地方黑得吓人。 赤取出卫不灭为她炼制的面具戴上,情景总算是清晰地展现在眼前。 她故伎重演,把鲨杀绑在自己背上——如黑雾深林背龘那样,然后偷偷摸摸地向前探索。 岛上生长着许多古怪的植物,赤不敢大意,激活了法衣的防护罩,小心地前行,慢慢绕到了怪人们居住丘陵的后方。 出乎意料的,丘陵后半部分和前方不同,背茂密的树林掩盖着,只是中部有一个天成的大洞,里面隐隐有火光溢出。 后山上不见守卫,赤胆大了一些,爬到半山腰,探头向那大洞望去,想看个究竟。 大洞很深并且曲折,赤的视线中只有光滑的通道和几个火把,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赤,里面是不是有血池啊!”然而有些东西并不是用眼睛才能看见的,鲨杀激动地蹭着赤,一副想要奔进山洞的模样。 “小声点。”赤赶紧示意它安静。 鲨杀的说法让赤警惕起来。 这个大洞恐怕不太平啊。 赤正思量着是否进去,突然听见杂乱的脚步声从洞穴深处传来。 她连忙缩进阴影中。 啪嗒,啪嗒。 脚步声越来越近。 只见两名带着鬼脸面具的金丹修士抬着一个人从洞里走出。 赤定眼一看,被抬着的那个人已经没了气息,手腕上有一道深深的裂痕。 “割腕?”赤皱了皱眉,决定跟上去。 两个怪异的金丹修士并没有发现赤,他们抬着尸体飞起来一段距离,然后便将其扔了下去,就想扔掉一个垃圾一样,拍拍手,潇洒返回。 穿过丛林,赤来到两人扔下尸体的方位。 哗! 这、这是万人坑吗? 树林中陡然凹陷下一个深坑,深坑里没有别的,全是修士的尸体! 这些修士穿的法衣都是相当普遍的款式,脸上也很干净,显然不是岛上的原住民。 赤眼角一跳,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想法出现在脑海里。 她放下鲨杀,趁着夜色翻进坑道里。 刚一进坑道,一股恶臭扑面而来。 坑道里的尸体年岁各不相同,有些早已化为白骨,有些还新鲜的很,但在如此潮湿的环境下,腐烂的臭气却是抑制不住地散出。 估计是有阻挡臭味的禁制,否则赤在上方不会闻不到臭气。 下得越深,臭气就越重,赤几乎要被其熏昏过去。 她忍住恶心,爬到一具还算完整的尸体旁边,道声“得罪”,拉开修士的衣服查看。 修士除了手腕处并没有被切割的痕迹,不过捆绑的淤痕却依旧可见。 赤又翻看了几具尸体,都是一样的情况。 “这些人该不会都是被放血而死的吧?”赤感觉背后凉飕飕的——自己好像来到了不该来的地方啊。 0228 勾当 再也无法忍受尸体的恶臭,赤迅速攀回丛林里。 “赤,好多死人哦,丢掉好浪费,可不可以吃啊?”鲨杀望着坑道下,贪心地问。 赤刚逃脱尸体的恶臭就听它来这一句,顿时一阵反胃,抱住鲨杀就把它的头按进坑道里:“现在还想吃吗?” “呕!”剧烈的臭气熏得鲨杀狂翻白眼,死命地挣扎着,“不吃了!不吃了!臭死鲨了!” 赤满意地把鲨杀拖回来,心想这家伙估计一时半会儿都不敢提吃人的事了。 “可是人为什么要杀这么多同类呢?”鲨杀呕吐完毕,好奇心又蹦出来了。 真是只活力满满的小鲨鱼。 “我也觉得很奇怪,这些修士身上的储物袋都被摘下了,”赤拍拍自己的储物袋,“从法衣分辨,死去修士的修为从筑基到金丹期都有,他们的储物袋里肯定有不少飞行法宝,但是这个岛上的怪人却完全不使用飞行法宝,过得也像原始人,仿佛没接触过外面的文明一样。” 鲨杀听得似懂非懂,人类的事情对未开灵智的它来说太过玄幻了:“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呢?” “休息一会儿逃走吧,千万不能被这些怪人发现。”不是赤冷漠,而是对方实力不明,这事似乎还牵扯着阴谋,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轻举妄动可能把自己都搭进去。 一人一鲨溜到南部海岸边缘,鲨杀飘在水面上,赤则坐在地上休息,许久没有触碰大地,虽然身在怪岛,赤却依旧有些不舍。 不用泡水,真舒服。 突然,原本宁静海面上响起不一样的声音。 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赤赶紧睁开眼睛,推醒打盹儿的鲨杀,两个一起警惕地望向海面。 只见水天相接的位置冒出一个光点,那光点速度很快,直直地朝海岛冲来。 是船! 赤刚做出判断,就听见岛上吵闹了起来。 她心里一紧,赶紧跳进水里,和鲨杀一起躲在一块岩石后面偷窥。 不一会儿,果真看见一群怪人从林道里奔出,站到海岸边一处空旷的沙地上,纹满花纹的脸在火把的照耀下愈显狰狞。 那艘快船很快接近。 赤仔细观察,发现船身上没有任何标志,船得样式也没有特别设计,无法从外表判断船只所属。 这个岛十分原始,船只不太可能是怪人们造出来的,那么…… 赤紧盯着靠近的船头,她知道自己的想法马上就会得到印证。 一名修士从船上御剑飞出。 赤目光一凌,果然! 此人的修为有元婴前期,他飞近海岛,傲慢地宣讲:“血命族,你们这是越来越怠慢了?长老呢?怎么不出来迎接圣船?是想造反吗?你们不要忘了,要不是有我们相救,你们一族早就被围杀灭族了!” 地面一名金丹后期怪人冷冷道:“长老们在修炼,这可怪不得我族,说好一年进贡一次,我们怎会知道你们的人比约定好的提前来了一个月。” “哼,年贡准备好了吗?”元婴修士哼了一声,却也没有再为难。 “你们提前来了一个月,分量自然比之前少一个月。”怪人的声音依旧冰冷。 “交上来!”元婴修士命令道。 怪人接过同伴手中的包裹向空中递上。 赤看见那不是法宝的普通包裹自行飞入元婴修士手中,不由心里痒痒。 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贡品我带走了,但是门主要办大事,所以一个月后我会再来一趟,收取一年分量的贡品。”收好包裹,元婴修士继续骄傲地说道。 “一年的贡品?办不到。”金丹怪人反驳道。 “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偷偷藏了不少贡品留作己用,一年的分量已经是门主额外开恩了,要是拿不出来,”元婴修士轻蔑地笑着,“或许就有从魔掌中逃过一劫的人通风报信说血命族的余孽逃到海上,让各门派铲除妖孽了。” 怪人们听后咬牙切齿,凶狠地盯着元婴修士。 元婴修士怡然不惧,耀武扬威地背着手浮在空中。 “好!”为首的怪人咬牙道,“材料呢?” “自然是带来了!”元婴修士闻言更加得意,一挥手,一群金丹修士从船中飞出,每人手中拉着一名熟睡的修士。 他们把这些熟睡的修士交到怪人们手中。 一清点,金丹修士二十四人,男女各半,筑基修士四十八人,同样一半男一半女。 “老规矩,金丹的做贡品,筑基的就算赏给你们了。” “多谢贵门好意!”怪人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特别是“好意”二字咬得极重。 “哈哈哈,合作愉快!”仿佛没有看到怪人的怒火,元婴修士等人惬意地飞回船中,很快便乘船离开了。 怪人们愤恨地盯着船离开的方向,好一会儿才抬着昏睡的修士们折返。 见双方会面结束,元婴修士离开,鲨杀松了口气:“他们终于走了,我们可以离开了吗?” “不,”然而鲨杀没想到的是,赤竟然断然拒绝,她盯着怪人们消失的方向,坚定地说道,“这件事,本王管定了!” “诶?” ……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缩了缩手,似乎被什么拉住了。 不好! 陈立锦一个激灵猛地清醒过来。 只见她身处一个血迹斑斑的洞窟中,二十三位金丹修士和她一样,双手双脚被铁链捆住,成叉字型固定在墙上。 着道了吗? 陈立锦有些懊恼,但是下一刻却重新振作起来。 没什么好怕的,我已经和过去不一样了! “鲁燃!鸣鸣!快醒醒!”陈立锦对两名金丹修士叫道。 “唔……我、我们在哪?”被唤作“鸣鸣”的女修迷糊地睁开眼睛。 鲁燃使劲甩甩头,让自己的头脑更清醒了一些,回望四周,心中一震:“伴海宗的人果真有问题!” “什么……好哇!他们居然敢抓我们!”鸣鸣这时候总算是反应过来,白皙的小脸憋得通红,“区区一个小门派,居然敢对我们出手!得罪了剑羽门和暮明宗有他们好受的!守卫呢?守卫呢!我要见你们的老大!” “鸣鸣!”鲁燃没想到从小被师门护得很好的小师妹居然如此愚蠢,在敌营里大吵大闹,生怕对方不知道自己醒了吗? 然而鲁燃的阻止已经来不及了,脚步声从洞窟外面传来。 当看到来人的时候,三人俱是一愣。 “我们来到了原始部落吗?”鸣鸣震惊地喃语道。 0229 剑修【二更】 “你们……是血命族!”看着来人脸上妖异的花纹,鲁燃瞳孔一缩。 那怪人冷酷地笑道:“哼,算你有几分见识。“ “血命族?你们不是应该早就被剿灭了吗?放开我们!不然暮明宗和剑羽门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鸣鸣还在乱叫。 血命族人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暮明宗?看不出来,还是大门派的蠢货啊!我们当然会放了你们。“ “算你们识相,还不快给本小姐松绑!” 血命族人凑近鸣鸣耳边,声音犹如凛冽的寒风:“我们会放了你,在放完血后!” 或许是血命族人的口气太过恐怖,原本吵闹的鸣鸣居然闭了嘴,惊恐地盯着对方。 “老实点!”血命族人扫视了一眼洞窟,甩手离开。 “血命族?”血命族人走后,陈立锦向鲁燃投去询问的目光。 鲁燃眉头紧锁:“血命族是南大陆的邪族,喜欢用生人血提升功力,南大陆各门派联手将其剿杀,却不想他们居然还有余孽存在。伴海宗和血命族居然勾结在一起,这是我们万万没想到的。” “可恶!等我回到宗门要他们好看!”鸣鸣气鼓鼓地说。 陈立锦没有理会鸣鸣不经脑子的胡闹,她和过去那个柔弱的、只知道依靠别人的大小姐早就不一样了,她现在是剑羽门破格录取的弟子,奉命与暮明宗弟子一起调查南大陆海岸的失踪事件,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她都不会退缩! 陈立锦不说话,鲁燃却不得不出言提醒:“鸣鸣,现在在执行任务,敌人是不会因为我们的身份心软的,甚至可以说我们身份越高,他们越不可能放我们回去。所以我们还是不要说多余的话……” “什么!鲁师兄是嫌我说多了?”鸣鸣撅着小嘴带着哭腔恼道。 “师妹……” “全都是我的错行了吧!”鸣鸣哭闹着,“你们都对,只有我是错的!” 或许是鸣鸣太吵,整个洞窟里的金丹修士都醒了过来。 “什么情况!” “我怎么被拴住了!” “这个链子……这样铐着我没法放法术啊!” 洞窟里顿时炸开了锅,伴随着鸣鸣的哭声,可谓是一片混乱。 鲁燃无语极了,十分后悔揽下带鸣鸣出来执行任务的活。 看看人家陈立锦,年纪比鸣鸣小却那样沉着冷静,完全不理会众人的乱嚎,都是女人,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吵死了!”一股凶厉的威压从洞穴口传来。 金丹修士们一惊,居然同时噤了声。 只见一名满脸纹满豹纹的元婴怪人带着几个金丹族人凶气十足地走了进来,他的每一步都充满了压迫感。 面对一个个面露惊恐的修士,元婴怪人发出难听的笑声:“咔咔,害怕了?害怕就对了,落到我族手里的修士没一个活着出去,也没一个不感到恐惧!你们,都难逃一个死字!” 在危险面前,一名金丹修士极度恐惧,居然不顾一切地哀求道:“前辈!求前辈放了我,我会帮你抓来更多修士!” 此言一出,洞窟里的金丹修士又惊又怒,没想到他们中间居然出了这么个无耻之徒,纷纷破口大骂:“人渣!你绝对不得好死!” 可那修士非竟然更加理直气壮起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就是怕死,我就是想活!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垃圾心里说不定想的比我还要过分,只不过被我抢先了,怕前辈只放了我一个而已!” 众人哪里想到此人会不要脸到这个地步,各种诲骂声在层出不穷,要不是被锁链捆着非冲出去把那人剁成肉浆。 “都闭嘴!”元婴怪人被吵得心烦,“你们这些‘材料’都是一男一女成对的,放走一个,让我族上哪找第二个去?一个也别想跑!” 那想出卖别人活命的修士闻言顿时蔫了下去,其他人却依旧对元婴怪人怒目而视。 “你们想怎么样?”有人问。 “你马上就知道了!取血,就从他开始!”元婴修士一指发问的人。 两名血命族人一人提着一个大玉瓶,一人拿起一把锋利的小刀走上去。 “混账邪族人!放开我!”那修士狠命挣扎。 “区区‘材料’还不老实!”元婴修士手一抬,那修士只觉一个大力压在身上,浑身上下不能移动分毫! 只见血命族人将那修士的手腕割开,也不知刀上到底附了何种法术,修士的手腕立刻血流如注,根本无法止血。 眼看着那修士脸色越来越苍白,一副在劫难逃的样子,所有修士不寒而栗,他们知道此人一死,下一个或许就是自己了。 在场的都是金丹修士,纷纷拿出看家的本领疯狂挣脱起来。 然而他们身上的法宝早就被搜刮干净,法衣的法阵也被破坏掉了,四肢被绑缚根本无法正常对铁链施展法术。 元婴修士为了防止金丹修士们捣乱,立刻用灵气将他们按在墙上,所有人就像刚出生的小鸡一样被摁在墙上,连挪动都十分困难。 难道他们就要殒命于此? 所有人心中都生出绝望之感。 然而就在众人的注意力分散的时候,陈立锦突然张开嘴,一枚银灰色的小剑悄无声息地飞出转到她右手的后方,变大——哐当! 只听一声巨响,飞剑至上斩下,瞬间便将陈立锦右手右脚的锁链斩断! “大胆!”元婴修士大怒,他要压着一众金丹修士无法动手,只能让手下的族人取阻止陈立锦。 陈立锦面无表情,指挥飞剑对着迎面而来的血命族人就是一挥! 剑气飞起! 血命族人没有法宝,哪里敢硬抗剑修犀利的一击?纷纷向两边躲开,却见那剑气不偏不倚竟然正好打在鲁燃右手的锁链上! 上当了! 血命族人没想到这个女人心思如此之多,不但自己用右手解开了自己左手的镣铐,还靠剑气打开了另一个人的锁链! 鲁燃反应也是极快,他不去解自己的锁,反而挥手向血命族人丢出十道金剑! 面对大门派弟子的法术,血命族人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想起方才陈立锦的作为,他们终究还是选择了防守下这一击,然后身后又是哐当一声——陈立锦彻底脱困! 银灰色的飞剑滑入手中,人剑合一! 剑修之威,岂是几个与世隔绝许久,装备完全跟不上的血命族人能抵挡的? 刹那间,陈立锦已经挥出三剑! 一剑向正在采血的两名血命族人,一剑向想要阻止她的三名血命族人,一剑向一名金丹后期男修的镣铐! “贱人!”眼见此女已经势不可挡,元婴修士大怒,却也无法再坐视不管,放开众金丹修士,转身就对陈立锦打去! 0230 恶女救美 陈立锦咬紧牙关,这是她第一次面对元婴修士的攻击! 简直如同做梦一般。 几年前她还在闺中准备出嫁,想一辈子做个贤妻良母,今日却已提剑而上,要和元婴修士殊死一搏。 抛开脑中的胡思乱想。 专注! 这是她从未遇到过的强大敌人! 陈立锦凝神,不避不躲,用尽毕生力量,照着迎面扑来的水蛟就是狠狠一剑! 轰隆! 双发的力量在狭小的洞穴中相撞! 即便元婴修士没有法宝,即便陈立锦是攻击能力拔尖的剑修,到底还是有巨大的修为差距。 陈立锦的剑气被水蛟吞没,汹涌的水灵气扑面而来! 不要逞能! 陈立锦不断向前挥出剑气,身形飞快后退。 然而水蛟的力量却不是她能匹敌的,很快,她就被水蛟咬在口中。 水灵气如同鞭子一样抽打在身上,陈立锦强撑着剧痛,不屈不挠地挥着飞剑,突然脚下一空! 飞出洞了! 陈立锦止不住身形,猛然摔进丛林中,她浑身上下全是伤痕,三阶法衣在四阶法术的摧残下显得极其脆弱! 然而陈立锦没有更多反应时间,十几位金丹期血命族人听到动静赶了过来,见她逃出根本没有任何询问,举手就轰出法术! 法术倾盆而下,陈立锦没有任何躲闪时间,只能凭着剑修的意志挥剑! 太多了……太多了…… 陈立锦只是一名普通弟子,方才能抗下元婴修士的一击已经是奇迹,此时面临金丹怪人的狂轰滥炸,她很快就到了极限,灵气输送完全跟不上消耗,只能眼睁睁看着五颜六色的法术向扑面而来。 到此为止了吗? 对于死亡,陈立锦没有太多恐惧,可是却满怀不甘。 她还没有证明自己,她还没有重振家族,她还没有——让某个人好看! “愣着干什么!他们的法术好看吗?”耳边拂过散漫的声音。 陈立锦内心巨震,紧接着就被一只手臂揽住腰哗地飞了出去! 轰隆隆! 漫天法术落地,将森林烧得一片焦黑! 然而烟尘还未散去,一道冰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从迷雾中狂突而出,冲上云霄将一名血命族人拦腰斩断! 哗! 血命族人完全未能反应身体已经断成两截,一簇簇的冰凌从腰间吐出,染上血液的颜色,在熹微的晨光下显得格外妖异! 所有血命族人都沉浸在震惊之中,可袭击者是不会给他们反应时间的。 火红的飞剑撕破长空,一个狂放的女人突破烟尘:“风蚀猛火!” 三阶的风蚀猛火覆盖范围非常之广,这些血命族人的法宝还不如散修,纷纷被罩在风蚀猛火的范围内。 大炎爆! 纯熟的二连击! 血花四溅! 好几名血命族人根本抵抗不了火中的大炎爆,被炸成无数碎块! 陈立锦震惊地站在地面上,呆呆地看着天空中那个骁勇的身影——怎么会?她、她怎么在这里? 自己居然被她救了一命! 为什么? 她不是根本不在乎别人的人生变成什么样子吗? 陈立锦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那种感觉很酸涩,可是却又有一些别样的情绪混在里面。 炸死了这么多人? 连赤都感到惊异,这些人可是金丹修士啊,怎么个个跟西瓜一样,一拍就碎? 然而就在赤诧异之际,一股心悸的感觉在心里涌起。 她一蹬飞剑跳了出去! 沙沙沙。 如同细雨一样,飞散在空中的血丝化成无数血针从赤脚下飞过。 然而事情还没完,方才身体被炸碎的血命族人,肉体居然重新聚集起来,几息之间就重新凝成一个完整的人,唯一的不同就是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喂喂,开玩笑的吧?”赤落回飞剑上,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心脏爆裂还能接回来的人! 你说洪冲?那是僵尸!能比吗? 血命族人凶光毕露,纷纷向赤扑来! “快躲开!”眼看赤还在原地发呆,陈立锦焦急地叫出了声。 对方可是不死之身,即便是赤也没有办法应对吧? 然而—— 赤的惊讶根本没有维持多久,她很快恢复了镇定,夜寒梭在手。 “玄冰绞杀!” 赤的身前卷起冰旋风,所到之处血肉横飞! 没用的!那些怪物根本杀不死——什么? 陈立锦很快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冰旋风将血命族人搅得粉碎,并且每一块飞出的血肉都被冰封起来! 那些没被波及的血命族人纷纷退后,根本不敢硬撼其封。 “这算什么不死之身啊?肉体冻住一会儿就无法相互联系,死得不能再死了,”赤调笑道,“还有啊,你们太让我失望了,原来你们能操控血液,我还以为你们真有什么特殊的方法不靠法宝就飞行呢。” 话音刚落,一头蓝光四射的水蛟从洞中扑出,直取赤的脑袋! 好快! 赤吃了一惊,赶紧跳开。 那柄三阶中品飞剑根本抵抗不住,在水蛟的撕咬下化作一地碎片! 元婴修士! 眼看着面目狰狞的元婴修士飞出,赤重新取出一把飞剑垫在脚下,脸上却十分轻蔑:“老兄,你是我见过最弱的元婴修士。” “找死!”元婴修士闻言大怒,双手齐上,疯狂向赤攻去! “哎哟,吓死我了!”赤惊叫一声跳入丛林。 元婴修士的攻击确实凶狠,赤又报废了一把飞剑。 她一边怪叫,一边向远处逃去。 元婴修士哪里肯放过这个杀掉自己许多子孙的女人?卷起狂风追了上去。 陈立锦呆呆地看着元婴修士越飞越远:这就把人引走了? 血命族人比想象中的要单纯得多啊! 洞窟中传来的打斗声吸引了陈立锦的注意力——对了,其他金丹修士还被困在洞中呢!要是能救出他们,众人合力说不定能拿下元婴怪人! 陈立锦还未动作,只见原本在洞中的几个金丹怪人已经退到了洞口,显然支撑不住里面修士的强攻。 空中未被赤干掉的金丹怪人连忙上前和自己的族人一起压制众金丹。 洞口对二十来个金丹修士来说太小,虽然金丹怪人的人数处于劣势,却借着这地形便利将金丹修士们压制在了洞里。 看着金丹怪人们的背影,陈立锦握紧了手中的长剑——居然敢背向剑修! 不过她心里清楚,对方之所以会忘记她的存在,全是因为刚才某个恶女夸张的表现。 那个恶女居然把她扔进了树丛里不让她露面,是觉得她很弱需要保护吗? 赤——你少看扁我! 0231 去留【二更】 “元婴修士……果然无论多弱的元婴修士也很强吗?”赤一边抱头鼠窜一边乱嚎。 元婴怪人怒不可遏,长期被伴海宗挟持的愤恨终于在此时爆发,他一定要把赤抽筋扒皮才能解气! 轰隆! 剧烈的爆炸把赤炸得跳了起来。 “咳咳……唔!” 赤赶紧在旁边同样飞起的树干上一蹬,险之又险地避过突下来水蛟。 被动挨打可不是赤的风格。 赤反手一记雷旋电蛟,元婴修士抬手就将其挡开,双手凝气,一个庞大的水球在地面凝聚。 “又要炸了!”赤拔腿就跑,什么日木风生,什么箭矢冲锋都用上了。 轰隆! 身后仿佛遭受了重锤,赤单薄的身体再次飞出,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不好!”赤陡然意识到什么,双手骨甲挡在心口和头前,“刀甲冲锋!” 说时迟那时快,一颗颗血珠化作根根血针与近在咫尺的赤撞在一起! “唔……” 即便有刀甲冲锋的保护,赤也抵抗不住,身体多处被血针刺穿,唯有骨甲将要害护了周全。 但是她根本敢停歇,左手按在自己腹部:“雪舞冰封!” 转瞬之间,赤的身体就被一层冰霜覆盖。 “嘁,反应挺快啊!”元婴修士收回伸出的右手,右眼一眯,水球再次在地面成型。 赤哪里还敢重蹈覆辙,她一个猛子扎进海里去了。 元婴修士没想到赤会如此作为,他赶紧操控水球丢尽海里。 砰! 溅起万丈水花。 “可恶,原来和血命族人打绝对不能受伤,否则会死得很快!” 海中,赤套着魂钢甲身,一手攀住鲨杀的背鳍。 若不是鲨杀及时赶到,她恐怕又要挨上一击了。 难怪她和金丹血命族人战斗时,丝毫感觉不到对方强大,因为她没有受伤,身边没有可供对方操控的血液;但是和元婴血命族人一战,要不是她反应快,就会被自己的血液连环杀死。 真可怕啊。 “贱人,快滚出来受死!” 赤听见元婴怪人在海上叫嚣,看来对方畏惧水战,不敢下到海里啊。 赤有些遗憾,若是在海里,有鲨杀帮忙,她的优势很大。 “鲨杀,你不要出现,那家伙非常危险,一旦受伤几乎必死!”赤交代好鲨杀准备重新战斗。 鲨杀赶紧咬住赤的衣角:“可是你去的话也很危险吗?它既然不敢下水,我们赶紧逃跑啊。” 赤摸摸它的头:“总有些不得不去做的事情。” “欸?” 赤冲它笑笑,毅然决然地冲向海面。 如果自己不拖住元婴怪人,那陈立锦就有危险了。 冰牙冲天而起。 “老贼,受死!” 却说陈立锦凝聚剑气从背后袭击血命族人,砍得那叫一个血肉横飞。 但是看过了赤的战斗,她知道仅仅如此根本无法杀掉他们,这些家伙简直是剑修的克星。 “烧掉血液和肉块!否则他们能复活!”陈立锦一边抵抗血针的侵袭,一边冲众修士大吼。 鲁燃好歹是大门派弟子,反应很快,当即施展大范围火法,将血命族人困在其中。 鸣鸣也不甘示弱,丢出火法支援自己的师兄。 血命族人腹背受敌,却依旧做着困兽之斗,拼尽全力用血针突围。 双方死战,众修士总算是把血命族金丹修饰尽数击杀,可是他们自己也受了不轻的伤。 血命族只是个没落的、被驱逐的小族,再没有更多金丹修士来阻碍修士们,就在众人以为安全的时候,远方传来巨大的爆音让他们震颤不已。 “是元婴期的邪族!”所有人的都想起最大的威胁仍在! 陈立锦道:“有位金丹期道友正在帮大家拖住元婴邪族,情况紧急,请各位道友随我去支援她!” “金丹期拖住元婴期?你怕不是在说笑!” “那可是元婴期邪族!金丹期都如此难对付,我们去根本就是以卵击石吧!” 陈立锦没想到这些人竟然如此冷漠,不由急道:“我们人多,那位道友非常厉害,若是能助她一臂之力,一定能杀死元婴邪族!” “开玩笑,邪族能用血液杀人,要是被伤到一个小口子,命就没了!道友你想去就自己去好了,我们实力低微就不帮忙了。告辞!”此人言毕,取出一只夹在衣襟里的纸鹤,将其变大,骑上去向南边逃走了。 “抱歉道友,我们也告辞了。”余下的人也三三两两地离开了。 “你们!”陈立锦没想到这些人竟然就这么跑了,完全不顾为他们拖住元婴邪族的赤。 要离开的人,陈立锦也无法将其挡住,很快,人就几乎走光了,只剩下陈立锦、鲁燃、鸣鸣,还有一位魁梧的大汉:“在下蒙拓不才,愿助一臂之力!” “谢谢!我们快去!”陈立锦急着要走,却被鸣鸣拉住了。 四道柔和的绿光从四人头顶罩下,感觉就像沐浴在温泉中。 “鸣鸣……”陈立锦感激道。 鸣鸣撅着小嘴,眼圈还红红的:“邪族能控制血液,你们该不会想满身是血地去送死吧?” 方才鸣鸣在空**的表现实在丢人,可此时却没有和别人一样逃跑,也想尽自己一份力,鲁燃突然有些欣慰:小师妹果然还是值得疼的。 四人朝爆炸发生的方向跑去,突然觉得哪里不对。 “等等,我们没有攻击法宝就算了,飞行法宝都没有,这还怎么打啊?”鲁燃哭笑不得。 三人傻眼。 …… “元婴修士果然不是那么好收拾的。”赤捂着腰部,嘴角勾着不屈的笑意,“多亏了你,让我找到了冰属性的另一个用法。“ 血命族由于太久没有接触外界,这个孤岛也没有矿产和高阶灵兽,所以即便是元婴邪族也没有法宝可用,更无强力法术可学,他唯一的依仗就是祖传的血液操控法。 但是此处除了和他对打的赤,没有任何可以采血的生物,而赤又异常狡猾,一旦受伤,总是先他一步冻住伤口,让他没有可趁之机。 元婴邪族气得半死,一个金丹修士居然让他花费如此大量的时间,每每觉得能杀掉她了,却又被她滑溜地躲过,简直像泥鳅一样! 如果能有新鲜的血液送上门就好了…… 元婴邪族飞在高空,目光在天上扫来扫去,却不见一只飞鸟,心里正在窝火,突然看见丛林之中飞出一只纸鹤,纸鹤上有一名满身是血的金丹修士。 谁说没有送上门的血液? 元婴邪族露出狰狞的笑容。 0232 鲨鱼在飞 赤看见元婴邪族飞走,心中咯哒一声:他恐怕发现了什么! 众逃亡的金丹修士没有法宝,只能在地面奔跑,突见头顶掠过一道人影,吓得他们赶紧躲进树荫中。 有的人开始对赤产生怨气:这办的什么事?不是说元婴邪族不是被拖住了吗?怎么飞过来了?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将这些人拖回现实。 有人被杀了! 隔着茂密的树林他们看不见死者是谁,内心既是恐惧又是庆幸——幸好自己没被发现。 “你们刚刚是不是以为自己躲过一劫?”然而,头顶上传来阴风般的声音让这些金丹修士如坠冰窖。 他们惊惧地抬起头,只看见一张捕猎花豹般的脸,还有漫天血雨…… “啊啊啊!” 接连不断的惨叫穿透树林,连伏在海边休息的赤都听得清清楚楚。 “呼呼……糟了,虽然不知道那家伙杀了谁,可是他抽了如此之多的血液,我根本无法和他对打!”赤吞下生肌丹,心中不断做着激烈的斗争。 要逃吗? 有鲨杀,自己现在跳进海中,逃脱肯定没有问题,可是…… “道友没事吧?” 赤猛地回头,只见四名男女出现在后方。 “你们?”赤诧异道。 陈立锦的面色有些别扭,却没有说任何废话:“我们来支援,元婴邪族呢?” “邪族?”赤愣了一下,她可不清楚南大陆那些恩怨,“他好像发现了什么,飞走了,听起来杀了不少人。” “我们也听见惨叫了,如果他手里有大量血液,我们恐怕……”鲁燃变了脸色。 赤沉默一下,从储物袋里抽出一堆乱七八糟的法宝丢在地上:“抱歉,我只剩这些了,你们需要的随便拿,将就一下。” 众人一看,这都什么破烂啊。 最好的法宝都只有三阶中品,看赤身上,也就那把晶亮的飞剑品阶高得离谱,除此之外浑身上下全是垃圾,这家伙是逃难过来的吗? 可是逃难的人会有这么多法宝吗? 事不宜迟,也无力去吐槽赤的身家,陈立锦率先捡起三把飞剑。 另外三人也赶紧选好。 “待会千万不要正对那家伙举起的手,他必须把手对准血液才能操控!”赤抓紧时间分享情报,“他来了!” 天空仿佛飘来一团血云,浓重的血腥味呛得人鼻尖发疼! 五人连忙分散逃开! 空中的血云渐渐沉下,每一滴血液都化作一只小刀,不断切割! 树木哪里抵挡得住这蝗虫般的侵蚀,就想被啃食一样,越来越低矮。 “这家伙是准备把所有掩蔽物都毁掉!”不能让他得逞! 冰封冻牙! 然而,冰牙一出,空中的血珠就像活过来了一样,纷纷向两边避开,接着像被摧毁蜂巢的马蜂一样向赤袭来! 这个阵势,太夸张了吧! 赤正想往水中避一避,突见后方人影闪过,那元婴修士操控着一个大水球飞扑到她身后! 不好,他想前后夹击! 无论赤应对哪一边,都必然会被重伤! 没有时间想了!赤咬紧牙关,开启刀甲冲锋,对准前方的血珠就是一记冰牙! 冰牙飞过,在漫天血雾中冻出一块血冰通道。 元婴修士心里大爽——就算冻住部分血液又怎么样?你的身后可是洞门大开啊! 然而就在他想放出大水球时,水中一个灰蓝的影子毫无预兆地暴起,快若闪电地撞在他背后! 粗壮的钻头钻进元婴邪族的身体,刹那间便将他的身体撕成数块! 大水球失去控制,准头偏开,轰隆一声,炸飞无数树木。 赤喉咙一甜,血丝顺着嘴角滑下,可是她根本顾不得自己,撕开元婴邪族身体的鲨杀正在空中,根本无处借力。 “鲨杀!” 元婴邪族嘿嘿阴笑,飞出的血液化作一柄大剑,照着鲨杀的头部狠狠斩下。 砰! 剑气破空,血液大剑支离破碎! 鲨杀被吓得够呛,甩着尾巴扇着鱼鳍想要游走,可这是空中,哪来的水给它游? 元婴邪修一击不中,怒火中烧地瞪了岸上的女剑修一眼,目光却再次集中在惊恐万分的鲨杀身上。 冰封冻牙! 赤疯狂地挥出冻牙想阻止元婴邪修,却被迎头飞来的沸水玄龟给挡个正着。 “鲨杀!” 以血化剑。 元婴邪族一边重组身体,一边指挥血剑向鲨杀砍去! 鲨杀拼命摆尾扇鱼鳍,傻乎乎的鲨鱼头充满了绝望。 “死吧!”元婴邪修大声狞笑。 突然,天边吹来一阵风。 相当自然的风,在海上十分常见。 唰。 血剑从鲨杀肚子下方穿过。 什么?全场一呆。 那是鲨鱼吧? 不是鸟吧? 刚才好像看见它往上飞了一段? 赤嘴角也是一抽,接下来却一阵狂喜! 冰封冻牙!大炎爆! 一冰一热两股气息在空中碰撞! 冷热不和,乱风四起。 元婴邪族操控着血剑一通狂刺,鲨杀就像受惊的小鸟,在空中乱飞乱扑腾,却未被打中一下。 “喂喂,鲨鱼在天上飞,我真的没看花眼吗?”蒙拓苦笑道,心里却也明白了什么,这世界上坏事还真够多的! 他一边想,一边举起双手——狂风术! 海岸边顿时狂风大作,无须赤费劲地搞什么冷热空气碰撞,鲨杀就那样一边尖叫一边在风中越飞越顺畅。 与之相反,元婴邪族在风中凌乱。 怎么会遇到个鸟鲨鱼!这都什么事啊! “简直像闹剧一样,有她在,什么严肃可怕的事都会变成闹剧吧……”陈立锦心中不是滋味,悄悄瞥了赤一样,那人正跃跃欲试。 有海上风暴的经历,又有在海中和暗流漩涡周旋的经验,鲨杀很快掌握了在大风中飞行的诀窍,它突然一矮身子俯冲下来。 元婴邪族还以为它会钻进海里,谁知它竟然在海岸边一晃而过,再度飞起时,身上多了一个人。 不好! 元婴邪族已经发现赤不敢飞空,知道空战是赤的弱点,可是此时赤多了一个飞得如此轻快的鲨鱼坐骑,他该如何是好? 无论如何,对方只是金丹期! 元婴邪族想要指挥血珠上来,却不想在他分神的瞬间,一大圈火墙将血珠圈在了其中! 一个金丹是造不出如此大范围火墙的。 鸣鸣辅助着鲁燃,两人合力,不断用火焰蚕食着血雾。 “哈哈哈!老贼受死!” 元婴邪族没有了血液这强力的武器,自己又有了飞行之便,赤精神抖擞,左手夜寒梭,右手大炎爆,下方鲨杀的钻头法术,加上还有陈立锦的剑气辅助,向元婴邪族发动总攻! 0233 寒武冰封【二更】 元婴邪族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一群金丹修士逼到这个地步! 难道自己真是最弱元婴? 他自己看不出来,赤却早已看出问题。 元婴邪族的修为非常虚浮! 稍微想想,赤就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这些邪族会用血液来提升修为,如果她没猜错的话,使用的应该是别的修士的血。 夺取他人的灵气提升修为,后果比使用丹药要恶劣得多,这就是邪修的根基比普通修士虚浮的原因。 元婴邪族,根基不稳,加上没有任何法宝、法术低劣,杀手锏血液又被封印,他们确实没能剩下什么了,或许,应该叫他“元婴之耻”? 至于邪族为什么没有法宝法术,赤猜想是昨夜那个自称“保护”邪族势力所为。 他们暗暗把邪族养在海外,让他们提供“贡品”,却又害怕邪族崛起,所以什么资源也不肯留给邪族,每一个送到岛上的“材料”,无论修为高低,都被扯掉了储物袋。 真惨啊,就像被圈养了一样。 赤暗叹着,却不妨碍她痛下杀手。 元婴邪族感到不妙,这五名金丹修士十分厉害,特别是赤,根本不给他对付其他人的机会,他知道赤冰冻法术的厉害,若是肉体飞出后被她冰冻,就无法再复原了。 他,会输。 输,这个念头一但冒起,就再也无法压下。 元婴邪族现在只想快点逃走。 他不敢再等,掐动法诀,在自己周身凝聚起一颗水球。 这颗水球与之前的大不相同,在水球外部,缠绕着一只即将腾飞的神龙,其中蕴含的巨大能量,让赤等人心悸不已。 若是让水球爆开,大家都得完蛋! “快逃!”鲁燃识得厉害,拖起鸣鸣就跑。 蒙拓见状也不言语,扔出一个暴风想帮助赤逃走,自己转身也溜了。 然而,陈立锦却看见赤和鲨杀没有丝毫逃跑的意思,她心中焦急不已,难道赤不要命了吗? 陈立锦知道赤很聪明,可是她同样是人,会有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时候,或许此时她陷入了“杀掉元婴修士”的欲望中无法自拔? 可是水球爆炸在即,陈立锦没有时间再去阻止赤,她飞快地转过身没入丛林。 赤双眼冰冷地望着水球中面目凶狠的元婴邪族。 这个人阴暗而残暴,绝对留不得。 她举起夜寒梭。 元婴邪修冷眼观看,冰封冻牙虽然厉害,可是想突破这大水球打到他身上根本不可能! 你将要为你的自大付出代价! 元婴邪修舔舔嘴唇——炸死这个难缠的女人之后,还能把剩下的几个金丹小虾米挨个弄死,何乐而不为呢?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赤跟本没有放出法术,一团纯白的火焰从夜寒梭顶端飞出。 元婴邪族诧异地看着那团小小的火焰:怎么回事?气温似乎凉了下来? 那火…… 不知为何,一股深深的恐惧从元婴邪族内心浸出。 “冰晶寒火——寒武冰封。”赤轻轻吐出八个字。 波动从小小的火焰上放射开来。 元婴邪族看见海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起了寒冰,残存的树木上贴满了白霜,自己身上的水球从外部开始凝结,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他睁大了眼睛,可是身体动弹不得。 无声无息,水球完全冰封,他被冻在中央。 坚硬的冰块死死卡住他的身体,寒意深入骨髓。 再这样下去,他就要死了。 元婴邪族想挣扎——他动不了;想用火法融化冰层——在低温下,根本无法点燃哪怕一丝火苗。 元婴邪族不愿等死,他疯狂地凝结金属性灵气,想要放出金刺将冰层刺穿。 可是—— 无数紫球从赤的指尖弹出,义无反顾地没入冰球。 居然是雷法……元婴邪族浑身麻痹,心知大势已去。 完了。 乳白的火焰绕着冰球飞旋几圈,如同倦鸟归巢缩进赤的丹田。 然而此时的元婴邪族已经什么都感觉不到了,他的眼睛失去了光彩,血液完全凝固。 “杀了他。” 鲨杀的鼻头金灵气凝结,一个粗壮的钻头形成。 它对准冰球狠狠一突。 乒……咔咔咔…… 冰球以鲨杀撞上的地方为起始,裂纹逐渐遍布全球。 哗啦啦…… 冰块支离破碎,带着元婴邪族碎裂的肉体跌下。 海洋何其巨大,很快,水面的冰层在波浪的冲刷下纷纷裂开、融化,元婴邪修的尸体也同海水一起,沉入深深的海底。 “赢了!”鲨杀相当兴奋,即使跌进了水里还开心地蹦跶。 可是很快它就意识到不对,赤没了声音。 它一回头,只见赤趴在它身上,眼睛紧闭,身体越来越冷。 “赤!赤!你怎么了?”鲨杀惊慌失措。 “她怎么了?”人声从前方传来。 鲨杀抬头一看,是方才那个剑修女人。 它警惕地往后一缩。 鲨杀听不懂人语,在它的认知里,除了赤,人类既是食物也是捕猎者,绝不可轻易接近。 很快,鲁燃等人也出现了,鲨杀更是警觉,再次远离海岸。 “元婴邪族不见了……到底是逃了还是死了?”蒙拓疑惑地看着风平浪静的海面。 “刚刚好冷啊,到底怎么回事啊?那位道友好像冻昏过去了?”鸣鸣揉着手臂,向赤投去好奇的目光。 鲁燃望着赤,突然道:“她……好像有些眼熟?” 陈立锦心下一沉。 “你这么一说,的确。她是谁啊?为什么救我们?”鸣鸣新奇地打量着赤。 南大陆修士对赤并不熟悉,但是那仅限于普通修士,作为四圣会麾下的大门派——暮明宗,鲁燃和鸣鸣必然见过的赤的影像。 “她?难道是赤?”鲁燃的话让陈立锦的心沉到了谷底。 “赤?极恶的艳王?”鸣鸣立刻反应过来,“怪不得我觉得她眼熟!” “谁啊?”蒙拓茫然。 没有理会蒙拓,鲁燃眉头紧皱:“她昏过去了,这个机会很难得……” 鸣鸣一愣,旋即有些不忍:“可是她刚刚救了我们。” “陈道友,你看……”鲁燃话音刚落,就见鲨杀背着赤嗖的一声钻进水里不见了。 不知为何,陈立锦内心居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淡然道:“她有鲨鱼帮忙,在水里我们无法发挥,看来是追不上了。” 见周围三人都没有追击赤的意思,鲁燃也只能作罢:“不管怎样,此处可是邪族的聚集地,我们先通知门派吧。” 鲁燃抽出传音符,将岛上的情况简单说了一遍,顺带提到“见到了疑似赤的人物”。 然而他一放传音符,却发现传音符转了个圈又回来了。 “不行,距离超过千里无法传音,”鲁燃遗憾道,“我们只能飞回去了。” 他无奈地指了指手中的下品法宝。 “嗯,我们最好迂回一下,”陈立锦道,“我们在陆地上被伴海宗弄昏送到这里,可不要飞回去的时候碰上他们了。” 0234 鲨杀的冒险 海面上,一个鲨鱼头伸了出来,紧接着,碎冰从它附近纷纷冒出。 “冷!”鲨杀打了个寒颤缩到一边,而它原本漂浮的位置,一个冰块逐渐浮起。 今日天气甚好,海上阳光充足甚至可以说略显炽热,海水也被晒得暖暖的,然而那个“冰块”却没有丝毫融化的迹象,寒气四溢,将周围的海水也浸得发凉。 冰块中,一个人安详地躺着。 “她怎么了?我该怎么办?”鲨杀茫然地四下张望。 没有赤的引导,也没有爷爷的带领,它又该去往何方呢? 被冰封的赤太冷,鲨杀无法长久地挨在她身边。 “要不,我去南边?”鲨杀还记得赤说过要去南边的大陆。 犹豫再三,鲨杀决定用灵气推着冰块移动,在海上,一直呆在一个地方可是很危险的。 鲨杀心思单纯,明确了方向,就坚定不移地向南移动,时而追追小鱼,时而偷袭海鸟,过着像过去一样单纯的日子,唯一的不同,就是多了一个大冰块包袱。 这一天,鲨杀像往常一样推着冰块游着,突然,下方的海水出现古怪的波动。 它连忙乡下一看——这是什么?! 只见一个发怒河豚一样的巨大银灰色怪物从深处挪过。 为什么是挪不是游?因为它既没有摆动的鱼尾,也没有滑动的鱼鳍,就那样硬邦邦直冲冲地冲了过来。 鲨杀从未见过这样古怪的东西,但这东西的体型一看就不是好惹的,它立刻想要逃走。 然而事与愿违,那东西突然长开了“大嘴”,一股庞大的吸引力从其中传来。 鲨杀大吃一惊,这是“鲸吸水”吗? 它铆足了劲想拉着冰块逃命,却敌不过那巨大的吸力,一步步落入黑暗的大口…… “这里是哪里?我被吃了吗?”经历一系列天旋地转,鲨杀摔倒在一片柔软光滑的东西上,“赤!赤的冰块呢!” 它惊惶地抬起头,四周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感觉到身下的东西不断蠕动,而头顶还有不少东西落下。 好歹跟赤一起呆了半年,即便是鲨鱼也能学会一点微小的火法。 它吐出一个泡泡,然后在其中点上一颗火星。 小小的火星在这黑暗的环境里显得格外突兀,下一瞬间就被从天而降的东西砸得熄灭掉。 不过这点时间,鲨杀已经看清楚,自己身下蠕动的是一只只可怜的小鱼,而头顶落下的也是小鱼小虾,甚至海龟。 “难道我们真的被吸进鲸鱼的肚子里了吗?可是赤在哪里啊?得赶紧找到它!”鲨杀惊慌地又想去点火星,却被头上掉落的大群鱼儿砸得头昏脑胀,根本没法点火。 鲨杀赶紧护住头,正在此时,所处的地方突然亮了起来。 鲨杀赶紧停止动作,头顶一堆还在挣扎的小鱼偷偷从缝隙里看出去。 只见它置身在一个好似大盆的地方,而头顶上有一个高架子,两个人类正居高临下对它指指点点。 很可惜,鲨杀的智力太低,还未能学会人语,加上周围到处是小鱼摆动的声响,它无法听出那两个人说了什么。 接着,它就看到天上下来一个大“爪子”,一把从鱼堆里捞起了什么。 “欸?赤!”不等鲨杀反应,大爪子飞快地离开,愣了足足三息,鲨杀才反应过来被捉走的不就是冰块赤吗? 很快,架子上的两人消失,四周重新回到了黑暗中。 然而鲨杀这一次却等不下去了,它咆哮着奋力向上一冲,总算是从鱼群里冲出,啪地摔在群鱼上头。 它点燃多个火星泡泡——笨蛋鲨鱼还不知道不在水中不需要用泡泡保护火星。 照了照四周,它没有找到出口,只得看向上方。 随着火星上移,鲨杀看到了方才抓走冰块赤的大爪子正悬挂在房间顶部,而大爪子的后面有一个阴森的大洞。 追上去! 它鼓起灵气,犹如喷射的火炮一样冲上空中。 只听砰的一声,鲨杀狠狠地撞在了什么上面,然后凄凉跌落回去。 “啊?啊?”鲨杀甩甩昏胀的脑袋,莫名其妙地看着空无一物的空中,再次试验。 砰! 毫无意外地,和刚才一样,它又跌了回去。 “???”鲨杀满头疑问,呆滞地望着头顶。 透明禁制这种东西对一头从未接触过人类社会的鲨鱼来说太过复杂,它怎么也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时间不等鱼,阴暗的房间陡然轰鸣起来。 “发生什么了?海啸?” 不等鲨杀用它的小脑瓜细想,“大盆”的边缘,鱼群突然凹陷了下去。 鲨杀诧异地看过去,只见鱼儿们如同流水一样向下方快速灌了进去,不多时,鱼儿几乎流光,一个充满吸力的洞口出现在“盆”底。 洞通向何方? 没有人能给鲨杀答案,它本能地想要逃走,却依旧敌不过吸力,一边凄厉地惨叫,一边被那大洞扯了进去。 鲨杀和鱼群一起被吸力拖拽着向前“流动”,不多时,它发现前方拥堵了起来。 好奇心和警觉心并存,鲨杀控制火星歪歪扭扭地飞到前方照明,它定眼查看,谁知这一看令它魂飞魄散! 只见鱼儿们经过一个空荡荡的地方,猛地浑身一颤,像遭到了电击,哀嚎都没发出就昏了过去,然后被无形的神秘力量按照修为分成两组头前尾后整齐地排好,分别向两条岔道流去,而在在岔路的前方,隐约可以看见有银亮的刀子唰唰地刮着鱼鳞。 鲨杀慌乱无比,却依旧什么也做不到,眼看着自己被送到了击昏众鱼的地方。 啪! 它只觉脑中发出轻微的一声响,酥麻感传遍全身。 是雷? 鲨杀不是很确定,它的头有些昏,不过或许是修为太高的缘故,它并没有像筑基、炼气期小鱼那样被击昏。 正在鲨杀庆幸之时,腰间传来一股力量将它夹起来放到了左侧筑基期鱼儿的传送带上。 此处没有了吸力,只有身下匀速前移的皮带,可是前方那明晃晃的刀子却更加显眼了。 鲨杀心惊肉跳,它可不想被那东西刮皮! 刀口越来越近,鲨杀愈加慌乱,却突然发现被刮掉的鱼鳞随着一阵风向上方飞去。 它连忙观看,只见刀的上方有一个洞口,上面风声正紧,将刮掉的鱼鳞尽数吸了上去。 鲨杀大喜,只要能不挨刀子,去哪它不在乎。 展开鱼翅,鲨杀有力的尾巴在皮带上奋力一撑,高高跃起,身姿优雅地钻进了风洞里。 洞中虽然有风,可是对鲨杀的体重来说,还是太小了一些,不过鲨杀曾经在陆地上用鱼鳍和鱼尾蹭着走过,借着不光滑的四壁,它一边乘风,一边努力向上蹭着。 鲨杀的努力没有白费,它越爬越高,终于来到了拐角处,鱼尾一摆,跳上了水平的通道。 脱离险境了! 鲨杀开心地咧着四排牙齿傻笑着往前方爬去。 喀喀喀…… 越爬,细密的怪声越大,那声音就像雨打芭蕉一样。 鲨杀歪着脑袋,好奇地蹭向声源处。 当它看见眼前之物时,笑意顿时僵在脸上。 只见一个水车状的东西飞速旋转着,鱼鳞飞蛾扑火一样扑上去,然后被搅得粉碎,化作银色粉尘消失而去。 “……”过去会死的吧? 鲨杀欲哭无泪。 下去挨刀子,还是在上面被打成绞肉,选一个吧? 0235 冰块【二更】 鲨杀趴在通道里瑟瑟发抖。 上下都是死,看起来都那样恐怖,它不要啊! 就在鲨杀嘤嘤哭泣,不知道如何是好时,前方的“轮子”突然发出一声偃旗息鼓的声音。 鲨杀连忙抬起头。 只见后方已经没了飞上来的鱼鳞,而轮子则越转越慢,最终停了下来。 停了?为什么? 鲨杀搞不清楚状况,胆子却大了起来,稍微向前蹭了一截。 它抬头观察。 原来那大轮子上有几片锋利如刀的叶片,在高速旋转的情况下自然能轻易地把鱼鳞切成碎片,不过现在旋转停下了,只要不碰到叶片,还是没有危险的吧? 鲨鱼的胆子还是蛮大的,面对寒光闪闪的叶片,鲨杀挺起了身子,一甩尾巴就从叶片的缝隙中间钻了过去,丝毫没有考虑过如果在跳的途中叶片转起来会有什么后果,它只为自己钻过来感到沾沾自喜。 神经大条的鲨鱼闯过一关,开心地向前继续行动。 没爬多久,眼前又出现了岔路口。 鲨杀无法分辨方向,便朝着风流动的方向前进。 越过好几个岔路口,鲨杀停下里。 在它眼前,又出现了一个高速旋转的轮子,金色的阳光透过轮子的缝隙洒在通道里,风平浪静的海面隐约可见。 这里居然通向外部。 鲨杀有些雀跃,轮子会停下的吧? 鲨杀一阵兴奋,却毅然转身——它要先找到赤的冰块,然后带着她从这里逃出去。 刚爬了几步,却挺听身后砰的一声。 鲨杀吓了一跳,转头一看,发现轮子虽然正在越转越慢,其后方却有一扇原型铁门关闭,通路被彻底堵死,紧接着,它感觉到整个通道都在下沉。 鲨杀无法想象到底发生了什么,望着不复存在的出口露出黯然之色。 单纯的灵兽,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鲨杀很快打起精神,开始点着火星在通道里爬动。 无法确定赤的位置,鲨杀只能一条路一条路挨着着试,没有人类浮躁的情绪,鲨杀很认真。 按照赤的教诲,在陌生的环境里,它尽量让自己轻一些,不发出声音。 鲨杀不知道,它所处的通道正是通风管道,能通向大多数房间,可是有的隐秘的房间,却完全无法触及。 十分有耐心地爬完了每一条岔道,鲨杀透过通风口观察了每个经过的房间,直到回到轮子边,也没有看到赤的影子。 疲倦地趴在通道里,鲨杀一阵泄气。 赤,到底在哪里呢? 一直被冻在冰块里,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冻坏了——欸? 灵光一闪,鲨杀突然想起了什么。 赤躺在冰块里,甚至将周围都弄得冰凉,那寒气可不一般啊!方才它通过的地方好像有一处地板冰得很不正常…… 鲨杀精神大振,再次欢快地向记忆的地方游过去。 …… “厉害,好冷啊,这女人到底怎么回事?”在一个封闭的房间内,两个身穿厚厚法衣,手上带着白色手套,脸上还蒙着透明头盔的男人站在石台旁边感叹道。 整个房间除了紧闭的房门,没有任何出口,而房间内却有小巧而锋利的剪刀、刀子,尖利的钩子、银针…… 被冰封的赤仰面躺在房间中央的石台上,闭着眼睛,像是熟睡了一样,对两个男人的话没有任何反应。 “很奇怪,这些冷气好像是从她体内溢出的,不像外人施展的冰封法术,”一名男子在冰块上按了按,“可怕的寒气,居然把海水给冻得这样坚硬,用法宝都切不开,过去几个时辰了,也不见冰有融化的迹象,反而让这房间越来越冷了。” “难道她有寒冰体质,天赋禀异?”稍矮的男子问道。 高个摇摇头:“要是真的有那样的天赋,哪个势力会放任她在海里流浪啊?而且她穿的都是三阶最差的服饰,这样穷酸,肯定不是天才,我想只是被带寒气的异宝入侵了吧。” “异宝!”矮个修士眼前一亮,贪婪之色一闪而逝。 高个子笑道:“这下你终于明白为什么大当家要咱们乔装成渔船来海底搜寻了吧?海里的宝藏可不少呢,以前我们也从海里找到了不少好东西,不过捡到人还是头一回。” “现在怎么办呢?要把她带回去让大当家想办法吗?”矮个子问。 高个子摇摇头:“大当家事务繁忙,若是你我就拿个冰块人去找他,说不定要吃不了兜着走,所以我们得搞清楚这女人到底身怀何种异宝,最好能把异宝取出来直接交给大当家。” 听到异宝要上交,矮个子眼中划过一丝阴霾,却故作轻松道:“二当家说得是,可这女人就跟顽石一样,我们要怎么破开冰层取异宝呢?” 高个子轻蔑一笑:“不过是块冰,怎么可能拦得住我们?你就看着吧。” 只见高个子走向屋子一角精致的石柜,双手上下翻飞,数十个法诀打出。 法诀打在石柜上,溅起层层涟漪,犹如抽丝剥茧,一层层禁制向两侧退开。 矮个子吃惊地问道:“这柜子里装的是什么,如此贵重?” 高个子打开柜子,迅速从中取出一物并将柜子封印,转过身时,他手里已经多了一个纯白的椭圆型物体。 矮个子好奇地看着那个白白的小东西。 高个子小心翼翼地将小东西放在赤面部的冰层上方,紧接着一按石台上的机关。 一层金色的禁制启动,将石台完全封锁在其中。 高个子没有停歇,不断在石台上操作着。 渐渐的,禁制由黄变红,散发出阵阵暖意,而高个子却开始大声喘气,显然消耗过大。 “二当家的,你没事吧?”矮个子关切地问。 收回双手,高个子明显疲倦却兴奋道:“不碍事。这寒气果然厉害,借助切割台的力量居然还耗去我许多灵气,不过现在已经成了。” 说完,他指着哪个白色的小东西道:“你可看好了。” 矮个子闻言目不转睛地盯着白色小东西。 颤动。 矮个子以为自己眼花了,连忙揉揉眼晴,却见那东西居然动得更欢了!并且越拉越长,最终变得有拇指长,并且一端裂开了一个小口。 矮个子吃了一惊,凑近些一看,发现小口中银光闪烁,似有锯齿状物。 “二当家,这是什么啊?”矮个子震惊地问。 高个子邪魅一笑:“霜冻蛊虫。” 0236 二当家 “蛊……”矮个子惊得合不拢嘴。 见他这副模样,高个子得意非常:“知道厉害了吧?霜冻蛊虫可是上等货,大当家为了弄到它可费了不少力气呢!” 矮个子恭维道:“不愧是大当家,那些蛊民可不好打交道。” “哼,霜冻蛊虫专噬寒气,进入人体后甚至可以依靠寒冰异宝控制人的肉体,”高个子阴毒地看着赤,仿佛在看一个傀儡,“管她有多厉害的寒气,异宝我们要定了!” 那蛊虫贴在冰层上,左探探又挨挨,终于选定了一个方向,张开小口对着冰块就是一咬! 沙…… 细细的响声过后,一个小小的凹陷出现在冰层上方。 坚硬的寒冰居然被蛊虫咬开了一个裂口! 那蛊虫就像尝到了甜头一样,顿了顿,一埋头,疯狂地啃噬起来! 不出一炷香的时间,法宝难伤的冰层已经被咬下去了一个指甲盖的距离,蛊虫埋头苦吃,离赤的嘴唇只剩下不到半寸远。 若是让它钻进嘴里进入体内,那人就会被蛊虫寄生、控制,没有秘法根本无法驱除。 两个男子兴致勃勃地观看,似乎已经预见了取得异宝的美好未来。 咔。 略大的破碎声传来。 “哈哈,小东西嚼得还挺开心啊。”矮个子笑道。 然而高个子的脸色却微微一变,他皱起眉头。 “二当家怎么了?”矮个子诧异地问。 “不对。”高个子地目光在房间里游走。 矮个子不明所以,也跟着打量四周,却什么也没发现。 咔! 颇大地声响惊得两人猛地抬起头。 那声音是从上方传来的。 “发生了什么?”两人惊愕地盯住天花板。 话音刚落,接连不断的咵咵声伴随着道道裂纹出现在视线里。 两人大吃一惊。 哗啦啦啦! 铁壁像雪花一样抖落,一个粗壮的钻头从顶棚冲突下来,紧接着一头有点怪异的鲨鱼从天而降! 两人慌忙闪开! 只听砰的一声,钻头狠狠撞上石台的禁制! 禁制摇晃了几下,却很快稳定下来。 禁制没破! 鲨杀落在禁制上,它也发下了身下这个红色的透明层不好对付,但是它已经没时间去关心透明层的问题了,旁边两个人类向它猛攻了过来! 在水里,鲨鱼能很好地发挥,可在陆地上,没有风,鲨杀立刻变成了笨拙的靶子! 禁制里,蛊虫几乎已经侵到了赤的唇边,它似乎很兴奋,面对最后一层薄冰,它将嘴巴张到最大全力一咬! 寒气是我的了,人类的身体是我的了! 这是蛊虫死前,小小的脑子里唯一残存的念头。 两个男子一齐狂攻,虽然高个子打开禁制消耗了不少灵气,可是对付上了陆地的鲨鱼仍旧不需要费太多力气,轻松将它压制。 就在两人准备发狠杀死鲨杀的瞬间,一股若寒若灼的诡异力量从身后涌出! “什……”高个子惊异地回头,只见一团半红半白的火焰不知何时出现在石台的禁制之中,紧接着灿烂的光芒亮起! “啊!”眼睛剧痛,两名男子和鲨杀一起惨叫,六只眼睛同时失明! 轰! 爆音就近响起,小小的密室中发生剧烈的爆炸! 两名男子非常庆幸自己身穿的防护法衣非常之厚,虽然人被吹飞,却并未受到多少伤害,然而他们根本没有高兴多久,就听见衣衫撕裂的声音,寒气入侵,如坠冰窖! “你们是谁?” 犹如寒风拂过耳畔,女人的声音让两人打了个寒战,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渐渐的,视力恢复。 高个子眼前,一个身影愈渐清晰。 是方才冰块里的女人! 然而站在眼前的女人可不像刚才那样安详,她面无表情,却散发着比张牙舞爪猛兽更危险的味道。 高个子浑身一颤,逞强道:“我乃八达寨二当家姚日天,你又是何人?” 赤没有回答,右手如毒蛇一样扣住姚日天的脖子:“此乃何处?” 脖子上冰凉坚硬的触感让姚日天更加惊惧,可是想起大当家的教诲,他还是挺直了胸脯:“此处是距银霞海滩不到千里的深海,我们八达寨正位于银霞海滩之上,大当家最爱结交奇人,姚某在此恭请道友,不知道友可否赏光?” “呵,恭请?如果我没醒过来,你们是不是就要把那恶心的虫子塞我嘴里,然后把我的鲨鱼大卸八块?”赤冷笑道。 姚日天背上冷汗涔涔,咬牙道:“先前是我等有眼不识泰山,错把道友当成普通人对待,如今知晓道友实力逆天,哪里还敢怠慢,恳请道友同我前往八达寨,姚某一定禀明大当家,给道友赔礼道歉!看道友装束并非南大陆之人,我们八达寨实力不强,但贵在交友甚广消息灵通,道友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和我等交好有百利而无一害!” 姚日天的话让赤感到有些特别。 错把她当成普通人所以怠慢?难道在姚日天的眼里普通人就可以任意欺辱,只有强者才需要尊重?是姚日天此人欺软怕硬,还是南大陆风俗如此? 而且姚日天说话直接坦然,毫不掩饰他势力的心思,给赤的感觉反而比那些拐弯抹角的家伙好了许多。 不过正如姚日天所说,赤第一次来南大陆,根本不清楚南大陆的情况,更何况从未听闻过的八达寨,那大当家的脾气、人品无法知晓,她可没有傻乎乎跟着人家回到老巢然后被埋伏的兴趣。 “有点意思,我就去八达寨见识一番吧,”赤说着放开了姚日天,见他脸色微松,却话锋一转,“不过不是现在。” “没问题,八达寨随时恭候道友。我们这就送道友回海上。”姚日天理了理衣襟。 “哦?这里不是海上?”赤挑眉。 “我们八达寨的水行船能潜入水底捕鱼,现在正在水下。”姚日天解释道。 赤点点头:“有点意思。” “道友这边请。” “等等。” “道友还有何问题?”姚日天心里一紧。 赤微笑着,目光却无比森然:“请神容易送神难,既然你们把我‘请’到了船上,现在想我安安静静地下去是不是应该拿出点诚意来?” 姚日天吞了一口唾沫,自知“到八达寨赔礼道歉”这种话像赤这样危险的人物是绝不会信的,若是现在不拿出点什么,恐怕这条水行船就保不住了,在水行船狭窄的船舱里,根本无法利用人数优势收拾掉赤。 于是姚日天只能道:“是姚某考虑不周。” 他从储物袋里取出一个鸡蛋大小的蓝蛋:“这是蓝毒鸟的蛋。姚某看道友擅长用冰法,若是配上寒毒威力更甚,这只蛋就送给道友了,以表我八达寨与道友交好的诚心。” 蓝毒鸟赤从未听说过,但看那蛋上溢出的寒气和尖锐的灵气,赤感觉此蛋的确不凡,便收了下来。 并没有耍花样,姚日天将赤和鲨杀送出了水行船。 看着赤消失的身影,姚日天冷哼一声。 矮个子这时方才从船舱里钻出来:“二当家的,蓝毒鸟那样难得,为何要给她?” “蓝毒鸟太过罕见,常人只知道它能放出强大的寒毒,却不知此鸟最爱弑主,”姚日天阴毒地眯起眼睛,“我们不能喂养,不如送给这个女人,若是她被蓝毒鸟反噬,我们便可高枕无忧,不用担心她再上门闹事。” “若是……她没死呢?”矮个子担忧。 姚日天一甩衣摆:“那只能说明她要么聪明,要么实力过人,值得一交。” “可是,若是她问罪……” “哼,这种冷僻的知识本来知道的人就少,我们只要咬定不知道此鸟会袭击主人即可。” 0237 大人【二更】 “这个可以吃吗?”鲨杀流着口水望着赤掌心的蓝蛋。 赤拍拍它:“这个蛋有毒不能吃,想吃蛋的话等上岸了给你买一箩筐。” “真的吗?”鲨杀开心地望天,陷入了妄想之中。 然而赤却不像鲨杀那样天真,她握着蓝蛋若有所思。 幻想了一会儿,鲨杀终于返回现实:“你怎么突然冻成冰块了?” “是我低估了冰晶寒火的桀骜,我在冰晶洞内得到了它,却没想到它并未完全服我,这次我借助它的力量施展超越自身境界太多的法术,它竟然趁我虚弱企图阻断我和外界的联系达到任意妄为的目的,”说到这里,赤不由笑了,“其实我还真得感谢刚才那两个人,如果他们没把那虫子放到冰上,我想取得与外界的联系不知道需要多久,也就无法利用天地灵气压制冰晶寒火了。” 鲨杀听得似懂非懂,反正意思就是刚才那两个坏蛋反而帮了赤的忙是吧? “那这个蛋我们要怎么办?”鲨杀用鼻尖碰碰蛋——凉飕飕的,不舒服。 赤将蛋丢进储物袋:“先上岸打听一下蓝毒鸟再说。” 赤没有告诉鲨杀的是,和冰晶寒火的斗争相当辛苦,她的经脉几乎被这火完全冻结,此时虽然解冻,经脉的损伤却并未愈合,每移动一下,身体就疼痛一下,不过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在体内和冰灵气斗争,她每一步都需要小心,这些天来,她对火灵气和木灵气的操控水平增长了一大截,想必以后施展火法和木法会更加得心应手。 在海上滞留了不知道多久,赤终于看到了普通渔船。 精神大振,赤取出飞剑载着鲨杀,在修士们怪异的注目礼下飞向南大陆。 金色的沙滩、壮硕的渔民、密集的渔船,这里就是南大陆的大型码头——满鱼码头。 赤金丹期修为,身穿中央大陆服饰,单手抱着一头鲨鱼上岸,引得不少人回头,还有少数修士过来恭敬地询问她鲨鱼卖不卖,都被她客气地拒绝了。 许久不闻人间美味,赤二话不说,找了一家生意兴旺的酒楼坐进去,点了不少菜,和鲨杀一道大快朵颐。 到底是海边,不光有鱼,还有海鸟蛋卖。 鲨杀没想到的这么快就达成了愿望,欢喜非常。 赤向小二打听了一下八达寨的情况,得知满鱼码头属于银霞海滩,而八达寨就在几十里外的地方。 八达寨大当家,人们只称他王寨主,本名却不知晓,此人八面玲珑,喜好结交,与不少势力的重要人物都能互称一声“兄弟”,所以八达寨虽然不强,这么多年来,却没人去他门前挑衅。 至于蓝毒鸟,小二却没有听说过。 离开酒楼,赤决定买几件当地的服饰,否则别人一眼就能看出她不是南大陆的,容易被盯上。 数了数兜里的钱财,也就够买几件三阶下品法衣,还好赤不挑法衣品阶,就这么走进了法衣店。 出乎赤的意料,店里的法衣虽然是三阶,其品质比赤身上的还要差上不少,不过价格也便宜些,赤仔细想想,很快反应过来,毕竟中央大陆是最繁华的大陆,南大陆的消费水平和法宝品质不如中央大陆倒也说得过去。 南大陆的女式法衣袖口较大并且有一圈束腰,衣领较高,总是遮去一半脖颈,赤穿着有些不适。 换好衣服,赤抱着鲨杀走出门去。 谁知赤前脚刚踏出门,一群金丹修士就围了上来,凶神恶煞的样子让鲨杀差点顶起钻头是扎人。 对方没有武器,脚踏实地的情况下,赤并不惧怕他们,况且海洋就在附近,要逃也不是难事,赤镇定而略带轻蔑地问:“各位这是何意?” 为首的金丹中期修士前跨一步厉声叱喝:“为什么不去营地?” “什么营地?”赤莫名其妙。 “装傻?给我带走!”那修士闻言甚是恼怒,一挥手,两名壮硕的金丹男修立刻从赤的两侧伸手过来,看样子是想把她架住。 都金丹期了,居然不用灵气? 诧异归诧异,对方一言不合就动手,赤可没有退让习惯,只听轰的一声,猛火四散! “你!”金丹修士们大吃一惊,连连后退。 赤没有丝毫停歇,一个飞跃来到为首修士身前,左手一抬,冰寒的食指瞬间顶在他喉咙上。 “你想干什么!要是敢杀我,你将被四圣会永久追杀!”为首修士先是一惊,复而怒吼起来,期待从赤的脸上看到恐惧之色。 然而赤连眼皮都没抬一下:“那我倒要看看派谁来追杀我。” 说完,赤的食指像上一戳。 “等等!”那修士没想大赤居然没有丝毫惧色,慌张地大叫。 难道这女人和四圣会的核心成员有关系,根本没人敢追杀她? 赤不耐烦道:“还有什么遗言?” “你是什么人?” 听了此话,赤忍不住笑出了声:“蠢货,不知道我是谁还敢抓我?” 赤戴了手套遮掩骨甲,被她冰冷坚硬的手指顶着喉咙,为首修士还以为赤用了什么毒辣的法术,一用力就能刺穿自己的下巴,所以不敢乱动分毫:“我们、我们只是奉命行事啊!请大人高抬贵手莫要和我们计较!” 赤一个法术就击退好几个同阶,再加上她对四圣会追杀的不屑,为首修士还以为她在四圣会有很深的背景,连“大人”都叫上了。 “奉什么命?”赤好整以暇地问。 “这个,大人不知道吗?前方战事吃紧,守龙军召集所有金丹修士参战,每个修士都有参战的义务……”为首修士疑惑地说,顺便悄悄瞄了赤一眼。 他的目光哪里瞒得过敏锐的赤,她冷笑一声:“我就是不知道啊,怎么,你们要拿下我吗?” 这么理直气壮? 为首修士不免对自己的猜测又确信了几分,但是他毕竟有命在身,哪敢轻易放赤离开,他连赤的真实身份都弄不清楚,上面问责下来,他恐怕会被扔去最前线,到时候能不能保命都说不知道。 “小的不敢,只是上面压得紧,小的确实不敢自作主张,还请大人见谅,告知小的大人名讳,小的一定登门赔罪。” 赤呵呵一笑:“不错,还想套我的话,问我的出身?” “小的不敢。”为首修士额头上冷汗涔涔。 “我告诉你们,”赤鄙夷得环视一周,将那些金丹修士吓得连忙赔笑,“我的身份岂是你们可以过问的?管好自己的嘴,别问不该问的!” “是是是!”修士们连忙应和。 赤看向为首修士:“你说所有金丹修士无论身份都应该参加?” “是、是,不过大人既然有要事在身,小的们绝不会拦大人的路。”为首修士讨好道。 赤心里好笑,这家伙居然帮她把不参战的理由都找好了。 “不,我改变主意了,”赤放下右手,“你们,带我去前线。” 0238 蛊民 石锐小心翼翼地飞在前方。 自从做了小头目,他已经很久没有如此诚惶诚恐过了。 让他不自在的缘故,就是他后方那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女人。 眼神犀利,反应敏捷,法术强大,却穿着廉价的法衣,踩着垃圾法宝。 她到底是谁? 石锐好奇却完全不敢过问。 经历了方才的事情,他毫不怀疑只要这女人一个不高兴,就能轻松割下他的脑袋。 这个女人完全不知道前方的战事,这点甚是古怪;可是她又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在自己打算收手的时候却又要自己带她来前线,难道她是那个隐士高人的弟子,常年不问世事,如今出门打算建功立业? “战事居然已经如此吃紧了吗?”赤饶有兴趣地问。 赤让石锐给她略微讲解了战事的情况,原来在南大陆的东边,有一片名为毒寨蛊域的好地方,物资丰富,却被“毒修”和“蛊民”所占领,这群人完全不服四圣会的管理,或许是种族原因,也十分不待见普通修士,双方相看两厌,又想争抢地盘,致使战火的范围越来越大。 毒修,顾名思义,非常善于用毒,他们的每一个法术都包含毒素,和他们战斗,稍不注意就有中毒的危险。 然而最难缠的还是蛊民。 蛊民手中的蛊千奇百怪,有的甚至能控制活人,想想自己的亲朋好友被蛊虫吃得只剩一具躯壳,在你毫无防备的时候突然给你致命一击,那种情况谁也不想遇见。 石锐忙不迭地回答:“是啊大人!有的毒无色无味,轻易就飘进了营地,就算是金丹修士,不及时抵抗都会着了道,更何况筑基和炼器修士了!而蛊民,那些人太可怕了,他们炼制的混合蛊威力大,数量多,铺天盖地袭上来,我们的人简直成片成片地死啊!” “火法呢?”蛊大部分是虫蝎,十分怕火。 “南大陆气候潮湿,擅长火法的修士不多,而且水灵气过多,火法难以施展。”石锐说着又偷偷忘了赤的一眼——这个女人的火法好厉害,在海边都没有被削弱的感觉。 实际上风蚀猛火已经被削弱了,只是石锐没见过赤在中央大陆施展,才会有如此感觉。 心中有了个大概认识,赤决定用自己的眼睛见证。 前线颇远,否则满鱼码头的人们也不可能祥和地生活了。 一路向东,人烟愈发稀少,地上偶尔可见焦黑荒凉的痕迹。 “大人,毒修蛊民凶猛,曾经一度攻到此处,守龙军废了很大劲才将他们赶回去。”石锐解释道。 一行人飞了半月之久,所见之处已经尽是战争的痕迹,大地千疮百孔,白骨随处可见,法宝的碎片落得到处都是。 八人也偶尔经过军营附近却没有停下,按石锐的说法,他们是去支援尖刀三营的,还要继续向前飞。 “大人请小心,到了这里毒修随时可能冒出来。” “嗯,还有多远?” “快了,大人你看,就是那里!” 赤抬眼望去,前方确有一处营地,在淡淡的雾气中看不真切。 “怎么会……”然而当石锐飞到营地上方,难以置信之色溢于言表。 营地基金毁灭,物架、拒马、帐篷完全倒塌,到处是破碎的痕迹。 一行的修士也尽显震惊之色,似乎无法相信这个事实。 “他们……都死了吗?”石锐茫然地站在飞剑上,神情有些恍惚。 “等等,”一名金丹修士突然高叫,“那里还有人!” 只见断裂的支架下,有一个半球状的护罩,里面几个神情萎靡的修士呆坐在地。 石锐面色一喜,向那护罩飞下去:“弟兄们,我们来了!” 护罩里的修士闻得其声纷纷抬头,惊喜地起身向他挥手。 然而一只手突然搭在了石锐肩上:“你去哪?” 石锐回头一看,见赤正满脸冷然地望着他,忙道:“大人,前线的兄弟们等我们救援呢。” “蠢货,你想死吗?”赤冷笑道,“这么明显的陷阱都看不出来?” 石锐一怔。 “备战!” 赤的口气极其强硬,众修士不明所以,却不敢违抗,纷纷举起武器警惕而茫然地打量着四周。 啪啪啪。 突兀的掌声响起。 修士们一惊。 紧接着,悉悉索索的声响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 天上、地上,虫子像潮水一样涌出。 方才还算清明的天空顿时被灰色的小虫遮蔽,密密麻麻的,看得人头皮发麻。 石锐等人脸色剧变。 “是蛊民!” 蛊民很少见,战场上几乎都是毒修,谁知他们好不容易来前线一趟就遇上了阴毒强大的蛊民!。 蛊民的恐怖深入人心,石锐等人内心几近崩溃。 “大、大人……”众修士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望向赤,还好,赤镇定的脸色让他们找回一些希冀。 “冷静点,”赤环视周围一圈,目光重新回到迷雾的一角,“出来。” “呵呵,姑娘好眼力,是怎么看出来的呢?”犹如剥去外壳,一个阴柔的男人从迷雾里走出,饶有兴趣地看着赤。 赤冷哼一声,她可没有向敌人讲解自己能力的坏习惯。 别的赤不知道,可是那若有若无的精神波动却被她敏锐地捕捉到了。 地面上那几个躲在护罩里的修士,都被细细的精神丝线连接,精神丝线的尽头,正是那个阴柔的男人。 精神丝线连接? 正常人之间可不会有这种联系,赤只在修士和他们的契约灵兽之间见到过。 见赤不欲回答,男子也不再多话,手一挥,群虫扑上! 风蚀猛火! 迅猛的烈火在众人周围铺开,扑上来的虫子哪里经受得住如此高温,纷纷被点燃,起惨落下。 “哦?火属性修士吗?在水雾中居然还能达到这样的效果,你的实力不错嘛,该不会是四圣会的人吧?”然而那男子并未惊慌,反而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赤,舔舔嘴唇道,“穿得如此朴素,的确具有欺骗性,是不是在内层还裹着高阶法衣呢?不如脱下来让鄙人看看?” “大胆!”赤尚未说话,石锐凝聚起金色的狼牙棒对那男子披头就锤! 狼牙棒劈到男子头顶,男子的身体顿时支离破碎。 不,不对!准确地说,是男子的肉体化作无数小虫飞散开去,复而在旁边重新凝结成他的模样。 “什么?”石锐万万没想到会是这般结果。 赤一把拦住血气上涌的石锐,对那男子道:“有点意思,你的真身不在此处吧?” 方才男子身体飞散,赤发现精神丝线正是从六只小虫身上连出的,而男子身体重构,也是以这六只为焦点,除此之外,她还发现似乎有六条更细更隐蔽的细线从小虫身上探出,连向更遥远的地方。 “哦?姑娘果然不同凡响,”男子满不在乎地说,“不过看穿了又如何呢?” 漫天虫雨倾盆而下! 0239 禀将军【二更】 赤毫无惧色,引动风蚀猛火和虫群战在一起。 赤的攻击性太强,其他几人反而有些无所事事。 “我们去救下面的兄弟?”石锐询问。 “你有解蛊之法?”赤反问。 石锐一怔,再看那些面容重新变得呆滞的修士,终于反应过来这些人已经被蛊虫给控制了。 虫群无法攻破赤的火焰,势头一转向上飞去。 众人正纳闷,突见一群红色的小虫急冲而来。 赤眉头一皱,没时间言语,左手向前——冰封冻牙! 没有夜寒梭的加持,冰封冻牙的威力大幅度削弱,但是看在普通人眼力仍旧是十分强力的法术,瞬间便将虫群冻成冰柱。 “聪明,”男子赞叹道,“那下面你打算怎么做呢?” 只见红虫群和灰虫群合二为一,组成红灰相间的庞大虫群,将空中的八个人团团围住。 赤脸色凝重。 看男子的反应她应该没有猜错,红虫恐怕有高火抗,如果施展风蚀猛火,必然不能阻拦红虫,而冰封冻牙范围太小,根本无法对抗如此铺天盖地的虫群,两者混合在一起及其难缠。 虫群猛地向中间压缩! 叮叮叮! 一层浅黄色的圆形护罩将赤一行罩在其中,虫群纷纷撞在护罩上却无法突破。 赤回头一看,原来有两名修士正联手施展防御法术将众人护住。 防御者对团队来说果然重要! 赤举起左手,轻轻一个响指。 雪舞冰封。 从指尖开始,冰霜逸散,飞虫纷纷冻结,方才还问问作响的天空刹那间寂静无声。 赤漠然看着簌簌下落的虫群:还好是个体弱小的虫子,没有夜寒梭的加持,雪舞冰封的想一下封住筑基后期修士都困难。 当身后的修士撤去护罩,赤发现周围的白雾褪去,阴柔男子已经消失。 第一次遭遇蛊民,对方居然被赤给轻易击退,石锐等人难免生出“蛊民也不过如此”的感觉,可是如果蛊民真的如此好对付,尖刀三营又怎么会变成这番模样? 六个被蛊虫入侵的修士失去控制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赤等人只能用捆仙绳将他们捆住,再用灵气包裹起来向更大的营地运送。 众人不知道她们离开后,阴柔男子重新出现在废墟前,只见他笑意不减:“罕见的冰火双属性修士么?四圣会总算是肯下血本送点高手过来了么?正好,能抓住这些修士的话,我们的实力必将更上一层楼。呵呵,下次见面,我们可就不会只用两种小虫款待你咯。” 守龙一号营地是守龙军离海最近的营地,赤等人来到此处报告尖刀三营的状况,不过说到要去见军队的高层,赤毫不犹豫地拒绝掉了。 开玩笑,她也就哄哄南大陆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遇到四圣会旗下大势力修士不暴露才怪呢! 当石锐进入将军帐内,顿时傻眼了。 这将军帐内挤满了来报告的金丹修士,并且人人都挂着彩,甚至还有人断手断脚,毫发无损的他在此显得格外突兀。 见众人和将军的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石锐感觉压力山大。 “你是来报告什么情况的?”将军威严上座,厉声问道。 这样的大战中,一点伤都没受这不是偷懒去了吗? 面对众人鄙夷的目光,石锐单膝跪下,连忙道:“报告将军,石锐奉命支援尖刀三营,到时尖刀三营已经……已经……” “大胆!”闻言将军大怒,一拍扶手,“说,是不是你们拖延时间才救援不及时的!” “将军,小人不敢啊!小人找好了人便急急忙忙赶过去了。到的时候三营已经被毁,只留下六个被蛊虫入侵的兄弟。”石锐汗如雨下。 “蛊虫?”听到这两个字将军挑了挑眉,似乎不那么恼怒了,“把人带上来!” 石锐连忙对帐外叫了一声。 四名金丹修士抬着担架恭敬地走进帐中。 众人一看,那担架上绑着六名神情呆滞的修士。 将军面色凝重,一挥手,一名副将上前查看了一番,反身回应道:“将军,果真是中蛊了!” 帐中顿时议论纷纷。 将军沉吟道:“难怪许多营地被毁,连去支援的小队也有去无回,看来毒修请来了不少蛊民啊,我们得尽快通知其他营地,如果出动如此之多的蛊民,现在这等人手完全不够。” 将军说完看向石锐,声音陡然严厉起来:“你们只找回六个中蛊的弟兄,却没看见蛊民?” 见将军怀疑,石锐忙道:“将军,遇见了!我们只看见一个蛊民,那家伙一人便能操纵成千上万的蛊虫,这是我们带回来的蛊虫尸体。” 石锐说着小心地捧起玉盒。 副将接过玉盒,送到将军跟前。 将军打开盒盖,只见一灰一红两种小虫的尸体静静躺在玉盒中。 “是擅长啃食的灰殡蛊和抗火的吞火蛊,这两种蛊虫可不是一般货色,混在一起更是难以对付,用蛊之人绝非一般蛊民。只是虫尸为何如此完整?你们怎么杀掉它们的?”将军怀疑道。 石锐道:“不敢欺瞒将军,其实小的们在满鱼码头找到一位冰火双属性的高手,是她用冰法将这些蛊虫冻死的,否则小的们还真不知道如何应对如此之多的虫子。在我们应付蛊虫的时候那蛊民便逃走了,难以追踪。” “嗯?用冰?那人在哪里?”将军饶有兴趣道。 “将军,她说行踪身份需要保密,不肯前来,不过将军若是有用得着她的地方,她定然不会辜负将军厚望,毕竟战事和四圣会密切相关。”石锐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心地偷瞄了将军一眼,生怕他发怒。 然而将军只是哼了一声:“你这传话筒当得很辛苦啊。” 石锐赶紧低头:“小人不敢。” “也罢,当四圣会的传话筒也比所谓的名士好,一边候着吧。”将军道。 石锐领命退到一边,接着就感觉到无数羡慕嫉妒的目光投到自己身上来。 是啊,能抱上四圣会的大腿,那可能少奋斗几百年呢! 石锐无比得意,昂首挺胸地站着将那些目光照单全收,全然忘记了自己之前被赤用手指顶着喉咙的窘态。 将军帐外,赤戴上在沙水城购买的面饰,将面部遮掩部分,然后大摇大摆地在营地里走来走去探听情报。 既然这战事和四圣会相关,任何身份的人都应该参与,那么穆潇冷应该会来此处吧?顺利的话,小葱也会与她同行呢。 0240 寄生 “哎哟大人,我们找你好久了!”赤正到处闲逛,突闻后方有人叫她。 赤百无聊赖道:“找我?有任务吗?” 石锐见赤把脸遮挡起来,只道这位四圣会的大人低调,喜道:“有的大人,咱们的任务是护送中蛊的修士们回去。“ “哈?回去?回哪去?”赤不爽道。 “这个,回最近的镇守城,这些修士以营地里的医疗状况救不好了,所以……” “不去!”赤斩钉截铁地拒绝道。 石锐惊愕:“大人这是为何啊?护送差事简单轻松,很快就可以回到安全的地方……” 石锐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一根冰凉的手指在此戳到他的喉咙上:“贪生怕死的东西,要去你自己去。” 赤说完甩手就走。 石锐大急:“大人!大人!” 正在此时营地里传来惊叫,紧接着翻箱倒柜的声音四起。 赤目光一凌,抱起还在地上摇头摆尾搞不清楚状况的鲨杀向声源飞奔过去。 绕过数间帐篷,忽的,一头半人高的蜈蚣骤然而至,变异的巨大嘴钳一开一合,沾着石屑狠狠朝赤咬来! 不等赤动手,鲨杀眼睛一瞪,鼻子一挺,化作一只钻头鲨鱼就扑了上去! 只听砰的一声,那蜈蚣的身体被鲨杀撞得凹了进去,整只弹飞。 好硬的壳! 鲨杀的钻头破坏力有多大赤是知道的,连厚厚铁墙都能破开的钻头居然没能把蜈蚣搅碎,实在出乎意料。 蜈蚣有毒,赤不敢怠慢,甩手就是一道雷旋电蛟。 那蜈蚣正准备转头袭击鲨杀,却被雷旋电蛟咬个正着,坚硬的外壳没有丝毫损伤,却阻止不了雷电的麻痹,被电得立在了原地。 这家伙的防御很高啊。 不过…… 赤捞起鲨杀飞速后退,一把风蚀猛火扔到蜈蚣头上。 那蜈蚣在风蚀猛火中拼命挣扎,全身烧得红红的,却依旧不死,张着嘴巴还想攻击赤。 棘手! 赤立刻撤掉风蚀猛火,反手就向那红彤彤的蜈蚣丢出冰封冻牙。 蜈蚣的身体骤然冷了下来,原本坚硬的外壳伴随着咔咔爆音碎裂成数块。 鲨杀张嘴巴,一道旋转水炮轰在蜈蚣头部。 砰! 蜈蚣的脑袋爆炸。 半人高的蜈蚣身体倒在地面,抽搐了许久,终于停了下来。 “可以啊鲨杀,还会这招!”赤赞美道。 鲨杀得了赞扬,开心不已。 不过话说回来,这厉害的蜈蚣哪里来的? 这只蜈蚣连修为都没有,仅凭坚硬的外壳都能在赤和鲨杀联手下撑上几招,十分厉害! 杀掉了一只蜈蚣,营地里的惊呼却没有结束。 还有其他蜈蚣! 不过这就不需要赤动手了,几道身影飞上空中,不多时破坏声和惊叫声便偃旗息鼓。 元婴修士出手,蜈蚣自然不在话下。 “大人您没事吧?”危险都解除了石锐方才赶到,当他看到蜈蚣的尸体后,话锋一转拍起马屁来,“不愧是大人,区区小虫挥挥手就解决了。” 众人正看着蜈蚣的尸体不知如何是好,一名金丹修士挤过人群跑到石锐和赤旁边:“大人,不好了,这、这些蜈蚣是从我们带回来那六个兄弟体内蹦出来的!” “什么?”石锐变了脸色。 周围的人听闻此言俱皆变色。 体内藏这么大一只虫子,光听着都觉得既恶心又可怕。 对抗毒修也就罢了,最惨也就被毒死,要是被蛊虫寄生,那死得有多凄惨人们不愿意想象。 许多人已经开始打退堂鼓,眼神游离想寻机会逃走,可是他们的名字身份在守龙军的册子上都有登记,如果逃了,落个逃兵的名声,以后到哪都不好混啊。 六名修士被蛊虫寄生惨死的消息迅速传开,人人自危,连蜈蚣为何如此强大都没几个人关心了。 夜幕降临,唯有营地外围的护罩让人稍微安心。 赤抱着鲨杀靠在一个空架子上,一人一块猪肉脯吃得欢快,旁边围坐了石锐等七个金丹修士,满面愁容。 “大人,咱们下一步怎么办?”实在无法容忍赤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石锐出言问道。 六个弟兄都死了,护送任务也甭做了,现在石锐只能庆幸这六只蜈蚣没在他们护送的路上爆出。 “听将军安排呗。”赤打开一盒水果罐头和鲨杀分着吃。 石锐还好,另外六个人可是目睹了蜈蚣出世的场景,看赤吃东西反胃不已,纷纷告退。 看兄弟们都跑了,石锐终于露出惊慌的神色:“大人啊,小人这心里,不知为何一直发慌得很,总觉得好像有大事要发生一样!” 赤停下动作看着他:“看不出来,你还有预感?” “这个,小人只是慌……”石锐坐立难安道。 “你是金丹期修士,”赤淡淡地说,“不会无缘无故地慌乱,对自己的感觉自信点。” “是,大人。” 赤望向营地外,那里安静而黑暗,看不见任何东西。 石锐的预感加重了她心中的疑问——为什么蜈蚣会在这时候爆开? 大白天的,人人都清醒着,还有元婴修士坐镇,这几只蜈蚣跳出来几乎没造成损失就被击毙,也太儿戏了一点。 赤沉思着,突然脑中闪过一丝灵光:“喂,那几只蜈蚣尸体最后如何了?” “据说被丢到三号库房里去了。”石锐不明所以,还是回答道。 三号库房是放没什么大用杂物的地方。 赤霍地转身飞奔起来。 “大人!”石锐忙跳起来追上。 来到三号库房前面,两名筑基修士正站在门口把守,见赤到来,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前辈,此处是库房,没有令牌不可进入。” 赤皱了下眉头,转头对好不容易追上来的石锐道:“你有令牌?” “有,有!”石锐忙亮出令牌。 见对方有令牌,筑基修士忙打开库房的门。 赤走进库房打量一番,问:“今天出现在营地的蜈蚣呢?” 筑基修士愣了一下:“王寨主取走了。” “王寨主?八达寨?”赤突然想起了什么 “是的前辈,就是八达寨的王寨主。” 赤脸色微变,拖着石锐出门:“你去找将军,告诉他营地里可能有内奸,必须重铸禁制!” “啊?大人,这无凭无据的,将军不会信啊!”石锐为难道。 赤烦躁地松开他:“王寨主住哪里?去找他!” “我记得……”石锐话才说到一半,只听一声惊天巨响,西边的禁制破开一个大洞。 来不及了!赤的心陡然提起。 与此同时,营地里传来惊恐的大叫:“天哪,是蛊虫!” 0241 禁制破【二更】 被利用了! 赤满心懊恼。 难怪他们遇见的蛊民只有一个,对方还让他们轻易带回了六个被寄生的修士,就是为了给内应提供信号和材料破坏禁制! 赤对破禁不算了解,毕竟她有隐息,出入禁制轻轻松松,只是在学习常识时,偶然从穆潇冷的玉简上看到过曾有人用毒血一点点蚕食禁制,使之变脆弱却不易发现。 在王寨主的水行船上,赤已经接触过蛊虫,可是那时她还不知道蛊民的存在,所以并不知道那是蛊虫,她还以为只是普通的喜欢吃冰的虫子,现在想想那东西直冲着自己的嘴来,恐怕就是想像蜈蚣一样寄生在自己体内。 看军营目前的情况,这个王寨主是坐实内奸的名头了。 黑压压的虫子飞入营地,阴暗的光线下根本无法判断它们的种类。 对付这些细小的虫子,鲨杀一点用也没有。 赤故技重施用捆仙绳把它捆在背上,而鲨杀早已习惯被如此对待,还扭了扭身体,换了个舒适一点的姿势。 不遇上吞火蛊,火是对付虫子最有效的武器。 不光是赤,所有修士都在用火焰反击。 人们站在地面上背靠着建筑物抵抗,经历了起初的混乱,现在已经镇定下来,游刃有余地反击着。 几名元婴修士在空中飞翔,不断清缴着混在虫群里的强大蛊虫。 然而就在众人自以为扳回一城的时候,凄厉的呼喊让人们肝胆俱裂。 “有蛇!啊!!!” 只听不绝的嘶嘶声从破碎的禁制口传来,黑暗的地面上,绳形的生物不断涌入,数量成千上万! 同时,第二批飞虫突入禁制,这批飞虫比之前强了许多,每只足有拳头大小,防御奇高,见人就咬! 弱小的炼气修士几乎都被蛇群淹没;筑基修士不敢站在地面,飞到空中苦苦支撑,不断有人陨落;金丹修士自顾不暇,每次想要聚集在一起都被虫蛇死命挡住。 现在还有余力的只有元婴修士了。 “快堵住破洞!”将军一把火烧死大片飞虫,红着眼睛怒吼道。 副将得令,在身上套满护罩拼尽全力往破洞之处闯。 越接近破洞,虫蛇就越多,杀死一群又扑来一群,层层叠叠根本杀不尽! 副将毕竟是元婴修士,的确有几分本事,即便视线受阻,漫天虫蛊阻挠也终于突破到了破洞旁。 他运起灵气,掐动法诀—— 砰! 专心致志的副将万万没想到,在厚厚的,乌黑的虫群中,会陡然飞出一柄银晃晃的斩马刀! 这一刀来得毫无预兆,又快又狠,巨大的力道加上锋利的刀刃,几乎将重重保护下的副将削成两段! 砰!哗! 又是一声闷响,禁制的口子被开得更大了! “不行,这个营地守不住了!”赤紧咬着牙齿,“那个人,是蛊人吗?” 是的,在禁制破洞口,一个身材异常高大壮实,手持斩马刀的男人漠然而立。 阴暗的光芒下,他脸色麻木,双眼无神,眼眶青紫,站在群虫群蛇之中,却没有受到任何袭击,看得出来,他已经不是正常人。 “天呐!元婴期蛊人!而且还是体修!”石锐的嘴唇不住地颤抖,法术连连放歪,要不是身处护罩中恐怕这一阵手忙脚乱就能教他重伤。 说起来也是运气,赤和石锐因为虫蛇的冲击不断后退,居然遇上了之前一起行动过的三个修士。 这三人中,两人是兄弟,名唤齐千渊、齐千奇,妖修,擅长防御,并且在组合法术上造诣较深,只可惜个人实力较弱;另一人名叫张兴隆,体修,身体素质不错,比较耐毒,揍人厉害,但是法术却不太在行。 赤到现在总算是明白为什么当初石锐一行人在满鱼码头抓她时没用灵气了,因为这群人几乎都是体修,就算是石锐和齐家兄弟,也是半个体修,法术真的不怎么样。 在南大陆,由于毒物多,怪虫蛇蝎横行,没有强壮的身体将活得非常艰难。 看起来,抵抗虫蛇的任务,真的只能由赤这个纯法修来担当了。 蛊虫毒蛇绵延不绝,即便是赤也感到吃不消。 赤擅长快攻,几乎每次战斗都结束得很快,因此在战斗中很难遇到灵气耗尽的情况;可是这此遇上无边无际的蛊虫,绵长的消耗战对她极其不利。 原本守护营地的禁制反而变成了牢笼,修士们被圈在其中,除了破洞口无处可逃,可是破洞口有元婴期蛊人把守,前去就是送死。 再这样下去,所有人都会被活活困死在守龙一号营,除非…… 无数双祈求的眼睛望向将军。 他们不是职业军人,他们只是被征召的修士,他们追求长生,他们想活下去。 这里不是师门,不是家族,对大部分修士来说,这里只是一条零时防线,并不是非守住不可。 战意不断消退,仓惶的气氛在军营中蔓延。 将军哪里不知道这些人的想法,来统领这些普通修士并非他所愿,可是南大陆的情况就是如此,军队人手不足,不得不强自征召普通修士来参战。 该怎么办呢? 将军沉吟片刻,一招手,各位副将迅速向他身边聚拢。 只见将军手上发诀变幻,五彩的光芒纷飞而出钻进军营的禁制之中。 莫非! 修士们眼中燃起希冀的光芒。 果然,只听呜呜轰鸣响起,禁制像蓓蕾一样从顶部展开。 禁制打开了! 快跑! 这是绝大部分修士的想法,营地里顿时亮起上百道各色遁光,金丹、筑基修士争先恐后地向出口奔去。 “大人,我们也赶快……”修士们已经逃走大半,石锐却见赤还在那专心致志地杀虫,不由焦急地提醒道。 “现在出去?送死吗?”赤头也不抬地说着,又是一道冰刃打出。 石锐尚未解其意,却见那些飞出的遁光以比方才还要快的速度飞了回来,不,准确地说是逃了回来! 没有了禁制的遮掩,加上修士们爆破的火光,将天空照得一片透亮。 不是吧……完蛋了。 石锐颤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天空中是布满了大小各异的金色马蜂、蓝色飞蚁还有七彩甲壳虫,漂亮的颜色下是无法掩盖的剧毒! 沙沙! 比之前更大的爬行声也从四面八方传来。 蜈蚣、毒蛇、蝎子、壁虎、蟾蜍,五毒,齐了! 0242 突围 “大、大人,怎、怎么办?”石锐吓得嘴唇直哆嗦。 齐家兄弟和张兴隆也同样面无人色,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望着赤,连防御护罩的操控都不稳起来。 赤知道,若是自己此时敢说“不知道”,这几个人恐怕就要死给自己看了。 如果是对付成群的野兽,赤还敢凭自己敏捷的身手冒险一搏,可是面对无孔不入的虫子,就算是她也要担心自己离开护罩的保护后一不小心着了道。 “不要慌,还没有到山穷水绝的时候,”赤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站密集些,节省灵气,不要乱放法术,我清理大多数,石锐解决近前的,张兴隆辅助,齐千渊齐千齐防守好,不要想别的!” 赤只是简单分配了任务,做了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事情,可是对于心乱如麻的修士就像一颗定心丸一样,他们好像重拾了信心。 五个人的防御逐渐重归稳固。 但是赤知道这只是表象,她们五人的配合只是一具空壳,这四人实在别无他法的情况下才选择了服从她的指挥,而不像她和熊它们那样依靠内心的信赖和羁绊,但凡有什么大危机发生,这四个人立刻就会大难临头各自飞了。 赤没有继续说话,可是目光却不断地在四周探寻。 她要找到活下去的突破口! 漫天蛊虫,除了元婴期蛊人,目前没有一个人类现身。 对方显然做了周密的准备,就是要拔掉守龙一号营地,看这阵势,还有将他们全歼在此处的心思,蛊虫的数量一定足以把他们消耗到死,所以站在原地以期将蛊虫杀尽是绝不可能完成的,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出操纵蛊虫的人类,杀掉或者击退他们。 这么想的不止是赤一个人,将军等人身经百战,早已做好了战死沙场的觉悟,这点小场面还吓不倒他们,甚至可以说在打开禁制前就早有所料。 将军知道,这禁制是不得不开的。 若是不开,被关在禁制里的修士心中必然怨恨他,不会齐心协力对敌不说,说不定还会在关键时候用大部队当诱饵帮助自己逃命。 为了长生,这是大部分人修行的意义,这样目的的驱使下,在生死关头暴露出极度的私欲也可以理解。 将军此举就是为了让这些人知道,靠他们自己的力量是绝无可能逃走的,唯有退回到他身边,在他的指挥下,这一营地的修士们才有活下去的可能。 事实证明,将军的做法是成功的。 逃遁回来的修士们拼命往将军身边飞,被将军和副将救回来后满面羞愧和后怕,连连表示再也不敢私自逃命,一定凭将军安排。 只可惜对这结果,将军并无时间去得意,只有成功活下去的人,才有资格对自己的英明决策高谈阔论,否则只是修真路上又一个无名的踏脚石罢了。 聚集了不少修士,将军知道已经不能再等下去,他开始指挥队伍有序前行,防守、攻击、辅助、探查各司其职。 “不愧是能当将军的人,组织能力真够强的!”赤望着空中那个“小型移动堡垒”由衷地赞叹着,“但是聚集如此多的人,果然会变成靶子啊。” 人多是利也是弊,将军周围聚集着最多的修士,理所当然地变成了袭击者重点照顾的对象。 虫蛇向将军那边汇聚,赤甚至感觉到自己的压力都减轻了,她当机立断:“我们向东北走!” 南大陆西边是四圣会控制的区域,东边则是毒寨蛊域,将军选择了最直接的路线,就是凭借强大的指挥能力带着队伍强行向西走;而赤等人和将军距离太远,在重重阻挠下很难和他们汇合,所以不如选择压力稍小的东北方。 虽说看起来赤等人是在深入险境,但其实只要脱离了被包围的营地,她们很快就可以重新转向东方,毕竟谁也说不清楚,蛊民在营地的布置到底哪个方向最弱。 赤骁勇在前,四人谨慎地跟在后方,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不出现失误。 将军也注意到了远远的东北方向有一队实力不俗的修士,只可惜此时的他已经来不及将对方收入队伍中了,只能放任对方远去,希望对方能帮助自己吸引一些火力。 仿佛皓月和星辰,将军,赤,以及其他没能聚集到一起的修士小队,各自在黑色的汪洋中闪烁,寻找着不知位于何处的归途。 强大的蛊虫都攻向了将军,赤集中精力,不断踏着虫蛇被烧焦、冰冻的尸体开辟道路。 突然,她感觉到一丝细微的精神波动。 在这样纷乱的战场上,赤根本不敢掉以轻心,对于自己的感觉,她选择了完全信任。 玄冰绞杀! 毫不犹豫地,并排的锋利冰轮从左侧疯绞而出! 冰屑四溅,虫蛇的身体支离破碎,紧接着,如同尖刀划过铁皮,难听的刮音在黑暗里响起! 果真有东西! 赤立刻横跨一步来到左侧,右手向天一指,鲜艳的红色在虫群中爆开! 大炎爆! 虫群中央出现一个短暂的真空地带,但是仅仅是这一瞬间,赤已经看见一头足有水牛大小、蝎子状的大虫举着被刮伤的巨大毒钳气势汹汹地扑了过来! 玄冰绞杀居然都没能重创这家伙! 赤陡然想起营地里冒出的蜈蚣,的确有这样浑身坚硬且富有攻击性,却没有任何修为的蛊虫,这些家伙可不好对付! 停下来和大蝎子死斗? 这种自取灭亡的蠢事赤才不会做。 雷旋电蛟! 没有修为就意味着没有灵气,没有灵气就无法施展法术抵抗雷蛟的麻痹,类似赤的骨甲这样物理法术都能抗下的外壳几乎不可能出现。 果然,那大蝎子浑身一颤,动作停滞下来。 赤的目标可不是皮糙肉厚的大蝎子,她已经找到了那个因为大蝎子动不了而大力催促的、躲在暗处使坏的人类。 精神力丝线,真是极好的东西呢。 几乎在瞬间,赤便抽出了夜寒梭。 冰封冻牙! 带着令人心悸的啸声,冰牙直扑黑暗中的那个人影。 虫子们奋不顾身地向冰牙扑去,企图阻挡它的攻击,只可惜这次的冰封冻牙,是有夜寒梭力量加持的,和之前的水货判若两法! 叮叮叮! 虫蛇冻结,碎裂成渣。 唰! 人影从正中被劈开,僵硬地倒了下去。 0243 入神 “走!”简洁而不容置疑,赤再也无所保留,提着夜寒梭的她以常人不可思议的力量强势向前突破。 四人压力大减,步伐快了许多! 奇异的夜寒梭,跟着赤在冰晶洞内融合了冰晶寒火后,又吸收了古代罐子里剩余的银色流体,不仅形态改变,力量大增,寒光也大幅内敛,再加上群虫遮蔽,远处的人根本看不清赤拿的是什么,只有后方四人啧啧称奇。 强势的开路下,赤很快来到了人影倒下的地方,只见一个穿着怪异服饰的男人倒在地上,身体被从中劈开,流出的血液尽数被冻结。 死透了。 赤仅仅瞥了他一眼,便继续前行。 四人又是惊又是喜。 喜的是能跟上这样强的大佬,惊的是离得如此之远,在这样黑的环境下赤居然可以一击中的,实在强得超乎想象! 至此,四人总算是提起了干劲。 如果说之前只是无力的挣扎,那么此时他们就是真的在为生存而战了。 漫长的黑夜里,多少人永远地躺在了这里,又有多少人浴血奋战终于得脱身,没有人能知道。 三日后,一座小山的顶端,岩石群中,有五个疲倦的身影。 “大人,您先歇会儿吧?”石锐关切道。 赤已经服下了生肌丹,摇摇头:“齐千渊、齐千奇,张兴隆,你们三人先休息。” “是。”经过三日的奋战,在场的几位对赤已经不敢有任何不服,可以说如果没有赤,他们早已尸骨无存了。 赤很疲倦。 这一趟突围几乎将她逼到绝境,除了冰晶寒火,她已经拿出了所有压箱底的法术,人、虫、兽、怪、毒,五花八门的危险毫无预兆地袭来,走得及其艰难。 现在精神稍好的也就只有鲨杀了,它不需要对付虫蛇,倒是省下了许多力气。 虽然十分劳累,可是赤却依旧不敢放松警惕。 她望向小山的北方。 北面是一个略陡的坡道,一路向下,从山头化作泥土最终变成沙地没入了海中。 没想到居然回到了海边。 要不走海上过? 蛊虫总不能在水里还那样嚣张吧? 赤望着海边,背后的鲨杀不断地蹭着她,发出兴奋的叫声:“海!海!哦哦哦!” 离开海水这么久,鲨杀一定是想家了吧。 “大人可是想去海边?”石锐看出了赤的意图,犹豫道。 赤漫不经心地问:“有何问题?” “海没有问题,”石锐赶紧说,“只是……大人知道那片沙滩的名字吗?” “不知,叫什么?”赤有种不好的预感。 “濒死海滩。” 这名字一听就知道绝非善地啊。 赤揉揉太阳穴:“为什么叫这名字?” “小人也只是听说:那些沙子有问题。”石锐忧虑地说。 沙子? 赤遥望阳光下金灿灿的沙滩,这等距离下她还看不出来沙滩的危险在何处。 齐千渊等人休息完毕,赤让他们打开护罩才坐下恢复。 不过凭她的骨甲和恢复能力,其实身体和灵气并无大碍,只是精神不好。 对于面前的四人,赤无法完全信任,她暗暗嘱咐鲨杀防备,自己闭上眼睛休息。 海风吹拂着长发,阳光照耀着脸庞,赤感觉自己好像躺在温水中,身心无比地舒畅。 恍惚间,她神游着,在空灵的世界里自由自在地飘荡。 渐渐地,她好像看见远处有什么。 没有恐惧,没有惊愕,她就这样随着淡淡的好奇心向前飘去。 杀杀杀! 眼前的景象赫然变成了宏大的战场,然而和赤认知中的战场不同,双方的人数差距几斤百倍! 一方四人,三男一女;一方三四百人左右,双方应该是同阶修士,可是双方的实力在赤看来都强得离谱,她已经完全无法判断他们的修为,只能肯定在越淋之上。 即便是赤也不敢和同阶百名修士正面相抗,可是眼前这四人虽然一直被驱赶,却进退有度,阵脚不乱! 怎么做到的? 赤不由瞪大了眼睛仔细观察。 两位符修,一位剑修,一位纯雷修! 这个组合还真是厉害啊! 符修稀少,虽然这里是符修兴盛的南大陆,但符修的数量依旧稀少,而且那两位符修的动作犹如行云流水,符咒在他们手上仿佛有生命一般,环绕、翻飞、绽放。 剑修同样罕见,并且这位剑修的浑身锋芒不显,可每挥出一剑,就如同鸾凤破空,清明的剑啸下,剑气以刺破青天的气势决绝地斩入敌方阵营中,几乎无人敢硬撼其锋。 而那雷修的速度简直快得令人瞠目结舌,赤只能看见紫色的雷线不断在战场上穿梭,除非那人主动停下法术,否则赤连他是男是女都看不清。 好厉害! 这些人到底是谁?为何强横至此? 赤就像一个痴呆儿一样,怔怔地望着四人,被他们的强大所震撼。 突然,一丝不和谐的感觉涌现在心头。 “这气味……”赤仔细嗅着空气中的味道。 极淡的腐臭气在四周蔓延,点点黑色弥散在战场四周。 “是邪气!”赤陡然醒悟。 这些邪气是从哪里来的? 战场上的修士们专注于争斗,似乎没有人注意到微微的不和谐,绚丽的法术不断在空中和地面炸开,岩石粉碎,土地龟裂,最终化为粉尘坠落…… 看着那些星星点点落地的粉尘,赤陡然一惊。 “吓!” “大人?出什么事了?” 面对石锐等人关切担忧的眼神,赤赶紧摆摆手:“无事。” 石锐等人面面相觑,赤是他们的主心骨,没有赤他们根本无法回到东边去,此时见平常波澜不惊的赤一副心神失守的模样,他们也不由慌乱起来。 赤没有和他们解释的意思,她再次偏头看向海边。 那些金灿灿明晃晃的沙粒,和方才梦呓中所见的粉尘很像…… “以前,这里都是海吗?”赤指着沙滩外部的蔚蓝大海问道。 石锐不明所以:“这个,据小的所知,此处一直是海洋。” 真的是这样吗? 赤未置可否,张兴隆确实脸色一变:“敌袭!快屏息!” 敌袭?这艳阳下没有分毫怪声,也没有杀气,怎么就看出敌袭了呢? “有毒气!”张兴隆急道。 石锐等人还在发愣,一切就已经太晚了。 石锐三人只觉浑身瘫软提不起劲,鲨杀也有些恹恹的,唯独赤和张兴隆无事。 这一幕立刻让赤回想起站在镇魂城外被人用迷药放倒的场景,只不过这一次的敌人比过去那位要高明了许多,他的入侵无色无味,若不是张兴隆提醒,赤根本不会发现有不对之处。 一行五人,三人都被毒倒,已是不得不逃的状况,可是该往哪里逃? 赤等人至今未见袭击者的身影,她们根本不知道这毒风到底是从哪吹来的。 此时,唯一看上去没有敌人的地方,就是身后的濒死海滩了。 要去吗? 0244 邪气入体 不战而逃非赤所好,可是连敌人都找不见赤也无可奈何。 “能找见毒修的位置吗?”赤问。 张兴隆艰难地摇摇头。 “我们下去。”赤别无他法,背着鲨杀飞奔下山。 张兴隆身材健硕,扛沙包一样扛起三个男人也跟着赤向沙滩跑去。 “毒气怎么样了?”越来越接近海滩,赤心里没底,只能再问张兴隆。 张兴隆道:“比之前要稀薄了许多。” 此处海风甚紧,毒气难以聚集确实比待在山上要好,可是看着那些金色的沙粒,想起方才梦呓中隐含的邪气,赤还是决定不冒这个险。 “我们往东!” 沿着沙滩边缘,赤发足狂奔。 张兴隆身为体修,奔跑速度也不是一般的快,虽然扛着三个人,可是看上去比御剑飞行还要轻松。 然而没跑多远,窸窸窣窣的声响就从上方传来。 赤一抬头,正看见像黑水一样的虫群从山坡上急泻而下! 很快,天空中飞来红蓝双色的虫子。 赤眼角一跳。 红色的虫子正是她在尖刀三营遇到的吞火蛊,而蓝色的虫子她未曾见过,可是看双方混在一起狂攻过来的架势,赤猜测应该是拥有冰抗的某种蛊虫。 冰封冻牙! 寒冰激射向空中,谁知这一次,虫群竟然主动向两边飞散开,除了几只较弱的虫子,大部分飞虫居然规避掉了这一击! 什么? 赤眼角一抖。 蛊虫如此之多,就算掌控了母虫也应该难以控制,而对方居然能如此精确地操控每一只虫子的行动,这次她们要面临的敌人,恐怕比在尖刀三营那里遇到的蛊民更加难缠! 不过因为方才击中的几只小虫,赤的想法得到了验证。 那种蓝色的虫子果真拥有不低的冰抗! 只要不被冰刃切成两半,散开的冰灵气将它们冰封了不到半息便被挣脱。 太多了! 黑压压的虫群从天上、地下一齐涌来,赤等人避无可避。 “我们去海上!”赤别无他法,转身就向沙滩上奔去。 张兴隆迟疑了一下,还是跨步跟上。 脚踏在松软的沙滩上,触感和普通的沙滩并无两样,难道这濒死沙滩只是徒有其名? 身后淅淅索索的声音越来越远,赤诧异地回过头,只见沙滩边上,黑红蓝三色的蛊虫形成一面“墙”贴着沙滩的边缘越堆越高,却不敢侵入分毫。 怎么回事? 它们为什么不敢上前? 这金色的沙滩下,到底有什么让它们如此恐惧? 无论如何,此处不宜久留! 赤招呼张兴隆飞快地向海边奔去,大海就在眼前! 突然,赤脸色一变:“停下!” 一个漂亮的急停,赤的右手在前方的空中一按,紧接着触电般弹回。 黑色的波纹在眼前凭空荡开,这里居然有禁制,难怪虫子进不来。 然而事情才刚刚开始,一团黑气缠绕在赤的右手上,不时幻化出狰狞的人脸。 “大人,这是?”张兴隆紧张地盯着赤手上那团可怕的黑气,悄悄地后退一步。 “是邪气!”赤面色凝重道。 她不是没见过邪气,可是如此凶厉的邪气还是第一次碰到,那些偶尔冒出的人脸或是惊恐或是憎恶,每一个都是戾气十足,却找不发泄口的样子,若是被这些邪气侵入成功,修士恐怕会性格大变,最终变成杀人狂吧。 这些邪气从冒出来开始就一直在试图往她身体里钻,可是不知为什么却失败了,最终聚集在她手臂外部不甘地环绕着。 不悦地冷哼一声,赤右手火焰腾起,将邪气烧了个干净。 必须尽快离开此处。 赤回过神正想说什么,却见张兴隆呆呆地望着自己,黑色的邪气像锁链一样从他的脚踝开始,至下而上缠绕,不断向他体内灌注。 啪。 肩上的三人被张兴隆摔在地上。 “醒醒!”赤完全没想到自己分神不过几息,邪气竟然已经入侵到了张兴隆体内! 不为天地所容的邪气怎么能这么快入侵人体? 要是这么容易入邪,天下邪修早就不知凡几了,哪里还会变成销声匿迹的状态? 赤猛然回头看向鲨杀,只见它还是和往常一样张着大嘴巴一副天真的模样,完全没有被邪气感染的痕迹,而地上三个身中剧毒的男人禁闭着眼睛抵抗毒素,显然也没有被邪气所侵。 为什么只有张兴隆…… “呜嗷嗷。”张兴隆的眼睛血丝逐渐凸起,眼眶越来越黑,身上黑气蒸腾,宛如恶鬼般的目光狠狠地盯着赤。 “醒醒,你是正派修士!”赤咬牙喝到。 邪修分两种,一种是自愿修习邪功,一身邪气由内而外迸发,这种人除非费功重练,否则没有任何办法救回来;另一种是被邪气侵蚀的正派修士,这种一般都不是自愿,由于邪气外来,所以可以用至阳或者至阴之物救治,但是其中的过程却是相当痛苦的。 不过照常来说邪气入体修士都会用灵气抵抗,怎会如此之快地被控制? 到底是这邪气过分霸道,还是张兴隆早有此念? 只可惜赤已经来不及多想,刚才还好好的张兴隆陡然像疯了一样扑将上来! 这速度?过分了吧! 张兴隆表现出的恐怖速度连赤都感到震惊。 迄今为止,赤还没有遇到过能在速度上和自己平分秋色的同阶,如今赤金丹一层,张兴隆也不过金丹二层,而张兴隆这一扑的速度比起赤也不遑多让。 日木风生!箭矢冲锋! 连续两个速度爆发法术,赤才勉强从张兴隆手下脱身。 擦身而过的瞬间,赤已经对邪修张兴隆的新实力做出了判断。 张兴隆脚踏的法术不过是最普通的金属性加速法术,根本不能和风法相提并论,就算他依靠强于普通人的肉体增加了爆发力,也不至于快到接近她最高速度的级别! 是邪气的作用! 邪气的确能增加修士的实力和修行速度,可是从未听说过加成倍率能高到这个地步,否则除了雷修怕是谁也治不了邪修了,当初在枯叶坊市遇到的邪修比起现在的张兴隆来说简直弱得像蹒跚小儿! 张兴隆一击不中,浑身肌肉像活过来一样,猛然一扭,刹那间便完成了转身,四肢着地野兽一样再次向赤扑来! 太快了! 赤终于知道自己变态的速度是多么令人心悸! 但是经历了第一击,她已经迅速调整了心态,既然是邪修,那么—— 雷旋电蛟! 0245 势 吼! 张兴隆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右手握拳轰然打出! 赤连忙偏头,缠绕着黑气的金色大虎爪从她耳畔一扑而过。 噼里啪啦! 张兴隆打出一拳后也想闪避,只可惜比起擅长游斗的赤他在灵活性上还太嫩了些,被雷蛟一口叼中,顿时雷光四射! 然而想象中的长时间麻痹并未出现,张兴隆仅仅身形一顿,卷起金黑相间的气体复而又向赤攻来! 怎么可能! 雷非常克制邪修,他怎能如此之快地挣脱束缚? 对了,张兴隆是体修,本身身体就很强健,麻痹对他的效果并不算好,再加上这奇怪邪气的抵消,雷蛟本身的破坏力也被削减了许多。 真难缠! 赤不得不承认自己太过轻敌了。 被邪气侵蚀的张兴隆已经不再是普通修士,绝不能用常理去推断,若是再畏手畏脚地不想伤到他,恐怕一个不小心就把自己的性命搭了进去。 想到这里,赤面色一冷,毫不犹豫地抽出了夜寒梭。 “哦?这可真是把好剑啊!” 一个声音冷不丁地传来。 赤眼睛陡然睁大,快退闪过张兴隆的双拳定眼一看,只见张兴隆身上的金黑气逐渐凝聚出一个脑袋! 那脑袋上眼耳口鼻样样齐全,满脸阴邪的怪笑,没有瞳孔的黑眼睛贪婪地盯着夜寒梭。 赤眼角一眯,一道冰刃飞快地袭向那颗脑袋。 只见张兴隆脚步变幻,身形又是一晃,竟然将冰封冻牙躲了过去! 赤心下愕然。 这可是有夜寒梭加持的冰封冻牙居然能被人如此轻松地躲过! “嘎嘎嘎,你的吃惊我感觉到了,这就是你的最强法术了吗?这个身体还是太弱了些,躲个垃圾法术都这么费劲。”那颗头怪笑着缩进了张兴隆的体内。 嗷嗷嗷! 张兴隆仰天长啸,金色沙地的缝隙中,黑气蜂拥而出钻进张兴隆的体内。 张兴隆的修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陡然攀升,金丹三层、金丹四层……金丹后期,金丹大圆满巅峰! 赤从未见过如此之快的修为提升速度,与其相比是,什么血命族秘法,什么灵丹妙药,与之相比都是垃圾! “祭品!”张兴隆模糊不清地怒吼一声,化作一道黑光向赤扑来! 赤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居然会被同阶用速度欺负! 她只觉眼前一花,张兴隆就已经扑倒近前! 来不及做出更多反应,赤咬紧牙关握住夜寒梭狠狠往前方斩下去——玄冰绞杀!与此同时,她凭着本能向前挥出右拳! “额!”巨大的力量从右手间断传来,赤感觉自己的右手差点从手肘处断开! “噫!”张兴隆也是一声烦躁的吼叫。 赤稳住身形一看,只见张兴隆身上多出了数十道深深的裂口和血冰凌,只可惜地下又是大量邪气涌出,化去冰冻,使他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不好,这里是邪气的主战场! 赤眼皮一跳。 如果不能直接废掉张兴隆,就算自己不被打死,也会被无止尽的邪气耗死! 张兴隆是体修,他的拳头非常危险,即便自己有骨甲,也会被传递过来的力量伤到。 不会给赤想办法的时间,张兴隆四肢着地,陡然弹出! 嗖嗖嗖! 张兴隆化成无数碎影在赤周围连弹,当赤想要进攻时他已经离开原位,并且速度越来越快! 赤感觉自己的眼睛完全跟不上张兴隆的残影,黑色的影子在身边环绕…… 嗖! 陡然接近的风声让赤大吃一惊,回过头时根本不及抵挡。 碰! 赤被张兴隆一拳揍飞出去,砰的一声砸在边界上,又被背后汹涌的邪气弹回,再次面对张兴隆已经挥出的右拳。 玄冰绞杀! 赤只来得及放出一击攻击,腹部便遭到了沉重的一击。 她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完全移位,鲜血从腹中翻涌而出,哇的一声喷了满地。 可是张兴隆哪里会就此放过她? 顶着满身血色和冰凌,卷起数不清的邪气,张兴隆双手握在一起越上空中,以力劈华山之势从天上狠狠锤下! 赤顾不得眩晕和疼痛就地一滚! 砰! 张兴隆的拳头在赤面前砸落,捡起的沙粒如同刀子一样割在赤身上! 赤的法衣几乎要抵挡不住,被割开无数口子。 赤双眼模糊,护住脸部的右手突然一翻——风蚀猛火! 狠辣的火焰顿时将近在咫尺的张兴隆包裹。 大炎爆! 纷乱的爆炸在火焰中绽放。 赤接着大炎爆的推力想要退后,却见火焰中央一只鲜血淋漓的手骤然伸出。 一不做二不休! 赤一把抓住张兴隆的手——红袍! 许久未能施展的大招总算出现,以赤的右手为起点,鲜艳的红色席卷而上! “啊!”张兴隆凄厉地惨叫着,企图甩开赤的手。 可是赤好不容易逮到这样的机会,哪里会轻易放弃? 她死死抠住张兴隆的手臂,任凭张兴隆如何拳打脚踢也不放开。 然而手上确实突然一松,赤抓着半条手臂倒退数步。 这家伙居然砍了自己的手臂? 赤心下暗呼糟糕,连忙施展大炎爆企图将张兴隆困在火中,可是已经晚了,一道人影窜出火焰,浑身血淋淋的,却一刻不停地向赤再度扑来! 当! 赤连连后退,背部再次撞在沙滩边缘的邪气禁制上,她已经无处可逃。 在醒神的帮助下,赤始终保持着清明的状态,可是身体的疲倦和伤痛却是无法避免的。 部分邪气在张兴隆身上聚集,不断修复着他损毁的肉体,而更多的邪气则集中在他的左手上。 赤知道,杀招要来了。 凝聚,增强,接下来就是爆发! 金色的虎拳越涨越大,邪气翻滚,拳头上逐渐长出根根寸长的黑色倒刺,尖锐锋利。 如果被打中,就会被扎成蜂窝吧? 背对着禁制,赤知道自己已经无处可逃。 如今,唯有正面一战! 双手握住夜寒梭的剑柄,赤压低身形,呼吸逐渐平顺,双眼犹如阴郁的狼般盯住张兴隆,丝丝寒意从体内溢出。 雪舞冰封! 温热的沙滩上寒风凛冽,禁制外匍匐的蛊虫身上逐渐聚起层层白霜。 这个女人,不对劲! 张兴隆的脸色微微变化,他感觉到赤的气势变了。 此时的赤犹如一柄出鞘的利剑,不,是凶剑,她的周身,隐隐有血光闪烁,仿佛下一刻就要将眼前的一切斩杀殆尽! 不好,不能给她机会! 张兴隆一跃而起,发出一声狮子般的咆哮,左拳带起邪气旋风,如同天外陨石般向赤打了过去。 赤的眸子陡然亮起,藏在腰间的白虎噬心玉佩散发出血色的光芒。 带起一众虚影,赤的双手已经高高举过头顶—— 白虎天裂斩! 0246 见大佬 只听一声断金般的惊天巨响,冰寒的斩击破开张兴隆的铁拳、肉体,刺破邪气禁制,在大地上留下一道深深的沟壑,所过之处,方圆二十丈之内,无论是人是虫还是大地被尽数冰封! “你!你是传承者!” 这一击消耗了赤几乎所有力量,然而现在却不是停下脚步的时候,因为她看见一个黑色的影子从张兴隆身上腾出,慌慌张张地想要钻入地下。 赤的双眼再次亮起! 这家伙,这个邪灵绝不能留! 右手臂上传来剧烈的疼痛,似乎有什么正在毁坏、重生;恍惚之间,赤好像看到了八块令牌悬挂在自己面前,其中两块平稳地悬浮着,而另外六块则被锁链死死锁住。 哐当。 第三块令牌的锁链陡然碎裂,金色的光芒大肆绽放。 没有迷茫,没有惊讶,赤举起右手。 一根朴实无华的、碗口粗的金枪凝聚在赤的右手上方。 艳王令金芒大盛。 “怎可能……金?不对!这是什么属性?”那黑影惊恐万分,即刻想要钻入地面。 破城! 赤用尽毕生力气将金枪向前一掷! “啊!!!” 黑影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邪气组成的身体全面撕裂,最终灰飞烟灭,连一点残渣都没留下。 与此同时,筋疲力尽的赤再也支撑不住,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咔咔咔…… 邪气禁制纷纷碎裂,原本被阻挡在沙滩外的虫子像潮水一样灌了进来。 完蛋了吗? 赤强撑着疲倦想要挪动,却连一根手指也抬不起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虫子越来越近…… 轰! 一团蓝光在眼前爆炸,虫子纷纷蒸发殆尽。 看见眼前逐渐模糊的人影,赤心下一松,闭上了眼睛。 …… 温热的触感从脸颊上传来,熟悉的味道钻进鼻子。 赤像猫儿一样蹭了蹭,终于恋恋不舍地睁开眼睛:“你也太瘦了吧,靠着不舒服。” 穆潇冷瞥了一眼赖在自己颈窝的某人:“濒死海滩岂是能随便乱闯的地方?更何况你还带着几名普通修士。” “我那是被逼的,”赤懒散地说道,“你看这不是没事吗?” “这次是你运气好,下一次就说不准了。”穆潇冷的声音带上了些许严厉。 赤满不在乎:“好啦,知道啦。他们几个还好吧?” “中毒的三人问题不大,已经吃了解毒丹,修养一阵子便可恢复,只有被你所伤的张兴隆至今未醒,但不是因为伤势,而是因为邪气。”穆潇冷说着,右手绕过赤的肩膀捏在她的右臂上。 赤抬起眼眸对上穆潇冷关切和疑惑交织的目光:“惊讶啦?” “你为什么会长出骨甲?”穆潇冷的右手略微握紧。 赤呲地笑出声来:“怎么了?害怕我?” 穆潇冷没有回话,右手上却有紫色的雷光闪过。 “喂喂喂,怎么一言不合就要动手啊!收起来!收起来!我不要变成焦炭呀。”赤满脸惊恐地叫着,又趁机往穆潇冷怀里缩了缩。 早已看穿了赤逃避的意图,穆潇冷用力抓住赤的右臂:“说清楚。” “这是突然长出来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不信你问白亦!”赤噘着嘴撒气道。 “它在生长!”穆潇冷眉头紧皱。 “我知道,看这趋势说不定哪天我就变成甲壳虫了,所以你要趁现在多看看我,免得以后就再也看不……”赤大大咧咧地说着,却被一只手捂住了嘴。 “胡说什么呢?”穆潇冷脸上流露出难得一见的焦虑。 “嘿嘿,”轻轻拉开穆潇冷的手,赤的神情有些许落寞,“虽然我也不想,可是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怪物了,还能跟人类愉快地生活在一起吗?” “不会变成那样的。”穆潇冷说。 赤耸耸肩:“但愿吧。” 突然她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脸色一变陡然弹起:“等等,鲨杀呢?” 自己居然彻底忘记了鲨杀! 赤心里大骂自己粗心,把鲨杀捆在身上,和张兴隆打着打着居然忘掉它的存在了!这个鲨杀也是,温顺过头了吧?竟然从头到尾一声不吭,毫无存在感! “鲨杀?是那头鲨鱼吧?我们找到你的时候它被死死捆在你背上,内脏受到震荡,已经昏迷许久了,”看赤慌张的样子,穆潇冷忍不住浅笑了一下,站起身走向门口,“洪冲说你这样背着的一定是同伴,所以它醒来后就有洪冲带着。” 赤这才松了口气,还好鲨杀没事。 不过鲨杀的脾气真不像凶狠的鲨鱼,除了本能地想吃肉,它一向温顺听话,就像耕地的老牛一样老实可靠。 “带我去找小葱和鲨杀吧?”心情很好,赤一个滑步溜到穆潇冷身边。 穆潇冷摇摇头:“出于礼节,你醒了应该先去见见这里的主人。” “啊?”赤诧异地吐出一个音节,穆潇冷却已经拉开了房门。 蓝天白云。 当赤跨出房间,才发现这里根本不是她想象某个城市的客栈,而是一艘飞在高空的大船! 赤吞了一口口水——这法宝,想必很贵吧? 船上房屋众多又精致,赤根本不知道上哪找洪冲鲨杀,只好紧跟在穆潇冷身后,随她来到一处有两位金丹修士把守的屋前。 “穆道友,赤道友。”看到两人到来,其中一人微笑着拱手相迎。 咦?身份暴露了啊。 赤对此不太惊讶,不过这人的声音却有点耳熟? 赤盯着那人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如梦初醒道:“诶?你不是那个什么……?” “我叫鲁燃,”男子友好地笑着,“那日在血命族岛多谢赤道友相救。” “哦,不谢。”赤再次揉揉鼻子,她可不是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只不过是看到陈立锦脑子一热就动手了。 鲁燃打开房门,对赤穆二人道:“二位道友请进。” 两人谢过鲁燃,依次进屋。 房屋里只有简单的摆设,一位化神前期的女修端庄而坐,她面容朴素,眼神温和,正与四名金丹修士讲经说法,而侍立左右的金丹修士中,又有一位看着面熟! 那是一名长相乖巧的女修,个头和赤差不多高,发现赤进来露出单纯的笑意,居然在那冲赤挤眉弄眼。 又是在血命族岛上遇见的人。 赤心下了然,看向正座的女人。 “晚辈穆潇冷见过叶前辈。”旁边的穆潇冷躬身行了一礼,动作极其标准。 赤有点无奈,却不可能像穆潇冷那样作为。 对方知晓她的身份,若是太恭敬,反而有辱幽府之渊王名。 “赤见过叶真人。”赤拱手道。 两侧的金丹修士闻言微怒,一个金丹修士居然向化神修士行平辈礼,成何体统? 不过那叶姓女修倒没有怪罪,只是笑道:“吾尝闻艳王之名,今日一见果然少年英才,两位请坐。” 0247 又是熟人 赤和穆潇冷在客席坐下。 女修道:“顽徒二人在血命岛为艳王所救无以报恩,若是艳王有何需要,可说与吾听。” 哦?需要,当然有需要! 飞剑、法衣、黄玉……我全都要! 穷鬼赤在心里呐喊着,脸上却强行摆出波澜不惊的样子。 “叶真人客气了,”赤淡定地说,“不过我初来乍到还没有南大陆的地图,不知真人手中是否有闲余的地图?” “地图自然是有的。鸣鸣,”叶真人笑着叫上来那名长相乖巧的修士,递给她一只金色的玉简,“这张南大陆详解颇为详细,想必能帮到艳王。” 鸣鸣从师父那里接过玉简,三步两跳来到赤面前,笑嘻嘻地把玉简递给她:“多谢相救。” “不谢。”赤心花怒放地接过地图,元婴修士所赠想必不会是普通玩意吧? “艳王此次前来南大陆,实在出乎众人意料,”见赤收好了玉简,女修又道。 哦,正题来了。 赤在众人诡异的目光中将地图放进黑乎乎的便宜储物袋,坐正了身子道:“修真者随机缘奔走四方,去到天涯海角甚至虚空都不奇怪,南大陆奇人异士众多,我自然想来见识一番。” 赤已经猜到叶真人应该和四圣会有关系,不然穆潇冷不可能住到她船上来,虽然自己救过她门下弟子而导致她没有直接动手把自己抹杀掉,但叶真人既然是四圣会的人,那看到自己突然出现在南大陆难免会紧张,怕自己又搞事情。 “哦?艳王有何需要,不妨说出来,吾常年待在南大陆,对此地颇为熟悉,或许能帮到艳王?”叶真人锲而不舍。 没有露出丝毫为难的神色,赤坦荡道:“多谢叶真人美意,说到来南大陆的目的,的确有叶真人这样熟悉此地的高手帮助会更方便。” 有门!众人连忙侧耳倾听。 “不瞒真人说,我对南大陆的毒修之法很感兴趣,不知若是学习毒法应该去何处?”赤心中偷笑,一本正经地说。 就这? 众人骂娘的心都有了。 学习毒法,这不是来南大陆的修士心中最朴实的愿望吗? 你一个幽府之渊的艳王来这里也和普通修士一样?谁信啊! 可是赤的理由十分真实,谁也没法反驳。 姜还是老的辣,叶真人依旧保持着笑容:“要说毒法,肯定是毒寨蛊域最好,可惜他们的人对我们敌意很重,双方久战不下,想要去毒寨蛊域学习很是困难。除此之外,毒法各大城市都有卖,还有一些毒修家族,偶尔会发布任务,完成之后或许会得到毒法做报酬。” “家族?”赤眼前一亮,搞事的欲望在胸中升腾, 她正想继续问,却突然感觉两束冷光照到自己脸上。 她偏头一看,穆潇冷目光不善。 赤暗呼糟糕,只得打住。 从叶真人那里出来,赤不顾一切地拖着穆潇冷回到房间,然后打开地图玉简像只奶猫一样趴在上面细细地摸了一遍。 “你做什么?”穆潇冷莫名其妙。 赤满意地收好玉简:“不错,没有动手脚。” “叶前辈是暮明宗长老,她怎么可能做此等龌龊之事?”穆潇冷皱眉道。 暮明宗?排名第四的神宗! 赤闻言惊讶道:“我还以为是什么散修联盟的大佬呢,暮明宗不是四圣会下面的门派吗?她居然放过了我?怎么不把我碎尸万段?这是想造反吗?” 穆潇冷冷眼看着赤。 赤呆了呆:“咳咳,忘记了,你还是天奕门的第一美少女呢!天奕门的人都不动手更轮不到她暮明宗……啊!你别揪我!” “原来你救过她门下弟子,”穆潇冷总算是放开了赤已经被揪得通红的耳朵,冷淡地说,“难怪救下你的时候她并未对你动手。” 赤嗅到了一丝别样的味道:“等等,若是她当时准备对我动手,你该不会要为我求情吧?” “走了。”穆潇冷迅速转过身走向房门。 “哎呀,不要这么傲娇嘛,说说嘛,会不会啊?”赤嬉皮笑脸地问。 “不会。”穆潇冷打开了门。 “哎呀,真伤心呢。”赤笑嘻嘻地跟在穆潇冷身后:“现在可以带我去找小葱和鲨杀了吧?跟小葱在一起这么久,有没有感受到他的魅力啊?人家可是大明星,崇拜者很多呢。” 回应赤的是如同寒冰一样冰冷彻骨的目光。 赤顿时讪讪。 正在赤赔笑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转角,熟悉身影浮现。 “穆道友。”略显清冷的声音。 赤一个激灵,心虚地把目光瞥向别处,偷偷地挪向通道另一侧。 瞟了一眼某人,穆潇冷看向来人,冲她点点头:“陈道友。” 穆陈二人显然很熟,竟然就站在路边交谈起来。 为什么陈立锦也在这条船上啊! 赤心中不停地哀嚎。 难怪刚才提到家族穆潇冷要瞪她,感情这两人私交甚好? 喂,不要在大路上攀谈啊!多挡路你们知道吗! 赤小心翼翼地在后面拿手指戳穆潇冷,想叫她快点走,却被对方彻底无视! “关于‘千阙寨’之事,上面已经下了指令。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穆道友可否随我去屋中详谈?”陈立锦始终没看过赤一眼,只对穆潇冷道。 “不要不要不要!”赤在后面小声聒噪着。 “好。”然而,穆潇冷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 “喂!”赤大声抗议。 不过在场的两个女人根本不会理会她的意见,一前一后就向陈立锦小住的屋子走去。 赤愣在原地,她不知道自己去哪。 去找小葱和鲨杀?以她的身份在暮明宗长老的船上到处乱走好像不太好吧? 回穆潇冷房中等着?怎么像独守空房盼男人回家的深闺怨妇一样? 呆在原地?她又不是柱子! 正在赤犹豫不决的时候,穆潇冷回过头道:“做什么?快过来。” “哦。”赤向前跑了两步,突然反应过来不对,自己怎么和她小弟一样随叫随到?艳王大人的尊严呢! 她连忙打住,傲然道:“四圣会的破事本王才不想管呢!本王对你们的情报没有丝毫兴趣!艳王大人忙得很,不去!” “过来!”穆潇冷提高了声音。 “你这是蛮不讲理!”赤斥责道。 穆潇冷不说话,就严厉地看着她。 赤昂首瞪眼,也不说话。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锋。 只可惜比瞪眼的话赤还太嫩了点,她很快败下阵来,相当不情愿地挪过去:“就知道欺负我,还没进四圣会就开始欺负老实人,要是进去了,还指不定怎么……哎哟!” 赤像个被捕快捉到的犯人一样被穆潇冷推进房间,趔趄了好几步。 她正想骂人,一抬头就看到陈立锦面无表情地望着自己,赶紧闭嘴退到一边。 0248 千阙寨 修真者的房间大都干净简洁,更何况,这里只是临时住地,所以陈立锦的房间里只有简单的桌椅和床,还好椅子数量是够的,陈立锦和穆潇冷各坐一把,赤也拖了一把过来远远坐着,以示远离两个四圣会敌人的决心。 不过根本没人理会她小孩子一样的举动,两个女人把她当空气,直接聊了起来。 赤在一旁如坐针毡。 她好歹也是幽府之渊的艳王好吧?你们两个敌人能不能稍微避讳一下! 不满之余,赤又开始好奇。 陈立锦什么时候加入剑羽门成四圣会的人了? 其实说她们是四圣会的人并不准确。 四圣会是一个联合组织,旗下势力众多,像天奕门、剑羽门都是四圣会的下属势力,但又不完全归四圣会管辖,有一定的自主权。穆潇冷和陈立锦这样的修士,准确地说应该是四圣会旗下势力的人,人称“朝圣者”。 一部分修士因为出色的表现,被四圣会看中录入名册,为四圣会做事,这部分修士被称为“圣侍”,维护秩序、打击叛乱的任务大都是圣侍在做。 只有在四圣会名册中有登记,并被四圣会授予“圣者”称号的人才算是真正的四圣会修士,可以接触四圣会最核心的机密,据说连天外世界的情报也能知晓。 想要获得圣者称号,修为必须在化神期以上,至少完成一件“朝圣任务”,本身实力也得是同阶中出类拔萃的才可以。 “圣者”是同阶中的佼佼者,人数稀少,常年在外行踪难定,却是真正的核心人物,就算是幽府之渊的高手也不敢小觑他们。 在“旷世奇才大比”上,与越淋交战的返虚修士和炼神修士都只是圣侍罢了,这才给了越淋笑到最后的机会。 这些知识都是赤在幽府之渊修炼的两年了解到的,从越淋极不情愿的口气中,赤深感圣者的强大,虽然她们在旷世奇才大比上占了便宜,可是若因此小看四圣会的实力,一定会死的很惨。 穆潇冷,赤相信以她的实力和性格,成为圣者是早晚的事情。 而陈立锦能加入剑羽门实在出乎赤的意料,她没想到几年未见,曾经的柔弱大小姐变化会这样巨大,从血命岛之战中她施展的剑术可以看出,她的天赋只是中等偏上,半途改修剑术,错过了最佳修炼时机还能被剑羽门接纳,恐怕陈立锦有别的过人之处啊。 赤不知道的是剑修非常讲求心性,她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当初那番伤人心的话对陈立锦的心性造成了多大的影响。 总之,穆陈二人都算是四圣会的后备人员,她们之所以敢在赤面前谈起任务,是因为这里是南大陆,根本不属于幽府之渊支配范围,赤仔细一听就明白了,这个“千阙寨”的任务的确与幽府之渊毫无关系。 千阙寨位于南大陆南部荒地,那里环境恶劣,资源稀少,原本没有大势力愿意占领,所以逐渐变得鱼龙混杂起来,不受管制,罪犯、恶徒甚至邪修都很喜欢,逐渐的,荒地上人多了起来,千阙寨由此产生,并逐渐成长为荒地上最大最有名的城市。 千阙寨贸易十分发达,毒寨蛊域和南大陆西部的商人可以在这里低价买到对方地盘上的东西,但是买到东西后能不能安全带回去就说不清楚了。 尽管千阙寨治安堪忧,但只要跑商一趟就能赚一大笔钱,厉害点的几十年的修炼资源都不用愁了,所以还是有许多商人冒着风险来做生意。 除此之外,千阙寨也是最容易买到罕见宝贝的城市,只要你眼力好运气好,走到地摊上说不定十块红玉就把价值上万黄玉的宝贝带回家了。 对于千阙寨的存在,各大势力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为何这次会突然发布任务呢? 原来毒寨蛊域和西部敌对,双发虽然一直战事不停,却也没有让自己的势力深入到对方腹地去捣乱,然而就在不久前,西部腹地开始发现蛊虫害人的情况,这立刻引起了四圣会的重视。 四圣会毕竟是维护秩序的最高权威组织,决不允许蛊虫这种防不胜防、还容易传播的危险之物在腹地随意传播。 灭杀蛊虫的同时,四圣会下令必须查清楚来源。 蛊民的长相颇有特色,他们肤色偏棕,脸上棱角也比一般人更硬朗,很容易辨认,所以四圣会觉得放出蛊虫的应该不是蛊民。 要在整个西部找到面容普通的放蛊者无异于大海捞针,四圣会只能从蛊虫流入西部的途径下手,其中千阙寨正是最可能的来源地之一。 派谁去千阙寨? 这可是个难题啊。 因为四圣会既不想引起恐慌,也不想事情暴露,希望悄悄解决这件事,所以派出去的人必须信得过、口风严,同时实力强名声又不显赫。 这可是个难题啊。 前三个条件只有大门派的核心、精英修士才能同时满足,可最后一点也太难为这些声名远播的精英了吧? 正在上层烦恼之际,突然听闻穆潇冷来到南大陆的消息,顿时喜出望外。 穆潇冷此人在天奕门地界很有名气,不过出了天奕门名气就大打折扣,又因为正巧没参加到“旷世奇才大比”,错过了扬名立万的好机会,中央大陆认识她、知道她的人都很少,更何况南大陆? 至于穆潇冷的实力却没人敢质疑,这位可是天奕门核心弟子,领悟罡雷的天才,已经被登记在了四圣会的名册上,只要立个功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授予“圣侍”称号了。 要立功,千阙寨任务不就是吗? 于是南大陆的四圣会分会一拍板。 去吧,穆潇冷! 不过让穆潇冷一个人去是不行的,毕竟千阙寨危险,所以四圣会又盯上了来南大陆和暮明宗交流的陈立锦。 剑修心性坚韧,遇到危险比较冷静,合适,准了! 三人是一个标准的任务小队,既然如此,那就还得再找一个人。 选谁呢? 当陈立锦说出答案的时候,穆潇冷明显皱了皱眉眉头,而赤则嘴角一歪,差点笑出声。 “这个门派的人作风松散,和其他门派很少合作,不适合参加此次任务。”穆潇冷毫不客气地说道。 陈立锦有些无奈:“没办法,他是从北大陆来的,实力又了得,再说这几年,他们和其他门派关系也比较僵,四圣会的意思是希望通过我们和他合作,增进彼此的了解,让他们对四圣会的事情不那么抵触。” 穆潇冷显然不认同上层的想法,可是她并不是会把个人情绪带入任务的人,既然上层已经决定,她即便不情愿也会认真执行。 屋里三人各怀心思,正在这时,门被人敲响了。 陈立锦和穆潇冷对视一眼,走上前去打开了大门。 只见一个男人歪歪扭扭地站在门口,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见到陈立锦眼睛一亮,伸出双手就想握住她的手:“哇!美女!你是陈道友还是穆道友?太幸运了,居然让我和美女一起执行任务,四圣会那帮老头够义气啊!” 陈立锦赶紧后退一步,反感道:“任道友,请自重!” 来人姓任名三,北大陆逍遥门门主第三子,修为金丹四层。 0249 不对路 “诶?我不自重吗?”任三摸着后脑勺,很无辜地走进屋来。 陈立锦和穆潇冷双双皱眉。 这人,别人没请他就自己进门了,毫无教养可言。 任三却没有丝毫自觉,看到穆潇冷的瞬间,那幸福的神情就像久居地穴之人重见光明了一般。 “天,天哪!你、你美得像雪狼一样!”任三舌头打结,迷醉地盯着穆潇冷。 美得像雪狼?这是什么赞美方式?确定不是在骂人? 赤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穆潇冷根本没有理会任三痴傻的举动,越过他走向陈立锦:“陈道友,人已经到齐了,我们何时出发比较合适。” 任三被无视不由失落,这时候他终于注意到在一边操着手看笑话的赤,脸色顿时一黑:“嗯?你是赤?幽府之渊的女暴徒!” “呸,”要不是在人家船上,赤一定掏出夜寒梭把他揍成一地碎冰,“逍遥门的癞蛤蟆!” “你看看别人,再看看你,一副糙汉模样,毫无女子的美感,幽府之渊的人就是一群只会打架的疯牛!”任三毫无顾忌地破口大骂。 在前代艳王的记忆里,赤看到烈寒仙门和逍遥门、幽府之渊关系不错,还以为逍遥门的人不会多么抵触幽府之渊的人,谁知这个任三刚见到她就满口恶言,难道这两个势力关系恶劣? 不管心中疑不疑惑,被人欺负到头上了,赤岂会忍气吞声:“哦?你怎么不回去好好照照镜子呢?看你那软绵绵歪扭扭的样子,根本就是块扶不上墙的烂泥。” 眼看两人居然一见面就在自己屋里打起了无聊的嘴仗,陈立锦心烦不已,真想把这两个傻子都赶出去。 可是她既不想和赤说话,也不想和猥琐的任三说话,只能向穆潇冷投去求助的目光。 穆潇冷倒不是在乎他们对骂,她早已无视掉了这些无营养的话,可是偏偏任三要和她们一起执行任务,这样的人真的能好好相处吗? “死鸭子嘴挺硬,少爷我呢,马上就要和漂亮姐姐们执行任务去,而你这疯女人,只能在这里怨念地独守空房,没人呵护没人爱,哈哈哈!”任三继续挖苦。 见赤又要回嘴,穆潇冷抢在她说话前喝到:“赤,过这边来。” “干嘛!”赤不爽地瞪向打断自己的女人。 “你和我们一起去。” “凭什么!” “为什么!”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赤和任三相互狠狠瞪了一眼:“不要学我说话啊混蛋!” “你特么!”两人气的脸都涨红了。 陈立锦嘴角抽了抽:果然傻子的思维都是一样的吗?这两人居然连续同时说三句一样的话,真是傻到一块去了。 “赤!”穆潇冷赶紧制止又要打起来的嘴仗。 “不去!”赤断然拒绝。 穆潇冷那边没了声音。 赤等了半天,突然不闻回音,心里顿觉不妙。 她小心翼翼地望过去, 哎哟!好刺眼!好可怕! 不要用眼神杀了好不好! 赤像输光了的赌徒一样,垂头丧气地走到穆潇冷身侧。 “诶?我也去我也去!我很可靠的!”任三一看两位漂亮姐姐的注意力都在赤身上,哪里肯依?立刻谄媚地快步上前出了门,想和穆陈二人站在一起。 见任三出得门去,陈立锦飞快地闪回房中:“穆道友,明日辰时在船头见。”说完便迅速关上了门。 穆潇冷见赤在一边赌气,伸手拉住她的手臂:“去找洪冲和鲨鱼。” 赤闻言总算是抬起了头,撅着嘴任由穆潇冷拉着往前走。 任三一见赶紧追上来:“穆姐姐,咱们去哪啊?” “我们有私事要处理,任道友请回吧。”穆潇冷冷淡地下了逐客令。 面对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穆潇冷,即便是任三也不敢造次,只能讪笑着离开了,不过临走时还不忘记刮赤几记眼刀。 冲任三的背影翻了个大白眼,赤怨念地瞟着穆潇冷。 “又不是小孩子,你和他吵什么?”穆潇冷责备道。 “哈,我倒是想把他砍了,你会同意吗?”赤嚷嚷道。 穆潇冷摇摇头:“不过是口舌之争,没必要浪费时间。” “切!”赤不甘地瞪着墙壁,“不说任三,凭什么要我去给四圣会干活啊?” 穆潇冷知道赤这次是真的不高兴了,方才只因为有外人在场,所以没有拂她的面子而已。 沉默了一会儿,穆潇冷轻轻将手抚在赤头顶,柔声道:“不是为了四圣会,为了我好不好?” “噗,少来啦,不嫌肉麻?”赤被气笑了,她拨开穆潇冷的手,“走了走了!找小葱和鲨杀去!” 许久不见,洪冲还是老样子:面无表情,脸色发白,语言贫乏。 “赤”就一个字,他说完就闭嘴了。 至于鲨杀,它倒是单纯又高兴。 被洪冲带走后,虽然洪冲能说兽语,但它还是对他所说的“同伴”身份将信将疑,得到赤的肯定后,鲨杀顿时安心了不少,不过它却有点害怕穆潇冷,毕竟身为一条主打水属性的鱼,它会本能地怕雷。 赤询问了一下洪冲和穆潇冷的情况。 原来和她分开之后,这两人跟着船只一起逃命,只可惜老天不眷顾,又让她们遇到了暴风雨,船也毁了,不过运气不错的是,向南飞了数日后就遇上了前一艘海船,总算是安安稳稳地一路航行到南大陆。 刚来到南大陆就发现战事吃紧,没有出乎赤的意料,穆潇冷直接奔赴战场支援去了,洪冲无处可去,只好跟在她身后干活。 没想到这么一打,洪冲竟然还闯出了名头,他水火双属性的灼烧炮对虫群效果极好。 “等等!你出名了?”听到此处赤一挥手打断,严肃地问。 “也不算很出名……”洪冲回忆起自己在中央大陆的狂热崇拜者们,觉得还是比不上那时候的热烈,毕竟此次他出名的地方在战场,战士们天天在生死线上挣扎,哪有心情去狂热崇拜某个人啊? “那就没办法了,”赤耸耸肩,“你这次就别跟我们走了。” 面对赤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洪冲莫名其妙。 然而赤却只是摆摆手,凑到他耳边低语了些什么。 穆潇冷见赤当着自己的面说悄悄话,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说话。 赤交代完洪冲,又摸摸鲨杀的脑袋,用兽语说道:“一路上要听小葱的话哟,还有,别忘了练习飞行。” 0250 车队 “雪狼美人,雪狼美人……” 离开叶真人的船已经一周了,可一路上都听见任三痴傻地不停叨念。 赤从未遇到过如此聒噪的家伙,真想拿剑劈了他。 既然不能真的砍死他,为了穆潇冷这个“队长”,赤还是忍住没有去喷任三。 赤驾着她的垃圾飞剑,费劲地靠近穆潇冷,用手肘撞撞她低声道:“你说这家伙为毛非要在美人面前加‘雪狼’两个字?难道北大陆的人喜欢狼一样女人?” 穆潇冷再次无语地看了眼赤的飞剑:“雪狼是指雪狼天尊。” 赤一怔。 温柔绝美的面庞浮现在眼前,赤好半天才回过神,吐出两个字:“秦雪?” “嗯。”穆潇冷对赤的反应有些奇怪。 秦雪的话确实有作为“美”代名词的资格。 这样看来,秦雪在北大陆挺有名气的呀,就是不知道秦炎在北大陆是不是也有很多崇拜者。 说起名气,赤撇撇嘴:“喂,我虽然是中央大陆的人,但好歹也参加了大比夺了魁,你不怕南大陆有人认出我?” “可能性不大,”穆潇冷平静地说,“况且你是四圣会敌对势力的人,即便认出来也不会知道我们是受四圣会之托来调查蛊虫事情的。” “好吧,不过你为什么拉我入伙?”赤眨眨眼睛。 穆潇冷不答。 “难道是担心任务难度大,有我比较安心?”赤乐呵呵地问。 穆潇冷看向一边。 “说嘛,是不是?”赤拉拉她的袖子。 “嗯。”穆潇冷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然而得到肯定答复的赤却嗤之以鼻:“行了,我知道的,你还不至于对自己的能力不自信道这个地步,你只是想看着我罢了,怕我搞事情就直说嘛。” “嘿,你个疯女人想搞事情?我决不答应!穆姐姐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盯住这个女人的!以本少爷的本事绝不会让她为非作歹!”谁知赤的声音有些大,话被任三听了去。 赤送他一个轻蔑的眼神,然后向穆潇冷道:“至于吗?你这么不信任我?” “没有不信任你!”穆潇冷飞快地否认道,速度之快让赤一怔。 穆潇冷望着永远无法接近的地平线,心跳有些快。 她有种奇怪的预感,赤身上会有大事发生。 然而预感只是预感,并且这种预感并不十分强烈,所以她完全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只觉得不安,不愿意让赤离开自己的视线。 “怎么了?”看出穆潇冷的纠结,赤疑惑道。 穆潇冷摇摇头,不确定的事她说不出口。 见穆潇冷不肯说,赤只得摊摊手,专心御剑去了。 一行人借道传送至荒地边缘,当然,赤依旧没有足够的黄玉,不过这一次,她理直气壮地要穆潇冷垫付,谁让是她非要扯着自己来呢? 荒地名不虚传,入眼之处尽是黄土和败草。 四人刚想出城,却被一名中年男子拦住了。 “四位道友可是要去千阙寨?”中年男子笑着问道。 四人对视一眼,这才是荒地的边缘地带,千阙寨在荒地深处,怎么在这里这男子就知道他们的目的地是千阙寨了?难道行踪暴露了? “道友们莫要惊讶,”中年男子看出了几人的疑虑,爽快地说道,“其实荒地本就没几个好去处,即便是那几个好地方,人们也都是组成车队前去,没有二三十人都不敢出发。” “这是为何?”穆潇冷问。 “荒地强盗邪修都有,四位道友,唔……”中年男子犹豫地瞥了身穿一身垃圾的赤一眼,“身上的法宝都不是凡品,很容易被人盯上。” 赤闻言调笑地打量三人一番:让你们嘚瑟,穿那么好还冒充什么普通人! “道友是想邀请我们加入你的车队吗?”穆潇冷没有理会赤的嘲笑,只向男子道。 中年男子笑呵呵地点头:“是啊,不瞒道友说,我的车队来回荒地几十趟了,颇有经验,这一次,我们已经聚集了三十三位道友,若是加上四位,想必此次路途的安全会有相当的保障。” 穆潇冷点点头:“我们可以先看看道友的车队吗?” 中年男子立刻应道:“那自然没问题。” 跟着中年男子,四人来到一个空旷的大广场上,只见那广场上立着好几块牌子,牌子上书写着地名,而在牌子附近,有许多车辆整齐地停靠着。 千阙寨牌子的前方只有一支车队,十辆小车排成一字安静地停着。 这些小车上有镂空的窗户,可以看到大部分车上有人影闪动,显然已经坐上了人。 “车上有防风沙的法阵,”中年男人撩开最后一辆小车的布质门帘,“三面都有长椅,中间有小桌,位置固定,车也很平稳,道友们想用餐打坐都很方便。只剩最后面一辆车有空位了,若是错过,道友们只能等下一支车队返回了。” “你们车队是私人运营?”穆潇冷并没有立刻下结论。 中年男人笑呵呵地取出一只银色的小令牌:“道友你看,这是散修联盟的令牌,我们是由散修联盟统一管理的。若是道友们想乘车,只需要到大楼里交钱,拿着车票过来即可。” 说完,他指了指不远处一栋石头楼阁道:“到千阙寨并无传送阵,路途遥远,金丹修士御剑的话,恐怕也需要半年之久,还是坐车实惠。” 几人之前看过地图,自然知道男子并未说谎,此处到千阙寨的确很远,有赤这个飞行和法宝都是垃圾的人拖后腿,说不定半年还到不到呢。 穆潇冷查看了中年男人的令牌,转头和三人商量后,便决定购票。 坐上小车,赤觉得挺不错的,确实如中年男子所说,此车十分稳当,唯一美中不足的,大概就是任三这个家伙也在车里。 虽然小车平稳可以修炼,但人们也仅仅是“浅修”罢了,毕竟这里不是自己的洞府,不知道什么时候强盗邪修就找上门来了。 穆潇冷和陈立锦一直在“浅修”,而赤因为骨甲的关系,完全无所畏惧,一边兴致勃勃地翻阅穆潇冷收集的玉简,一边吸收着空中稀薄的灵气。 任三偶尔和赤吵架,可能是因为不想被两位大美人讨厌,他似乎在尽量克制自己,多数时候也都拿着一本菜谱在研究。 车队安稳前行,偶尔遇到劫匪,也被车里飞出来的三十来个金丹修士给吓退回去。 不知不觉,半年已过。 赤透过镂空的窗户向外望去,黄土高原上,一座城市巍峨耸立。 0251 久住 蓝天之下,黄色的大地和城墙有一种说不出的沧桑感。 然而不等赤感叹太多,一声凄厉的惨嚎传来。 赤瞪大眼睛一看,只见城门口一名修士被人从脑门到胯部一刀斩断,喷涌而出的鲜血将黄色的大地浸湿了一大片。 在他旁边,几名五大三粗匪气十足的大汉正哈哈大笑:“这娘炮以为自己是门派出来的了不起?哈哈哈,大爷们干的就是这些门派出来的垃圾!” 城门口人们进进出出,却无人上去指责,而卫兵也没看这边一眼,显然对这情况已经司空见惯了。 车队停在了城门口。 带领车队的中年男人挨个进入车厢收费。 千阙寨的入城费高昂,每个金丹修士需要缴纳一百红玉的入城费,并且没有入城令牌,也就是说下次再来还得重新缴纳费用。 反正不是自己掏钱,赤也懒得去计较价格,她把注意力放在窗外的景致上。 车队缓缓驶入千阙寨。 千阙寨里的人们穿得稀奇古怪,什么风格都有,而街上也像菜市场一样,到处是小贩摊位,人们粗声粗气地讨价还价,其中夹杂着大量污言秽语。 车队总算是到达了目的地,众人下车。 中年男子却没有让大家就此离开,而是让人们聚集起来:“各位道友,这千阙寨不比别处,虽然说不许打斗,但若是真动手了,甚至杀了人,只要赔钱就可以了事,所以治安很混乱。当然,这里的原住民是绝对不能动的,如果你们杀了原住民,就算是元婴修士也也难逃法网。” 此言一出,有人露出担忧的神色:“意思是对我们这些外来者来说,城里的卫兵没用咯?” “也不是,只要你能坚持到卫兵赶来,应该就能保住性命了,”中年男子笑道,“对了,若是不敌,可以想办法躲进挂有金色牌子的建筑物,那里面都有高人镇守禁止打斗,也算是保命之法了,不过要怎么出来,就看各位的本事了。” 然而他这话还不如不说,很多人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赤倒不是很害怕,千阙城到底是个因为不法贸易兴起的城市,灵气稀薄又混乱,不适合修行,所以此处一般不会有化神期以上的修士在路上乱逛;她们四人都是金丹期中的高手,只要不同时遇上好几个元婴修士,保命还是没有问题的。 四人是来查线索的,只能先找了一个客栈作为落脚地。 千阙寨的客栈价格昂贵,毕竟没有哪个游人吃饱了成天来这里旅行,商人们都不喜欢在此处常住,买好了东西就匆匆离开。 长期住在一个客栈里恐怕会引起怀疑。 穆潇冷原本想先订一周的,却被店家给劝住了。 “嘿嘿,这位前辈不如多住些时间?”那店家阴笑着,声音让人非常不舒服。 “不必。”穆潇冷拒绝道。 “等等前辈,您先听我说可好?”店家市侩地说道,“住的时间越长,日租的价格就越低,若是平时,我是不会劝前辈久住的,但再过两个月就是咱们千阙寨十年一次的虫鸟大会了,到时候那些蛊民们会拿出他们压箱底的宝贝蛊虫和怪鸟展示变卖,前辈若是想发财的话,可不要错过这样好机会啊!” 穆潇冷心中一动,她正不知道如何找理由在此多呆些时候,没想到店家就给她送了个理由。 “虫鸟大会?详细说一下。”穆潇冷依旧没有立刻应下。 店家见穆潇冷来了兴趣,忙不迭道:“是这样的前辈,四圣会的混球管得严,毒寨蛊域的人很难从陆地上过来,要走水路的话,又因为南部沿海有罡风层而无法通过,所以我们这里平常流通的蛊虫都不是太稀罕的玩意。” 赤闻言差点一口水喷出来,四圣会的混球,大哥,你面前的三个可都是四圣会的混球呢! 好在穆潇冷和陈立锦心性坚定,任三懒洋洋的,三人都没有露出破绽。 店家眼前站了三个衣着豪华的大佬,哪里还会注意穿着劣质法衣的赤呢? 他尚不知自己把大佬们都得罪了,还在眉飞色舞地讲述:“罡风层十年减弱一次,那时候蛊民就能穿越罡风层过来一趟,会带来许多平常根本见不到的好东西,那些才是真正的珍品,不过一般不收钱,要用同样价值的珍品去换。不过要我来说,即便不买,看看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长长见识,说不定受到启发顿悟,那可就赚大了!” 见穆潇冷依旧没有发话,店家急了:“唉,前辈要是不信我,可以去街上逮个人随便问,绝对和我说的一模一样!咱们都是做生意的,像前辈这样的大客户,我们讨好还来不及呢,又怎敢欺瞒呢?” 赤噗地笑出来,靠在柜台上指了指店家:“多少人明明心里恨死了四圣会,却非要装得和哈巴狗似的去讨好他们,看着就恶心!我看这店家很实诚,想必做生意也实在,深得我心,我们就住他这儿吧。” “这位前辈也讨厌四圣会?”那店家眼前一亮,看穷酸的赤也顺眼了不少。 千阙寨不受四圣会管辖,到这里来的非法之徒非常多,可毕竟有余威波及,即便在此也少有人敢公然反对四圣会。 “那是当然,四圣会人恨不得将我吊起来打,然后碎尸万段,把脑袋挂到城墙上示众,只可惜,他们做不到,只能咬牙切齿地看着我潇洒。”赤哈哈大笑,目光不经意地略过穆潇冷和任三。 店家当然不相信,一个金丹期的修士怎么可能让四圣会恨到这个地步还拿她毫无办法?不过赤的态度却让他很高兴。 “既然是对抗四圣会的同道,我愿意再给前辈们减一成房租。”店家郑重地说。 “看看,我就说这店家实诚吧?人家都给你们降价了还不肯住?钱多了非要去住贵的?”赤理所当然地说着。 穆潇冷知道赤在干什么,显然是在报复自己强行监视的事情。 会和赤因为这些小打小闹置气就不是穆潇冷了。 于是住宿的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有陈立锦在场,穆潇冷不好和赤住一间房,不过四人的房间在一层,还是连号,要相互照应也不难。 房间不大却设计得颇为温馨,还有隔音护罩和一个小防御法阵,赤很满意。 远道而来,穆潇冷三人都很疲倦,准备修整一夜再出门,唯独赤精神很好,跟穆潇冷说了一声便出门去了。 0252 粗鲁的方式 “嘿,前辈这么快就下来啦?”赤刚下楼就听见店家热情的招呼。 她惬意地走过去:“是啊,房间挺不错的,不过难得来一趟千阙寨,我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屋子里。” 店家连忙应和:“是这个理。” 赤随意地靠着柜台:“话说你刚才说‘虫鸟大会’其中还有奇鸟?我还以为毒寨蛊域只卖蛊虫呢。” “哈哈,前辈这可就太小看他们啦,”店家愉快地讲解道,“毒寨蛊域的确最盛产毒虫,但若是没有强大的鸟儿捕食,那毒寨蛊域早就被虫子啃光了。” “有道理,”赤点头道,“我看你对毒寨蛊域也挺了解的?” “不瞒前辈说,我毕竟在此处呆了几十年,虫鸟大会也参加过好几次,偶尔还能和平和点的蛊民说上话,对他们确实比前辈要了解一些。”店家也不瞎谦虚,颇为自豪地说。 赤不反感直接的人,和直接的人说话不会很费劲:“哦?那你可听说过蓝毒鸟?” “哟!前辈居然知道蓝毒鸟?”店家很是惊讶,“这鸟可是稀罕玩意啊!” “无意中听说的,这种鸟居然能释放寒毒,对我作用很大,不知虫鸟大会上可有卖的?”赤饶有兴趣地问道。 店家忍不住偷偷打量了赤一下——这穷酸的女人是认真的?连法衣都买不起,还有钱买贵重的蓝毒鸟? 不过他还没有傻到去戳破赤:“很少见,这么多年,我也只见过两次。其实蓝毒鸟的价格在同阶贵重的毒鸟中算是比较便宜的。” “这是为何?”赤奇道。 “唉,前辈不知道,别的毒鸟都能驯服,能滴血认主,可这蓝毒鸟,当真是谁滴血毒死谁啊!它们好像很喜欢弑主,根本没有办法驯服!”店家感叹道,“这种鸟特别好养活,喂水果就行,实力也很强大,但是不亲人,那就没有办法饲养,所以蓝毒鸟价格要低一些,买去的人也大都将其作为观赏鸟,毕竟蓝毒鸟的羽毛如同冰凌一般,非常好看。” 果然。 赤轻蔑地抬了抬眼角,她就知道那八达寨的二当家没安好心。 “真的没有办法养吗?”赤还是有些遗憾,难得得到个好东西。 “是啊,除非前辈不怕寒毒。”店家惋惜道。 告别店家,赤走上了千阙寨的街道。 这千阙寨果真是块有趣的地方,在此处就看不到炼气修士,筑基修士也不多,金丹修士反而占了大多数,偶尔还能看见有元婴修士匆匆走过。 要是换了别的城市,炼气修士的数量绝对是第一位。 赤散着步,越看越惊讶,原来在这里每个丹药店都挂上了筑基丹的牌子,甚至还有不少店里可以买卖结金丹。 回想起自己在天奕门卖筑基丹时火爆的场景,赤不得不感叹千阙寨的贸易之兴盛。 筑基丹在这里都是烂大街的玩意,难怪看不见几个炼气修士,毕竟靠堆丹药也能把人堆到筑基期。 兴致勃勃地在街上闲逛着,入眼的都是些稀奇玩意。 赤津津有味地路过各个摊位,看摊主和顾客讨价还价,果真增长了不少见识。 就在赤背着手准备逛去下一个街道的时候,旁边一个摊主突然朝她招手:“那娘们儿,这边来,这边来。” “糟老头,你叫唤什么啊?”“娘们儿”一词听着不舒服,赤很不客气地说。 不过那摊主显然已经习惯这样粗鲁的叫法,完全没有意识到赤在回怼他,还一个劲地叫着:“娘们儿你先过来!” 赤无奈,看来这就是千阙寨的说话方式了。 她走过街,看着那摊主:“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我看看你转了那么多个摊位,一个东西都没买,身上穿的也是破烂,怕是穷鬼吧?”那老头摸着胡须得意地说。 还真是直接,在别处即使再鄙视别人的身家也不会当面说,这千阙寨当真和别处不同。 赤一插腰:“老娘穷又怎么了?穷了不能逛街?” “能逛啊,可看好的白菜被别的猪拱了,不开心吧?”老头嘿嘿笑着。 哈?顾客和商品是猪和白菜的关系吗? 这个摊主这样骂顾客真的没问题? 这个老头的东西真的卖得出去吗? 见赤没回话,老头自以为说中了,更加得意地摇头晃脑:“娘们也是外地来的吧?别的地方不好赚钱,不过在这千阙寨,女人可是很好赚钱的。我在这儿跑商多年,对此地很熟,给你介绍个好去处,保管你轻松赚大钱。” “什么去处?”赤轻蔑地盯着老头,右手微微提到储物袋边上。 要是他敢说出什么下三滥的去处,她不介意一剑送他上西天。 “在千阙寨有个沐浴中心,”老头一脸向往地说,“只有女人能去做按摩工作,伺候那些从毒寨蛊域来的贵太太……额” 老头的笑容僵在脸上,一道细密的血痕逐渐从他鼻梁上显出,鲜血溢出又被森森的寒气冻成红儿的冰渣。 赤慢条斯理地收了夜寒梭,笑容可掬地拍拍老头的肩膀:“哦,是伺候太太们啊,老哥说说呢,那洗浴……呸,沐浴中心在哪?” 老头嘴角抽了抽,背上冷汗直冒,强烈的后怕感充斥的了他的脑海。 刚才,他半只脚都踏在了阎王殿的门槛上。 原本喧闹的街道也安静了下来。 人们惊骇地望着赤。 这个女人方才出手也太快了,即便同是金丹修士,换成是他们站在老头的位置,也根本不可能反应得过来! 千阙寨什么时候来了这样一位默默无名的高手? 而且这个高手还穿得如此朴素,说话也这么和蔼可亲,就像邻家女孩一样。 千阙寨到底是匪徒聚集地,粗鲁的说话方式反而让人倍感亲切。 “怎么?不想带我去了?”见半天无人答腔,赤的脸色垮了下来。 老头惊恐万分,得罪了这女人,别说挨到卫队过来,就是卫队在旁边也阻止不了她杀了自己啊! 他忙不迭地道歉:“带!带!当然带!可是大人如此厉害,是不是没必要……” “你去不去?”赤不耐烦地打断他。 老头讪笑着赶紧闭嘴。 既然赤都不在乎身份,他又何必替她操心呢? 老头迅速收拾了摊位,赔笑着请赤跟着他走。 “沐浴中心是正规场所吧?”赤冷不丁地又来了一句。 “当然当然!”老头讪笑道,“小人绝对不敢欺瞒大人!否则小人这脑袋就嗖的一声,嘿嘿嘿……” 赤瞥了老头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两人一起向前走,突然,赤一把扯过路旁一个摊主:“老兄,问你个事,城里那个沐浴中心提不提供那种服务?” 那摊主吓了一跳,正想发怒,可看看顶在自己脖子上的冰寒飞剑,还是吞了口唾沫,陪笑道:“大人,要那种服务得去‘万花寻芳楼’才行。沐浴中心是纯粹的养生场所,它的名字叫‘香水行’,只不过咱们这些粗人喜欢直接叫它‘沐浴中心’而已。香水行只允许女人进入,里面的‘滋养温泉’有养颜效果,洗过之后肌肤嫩白如凝脂,还能增添女人魅力,不瞒大人说,我老婆都去过几次,出来之后,那模样,嘿嘿嘿!” 看来还真是正规地方。 赤满意地点点头,放开了那个已经陷入意淫的男人,对战战兢兢的老头温柔一笑:“走吧,去香水行。” 0253 按摩 老头没想到赤居然如此警觉。 拦路抓人,拿飞剑顶人家脖子上强问的事情,赤一路上干了七八回。 她为何如此熟练? 莫非这个女人是个悍匪? 老头心里一阵后怕:还好赤的长相太过一般,否则要是自己异想天开地介绍她去“万花寻芳楼”的话,小命恐怕已经没了。 香水行万岁! “大人,这里就是香水行了。” 一段不长的路程,因为赤警觉的举动而硬生生走了一炷香的时间,而老头则感觉像走了好几年一样,此时终于到达目的地,怎么不欢欣雀跃? 赤抬眼打量着眼前的建筑。 浅粉色的墙面,圆滑少棱角的设计,还有淡淡的幽香味,看上去果真是个好去处。 老头见赤似乎比较满意,便挪到门前,对立面叫到:“贤娘,我给你带人来了。” “哦?”一个温婉的女子缓步出得门来。 老头一个劲地点头示好。 贤娘稍微打量了赤几眼:“这位姑娘很是年轻呢,不知对力道的拿捏程度如何?” “贤娘放心,这位姑娘绝对厉害,我敢打包票!”老头拍着胸脯保证,然后偷偷揉了揉还未痊愈的鼻梁。 能在生死的瞬间停下,这力道掌控还能有谁?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先带这位姑娘去试试,若是合适,过几日便托人送与你这次的介绍费。”贤娘似乎对老头的眼光比较放心,就这么应了下来。 将赤引进门,站在堆满桃花瓣的地毯上,贤娘柔声问道:“姑娘名讳若何?” 用“赤”肯定是不行了,虽然暴露了不要紧,但最好还是不要暴露,用“秦炎”又怕被人因为火狼天尊的事情纠缠,那就再改改吧。 “我叫穆炎。”赤将早已想好的假名报出。 “穆姑娘可知需要做些什么?”贤娘继续问道。 “按摩。”赤简洁地答道,不过她也只知道这一项服务。 “不错,说说你对按摩的理解呢?” “唔……让人舒服?”赤挠挠头。 贤娘不由笑了:“确实会让人舒服,但是如果仅仅如此,那就不需要开设这么大一家店来伺候人了。按摩能刺激穴位,在我们这里,配合温泉的话,更能增强温泉的养生作用,让女人更有女人味。” 赤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不明白泡个澡搓搓身体怎么就有女人味了。 贤娘也没要她一下明白,只引她向里走去:“你先学习基本手法吧,三天后必须达到能伺候普通客人的水平。” “好,”赤对自己的学习能力还是相当自信的,不过她还关心别的问题,“那报酬呢?” 贤娘微不可查地笑笑:“那得看你伺候客人的档次,从最低的三十红玉一人到三百黄玉一人都有,一些大客户开心了还会打赏你不少灵玉,所以想赚大钱就尽快提升自己的水准哦。” 赤点点头。 尝试一下新工作,好像也挺不错呢。 赤跟着贤娘向里走,发现里面的布置温馨而不失大气,粉色和淡青色是这里的主要基调。 两人上了二楼,贤娘打开一扇房门走了进去。 赤也随之进入,四下打量,这里有一个大理石砌成的桃花瓣形下沉式浴缸,浴缸旁边则是梳妆台和舒适的竹制躺椅。 “这里是最低档的沐浴间,按照时辰来算价格,每半个时辰三十块红玉,”贤娘说着,指了指赤的手套,“按摩师不能带手套。” 赤一怔,却还是把手套扯了下来。 “你?你是虚兽?”贤娘见了也是一愣。 赤心中警惕,但面上还是镇定道:“不行吗?” “也不是不行,总比爪子好,有的人也比较喜欢硬一点的触感,”贤娘看着赤的双手若有所思,“不过这就更考验你的力道控制了,要是弄疼了客人可就不好了。” 对方并未因她虚兽的身份而动歪脑筋,赤点点头,让运到手掌的灵气悄然散去。 “你先坐下。”贤娘指着躺椅道。 贤娘的修为只有筑基后期,不过在香水行可不是以修为论长幼的,所以她并未对赤使用敬称,而赤也未觉有何不妥,按照她的指令坐了下来。 “你用最舒服的姿势躺下,放松。”贤娘又说。 赤望了一眼贤娘,心想她的修为比自己低,还奈何不了自己,便按她说的躺好了。 贤娘站在躺椅背后,双手抚在赤的肩膀上,由轻到重,逐渐按压。 很舒服,不过也没什么特别的啊? 赤正在怀疑这按摩的作用,突然,丝丝灵气随着贤娘手指的像细雨一样滴在肩膀上,微微的,轻快酥麻,好像积累了一辈子都疲劳都随着这按摩消散了一般。 “厉害。”赤不由赞叹出声。 “那你来试试?”贤娘罢了手。 赤将方才的感觉在脑中回忆了一边,点头道:“好!” 两人互换了位置。 赤把手放在贤娘的肩膀上正要按摩,贤娘却道:“你初学按摩,灵气用得越少越好,不然按错的位置伤人经脉就不好了。” “哦。”赤点点头,学着贤娘的样子先不用灵气,只用手指按压。 手上有骨甲,触感不如纯手指灵敏,赤也不知道自己按得好不好,不过贤娘既然没说话,应该就还好吧? 下面怎么办呢?要用什么属性的灵气呢?这么精细的控制,还是条自己擅长的吧? 赤的左手擅长风和冰,右手擅长毒和雷。 想了想,赤左手冰,右手雷开始对贤娘进行灵气按摩。 “你?”谁知灵气刚一下去,贤娘就叫了起来。 赤吓了一跳,以为伤到她了,赶紧那开手。 贤娘霍地站起来,面色复杂地望着赤。 赤挠挠头,一脸无辜地问:“那个,疼?” “不是,你能用冰雷两个属性?”贤娘震惊地问。 赤耸耸肩:“除了毒属性没接触过,没什么不能用的。” “怎么可能!一般人能擅长一样五异属性都要烧高香了,你擅长四样?”贤娘难以置信地说,而且听赤的口气,要是接触过毒属性,说不定她还能把毒属性给玩转。 “有什么不可能的,我就是玩属性起家的啊。”倒不是赤吹嘘,而是她的确偏重法术,在别人又拿飞剑,又丢盾牌,又照镜子的时候,除了长枪上的功夫,她就是把各个属性的法术玩了个转,就算是夜寒梭,也大都是拿来增强冰洗法术力量的。 贤娘的脸色由震惊变成了欣喜,她一把拉住赤:“走,跟我去见萧娘娘!” 0254 教训 萧娘娘又是谁?赤很茫然。 不过能被称为“娘娘”,这女人应该很厉害吧? 跟着贤娘七拐八拐的往里走,赤才发现香水行内部比自己想象的要大得多。 走廊送算到了尽头,这里有一间房门,一名金丹期的女子正候在门口,见两人匆匆赶来,她皱眉道:“贤娘,香水行的事情都交给你操办了,没有重要的事情不要来叨扰娘娘。” “刘姐姐,我是真的有急事,这位穆姑娘擅长五异属性,必须立刻禀报给娘娘。”贤娘着急地说。 “你?五异属性?”刘姓女子这才转过头好生打量了赤一番,见她穿得还不如一般散修,神情变得轻蔑起来,“少来这里招摇撞骗,要是你有那本事,早被大势力看上了,还会来千阙寨做个按摩工?我奉劝你没本事就安分点,要是被娘娘亲眼识破,小心要了你的狗命!” “我的命怎么样可轮不到你来操心,”赤针锋相对,“不过我也奉劝你说话客气点,要不是看在萧娘娘的面子上,你的项上狗头已经滚落到我脚边了。” 刘姓女子闻言勃然大怒,一个穿得跟乞丐似的小垃圾还敢辱骂她? 刘姓女子自恃金丹中期,比赤要高上一个小境界,而自己的法衣法宝都比赤要高上好几个档次,哪里还会怕赤? 她恼怒地就要取出法宝给赤一个深刻的教训。 赤轻蔑一哼,右手雷旋电蛟瞬间扑出。 两人离得太近了,刘姓女子根本没有反应时间,直接被雷旋电蛟咬了个正着! 她只觉浑身发麻,动弹不得,还隐约闻到了自己身上传来的焦糊味! 不等她有下一步动作,冰冷的气息在周身传开,刘姓女子就像踏入了凛冬,发麻的手臂顿时又被冻得僵硬无比,几乎无法挪动。 还未等她从冰冻中解脱出来,又是几颗雷球上身。 刘姓女子就这样不断在麻痹和冰冻中反复,整整十息时间至始至终没能挪动分毫。 刘姓女子被折磨得几乎昏过去,她现在无比后悔,为什么要嘴欠去招惹赤,直接让她去见娘娘啊,什么结果都由娘娘定夺不久好了? 她就这样木木地睁着眼睛,绝望地望着一脸淡然的赤和吓傻了的贤娘。 差距啊,她总算是明白了两人的差距有多么巨大。 在如此狭小的环境下,赤没有伤及旁边分毫,仅仅将她一个人控制得根本无法动弹,在这十息时间内,赤有无数次机会把她弄死,就像摁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 咔,身后的门总算是开了。 “你在做什么?娘娘面前,怎敢造次!”清脆的女声在后方响起,听在刘姓女子的耳中犹如天籁之音。 刘姓女子感觉自己浑身一松,啪的一声摔倒在地,幸福地昏了过去。 来人看见刘姓女子倒地,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刘姓女子斗法不算强,但也不弱啊!否则也不会被娘娘派来这里阻拦乱闯的人,怎么会没有丝毫反抗力量地被虐成这样? 这个一脸云淡风轻、长相平凡的女人到底是什么人! 赤看也没看刘姓女子一眼,对满脸怒色的来人道:“哦,麻烦通报一声,穆炎随贤娘来拜见萧娘娘了。” “你!”来人被赤的态度给气得发抖,这女人把人都打昏了居然还完全无视,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直接要求见娘娘! 给她通报吧,又气不过;不给她通报吧,怕是自己马上也要跟刘姓女子一个下场了。 来人正不知所措,突然门内传来一个媚气十足的女声:“明月,让她进来。” “是,娘娘,”明月如蒙大赦,气恼地对赤道,“进去吧。” 赤看向贤娘,贤娘总算是缓过神来,深吸一口气小步挪了进去。 赤走进屋去,一个富丽堂皇的宽阔浴池出现在眼前,水面上漂浮着粉红的花瓣,浴池的尽头,一个妖艳的美人慵懒地靠在池边,双眼迷离,上方有两个金丹期女子在给她按摩肩膀。 “萧娘娘。”贤娘赶紧跪下。 化神后期修士,不好对付。 “萧娘娘。”赤也跟着叫了一声,却只是躬身行礼。 等在周围伺候的金丹女修们见她不肯下跪,隐隐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何故打伤我的人?”萧娘娘貌似随口问道。 赤正想解释,突然瞄见那些金丹女修嘲讽之色更甚,话到嘴边硬生生改了口:“请娘娘责罚。” “哦?”萧娘娘颇为意外,“不解释解释?” “无论什么原因,打伤了娘娘的人肯定是要受罚的。”赤已经恢复了冷静。 受罚她不怕,多少次生死间的经历,只要不致命有什么挺不过来的?但是若是对方硬要她用尊严作交换,或者干脆就想取她性命,那就只剩下拼死一搏一条路了。 冰晶寒火随时准备放出。 面对化神修士决不能大意。 “呵呵,”萧娘娘突然一声轻笑,“你还是蛮有觉悟的,有担当的人我倒不讨厌。不过罚肯定是要罚的,我也不想过分为难你,就罚你去‘虫舍’做护工吧。” “好。”赤立刻应下。 余光扫过金丹修士们,赤知道这个惩罚绝对不好过,但不到最后,她也不想去赌运气,先看看是什么惩罚,对别人来说是难事,对她来说却比较轻松也说不定。 见赤如此爽快,萧娘娘满意地点点头:“叫欣儿过来。” 金丹修士领命出去,不一会儿,领着一名元婴中期的女修回来了。 赤略微打量了一下那女子,只见她面容年轻漂亮,周身的气息却略显老态。 修真后随着修为提高,寿命逐渐增长,可是若是不能修成正果,经历百千年,寿命总会有耗尽的一天。 修士虽然可以用昂贵的价格买下罕见的“定颜丹”将自己的样貌定格在最美的年华,可是寿命将尽时身上日益增长的死气是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了的。 这个女修恐怕时日无多了。 此女虽然漂亮,可看她表情冷冰冰的,除了萧娘娘,看谁都有一股仇怨。 赤大概明白了为何自己的日子会不好过。 有的人会坦然接受将要来到的死亡,并在最后的时间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就像夜寒梭的铸造者。 有的人选择在最后的时间内再拼搏一把,赌赌能不能突破境界,赤猜测卫不灭就是其中的成功者之一,毕竟卫不灭的面容一看就是老头,应该是在某一阶段生命将尽的时候突破的。 可还有一种人恐惧死亡却又放弃了挣扎,整天生活在怨恨中,对正处于青春年华的人们报以深深的怨恨,无时无刻不在诅咒别人都死光。 这个欣儿大概就是这样一个人吧。 想清楚后,赤随即做好了心理准备。 0255 寒虫室 没想到香水行下面还有这样的地方。 赤啧啧称奇。 她正跟着容欣儿走在地道里。 不过千阙寨的地底和镇魂城的地道大不相同,这里看上去根本不像地道,修得大气端庄,到处都有漂亮的装饰品,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走在高档客栈的走廊上呢。 如果此时前面走的不是散发着满满怨气的人就好了。 走了百丈之远,容欣儿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扇暗银色的房门前,向其中打入发诀。 门开了。 赤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就是传说中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吧! 外面的通道修得那么富丽堂皇的,这下面就是墙壁凹凸不平、阴暗潮湿的地洞? “愣着干什么!进来!”容欣儿见赤似乎很不满意,毫不掩饰地露出对她的厌恶,不客气地呵斥道。 赤撇撇嘴,还是跟着她走进了地道。 刚一踏进地道,一股潮湿的腥味扑面而来,赤不由皱了皱眉。 两人默默无言一路向下,途中又经过几个岔道,不过比起冤魂围场让人眩晕的岔路,此处可以说十分简单了,赤轻松记下了路程。 “就是这里,进去!”两人来到一扇黑铁门前,容欣儿冷着脸命令道。 “你不进去?”赤诧异地看着她。 容欣儿僵硬的脸上浮现出愠怒之色,萧娘娘把这地底交给她来管辖,她就是这里的老大,加上实力最强,别说违抗她了,就是和她平等对话都没有一个人敢。 这个新来的是受了萧娘娘罚的,和那些“白身”的修士不同,可以说应该是这里地位最低的人,她竟然还敢质问她? “滚进去!”容欣儿根本不欲解释,直接放出威压想给赤一个下马威。 “哈?”然而赤完全不为所动,像看傻子一样打量了她一番。 这算什么威压?别说和秦炎记忆碎片里的古元婴修士比了,就算是血命族那个“元婴之耻”都比她凶狠。 虽然威压的高低不一定代表绝对实力的强弱,但是此时容欣儿放出软绵绵的威压非但没能震慑到赤,反而引起了她的逆反心理。 “你怎么不先滚进去?”赤冷笑一声,气势陡然攀升! 容欣儿仿佛看见一只蛰伏地猛兽出现在自己面前,只要一个不小心,对方就会把自己撕成碎块! 怎么可能! 容欣儿脸色剧变。 赤不过一届金丹修士,怎么可能有如此恐怖的威压? 其实赤虽然厉害,但其本身也不足以让元婴修士感到恐惧,可偏偏她跟那噬天天尊学了“气势”,在这些虚无缥缈“气”的争斗中反而占尽了优势。 见容欣儿脸上阴晴不定,赤慢条斯理地收了威压问道:“此乃何处?” 对方到底是元婴修士,如果自己无法瞬间将她击毙,两人打起来赤的赢面太小;再说,容欣儿后面还有萧娘娘,凭自己的斤两能不能斗化神赤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稍微让容欣儿顾忌,不敢欺负自己就行了,再过,恐怕就适得其反了。 “……寒虫室。”容欣儿冷着脸说。 “里面是什么?我需要做什么?”寒虫,这真是个唤起不好回忆的名字,一股抵触之情油然而生,但毕竟是自己答应下来的惩罚,赤还是忍住没有表露。 “里面是幼年的霜冻虫,你需要将其它属性的灵气转化成冰灵气来喂养它们,只需要把灵气注入每只霜冻虫旁边的存灵玉就行了。”容欣儿的语气也比方才缓和了许多。 “这里灵气稀薄,要转化冰灵气不容易吧?”赤嘴上为难着,心里其实根本没把这当成困难。 她有骨甲,灵气转化率是极高的,比一般的冰修还要强。 不过容欣儿哪知道赤骨甲的特殊,她只说到:“里面特殊处理过,灵气浓度很高,你进去就知道了。” “我一日三餐那些怎么办?”赤依旧没有动。 容欣儿脸上露出不耐之色,却还是不情愿地解释道:“会有人给你送来,里面也有床铺,但你是来受罚的,没有娘娘的允许,不能离开寒虫室。” 差不多问清楚了,赤只能打开寒虫室的门。 门一打开,一股刺骨的冰凉便涌了出来,只可惜其中蕴含的并非冰灵气,而是浓烈的水和土灵气,看来此处是人造的冰库,并且还缺少冰灵气材料,难怪需要人来转化灵气喂养虫子了。 “你快进去啊!”冷气四散,容欣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不断地催促。 赤耸耸肩,没事人一样走了进去。 这点冰凉比起冰晶洞可差远了。 门很快锁死。 赤挠挠头,观察着四周。 只见一个个砖头大小的隔间密密麻麻地摆放在狭窄的石洞两侧,中间是能容纳三人并行通过的通道,通道尽头有一张铁床,上面连床垫都没有。 还很真是来受罚的。 赤无奈地取出自己包里的蒲团——当然是从死人口袋里扒出来的,垫了八个在床上,又垫了些法衣——勉强能睡吧。 搞完床铺,她终于看向了小隔间。 这些小隔间都是透明的,里面蜷缩着一只只白色的软虫。 “嗯?”赤越看越觉得眼熟,“这不是想往我嘴里钻的那种虫吗?” 还记得在水行船上,八达寨二当家就是拿了这种虫子啃掉了赤身上冰块。 这种虫连冰晶寒火冻起来的冰块都可以啃开,相当的厉害啊! 不过赤对虫子那是相当嫌弃的,她可不愿意养只肉虫往自己身上拱。 隔间里除了小虫,贴着隔间壁的地方还有一块切得四四方方的灵玉,想必就是那储存冰灵气的存灵玉了。 “奇怪,这些虫子为什么不啃灵玉?咬得动我的冰块,没道理咬不动这些脆弱的灵玉吧?”赤好奇地站在一个隔间边观看。 只见那小虫张着嘴,对着灵玉狂吸,冰灵气化作根根细丝汇聚到它嘴里。 “这小虫的牙齿好像不是很锋利,和当初趴我冰块上的不太一样。”赤看了一会儿,觉得没趣,便不再细看。 她扫视了隔间一圈,发现几个冰灵气将尽的灵玉,将其充满后便无所事事了起来。 “无聊,我的修为可以自行增长,再快就太引人注目了,毕竟我还在萧娘娘的控制范围内,稍微低调点比较好,”赤撑着脸想了想,“我还是练习一下气势吧?对了,还有虚梦化实,要是能弄出个棉被床铺就爽了。” 0256 怪蛋 虚梦化实实在是太虚无缥缈了,没有功法,只有靠感觉。 赤总是在不知不觉中用出来,她只知道在脑海中勾勒想要的东西的形象有助于虚梦化实,可确切的做法却完全不知道。 “老大这个磨人的小妖精,就不能教点轻松的做法吗?”赤满怀怨气地施展气势。 哒哒哒…… 没想到她这一施展,寒虫室竟然响起了密集的撞击声,就像骤雨一般,来得快去得也快。 “啊?”赤莫名其妙地扫视一圈,一眼没能看出区别。 她站起身走到小隔间旁边定眼一看,发现不对。 只见霜冻虫们像是被什么揍飞了一样,一个个贴到了隔间的最里面,原来方才就是它们齐齐回跳撞在后壁上的声音。 “奇了奇了,虫子还能感觉到气势?”赤像是发现了新玩具一样,兴奋在不宽的走廊里踱来踱去。 不过这些虫子都贴着后壁瑟瑟发抖,赤暂时没法实验第二次。 “算了,我试试虚梦化实好了,等它们爬回来再实验第二次,嘿嘿嘿。”赤阴笑着坐回了“床”上。 每天的任务就是给霜冻虫输送灵气,一日三餐管饱,味道不好不坏,不过赤却发现装虫子的“小隔间”后面是有细小的通道和外界相连的,外面的人打开通道,将成熟的霜冻虫吸引走,再放入幼小的霜冻虫,既不会给她机会逃跑,也不会影响霜冻虫的替换。 难道这间虫室就是给受罚的修士准备的?还真是设计得周密啊! 既来之则安置,既然暂时出不去,还是好好修行吧。 话是这么说,呆了十几天,赤就感觉腻味了,她没有办法联系上穆潇冷,不知道穆潇冷现在有没有着急地找她,最重要的是,这地方太狭小,除了逗那些脑子不发达的小虫,实在缺乏别的娱乐方式, 赤百无聊赖地翻着储物袋,后悔走之前没找穆潇冷多要几个玉简。 “咦?我都快忘记它的!”突然,赤摸到一物,面色一喜将它掏了出来。 蓝色的小蛋散发着微小而锐利的寒意,和这屋里的低气温一比,却又算不上什么了。 “小家伙,你让我拿你怎么办才好?”赤把蛋放在床上戳戳,“孵你出来吧,你又要杀我;把你煮来吃了吧,又感觉挺浪费的。” 嗡…… 不知是不是错觉,眼前的小蛋好像抖了抖。 “嗯?”赤凑近了一些,又戳了戳。 嗡…… 果然,那小蛋似乎很享受,又抖了抖。 赤眼睛一转,突发奇想,用手指在蛋壳上抠抠。 嗡嗡嗡…… 小蛋欢快地抖动着。 “这家伙是痒痒树吗?”赤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嫌弃地甩甩手远离这颗“骚蛋”。 谁知那蛋不愿意了,居然大幅度颤动,借着灵气自己滚了过来! 看到那滚到自己面前求挠痒痒的蠢蛋,赤彻底无语。 这真的是冷艳高贵的蓝毒鸟吗?是不是拿错蛋了? 赤想了想,用上了前几天刚从贤娘那里学来的手法,一边挠它,一边注入冰灵气。 这可把那蛋给高兴坏了,颤抖着、颤抖着突然咔的一声。 赤吓了一跳,转眼间又是愁喜交加。 莫非鸟要孵化出来了? 只在一瞬间,赤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什么妈要怎么当啊,怎么防御毒鸟偷袭啊,怎么利用毒素攻击啊…… 咔嚓! 一块蛋壳掉了下来。 赤赶紧回过神,小心翼翼地盯着即将出生的小生命。 咔嚓,蛋壳正下方,那圆鼓鼓的“屁股”上,伸出一只绿油油的鸟腿,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赤呆呆地看着那个用一只绿得发亮的鸟腿撑在地上蹦蹦跶跶,在自己周围跳来跳去的“蛋”,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两下。 “什么玩意儿啊!” 赤也不明白这东西到底是就长这样了,还是没有完全出生,能不能把它的壳摘下来。 要是人家的完全体就是这幅鬼样子,自己去扯那蛋壳,扯掉了可就是谋杀了啊! 反正这东西绝不可能是蓝毒鸟! 该死的八达寨二当家,居然拿了个假货给自己,你们最好祈祷我回不去满鱼码头,否则! 赤咬牙切齿地捏着拳头。 赤试着用兽语和“蛋”交流,可对方似乎没有声带也没有耳朵,对她的话毫无反应,无奈的赤只好给它起了个形象的名字——鸡腿蛋,反正它除了颜色,长得就像个鸡腿。 鸡腿蛋除了求抠抠啥也不会,赤气得够呛,却又无可奈何,有这小家伙陪着,至少在寒虫室里呆着也没那么寂寞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赤已经记不清自己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呆了多久,她原本以为萧娘娘只是稍微惩罚一下她,不会让她久干,谁知就像彻底忘记她了一样,这些日子里,除了送饭的中年妇女,赤没见过其他任何人。 送饭的中年妇女就像傀儡一样,神情木然,每次都通过门上一个小窗口送饭菜,赤跟她说话都没有任何反应,赤无法从她口中得知时间。 或许是平淡太久,赤的心竟然莫名其妙地安静下来,浮躁感完全消失,她久违地开始坐下来修炼。 渐渐的,赤的修为从金丹一层增长到了金丹二层,接着又突破金丹三层,她的床也从八个蒲团变成了柔软的被褥,地上凭空冒出了一张小圆桌,圆桌上摆着一个温馨的小吊床,上面躺着除了求抠抠啥也不会的鸡腿蛋。 这一天,送饭的妇人刚打开窗口,突然感觉不对劲。 灵气稀薄! 她木然的脸上惊愕之色一闪而逝,迅速关上刚打开一丝小缝隙的窗口。 里面有变故! 她并未和赤有过交手,可她也从未见过有人能在寒虫室内呆上十年之久,里面那个叫穆炎的人不说实力,心性和隐忍就非寻常人可比,所以中年妇女发现寒虫室出问题立刻退了出来,迅速将这里的情况上报给了容欣儿。 容欣儿听说之后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好你个穆炎,关了十年没疯不说,居然还把寒虫室的灵气全给吸了! 她二话不说,提起法宝就往寒虫室赶来。 第一次见面就被赤的威压给震慑,即使有巨大的境界差异容欣儿也万万不敢掉以轻心,毕竟她阳寿将近,实力也不如正值壮年的元婴中期修士厉害了。 然而当她打开禁制准备进去的时候却愣住了。 铁门就像生了根一样,竟然无论如何也拉不开! 容欣儿心中恼怒万分,她伸手去开门上用来监视的小铁窗,却发现那小铁窗也完全打不开! “穆炎!你不要命了!快把门打开!”容欣儿气急,将灵气集中在喉咙上,冲寒虫室怒吼。 然而回应她的是一片沉寂。 “你!要是弄坏了那些珍贵的虫子,娘娘非扒了你的皮不可!”容欣儿别无他法,只能搬出萧娘娘来,希望赤识时务一点。 依旧没有回音。 容欣儿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 换成别人被关在这里久了,都是哭着闹着要出去,这个穆炎怎么反而把自己和虫子关在一起,死活不肯出来呢? 容欣儿左右为难,她不敢破坏寒虫室的门,可里面的情况诡异,要是出了什么问题她根本跑不掉;娘娘因为十年一度虫鸟大会的缘故就在千阙寨,但为了这等小事去烦娘娘,会不会被认为是无能啊? 容欣儿拿不定主意,突然灵机一动,贴近铁门,闭上眼睛感知起来。 她倒要看看穆炎这女人短短几个时辰内能把灵气吸到哪去。 0257 变脸 当容欣儿感觉到不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那是什么啊……”容欣儿不知为什么自己会来到这样一个鬼地方。 红雾弥天,其中偶尔飘下一两片红色的余烬。 在红雾中央,她的面前,一个直冲九天的无尽骨梯拔地而起。 没有人,哪里都没有人。 生活了八百多年,她还从未遇到如此古怪的事情,居然在自己毫无所觉的情况下,被人转移到了另外的地方! 她咽了一口唾沫,小心地踏上了那座天梯。 稳稳的一步,没有任何问题。 容欣儿松了一口气,慢慢向上攀登。 一路无事,突然她听到顶上传来轰隆一声响! 容欣儿心里一紧,赶紧掏腰包,却发现储物袋不见了! “怎么回事?我的储物袋呢!”她焦急地寻找着,却哪里都找不到。 纯法修和纯体修都是极其罕见的,大部分修士没了法宝实力都会大打折扣,容欣儿也不例外。 她别无他法,只能取下头上一根簪子——一把三阶中品的法宝。 谁知当她向其中注入灵气的时候却愣住了,簪子不知为何变成了一件死物,无论她如何催动也毫无反应! 容欣儿既茫然又害怕,她从未遇到过这样诡异的事情! 轰隆! 上面似乎打得很激烈。 容欣儿深吸一口气,继续向上爬去。 红蓝交错,灵气震荡! 容欣儿瞳孔一缩,远远的,她已经看清其中一个讨厌的身影不就是那个穆炎吗? 穆炎此时十分狼狈,在高台上不断躲避着;她对面一个小孩,修为比她略高,却强势得不得了,沐浴着热切的火焰,将穆炎打得抱头鼠窜。 容欣儿一阵欣喜,她本来就讨厌穆炎,此时看她吃瘪,心里十分痛快。 既然那小孩和穆炎也有仇,自己不如此时上去同她一起收拾到穆炎,之后也好询问这是何处。 打定主意,容欣儿加快脚步迅速登上天梯。 木羽! 每踏一步,容欣儿周围就浮现出几片漂亮的青色羽毛,当她踏完最后一级台阶,周围的羽毛犹如青色的云彩一般。 “去!”一声娇嗔,片片羽毛化作锋利的刀刃直插赤的心脏! 赤本就焦头烂额,哪里预料得到旁边会突然有人偷袭,大惊之余已是避无可避,只能向后一仰,从天梯上跳了下去。 容欣儿哪里肯给赤逃跑的机会,她奔上前去就想追击,不想一团灼热的火焰扑腾上来! 容欣儿连忙挡住,对那小孩道:“小友莫急,我是来帮你的!” “帮我?”小孩停了手,疑惑地望着容欣儿,“你是怎么进来这里的?” “我也不知道,此乃何处?还望小友告知。”容欣儿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平和些。 “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比我强,我怎么知道你得到答案后会不会反手把我弄死?”那小孩担忧地说着,还往后退了一步。 容欣儿见那小孩害怕,心中镇定了许多,并且听上去那小孩是知道这里的情况的,逃离这里又多了一些保障:“你不必害怕,我只是想离开此处而已,绝无对你不利的心思。” “我不信,以前来这里的人都这么说!”那小孩撅着嘴,很难过的样子。 真是个小孩……嗯? 容欣儿突然意识到不对。 眼前的小孩有金丹中期修为,这也太怪异了,虽然脸可以用定颜丹定下来,可身体怎么可能一直是八九岁的样子?就算她从娘胎里开始修行,也不可能有如此之快的修行速度吧? 容欣儿的心里警惕了起来,嘴上却愈加地软了:“我和那些人不一样,只想离开这里而已,还请小友指点去路。” “真的只是想离开?”小孩狐疑地瞥着她。 “真的。”容欣儿真诚地说。 小孩转忧为喜:“既然这样,我就告诉你吧,你只要沿着天梯一直向上走就能出去,不过路上有强大的妖怪挡道,很危险的!” 看那小孩天真无邪的模样,容欣儿不由信了几分,但到底是活了几百年的人,怎么可能这样简单地把自己的命运交给别人来指引? 她满脸和蔼之色,慢慢向天梯上方走去:“多谢小友指点。” 那小孩也回以笑脸:“嘻嘻,没关系。” 容欣儿步步向前,离阶梯上的小孩越来越近,那小孩退在一边,并无逃跑的意思。 容欣儿心下冷笑,就在与小孩擦肩而过的瞬间,她猛然一抬左手,带起锋利的木灵气搁在了小孩的脖颈上。 “你?”那小孩显然吃了一惊,难以置信地望着她的手,丝毫不敢动弹。 “抱歉了小妹妹,”容欣儿眯着眼睛笑道,“我的确没有杀你的意思,只要我能出去,一定会放了你的。” “往上走就能出去!”小孩叫嚷着,几乎哭出来。 容欣儿甜甜一笑:“是呢,不过一个人走那么远未免太过寂寞,那就只好请你陪我走一趟咯。” “你骗人!你和那些坏人一样!”小孩吓得哇哇大哭。 见那小孩眼泪簌簌下落,容欣儿心里陡然升起一股怒气。 她寿元将近,本就讨厌这些年纪轻修为高的“天才”,此时见那小孩哭得伤心,心中反感到了极点。 她脸色一冷,一改方才的柔和,露出冷酷的神色:“呵?哭?我让你哭!你哭啊!” 只见她右手上凝起一根锋利的细针。 “你做什么!不要!不要!”小孩惊恐地看着容欣儿手中的针,拼命摇晃着脑袋。 “你知道吗?”容欣儿狞笑道,“我这一阵下去,你这小脸蛋就……” 她说着,狠狠往小孩脸上一扎! 针深深扎进小孩的肉里,然而出乎容欣儿的意料,没有惨叫,没有痛哭,那小孩竟然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了上来,然而不等容欣儿做什么,小孩的身体陡然散开,化作炙热的火海! 容欣儿大吃一惊,她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火焰,只在一瞬间就将她烧伤,灼热的能量不断涌进身体里,比扎针还要疼痛! 法衣在这个古怪的地方只是普通布衣,完全没有防御作用,容欣儿一瞬间就被烧了个精光,连皮肤也变得焦黑一片! 再这样下去,自己会死的! 容欣儿顾不得疼痛,立刻鼓起全身灵气去抵抗。 可她好死不死,偏偏是被火克制到极点的木属性,对抗这怪火显得极其吃力! 但好歹境界有差距,那小孩的火厉害非常,容欣儿到底是扛住了。 就在她稳住阵脚准备反攻之时,剧烈的爆音陡然在耳边响起,淡青色的护罩上崩裂出大片裂纹。 “什……”容欣儿惊恐不已。 砰! 护罩被崩开一个大洞,如同来自地狱一般,火焰鱼贯而入,完全不正常的高温将容欣儿整个席卷在其中。 0258 悄然成长 “你的火到底是怎么回事?”看着容欣儿的魂魄逐渐在火焰中化为虚无,赤后怕道。 “你不是得了噬天的传承吗?还不明白古修士到底有多厉害?”小孩——心魔秦炎得意地说道。 赤被她一呛,不禁烦恼。 感情之前和心魔秦炎的打斗对心魔秦炎来说都只是“打闹”而已? 自己的心魔如此之强,如果有一天她对自己出手,自己真的能击败她活下去吗? “怎么了?害怕我?”心魔秦炎看穿了赤的心思,笑嘻嘻地问道。 “谁怕了!”赤当然不会承认,“但是你又杀不了她,她不过是被弹出了这里而已,暴露了精神空间,怕是之后要出乱子啊。” “弹出?你真蠢,”心魔秦炎挖苦道,“灵魂都死了,她现在只剩一具空壳,很快就会完蛋。” 赤愣住了:“什么?不是说不能杀死外来者吗?” “那是当时你太弱了而已,”心魔秦炎鄙夷道,“最初的田勾我的确杀不了,毕竟我才刚实体化不久;后来诡王进来,我已经能伤到她了,但是因为你和她修为差距太大,如果面对面对上,我也打不过她,不过运气好,她选择了摧毁精神空间而不是来追杀我两。” 赤惊愕地看着心魔秦炎,没想到在自己毫无所觉的情况下,精神空间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后来你去了玄梦,结了丹,受到了蓝发虚兽歌的洗礼,最重要的是得到噬天‘气势’传承,这才搭建起精神空间与外界的桥梁,与此同时,我也变得更强,现在只要是进入精神空间被你我杀死的人,在现实里就是真的死了。”心魔秦炎幽幽说道。 赤闻言,不知为何,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话锋一转,心魔秦炎又道:“不过想把别人拉进自己的精神空间也挺难的,除了那些想拿你签契约的蠢货和被龘阴了的诡王。这个容欣儿居然自己跑了进来,大概是你跨境界的时候周围精神力不稳定,她又动用精神力做了什么,才会莫名其妙地掉进来。” “这么说,我进阶的时候我周围的人都有危险?”赤若有所思。 心魔秦炎在台阶上躺下:“还好,心智越坚定、肉体和灵魂融合度越高就越难出现灵魂离体的情况,穆潇冷、洪冲、龘以及蓝发虚兽都是没问题的,要担心的只有熊和鲨杀。” “那我得尽快想办法让它们提升精神力啊,”赤看向心魔秦炎,“你有办法吗?” “你还真是……拿心魔当军师吗?”心魔秦炎翻了个大白眼,“以前不行,不过如果它们学会了气势,应该就会强上许多,这个噬天天尊真是天才,竟然能自己悟出这样厉害的功法。” 顿了顿,心魔秦炎感叹道:“真蠢啊现代修士,摒弃掉强大的精神力修炼,有时候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赤没有接话,她很清楚人们对长生的渴求,孰对孰错不想评价。 “还打吗?”沉默了一会儿,赤问。 心魔秦炎翻了个身,把屁股对着她:“打什么打,这女人送完人头还顺便送你了点精神力,你都进阶了,我拦你做什么?” 赤一愣,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竟然已经成功进阶到了金丹四层,现在已经是完全的金丹中期修士了。 瞪了一眼那个懒洋洋的小屁孩,赤退出了精神空间。 当她返回现实看到眼前的一切时,嘴角抽了抽。 整个虫室灵气浓度低得惊人,却到处是冰花冰凌,那些寒虫就像打了鸡血一样活力十足地在隔间里拱来拱去,兴奋异常。 沙沙…… 只有一条腿的鸡腿蛋欢快地跳到赤身边,又蹭又转。 “你啊……”赤无奈地捡起那颗蛋,随手抠了抠,就想把它放进摇篮里,谁知那蛋的两侧突然咔嚓两声。 “诶!”赤一呆,接下来陡然一喜——这次是不是真的要出生了? 不负赤的希望,蛋壳两边的缝隙越裂越大,啪啪两声,蛋壳落下,两只小鸡一样的淡黄色肉翅伸了出来。 成长完毕。 无语地望着兴高采烈在自己周围乱飞的独脚翅膀蛋,赤依旧没能从这家伙身上看出有什么特别的力量。 算了,反正也只是让它陪自己玩而已。 赤摇摇头,正想坐下,却听肚子咕嘟一声。 “喂喂,已经过了饭点了吗?送饭的呢?”赤不开心地走到门前将送饭的窗口拉开,“有人在吗?” 走廊里静悄悄的,完全没有人声。 赤不爽地皱了皱眉头,将音量提高:“喂!有人吗?快饿死啦!” 话音刚落,就听见开门的声音,嘈杂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越来越近。 通过送饭的小窗看不见外面的情况,赤只好在原地等待。 门哐当一声打开,赤抬起头,正和妖艳的女人四目相对。 “萧娘娘。”虽然已经过了十年之久,可对方的气质深深印在了赤脑海中,只一眼她就认出了这个眼神迷离的女人。 萧娘娘的脸色依旧温存,看不出任何倪端:“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才金丹一层,短短十年,竟然已经踏入金丹中期,看来你果真不是庸俗之辈。” 赤也知道自己的修行速度惊世骇俗,但她拿不准萧娘娘说这话到底是何意,只能中规中矩地答道:“娘娘谬赞了。” 这时门外传来其她女人的声音:“娘娘,容姐姐去了。” 赤微微偏了一下头,从缝隙中看见容欣儿倒在地上,周围有几个金丹期女子扶着她的遗体。 赤知道容欣儿活不了了,却没想到她会死在自己的门前,虽然容欣儿身上没有别的伤痕,但她不得不担心萧娘娘会怀疑到自己身上。 化神后期修士,岂是那么好糊弄的? “唉,欣儿去了,她掌管虫舍井井有条,以后恐怕再难出她这样的人才了,”萧娘娘惋惜道,“人死不能复生,厚葬她吧。” “是,娘娘。”后面的金丹女修们也有些黯然,挑出几个力气大点的人,抬着容欣儿的尸体先离开了。 萧娘娘的目光重新回到赤脸上。 赤也就这么安静地看着她,等她说话。 “欣儿待你如何?”萧娘娘开口,却是这样一句话。 难道是要问罪? 赤的心悬了起来,不过她从头到尾都防着萧娘娘动手,冰晶寒火一直蓄势待发,所以此时也没有别的动作。 只是十年之间,这容欣儿赤就见过两面,除了最后莫名其妙地扑上来就要杀自己,好像也没搞过事情。 “她没有为难过我。”赤坦然道。 谁想,一句简单的话,却引起了萧娘娘的兴趣:“有意思。” 赤正摸不着头脑,萧娘娘却已经转身离开:“随我出去吧。” 0259 万花寻芳楼 赤打了个响指,一床被褥、地上桌椅瞬间化为虚无,她抓起还在那翩翩起舞的鸡腿蛋奔出门去。 十年,整整十年不见天日的生活。 当赤看到第一缕阳光的时候,差点迎风流泪。 虽说修真者常年清居洞府,感受不到日月交替,可对赤这样自由散漫,随时都想搞事情的好动者来说却有种重新出世,物是人非的沧桑感。 她果然不适合清修。 “今日起,你就跟着清风做事。”萧娘娘将赤的反应看在眼里,却没有挑明,只是微笑着说。 “好。”赤看向那个身穿绿衣的女子。 “嗯,你们先出去吧,我乏了。”萧娘娘很快下了逐客令。 赤看了她一眼,挠挠头,随清风出门去了。 屋里只留下萧娘娘和几个金丹期女子。 “娘娘!”一名女子不高兴地瞪了赤离开的房门一眼,跺脚道。 萧娘娘慵懒地在卧榻躺下:“明月还有何事?” 明月道:“容姐姐就在她门前死去,虽然身上没有伤痕,可若说是寿元尽了,也未免太过巧合了吧?” 萧娘娘轻“嗯”了一声。 “我看她不像善类,阴险狡诈得很,娘娘就这样放过了她,她要是安安分分地给娘娘办事还好,要是动了歪心思,到时候坏了娘娘的事可就糟了啊!”明月愤愤不平地说。 谁知萧娘娘却轻笑了出来:“明月,你素与白玉交好,莫不是因为她十年前伤了白玉,一直心怀不满吧?” 白玉正是十年前被赤用冰雷两法硬控十息的刘姓女子。 明月被娘娘看穿,脸蛋略微发红:“明月的心思娘娘都清楚,但是明月不是为一己私欲,而是真的为娘娘着想啊。” 萧娘娘见明月如此,不由露出宠溺之色:“你们的忠心我都知道,不过你们可曾想过,我为何要让清风带她做事?” 几个女子面面相觑,却无人答得上来。 然而萧娘娘并未怪罪,只是嘴角露出一丝神秘的笑意。 赤盯着清风的脸。 “我脸上有东西吗?”清风被她盯得很不自在,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脸颊。 “你名字就叫清风?”赤试探着问。 清风道:“‘清风’是来这里之后,娘娘给过我改的名字,这里许多人都是被卖到南大陆的孩子,无父无母,娘娘救了我们,我们就跟着她做事了。” “那你原名叫什么?”赤锲而不舍。 清风有点无奈:“我们几乎不用原名了。” “哎呀,说嘛。”赤急切道。 清风只好说:“我原名‘柳星宁’。” “难怪……”赤恍然,目光复杂。 “怎么了?”清风问。 赤只是摇头:“你说我要干什么吧?” 问不出个所以然,清风也只能作罢:“先跟我去一个地方。” 赤跟在清风身后,目光温柔。 十几年不见,你们还过得好吗?柳星落,单亦皴。 这个清风长相和柳星落有三分相似,再听她原名,赤觉得她很可能和柳星落有血缘关系。 等见到柳星落,一定要告诉她这件事。 虽然不至于扑上去跟清风猛拉关系,可赤到底还是有几分激动在,全然忘了身处何处,直到她们在一栋建筑前停下,四周都是妖艳女子的娇嗔,赤才恍然发觉不对劲。 “哟~这不是清风姑娘吗?”浓妆艳抹的女人迎了上来,“这些日子咱们可收了好几个灵巧的小倌,那模样都俊得很呢,清风姑娘可有兴致一观?” 清风面不改色,显然已经习惯了这阵仗:“尤妈妈这里的小倌自然是好的,但我有要事在身,可不敢贪念一时之欢误了娘娘的事。” 尤妈妈笑道:“奴家也就开个玩笑,清风姑娘对萧娘娘忠心耿耿世人皆知,哪里肯为了这些凡俗误了大事呢?快里面请吧。” 眼看清风往那“万花寻芳楼”里走,赤踌躇许久,终于还是快步跟了进去。 莺歌燕舞,纸迷金醉。 楼里四处都弥漫着奢靡的气氛,随处可见抱着美人饮酒作乐的人,酒气和香气混在一起,熏得赤鼻子发痒。 清风目不斜视,不用人引导便自行上楼去了,万花寻芳楼的侍者也和她很熟稔,并未有所为难。 可赤就不一样了,她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虽然不喜,却抑制不住好奇心,东瞧瞧西望望,尽显乡巴佬本色。 “不管你在外面如何风光,别忘了,你在这里始终只是一条狗。” 正在赤东张西望的时候,一个声音清晰地传来。 或许是那声音中的鄙夷太过明显,赤忍不住向声源看了过去。 两个男人站在包厢门口,一个男人高昂着头,双眼轻蔑;另一个男人双目几欲喷火,憎恶地盯着他。 两个人凶狠地对峙着,吓得旁边的筑基期侍者瑟瑟发抖。 这两人,可都是金丹后期修士。 赤撇撇嘴,有气找个空地打去啊,在人家楼里乱放威压欺负弱小算什么本事? “穆妹妹快随我来。”发现赤驻足不前,清风忙低声叫道。 这万花寻芳楼中来来往往的各色修士,可谓是鱼龙混杂,说不定一个不起眼的干瘦老头就是杀人如麻的魔头,在这样的地方好奇心很可能变成杀死自己的利器。 赤早已不是懵懂的少年,一经清风提醒立刻反应过来,扭头便走。 她并不想在这危机四伏的地方惹事,更何况,她对萧娘娘想叫她做什么更感兴趣,没必要在两个陌生人身上浪费时间。 还好,那两人并未注意到匆匆而过的赤清二人。 只是普通的对峙吧。 赤没有多想,将注意力转向前路。 “记住,老实做狗,王寨主!” 赤的眼睛陡然睁大。 王寨主! 她清晰地记得试探着向她嘴里钻的恶心小虫;深刻地记得守龙一号营地被虫蛊遮蔽的夜晚!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不就是“王寨主”吗? 趁着楼梯转角,赤凌厉的目光貌似不经意地扫过那个被叫做“王寨主”的男人身上。 这是一名长相十分普通,扔到人群里根本找不出来的男子,但是他的眼神赤相当熟悉,那是一种倔强不屈的眼神。 虽然王寨主极力克制,可依旧瞒不过赤,因为她自己也拥有同样的眼神。 蛰伏,不意味着臣服。 终有一天,只要给他机会,他便会如蛟龙出海一样横空出世,给他的敌人致命一击。 这个王寨主,不简单啊。 0260 意料之外 回看王寨主不过短短一瞬,下一刻赤已经同清风一道来到三楼上。 三楼依旧是纱幔红帐,四处遍布着暧昧的色彩和引人犯罪的香气,不同的是,三楼上琴声婉转,比下两层要风雅了许多。 “待会儿进去你不用说话,也不要乱吃屋里的东西,注意礼节周到,保护我的安全即可。”清风对赤说道。 “哦,”原来是做保镖,赤倒是不排斥这工作,毕竟比起勾心斗角的言语交锋,她更擅长拿拳头说话,“放心吧,要是他们敢对我们不利,我就干掉他们。” 清风没想到赤竟然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连忙阻止:“不可,他们人多!更何况和他们交恶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若是杀了他们的人,上面可不会保我们。” “为什么?上面是指萧娘娘?”赤闻言反感道。 自己的手下受了欺负,老大屁也不敢放一个,反而把手下丢出去当弃子?作老大的道义呢? 清风怔了怔,忙摆手:“不是,这后面牵扯的东西太多,你才刚来自然不明白,别胡思乱想,我们给别人做事,只要老实本分,上面就不会让我们吃亏。” “行吧,你说了算。”赤不以为然地说。 两人来到一间紫气缭绕的厢房前,清风轻轻扣门。 “门外何人?”不一会儿,一个粗犷的声音隔门响起。 “小女子清风,奉萧娘娘之命前来。” 门呼啦一声被人粗鲁地拉开。 赤定眼一看,四名肌肉遒劲的大汉侍立在房间两侧,眼神不善,仿佛只要赤清二人稍有轻举妄动,就会像饿虎一样扑上来把她们撕碎。 这几个人体修吧? 赤暗自思忖。 要是普通人遇到如此阵仗,恐怕已经吓得夺路而逃了,然而清风像是习惯了一样,向四人行礼后便款步上前。 赤也随她进屋,可就在踏进屋子的一瞬间,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喂!”赤想叫住清风,谁知,清风恍若未觉,径直朝深处的幔帐走去。 赤心中警惕却无可奈何,只能依了她,也上前去。 门在后方关闭。 此时清风已经来到了幔帐前,柔柔地行了一礼,话尚未出口,就听人懒洋洋唤道:“进来吧。” 只见幔帐像活过来了一般向两侧打开。 赤心中惊愕,没想到这看上去小小的厢房里居然别有洞天! 幔帐后有一个颇宽的厅堂,两侧摆放了六张案桌,桌后是六名元婴前期男子,身穿世俗官服服饰,各有美人数名伺候,而正中央是一名头戴金冠的英俊男子,他眼神邪魅,身姿慵懒,斜躺在软塌上,美人们正给他揉肩捶背。 元婴后期! 赤瞳孔一缩,暗道不妙。 对方要是金丹修士还好,这全是元婴修士,别说保护清风了,就算是赤想自保都困难! 难道萧娘娘要害自己? 赤恼怒地瞪向清风,却见她神色慌乱,显然也被这阵仗给吓傻了。 “你们是来送东西的吧?怎么还不上前?”金冠男子调笑着说,似乎对赤清二人的表情很是受用。 清风深吸一口气,躬身缓步上前,从怀里的锦绣储物袋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小方匣,托举过头顶:“请前辈过目。” 清风上前,赤也不得不跟着上前,她清晰地看到清风微微颤抖的双手和发白的面容。 这可不像是作假的啊。 现在赤只能盼望这群元婴修士对自己没有敌意,否则自己和他打起来根本没有一丝胜算,就算侥幸逃脱,丢了清风,萧娘娘那边却也无法交代。 只是…… 赤四下扫视一眼——这些人的服饰好像在哪见过? 美人已经接过清风手里的匣子送到金冠男子手中,那男子打开后观赏了一番,满意地点点头收了下来:“不错,萧娘娘费心了。” “前辈满意再好不过了。”清风垂首道。 “我当然满意,”金冠男子双眼眯成一条狭缝,向清风勾了勾手指,“你,过来。” 清风的视线和金冠男子交汇一瞬,惶恐地低下头:“前辈,晚辈只是个送东西的小差粗婢,不会伺候人……” “你也知道你只是个粗婢?”那金冠男子勾着嘴角邪笑道,“过来!” 清风额上冷汗涔涔,她战战兢兢地向前挪动一步,左手却是一沉。 清风惊愕地回头,只见赤眉头紧皱地拉着她,双眼却毫无惧色地直视那高位上的男人:“前辈,我们香水行只做女人的生意,若是论伺候男人,还是万花寻芳楼的人更在行。” “香水行?”金冠男子冷笑道,“你们是香水行的人?” “不错,既然前辈急着要别的服务,那我们就不叨扰了。”赤说着,陡然发动日木风生和箭矢冲锋,化作一道青烟向门口逃去! “大胆!”几名客座的元婴修士拍案而起,纷纷向赤抓来! 但是赤速度奇快,又是陡然发动,即便是元婴修士也慢了一线。 只要撞出门去,有万花寻芳楼的人管束就有得救的机会! 一线之差,能行! 赤的双脚在地上再次猛蹬,周身寒气迸发——雪舞冰封! 厅内气温骤降,元婴修士们显然没想到赤还敢动手,速度不由又是一滞! 近了! 赤脑中飞速计算着双方的位置,能行!能逃走! 然而,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清风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陡然挣扎,赤下意识地想抓住她,速度也不由随之一慢—— 糟了! 此时已是生死悠关,半点迟疑都会带来截然不同的结果。 近在咫尺的大门仿佛远在天涯,赤的前方出现了一扇坚硬的石壁! 不!不能就此认输! 赤咬紧牙关,浑身雷光闪耀,陡然向地面撞去! “不要!停下!” 手上传来拉扯之力,赤的速度再次受滞,下一刻,赤感觉自己仿佛被磅礴巨力扯住四肢,再也无法施展。 元婴修士追上来了! “你!” 从来到这个世界上,赤还是第一次被人拖累到如此地步。 不,或许这已经不能叫拖累了。 被几个元婴修士用法术死死困住,赤有狡猾的头脑、天大的本事,也没法再逃出去。 此时的赤双目血红,咬牙切齿已经不足以描述她现在杀人的心情。 她忍无可忍,如同愤怒的雄狮一般向清风咆哮:“你这个蠢猪!你做什么!” 两次,由赤在绝境中制造的两次突围的机会,就被一个猪队友如此轻描淡写地揭过了,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0261 坚持 或许是赤的表情太过狰狞,倒在地上的清风已经吓傻了,浑身颤抖,惊恐地说不清楚话,只知道一个劲地道歉:“对、对不起……对不起……” “哈哈哈,不错不错。”厅内响起了啪啪啪的掌声。 六名元婴前、中期修士自觉分开一条通道,金冠男子走到赤的面前,和她隔着透明的牢笼相望:“不愧是幽府之渊的艳王,仅凭金丹期的修为就差点从六名元婴修士手中逃走,实力果真了得。” 另外几名元婴修士这时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显然之前并未记起赤的身份。 “六名?”赤冷笑道,“想把自己排除在外?就算加上你,没有她拖累,你们也一样动不了我!” “哈哈哈,小家伙,嘴还挺硬的,你以为这样就能激怒我?”金冠男子敲敲牢壁,“人怎么可能和畜生一般见识呢?放心吧,我是不会杀你的,就算都是畜生,高档畜生的价值还是不一样的,我想天奕门一定会很高兴见到你。” “少装出一副很精明的样子了,”赤轻蔑地勾起嘴角,“不就是怕杀了我之后给某些人动手的理由,下一刻就被人挥着斧头灭门吗?” 金冠男子眼角微微一抽:“收了她的东西,我们走。” 一众人出得门去,没有注意到角落里某个怪蛋。 储物袋被收走,艳王令被扯下了,鸡腿蛋不见了,连遮羞的法衣也被强行脱下,不过这可难不倒赤,她有虚梦化实,剥掉一件又长一件,把一群企图扒光她羞辱她的修士气得够呛。 不仅是赤,清风也被关在这里。 当清风被扔进赤的笼子的时候,她本以为自己会像被投入老虎笼子的羔羊一样瞬间被宰掉,没想到赤却放过了她,只是懒得搭理她,一直在闭目修炼罢了。 清风不敢打扰赤,只好也安静地待在一边修炼。 然而没多久她就意识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赤的修行速度也未免太快了一点吧?她吸收灵气的速度简直可以用“鲸吞水”来形容,天地灵气在此时看不见一丁点的叛逆,孱弱无助地被她吸纳,拜她所赐,无论到哪里,周围的灵气浓度都低得不得了! 在赤周围修炼,清风的效率低得吓人! 不只是清风,看管赤的修士们也发现问题,可即使上报了,也得不到有效的答复,只让他们看好赤,别让她跑了。 从来没人亲眼看见过肆无忌惮疯狂修行赤,这修炼速度简直惊世骇俗,每个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就算在寒虫室,赤也没有如此集中精力修炼过,毕竟她还需要时刻注意霜冻虫的冰灵气是否充足,然而在这个将她关押、暗无天日的地方,她除了修炼什么也做不了。 是你们逼我的。 赤绝大部分时间都在刻意降低修炼速度,以避免修炼速度过快带来的麻烦,可现在她要做的事只有一件——迅速提高修为,一旦有机会…… 对于清风,赤是十分恼怒的,但看到她那张和柳星落有三分相似的脸露出楚楚可怜的模样,赤还是放弃了报复。 柳星落从未提起过她的亲人,或许是因为她以为她的家人都不在了,如果这个清风真和柳星落有血缘关系,赤不想因为自己的一时愤恨而斩杀柳星落仅剩的血亲,再说,这时候杀清风泄愤也于事无补,不如留点力气想想怎么逃走。 至于清风为什么当时拒绝逃走,赤不明白也不想明白,她不愿再和这个女人扯上关系,仅此而已。 时间悄然流淌,赤依旧不知过去了多久,她只知道自己跟着金冠男子的车队不停地辗转,至于金冠男子的身份,她却已经有了一些猜测。 这种像朝廷官吏一样的装束,她只在一个地方见过。 吐出一口浊气,赤睁开眼睛,正对上清风复杂的眼神。 清风一阵慌乱,看向别处。 “说吧,这个男人的身份是什么?”赤开口道,或许是太久没有说话,语气有些生涩。 清风呆了呆,像是没想到赤居然开口跟自己说话了,反应过来后连忙道:“我也只知道他是从其他大陆来的贵客。” 赤看着她没吭声。 “真的!请你相信我!”清风像是逮到了机会,“那一日我不是故意拖累你的,是因为不辞而别,不合规矩啊……” 赤听了就烦,皱着眉头转过头。 “娘娘交代对每一个贵客都要毕恭毕敬,礼数周到,绝对不能有丝毫怠慢,”清风似乎憋了许久,这一刻眼泪像决堤了一样簌簌滚落,“我害怕,害怕自己做得不好违背了娘娘的意愿把事情办砸了,咱们没有得到贵客——元婴修士的允许就离开,是十分不应该的。” “迂腐,你要你那破礼数还是要命?”赤只觉得好笑。 “命固然重要,”清风的回答出乎意料,“可是这世界上有比命更重要的东西啊!娘娘救了我,我的命是娘娘给的,若是为了娘娘丢掉我这条贱命,只要死得其所我就没有任何懊悔!” 清风的话说得斩钉截铁,连赤都感到惊讶。 一个懦弱又迂腐的女人,居然说出如此大义凛然的话,置自己的性命于不顾,再看她发自肺腑的眼神,绝不是在说谎。 清风对萧娘娘卑微到不拿自己当人看的忠贞,让赤都为之触动。 这就是清风的坚持吗? 身为千夫所指的艳王,赤开始有点理解清风了。 但是,理解不代表认同,赤可以为了许许多多的伙伴们拼上性命,但要她心甘情愿地成为别人的垫脚石,抛弃自我的追求成为别人的一部分,那是绝不可能的!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我很抱歉。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请求你的原谅,但是如果还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你!”清风望着赤的眼睛,一字一句真诚地说道。 啪啪啪。 掌声响起。 赤反感地蹙了一下眉,看向正阔步走来的金冠男子。 “精彩,连我都感动了,”金冠男子一边拍手,一边赞叹道,“真是个好女人,若是我的臣子都和你一样忠诚,我一定会高兴得大笑三日。” 赤没有理会金冠男子亦真亦假的话语:“过了多久了?” “不多不少,正好一个月,”金冠男子慢条斯理地回答,“艳王过得可还好?我听说你不肯吃厨师为你精心调配的兽粮,只愿意捡下人剩下的干饼吃,这么久了,会不会有些营养不良啊?” 赤冷冷地说:“不劳你费心,我不但不会营养不良,修为还涨得飞快;你不如多担心担心自己的脖子。” “哈哈哈,不会有那机会了,我们现在就启程送你归乡。”金冠男子哈哈大笑。 0262 虫群 赤的牢笼被体修搬入一条法宝飞船中。 为了防止赤逃跑,对方可谓是花足了心思,除了搬笼子的体修,还安排元婴修士时刻看守,虽然没有明说,但显然十分忌惮赤的实力。 笼子并非铁笼死物,而是有几个元婴修士轮番施展四阶禁锢法术形成的法术牢笼,每次换人看守就要重新加固一次,赤根本无法找到空隙。 赤一直默默修炼,但不代表她对外界漠不关心。 这种情况实在是太糟糕了。 或许金冠男子是出于自信和“狠捞一笔”的心态,亦或是四圣会还没有和幽府之渊开战的理由,金冠男子没有把赤交到南大陆的四圣会分会,而准备带她回中央大陆直接交给天奕门处理。 但是一旦回到中央大陆,就有无数能直接传送到天奕门的传送阵,过不了多久赤就会被送到天奕门,到时候就真的插翅难飞了。 所以现在是赤最后的机会,她必须在回到中央大陆前逃走。 只是,她该怎么做呢? 赤的修为已经金丹四层,但是比起元婴修士来还差得太远太远,难道真要再次动用冰晶寒火? 赤暗自咬牙——冰晶寒火很厉害,她还没有完全将其驯服,现在没有同伴在身边,要是出了差池,她不但会将自己置于更危险的位置,甚至会因为暴露了最后的杀手锏,彻底熄灭掉微弱的希望之火。 不到最后,不能动用冰晶寒火! 赤表面闭目修行,实则心乱如麻。 哐当! 突然,船体发生剧烈的摇晃,囚牢里的人措不及防,猛地摔了下去。 受袭了? 赤最快稳住身形,侧耳倾听。 嗡嗡嗡…… 船体小幅度震颤着,发出嗡嗡低鸣。 不,不对,那嗡嗡声好像不只是船体发出的—— 砰!门被人撞开了,霎时间,嗡嗡声扩大了数倍,犹如在耳边轰鸣一般! “怎么回事?”元婴修士急忙问那人道。 “快带着货走!有……” 话音未落,一根蓝黑相间的粗针从那人的胸口刺了进来! 那人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随即软软倒下,露出后面的东西来。 那是一只足有一人半高的大马蜂,它的尾部张着一根蓝光幽幽的螫针,周身缭绕着蓝色的气体,明显带有剧毒! 这只大马蜂没有任何修为,但光凭它方才一击毙掉一名金丹修士的手段,在场就没有任何人敢小觑它的实力! 赤惊奇地看着这只马蜂,没有修为还可以长这么大么?该成精了吧! “小心!是蛊虫!”元婴修士的厉喝让赤恍然大悟,原来是蛊虫! 蛊民有独特的虫类喂养方式,不需要它们修行,直接将其本身的力量、特性不断强化,从而使之成为既强大又嗜杀的“蛊”! 当初在守龙一号营地出现的蜈蚣都那样厉害,这会飞的马蜂,恐怕…… 元婴修士怒喝一声,船舱的通道里陡然突出百来土刺!这一招既快又狠,就连赤都感觉自己无法躲过。 众人正要感叹元婴修士的老辣,却听那元婴修士叫道:“小心!” 一名金丹修士还未做出任何反应,红色的长刺就从他的太阳穴一穿而过。 他就这样保持着迷茫的表情永远倒下了。 众人惊呆了。 “这速度是要上天啊!”赤握紧了拳头。 这只马蜂的速度远远超乎想象,一闪就能来到面前! “啊!”又是一声哀嚎。 马蜂在房间里尽情飞舞袭击,金丹修士们挨个倒下,全部被一击毙命! 短短几息时间,房间里就只剩下元婴修士和牢笼里的赤清二人还活着,大马蜂却丝毫未损! 赤不知道该不该庆幸,囚禁的笼子居然变成了保护伞! 元婴修士脸色发白,手下惨死在眼前,他这个元婴高手竟然没有丝毫办法阻止! 但是…… 元婴修士眼中露出愠怒的火光,以他的身体为中心,一圈圈的金色纹路席卷开来,一波又一波,在房间里冲撞! 墙面震颤,石块簌簌下落。 沙沙…… 元婴修士猛然抬头,从袖中扔出一物! 一头金色的雄狮咆哮而上,一口咬住一物。 不,不是咬住,金狮子一口下去,正咬在翅膀破裂的马蜂头上,马蜂的头脆弱无比,就像个鸡蛋一样咔的一声碎成数块,落下蓝色的浆液,而金狮子则很快变小,化成一座小小的狮子雕像回到元婴修士手中。 脆皮…… 赤没想到这只蛊虫会被如此轻易的杀死,不过略一思索她立刻有所明悟:看来蛊虫的确是各有特色,蛊民们就是将虫子的特性发挥到极致,却完全没有想过要弥补它们的短板。 哐当! 大船再次剧烈摇晃,地面出现一条裂纹! 元婴修士焦头烂额,现在没有手下的体修代劳了,难道只能靠他来抬赤的笼子?可如果扛着笼子,又遇到方才那种马蜂就危险了 不等元婴修士纠结,嘎吱一声,地面的裂纹裂成了缝隙。 嗡嗡…… 不好! 元婴修士脸色大变。 蓝色的飞虫从裂缝中蜂拥而出! 元婴修士正想堵住裂缝,洞开的房门外传来杂乱的嗡鸣。 惊惧地回过头,元婴修士脸色铁青。 蓝白两种颜色的马蜂、蛾子、瓢虫……乱七八糟地一起涌了进来! 这些虫子虽然比不上之前那一只大马蜂的破坏力,可数量太多了,无孔不入,最重要的是仿佛无穷无尽,元婴修士焦头烂额,地面上已经铺满了虫尸,可那些虫子依旧像洪水一样涌进房中。 必须逃走! 元婴修士向门口奔了两步,却想起金冠男子的旨意——赤不得有失! 该死! 元婴修士只得退回笼子旁边。 咔咔…… 破裂的声音越来越大,但元婴修士的视线完全被虫子遮蔽,什么也看不到。 他心中退意越来越盛——不如丢下赤逃走吧?就算赤死了金冠男子震怒,这里毕竟不是中央大陆,金冠男子手里没有足够的人手在南大陆抓他,逃脱的可能性很大,虽然少了门派的俸禄和资源,但他已经是元婴期,只要活过这一劫,别的还有什么不好说的呢? 这么想着,元婴修士已经准备夺门而逃啊了。 咔嚓……哗啦啦! 然而就在他想从门口逃走的前一刻,四面八方响起破碎的声音! 原本被房间限制的虫群呼啦一下散开,元婴修士头顶上落下好几束明媚的阳光。 出来了? 元婴修士一喜,下一刻却又是一惊。 他们乘坐的可是四阶法宝——仁龙船啊!这种情况岂不是说四阶法宝竟然被一群虫子给攻破了? 不需要他等多久,脚下硬实的地板也开始坍塌! 元婴修士赶紧抓住赤的笼子,御起飞行法宝——玉鹰,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仁龙船土崩瓦解,彻底沦为一堆废铁,向地面掉落下去。 0263 独角仙 仁龙船完蛋了,但它的破裂也不是没有好处的,此时所有尚且存活的修士终于没有了墙壁的阻隔,彼此都能看见,尽管有虫子在耳边嗡鸣,却还是聚到了一起。 赤依旧安稳地待在笼子里,被元婴修士拖入队伍中。 她举目四望,哗,真是凄惨呢。 虽然她只有被运进运出的时候才能看到外面的情况,但也知道原本跟着金冠男子的随从少说也有数百人之多,而如今,活着的都是金丹期以上的修士,总人数不到三十,可见死伤惨重。 不过虫子肯定死得更多,修士们合到一处,防御攻击辅助配合下,虫子再也无法伤到他们分毫,被成团剿灭,不多时,天上只看得见零星的虫子了。 只可惜这样的结果显然不如人意,所有人的脸色都十分难看,再加上撕裂的法衣和伤口,原本光鲜的一群人就像逃难的一样。 赤很想笑,但是她还是识时务地忍住了。 平时金冠男子可以任她破口大骂却满面淡然,那是为了显示他宽广的胸襟,以及迎合他那句“不和畜生一般见识”的话;而此时他的心情显然糟透了,如果赤还去激怒他,指不定他会暴怒而起对赤做什么恐怖的事情。 赤可不认为金冠男子是心胸开阔的人。 “仁王大人,没有发现蛊民的踪迹。”此时,一名满脸血污的金丹后期修士从下方的丛林中飞上来,对金冠男子道。 仁王。 赤眼角抽了抽,果然是仁颂门吗?不过当初她在仁颂门看到的是“小仁王”,这金冠男子如此面生,莫非是大仁王? 金冠男子满身戾气,刷的一声抽出腰间的宝剑架在金丹修士的脖子上:“什么?没有蛊民?那你倒是说这么大一群蛊虫从何而来?为什么攻击本王的宝船?” 见金冠男子大怒,金丹修士惊恐地跪下:“仁王大人饶命啊!小的,小的真的没找到蛊民!小的绝不敢欺瞒大人!” 一名白须元婴修士见状劝道:“仁王大人,我方损失惨重,急需人力,先留他性命回去再罚也不迟。” “哼!”金冠男子猛地抽回剑,在那金丹修士脖颈上划出一道血痕,“今日就饶你狗命!” “谢大人!谢大人!”金丹修士心有余悸地退下。 “奇了怪了,不是蛊民所为,怎么会有如此之多的蛊虫?”金冠男子疑惑地说着,突然,他目光一凝,望向天地相交之处。 众人也赶紧望了过去。 一个小小的黑点出现。 有东西过来了! 众人屏息等待。 越来越近的……一名修士突然打了个寒颤——天气好像变冷了? 嗖嗖…… 丝丝冷风刮过,越来越多的修士意识到不对。 小黑点迅速放大,眼前的树枝上同时开始凝结白霜。 不会吧…… 当众人看清楚来物后,均是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一只马车大小的独角仙,身体一半冰晶透亮,连内脏都能从外部看得清清楚楚,而另一半虽然是蓝色却一片浑浊,就像蕴含着浊气一样。 众人无不警惕,不只因为独角仙奇特的外表,更是因为它的修为——元婴前期! 一时间,众人有点分不清楚了,这到底是只正常修炼的虫子,还是蛊虫有了修为? 但是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这只独角仙的尸体一定很值钱。 元婴前期而已,金冠男子这边可是有六名元婴修士啊! 金冠男子轻蔑一笑,指挥众人对逐渐接近的独角仙发起进攻! 他们没注意到的是,笼子里的赤脸色微变,双目游离,似乎已经准备夺路而逃了。 元婴修士们纷纷从护罩里飞出,而金丹修士们则聚在一起,相互扶持,信心满满地迎了上去。 赤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独角仙上,偷偷挪到笼子的一角,将左手悄悄贴在拐角处。 清风注意到赤的动作,不过这一次她倒没再做出愚蠢的举动,反而像不经意一样遮在了赤的前方。 这个角度,已经飞到队伍前面的元婴修士是没办法再看到赤的动作了。 赤瞥了一眼清风的背影,默默无语地凝聚灵气。 一股似寒似灼的气息从赤的手掌心微微散出,若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在她手掌里有一团小小的火焰,雪白的火焰中偶尔闪现出几条红丝。 灵气铸成的牢笼开始缓慢融化! 赤紧咬着下唇,她的注意力几乎都在自己的左手上了。 快啊!快啊! 赤不断默念着。 呲的一声传来。 烧穿了! 赤大喜!下一刻却一愣,前方的人群变得嘈杂起来! 有情况?赤赶紧回神——不对啊,刚才有这么冷? 没错,原本晴朗的天空和绿影婆娑的大地,此时被漫天北风和皑皑白雪填满,就像从初夏陡然返进了深冬一样! 砰! 一道蓝光喷射在护罩上,伴随着咔咔的响声,冰花在不住抖动的护罩上蔓延开来,赤可以看见金丹修士们惶恐的侧脸! 与此同时,天空中不住地响起爆音和光芒,元婴修士们和独角仙战得相当激烈。 环顾四周紧张的金丹修士们,赤嘴角露出一丝邪恶的笑意。 砰! 震耳欲聋的爆音来的突然,金丹修士只觉双耳像失聪了一般,他惊恐地看向自己的身体,却发现自己好好的,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他紧张地抬起头,护罩也好好的啊? 那刚才的爆音和振动……? 突然,他看见前方的同伴回过头,紧接着便神色慌张地冲他大叫。 什么? 他听不见那人说了什么,茫然地看着对方,直到自己的脖子上传来凉飕飕的触感,紧接着就发现自己似乎长高了一截。 发生了什么?他到死也没有明白。 “天哪!赤出来了!” 犹如看见饿虎出笼,金丹修士们慌作一团。 独角仙虽然厉害可那是在护罩外面啊,众人齐心,保命应该没有问题,可赤从笼子里出来了,人还在护罩里面,他们岂不是成了她的口粮? 没有理会金丹修士们的慌乱,赤一把扯开死掉那人的储物袋,只听乒乒乓乓的声音响起,乱七八糟的东西掉满了护罩。 赤面露喜色,立刻捡起一把红色的宽刃剑——这可是三阶上品飞剑,比自己以前那堆垃圾好多了! 赤提起宽刃剑,照着金丹修士们就砍! 金丹修士们连连惊呼,指望元婴修士来救——这么狭小的地方,还要顾及同伴他们根本不是赤的对手,完全是一边倒的屠杀啊! 当他们回首看时,心却更凉了。 六名元婴修士陷入苦战! 更令他们惊恐的是,那怪异的独角仙修为居然涨到了元婴中期! 怎么可能!打斗中进阶虽然不是不可能,可也不能从元婴一层跳到元婴四层吧!这是什么怪物! 慌乱中的他们没有注意到,独角仙浑浊的一半身体比方才要剔透了许多。 前有怪物独角仙,后有怪人艳王赤,他们该何去何从? 0264 解救 “散开!散开!” “往哪散啊这!” “打开护罩!” “可是!” “快打开!不要命了吗!” 由多人共同支撑起的防御护罩就像被顶梁柱支起的房屋,只要有一根柱子倒塌,房屋都会震上一震。 也不知道是支撑护罩的修士被赤杀了还是有人惊惧之下主动放弃,护罩出现了一个短暂波动。 赤嘿嘿一笑,好似早知道结果一般,一道迅捷的斩击飞向护罩。 冰封冻牙! 护罩被打得摇摇欲坠,但到底是好几个修士合力而为,还没难么容易破碎,就在所有人庆幸稳住的时候,赤微笑着将脸转向面前的修士们。 刚放下的心重新悬起,而且悬得更高! 幽府之渊的艳王,在筑基时代就有单挑十二同阶天才的记录,现在他们只是二十几个普通修士,怎么可能挡得住她? 不少人已经心生退意,赤强势的表现和恐怖的名气让这些出身中央大陆的修士感到无比心惊。 就在金丹修士们心神失守之际,啪的一声,护罩受到猛烈的轰击,爆碎开来。 密切关注各方动向的赤见机一个闪身飞了出去! 不过她这一出去倒是让金丹修士们心头涌现出庆幸的感觉。 “你们做什么?让她逃了你们一个也别想活!”然而还没庆幸多久,充满杀机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是仁王大人!他发怒了! 金丹修士们噤若寒蝉:这位大人可不是什么善茬,要是惹恼了他,下场…… 赤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介金丹修士,比起被仁王大人处置,恐怕还是死在战场上轻松,至少自己的家人不会受到牵连。 金丹修士们再不敢耽搁,群起向赤攻去! 赤到底不擅长飞行,在空中面对二十来个金丹修士的夹击顿时陷入被动。 “可恶!”赤懊恼无比,自己这飞空的能力也未免太拖后腿了一点! 气归气,赤却只能尽力躲闪反击,寻找机会向丛林里逃窜。 让她意外的是,这些刚刚还一副胆小模样的金丹修士竟然和打了鸡血一样拼命围攻她,全然不顾自己的生死,这反而使她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 见赤萎靡下去,金丹修士们精神大振——原来幽府之渊的艳王也没有传说中那么强势,有救了! 双方打得激烈,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天边又有一物快速接近! 赤完全被困住了。 没有了夜寒梭,她的冰法力量大打折扣,没有长枪,她的冲锋技能几乎被完全封印,火法在低温下难以施展,唯有雷法还算出彩,可在被过多敌人围攻的情况下她不敢乱用会消耗大量灵气的霹雳类,雷旋电蛟又只能应付单个敌人,当然,最为致命的还是她那撇脚的飞行技术,如果不是双手骨甲坚硬异常,赤的反应又快得出奇,她早被群殴致死了。 困难,太困难了! 赤紧咬着牙齿,活动范围越来越小。 难道真的只有…… 匆忙之间,赤瞭望了一眼元婴期战团,那边更是恐怖。 那诡异的独角仙竟然已经成长到了元婴后期!这是什么修炼速度啊!最令人惊愕的是,独角仙的修为没有丝毫虚浮的迹象,它的修为之稳固比起赤都不遑多让!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东西? 古怪独角仙的存在让赤不敢轻易动用冰晶寒火,可是她的形势愈发地岌岌可危,若是再不做什么,必然会死! 就在赤反复掂量准备决断之际,毫无预兆的,一道寒光闪过,一名金丹修士身首分离。 赤一怔。 是谁? 接下来,一个、两个、三个…… 越来越多的金丹修士死于非命,赤压力大减的同时也终于看清时一群不速之客闯入了战场。 女人,全是女人! 难道…… 赤眼角猛地一跳。 “清风,穆炎,你们可还安好?”娇媚的女生响起。 赤反手杀死自己身边最后一个金丹修士,意味深长地看向来人:“萧娘娘,你可来的真巧啊。” “大胆!”萧娘娘身边几名女子同时对赤怒目而视。 “娘娘!多谢娘娘相救!”清风被人接到萧娘娘的法宝船上,热泪盈眶地深深下拜。 “清风,你受苦了,起来吧,”萧娘娘温柔的说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清风起身,赶紧将事情经过简述一遍。 “哦?你是幽府之渊的艳王赤?”萧娘娘听完,饶有兴趣地望向赤。 赤耸耸肩:“娘娘何必装作方才知晓?” 萧娘娘摆摆手:“艳王这就错怪我了,南大陆与你们中央大陆不同,消息闭塞得很,特别是我们毒寨蛊域,除了虫鸟大会几乎不与外界通消息,虽然我知道幽府之渊艳王的存在,却未见过你的真容。” 赤扫了一眼周围的女子,见她们都一脸茫然,不由有些动摇。 她回想起之前清风听到金冠男子说她是“幽府之渊艳王”时,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难道萧娘娘真不知道她的身份,这一切都是意外? 赤将信将疑,搞不清楚这萧娘娘葫芦里卖什么药。 “艳王身处高位,我们这小小的香水行可不敢留,艳王还请自便吧。”萧娘娘淡然地说着,目光转向了前方激烈的战场。 萧娘娘带船出现,确实算是救自己于危难之中了,但她并未因此顺势和幽府之渊攀上关系,应该是对此并无所图吧? 赤沉默片刻,对萧娘娘道:“多谢娘娘救命之恩,我就告辞了。” “嗯,艳王请便。”萧娘娘的注意力仍在战场上,看独角仙的眼神闪闪发光。 赤飞了一段又转过头道:“既然萧娘娘救了我,有句话我还是得说,这只独角仙有古怪,它的修为从元婴初期一路飙升到元婴后期,从不敌到全面压制对手不过短短一炷香的时间,看起来不久之后它就要到达元婴大圆满之境,这家伙恐怕不是易与之辈。” “多谢提醒。”萧娘娘笑着说,可显然不以为然。 赤微微一叹,却不再说什么,头也不回地向丛林里飞去。 萧娘娘对自己无意,大仁王等人被独角仙压制,自己应该能安全撤离了吧? 赤这么想着,一头扎进树丛里。 就在她落地的瞬间,陡然听到上方传来女子的惊呼,接着就是几声惊天的爆破声,带着森然寒意的冲击波从后方荡来! 赤被推得飞了出去,身体温度陡降,不过片刻皮肤上就起了一层白霜。 好可怕的寒气! 赤大吃一惊,连忙催动冰晶寒火将这过度的寒气吸收。 好不容易稳住身形,赤立刻就想逃走。 然而就在她抬头的瞬间,表情瞬间僵硬在脸上,在她眼前,一个晶莹剔透的怪物巍然而立。 0265 联系 赤盯着眼前的怪物一动也不敢动。 一语成谶。 现在她眼前的独角仙已经是元婴大圆满之境! 乖乖,这成长速度,说出去足以让全修真界疯狂吧? 赤咽了一口唾沫,僵硬地和独角仙对视着。 独角仙的身体几乎完全透明,唯有腹部还有一小块包裹在白雾之中。 它想干什么? 赤的目光慢慢上移,只见独角仙的头角上似乎有什么东西。 她稍微歪头一看。 哗!是个人!死人! 此人正是六名元婴修士中的一个! 赤不知所措。 独角仙动了动,死去的元婴修士顺着它光滑的外壳滑下,啪的一声掉在赤面前。 这是干什么?向我示威? 赤莫名其妙。 突然,她看见一物从尸体的衣襟里滑了出来。 “我的储物袋!”人穷志短,赤一个跨步冲上前去,一把将储物袋捞入怀中。 她双手颤抖地打开储物袋,果然,那些垃圾都在里面,唯独少了夜寒梭! “夜寒梭!你把我的夜寒梭弄哪去了!”赤怒火冲天地抓住尸体的衣襟疯狂摇晃。 啪! 雪花飞了赤一脸,独角仙的一只脚穿过尸体将赤跟前的地面插出一个大洞。 赤受到惊吓赶紧放开尸体,惴惴不安地盯着那只独角仙:“你想做什么?” 独角仙没有说话,大概是不会说话吧,再次一动不动地站在赤面前。 赤看了它一会儿,小心地后退一步。 啪! 又是一声响,雪花飞了赤一后背,独角仙的另一只前足插在赤的身后,比起身体来说小小的脑袋凑近她,一双蓝色的眼睛死死地盯住她手里的储物袋。 “这家伙想要储物袋?”赤想了想,没了夜寒梭,这储物袋里剩下的都是垃圾,没了就没了吧。 然而独角仙却没有动,就这么木木地看着储物袋。 赤不满地忘了一眼独角仙袖珍的脑子——和虫子交流真费劲。 她挠挠头,突然心中一动。从储物袋里掏出一个水果罐头。 独角仙的眼睛陡然睁大。 有门! 赤赶紧打开水果罐头,迅速将里面的水果倒进独角仙张开的嘴巴里。 看着面前的大块头满足地嚼着水果,赤感到十分不可思议。 “你怎么知道我这儿有水果啊?”无语之后,赤又一阵疑惑,储物袋加罐头两层封锁,可以说无色无味了,独角仙总不能隔着储物袋闻出来吧? 砰咚。 一个东西掉在她头顶。 赤吓了一跳,赶紧将它抓下来,一看却傻眼了:“鸡腿蛋?怎么是你?” 鸡腿蛋和一个月前没什么不同,一见到赤就高兴地求抠抠,完全不会交流。 看着眼前口不能言的一大一小,赤突然明白了什么。 独角仙该不会是鸡腿蛋引来的吧? 不过独角仙这样巨大,一小坨水果怎么可能满足它? 赤只好把兜里的水果罐头全部拿出来喂它,心想要是一会儿不够吃,这家伙会不会把自己给吃了? 那样的惨案到底还是没有发生,就在水果罐头将要耗尽的时候,独角仙竟然自行退后了。 它六只脚向下一缩,像下蛋的老母鸡一样坐在雪地里,腹部那团白雾逐渐闪耀出冰凉的光芒,越来越盛。 赤不由自主地抱紧了双臂——好冷! 几息之后,赤完全无法忍耐,即便她用灵气奋力抵抗,体内的冰晶寒火努力吸收,也完全无法抵抗此地的冰寒。 她开始慢慢退后。 独角仙没有动,身体却愈发的亮了! 现在的独角仙,就像一个锃亮的白银,它的气势在光芒中逐渐攀升。 与此同时,赤感觉自己体内,冰晶寒火上缠绕的最纯净的冰灵气也不受控制地涌了出去,卷入独角仙体内。 “天、天、哪、哪……”赤被冷得打颤,浑身寒霜地说着。 鸡腿蛋高兴地在赤肩膀上跳动着,很享受扑面而来的寒意和汹涌的灵气。 天地灵气疯了一般向独角仙汇聚而来。 元婴大圆满突破,提高、提高、再提高。 赤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已经散发出化神期威势的光团,这是奇迹吗? 光芒逐渐收拢,呈现在赤面前的,是一个淡蓝色的水晶独角仙,在它小腹位置,一朵纯白的火焰静静燃烧。 “果、然。”赤忘记了冰寒,失神地看着那团熟悉的火焰。 没错,那是冰晶寒火,这只独角仙体内也有一样的异宝。 “谢谢。” “诶?”赤仿佛听见一个沉稳的声音说了话,下一刻却发现独角仙腾飞而起,霎时间便从她视线里消失。 温度回暖了。 赤鼓起火灵气将身上的冰霜全部蒸发,御剑飞上空中,却见空中空无一物,无论是金冠男子等人还是萧娘娘的大船。 去哪了? 赤找不到线索,只能飞了下去,在元婴修士的尸体上翻找起来。 没有艳王令和夜寒梭。 赤颇为失落。 这两样东西对她来说极其重要,艳王令是身份的象征,并且会教她厉害的法术,而夜寒梭,对她来说更像伙伴。 冰雪已经开始融化,赤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她现在能安慰自己的是鸡腿蛋自己找回来了,而且她猜测独角仙和那群蓝色昆虫的出现和鸡腿蛋也有关系,并且,元婴修士尸体上的储物袋里,可是有大量财富的,她有很长一阵子不需要为钱担心了。 抠抠鸡腿蛋蠢萌的身体,赤心里稍微好受了些。 “夜寒梭是好东西,艳王令的价值更是巨大,恐怕都在大仁王手上,我必须找他,但是现在我的能力……”赤摇摇头,任意选择一个方向,“我们走!” 白牙寨是毒寨蛊域南部的一个偏远的小寨,寨内原本没有金丹修士,也没有蛊民,每当“虫灾”或“瘟疫”来袭,总会死伤惨重。 但生活在南疆,白牙寨自有其对付灾害的一套办法,虽然极其艰苦,却还是一次次从灾难中挺了过来。 但是今年不同,这一场吸血虫灾害规模空间,白牙寨在艰苦抵御三天后,每个人都已经精疲力尽,然而虫子却依旧绵延不绝。 这一次,怕是挺不过去了吧? 每一个人都面色惨然。 就在他们以为最后一层防御墙要被无尽的吸血虫攻破的时候,气温陡然降了下来,冰霜四起! 就在人人以为灾变,天要亡我的时候,冷气却消退了,墙外的虫声也消失了。 怎么回事? 等了许久也没有动静,寨主战战兢兢地打开寨子的大门查看。 是个女子。 他看见一个略显单薄的女子站在门前。 老人敬畏地望着着她,寨子里的所有人好奇又害怕地望着她。 金丹修士。 如此年轻的金丹修士。 如此年轻,还极其擅长冰法的金丹修士。 她穿着古怪,那服饰是从未见过的款式,她神情淡然地站在群虫的尸体中,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0266 差价 小雪今年十一岁,她从五岁就开始就跟着大人们修行,经历了一场又一场的灾害,在饥饿和瘟疫中挣扎,好不容易活了下来。 过早开始修行容易伤到经脉,但是白牙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在这里,只有强健的体魄、充足的灵气才能活下去,就算伤到筋脉也比活不到成年就夭折要强,因为这里是毒寨蛊域南部边陲、距守龙战线仅有五千里远的白牙寨,资源匮乏,瘴气毒虫颇多,难以生存。 今年的虫害十分可怕,听大哥说,他活了三十七年,还没见过如此遮天蔽日的吸血虫,虽然人呢想办法堵住了寨子的所有缝隙,但面对不断轰击外墙的虫雨,他们的力量显得如此微小。 白牙寨大概是走到尽头了吧。 那一天,小雪听见寨子里的老人喃喃自语,她很懵懂,却同样绝望。 然而,她来了。 小雪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当时的心情,她只知道自己看见那个站在虫尸堆里,一脸轻松地向她们打招呼的女人的时候,激动得什么话也说不出,待她回过神来,眼泪已经浸湿了她胸前的衣襟。 如果那个女人没有来,白牙寨已经毁灭了吧,绝不会有现在这样的景象。 小雪抬起头,看着比原来厚了许多的围墙和房屋、田里长势喜人的毒焰草,开心地咧嘴傻笑起来。 “小雪笑什么呢?好傻哦!”其他孩子的嘲笑声将小雪惊醒。 小雪不由红了脸,转头奔进爷爷房中。 打开房门,两个身影引入眼帘。 “爷爷!穆姐姐!”小雪欢喜地跑上前去。 白牙寨主赶紧将小雪拉近怀里:“小雪,在前辈面前不可无礼!” “无妨。”赤无所谓地笑笑。 “小雪真顽皮,没看见爷爷在和前辈说事情吗?”赤不在乎,可白牙寨主哪敢放任小雪无礼,“跟你说多少次了,要叫前辈!” “穆前辈。”小雪吐吐舌头,不情愿地叫道。 赤揉揉鼻子,其实自己小时候可比小雪疯多了,那是打架斗殴啥都干过了。 白牙寨主将挣扎的小雪卡在自己怀里,对赤道:“穆前辈方才所言极是,我们这里确实没什么强者,大寨子都要深入腹地一些才有,最大的城市也是据此两千里远的极千城。” 赤奇道:“这里离守龙战线那样近,不怕守龙军打过来?” 白牙寨主笑道:“怎么会呢?我们这里要粮食没粮食,要矿产没矿产,反而瘴气毒虫遍地都是,是真正的穷山恶水,打过来对四圣会有什么好处?” “也是,”赤又奇道,“那你们怎么不搬去好些的地方?” “祖祖辈辈都在这里,”白牙寨主叹息道,“况且好地方都有大寨子占了,我们这些小民也住不进去啊。” “可你们这里买卖都不方便,怎么发展得起来?”赤始终觉得住在这里不是明智之举。 出乎赤的意料,白牙寨主却抚着胡须笑了起来:“穆前辈这次可就猜错了,咱们这里别的不行,贸易可是很不错的。” “哦?此话怎讲?”赤感兴趣道。 白牙寨主刚要说话,突然听见门外有壮年男子叫道:“寨主,老郑来啦!” “嘿,总算是来了,这小子今年晚了许多!他再不来咱们麻烦可就大了!”白牙寨主喜道,“前辈可愿随我见见老郑,到时候您就明白了。” “好。”赤掂量着反正无事,便随白牙寨主一同出门去。 刚一出门,就见一南大陆西部打扮的中年筑基修士站在门口,风尘仆仆的,显然跑了许多路途,想必就是老郑了。 老郑见了白牙寨主刚想问好,偏头却又看见赤,不由受惊:“额?前、前辈?” “郑小子,你别慌张,”白牙寨主连忙拉住老郑的手,“这位前辈是自己人。” 老郑连忙向赤行礼:“晚辈失礼了,还请前辈不要怪罪。” “无妨,你们说你们的。”赤拉着小雪站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着二人。 老郑见赤衣着怪异,却没有阻挠的意思,终于放下心来,取出一个小瓷瓶:“筑基丹三颗,寨主要几颗?。” 三颗筑基丹?这可是五十四万红玉啊! 赤暗暗吃惊,她亲自卖过筑基丹,知道其价值,在白牙寨住了十来日,她大抵清楚白牙寨的底蕴,比起当初天奕门附近的小家族可差了十万八千里,这个数目根本不可能拿得出来吧!侵家荡产买一颗都费劲! 然而白牙寨主却大喜道:“郑小子够义气啊,这三颗我都要了!” 赤更加惊讶,白牙寨主一颗的钱都拿不出来,竟然还买三颗?难道是看自己在这里,打算杀老郑抢丹药了? 然而老郑没有露出丝毫惊异的神色:“好勒,不过寨主啊,这回毒焰草我只要两百就够了,余下的哪一颗吗……嘿嘿。” 白牙寨主吃惊道:“好哇,你小子,居然敢打根木草的主意!” “不愧是寨主,你我相交多年,小子这点心思果然瞒不住你,”老郑嘿嘿笑着,“那么寨主意下如何啊?” 白牙寨主瞪了他一眼,终于咬牙道:“好!成交!” 于是赤就眼睁睁地看着白牙寨主用两百根毒焰草和十根木根草换回了三颗筑基丹! 这是等值交换吗? 赤感觉自己脑袋有点算不清账了。 她可还记得几日前从镇上回来的青年说毒焰草涨价了,一根卖了二百一十块红玉呢。 可看白牙寨主和老郑的模样都很满意,显然是双赢的交易。 老郑交易完毕便匆匆离开,赤只好跟白牙寨主进了内屋。 见赤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白牙寨主笑道:“穆前辈可是觉得我赚大了,而老郑亏了?” 赤也不隐瞒:“是啊。” “并不是,老郑是从千阙寨过来的,那里筑基丹就是烂大街的货,价格便宜着呢,而我们这里毒焰草和木根草却同样卖不起价,”白牙寨主说,“不过我们的东西到了对方的地盘上,那价值就大不一样了。” “我们这里资源匮乏,到处都长毒物,很少有地方能种植炼制筑基丹的灵草;他们那边没有天然的瘴气和伴生的虫子,也养不出毒焰草和木根草,所以我们不过是交换了一下,他能拿毒焰草、木根草过去卖高价,我们也拿到了筑基丹给孩子们提升修为,何乐而不为呢?”白牙寨主欣慰地抚摸着白瓷瓶说。 0267 白牙功法 赤惊异之余,又觉不对。 “千阙寨?千阙寨和这里中间不是隔着守龙战线吗?老郑才筑基期,怎么闯得过来?”赤怀疑地问。 守龙战线打得尸横遍野,一个不小心军队都能团灭,何况筑基修士? 白牙寨主长叹一声:“想赚大钱,风险肯定是要冒的,不过我们这里到底是穷乡僻壤,管理不会那么严格。” 既然双方你死我活,那任何一个突破口都不能放过啊,这和穷乡僻壤有何关系? “守龙战线不是打得很激烈吗?”赤依旧不明。 白牙寨主道:“我们这边是穷山沟,对面是荒地,除了千阙寨,也没几个人多的地方,四圣会又不管,去哪就近抓人来打仗呢?” 想起在满鱼码头被抓壮丁的事情,赤觉得好像还蛮有道理的。 “已经是贸易地了,”白牙寨主眼中露出希望的色彩,“我们这些边陲小寨就盼着千阙寨的商人过来,那些小子除了市侩点,人也挺不错的。” 都是普通人而已,本来就不是穷凶极恶之辈。 赤点点头:“那这守龙战线到底是怎样形成的呢?不管怎么说,把荒地和山沟隔起来也没意思吧?” “谁知道呢?”白牙寨主耸耸肩,“那是上面人的意思,听说也是四圣会的意思,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反正我们世世代代住在这里,也搞不懂怎么就开战了。” 从白牙寨主口里问不出个所以然,赤也没打算深究。 到底是南大陆,和她并无关系,再说,白牙寨主长久居于此处,那些麻烦的上层布局他也接触不到。 赤现在最高兴的是自己从白牙寨返回千阙寨是有较大可能的。 那些筑基期的商人都能通过,她没有通不过的道理,如果想要再保险一点,就找个商人跟着回去不久好了? 不过难得来一次毒寨蛊域,赤可不想空手离开。 蛊虫就算了,毒法她可是眼馋得很。 赤询问白牙寨寨主,想问问他哪里有毒属性功法卖,反正赤捡了元婴修士的储物袋,现在是前所未有的阔绰。 白牙寨寨主闻言,立刻热情地指点了好几个地方,末了却又迟疑道:“前辈待小寨恩重如山,小寨其实也是有祖传的毒属性功法,只是品阶太低,如果前辈不嫌弃,尽管拿去看。” 白牙寨的毒法吗? 赤其实并未抱希望。 要是这是个厉害的毒修功法,这个寨子怎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不过看看总是无害的。 赤便借来白牙寨的功法一观。 这个决定让白牙寨主喜出望外,不断跟村里的小辈们说要尊敬穆前辈,不懂的向她请教。 赤也明白白牙寨主想借这机会让自己多指点指点白牙寨的青少年们,毕竟此处少有金丹修士,特别是自己这样纯洁善良又空闲的金丹修士经过,能被提点提点,说不定受益终生呢。 白牙寨的小孩们比赤当年可规矩多了,听话的小孩总是容易让人心生好感,赤也不例外,一边感叹真是好孩子,一边顺便指点。 只是白牙寨这些人哪里知道赤的实力远超同阶,还以为她是普通金丹修士,岂不知得到她的指点白牙寨已经占了大便宜。 赤本来仅想稍微修习一下白牙寨的功法就离开,然而她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这个功法很特别! 要知道大多数功法都是集中修炼一、两个属性的灵气,毕竟这样吸收起来简单快捷,可白牙寨的功法偏偏是五系全修,并且能将五行灵气全部转化为五行毒素! 这样的功法给普通人修炼怎么可能快得起来? 另外,赤发现用这个功法转化的五行灵气很弱,以她的修为直接施展五毒的话,恐怕都无法对筑基修士产生实质性伤害。 但是这个功法就真的没用了吗? 不,恰恰相反。 众所周知,能直接使用五异属性的修士极少,毒作为一种平常几乎不可见的属性更是难得,修士们使用的火毒、水毒等都不过是用别的属性模拟毒属性罢了。 白牙寨的功法别的无甚特别,可偏偏能在五行毒素齐聚的时候融合成真正的毒灵气! 这可就是太神奇了! 赤看到之后顿时兴奋,但当她询问过白牙寨主后,才知道想要融合极度困难,这需要极其精确的毒素和灵气操控能力,完美控制五种毒素的比例和融合速度才能实现。 如今的白牙寨反正是没有一个人成功过。 白牙寨的人不行,不代表赤不行。 赤也是个好胜心强的主,遇到感兴趣的东西非要试个结果不可。 于是赤就在白牙寨久住了下来,她要尝试融合五中毒素。 让赤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她这一住,竟然就是九个年头。 金绿蓝红黄五中颜色在五指上凝聚,赤将五指向中间一合! 斑斓的光满闪过,一种全新的灵气出现在手心里。 毒灵气。 真正的毒灵气就是这样。 “穆姐姐好厉害!”孩子们崇拜地望着赤。 虽然寨主要大家叫赤前辈,但孩子们还是喜欢“姐姐”的称呼。 赤笑了笑,其实她有右手的骨甲,并不需要转换五行毒素成毒灵气,但教教这些没有骨甲的孩子们,帮助他们理解自家的功法也不错。 在白牙村呆这么久出乎赤的意料,但她并无任何后悔。 白牙寨功法的难度很大,连赤都做的十分费劲,而且她虽然身体整体对十种属性亲和性相同,但细化到双手,对不同属性的亲和性却是不同的。 在练习白牙村功法的时候,赤对灵气的掌控能力越来越强,她现在已经可以轻松地在同一只手的五根手指上施展出五行属性灵气,不过五异属性恐怕是做不到了。 随着她对灵气的操控越来越精细,她的修为涨得更快。 金丹六层巅峰! 赤的修行速度说出去恐怕要羞死一群天才。 不过这九年对赤的战斗力提升却十分有限,毕竟她没有任何战斗经验和法术提高。 是时候离开了呢。 “穆姐姐,你要走了吗?”孩子们不舍地望着赤。 赤站在飞剑上冲她们招手:“别哭丧着脸啊,你们难道不该对我说‘狼毒会加油’吗?” “呜呜,可是,我们以后还能见到穆姐姐吗?”一个小男孩忍不住落下了眼泪。 赤尚未回答,一只白皙的细腕抚在男孩头上:“只要努力,就一定能见到的,因为我们都是修士啊。” “说得没错,”看着那个面容已经变得成熟的筑基期女子,赤咧嘴一笑,“各位保重,小雪保重,我去了!” “啊?”小孩们还未来得及叫住赤,就见遁光闪过,天上再无一人。 0268 三级寨 “听说了吗?今年狼毒会竟然有三级寨参加!” “我的天,三级寨?他们温饱解决了吗?哈哈哈。” “谁知道呢?毕竟狼毒会的奖金很丰富啊,说不定是饿得神志不清了?” 王盛达默默喝着杯里的青稞酒,眼睛略微向旁边那桌斜了斜。 那桌人显然没有注意到他微小的举动,还在高谈阔论。 “往年也有冲昏了头的穷寨子来参赛,不过最低也是一级寨,三级寨赶来参加这等比赛,也太不自量力了吧?” “是啊,三级寨连金丹修士也没有,要知道狼毒会可是允许化神以下所有修士参加,来参赛的至今最弱都是金丹修士,一群筑基跑来和人比,怕是自取其辱哦!” “嘿嘿,要我说,也不是没好处,要是第一轮遇到他们,那就等于立刻晋级,安慰奖就稳了。” “你这么说还真是啊,真想第一轮遇到他们。” “他们叫什么寨来着?” “谁知道呢?那种三流货色,谁会去记啊。” 王盛达默默吃完酒菜,站起身来向楼梯口走去,谁知经过旁席的时候,正巧有人起身,瞬间和他撞在了一起。 王盛达皱眉,那人一脸愠怒,转头就要开骂,却在一瞬间看到王盛达的脸,立刻由怒转喜:“呀,这不是王盛达王寨主吗!久仰久仰!” 他说着就想握王盛达的手。 王盛达立刻退开一步,面无表情地下楼去了。 等王盛达的身影离开不久,这人脸上的笑意陡然消失,只听他“呸”的一声吐出一口唾沫:“什么王寨主,了不起?不过是条狗而已!王二狗,别以为你换身衣服、改个名字,就能翻身做人了!” 王盛达此时已经走到了街道上,面对热闹的人群,他硬朗的脸上尽是冷漠之色,仿佛无论什么都无法走进他的内心。 “快闪道,东方寨的人来了!” 街上的人群纷纷闪躲,乱成一团。 人们推推搡搡,互相踩踏。 王盛达皱起眉头,他也被人撞了无数下,实在是烦透了。 啊,又一个女人扑过来了,这女人穿得还真是怪异啊。 王盛达不由心烦,可是四下都是人,他根本躲不开,只能受这一撞了。 然而那个女人在王盛达眼前轻轻一晃,消失了。 “嗯?”王盛达一愣,下意识地转过头,正看见那女人钻进人缝之中。 刚才,竟然没撞到? 王盛达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此时的表情是多么的夸张。 经过一番推搡,人们总算是退到了道路两旁,接着就见一排猛虎车从眼前疾驰而过。 那就是东方寨的车么? 还真是飞扬跋扈。 不过王盛达并没有说什么,因为这个东方寨在毒寨蛊域也是小有名气,东方寨的人都姓东方,听说三万年前传承者时代出过的几位最强传承者中,符修传承者——万蕴天尊东方环宇就是东方寨出身。 王盛达倒没有嫉妒的心思,他唯一奇怪的就是毒修出身的人为何成了符修至强,或许还有一点小小的羡慕?羡慕东方环宇能得到古代符修的传承。 “幸运儿。”王盛达轻叹一声,默默离开了喧哗的街道。 离狼毒会的日子越来越近了,举办狼毒会的极千城到处都是谈论狼毒会的声音,人们畅所欲言,不断分析着比赛的结果,当然,今年除了谁将夺魁之外,还有一个笑柄,那就是不自量力的某个三级寨,竟然厚颜无耻地来参加狼毒会? 在毒寨蛊域,寨子是被分成三六九等的。 从上到下,依次分为断金寨、魂银寨、铁心寨、一级寨、二级寨以及三级寨。 又穷又弱,时常受到自然灾害侵害,寨子里连个坐镇的金丹修士也没有,那就是最底层的三级寨了。 三级寨的人只能学到最勉强的毒法,大多数还在靠普通法术过活,在毒寨蛊域地位低下,可以说在这比拼毒法的狼毒会上极其不利。 狼毒会并不是大比,不需要修士在赛场上拼个你死我活,要比的是对毒法的理解、运用,只要你足够天才,金丹期都能胜过元婴期,可是要说连高级毒法都没接触过的筑基修士,没人相信他们对毒法的理解能和修着顶尖毒法长大的元婴修士相提并论。 但是狼毒会并未禁止三级寨和筑基、炼气修士参赛,他们希望从这些人中发掘有潜力的苗子,并不想放过任何可能的人才,只可惜这么多年来了,二三级寨始终没有一位修士有勇气来参加比赛,毕竟如果在大会上丢人,那不仅会使自己灰头土脸,整个寨子都会因此蒙羞。 开赛前的日子是如此令人激动,人们的兴奋似乎无处发泄,极千城的治安也坏了许多,王盛达已经好几次看见路边斗殴,然后双方一同被卫兵带走。 无聊的人。 王盛达对这些人嗤之以鼻,他径直来到赌坊,压下自己第一轮胜利。 “你确定要压这个?” 王盛达正要离开,却突然听见附近柜台有人惊讶道。 “劳驾,能不能快一点,我还有事。”女人的声音。 “你怕不是疯了吧!那可是三级寨的人啊!” 听到这里,王盛达猛然回过头,却只隐约看见人群中一个服饰古怪的女人脸被发丝遮住大半,嘴角含着笑意:“大叔你就给我压吧,嘿嘿。” 是那天那个女人! 王盛达收起自己的凭证就向那女人那边挤过去。 “得,亏爆了别怪大叔没提醒你啊。” 王盛达努力地挤着,可来赌的人实在是太多,他半天也没能挤过去多少。 “行,行,大叔是好人。”那女人也拿到了凭证,转身就往人堆里钻去。 “等等!”王盛达下意识地叫了出来,却还是晚了一步,那女人已经没入茫茫人海不见踪迹了。 忽略掉周围人怪异的目光,王盛达努力挤出赌坊,却依旧只能看见人头攒动。 他,跟丢了呢。 几日喧嚣而过,众人瞩目的狼毒会终于开场。 狼毒会的场子建在山坳里,观众席就在东南西三面的山上,而北面有一块巨大的幕布,到时候场中的影像会全部投放在那里。 狼毒会会场建造得并不精细,到处都是粗糙的痕迹,但胜在容纳者多,参与面非常广,而这毒寨蛊域的民风也是颇为剽悍的,连女人都“血气方刚”,因此现场的气氛也十分热烈。 不过这开场么还是摆脱不了选手进场给人当花瓶看的环节,举办者致辞后,各个选手依次入场,有的得意,有的淡定,有的一脸黑气看谁都讨厌。 这个环节除了各路崇拜者为自家偶像欢呼鼓劲外,整个入场过程显得比较无聊的,但今年不一样啊,今年可是有那个人呢! 全场修士屏息等待,虽然知道“它”一定是最后一个出场,但每个人都鼓足了劲,十分期待的样子,毕竟如此不要脸的人历史罕见。 “下面,请来自三级寨——白牙寨的选手出场!” 观众席陡然静默,人们纷纷紧盯着通道口,热辣辣的眼光就会要将那里的地面烧焦。 选手们则各有姿势,许多人露出轻蔑的眼神,操着手冷笑着望着那个越来越清晰的影子。 “她的名字是——” 一个身穿怪异服饰,脸被头发遮住大半的女人出现在赛场中。 金丹六层! 众人愕然! 是她! 王盛达若有所悟地睁大了眼睛。 “穆炎!” 0269 质疑 赤稳步地走向看台中央。 面对迎面而来或嘲讽或晦暗的眼神,她的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太差了,这些眼神比起在“旷世奇才大比”上接受的目光犀利,实在太嫩了,根本无法在她内心掀起哪怕一丝涟漪。 就在赤踏上高台的一刻,不和谐的声音突兀而起。 “她作弊!” 什么? 全场正静悄悄呢,这个声音的出现,像把水倒入滚烫油锅一样,杂声四起,现场顿时陷入无尽的喧哗。 人们议论纷纷,对赤指指点点。 赤也是一愣,看向那个胸口急剧起伏的男人,方才就是他发的话。 主持不悦的扫视了四周一眼,这样闹哄哄的现场要怎么主持啊?这些聒噪的小虾米是看不起他元婴后期的实力还是看不起他身后的东方寨啊? “作弊?你可有证据?这里是狼毒会,容不得你胡说八道!”主持将灵气集中在喉咙上,猛然一喝。 音波化成波动顿时席卷整个会场,那些还在议论的人顿时感觉胸口像是被人锤了一般,差点呕出血来,连忙闭嘴不敢说话,他们这才想起主持可是东方寨元婴后期修士,和以往那些背景普通的元婴修士大有不同。 东方寨近几年发展比过去还要迅猛得多,实力远超其他魂银寨,已经隐隐有进入断金寨之流的趋势,所以对狼毒会格外看重,希望从中挑选出好苗子为他们所用,这才安排了许多人手来“助”大赛一臂之力,其实大家都明白这次的狼毒会就相当于东方寨举办的。 毒寨蛊域的人再桀骜不驯,也懂得敬畏强者,被主持一吼,立刻默不作声了,只有几个特别没眼色的还在小声嘀咕。 赛场再次安静下来。 主持对观众的反应还算满意,傲然转头,居高临下地睥睨着说话的男人:“证据呢?” 王盛达看到那人不由皱了下眉头,这不是当时在酒楼撞了他一下的那位吗? 那人恐怕是第一次被元婴后期修士质问,吓得哆嗦了一下,终于吞吞吐吐地说:“她……她一个金丹……中期修士,怎么可能……对,是三级寨的人!”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这根本不能算证据,可从道理来说,却是这个理,毕竟人人都知道三级寨之所以是三级寨,就是因为实力差、功法少、居住条件恶劣,这样的地方要出一个高手是极难的。 那人见大家都不说话,胆子不由大了起来,他清了清嗓子,指着赤的衣服道:“大家再看她的衣服,她这身打扮哪里像是我们毒寨蛊域的人?肯定是三级寨请来的外援!” 是的,赤的服饰很特别,十分具有异域风情,不但有一条条的纹带缠绕,还挂着不少漂亮的绳结,和毒寨蛊域简洁粗犷的服饰根本不是一个画风。 眼看会场又有炸开锅的趋势,主持再次喝到:“安静!” 人们立刻安静想下来,但小声议论却是免不了了。 “你呢?又作何解释?”主持凌厉的眼神射向赤。 那人也得意地昂起头颅,期待从赤的脸上看到慌乱之色。 只可惜,他的如意算盘打空了。 “我的确不是毒寨蛊域土生土长人。”赤说。 现场再次哗然。 “安静!安静!”主持烦躁地警告。 “但是,”赤望向主持,双眼澄澈如水,“我对毒寨蛊域的了解和喜爱却不输于这里的每一个人。” 不等主持说话,赤已经扯开右手的袖子:“我是从中央大陆逃难过来的,说起来还有些幸运,我穿过空间裂缝,来到了白牙寨附近,他们帮助了我,接纳了我,让我在这里无忧无虑地生活了九年时间,我很开心,很感动。” 看见赤右手的时候,人们呆住了。 那是一块完整的黑条纹暗红底骨甲,肩部和关节上有一些倒刺,虽然看不出任何特别之处,但人们已经认清一个事实——这是一个虚兽。 赤早已观察过,也询问过白牙寨主,毒寨蛊域的怪人太多,仙神妖魔蛊民兽修甚至鬼修,什么都混杂在一起,早就是一个貌似混乱却意外和谐的世界,在这里,没有人会因为别人虚兽的身份而歧视,毕竟在大家看来,虚兽也不过是怪人的一种。 毒寨蛊域很封闭,对四圣会的人充满了敌视,也听说了不少关于他们的传言,其中歧视虚兽就是中间最重要的一条。 毒寨蛊域的人们不能理解外界人们的想法,毕竟在毒寨蛊域兽类是很珍稀的,人们都醉心于虫子的研究,而对和兽类虚兽签契约完全不感冒,他们反倒认为四圣会的人很愚蠢很残暴。 听到这些的时候,赤不胜嗟嘘,西部的人觉得毒寨蛊域的人阴毒狡诈,而毒寨蛊域的人又觉得西部的人凶恶残暴,这误会什么时候能解开啊? 不过当下显然不是合适的时机。 许多人看到赤表明身份,都脑补了大量故事,再结合她的女儿身,不由想到了更多不可描述的惨剧,现场竟然弥漫起了悲伤和同情的气氛。 赤有点不好意思,毕竟她在中央大陆确实没因为虚兽身份受到什么实质性的欺压,唯一一次倒霉还是在南大陆遇到大仁王,不过想起前代艳王和蓝发虚兽的遭遇,她的心情也愤愤不平起来,立刻理直气壮了。 “嗯,”主持的口气也有些松了下来,“但参赛资格可不是凭你的喜好来赋予的。” 赤将袖子重新拴上,对大家甜甜一笑:“我们当然不会破坏神圣的狼毒会,因此我们细细研读了比赛规则,即便是外乡人,只要在毒寨蛊域居住五年以上,未做过任何损害毒寨蛊域的事情,并帮扶过毒寨蛊域之人,就有资格参赛。” “我感激白牙寨的恩情,他们救了我,我便留在白牙寨帮忙,现在的白牙寨是什么样的,各位前辈看过之后一定会做出最公正的判断,”赤侃侃而谈,语气十分真诚,“最重要的是,我在学习过白牙寨的毒法后,发现他们的功法也有独到之处,所以才和寨主商量来参加狼毒会,据说狼毒会之所以不禁止三级寨参赛就是为了不让任何一个有用的毒法蒙尘,虽然他们的功法有缺陷,可我相信经过前辈们的慧眼辨识和指点,一定能有所提升。” 她说着,向主持鞠躬行礼:“即使只有一点点也好,白牙寨也希望为毒法做出微小的贡献,请前辈们给白牙寨这次机会吧。” 赤的声音不大,但经过会场阵法放大后,清晰地传达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不少对赤怀着同情之心的人们此时异常感动,纷纷点头表示应该给她这个机会,贵宾席上的一群人其实并不是很在乎赤参不参加,对他们来说就是加一个名额,多一点乐子而已,他们只在乎赤参加合不合规范。 赤在此处住了九年,听她所说白牙寨已经在她的帮助下大变样了,这些都是可以查证的事情,让她先参加着,然后派人去调查不就行了? 见赛场的风向变了,那名质疑赤的男子心里不由慌了,赶紧大声说道:“胡说八道,如果你真心喜欢毒寨蛊域,为什么要穿着这种衣服?” 此话一出,会场的风向又是一变。 是啊,喜欢一个地方,并且久居此处,为何不穿这个地方的衣服? 人们看向赤的目光里又多了一分质疑。 0270 认蛋 赤方才纯净的眼神陡然变得凶厉起来,身上散发出丝丝寒意和杀气,连主持都为之一惊:这个女人杀气怎会如此之重?难道她…… 那人见赤气势陡变,也先是大吃一惊,继而狂喜:一定是被自己说中了!没错,你居然搞出这么大一个漏洞,这次我看你怎么收场! “我恨!” 什么?冷风迎面而来!参赛者纷纷变色——好可怕的冷气,这个女人莫非擅长冰属性? 主持也没想到赤会如此,正想出言呵斥,却听赤再次开口。 “我恨那些人!” 什么意思?人们紧张地盯着她。 “我的家乡在仁恩修真界边陲,在那里,他们叫我们畜生,一出生就要和父母骨肉分离,父母想保护孩子,想离开那里,被发现之后……”赤垂下头,双手紧紧握起,“他们要我们互相厮杀,相互啃噬!我穿着故乡的服饰,因为我忘不了也不能忘!一辈子也……!” 前代艳王的遭遇一遍遍在脑中回放,赤都不知道自己此时的声音是多么的咬牙切齿。 一滴清泪从眼角滑落,滴落在地上。 赤猛然清醒,赶紧擦掉眼泪——她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入戏了。 前代艳王对自己的影响,比想象的要深。 甩甩脑袋,赤抬起头却愣住了,她看见了一张张悲叹和同情的脸。 “要是不舒服,可以先去歇歇。”主持沉默了一会儿,说。 “谢谢,我没事。”赤抹掉眼角的泪痕。 原本狂热的气氛瞬间冷冽了下来,人们饱含同情和悲叹向赤投去诚挚的目光,赤甚至看见有人不断地作“加油”的口型。 好善良。 这个充满毒气和虫蛊的地方,竟然养出了许许多多善良淳朴的人,虽然九年前她已经惊讶过了,不过今日仍旧被其触动。 或许,幽府之渊并不是在孤军奋战。 赤感觉自己此时,终于开始发自内心地喜欢上这个外人眼中的可怕地方了。 入场部分就在一片沉寂中落下帷幕了,赤回到自己的准备室里,这里有专人送食物给参赛选手,赤感觉那筑基期的小妹脸上都带着同情,要不是自己修为比她高,她或许会过来拍拍她的脑袋说一声:不要怕,有我们呢。 赤揉揉鼻子,觉得自己过分了。 十分意外的,今年的狼毒会,气氛异常清冷,不是说无人关注,只是关注点都和过去不同,人们连说话声音也比往常小声了许多,似乎怕惊动那个从中央大陆逃难而来的可怜人。 第二天,狼毒会在一片温馨的气氛里开场。 赤刚入场就愣住了。 场上,不少人自觉地穿上了粉色——在毒寨蛊域代表支持的颜色——的衣服,拉起了粉色的横幅,上面书写着“虚兽加油”、“三级寨加油”、“所有寨子是一家”的口号。 这些人…… 赤揉揉微酸的鼻子,坚定地走上了比赛舞台。 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没有粗鲁的嘶吼,没有炸裂的拍击声,这一届狼毒会非同寻常。 主持还是昨天那位东方寨的元婴修士,他神色还是一样傲然,不过语气却舒缓了许多,口齿清晰地宣布比赛规则。 赤偷偷瞄了一眼参赛者,昨天质疑她的那位已经不见了,想必举办方已经派人去白牙寨调查过,确认她所说属实。 居住时间和帮助白牙寨上,赤并没有说谎,唯一让她良心有些不安的就是关于自己身世的谎言,她只能当自己帮前代艳王收下了这些温暖的祝福。 第一场比赛是初选赛,此次比赛和以往不同,不再采取一对一的比赛模式,而是每人一个蛋。 蛋? 莫非是要我们做鸡妈妈? 所有人都诧异地望着主持,不知道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主持右脚后退一步,右手举向上方:“在此,容我介绍此次狼毒会的特邀嘉宾,与东方寨主并称极千双雄的蛊大师——西门宏。” 只见一位皮肤偏黑脸型十分硬朗,双目炯炯有神的男人从贵宾席的入口走出,在众化神修士的热情迎接下入座第三席位。 赤咋舌。 最高的三个席位上,一个是狼毒会会长,一个是东方寨当代寨主,那么这西门宏,恐怕就是西门寨的寨主了。 西门宏的样貌可以说是标准的蛊民硬汉长相了,蛊民即便在毒寨蛊域也难得一见,他来参加毒修的大会,想必不会是出于无聊,此次狼毒会的比赛中必有蛊虫的影子。 果不其然,主持从袖中取出一颗小蛋:“在场的总共有一千四百四十三位毒修,西门寨为狼毒会慷慨捐赠一千四百四十三枚虫卵,其中只有六百枚为毒虫卵,拿到即可晋级。” 看着主持手中的小蛋,观众们议论纷纷。 这蛋仅有鹌鹑蛋大小,就像缩小版的鸭蛋,除此之外根本没有别的花纹,她们又不是蛊民,怎么判断得出来啊? 不等众人思索讨论出结果,主持一挥袖之:“比赛开始。” 环形赛场的墙壁上十个石门打开,从中走出十位面容肃然的男女修士,修为均在元婴期,但是从他们的面容肤色就可以看出,这十位高手都是蛊民!不用说,肯定是西门宏带来的人。 西门寨这个从不参加狼毒会的蛊民寨,此次竟然如此大张旗鼓,肯定是意有所图。 许多人已经嗅到了别样的味道。 不过参赛者们却无暇关注西门寨的行为,因为主持说出了“比赛开始”四个字。 大地轰鸣,地面开启一个四方的裂口,钢质的柜子从地面缓缓上移,柜子上一排排的摆满了被托盘托起的白蛋。 就在大多数人还满脸懵逼的时候,一名青年男子嘴角一勾飞身而起,霎时就来到了柜子前方,两根手指轻轻一夹,将一枚白蛋取在手中。 他在众人的注目礼中自信地走向一位蛊民,将白蛋递给了他。 那蛊民接过白蛋把玩一番,仰头高声宣布:“正确!” 哗! 观众沸腾了。 开场不过几息时间,这名青年男子就已经通过了比赛,实在是太厉害了吧! “不愧是贵寨儿郎,轻易找出了毒虫卵。”西门宏对身边的东方寨主道。 “哪里,在识虫本领上,逆子拍马也及不上贵寨的高手。”东方寨主谦逊道。 继东方姓青年之后,不少修士也按耐不住,纷纷飞到柜子前方,将认为正确的虫卵取下交到蛊民手中鉴定。 “正确!” “正确!” “错误!” …… 赤观察了一番,这一轮前去的大都是元婴修士,他们没有一个猜错,错误都出现在金丹修士身上。 眼看虫卵越来越少,余下的金丹修士们也等不及了,赶紧上前去挑选。 赤挠挠头,也跟了上去。 “正确!” “谢前辈。”王盛达冲那蛊民恭行一礼。 “嗯,你做得不错。”那蛊民冲他点点头,转身接别人的虫卵去了。 王盛达走向晋级的人群,却忍不住看向那个在人群中默默未动的声影。 你可不要这么快被淘汰啊。 0271 引虫 赤对虫卵没有丝毫了解,想靠外表来判断根本不可能,但是她也没想通过外表来判断,这是狼毒会,不是虫鸟大会,考的根本就不是对虫子的熟悉程度。 这一场考的是对毒灵气的熟悉程度。 凭借异类般的右手,赤对毒灵气的亲和力高得离谱,但是此地到处是毒修,她的判断受到了极大干扰,无奈之下,只能等人少一些再进行感知。 “合格者:五百三十一人。” “五百三十二。” “五百三十三。” …… 越来越多的人获得了晋级资格,那就意味着留在柜子上的毒蛋越来越少了,赤不能再等下去,她看准一个缝隙,一个滑步钻了过去。 此时参赛者中的毒修高手们已经完全晋级,看台上的人们没有别的关注对象,全都将目光投向因为凄惨身世而被人熟知的赤,她这一步引起不少识货的人一阵惊呼。 只有实战经验丰富的人才看得出来这一步有多高的含金量。 时机、角度、速度、变向全部无懈可击! 厉害! 难怪这个女人能只身从中央大陆逃到南大陆来。 许多人一脸明悟。 赤不知道她借用的悲惨故事竟然又一次拯救了自己,她正高兴自己面前刚好有一枚毒蛋呢。 运气不错。 赤满意地伸手去拿那毒蛋,谁知斜刺里竟然伸出一只手来。 关注着赤的观众们齐齐一声呐喊:“什么人!” 那是一名脸色阴暗的男修,他的手速非常之快,可谓后来者居上,明明后出手,却已经伸到了赤的前面! “卑鄙!”不少人暗骂一声却又无可奈何。 他们是带着同情心来看赤的,但是比赛规则如此,谁先拿到就是谁的,先判断出来,手速不够失了先机也只能怪自己了。 赤也没料到居然有人使这等手段,不过她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她经历过的危险和战斗太多,在比赛中总是留一个心眼。 狼毒会不是打斗比赛,不允许修士私斗,但却不禁止使用法术。 赤微微一笑,在右手上施展了一个小范围的箭矢冲锋,抢先一步将虫卵握在手中,那男修的手慢了一步,抓在了她手上。 硬邦邦的,什么破手感! 那男修自知失败,横了赤一眼,转身走了。 果然,就算是毒寨蛊域这样热情淳朴的地方也有阴郁的人呢。 赤也没在意,拿着蛋走向蛊民。 “正确!” 赤总算在第五百九十二名晋级,让关注她的这些善良大叔、大妈们露出了老父亲、老母亲般欣慰的笑容。 真让人为她捏一把汗呢,这孩子。 通过第一轮就一定有奖励,并且有资格留在极千城做事,人们都觉得赤走到这一步相当不容易,为她高兴的同时,却也没有指望她能走多远,以最后几名的身份晋级,在接下来的比赛中会被率先淘汰,这已经是默认的事实了。 不管怎样,胜者留下接受人们的欢呼赞美,而败者黯然退场等待下一次机会,赛场的气氛终于热切起来。 赛场外,守门检票的修士面前漂浮着一个小小的转影符,站在门前津津有味的讨论着比赛,对转影符上出现的晋级修士们指指点点。 他们看的高兴,没注意到三个人影也来到了赛场前,上下打量着被围墙死死围住的赛场。 哗! 赛场里的喝彩声传到了场外。 “真热闹啊!”一个懒洋洋的男音说道,突然话锋一转,讨好地问:“穆姐姐,陈姐姐,咱们也进去看好不好?” “好。”冷静的女声听不出喜怒。 狼毒会果然不容小觑啊! 赤用左手摸了一把额上的汗水,她的灵气已经快要用尽了。 此时赤正站在一个透明的方型隔间里,右手从隔间中唯一的孔洞里伸出,将缠绕着火毒的火灵气凝聚成一条线射向前方一个牛犊大小的蝎子。 视线再向前移,那里也有一个隔间,其中一位娇滴滴的女修用着同赤一模一样的动作和火毒丝线拉扯着蝎子。 这就是第二轮的比赛了,说起来就和拔河差不多。 不过这不是力量的比拼,而是魅力的比拼。 规则便是两人一组,分别进入隔间,用毒吸引隔间正中的毒虫。 这只蝎子是一只蛊虫,火属性,带有强烈的火毒,自然也喜欢火灵气和火毒。 很可惜,它的需求不是五异属性,所以赤也占不到什么便宜,她虽然吸收灵气的速度快,火属性更加精纯,却败在毒系功法上。 白牙寨的毒法太烂了! 通过火灵气制造出的火毒并不厉害,犹如小打小闹一样,就算打在同阶修士身上,也就像水蛭叮咬一样,烦人疼痛却和致命扯不上半点关系。 两人同为金丹六层,赤感觉自己全靠精纯的火灵气在吸引那蝎子蛊,她的火毒实在太废了! 不过对面的女修辛苦程度也和赤不相上下,灵气也快耗尽了。 如果两人始终未能将毒虫吸引到自己面前规定的划线外,便会两人一起淘汰。 照这个趋势下去,赤感觉就是双双淘汰的下场! 不行,不能这样结束比赛! 虽然赤对狼毒会并无所求,只是想见识一下各路高手用毒看能不能给与自己启发,但就这样被淘汰根本没能见识到多少啊!况且她身为艳王,在各个领域都是——额,除了飞行——几乎都是拔尖的,怎能忍受自己来个赛场两轮游? 赤是好胜的,她不想输! 既然平常方法无法获胜,那就只有…… 赤将左手搭在右手上。 她要干什么? 众人不解,紧张地看着这场焦灼的比赛。 木毒! 木毒丝线从左手出发,顺着赤的右手缠绕而上,火木两条丝线一同缠绕在蝎子身上! 哈?增加木灵气来吸引火蝎子? 人们摸不着头脑,这孩子是不是急傻了?这样怎么可能成功? 果不其然,那久久不动,让人以为它已经死了的蝎子顿时抬起头,向女修那边跨出一步! 唉! 看台上的人们纷纷摇头,果然,有些尝试还是不要做的好。 然而赤就像看不到蝎子的动向一样,金毒丝线! 蝎子在次往女修那边挪了挪! 喂喂?你做什么? 人们诧异地看向赤。 这家伙难道不想两败俱伤,反而要送对手获胜了? 赤不为所动,土毒丝线! 蝎子再移一步! 你是笨蛋吗? 人们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赤,只需要最后一步,蝎子就会跨过那条线了,到那时,赤就真的输了! 她不会还想加上水毒丝线吧? 没有理会观众席上越来越大的议论声,赤坚定地望着蝎子,弹出了最后一根丝线——水毒丝线。 没有出乎任何人的意料,蝎子抬起长腿,重重地踏向女修一侧的划线。 赤,要输了! 0272 独到之处 “合!”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赤陡然一声喝。 只见五根毒丝共鸣震颤,猛然凝聚在一起! 妖异的彩光从丝线上射出! 毒蝎子猛地停住脚步。 只差一点点了! 女修大急,怎么在这时候停下呢? 她顾不得其它,疯狂加大输出量,只需要毒蝎子落下这一脚,她就能赢得比赛! 观众们傻眼了,他们不明白那蝎子为什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停下来,赤做了什么?那怪异的毒丝又是怎么回事?女修能不能让毒蝎子落下脚步? 毒蝎子动了! 人们屏息凝视! 它收回了前脚! 这个动作让女修崩溃,观众呆滞! 蝎子可不管别人怎么看,它迅速转过庞大的身体,像疯了一样向赤扑去!那模样状若癫狂! 赤大吃一惊,连忙收了灵气,她现在灵气见底,几乎没有任何反抗能力,这蝎子要杀她,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寄希望于小隔间有防守能力了! 砰的一声,蝎子一个纵越,飞跃划线狠狠撞在小隔间上,大大的铁钳不断扣击着隔间,模样相当恐怖。 不过这隔间的材质显然不是凡品,被蝎子这样折腾竟然毫发无损。 正在赤准备松一口气的时候,她突然看见红色的粉尘从蝎子嘴里喷出,顺着隔间的小洞涌了进来! 是火毒! 赤再次紧张,这蝎子一看就不是好惹的,那毒肯定极其厉害,她要是中毒,接下来的比赛可能就只能躺输了! 不过高手们是不会让这样的情况发生的。 只听一声冷哼,蝎子被定在了原地,紧接着不受控制地后仰飞出,而空中的火毒也迅速分解,消失在了空气中。 好厉害! 赤震惊地看着来人——赛场的主持。 这个主持的寒毒也太厉害了吧?要不是隔得近,又拥有强大的冰属性亲和力,她几乎不能发现他无色无味的寒毒! “多谢前辈相救!”赤感激道,其中饱含着叹服。 “嗯。”主持依旧保持着他的高傲,阔步离开。 这场比赛,赤获得了胜利,晋级第三轮。 比赛虽然结束,可人们的议论却没有结束。 这一场比赛看懂的人极少,许多人都在焦急地询问穆炎最后到底做了什么,却罕有人能给出答案。 “原来这就是她说的功法的独到之处。” 不过坐在贵宾席的化神高手们却都明白了赤的做法。 “原来白牙寨的毒法竟然可以将五行灵气转化为真正的毒灵气!” 是的,赤最后做的事情其实很简单,她只是单纯地将五种灵气合为一体转化成了完全的毒灵气。 能直接使用五异灵气的人是极其稀少的,所以用五行灵气模拟五异灵气的做法非常常见,就像日木风生这个厉害的法术,其实只是模拟风法而已,对于擅长火木双属性的人来说就是无价之宝,反而是擅长风灵气而不擅长火木灵气的修士无法使用这个法术,因为模拟灵气并非真正的该属性灵气。 但白牙寨的毒法却能够将五行灵气完全转化出真正的毒灵气,虽然看起来效率低下,没什么实用性,但总是一个不错的突破后,许多功法都是在一代代修士的钻研改进下变优秀的。 “不过她也挺大胆的,”西门宏望着疲倦下场的赤赞扬道,“火蝎喜欢火毒人尽皆知,但她却敢摒弃这个想法,冒着风险去制造纯毒灵气来吸引火蝎,这份决断少有人敢做。” “西门兄可是对她有兴趣?”东方寨主饶有兴趣地问。 西门寨主抬了抬眼角:“确实有点兴趣,不过也只是有点而已,是不是真的人才还要看她接下来的表现了。” 赤已经很久没有如此疲倦了。 她的战斗方式总是速战速决,所以在拉锯战中无比被动和不适,此次比赛也就险胜罢了,不得不引起反思,不过当下她只想大吃一顿,然后好好地睡一觉,精神百倍地迎接下一场比赛。 此时看台的角落里,有三个人俱皆露出愕然的表情,只是程度不同罢了。 任三目瞪口呆,结巴道:“那、那是、那个、赤?” “是她。”穆潇冷惊愕了片刻便恢复了平静的神情,只是“穆炎”这个假名还真是让人…… “十九年,从金丹一层到金丹六层巅峰,这个修炼速度也未免太乱来了。”陈立锦尽量让自己平静些,中肯地说道。 “她不会用什么邪术了吧?”任三阴阳怪气地说。 “不可能!”穆潇冷断然否定,在任三诧异和恍然交织的目光下继续说道,“她的境界十分稳固,不可能使用了邪法。” 陈立锦冷冷地瞥了任三一眼:“唯一的缺陷是她的毒法,十几年了,她竟然没学到任何利害的毒法,实在出人意料。” 此话一出,穆潇冷沉默了。 她好不容易才进来毒寨蛊域,但也在三年之间弄到了三阶中品顶尖的毒法,反观赤,这学的是下品最垃圾的那种毒法吧?除了最后一下彩光很奇怪,威力也太小了,对付筑基修士都嫌寒酸。 穆潇冷在毒法上没有天赋,任三陈立锦也没有,坐在最普通的观众席上,也没有高人指出白牙寨毒法的特殊之处,自然只会觉得赤是个大水货。 不过对于陈立锦的疑问,任三却有自己的理解:“哈,这很奇怪吗?就她那连车费都付不起的乞丐身家,还有钱买毒法?能搞到奔垃圾都要烧高香了!” 话糙理不粗,穆陈二人深以为然,看见赤身上那明显是从各个衣服上裁剪材料手工制成的法衣,她们都感觉丢脸。 经过两轮的筛选,剩下的三百人大都是各寨的精英了,唯独一个赤,穿得特殊,身份特殊,站在那里无比扎眼。 第三轮比赛即将开始,地面再次打开。 众人连忙看去,却呆住了。 这一次送上来的东西竟然是三百根毒草! 毒草能干嘛? 人们迫不及待地望着主持。 “这是‘野毒草’,毒性不高,但是长速飞快,只要吸收了足够的毒素就能长高,”主持淡然道,“你们要做的就是用毒素喂养。” 看着下方不少人跃跃欲试,主持却冷笑道:“不是让你们用自己的毒法喂养,也不是让你们展示你们那些种灵植的法术,你们要做的是为你们的灵植抢夺毒素!” 抢夺? 现场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0273 临时团体 这次又是什么? 只见赛场中央开启一个巨大的圆洞,从下方慢慢升起透明琉璃圆球,其上遍布着仙人掌般的“长刺”,不多不少,正好三百根! 圆球里混杂着各色毒素。 不用主持解释,人们已经明白了主办方的用意。 每个人将通过这些长刺引导毒素进入毒草中! 至于有没有人敢在如此多化神修士的眼皮子地下用自己的灵气作弊就不知道了。 赤打量着水晶球。 长刺遍布球体,要是分到在高处的长刺恐怕需要一边飞行引导毒素,分心之下也太不利了,而且参赛者中还有四十三位元婴期修士,挨着他们的话恐怕不利于抢毒素啊! 如此浅显的道理在场的所有人都已经想到了,他们不断打量着对手,警惕至极。 “那么,”主持看着参赛者们如临大敌的模样不由好笑,“开始!” 话音刚落,修士们全动了! 赤犹豫了一下,没有施展箭矢冲锋,但在地面光凭日木风生的速度,也足以让她在金丹修士中名列前茅。 果然,元婴修士率先霸占了地面的位置。 在意料之中,赤没有丝毫动摇,脚一蹬,踩着那些倒刺步步高攀! 莫非…… 观众们突然明白了什么。 只见赤像是敏捷的猿猴一样快速攀上玻璃球的顶端,一把抓住了最中央的长刺! “这臭屁的家伙……站最高,还最中间,生怕别人看不见她啦!”任三看见赤就不爽,这女人怎么到哪儿都在出风头呢? 不过别的观众却大都点头微笑,赤选在最顶端,那位子无需飞行,只是弓腰有些难受,而且是全场最远离地面元婴修士的地方,确实不错。 赤拿起自己的野毒草,突然发现倒刺上有一个小凹槽和野毒草的根部大小贴近,她心下一定,将野毒草安了上去。 只见野毒草的根须猛然变长,像树袋熊一样紧紧抱住了长刺! 不错啊小家伙! 赤对野毒草投去赞许的目光,下一刻就便用右手握住了长刺,努力一吸,琉璃球内的毒素果然像赤这边涌来,她赶紧小心地引导它们从长刺中灌入野毒草。 眼看着野毒草竟然真的在缓慢长高,赤一阵兴奋。 然而她并没有得意多久,就感觉琉璃球内的毒素不对劲了起来。 赤连忙向琉璃球内看去,这一看却是一愣,原来在自己附近,竟然形成了一个颇大的毒素旋涡,周围的毒气都被吸到它那里去了。 赤抬头一看,正对上一张阴沉的脸。 这不是第一轮想和自己抢虫蛋的家伙吗? 赤撇撇嘴,你搞旋涡损人利己就损人利己吧,还盯着我做什么?这算是报复吗? 不过赤可没工夫和他计较。 赤重新低下头,指法一变,竟然向那漩涡中注入木灵气! 关注着赤的观众注意到她的举动,诧异无比,她在做什么?帮助敌人? 下一刻他们就明白过来了,毒乃是木属性对应变异属性,赤这么一折腾,那个毒旋涡立刻放大了一倍,竟然把赤和另外几名修士的长刺也罩在其中! 赤此时的位置已经相当于旋涡内部了,她感觉到汹涌的毒素正在下方旋转。 赤嘿嘿一笑,凭借异于常人的灵气控制力,从漩涡中源源不断地抽取毒素。 阴沉男子瞬间傻眼。 他本来想报复穆炎夺走他那里的毒素,谁知现在反而帮了她!但是要他解除旋涡他又舍不得,毕竟漩涡中心的他才是最大获益者。 而另外几个被“牵连”进来的修士此时也大喜过望,开始学着赤的样子自发地往漩涡里注入木灵气。 阴沉男子眉头一皱,这些蠢货,好处自己用就行了,还注入木灵气,旋涡越来越大,岂不是便宜别人了? 但是他又是个沉默寡言的主,只能默默地强行控制旋涡,让其吸力不断增大,体积却几乎保持不变。 就这样,以阴沉男子为中心,形成了一个稳固的临时同盟,大家都很自觉地在维持旋涡,状态十分和谐。 这可苦了同盟外面一圈的修士,他们力量分散,怎么也无法和这一坨人抗衡,只能干瞪眼,暗骂这坨人卑鄙。 “还有这种操作?”观众感慨不已。 原来穆炎这个“大家的孩子”还有“化敌为友”的超强能力,老父亲老母亲们再也不用担心她在外面受欺负了。 这算什么呢? 贵宾席上的化神大佬们无奈又好笑,虽然狼毒会一直都不是争个你死我活的比赛,可也是有竞争性的,基本不会出现相互联手的情况,穆炎和阴沉男子这事,按照常理应该变成双方相斗的场景,谁知竟然被赤给搞成了同盟,而且还强拉了好几个无辜修士进来,真是不知道说她什么好了。 不过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大佬们关注点还是和普通人不一样。 他们注意到了,穆炎的野毒草长势和阴沉男子竟然差不多! 要知道漩涡中心的毒素浓度和周围还是有很大差距的,然而穆炎竟然能让自己的野毒草和阴沉男子的野毒草吸收到等量的毒素,说明她拥有很强的毒素操控能力。 她这精细操控能力如何练出来的?恐怕只有白牙寨的人知道了,他们可是亲眼见到赤折腾他们寨那巨难的功法来着。 既然已经有人意外结成了同盟,那比赛的结果已经显而易见。 第三场比赛看的是最终野毒草的长度,取前一百人。 四十三位元婴修士自在其列,而穆炎的小团体也有幸踏入其中。 这个穆炎,还真是会给人带来惊喜啊。 人们原本同情和怜爱的心情中,又增加了期待一条。 不过接下来的比赛将会更加艰难。 四十三名元婴修士,五十七名金丹修士,如果两两相较,碰到元婴修士的几率太大了,金丹修士绝对处于不利地位。 人们都在猜测第四轮将会用什么样的赛制比赛。 前三轮都是趣味性的比赛,那么第四轮总该来点热血的了吧? 人们满怀期待地讨论着,没有注意到后方角落里三个人面色不对。 “是王盛达?”任三摸着下巴问道。 “是他。”陈立锦望着赛场里一个沉稳的身影肯定道。 “呼,干掉这小子就行了吧?”任三伸了个懒腰,气势陡然改变,一扫方才懒惰的模样,双目凌然地盯着毫无所觉的王盛达,“做掉一支四圣会小队的男人,让我会会你吧!” “这里是毒寨蛊域,行事尽量低调。”穆潇冷提醒。 “是,圣侍大人。”任三嘴角勾起危险的弧度。 0274 招揽【二更】 穆炎进入前百! 这对白牙寨是一个极好的消息。 这意味他们将晋级二级寨,并拥有了参与毒法交流会的资格,这对他们今后的发展十分有利。 远方的白牙寨沉浸在一片喜悦中,赤却在此时被人从房间里请了出来。 当赤跟着侍者来到贵宾室的时候,她承认她惊讶了。 “你渴望力量吗?”西门宏靠在华贵的榻上问道。 赤呆呆地望了他好一会儿。 力量? 对哦,力量,她当然渴望,想要保护同伴,怎么可能不渴望力量? “当然!”赤重重地点头。 “很好,”西门宏满意地说,“从今往后你就跟我混吧。” 啥?这就决定了? 赤费了老大劲,不断警告自己的实力不够打不过他方才镇定下来。 “白牙寨……” “他们已经晋级二级寨了,留在那里对你发展不利,你总是要走的,更何况——”西门宏将身体前倾,诱惑道,“你不想报仇了?” 报仇? 哦,没错,自己是借用了一段前代艳王的故事。 自己撒的谎,哭着也要把它圆下去。 赤握紧拳头,咬住下唇:“想!可是……” “可是他们太强大了?”西门宏勾起嘴角。 赤抬起头,目光复杂地望着西门宏。 “我会给你力量,”西门宏循循善诱,“超乎寻常的力量。” 一个蛊民对自己说这种话,该不会是要塞虫子给自己吧? 赤想起那些一拱一拱的白色蠕虫就一阵恶心,她眉头一皱:“可……” “你放心,我不会像你故乡的那群渣滓那样对你,”西门宏安慰道,声音愈发地有磁性了:“你和我之间,只是单纯的盟友关系,你只需要……” “寨主!”就在西门宏即将说出什么的时候,一名金丹修士匆匆跑了进来,面对西门宏不善的目光,他畏缩了一下,却还是说道,“东方寨主来了。” “东方渊?”西门宏皱了皱眉,看了赤一眼,对金丹修士道,“让他进来吧。” 不一会儿,东方寨主在金丹修士的引导下走了进来。 西门宏起身相迎,双方礼毕落座。 “原来穆小友在你这里,我正想找她呢。”东方渊翘着二郎腿爽快地说。 赤此时已经有些免疫力了,虽然不如千阙寨粗鲁,但毒寨蛊域的人说话方式也比其他地方直爽了许多,没有那些弯弯绕绕。 “东方兄,你这就太不厚道了啊,凡是都有个先来后到吧。”西门宏斜瞥着他。 东方渊哼了一声:“西门兄才是真的不厚道吧?背着兄弟偷偷招揽人才。” 还真是不客气啊…… 赤在一边默不作声,看着两位大佬针锋相对。 “嘁,你看你说的是什么话?”西门宏嗤之以鼻,“我是正大光明把穆小友请来的,否则还会让你知道?” 东方渊笑道:“是兄弟失言了,不过既然你我都已在此,那就公平竞争,穆小友要选谁是她的自由,落选的都不许为难她。” “兄弟都这么说了,我还反对不显得小气了吗?”西门宏横了他一眼。 东方渊拍拍西门宏的肩膀:“行,谁都知道西门寨最阔气。” 安抚好不高兴的西门宏,转过头温和地对赤道:“穆小友,你不必紧张,我和西门兄都是真心想招揽你,不过若是小友另有安排,我们也不会强迫小友。” 自己还有选择的余地? 赤有些拿不准东方渊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不过东方渊并未再解释,毕竟以他的身份如果再谦卑,那就反而有诈了。 赤迟疑道:“两位寨主,我只是一个普通修士,受两位抬爱有些惶恐。” 东方渊和颜悦色道:“能进入狼毒会前百的毒修不会是等闲之辈,况且小友的控毒和毒法亲和性俱佳,只是受功法所累,否则在这次狼毒会中一定能大放异彩。” 东方渊都这样说了,赤也相信对方是真的有心招揽她。 不说玩虫子的西门寨,这毒法大寨东方寨她是真想去走一遭,但是要她寄人篱下那是绝无可能的,就算不考虑她本身的愿望,艳王的身份也足以阻碍她加入一切势力。 又觊觎人家功法,又不想加入人家势力,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赤哀叹一声:“承蒙两位寨主抬爱,穆炎对贵寨十分向往,奈何与他人有约在先,只叹与贵寨有缘无分了。” 这就拒绝了? 东方渊和西门宏对视一眼,似乎有点无奈,却也只是说道:“既然如此,小友请便。” “两位寨主,穆炎告退。”赤说着,缓步退了出去。 没想到还真没发生什么。 回到自己房中,赤总算是解除了已经运在手心的冰晶寒火。 这种无法把控自己命运,只能赌别人人品的感觉一点也不好。 狼毒会前百的奖励颇为丰富,除了一万黄玉的奖励,还有灵植、法术和虫蛊可选,再想更进一档就需要进入前三十了。 可这对赤来说太过困难,虽然不是硬实力比拼大会,但对方是元婴修士的话,她拼尽全力都很难获胜,就算是只遇到金丹修士,这些剩下的都是高手,没有一个软柿子。 但是如果拼尽全力,就相当于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暴露自己的真实水平,赤觉得这不是条好路。 再说,单论毒法,她差不多已经到了极限,只凭毒法能走到这个地步已经该烧高香了。 说到底,赤心中已经萌生退意。 要不下一场,就干脆地输掉好了? 不过要怎样才输得很真可是个技术活。 赤回想起洪冲在陈家比武招亲上的表现和得到的反馈,心中羡慕不已。 不过等她来到第四场的现场,情况就大不一样了。 “我弃权。”赤说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远离了赛场。 妈耶这什么比赛啊! 这是毒修大赛好不好,又不是炼蛊大会,为什么赛场里全是虫子啊! 蝎子马蜂就算了,那些蠕虫蜈蚣很恶心的好不好! “原来她怕虫子啊。”看台上的东方渊看了西门宏一眼,笑出了声。 西门宏脸色阴沉,狠狠瞪了他一眼。 不需要参加比赛,赤坐上了淘汰者专用的观众席,津津有味地欣赏起下方的比赛来。 “哦?阴沉男挺厉害啊,”赤看得起劲,突然发现下方还有一个熟悉的身影,“诶?那家伙不是王寨主吗?他怎么在这里?” 0275 误会【三更】 之前身在赛场,也不知道是不是王寨主刻意回避了赤,导致她根本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赤感到疑惑,王寨主虽然和她有过几次擦肩,但那时候她的装扮和现在完全不同,也没有名气,王寨主不应该注意到她才是啊?若是没有注意到她,那又何必躲着她?真教人看不懂。 既然如此,赤对王寨主也关注起来。 越看,赤的心情越发凝重。 这个王寨主真不是一般人。 王寨主的强大不是赤那样基于法术和天赋的爆发式强大,他的动作,他的法术不会让人有丝毫违和感,甚至没有任何压迫性或者让人眼前一亮的地方,但是,这些一旦组合在一起,只能用恐怖来形容! 太合理了! 王寨主的行动实在太合理了!准确地说他对满地毒虫的利用都恰到好处,看起来对虫子无比熟悉。 这家伙…… 赤想起守龙一号营地的蜈蚣,想起穆潇冷等人接到的千阙寨任务,想起万花寻芳楼上指着王寨主嘲讽他是狗的男人,她感觉有一条无形的丝线将这些联系在了一起。 离千阙寨任务已经过去十九个年头了,在西部腹地放蛊的人还没有抓到? 第四场结束,余下五十人,其中只有七名金丹修士,王寨主和冷面男俨然在列! 周围的人们议论纷纷,赤赶紧竖起耳朵偷听,可奇怪的是,人们议论的参赛者中并无姓王的人。 赤无奈,只得拍了一下旁边一名男子:“老哥,那家伙是谁啊?” “嗯?你说王盛达?”男子顺着赤所指看过去后说道。 王盛达,姓王,果然是王寨主! 赤更觉奇怪,既然他真的姓王,又是优胜者,为啥没有任何人谈论他? “是啊,我看刚才的比赛,感觉他特别厉害,甚至比元婴修士还要熟悉那些虫子。”赤脸上挂满了疑问,就剩说出“他真的是毒修吗”这句话了。 男子皱了一下眉头:“他确实比谁都熟悉虫子,这场比赛对他有利。” “老哥此话怎讲啊?”赤赶紧追问。 男子也知道赤在毒寨蛊域生活不过九年,并且还是在偏远的白牙寨里过活,不可能知道这些八卦,便耐心地解释道:“唉,王盛达原本也和你我出身差不多,不过么他跟了那边的西门大寨主,这些年来忠心耿耿地干活,自然有不少接触虫蛊的机会。” 原来是西门宏手下的人! 赤恍然大悟,如果自己答应了西门宏,是不是以后就会像王盛达一样熟悉虫蛊?这好像是不错的买卖呢。 当然,想归想,真要她勤勤恳恳地给西门寨干活,那是绝无可能的。 赤没有就此作罢,她的好奇心还没有完全得到满足呢,于是压低声音问道:“我看西门寨主也挺关心狼毒会的,还愿意出这么多虫子来给比赛助力,他手下的人名声应该不错啊,为什么大家不敢谈论王盛达呢?” 男子闻言不由笑了:“你观察得倒是仔细,偷听的事情没少干过吧?” 赤老脸一红;“这个……我懂得少,总不能事事问人,能自己听到的就别去麻烦别人了。” 男子仅仅是随口一说而已,也没有讽刺责怪之意:“你可知道‘毒蛊盟’?” 显然男子根本没有指望赤知道这事,没等赤回答,他已经继续说了下去:“毒寨蛊域寨子多,却各干各的,很少联合起来,以至于和四圣会干架,我们老处于不利地位,所以渐渐有人觉得我们应该组成一个联盟,‘毒蛊盟’就是这样形成的。” 和四圣会干架不利? 赤心中不免诧异。 她在守龙战线上可是待过一段时间的,明明是那边人人畏惧毒修蛊民,怎么到了男子口中,反而是毒修蛊民畏惧西部的人呢? “西部那些人很厉害吗?”赤试探着问。 “你一来就在毒寨蛊域南部荒地附近,当然不知道北部边境的辛苦,”男子哀叹道,“不说普通战士,四圣会的人又多又厉害,那些火法、冰法,最是虫子的克星!每次和他们战斗,我们都要损失大量虫蛊。” “那毒修呢?”赤听他并未提到毒修。 “毒修哪里敢露面啊!毒法速度慢,要是被他们看见了,还没摸到人家衣角,脖子上就空了!”男子无可奈何地说。 赤闻言嘴角抽搐,难怪西部人觉得毒修来无影去无踪,感情是毒修怕西部修士才躲躲闪闪的啊! 这两边的人,好像有什么不得了的误会…… “咳,其实你可以想想,很多毒素无色无味,一不小心就着了道,说不定他们也怕你们呢?”赤委婉地提醒道。 男子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你可千万不要抱着这种心态去前线啊,四圣会几百年前就搞出来一种‘毒气罗盘’能分辨出大部分毒气,要是控制得不好,它还能准确地指出施毒者的方位,这可是我们毒修的克星!” 毒气罗盘?就像邪气罗盘一样吗? 听了男子的描述,赤反而更加疑惑了。 太奇怪了,她在西部只听人说毒修难对付,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还有毒气罗盘这种好东西? “毒气罗盘是不是很贵重啊?”赤思索许久才问道。 男子摇摇头:“或许里面的阵法比较复杂吧,当初我们不少人拼着性命终于攻下一艘四圣会法宝飞船,从上面搜出了一个毒气罗盘,鉴定后发现罗盘的材料虽然比较贵重,但也不算难寻,就算是咱们矿产资源匮乏的毒寨蛊域,也能生产上万罗盘,唯独上面的阵法着实太难,至今未能破解,不过要我说,就算只有一个阵法师能做到,都几百年时间了,也够刻画出几万个毒气罗盘了吧?” 赤表面点头称是,心里却意识到此事有蹊跷。 如果男子说的是真的,那毒气罗盘应该十分普及才是,四圣会想把守龙战线推到海边去都不是难事,为什么会出现普通战士根本不知道毒气罗盘、守龙战线无限僵持的情况? 这件事有待印证。 赤赶紧把话题拉回正轨:“既然如此,这和西门寨、王盛达又有什么关系呢?难道是因为他们不愿意履行毒蛊盟的义务?” “恰恰相反,”男子哀叹一声,“他们积极倡导毒蛊盟,希望大家都加入进去,反而是绝大部分人不愿意加入那个同盟,包括我自己。” “诶?”赤茫然了。 0276 需要的法术 “毒寨蛊域地广人稀,环境又恶劣,”男子叹息道,“除了狼毒会这种大型集会,人们大多数时候都呆在自己的寨子里,并不喜欢参与外界纷争。” “你们就不怕西部人打过来?”赤奇道。 “其实在古代毒寨蛊域根本不存在啊,这里就是南大陆东部而已。东部都是寨子,西部则是家族门派,但两边常有来往,不然毒修万蕴天尊怎么会变成符修呢?古代哪有守龙战线那个绞肉机存在啊?”男子对守龙战线颇为不满,“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就打起来了,搞得你死我活的,有意思吗?” 赤闻言也挠头不已,这么说毒寨蛊域大部分人根本就不想打仗,那西部又是为什么流传出毒寨蛊域想要和他们抢地盘传言的呢? “那你们不抵抗的话,不怕他们过来杀光你们?”赤小心翼翼地问。 “哪能呢,这边环境又不好,虫子瘴气漫天飞,说不定哪天就被阴死了,他们不在安稳的西部好好呆着,跑过来抢这种地方不是找不自在吗?要不是我出生在这里,守龙战线那又不让过,我都搬去西部住了。”男子双手一摊,直白地说。 这话确实有道理。 赤陷入沉思。 毒寨蛊域的修士害怕四圣会并且战意缺缺,那绵长的守龙战线到底是怎样形成的呢?以四圣会的实力,怎么可能攻不过来? “那西门寨?” “他们一向很强硬,我们这偏远山区就西门寨响应得最快,恨不得赶紧打到西部腹地去吧,”男子皱了皱眉眉头,小声哼道,“那得死多少人啊。” 赤默然。 经历了半日最终比拼,狼毒会终于圆满结束,赤开心地进入场中,在掌声和鼓励中站到了领奖台上。 一万黄玉不多,但也不少了,虽然赤拿到了元婴修士的储物袋,但钱总是不嫌多的。 最激动人心的,是奖品! 当颁奖嘉宾和颜悦色地问她想要哪种奖励的时候,赤毫不犹豫地说:“法术!毒法!” 众人闻言都笑了,这个宝宝果真喜欢我们毒寨蛊域。 “当然可以,一会儿会有人待你去藏书阁,里面的三阶毒法可以任选一样。”颁奖嘉宾笑着说。 “多谢前辈!”赤很是兴奋。 好不容易等到黄玉发放完毕,一位元婴修士走了上来:“需要三阶法术的小友随我来。” 赤赶紧站出列,一扫周围——人不多,大概别人都有不错的法术傍身了,不过她却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身影。 “你也要法术?”赤诧异地看着阴沉男子。 阴沉男子眼神恶劣地盯着赤不言不语,却似有磨牙声传出。 莫名其妙的恨意。 赤鄙夷地向他翻了个白眼,跟上带队的元婴修士。 狼毒会的藏书阁就像个巨大的蝉蛹,赤等人走进第三层立刻被琳琅满目的法术玉简给晃花了眼睛。 该要哪一个好呢? 各有各的选择。 赤心下早已盘算完毕,此时倒不慌不忙,径直走向了辅助法术的位置。 她拥有的攻击方式实在太多,所以并不缺攻击法术,防御非她所好,控制靠冰雷双法也算可以,看起来还是最缺辅助法术了。 辅助也分为好几种,提高攻击,加强防御,加速恢复,增强控制等等,根据战斗习惯选取最适合自己的才是最重要的。 没有意外,赤还是选择提高攻击的方向。 下品法术自然不考虑,中品不到万不得已也不碰,极品根本不会放到这里来,那就只能试试上品法术了。 她取下玉简各个查阅,却都不甚满意。 这些功法都是辅助毒属性攻击法术的辅助法术,不适合她。 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玉简,再看看已经快要到头时间,赤只好浏览法术名。 沾彩。 一个奇怪的名字吸引了赤的注意力。 虽然这只是一个三阶中品玉简,但赤还是将它拿了起来。 赌赌运气吧。 赤深吸一口气,将玉简展开,开始查看可见部分。 越看,她的眼睛越亮。 “时间到,请各位小友拿上中意的玉简过来刻录。”带队修士招呼分散的众人。 赤合上玉简,拿着《沾彩》向刻录处走了过去。 白牙寨的地位有所提升,她也见识了不少毒法,又得了黄玉和《沾彩》,赤心情颇佳,参加狼毒会的目的已经达到,她可以离开了。 此时赤除了腰间小布口袋里熟睡的鸡腿蛋,又是孤身一人了。 鸡腿蛋不知怎么了最近总是犯困,用灵气查看它身体,又没发现有何不妥。 “小家伙,快醒过来吧。”赤抠抠口袋,有些想念有它耍宝的日子。 不管怎样,就算是一个人,该走的路还是要走的,她得去买更多毒法玉简。 赤随着人流逛入集市,她打算买些必需品后去白牙寨主指点的城市大寨看看,购买好需要的法术玉简后想办法穿越守龙战线回到西部,小葱和鲨杀还在那里等她。 “同胞们,西部的混蛋残杀我们的兄弟姐妹,如狼似虎地抢夺我们的资源,联合起来吧!反击他们!” 就在赤逛完集市准备离开极千城之际,一个洪亮的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那是一个临时搭建的高台,其上,一名元婴后期修士慷慨陈词,不断控诉着西部修士的罪恶;台下则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修士,还有人不断走上台去,站到元婴修士的身后。 这是在干什么? “加入毒蛊盟!为我们的家人土地而战!”元婴修士双手伸展,犹如拥抱天空。 他这一番激烈的演讲激励了不少人,就算是赤也有些为之触动,要不是之前在狼毒会上听别人讲了事情经过,让她发现了不少蹊跷,她此时一定也和围观的人群一样愤慨。 赤按捺住心情抬脚准备离开,却陡然瞥见三个熟悉的背影。 “诶?那不是……?”赤心中一惊,下意识地四下看了看,反而收到不少路人友好的目光,只得微笑着和他们点头致意。 她现在在极千城也算是名人了,做事可不能随心所欲。 “闪道闪道!”后方响起熟悉的吆喝。 赤一听就知道是东方寨的人来了。 这东方寨,好歹也是几万年历史的寨子,怎么老和暴发户一样高调嚣张? 心里诽谤着,赤随大流退到道路一侧,像个好事者一样伸着脖子张望。 虎车奔腾,东方寨的车队直奔高台而来。 0277 杂报【二更】 虎车在高台下停下,东方渊掀帘而出。 赤听旁友有人喃语:“东方寨主一向对毒蛊盟不感冒,怎么突然亲身前来,难道是反感毒蛊盟把手伸到极千城来?” 听起来东方寨主以前是反对加入毒蛊盟的,有热闹可看了。 东方寨主走下车却没有上台,而是回顾虎车的车门。 难道…… 虎车的门帘动了,一个熟面孔露了出来。 “是西门寨主!” 看台下沸腾了。 东方渊和西门宏同坐一辆车来到毒蛊盟的演讲现场,想做什么不言而喻! 对人们的惊呼充耳不闻,东方西门二人飞身上台。 那演讲的元婴修士面对两位化神高手顿时矮了好几份,他定定神,躬身行礼:“两位寨主。” “不必多礼。”东方渊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易近人。 “你那登记入盟的文书呢?”西门宏则要直接许多,上来就直切主题。 西门宏话一出口,台下的人们更是喧闹,人人都死盯着东方渊,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不会吧?东方渊要入盟? 赤心里咯哒一声。 事情没有出现任何波澜,东方渊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自己的大名签在了入盟文书上! 此事令人始料未及! 南部偏远地区也就东方和西门两大寨了,人们一向唯它们马首是瞻,西门寨率先加入毒蛊盟后大家并不慌乱,反正天塌下来还有东方寨顶着,谁知如今东方寨却也沦陷了! 这下怎么办?两大寨子都已入盟,下面的小麻雀们不表示表示?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速传遍全城,极千城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变天了,要变天了! 在人们游移不定的目光下,东方渊和西门宏并肩下台,钻进虎车绝尘而去,至始至终没有一句解释。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东方寨会突然做出这样的决断? 比起偏居一隅的山民们,感知到南大陆暗流的赤不得不想得更多。 如果这只是东方寨一个改变态度就罢了,要是毒寨蛊域的大寨都改变了态度,势必引起全域响应,到时候战争的规模恐怕就不是一条守龙战线这么简单了,整个南大路恐怕都要沉沦于战火之中。 情况到底是怎么样的,赤拿不准。 所有人都很茫然,现在的他们只能等,等消息公布出来,他们想知道原因。 立刻离开极千城的打算可能要推迟了啊。 赤悄然抽出一块碎布,身子一矮钻进人群中。 穆潇冷三人也被人群所困,不情愿地随着人流流动,除了护好自己的包什么也没法做。 突然,穆潇冷感觉有人撞了自己一下。 她猛地抬头,雷电已经运在手心,却没有发出去——她发现自己衣襟里夹了什么。 穆潇冷赶紧将那东西扯出来。 这是一块破布,上面有几个烧穿的……洞?不,是文字! 红石客栈五层火字房。 是谁? 穆潇冷抬头环顾,只看见茫茫人海。 “真的要去吗?不会是陷阱吧?”看着那块烂布条,任三质疑道。 “有可能,”穆潇冷看向陈立锦,“陈道友怎么看?” “此处到底是地方腹地,我们还是小心为妙。”陈立锦说。 穆潇冷点点头:“既然如此我们兵分两路,我去红石客栈,两位道友继续探寻王盛达的踪迹,以传音符联系。” “穆姐姐,你一个女孩子去那里太危险啦!”任三道,“还是我去吧。” “你在解毒上颇有造诣,更懂得如何对付毒修,”穆潇冷摇摇头,“我速度更快,若是遇到陷阱也方便逃脱。” 三人分别,穆潇冷便向红石客栈而来。 一路小心,没发现有人尾随。 如果有陷阱,看来应该在客栈当中了。 穆潇冷暗暗警惕,看了一眼红石客栈的招牌,正要踏进门去,突然听得背后有人大声吆喝:“东方寨主加盟毒蛊盟!想知道原因吗?深层原因大揭露!极千杂报!一块红玉一份!” “快快!给我一份!” “我也要!” “我给钱了!快给我!” 那卖报的刚吆喝出声,街道上的修士们就向他蜂拥而去,像疯了一样争抢报纸,穆潇冷身边瞬间空出来一大片。 人们全部围着那卖报的小哥,外面的人拼命往里面挤,而里面买到报纸的人又奋力向外挪,想早些回家坐下来品读杂报,就这么乱哄哄地滚作一团,里面的出不来,外面的进不去。 穆潇冷眉头紧皱,她当然也想买一份,可看这架势,她根本没有挤进去的可能性。 穆潇冷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正在犹豫之际,余光突然瞟到一道黑光! 好快! 穆潇冷眼角一跳,根本没能看清是谁,就见那黑光射进人群中! 唰! 黑光再次出现,一个女人蓬头垢面地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边走边骂道:“不看杂报要死吗?头发都给我挤乱了!” “你……?”穆潇冷震惊地看着那个女人。 女人看见她,先是一愣,然后笑道:“哎哟,你总算是来了,另外两个呢?” “她们在别处。”穆潇冷收回脸上的惊色。 “这样,快走,快走,免得他们来抢我的报纸。”那女人拉着她就进了红石客栈。 火字房中,赤总算是把头发扎好了,她望向眉头紧皱的穆潇冷:“别来无恙啊。” “你什么时候……”穆潇冷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九年前来的,别问我为什么,不想回忆!”赤烦躁地跺了跺脚,“我连艳王令都丢了!” 穆潇冷再次惊异。 艳王令光听名字就知道有多重要了,赤再胡闹也不可能将它乱丢,一定是遇到极度的危机才会酿成这样的后果。 “所以你以后要是在四圣会看到艳王令可别惊讶啊,”赤拿出极千杂报,将其摊在桌上,“不说这个了,我们先来看看这东方寨到底想搞什么名堂。” “你怎么对这些感兴趣了?”穆潇冷走到赤的一侧,和她一起看向极千杂报,口中却问询道。 “战争可是会死很多人的。”赤头也不抬地回答。 “战争?” 赤正要回答,突然脸色陡变,啪的一巴掌拍在极千杂报上:“喂喂,这些家伙太过分了吧!” 穆潇冷连忙查阅,也是一怔。 守龙战线极南,罡风层前方荒地上的唯一绿洲爆发大规模战争,毒修蛊民死伤无数,附近数十寨被连根拔起,无人生还,守龙战线向东推进一千三百里。 0278 贸易链 毒寨蛊域位于南大陆东部,和西部地区以守龙战线相隔,而其南方的海岸边有罡风层,炼神修士也无法穿越。 守龙战线虽长,可南线夹在荒地和毒寨蛊域中间,比起北线算是清净了许多,毕竟荒地上本就少人,哪里去凝集兵力进攻毒寨蛊域? 正因为这样的地利,毒寨蛊域南部一向比较安稳,无需像北部那样时刻担惊受怕,可是战争却这样突然地发生了。 屠城屠寨。 守龙军做出了令人最毛骨悚然的事情。 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赤回想起白牙寨的经历:因为南部战争少,管制也比较松散是,所以偷偷越过边境线做生意的人很多,就算是白牙寨这样的地方也偶尔有从西部摸过来做买卖的修士——比如老郑,毒寨蛊域南部也因此越来越兴盛。 罡风层十年减弱一次,那时候蛊民们会带着好东西过去,但这十年间呢?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虫蛊和西部特产流通?正是这些偷渡的商人来回搬运的结果。 守龙南线两侧,东西两边的仇恨越来越轻,毕竟做生意是互利互惠的事情,人们也渐渐发现,其实两边大人根本没什么两样,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没有谁会像神经病一样成天想着杀人放火。 然而谁也没想到,这样一个本地资源稀少,双方其乐融融的商品流通“通道”会爆发大规模战争!毫无防备的毒修蛊民们被屠杀殆尽! 死亡,憎恨,复仇…… 身为一个局外人,赤都完全能想象土生土长的毒寨蛊域人此时会多么愤怒,多么痛恨。 可是这又是为什么? 屠杀这群弱小的平民,从他们手里抢走并不富足的土地,对西部,对四圣会又有什么好处? 就算这土地落在他们手里了,不一样要像荒地一样被荒废,变成不法之徒的聚集地吗? 赤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极千杂报上,可是心思早已飞往别处。 她在思考。 守龙军受命于四圣会,四圣会里又是圣者又是圣侍的,集结各大门派势力的头脑,怎么可能会做亏本买卖? 这场荒地突袭一定事出有因,对他们来说一定有巨大的利益。 不是抢地盘,不是抢物资,复仇?要复仇的是毒寨蛊域吧! 赤闭上眼睛,细细思索,这里面绝对还有她没注意过的利益链—— 等等?利益链? 赤恍然大悟! 她猛地转过头:“千阙寨怎么样了?” “千阙寨……已经不复存在了。”穆潇冷犹豫了一下说道。 “什么理由?”赤目光灼灼。 穆潇冷不明白赤为何突然咄咄逼人,还是答道:“西部腹地的蛊虫,有部分是从千阙寨流出的。” “部分?那其他部分呢?”赤冷笑。 穆潇冷蹙眉:“都清理掉了。” “呵呵。”赤嘴角勾起更大的弧度,笑容冰冷。 这样的赤穆潇冷从未见过,看上去如同噬人的恶魔,可赤就是赤,没有什么可怕的。 穆潇冷平复心情后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不错,这真是个不错的理由,”赤凑近穆潇冷,邪笑道,“为了收拾那些把蛊虫放到西部的人,所以合情合理地斩断所有的民间东西贸易锁链,你说这招秒不妙?” 穆潇冷冰雪聪明,当即明白过来赤的意思。 “不要胡说,”穆潇冷皱紧了眉头,“蛊虫伤人确有其事!” “那又怎么样?酗酒会死人,怎么不见禁酒?斗法会死人,怎么不禁止修炼?”赤用指关节敲敲极千杂报,“有人搞事情,那就收拾那个搞事情的人,关那些辛苦跑商的人们什么事?有本事明令禁止和毒寨蛊域交易啊?” “双方交战,本就不应该和敌人来往。”穆潇冷分辩道。 赤闭上眼睛,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你,会感到害怕吗?” 穆潇冷看着赤,对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感到疑惑。 “如果我再次往你的信仰上捅一刀,你是会害怕还是恨我?”赤复又睁眼,瞳孔中散发出淡淡的哀伤。 “你到底想说什么?”穆潇冷感觉自己的声音微微颤抖。 “这九年,我不住在这里,我住在西边两千里外的一个小寨,”赤娓娓道来,“那里住的,只是一群渴望和平并且想努力活下来的人。” “他们没有多大本事,也没什么见识,只想活得安稳。” “他们胆小怕事,惧怕战争,却时刻为家人考虑。” “他们生活贫寒,全靠西部过来跑商的商人与他们交换用品改善生活。” “这样的人,有什么罪过呢?” “屠掉全寨,片甲不留,他们到底犯了什么罪,凭什么要被如此对待?” 赤轻笑着,口气里满是嘲讽:“大概就是挡了某些人的财路吧?” 不等穆潇冷说话,赤拿起极千杂报,指着上面东方渊的图像:“看看,多么憎恨的眼神。费了不小的功夫,总算是让这些不想发动战争的人们站到了战场上,有深深的怨恨和恐惧,守龙西线——荒地和山沟的交界处,几百年也安稳不下来,再也没有人敢走这里去跑商了。” “这片荒芜的大地,马上就要被血染成红色了。”赤摇头叹息。 穆潇冷默然。 房间里陷入了长时间的静默,良久,穆潇冷终于再次看向赤:“你想怎么做?” “不反驳我?”赤略微意外。 “四圣会,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样纯净,天奕门也一样。”穆潇冷并未露出悲伤的神情,可赤知道她心里一定不好受。 说出这样的话,和过去的穆潇冷判若两人。 这十九年,她恐怕也经历了她不知道的故事。 对自己的信仰失望,这该是多么痛苦的事情。 赤感觉自己太过分了。 虽然朋友之间不需要遮遮掩掩,但某些话还是太伤人了,就算是朋友,也会难过的。 赤抱歉地拍拍穆潇冷的手背,目光严肃起来:“去找证据。” “证据?”穆潇冷微微一怔。 “嗯,我要印证我的想法,如果有机会,阻止它!”赤坚定道。 “赤……” “只是不想看到极千城这些同情心泛滥的烂好人和山沟里那群啥都不懂的笨蛋,稀里糊涂地为某些人的钱财丢掉性命而已,更不想让那些道貌岸然的混蛋优哉游哉地躺在床上数钱,再把钱拿到中央大陆去攻击幽府之渊!”赤话锋一转,“不过说到底还是我多管闲事,所以一旦有危险,我要立刻退出啊。” “嗯。”穆潇冷心下一暖。 “平民贸易的路被堵住,一定还有别的地方可以在东西两边来往,”赤扶住下巴分析道,“交易是双方的,四圣会里有人干这等龌龊事,说明毒寨蛊域中必然有人接应,毒寨蛊域,有内鬼。” “毒寨蛊域的内鬼会是谁呢?”穆潇冷问。 赤双眼微微眯起,一个庞大的组织出现在眼前:“毒蛊盟。” 0279 深入虎穴【二更】 穆潇冷点点头:“这样的话,我问问陈道友和任道友在哪里,我们几人汇合后再商量。” 赤自然无不应允。 穆潇冷取出传音符问询后放飞出去。 不一会儿,有传音符飞了回来。 穆潇冷接住传音符,向其中注入灵气。 “你朋友在我手里,想要他们活命的话,来蛰虫窟九号洞窟。” 毫无防备的,一段阴冷的男音森然响起。 “哈?听上去和绑匪要赎金一样。”赤揪住传音符望向穆潇冷。 穆潇冷显然也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才分别不到一个时辰,陈立锦和任三就被抓了? 但是自己的传音符只给过任三和陈立锦,只有可能是绑架者从这两人的储物袋里拿了传音符放出来的。 能这么快抓住陈立锦和任三,对方实力很强,而且很可能和她们正在追踪的王盛达有关,凭穆潇冷一人几乎没可能把人救出来。 “得,这个节骨眼上四圣会的人被毒寨蛊域的人抓住,看来我是不上不行了。”赤戳戳穆潇冷的手臂,气恼道。 “你别去,你去找证据,我去。”穆潇冷立刻拒绝。 同伴被抓,对方以性命要挟,即使龙潭虎穴她也只有去闯闯了,但这和赤没有任何关系,不能让她冒险。 “我陪你。”赤将极千杂报扫进储物袋里,拍拍屁股,一副准备好了的样子。 “很危险!”穆潇冷凝重地喝到。 赤摇摇手指:“得了,你跟我客气个什么劲啊,说得好像我有危险你敢撇下我自个儿逃了似的。” 噗。 穆潇冷紧皱的眉头总算是松开了。 有赤这个不正经的家伙在,穆潇冷感觉压力似乎没那么大了。 “是谁抓的人,有头绪吗?”赤没有立刻行动,先问道。 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也不存在保不保密了。 穆潇冷并不隐瞒,将她们的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穆潇冷完成了自己的任务,荣升圣侍,而陈立锦和任三也得到了不少奖励,三人各自去南大陆拜访门派、势力,本以为把自己的事情做完就能回到中央大陆了,谁知四圣会竟再次发布了集结令。 三人在四圣会据点集合,得知在南大陆西部的民间蛊虫售卖点均被拔出,但唯有一个重要罪人逃脱,这个人就是八达寨寨主王盛达。 王盛达不但逃脱,还不知用什么办法干掉了追杀他的四圣会小队,四圣会自然不能放过他,便要穆潇冷三人进入毒寨蛊域肃清这个敌人。 这就是三人此次行动的任务了。 赤没想到穆潇冷等人竟然在追踪王盛达,四圣会也真是的,能不能调查清楚啊?王盛达身后是整个西门寨,和金丹三人组相比是一个级别的对手吗? “不会是有人想坑你吧?”赤怀疑道。 穆潇冷今日的态度实在和往日不同,赤说出战争可能是四圣会的阴谋、拔除蛊虫交易市场是为了某些人的财路后,穆潇冷竟然没做任何反驳,难道她经历的事情已经使她怀疑四圣会了? 穆潇冷未置可否。 等了半天不见穆潇冷回话,赤烦躁地伸出硬邦邦的双手将她的脸搬向自己。 “做什么?”穆潇冷拉了拉赤的手,却没拉动。 “告诉我啊,你现在说得越多,对我们营救哪两个笨蛋就更有利!”赤要求道。 “或许吧,我不知道。”穆潇冷垂下眼睑,不愿和赤对视。 赤“唉”了一声,穆潇冷到底是穆潇冷,不到万不得已,一定不会说出、做出对四圣会不利的事情。 也罢。 赤放开了手,如果事情真到了那个地步,也容不得她不说了。 蛰虫窟是极千城养殖、买卖蛊虫最大的贸易市场,说起来应该算个公共区域,对方选在这里见面让赤穆二人十分不解。 跟着来来往往的人流,两人像是普通客人进入洞窟般的蛰虫窟里,一边见识沿途的虫蛊样品,一边观察蛰虫窟的情况。 没什么特别的。 大厅里并没有像是监视者的人。 “一会儿交给我来说。”赤拍拍穆潇冷的肩膀,像候在路边的侍者走去。 “老哥,九号洞窟怎么走?”赤熟稔地问。 那侍者见赤来问,露出诧异的神色,却还是说道:“请随我来。” 赤招呼穆潇冷跟着侍者一起走向路边一个洞。 那洞就像蚁穴似的,狭窄阴暗,弯弯曲曲地通往上方。 曲曲折折地来到二层,门口有两名凶神恶煞的肌肉男把守。 在两个门神的恶意注目下,赤和穆潇冷踏入了二层的走廊。 “我就送二位到此了,最里面的就是九号洞窟,”侍者微笑着倒退出去,“保重。” 保重? 有侍者会对客人说这种话吗? 穆潇冷有些动摇,或许应该先想办法和四圣会取得联系再来找陈任二人。 但是赤却满脸不在乎的神情,冲穆潇冷道:“傻站着做什么?过来!” 穆潇冷心下诧异,赤从来没这么跟她说过话,这是干什么? 不过她还是默默走上前去,跟着赤一同向走廊深处走去。 走廊最里面,有一个写着“玖”的洞口。 赤没有丝毫犹豫,抬腿就走了进去。 穆潇冷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赤刚踏出第一步就感觉自己像是落进了水里,身形为之一滞。 是禁制。 门口有禁制,再正常不过了。 但是当她全身钻进禁制的同时,一把钢刀就怼在了她的脖子上。 “要不要这么刚啊?”赤冲拿钢刀的金丹后期体修笑道。 “少废话!进去!”体修面无表情地呵斥道。 赤耸耸肩,就像没事人一样往里走;之后进来的穆潇冷也同样被人用刀驾住了脖子,像犯人以上带了进来。 在体修的拉扯下,赤走上狭窄的栈道。 她向下一望,只见底下是一个个方型的窟,里面遍布着毒虫。 这就是炼蛊? 赤饶有兴趣地欣赏着蛊虫们,就像游山玩水一样清闲。 终于,栈道到了尽头,体修把赤向前狠狠一推:“进去!” 体修的力气相当大,赤感觉自己就像个馒头一样被人轻松扔了出去,好在她身手敏捷,两个跨步就稳住了,还顺便把穆潇冷给接了下来。 “哦?是你?”熟悉的声音。 果然是他。 赤也不惧怕,冲高位上的男人拱手道:“西门寨主,别来无恙啊。” 西门宏见了也不由笑道:“你今日和之前看起来好像不太一样啊?” “那是自然,”面对周围愈发肃杀的气氛,赤笑容不减,“身份不同,态度自然不同。” “哦?”西门宏饶有兴趣地问道,“那你今日的身份又是什么?” “幽府之渊,艳王。” 0280 威慑 西门宏微愣了一下,紧接着仰天大笑:“有意思,有意思,尝闻幽府之渊四王之强,犹如九天艳阳,谁知今天亲眼所见,艳王竟然只是个金丹期的小丫头。” “九层之台起于垒土,再强大的修士也始于炼气。”赤波澜不惊。 “哈哈,实力可以不强,但心气不可以不高,我可不认为幽府之渊的王会害怕区区虫豸?”西门宏右手一打响指。 赤听见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穆潇冷回过头,只见无数虫子从门口涌了进来,火虫、冰虫、木虫……什么属性都有,并且每一只都拥有刚硬的外壳! 这个数量,还各自具备不同的属性抗性,要怎么对付? “怕虫?西门寨主说笑了。对付虫子,自然要用火,只是这火一去,小虫灰飞烟灭,我是怕西门寨主心痛而已。”赤不为所动,甚至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几只小虫而已,何足挂齿?我倒是想知道,什么火能烧死浴火而生的吞火蛊?”西门寨主爽快地笑着,“艳王,请吧。” 虫声陡然大了起来,无数蛊虫化作一股虫暴风向赤和穆潇冷席卷而来! 穆潇冷只觉头皮发麻,忍耐不住地想动手,距离再近的话…… 然而赤只是随意地举起了右手,像西门宏一样,轻轻一个响指。 啪。 艳红的袍子将赤和穆潇冷裹在其中,好似没有温度的袍面上跳动着完全透明的火焰。 虫子急冲而上! 触碰,灼烧,化为灰烬。 犹如飞蛾扑火,每一只扑上红袍的虫子都在顷刻间消失,连一点反应和逃跑时间都没有。 西门宏眼角一跳。 红袍,吞没。 赤手指一挑,红袍立刻变裹为展,横扫开来,将屋中所有虫蛊尽数烧死,势头不减地从门口飞出,将企图攻进石室的虫子兜在其中。 赤意味深长地望着西门宏,右手陡然捏成拳头。 只听呲地一声。 红袍向中间极速压缩,最终变成一个小球。 赤松开拳头,红袍消散,一个黑乎乎的焦糊小球掉落在地。 在场的所有修士,无不骇然。 西门寨赖以成名的虫蛊,竟然在顷刻间被一个金丹期的小女孩全部干掉,连尸体都没留下! 虽然这些并不是西门寨压箱底的宝物,但也足够震撼人心了。 好强…… 穆潇冷从未见过赤施展这样恐怖的招式,赤果然比她认为的还要强。 赤很少在公众场合用红袍,因为她的实力还未够,行走在外被四圣会的高手认出,恐怕就要命丧当场了。 但是冰法也好,火法也好,没有一样比红袍对付虫子更为效率。 红袍正是小体积敌人的克星! 全体静默。 西门宏到底是化神修士,尽管震惊非常,却还是很快恢复了镇定:“红袍,同记载中一样惊艳,艳王果然实力非凡,西门宏今日算是见识了。” 他转头对侍立在旁的元婴修士道:“把人带上来。” 不一会儿,陈立锦和任三两个被捆仙绳绑住手脚带上来跪在地上。 见两人还活着,穆潇冷松了一口气,但却不敢放松警惕。 西门宏可是用蛊高手,谁知道这两人有没有被下蛊? “这两个小崽子跟着我的手下不怀好意,所以呢,我就给他们喂了点小玩意,”不用穆潇冷质问,西门宏已经全盘托出,那轻飘飘的口气就像给两人喂的是甜饼一样,“这两人的身份可不得了,都是四圣会的贵人,我有点好奇,幽府之渊的艳王竟然尊贵到让四圣会的人给你跑腿了吗?” “西门寨主这就想岔了,”赤淡然应对,“他们二人自然是来找你的,而我后面这女人,则是来找我的。” “哦?”西门宏本想欣赏一番赤支支吾吾的解释,却不想对方不但没有做任何救援,反而还多供出来一个。 他看向穆潇冷,神色轻蔑:“敢独自一人去找艳王,你胆子可不小啊。” 不过他似乎对穆潇冷三人没兴趣,又转向赤:“你说她们是来找你我二人的?这又是为何?” “不知西门寨主可知道到南大陆西部腹地蛊虫害人之事?” “当然知道,”西门宏往座椅上一靠,“是我做的,如何?” 穆潇冷三人俱是一怔。 这个男人居然就这样无所谓地承认了!不过想想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现在她们都落在他手里,性命都由人家拿捏,何必遮遮掩掩? “西门寨主未免太高看她们了,”赤瞥了穆潇冷一眼,“若是知道你做的,她们又何必找上我呢?” 西门宏挑眉道:“哦?她们竟然不知道?” “西门寨主和东方寨主并称极千双雄,都是化神期修为,更别提整个西门寨几万年来的底蕴,怎么可能凭区区三个金丹修士就来对付西门寨主?”赤侃侃而谈,“说起来这三个也是悲剧,他们以为收拾掉王盛达这事就算完了,却没想到西门寨主才是背后的那个男人。” 西门宏闻言嗤笑道:“四圣会愚蠢也罢,这三个小虫子愚蠢也罢,他们想杀我的人,死在我手里也无可厚非,身为四圣会的狗,竟然跑去劳烦幽府之渊的艳王来说情,这波操作实在逗人发笑。” “西门寨主又想错了,她可不是来找我说情的,”赤耸耸肩,“她是来找我问罪的。” “哦?”西门宏兴趣盎然地打量着穆潇冷,“这又关艳王什么事?” “幽府之渊和四圣会之间积怨已久,但碍于停战协议,双方都保持着克制,虽然不像守龙战线这样明斗,私下里却摩擦不断,也是巧了,她们跟着王盛达来到极千城,碰上我参加狼毒会,和不知情的毒修蛊民不一样,一眼就认出我了。”赤颇为无奈地摊摊手。 穆潇冷心中讶然,她并没有告诉赤她们三人在狼毒会上认出了她,谁知竟然早被赤给猜出来了! 赤继续说道:“看到我了,四圣会人的思维,立刻觉得事情不简单,认为可能是我在背后使坏,所以就找上我了,但她们人手不够,又舍不得放弃王盛达,自然只能兵分两路,却不想被西门寨主给抓了个正着。” 西门宏轻蔑地横了跪在地上的两人一眼:“果真是蠢货,不过我很好奇,艳王与我同是四圣会的敌人,今日同四圣会的人一齐找上我来,又是为何呢?” 此言一出,洞窟里的气氛再次紧张起来。 0281 暗线【二更】 幽府之渊,这个沉寂三百年的势力,在当今南大陆上并不广为人知,但是西门宏这样的大寨寨主肯定是知晓其名的,虽然可能不清楚赤的具体情况——毕竟中南大陆相隔甚远——但对于幽府之渊和四圣会的恩怨历史,他也颇为了解。 幽府之渊的人和四圣会混在一起当然很奇怪。 西门宏会有这样的质疑再正常不过,只要不出乎意料,就可从容应对。 “我出身天奕门,于私,这三人本与我有旧,正巧我想拜访西门寨主却找不到理由,便随她过来了。”赤指了指穆潇冷,坦率承认道。 西门宏满意地点点头:“那么于公呢?” 赤和穆潇冷的关系一查便知,隐瞒被发现必将至一行人于更危险的境地,还不如大大方方承认。 “于公,”赤的目光扫过陈任二人,“就不是他们能听的了。” “带下去!”西门宏不客气地一挥手。 “喂!你!”任三被按在地上跪了半天,看赤从头到尾装逼早就不爽了,此时居然凭她一言就被拖着下去,气急败坏地嚷嚷着。 不过到底是阶下囚徒,根本没人搭理任三,他就这样叫嚷着被越拖越远。 陈立锦稍好一些,被扯着走下去。 穆潇冷看了赤一眼,正要离开,赤却说道:“她留下。” 护卫得了西门宏的准意,便没有动穆潇冷。 “现在清净了。”西门宏示意赤继续说下去。 “刚才西门寨主说蛊虫害人之事是寨主所为,那么寨主平日里和西部通商,也是通过那几个被四圣会拔掉的点吗?”赤话锋一转,问起西门宏来。 “大部分是,不过前些时候守龙西线比较松散,我的人也会从西线过去。”西门宏坦然答道,“这又不是什么秘密,毒寨蛊域的寨子做生意都走这些路线” 赤眼中精光闪过:“那现在这些通道都被堵死了,各寨可还有别的办法通商?” “说这些做什么?和你来找我有什么关系?”西门宏不耐烦道。 赤微笑着摇摇头:“当然有关系。毒寨蛊域仅位于西大陆,但四圣会却遍布四片大陆!” “哼,你是说我们毒寨蛊域比不上四圣会?”西门宏不悦道。 赤再次摇头:“寨主莫要误会。不仅是毒寨蛊域,幽府之渊也好,别的势力也罢,没有一个比得上四圣会,因为四圣会是横跨四个大陆的势力,拥有着绝对的人力和资源优势。” “那你的意思是?”西门宏眯起眼睛。 “毒寨蛊域拥有的资源比起四圣会资源的总量并不算什么,但贵在独有、神秘,”赤层层分析,“物以稀为贵,更何况毒寨蛊域的资源本身就很奇特。现在毒寨蛊域和外界通商的桥梁几乎被摧毁殆尽,流传在外的毒物蛊虫就更是奇货可居!当这些资源都掌握在某个人,或者说某个势力手中的时候,对其它地区的人来说,它的威慑力有多么恐怖,西门寨主一定比我清楚。” “哼,我毒寨蛊域的蛊虫毒草都是凝万千人的心血才培养出来的,当然个个都是宝贝!”西门宏自豪地说道,“你这么说,莫不是想和毒寨蛊域通商?” 见西门宏如此反应,赤终于放下心来。 这个男人,应该是真心喜爱毒寨蛊域的,既然如此,计划成功的可能性更大了。 “哪里,幽府之渊小小的购买力怎么能和整块大陆,甚至全修真界的市场相提并论呢?”赤循循善诱。 西门宏听后大笑出声:“好你个艳王,现在毒寨蛊域所有商道都断了,还提什么全修真界?你这大饼未免画得太大了!” “西门寨主确定是所有吗?”赤提示道。 什么? 西门宏猛然清醒。 赤说了这么大一堆,又是于公于私,又是奇货可居的,那都不过是铺垫而已,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最后才抛出最终的答案给与致命一击。 所有。 这是不可能的。 大陆那么宽广总有缝隙;没有大陆,还有海洋,怎么可能把所有的商路都堵死呢? 商路被堵死的不会是所有人,只是一部分人。 这一部分人是谁呢?就是通过守龙西线和几个常用通道和西部通商的人。 那么剩下的那一部分人呢?他们的道路并没有被堵死,反而会因为卖到西部的毒物和蛊虫越来越少而价格高涨,不但不会亏损,反而大赚! 原本大家只以为四圣会想出奇制胜才突然从守龙南线攻过来,现在想想,南线附近荒芜非常,往往要飞上千里才有个像样的寨子,根本不适合生存和补给,再加上守龙南线西边是荒地,想让大部队从这边打进毒寨蛊域不是脑抽了吗? 原来这一步是将最后一条、也是最大的一条商路堵死,等毒寨蛊域这边集结好人马开始交战,西线就更不可能通商了! 看西门宏的神情,赤知道,他已经想通了一切,自己无需多言。 良久,西门宏才从震撼中恢复正常,他神情复杂地看着赤:“艳王年纪轻轻,竟然能想到这么多,我们这些人,看来是老了。” 赤摇摇头:“并非如此,不瞒寨主,我是从西部过来的,那边的普通修士都是不想打仗的,他们对毒寨蛊域的人多是惧怕,等我到了东边,才发现毒寨蛊域的人们又同样害怕西部的人,再听说以前东西并不分界,我才能发现其中的蹊跷。” “竟然利用我们!必须阻止这场战争!”西门宏咬牙切齿,腾地站起就想向外走。 赤连忙阻止:“西门寨主,不可!” “为何?”西门宏心急如焚,东方渊是被他说服加入同盟的,可以说整个极千城区域参不参战都和他有关。 “我们没有证据!” 赤的一句话如冰水一般将西门宏浇了个透心凉。 是啊,战争岂是说打就打,说不打就不打的儿戏?一旦发动起来,就没有那么容易停下了。 证据呢?证据在哪? 就算赤说得再合理,就算他西门宏再着急,没有证据也无法让任何人信服,反而容易让他深陷“西部奸细”的旋涡。 “这就是我想来找西门寨主的最大原因,”赤一字一句地问,“西部蛊虫伤人事件,真的是你想出来的吗?” 从和西门宏的两次见面,赤感觉西门宏是个办事直白的汉子,虽然面对东方渊时总有点小傲娇,但他要动手应该是提刀就干,把蛊虫偷偷放到西部市井伤人这种阴损又伤不了四圣会根本的幼稚举动不像他所为。 西门宏定定地看着赤,他是很直率,可不是笨蛋,难道…… “不是。”西门宏有些失神,“是……” “毒蛊盟。” “毒蛊盟。” 赤和西门宏的声音同时响起。 0282 缩小范围 “你……都知道了?”西门宏无比震惊。 赤轻叹一口:“猜的。” “哈哈,”西门宏笑着,脸上却是染上了一层浓烈的悲意,“我西门宏纵横近千年,还没有一个几十岁的小丫头看得透彻,竟然被人如此蛊惑!” 赤肃然道:“西门寨主,现在不是伤感的时候,趁着还没有死伤更多无辜的人,我们得想办法找到证据,捉到那些利用战争来发财的混蛋!” “如果你的推断是正确的,这件事不光牵扯四圣会,还牵扯到毒蛊盟。单凭毒蛊盟在毒寨蛊域已经算是庞然大物。光靠我们几个的力量,杯水车薪啊。”西门宏不由泄气。 “尽力而为吧。”赤也知道成功的几率太小,可若要她冷眼旁观,赤自问是做不到的。 “东方渊那边,我会去说,”西门宏很快找到了方向,“我会派信得过的人去找线索,至于里面那两个——” 西门宏向洞窟深处望了望:“毕竟是四圣会的人,我不能就这么放他们走。” “好,也请寨主保密她们三人的行踪,”赤也没指望西门宏立刻放人,他还需要人质来牵制穆潇冷,“我们也去寻找线索。” 赤转过身准备离开。 “艳王。”西门宏叫住了她。 “寨主还有何事?”赤扭头问。 “艳王方才一席话虽然在理,但毒寨蛊域的死活和幽府之渊其实并无直接关系,”西门宏刚硬的面容上露出浅浅的疑惑,“艳王为何要冒着危险来帮助毒寨蛊域?” “不知我那日在狼毒会上胡说八道时,西门寨主可在场?”赤说。 西门宏一怔。 赤笑了笑,率先离开了。 红石客栈。 赤将南大陆的地图摊开。 “我小时候还抱怨过做地图的人不用心,”赤用手指轻轻勾勒着南大陆的轮廓,“说为什么只画下修真域和大中型势力,小势力往往有遗漏。现在总算是明白了,不是他们不写,而是没办法写,毕竟说不定哪天就突然消失了。” 穆潇冷拍拍赤的背:“先看看哪些地方容易成为隐藏的商道吧。” “你先指一下被打掉的据点呢?”赤将穆潇冷拉到地图前。 对这件事相当熟悉,穆潇冷迅速指出几个据点,光是守龙南线就占了三个,另外几个都分布在恶劣的自然区域附近。 “守龙战线打得太激励了,恐怕暂时不会有商队敢从上面横跨,唯一的通道就是海上了吧。”赤罕见地露出疲态。 穆潇冷揉揉她的脑袋:“你太累了,先休息一会儿吧?” “不用,路上休息也不迟,”赤笑得像个孩子,“你带我飞啊。” “你啊,总该好好练练飞行了。”穆潇冷有些无奈。 “唉,缺乏天赋啊。”赤的目光回到地图。 毒寨蛊域三面临海,一面是守龙战线,可这三面海除了极东安全,另外两面都很危险。 北面濒死海滩,南面十年减弱一次的罡风海谷。 现在没有了其它通道,总不能苦苦等待罡风减弱吧? 金丹修士或许还等得起,那些炼气筑基修士,又有几个十年来等呢? 如果不想一艘船走个一两年,那就只有选择从濒死海岸出发了。 从地图上看,越远离守龙战线的海滩越宽阔。 濒死海滩可不是什么安稳之地,怕是越宽的海滩危险性越大,赤上次在海滩上干掉的邪灵只是最初级的一种。 传送阵、冗长的地道? 赤也不是没考虑过,但要传送大量虫蛊,那得需要多大的传送阵,多少灵玉啊,还要考虑虫蛊在空间力作用下丧生的损失,这花费是不是太高了一点? 地道的话,挖那么长,真的能神不知鬼不觉吗? 果然还是濒死海岸最有可能吗? 看着濒死海岸绵长的海岸线,赤就一阵恶心。 偷渡船又不是随时都下水,凭她们二人沿岸寻找,怕是老死了都找不到。 “发船地点不能离寨子太远,否则搬运虫蛊很可能引起怀疑,”穆潇冷指了指海边几个大寨,“但是大寨人流量大,就像坊市一样,不少过路人和散修进出,所以也不适合。” “你是说……”赤的眼睛越来越亮。 “深山老林中的小寨子是最理想的出发地,”得出结论穆潇冷却没有任何高兴之色,“地图上肯定没写,这和我们沿海飞行几乎没有区别。” “不要那么失望嘛,开动脑筋,你想想,大寨附近肯定是可以排除了,太靠东的和太接近守龙战线的也可以排除,这些个毒林、虫谷,相当于咱们中央大陆的秘境,也可以排除——看,画了这么多圈圈,要探查的地方可少了大半呢!”赤兴高采烈地比比划划。 看她兴奋的样子,穆潇冷也不觉心里一松。 所以这就是喜欢跟她在一起的原因,这家伙,永远是那么乐观,就像不懂得忧愁一样,和她在一起,连她也被感染了,明明身上的担子还是那么重,可总觉得莫名的轻松。 “你盯着我干嘛?”赤突然回过头,嫌弃地说。 “像个小孩。”穆潇冷说。 “谁像啦!走了走了!”赤收起地图,推着穆潇冷出门。 穆潇冷无奈地摇着头,向门口走去。 虽然毒寨蛊域和西部之间明面上没有相互传送阵,但在毒寨蛊域内部传送还是很容易的。 “今天我请客!”赤骄傲地拍了拍腰间那个淡蓝色的储物袋。 元婴修士的储物袋被她据为己有,东西都装了进去,现在那个储物袋里的东西能闪瞎赤自己的眼睛,她已经成功从乞丐成为了土豪,是真正的暴发户。 果然怎么赚钱都不如打劫来得快。 不过当赤和穆潇冷传送到濒死海岸附近的城市,赤从储物袋帮穆潇冷取缓解眩晕的饮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那一百来万黄玉在和穆潇冷腰包里一堆堆的蓝玉比起来连个屁都不是。 “你只是个金丹修士!金丹修士你知道吗!”赤的怒吼引来路人频频回头——这个长相平凡的女人对着美女吼什么呢?嫉妒人家长得漂亮吗? 穆潇冷很无辜。 谁让赤自己要叛门呢?老实待在天奕门,金丹以上核心弟子的月奉本来就很高,还能接到各种高报酬任务,给四圣会做事就更不用说了。 “休息好了没?好了就走,立刻!抓紧时间!不然他们就跑了!”赤气急败坏地扯起穆潇冷。 “二位道友可是要去马环寨?”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传来。 赤表情恶劣地抬起头,只见一名怒气冲冲的魁梧肌肉男立在自己跟前,背上背着大砍刀,很厉害的样子,而在不远处,还有十来名同样散发着杀气的修士。 这是要干嘛?寻仇? 0283 巧合【二更】 赤陡然意识到,自己此时要吃人的表情好像和这男人一样,难怪他会找上自己。 可是马环寨她没听说过,要怎么才能装作很熟稔的样子? 心思电转,赤把愤怒的表情僵在脸上:“我刚过来还不知道什么马环寨,但我是来找一个很可恶的寨……” “没错了,绝对是马环寨那个混蛋寨子!守龙战线都败成那样了,他们居然还不把蛊虫毒物卖给大家,竟然想偷偷屯起来!是不是啊,你们是不是找这样的寨子?”男人额头上的青筋暴起。 偷偷屯起来? 好像和赤想找的有些出入,但仔细一想,或许还真有可能! 赤立刻和男子同仇敌忾:“没错!我们就是来找他们算账的!气死我了,大家们在前线抛头颅洒热血,他们倒好,还想囤货发战争财!” “战争财?”男人一听恍然大悟之余更加暴怒,“我就说这群人渣屯东西干什么,还以为他们只是自私,结果是想发战争财!不行,决不能放过他们!兄弟姐妹们……” 男人说着就向大部队走过去,把“战争财”的猜测一说,大部队立刻群情激愤,叫嚷着要砍爆马环寨。 见那群人如此激动,赤一拍脑袋:“天,我是不是傻!” “怎么了?”穆潇冷总算是缓过来一点,脸色苍白地问。 “我们干嘛要傻傻地单干啊?散播消息啊!要是全毒寨蛊域都在传播‘战争财’的消息,不管我们的推测是不是正确的,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也没人敢偷偷和西部做买卖了,”赤坏坏一笑,“当然,如果有证据就更好了。” “你是说……”穆潇冷明白了什么。 “嘿嘿,马环寨,就让我看看你们的真面目吧!”赤阴笑着,拉起穆潇冷加入了情绪激动的大部队。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出发。 赤听见周围没参与进来的修士们也有小声议论“战争财”事情的,心下暗笑不已。 虽然可能因此放掉毒蛊盟中某些小算盘打得啪啪作响的卑鄙之徒,但若是能平息战争、救下更多人的性命,这点小牺牲还是可以忍受的。 领头人名叫张汉,当真是彪形大汉,昂首阔步地在前面带路,而这一队人都是金丹修士,行进速度飞快,或许是带着怒火的原因,赤感觉他们的行动速度比一般金丹修士快多了,简直比战场上的奇袭军还要厉害。 一行人马不停蹄地奔袭半日,终于在日落前赶到了一处丘林地带。 这里离濒死海岸不远,又有丘陵,如果那马环寨还符合“小寨子”这一点,那可能…… 赤的心跳陡然加快,可并不止是因为兴奋,其中还有深深的不安。 “是那里!”当头的张汉突然高叫。 赤连忙向那处山坳看去。 只见小寨依山而建,几乎被树林遮蔽。 喂喂……这也太符合要求了吧! 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她们刚决定要找什么样的寨子,从远方穿送过来,马上就有人带着她们到达目的地,这这这,简直就像安排好剧情了一样,难道上天这一次也看不过去,准备助她一臂之力了吗? “赤,小心行事。”穆潇冷低声说。 赤瞄了瞄穆潇冷,见她脸上没有惊喜,反而布满凝重之色。 “嗯。”赤紧随穆潇冷按下飞剑降落。 十九位金丹修士也算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了,特别是对马环寨这种山坳里的小寨来说。 下方的人们见一群金丹修士突然到此,吓得脸色惨白,手足无措。 “我要见你们寨主!”张汉率先落地,怒气冲冲地对旁边一名吓傻的炼气修士喝到。 “啊……啊……”那炼气修士吓得双腿发软,一屁股坐在地上,“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众金丹修士面面相觑,总算意识到自己这伙人好像太不友好一点。 张汉也不想落下恃强凌弱的恶名,只能尽量放缓语气:“你不要太害怕,先把你们寨主叫出来就没你的事了,知道吗?” 赤在后面扶额不断,这句话说了和没说有区别吗? “我是寨主,敢问各位前辈大驾光临寒寨有何贵干?”突然,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 众人抬头,只见一名满头白发,面色蜡黄的筑基期老人拄着拐杖一步步从寨门口走了出来,语气中带着压抑的怒气。 虽然马环寨主看起来比较老,但修士并不能以相貌论年龄,毕竟随着修为提升寿命会增长,即便马环寨主一副风烛残年的样子,众金丹中恐怕还有好几个年纪比他大。 以修为论长幼,这是修真界不变的规矩。 寨主出来了,张汉自然不会再与他客气:“有修士看到马环寨偷偷囤积物资,现在守龙战线上,毒寨蛊域已经处于极度弱势,西部那群暴民马上就要打进了了,你们不把物资运往前线反而想尽办法屯起来,该当何罪?” “前辈此言未免太不讲理,”马环寨主没有被张汉的气势压倒,反驳道,“我们马环寨就这么一个小地方,能囤什么东西?前辈听信某些无良之辈的闲话就带着如此众多的高手来马环寨问罪,吓唬一群炼器筑基的小辈还还真是威风!” 张汉冷笑地从储物袋里掏出一张符纸:“老小儿,你倒是伶牙俐齿,不过只可惜举报你们的修士早已料到你会如此狡辩,留影符在此,我看你如何狡辩!” 张汉说着就向留影符中注入灵气! 只见一副透明离体图案凭空出现在众人面前,符中所记录的正是马环寨。 赤仔细观看,只见马环寨门口不断有修士推着小车进进出出地搬运东西,而在马环寨不远处,停着几辆体积较小的运输船型法宝。 马环寨怎么样并非重点,赤细细观察那些船型法宝,却不见上面有任何标志。 正规运送物资的法宝上一定有标志,可这些法宝上什么也没有,说明要么是不明组织的东西,要么就是为了掩人耳目。 马环寨这个边缘寨子,比以前能依靠商人跑商交换物资的白牙寨还要贫穷,这些搬进寨子的物资不可能是他们用自己寨子的产品交换得到的,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这里是某个势力偷偷囤积物资的“仓库”。 至于是哪个势力的仓库,那就只能看到物资具体是什么再说话了。 0284 索迹 马环寨主的脸色由蜡黄变成了惨白。 “马环寨主?你还有何话说?”张汉收起留影符,睥睨着浑身发颤的马环寨主。 “前辈……问罪便问罪,何必带如此多的人来?我们马环寨区区一个小寨也值得前辈大动干戈?”马环寨主也是个硬气的,竟然还敢回嘴。 “小老儿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张汉对这马环寨主憎恶到了极点,“你们明面上只是个小寨子,可凭你们一群炼气筑基能守得住那样多的资源?只怕你们的‘小寨子’内有乾坤哦!” 说着张汉抽出大刀:“各位道友,请随我前去搜查!” 都打到人家门前了,况且还有留影符做证据,修士们也没有此事退后的道理,纷纷取出法宝向马环寨内冲去。 赤和穆潇冷都是法修,不过两人还是提了法宝在手上。 但凡是最好都留下证据,就像张汉刚刚拿出的留影符一样。 赤哪里想得到自己会突然要用这样高端的东西,她除了食物和药品几乎没有购买过别的东西,自然也没有留影符,连忙低声问穆潇冷:“你有留影符吗?” 穆潇冷指了指自己左臂上一个金属环扣。 这是留影符?不,留影扣? 赤算是服气了。 看看人家穆潇冷,身上什么装备都有,哪像自己遇事立刻捉襟见肘,都到用时才发现啥都没准备。 穆潇冷的留影扣外表根本看不出来特别,若不是她告诉赤,赤都不知道已经在记录了,至于外人就更不可能发现。 一群人像土匪一样重进马环寨中,吓哭寨中妇孺。 赤不由偷看穆潇冷的脸色,自己是恶名满天飞无所谓了,但穆潇冷那是名门正派出身,留下这段影像恐怕对她不利啊。 不过那都是后面的事情,现在得先解决眼前。 马环寨很小,十九个金丹修士不到二十息就把寨子翻了个底朝天,却什么也没发现。 这时候马环寨主在寨民的簇拥下走到了队伍附近:“怎么样?前辈搜到了什么吗?” 张汉回以冷哼。 见众人什么也没发现,马环寨主一下子底气十足起来:“既然前辈们亲自前来却什么都没发现,说明本寨是清白的,却因为宵小之辈伪造的留影符,平白受了这些苦难,我们可以理解前辈们的一时冲动,但还请前辈们莫要轻饶那上报虚假信息的小人,免得下一次再有什么清白的寨子遭难。” 众人闻言也难免泄气,一群金丹修士跑到一个贫苦小寨子里闹腾,误会了人家,自己也脸上无光啊。 横扫一眼气势低迷的众人,张汉突然哈哈大笑:“小老儿,你这般良苦用心地掩藏,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我!” 马环寨主闻言脸色再次一变,却强自镇定:“前辈,你可要讲道理啊,若是什么都没发现却硬给小寨安个恶名,天地共鉴,报应总会来的!” “还敢吓唬我?”张汉轻蔑地抬了抬眼角,“你们不觉得,这地面过分光滑了吗?” 人们纷纷低头。 只见一条压实的平整土路从脚下一直蔓延到寨子后方贴着山壁的围墙下。 那是一条死路,为什么会往死路上修路?这太不正常了! 不理会马环寨主血色褪尽的脸,张汉大喝一声,大刀重重劈下! 围墙就像豆腐一样被张汉切成两半,大刀深深地嵌入山壁中。 张汉右手一抖,围墙上顿时崩出千万裂纹,石块哗啦啦地下落,露出后方光洁的山壁。 自然形成的山壁,怎会如此光洁? 事到如今,所有人总算相信了这面山壁真的有问题。 几名体修连忙请缨,同张汉一起发力攻向山壁! 轰隆隆! 山壁再也承受不住,化作块块碎石崩裂开来。 一个黑洞洞的入口出现在众人面前。 淅淅索索…… 众人面面相觑,大家都是毒寨蛊域出身,哪里不知道这声音意味着什么? 洞中恐怕有数以万计的蛊虫! 进去还是不进去? 人们迟疑起来。 虽然在场的都是金丹修士,但都是普通毒修体修,可没有罕见的蛊民,第一个进去若是受到千万蛊虫攻击该怎么办,谁心里也没有底。 这种时候,果然还是不出手不行了。 赤向穆潇冷使了个颜色:“由我第一个进入吧。” 众人一看,竟然是队伍中最矮的一个女子请缨,不由感到不好意思。 毕竟在大家看来,女子天生怕虫,让女子率先冲进虫堆是不是不太好啊? 看几个男修有请缨的趋势,赤赶紧说:“各位道友放心,蛊虫到现在都没爬出来一只,很可能都被关在笼子里,况且我有应对蛊虫的经验,此时理应打头。” “那我们跟在后面辅助道友。”见赤如是说,修士们总算放下心来。 赤走到黑乎乎的洞口前,暗叹要是没有这些修士看着,她就可以用夜视面具了。 想归想,赤抬起右手,拳头松开的瞬间,七颗明亮的火星被土灵气泡泡包裹住飞了出来。 众人大奇,火法还能这样用? 在火星外面套一层薄薄的土灵气做保护,这种手法还是第一次见,这得需要多么精细的灵气操控啊。 赤不知道自己随便一手已经引来众人的兴趣,她将火星球送入洞中,人也随之进入。 踏入洞中,淅淅索索的声音陡然增大,赤连忙将火星四散开来。定眼一看,只见山洞中整整齐齐地堆放着透明的琉璃箱,每个箱子里都有一只养好的蛊虫,体积从蚊子大小到牛犊大小应有尽有。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密封的箱子,上面书写着货物名称。 赤仔细一瞧,果真是各种毒草。 “这下是人赃并获了吧?”张汉跟在赤身后,见此情景不由满意地点点头。 “可马环寨只是个小寨,哪里买得起如此贵重的蛊虫?”赤指着一只牛犊大甲虫道,“这些东西恐怕不是他们的囤货啊。” “有理,看来背后还有大老虎啊。”张汉说着一边用力留影符记录,一边用一个微型法宝对贵重的蛊虫进行图像采集。 这个张汉,显然是有备而来的。 随着进洞的金丹修士越来越多,洞中变得嘈杂起来。 赤眼皮一跳,他们这样鱼贯而入,简直就像被米粒吸引进鸟笼的鸟儿一样…… “大家快出去!”赤脸色大变。 然而她还是迟了一步,只听一声惊叫,一名刚刚走进洞口的金丹修士甩在后方的右臂被陡然升起的禁制切成两半! 太晚了! 他们变成了瓮中之鳖! 0285 报应【二更】 洞口关闭了! 所有人都慌了,开始疯狂攻击洞口的禁制,然而禁制纹丝不动。 是陷阱! 赤没想到会这样,她望向张汉,只见张汉皱着眉头,却没有暴怒或者惊惧,只是冷静地思考对策,和他之前粗犷的表现判若两人。 这家伙…… 赤环顾四周,一共十五人,包括穆潇冷在内还有四人留在了外头。 “怎么回事?” “是谁!是谁把我们困在这里!” “混蛋!滚出来!” “马环寨的渣滓,你们死定了!” 不像别的修士们那样恼怒地破口大骂,赤四下观察蛊虫。 突然,她看见一个意料之外的东西。 “喂喂,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啊!”赤立刻攀上虫箱向那东西跳过去。 “道友你做什么?”有人发现赤不寻常的举动。 赤已经翻过了虫箱,落在那物面前,点亮一个更大的火星。 这下不需要赤说什么,修士们都看清了那东西。 如果说方才是恼怒,那么现在就是震惊了。 在赤的脚边,躺着一个死状恐怖的修士。 那修士大大张着嘴巴,下颌扭曲,眼睛睁得犹如铜铃,双手缩在胸前,指甲盖倒翻布满了凝固的黑血,脖子上到处都是抓烂的痕迹和血,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外伤。 他这样子不像是被杀死,倒像是被吓死的。 可大家都是修士了,哪有那么容易被吓死? 修士们只觉毛骨悚然,纷纷施展照明的法术,一时间山洞里变得像白昼一般。 “天……” 不照还好,一照之下整个山洞的情况都暴露在光芒下。 十几具尸体或瘫倒或倒挂在山洞各处,死状没有一个好看的,但都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身上没有外人伤害的痕迹。 “他们……到底是怎么死的?” 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突然,张汉眼中厉光闪过,大喝一声:“谁在那里!”握住砍刀就向一个角落砍去。 “莫动手,莫动手。”就在砍刀砍上去前一刻,一个疲倦的声音有气无力地说道。 张汉连忙一扭身体,大力下砍的砍刀与人影擦肩而过。 “道友好身法。”那人竟然还夸奖了一句。 赤迅速指挥火星飞过去,总算是把这个角落也点亮了。 这是一个病恹恹的金丹修士,他盘坐在一个毒草木盒上,双手无力地垂下,眼神灰败。 难怪方才没有发现他。 此人一副将死的样子,气息实在太微弱了。 他不是刚进入的修士,肯定知道些什么。 赤飞身上前,将右手按在他肩上向他体内输入木灵气,这一输,却是脸色陡变。 “道友年纪轻轻,竟能把木灵气提炼得如此精纯,果然自古英雄出少年,”男子有气无力地笑道,“不用费力气了,我快要死了。” “怎么回事?”张汉皱眉问道。 “他……体内到处都是蛊虫……”赤想起方才灵气试探的结果一阵反胃。 众修士脸色更难看了。 虽然和蛊民混居,但不代表毒修不怕被虫子寄生,那种死法实在是又恶心又痛苦。 张汉也上前试探了一下,最终叹道:“来迟了一步,要是蛊虫还未破茧还有可能得救,现在虫子已经出生并且钻入身体的各个角落,就算是大罗金仙来了也难救。” “我知道,”男子虚弱地笑着,“这大概是报应吧,你们不必可怜我。” “报应?”张汉敏感道。 “张道友,还是赶紧问问这里是怎么回事吧?”队伍里一名女修紧张地说。 是啊,不管男子做过什么坏事,但他现在马上就要死了,与其去听他讲故事,还不如搞清楚此处修士们惨死的原因。 张汉自然也明白大家的心思,只能问道:“道友可否告知此处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看道友对蛊虫略有了解,你可知道如何炼蛊?”男子问。 张汉沉吟片刻:“炼蛊的方法很多,我也只是听说了个大概。” 男子道:“蛊,上为虫,下为皿,即将毒虫扔进同一个密闭器皿中让其厮杀,最终剩下的那个就成了蛊虫。” 赤陡然一惊。 “看来这位道友已经想到了。”男子向赤投去赞许的目光。 赤见所有人都盯着自己,只能说道:“山洞口被堵死,我们这些修士,不就像密闭器皿中的毒虫一样吗?” 众人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可炼蛊炼蛊,原料是虫,怎么会是人呢?”方才那名女修再次提出异议,“虽然有‘蛊人’,但都是用虫子控制了有修为的人,要是这样能养出蛊人,那秘境里出来的都是蛊人了。” “是啊,人和虫是不同的,”男子凄然道,“我们努力了这么多年,还是没有成功炼出能提升修为的人蛊。” 赤莫名其妙地看着男子。 男子此时显得特别有耐心:“目前的蛊人,也就是用虫子控制的人类,或许是灵智被阻断了,完全无法提升修为,那就和那些寿命很短的虫蛇之蛊没什么差别,如果能炼制出既可以修炼又服从命令的人蛊,那将是多么伟大的进步啊。” “胡说!怎么可以用人来做这种事情!”女修气愤道。 男子摇摇头:“所以我说了,我糟了报应,我们为炼制人蛊耗费一生,没想到最后竟被人用来炼制人蛊,真是讽刺。” “你们被关在这里这是用来炼蛊的?”张汉眉头紧锁。 男子细细打量了张汉一番,突然释然道:“既然我都要死了便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吧,这里是一个大势力的隐秘据点,用来藏匿蛊虫和毒草,时候一到就由船拉走去西边,我们这些人正是在此保护这批货的,所以一直在山洞里等待偷渡船,只可惜被别人给……咳咳咳” 男子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道……”赤正要动用非常手段,却被男子伸手拦住。 他拿开捂住嘴的手,赤看见他手心里有几只沾满唾液和血丝的蠕虫。 “我必死无疑,让我说完,”男子艰难地说着,依旧保持着最后的笑容,“单纯的人体是炼不出人蛊的,所以她用了非常方法,强逼我们吃下蛊虫和虫卵,想控制我们相互厮杀并同时激发虫卵与人体融合的效果。” “咳咳咳,只可惜,她失败了,我们这里人人都懂得御蛊,和我们比,她不过是个半吊子,根本无法控制我们的身体,不过却可以诱发幼虫出生,所以我们的人被一个个杀死,”男子惨然一笑,“我是中间最强的,有办法压制体内蛊虫出生,所以才苟活到现在……咳咳咳。” 更多的虫子虫男子嘴里喷出来,只可惜他好像失去了知觉一般,依旧笑着和众人说话,然而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笑不出来。 下一个,大概就是他们了吧。 0286 痛快 “你说的那个大势力是什么?”赤忍住恶心问。 “小道友,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把事情交给专人去处理,不好吗?”男子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略过张汉。 “你说的那个‘她’是谁?”女修问道,目光却不敢看向男子的脸。 “是个肤色惨白的女人,说话就像疯子一样,”男子回忆道,“咳咳咳……元婴大圆满修为,强得不像话,你们绝不是对手的。也不知为何她现在都没进来,你们趁现在赶紧想办法跑吧,能逃掉一个是一个,一定要把她的消息传出去,丢传音符也可以,那个女人太可怕了,简直是毒寨蛊域的灾难!” 听闻竟然还有这么恐怖的女人在附近,修士们一阵骚动。 “我们尝试过了,整个山洞里都有禁制,”男子奄奄一息,却还是努力地说着,“只有洞口稍微脆弱些,毕竟没有厚厚的岩壁……咳咳咳” “好!事不宜迟,我们开始吧!”赤立刻翻过虫箱,窜到门口。 “可是这禁制我们刚刚试过了,怎么打都纹丝不动啊!”修士们泄气道。 赤大言不惭道:“那是因为没有我!” “……”所有人都对赤无语了,这时候还装逼,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 唯有男子饶有兴趣地望着赤,似乎很期待她的表现。 “你们有多少人会火法?”赤站到禁制边上问。 “我可以。” “我也还行。” 赤扫了一眼,大约八名修士答腔。 她点点头:“你们一起用火法炙烤禁制,我叫停,立刻停,明白了吗?” “喂!”有人想说你算老几。 “你想不想活下去?”赤挑眉瞪了过去,在“气势”的加持下,她的眼神竟然让人有一种面对修罗的恐惧感。 “想……想……”那人呆滞地回应着。 “很好!开始!”赤立刻发号施令。 几个修士也不敢怠慢,禁制有多厉害他们方才都尝试过了,既然赤好像很有办法的样子,就信她一回试试看吧! 八名修士尽力施展火法。 赤对着那些在进之前翻滚摩擦的火鸟火蛇,不由翻了个大白眼。 毒寨蛊域修士果真不擅长法术,这都扔是些什么玩意啊,以为是春游烧烤啊! 几人也瞧见了赤的目光,心里大为不爽,大家都是金丹修士,听你一回都不错了,竟然还敢鄙视我们,不干了! 他们正想撤掉法术,突见赤手一挥,一团磅礴的火焰顿时铺满禁制,就连他们这些“火修”都感觉炙热难耐! 好猛烈的火焰! 这个女人真的是金丹期? 所有人看向赤的目光中都带着恐惧和崇拜。 这才是真正的火修啊! “来了个不得了的人物啊……”男子痴痴地看着跳动的火焰,喃喃道,“没想到死前还能看见这样的景象。” 赤可不管别人怎么想,她紧盯着洞口的禁制。 禁制的温度越来越高,但却依旧在火焰下坚挺! 你很厉害,但是…… 赤陡然大喝:“停!” 为赤所折服的修士们连忙停手,赤也在同时撤下风蚀猛火,左手包裹着一团乳白的火焰一拳打在禁制上! 方才还如炎炎夏日般的洞窟顿时变成了冰窟,修士们清晰地看见墙上、箱子上冰花凝结,以此同时,哗啦啦的声音响起,禁制崩裂爆碎! “走!”赤没有理会目瞪口呆的众人,率先冲出洞口。 许久,人们才如梦初醒,使出各种遁术飞奔而出。 “可怕……”男子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后悔了吗?”现在还留在洞中的只剩下张汉了。 “是有点后悔,”男子笑道,“你说得对,专注自身修行才能真正强大起来,蛊不过是身外之物,而我们却在不断为了这些留不住的身外之物践踏生命。” “我要走了。”张汉眼中闪过一丝哀伤。 “好歹兄弟一场,走之前给我个痛快吧?”男子口中爬满了蠕虫,却依旧倔强地笑着。 张汉拿着砍刀的手微微颤抖,下一刻却复而坚定下来。 他回过身,面对男子的笑脸,举起了锋利的刀刃。 “永别了……” 赤捂着左手,将冰凉的拳头打在炙热的禁制上,她果然也受到了反噬,即便是坚硬到变态的骨甲也出现了些许裂纹。 但是比起这点小伤…… 赤望向电闪雷鸣的天空:果然赶快出来是对的。 空中,穆潇冷和另一个女人开启一场完全不似人类的战斗。 鬼魅般的身手,森然的咯咯笑声,惨白的脸色,这女人不是人类! 穆潇冷狼狈至极,法衣多出破碎,满身都是血污! 赤二话不说甩手就是一记冰封冻牙。 “咯咯咯!”女人怪笑着轻松将冻牙击碎。 这一幕正巧被跑出来的修士们看见,十几个人纷纷变色。 赤有多厉害他们方才已经见识过了,心中都生出她能斗元婴的感觉了,谁知帅不过三息,威猛的形象立刻被女人一只手给砸了个粉碎! 他们四下一看,马环寨已经成了一堆断壁残垣,到处是马环寨人的尸体,包括那个嚣张的马环寨主。 而当他们看见从尸体里爬出的蛊虫时,不由又是一阵反胃,立刻抬手将这些弱小的蛊虫收拾掉了。 方才留在外面的一共四名修士,现在只有一个女修在天上了,另外三人已经死亡,尸体横在地上,心口空空的还在往外流着鲜血,竟然全是被掏心而死。 众人看向空中那女人的眼神愈加恐惧。 这一定是实力恐怖又心狠手辣的女人! 让他们奇怪的是穆潇冷,一届金丹中期修士怎么能在元婴大圆满的修士手中撑到现在呢?而且看那怪女人的样子,竟然还很忌惮穆潇冷的法术! 他们不明白,赤却早已看出问题。 其实早在男子说出女子特征的时候,赤就已经有所猜测了。 这个女人的特征和当初劫持洪冲的女人太像了,如今一看,她果真是个僵尸! 若是对上普通元婴大圆满修士,穆潇冷恐怕已经死了好几遍了,唯独遇上僵尸她还真有能力拖上一拖。 属性克制还真是方便呢。 但是穆潇冷显然已经撑不住了,修为差距太大了,即便有罡雷也起不了太大作用。 穆潇冷也发现了赤,连忙向地面降了降。 女人还以为穆潇冷想夺路而逃,立刻从空中俯冲而下,直取穆潇冷的心脏:“心!给我心!” 0287 湮灭【二更】 呯呯呯! 冰凌冻结却又爆碎,玄冰绞杀被僵尸女一冲而破! “没用的!”僵尸女尖叫着转头向赤扑去,却不想一头栽进水中! 竟然是天水流云! 这个被赤几乎忘记法术此时却被穆潇冷施展出来,赤瞬间会意——冰封冻牙! 僵尸女被水一滞,速度立刻满了下来,毫无意外地被封入巨大的冰块中。 然而根本不用半息,整个冰块上就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裂纹! 僵尸女要出来了! 赤咬牙——这个女人果然恐怖! 但是…… 穆潇冷双手贴在了冰块上,一股古朴苍劲的力量从四周汇聚过来! 冰层中的僵尸女露出惧怕之色。 天罚罡雷! 噼里啪啦! 泛着金光的紫雷传遍冰块,僵尸女惨白的皮肤顿时一片焦黑。 结束了?不! 雷电并没有阻止什么,冰块全部碎成冰渣,僵尸女从冰块中扑出,瞬间就来到了来不及收招的穆潇冷前方,冲她胸口就抓。 来不及了! 赤只来得及射出一记冰封冻牙,却依旧赶不及。 难道穆潇冷就要…… “啊啊啊!”粗犷的男声在上方响起,张汉的大刀砰的一声砸在僵尸女背上! 这家伙来得还真是及时! 僵尸女被这大力一撞不受控制地砸向地面。 有效了? 然而赤却听见张汉惊讶的叫声:“这都没受伤?” 张汉话音未落,就见一道黑光扑上天空,下一刻,张汉的下颌就中了僵尸女膝盖狠狠一撞,喷出血来。 僵尸女怪笑着右手一抓深深嵌进张汉的胸口。 伴随着肌肉绷断的声音,僵尸女抽手回来时,手上已经多了一块血肉模糊的东西! 与此同时穆潇冷化成的雷鹰才扑到僵尸女的背后。 僵尸女连忙往旁边一闪。 穆潇冷迅速捞住张汉向下飞,僵尸女哪里肯放过自己的天敌,左手向钢爪一样探向穆潇冷的背部。 嗖咔咔咔…… 大冰轮陡然撞在手臂上,僵尸女的手被弹开。 “烦人的老鼠!去死吧!”僵尸女几次被干扰已经怒极,反身就向赤扑来。 赤连连后退,虽然在地面移动,可日木风生怎么比得过元婴大圆满修士的全速追击? 赤连发冰法,可是这些法术在僵尸女面前犹如螳臂当车,纷纷化成碎块! 穆潇冷在后面不断施展雷法,可僵尸女追击赤之余竟然还有余力闪躲她的法术,距离太远,雷法竟然没有一个打中! “去死吧!”僵尸女终于扑到赤面前,尖啸着将五指向赤的心脏插去! 就在她的手指即将触到赤的胸口时,斜刺里突然伸出一只手。 砰! 硬碰硬! 赤连连后退,僵尸女却也没占到便宜。 “什么东西?”僵尸女惊讶地看着赤手上法衣粉碎后露出来的骨甲,光洁的骨甲没有被她打出任何伤痕。 惊讶不过在须臾之附件,僵尸女重新化作一条黑线扑向赤! 僵尸女的右手对着赤就是一阵乱抓,赤也不甘示弱,一个反手竟然把僵尸女的右手给抓住了! 十指相握,赤脸色一变,僵尸女却露出了迷醉而兴奋的眼神。 “是我的,是我的啦!”僵尸女狂笑着握紧了手指。 赤拼命挣脱却发现对方握力惊人,她怎么也甩不开僵尸女。 僵尸女一边狂笑,一边将左手完全后撤、蓄力。 即便赤右手也有骨甲,以她的力气,根本挡不住僵尸女的攻击。 僵尸女似乎已经看出结果,先弹开赤的右手然后插进她心口,把血淋淋的心脏给扯出来! “赤!!!”穆潇冷万分焦急,也顾不得会不会伤到赤,凝聚全身灵气向僵尸女的背后射出天罚罡雷。 僵尸女对身后的雷声置若罔闻,只贪婪地盯着赤的胸口,左手激射而出!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金色的光芒从黑暗中迸发。 犹如昙花一现,朴素的长枪和僵尸女的手臂同时爆裂! 僵尸女凄厉惨嚎起来,下一刻又被汹涌的雷电轰中头部! “嗷嗷嗷!”僵尸女疯狂挣扎,赤的左手却死死抓着她的右手,禁锢赤的方法此时竟然变成了她自己的牢笼! 破城! 赤右手上再次凝聚起金光四射的长枪。 罡金! 僵尸女万万没想到这个烦人的老鼠竟然也拥有克制阴物的“罡”特性法术,她的头已经被罡雷轰得裂开,若是再挨一下这个肯定要被打爆,那时候她可就真的死了! 死? 只有蝼蚁才应该去死! 僵尸女陡然飞起一记膝撞撞在赤的腹部。 赤只觉自己五脏六腑都移位了,差点昏厥过去。 不行,如果这样昏死过去,就真的完蛋了! 醒神! 赤强行发动醒神,眼前的重影陡然消失,可剧痛却更加清晰,所有景象都变成了红色——她的七窍全部涌出鲜血。 咬紧牙关,赤用尽毕生力气向僵尸女掷出金枪。 砰! 又是一声巨响,赤左手一松,软软倒下。 血红的重影在眼前晃荡。 赤心下发凉,这个僵尸女竟然还活着! 僵尸女的右肩和胸膛缺失了一大块,身体焦糊,头部更是烧得焦黑片,一只眼睛没了,只剩下一个黑洞洞的窟窿,她颤巍巍地站着,用余下的一只眼睛暴怒地盯着赤,举起了右手。 完蛋了么……? 赤心中没有恐惧,却有一些遗憾。 要死了,可我到底成为我自己了吗? 好想知道,可是死人是不会思考的…… 眼看着黑色的手臂向自己的心口刺来,胸口传来剧烈的疼痛,赤什么也做不到。 砰砰砰! 几声连爆。 本已站不稳的女僵尸立刻被掀翻出去。 什么……? 更密集的爆炸声传来,赤隐约瞥见女僵尸在火光中怒吼翻腾,最终蹒跚而逃。 赤迷迷糊糊地躺在地上。 她好像看见有人扑到自己近前,往自己嘴里塞了什么,可她尝不到味道,也感觉不到东西入口;看到有人把她抬了起来,在她耳边不断叫嚷,可她听不见声音,也闻不到对方的气味。 赤微眯着眼睛,视线里的景色不断变换,黑夜、火把、树林、砖墙、女人、男人,乱七八糟的,天旋地转…… 她仿佛看见自己站在一小截赤骨天梯上,前后的天梯都隐没在红雾中,看不见来路,也看不见去路。 赤似乎又看见一个矮小的背影和她侧脸上遍布的金色花纹,下一刻,那些花纹发出灿烂的红光,赤也随着那些红光和汹涌的热浪湮灭。 0288 好运 “秦炎。” “赤?” “秦炎……?” “赤、赤!” “唔……”赤头痛欲裂,强撑着想起来。 温暖的手扶住她的脖子和肩膀,熟悉的声音不断呼唤着她的名字。 “秦炎……不对,穆潇冷?”赤猛然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穆潇冷略显清冷却饱含关切的脸。 “抱歉……”赤扶着昏昏沉沉的头,“我、我怎么了?” “被僵尸打伤了,昏迷了一阵子。”穆潇冷扶着赤,让她靠在床头。 靠着东西赤感觉稳当多了:“我昏了多久?” “三个月。”穆潇冷站起身来。 “唔,一直是你在照顾我?”赤望着穆潇冷去倒茶的背影。 “不然你以为呢?”穆潇冷身形顿了顿,才拿起茶壶。 赤老脸一红,对着一个一直照顾自己的人叫别人的名字,她都想啪啪抽自己两耳光。 穆潇冷倒好了茶,本想递给赤,犹豫了一下却还是送到她嘴边。 “谢谢。”赤赶紧乖巧地抿了一口,微苦的味道在嘴里散开。 “秦炎是……?”穆潇冷犹豫了一下问道。 “就是火狼天尊,”赤越说越小声,“那个,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好好休息吧,脚,稍微看一下。”穆潇冷将茶杯放在旁边的桌上,走了出去。 赤怔怔地看着关上的门,半天才费劲地扇开被子。 两只脚已经不一样了。 左脚还是原来的样子,可右脚却被黑纹暗红底的骨甲覆盖,赤敲了敲大腿,硬硬的,果然整只腿都被骨甲包裹了。 她叹了口气,重新盖上被子,拿起茶杯却没有喝。 茶杯中带着微微波澜的水面倒映着赤的面孔,她就这样和影子对视着,许久没有说话。 咚咚。 敲门声。 “进来吧。”赤将水杯放下,收拾了落寞的神色,平静地说道。 门打开了,穆潇冷率先走了进来,后面却跟了一串小尾巴。 张汉,还有那日一起在马环寨做土匪的金丹修士们都进来了。 “恭喜道友醒来,恭喜道友进阶金丹后期。”张汉等人进来就是一片道喜。 赤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竟然突破了金丹七层,不由嗟嘘。 “那个,”女修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们应该称您艳王大人的,怕暴露您的身份,才称您道友,还请大人不要怪罪。” 身份暴露了啊,赤看了穆潇冷一眼,估计她的身份也包不住了。 “无妨,你们可以叫我赤。”赤无所谓道。 众人忙称不敢。 “那天怎么回事?”赤觉得还是该赶紧进入正题。 众人面面相觑,原以为赤会因为进阶而十分开心,谁知这么快就回到正事了,难道这就是艳王大人的做事方式?大概这就是天才和凡人的区别吧! 他们不由对赤更加敬重,七嘴八舌地把那天的事情说了。 原来开始不是他们不想帮忙,而是僵尸女的速度太快了,他们根本跟不上,或许还有点怕引火烧身的意思,所以之前都没出手,一直到赤差点被杀死,众人才忙不迭地出手,运气不错,总算是把重伤的僵尸女赶走了,赤陷入昏迷,大伙就把她送到最近的城市治疗。 至于张汉为什么没有死? “我胸肌大。”张汉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引得众人大笑。 “我是毒蛊盟的人,”笑过之后,张汉坦然承认,“其实许久之前我们就发现盟内有人利用联盟和战争偷偷囤积资源并与西部暗中交易,却苦于没有证据只能装作不知道,那日我在城内收到一个女人的投诉,说马环寨私藏资源,立刻怀疑是那些图没不轨的人干的好事。可当时信得过的同伴都执行任务去了,我又怕有暗线通知马环寨,只好跑到传送点去捞传送过来的修士来帮忙,谁知那竟是个陷阱。” “投诉的那女人就是那个僵尸,她竟然有压制修为的方法,”张汉有些懊恼,“她比我们先发现马环寨里囤积了大量蛊虫,直接利用里面留守的修士炼蛊不成,便想到骗不通蛊术的人去炼蛊,我竟然就真被那样骗去了,还害各位陷入危险,几个朋友丢掉性命,真是太蠢了。” 众人都宽宏地连说没事。 “多亏当时赤道友和穆道友在场,否则我们所有人怕是都要栽在那里了,真相也要永远尘封,如今毒蛊盟顺藤摸瓜,已经逮出好几个吃里扒外的混蛋,把他们的据点一并拔除,”张汉说着向赤和穆潇冷深深行礼,“毒蛊盟为表歉意和感谢,想请二位去内盟一叙,珍贵的蛊虫、毒物、鸟兽、四阶上品法术,两位道友可以任意挑选一样,并赠与毒蛊金牌,从此之后二位就是整个毒蛊盟的贵宾,享受毒蛊盟的一切优待。其他所有道友也能在指定毒物、蛊虫和三阶法术中任选一件,并且有大量灵玉相赠。还请各位道友赏脸。” 张汉一席话后,众人欢呼叫好,赤更是没想到竟然有这样的好事情,难道要大发一笔横财了吗? 不过她毕竟是艳王,还没有丧失最后的理智:“那守龙战线?” “仗还得打,”张汉叹道,“道友心怀天下,张汉自叹弗如,但是战争并不是我们一边想停就停得下来的,还需要想办法和四圣会交涉。” 张汉说着,望向穆潇冷。 穆潇冷点点头:“但我还有两位同伴在西部,需要与他们二人汇合后方能出发。” “穆姐姐说的可是我们?”一个玩世不恭的声音出现在门口。 赤抬头一看,果真是任三。 任三也看见了赤,一个跨步就冲到床前大声嘲笑:“哎呀,虎婆娘也有今天?动不了吧?大声说话都不能了吧,哈哈……啊?” 还没笑完,任三就被一群修士踢出了大门。 陈立锦赶紧关上门,任任三在外面哀求打门也不开。 “谢谢。”陈立锦走到赤面前,躬身行礼道。 “咳,”赤还真不习惯陈立锦如此,忙摆手道,“别这样,像和死人道别一样!” 众人笑。 赤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如此简单地解决,不得不说运气是极好的,要是不恰巧传送到这个城市,要是不遇上张汉,要是那个贪心的僵尸女不想再骗一拨人过去,要是穆潇冷不会罡雷,要是最后这群修士没有鼓起勇气攻击僵尸女,现在的一切善果都不复存在了。 不管怎样,身为小小的金丹修士竟然能做到这个地步,赤也有些小得意了。 莫非自己时来运转了? 那就赶紧趁着这好运去做那件事吧! 0289 高挑鸡【二更】 赤明明是艳王,却完全不适应高级宴会的应酬,她貌似优雅实则迅速地吃完了自己桌上的美食后,又迅速偷掉了穆潇冷盘子里大半食物,寻了个借口溜出门去。 毒寨蛊域的天空十分清明,可以看见无数星辰。 赤拿着大杯装的果汁靠在阳台上望着天空发呆。 来到南大陆已经快二十年了,一顿花里胡哨的操作,连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搞的,恶名远播的艳王大人就成了毒寨蛊域的英雄人物,世界上果然有很多很多意外,不管是坏的意外啊,还是好的意外。 虽然离阻止战争还差得远,但总算是迈出了一步,接下来的事情她鞭长莫及,是时候完成“正事”了。 赶紧做完了回家吧,很想见你们呢,伙伴们。 嘎吱。 阳台的门打开了。 “你怎么过来了?不错,看起来一点都不累,看不出来你还挺擅长应付那些人。”赤对来人笑嘻嘻地说。 穆潇冷回身关好房门方才走到赤身边:“这不是擅长的问题。” “切,你怎么总是那么没情调啊,”赤用手肘撞撞她,“反正现在不用看到那些麻烦的老头老太太,就好好看看星空放松一下呗,西部可没有这么漂亮的夜空。” 南大陆西部大部分地区都被厚厚的云层覆盖,很难看到繁星。 “你怎么知道我要走了?”穆潇冷望向天空。 “我还不了解你啊?”赤鄙夷道,“严肃、刻板、看上去和冰棍似的,心却比谁都软,这场乱七八糟的战争,你忍心看它打下去?拖一天就多死一大群人!” 穆潇冷轻叹一声却没说话。 “你啊,要小心,”赤的口气是舒缓下来,“这下子你算是把四圣会的某些人彻底得罪了,他们没害死你,又被你断了财路,绝不会善罢甘休。” 穆潇冷偏头瞄了赤一眼。 “不过运气不错,任三这小子挺护着你的,要动你就要动他,那些人还没傻到因为这个得罪逍遥门,陈立锦她门派和暮明宗关系不错,我看叶真人也挺恩怨分明的,有她们护着,那些家伙至少不会放明枪。”赤耸耸肩。 穆潇冷依旧没说话。 “只要你我的关系没暴露就好说,毒蛊盟还是很懂的,暂时隐瞒了你我的身份,但这事儿说不定哪天就暴露了,变成你‘通敌’的证据,那可就麻烦了,”赤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大堆却始终没听见回音,“喂,你怎么不说话?” 穆潇冷转身趴在护栏上,轻轻把头靠在赤肩膀上。 “额?”穆潇冷反常的举动让赤一愣。 “累了。”穆潇冷闭着眼睛说。 “……”赤伸长胳膊将穆潇冷轻轻揽入怀中,“那就休息一会儿。” 灯火通明的城市上空,繁星闪烁。 次日,穆潇冷等人果真和赤辞行。 她们没有说怎么走,赤也没有问。 现在穆潇冷三人的身份是四圣会的人,而赤,幽府之渊的艳王,无权过问。 “保重。” “保重。” “保重。” “再也不想见你,母老虎!” “我也不想,瘪三!” 最后一丝温馨就被这样撕碎了。 看着飞船消失在天际,赤无奈地摇摇头回到住处。 一日后,蛰虫窟九号洞窟。 “你想坐我们的船?” “是的。” “你可真是算得精确啊,罡风层正巧减弱,我的船队明天就要出发了。” “哪里,都是巧合。” 两个月后,南大陆极南,荒地边缘,一个女人拿着一个古怪的蛋坐在海边。 咔咔。 “噢噢!头要出来了!”赤兴奋地盯着鸡腿蛋。 这个沉睡了差不多一年多的蛋今天终于动了,一动就裂缝,从位置来看,应该会冒出头来了。 有头了就好辨认品种了。 赤笑嘻嘻的看着蛋壳上缝隙越裂越大。 咔嚓。 蛋壳破了。 赤期待而阴险地看着鸡腿蛋。 要是你敢冒出什么蛤蟆头、牛头、猪头我立刻把你扔进旁边的篝火里烤来吃了! 仿佛感应到了赤隐隐散发的寒意,鸡腿蛋兴奋地抖了抖,一个金黄的尖尖露了出来。 “啾啾!”清脆的鸟鸣,稚嫩而充满活力。 赤悄悄松了口气,自己身边总算有个正常玩意了。 她开心地看着那个尖尖越来越突出。 噗噗噗。 金黄的毛茸茸的头伸了出来! 出生啦! 咔咔咔! 整颗蛋都开始裂缝。 小家伙妖娆地抖了抖身体,蛋壳簌簌下落,一个完整的鸟身出现在赤的眼前。 笑容逐渐消失。 赤嘴角抽了抽,这破鸟为毛长得像只高挑的鸡?而且腿还是绿色的! 看着依旧连兽语都听不懂,一点修为也没有,还在自己身边又跳又飞的鸡腿蛋——不,现在叫高挑**,赤已经词穷。 高挑鸡有了脑袋便不喜欢呆在赤腰间的布袋里了,它现在喜欢以孵蛋的姿势坐在赤肩膀上四处张望,小爪子紧紧抓着赤的法衣,相当稳固。 赤尝试着喂食物给高挑鸡,发现小家伙什么都吃,不过更偏好冰冻过的食物,反正小家伙胃口小,赤也不介意先用冰灵气过一遍再喂给它吃,但是本着“吃肉长个”的原则,比起水果蔬菜,赤还是喂给它肉多一点。 喂完了高挑鸡,顺便也喂了喂附近嘴馋的海鸟,赤拍拍屁股站起身来。 “你说小葱和鲨杀两个跑哪去了?”赤一边走一边对高挑鸡嘀咕,也不管人家听不听得懂,“大浪城就这么点大,抱着鲨鱼的帅哥应该很好认啊?” 实在没有办法,赤只好靠上一个渔民的摊位:“老哥,跟你打听个人,抱着鲨鱼的帅哥见过没有啊?” 那渔民古怪地打量了赤一下,最终嫌弃地盯住她那自来熟般搭在摊位上的手。 赤陡然反应过来,这已经不是毒寨蛊域那糙汉糙娘的地方了,这里是文雅的西部。 赤赶紧站直。 渔民见状方才说道:“道友说的是冲浪巨星洪冲和他的搭档鲨杀吧?我要是见得着他们我还在这里卖鱼吗?早就找他签名合影去了!” “啥?”赤傻眼。 “不买鱼就请道友让开,现在生意不好做!”渔民已经开始赶人了。 “赶我走你绝对会后悔的!”赤气愤地说着,还是无可奈何地离开了。 这根小葱怎么回事?怎么一个不小心又当明星去了?这么出名怎么还没被抓啊?四圣会是干什么吃的! 赤气呼呼地瞪向前方一栋华美的蓝色建筑:“普通人见不到大明星是吧?你给我等着!” 0290 昂贵的鱼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赤就从蓝色建筑——大冲浪联盟里走了出来。 她脸色不太好。 “小葱这家伙真能搞事!”赤咬牙切齿,全然忘记了自己才是全修真界最深恶痛绝的那个搞事王,“这下叫我去哪找他?” 原来大浪城的冲浪者们分为五等,从下往上依次分为:只能在小浪花中嬉戏的菜鸟级,能挑战一般浪花很少翻车的青铜级,在大风大浪中应付攻击性鱼群的白银级,见惯风浪花式闪避鱼群的黄金级,最后则是在波涛中如履平地、对大量怪鱼应付自如的大师级。 洪冲和鲨杀天赋禀异,那等级就像作弊一样往上窜,仅仅五年时间就从小菜鸟成长为冲浪大师,享受无数崇拜和爱慕。 说起洪冲,大冲浪联盟的前台侍女们双眼放光,要不是职业操守过硬,怕是要当场陷入幻想之中。 也就是说,赤和洪冲差距过大,如果想通过成为冲浪高手和洪冲顺利见面,那是十分不现实了。 赤也不是迂腐之人,一条路走不通大不了换条路。 于是赤直接询问有什么办法可以和洪冲鲨杀见面。 前台侍女们一听都笑了,七嘴八舌地说了一通。 原来洪冲和鲨杀已经不算普通冲浪者了,身为大师,他们的崇拜者过多,所以不方便在大街上露面,往往只能在黄金级比赛的评委席上看到他们的身影,而且还不是一定能见到。 大师级的冲浪者会独自前往南边海中的迷神群岛,在那里,经常有滔天巨浪和危险鱼群出没,是最能锻炼冲浪技巧的地方,大师级的冲浪者大都在那里修炼,偶尔才回大浪城补给和做评委。 至于大师级的比赛,那是可遇不可求的。 由于大师们的冲浪技巧已入化境,平常那点风浪在他们眼里和平地没什么区别,除了偶尔冒头给黄金级比赛当评委时露一两手,几乎见不到人,唯有海啸来临,大师们才会齐聚在大浪城,来一场真正的巅峰较量。 总而言之,想见到大师?想见到洪冲和鲨杀?随缘吧。 “我哪来那么多时间去跟他随缘!”赤气急败坏道。 她已经离开中央大陆二十年了,归心似箭,想干完活赶紧回艳王域看熊它们,根本没心情到处乱晃,还随缘,没有等来的缘分,只有强行扯上的缘分! “迷神群岛,那就走一趟好了!” 赤拍了拍腰间的储物袋,她现在也是有豪华储物袋的女人了,这只从元婴修士身上扒下来的储物袋外表精致小巧,一看就是有品位的玩意,内部足有百丈空间,里面按食物、丹药、法宝、玉盒、矿石、杂物、灵玉分为七个区域,每个区域又分成了五个隔间,放东西十分方便。 加上她本身的财产,灵玉中蓝玉一百三十块,黄玉七十三万块,红玉三十万块,算起来,能买四百多颗筑基丹了,真可谓是阔绰得不行。 不过转念一想,这里面大部分都是元婴修士的财产,那元婴修士也不知道结婴多少年才有此积蓄,而穆潇冷才金丹期的时候,随随便便就掏出了三十万块黄玉做传送,还有杂七杂八的一系列消费,她眼皮都没抬一下,那兜兜里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灵玉呢! 四圣会果然富得流油! 赤一边黑着脸清理自己的财产,一边恶毒地思索着如何才能抢劫四圣会的人狠捞一笔,把那仇富心理赤裸裸地写在脸上,吓得路人纷纷回避。 金丹后期的修士在大浪城这个休闲城市里已经算高阶修士,上面仅有少量元婴修士压着,在城里大部分时间都能横着走了。 赤观察了一下路边,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这里到处都是炼气筑基修士,金丹修士都没见几个,想要问出那个大风大浪中迷神群岛的情况恐怕不容易啊。 突然,她眼前一亮向一个摊位走去。 “道友?”那人见了她立刻紧张。 赤摆摆手:“干嘛呢?对顾客这么凶是不想做生意了?” 一听此言,那人立刻换了一番表情,黝黑的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哪里哪里,道友要买鱼,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原来这里就是赤方才打听洪冲的摊位。 赤慢条斯理道:“道友变脸的水平都可以去唱戏了。” “道友谬赞了,”那渔民依旧笑呵呵,“道友想买点什么呀?” 赤鄙夷地忘了他几眼,怀疑要是自己说出是来打听事情而不是买东西的话,那人又会立刻翻脸轰自己走人了。 看在他是鱼摊上唯一一个金丹修士的情况下,赤忍了。 “我要买点鱼,这些冰系的鱼有晾成鱼干的吗?”赤扫了摊位一眼。 “道友好眼力,这冰霜鱼可是要海底七百丈以下才能捞得到,大浪城的散户渔民中,可没几个能捞得到,”摊主豪气地拍拍摊位的案桌,“晾干的鱼儿本应该大量流失灵气的,但我可是有独门秘方的,能保持住七成灵气,鱼干的味道也好,道友选我家绝对不会错,就是不知道道友要多少冰霜鱼?” 赤狐疑地看着他,这个浮夸的男人真的可以相信吗? 不过其它摊位上确实没有冰霜鱼,或许他的话还是有一定可信度的。 赤又问:“这鱼干的价格怎么算?” “冰霜鱼基本只有金丹修士抓得到,所以我这里只收黄玉,一块黄玉一斤,童叟无欺。”渔民煞有介事地说。 一块黄玉一斤? 赤真想一脚蹬在这男人脸上,什么破鱼,竟然如此昂贵,看这鱼又肥又大,一条恐怕就有个十来斤,晒干了怕是也有个三四斤,当别人冤大头呢! 赤可不是死要面子的人,她当即就不干了。 迷神群岛可以找别人打听,何必吊死在这奸商的树上? 赤正欲拂袖而去,却听那渔民幽幽说道:“小小鱼儿卖这个价格自然是贵了,但有些东西可不是灵玉能买得来的。我只是图财,钱财这些身外之物失了还能再赚,若是遇到一些别有所图的人,向他们买了不该买的东西,道友到时候失去宝贵的东西,恐怕就要追悔莫及了。” 赤离去的脚步顿时止住。 她猛地转过头,眯着眼睛将这渔夫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番。 渔夫嘴角勾起神秘的弧度,微微上翘的眼角竟然露出几分如同狐狸般狡黠的色彩。 风从街道的尽头吹来,带着海水的腥味拂过每个人的脸庞,又消失在街角。 赤心中一动。 “你这鱼,我买了!” 0291 枪法配长枪【二更】 从鱼摊上离开,赤开始思索下一步。 “法宝还是买一些吧。”没有了夜寒梭,赤对兜里的法宝不甚满意。 兜里除了三阶垃圾就是四阶的法宝,但用得上的也就三阶上品的宽刃剑,四阶法宝几乎都是木属性,完全不趁手。 虽然对属性并无歧视,但修真界的木属性功法大都比较柔和,和擅长强攻快击的赤并不相合,再说她只是金丹期,灵气量对于元婴期来说还是不足,使用四阶法宝实在吃力,毕竟她在灵气量上和别的金丹修士并无太大差别。 还是去弄件趁手的法宝吧。 赤掂量着自己包里好东西和灵玉都不少,怎么也应该足够买把武器了。 赤问了路,来到大浪城的聚宝阁。 聚宝阁是大浪城最大的店铺,里面东西齐全,价格却偏贵的但是想到自己擅长的枪型法宝本就罕见,赤还是决定先到贵的地方一碰运气。 侍者一听赤想买三阶法宝,立刻热情地说有,并引她来到三楼。 三楼是专卖金丹修士法宝的地方,赤举目四望,不由大为惊奇。 在别的地方,最常见的攻击法宝就是剑了,其次则是刀,再次也有斧头锤子之类,然而在聚宝阁三层,目之所及,叉、枪、矛、戟之类的武器却占了绝大部分! 要知道这些武器都不如刀剑容易上手,打起来也多不如刀剑畅快,怎会如此普及? 赤实在忍不住,便向侍者询问此处是否已经摆放了聚宝阁所有三阶法宝。 “前辈可是觉得这些武器品阶略低?”侍者哪里知道赤在惊奇什么,还以为她嫌弃这些下中上品的法宝,顿时觉得来了有钱的大主顾,殷勤道,“极品法宝个个有其独特的功效,不能随便示人,若是前辈有兴趣,可移步厢房一观。” 侍者的回答虽然有些偏差,却也让赤搞清楚了一个事实——绝大部分三阶法宝确实都在这里了。 看来大浪城与别处果真不同。 赤也不道破,只问道:“极品法宝中可有枪?” “枪型法宝虽然难制作,但本店仍有数件,均是出自炼器大师之手,绝不会让前辈失望,”侍者颇为自豪地说道,“前辈请随我来。” 赤便随那侍者走入厢房之中。 来到厢房,侍者便退到了一边,一位面色红润的中年人走了出来,对赤笑脸相迎,客气非常。 赤极少到大店里买东西,这一幕让她很快回想起在镇魂城时因为没钱受到的侮辱。 商人都是逐利的啊,有钱是客,没钱滚。 所以即便这位中年人神情十分憨厚热情,赤也没有丝毫动容,更不用提好感了。 说不定这家伙正在偷偷打量她平凡的衣着,思量她买不买得起那些昂贵的极品法宝呢! “我想看些枪型法宝。”赤不咸不淡地说。 中年人人虽胖手脚却很麻利,很快从内屋里拿出三个长匣摆放在赤的面前。 “这三柄长枪都是极品,分别为金木火三种属性,枪上刻有阵法‘锐利’和‘疾风’,能大幅度增加穿刺能力和攻击速度。”掌柜的一一介绍。 赤扫了三柄长枪一眼。 中规中矩,并无太大特点。 见赤似乎不太满意,中年人微微一笑:“斗胆一问,道友使的是哪个派系的枪法?” 派系? 赤一片茫然。 她玩枪都是随心所欲,提起枪就是干,哪还有什么章法? 见赤答不上来,中年人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了然:“不同的派系对应的枪自有不同,最主要的体现就是枪上的阵法,像是追求一击必杀的岳家枪,枪体上必然篆刻大量破坏类阵法,购买长枪,主要还是看道友本身的需求。” 中年人说得在理,可赤也无能为力。 如今法术盛行,古武术早已没落,就算她想要买枪法,也不知道去哪买。 赤的沉默让中年人更是明了,他做这一行多少年了,见过千万修士,早已是块老姜,一看赤的表情就知道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枪法和长枪相辅相成,二者缺一不可,道友想要更强大的法宝,必然离不开优秀的枪法,我们聚宝阁绝不做半吊子的生意,若是道友愿意,我可以为道友介绍更高级的长枪和枪法。”中年人循循善诱。 感情还是个打包的买卖? 赤怪异地望了中年人一眼,这家伙怎么会这么熟练?难道像自己这样的客人有很多? 思量再三,赤还是决定听中年人先说,若是真能买到合适的枪法,那就再好不过了。 就在赤坐在厢房里听中年人吹得天花烂坠之际,大浪城的三道城门防卫悄然严厉起来,每一个进出的修士都受到了严格的盘查。 “确定她进去了?” “是的,确定了,我们的人一直跟着,没有跟丢过。” “她现在何处?” “在聚宝阁里,进了厢房,应该是买法宝去了。” “海边也要多派人手,我们在这里守了十七年,决不能轻易放她离开!” “是!” 赤晕乎乎地走出了聚宝阁。 中年人真是太能吹了。 什么变化莫测,什么神化无穷,这枪法真有那么神? 没有学习施展过,赤心里也没底,可又舍不得这机会,只好花了血本买下了这成套的枪和枪法。 其实说是花了血本也不尽然,赤不过是用一柄用不上的四阶法宝换了这杆极品长枪和枪法而已,顺便还赚了几百块黄玉。 不过看交易后那中年人脸上满意的神色,赤就知道自己这次实际上是血亏了。 比起这些老辣的商人,赤纯洁得像冰山上的雪莲花。 带着一本真实价值不明的枪法秘籍和一柄长枪,赤返回海边。 天朗气清,海水懒散地揉搓着沙滩,无数男女在沙滩上嬉戏,一派青春祥和。 赤貌似随意地四下张望了一会儿,向一个海边的饮品店走去。 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小零食,喝着爽口的饮料,赤撑着脸在欣赏海边的风景。 太阳西斜,人群来来往往了不知多少人。 海浪开始变得焦躁,时不时翻起颇高的浪花,少男少女们踩着冲浪板兴奋地在水中起伏,玩得相当开心。 赤的眼睛已经眯成一条缝,似乎熟睡多时。 一个……两个…… 四队……五队…… 赤睁开眼睛,用手指轻轻拭去嘴角残留的西瓜汁。 人,好像越来越多了呢。 0292 没天赋 暮色已至,赤起身离开饮品店。 余光一扫,那些几乎隐没在人群中的影子也远远地跟了上来。 赤心中冷笑,表面依旧悠闲地逛着。 大浪城不大,赤优哉游哉地逛着,时而进酒店去尝尝特色菜,时而捡捡摊位上的小玩意,貌似不经意地从东北两道城门口走过。 至此,赤心里已经有了些定论。 城门口戒严了,身后的小尾巴们技术不错,若不是某人提醒,她恐怕现在还没发现自己竟然被五队人给跟踪了。 不过既然被已她知晓,她又拥有对灵气高感知的骨甲,再想瞒她就困难了。 这些家伙是什么人? 赤自问没有露过大财,怎会刚进城就被人盯上? 心下疑惑,却也有了几分猜测。 赤表面依旧平静,走入了一家大客栈。 这家客栈装潢华丽,侍者礼貌热情,赤在办理入住的等待时间里,目光落在大厅桌上的小册子上。 她拿起这本小册子,发现内容是大浪城及周边景观的介绍。 赤就像个普通游人一样摊开小册子看起来。 大浪城南面是大海,而东北西三方向都修建了高高的城墙,南面虽然没有城墙,地面却有阵法,当海啸来袭,就可以打开阵法将整座城市笼罩其中来防守了,因为消耗灵玉的数量太大平时不会开启。 周边景点无用的全部略过,赤看向最后一项。 迷神群岛。 迷神群岛距离大浪城足有八千里之遥,虽然说是景点,但却没有船只前往,因为那边气候混乱,高空不时有罡风吹过,方才还是晴空万里,下一刻就风云变色电闪雷鸣,海浪轻轻松松就能掀起千丈之高,越是深的海水里海中怪鱼就越多,十分危险,根本不适合游玩,算起来紧贴海面的位置竟然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通常只有冲浪大师们会前往迷神群岛修炼。 也就是说,没有过硬的冲浪技巧根本无法前往迷神群岛。 赤怀着心思返回自己的房间,掩上门却没有坐下休息,而是就这么操着手站在了房门前。 高级客栈的房间都有阵法保护,除了防御就是隐蔽效果,让外人看不见、听不见房内的情况,但是房内的人却可以感知到走廊上的情况。 不一会儿,走廊上果真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 赤侧耳倾听,一共三人,都住在了自己房间附近。 赤回身走向阳台,推开紧闭的窗户,带着海洋气味的风吹拂进来,外面一片灯火阑珊的景象。 赤趴在窗台上,像是在欣赏海城的暮色,不时逗弄一下欢乐的高挑鸡。 两人。 关上窗户,赤的神色凝重起来。 比起在海滩上所见,她发现的可能是监视者的人中又添新面孔,对方恐怕在不断增加人手啊! 虽然现在出现的都只是金丹修士,但说不定很快就有元婴甚至化神修士到来了。 不过好在对方应该不知道她已经发现了他们,还在暗中偷偷动作,显然是有所顾忌的,她最好还是装作不知道比较好,以免对方狗急跳墙不顾一切地动手。 赤取出储物袋里的枪法。 这本枪法名为杨家梨花枪,据说是古代一位姓杨的女性顶尖枪法高手所创,枪法千变万化、攻防兼备,十分的厉害。 赤抱着怀疑的态度开始研读这本枪法,越来越是心惊! 太厉害了! 从未真正接触过武技的赤生出几分相见恨晚的感觉。 如今因为法术兴盛,武技早已没落,但这不意味着武技毫无用武之地,火狼天尊秦炎便是结合武技与仙法的代表性高手,只不过是武技修炼时间长,对身体素质要求高,追求寿元的修士们没那么多时间去挨个琢磨,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去锻炼肉体而已。 南大陆体修较多,所以学习武技的修士也不少,这才让这些宝贵的武技得以保存。 至于为什么大浪城枪、矛之类的武器比较普遍,赤在看了小册子上的冲浪比赛介绍后就释然了。 原来冲浪比赛由二位搭档和一把普通兵器组成。 一位选手站在另一位选手背上,手持鱼叉,不能使用任何灵气和大浪以及从浪涛中冲出的怪鱼们搏斗。 有鱼叉这个限制,枪矛类武器的功法自然比别的武器受欢迎。 赤不由庆幸自己来到了大浪城。 一夜无话。 次日,赤精神百倍地离开住处,向大浪游乐场走去。 大浪游乐场又称“菜鸟戏水池”,在这里,有专门的人造海浪,一波波的很平稳,最适合菜鸟们玩耍。 虽然冲浪比赛要求的“冲浪板”也是活生生的生灵,但在菜鸟戏水池还是可以借到冲浪板。 赤借了一块冲浪板,阅读了几遍冲浪技巧,又观察了一会儿别的冲浪者,便兴冲冲地踩着冲浪板跳进了浪中。 哗啦啦。 毫无意外的,她连一息都没坚持到,冲浪板脱脚,沉底了。 一定是没用灵气的关系! 反正也不是参加比赛,用灵气也没事。 赤气呼呼地重新踩上冲浪板,将自己的脚用灵气黏在冲浪板上,再次跳了下去。 咕噜噜。 这回冲浪板倒是没脱离,她却整个翻转了过来,完全没入了水中。 “什么鬼!”赤呼啦一声冲出水面,冲个浪而已,还是菜鸟戏水池,怎会如此之难?她不是天才吗? 不信邪的艳王大人跟海浪较上了劲,一遍又一遍地跳进水里,然后又一次又一次地沉入水下。 “怎么会这样呢?”经历一百零八次失败,赤终于哭丧着脸爬上了岸。 她敏捷的身手在水面上一点用都没有,翻车那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就算是小孩子失败这么多次也该踩到点门槛了,她却丝毫进步也没有。 “不会吧?我竟驽钝至此?”赤伤感不已。 如果不会冲浪就很难到达那个飞空潜水都不行的迷神群岛,可是看她这情况,就算练个十年八年,恐怕连青铜级都悬。 赤羡慕地望着那些在戏水池里已经能平稳玩耍的人们。 突然,她发现了一件事。 这冲浪的轨迹,好像和另一件事情有点像啊! 赤愣愣地观望了好一会,终于恍然大悟。 冲浪不就相当于贴着水面飞行吗! 她连在纯空中飞行都那么费劲,冲浪的话脚下还是不断起伏的海浪,学得快才有鬼了! 果然她在飞行上一点天赋都没有吗? 赤泪流满面。 身为修士竟然弱飞行,手上功法再厉害,那最终也只有被人按在地上摩擦一个结果啊! 良久,赤终于从悲伤中缓过神来。 冲浪冲得好,那飞行水平想必也是杠杠的,要是平时,她一定要趁此机会留下来好好练习冲浪,但眼下却是不行了。 周围有人不怀好意地盯着,她身处危险之中。 怎么办呢? 赤沉思一会儿,毅然离开大浪游乐场,向某栋风格和周围格格不入的建筑走去。 0293 强行【二更】 “她去了哪里?” “鬼磨钱庄。” “不好办,鬼磨钱庄的人口风很紧,而且也不知道是哪个执事接待的。” “她出来了。” “赶紧跟上。” 隐没在人群里,十数名修士或远或近,小心跟随。 然而出乎他们的意料,赤竟然又去了大浪游乐场,借了个冲浪板继续她的翻车之旅。 于是一群监视者来来往往,目光瞥啊瞥,永远只能看见赤不断地往水里栽,然后又兴致勃勃地重新踩上冲浪板往水里跳,不亦乐乎地玩了好几个时辰。 这家伙是个傻子吧? 没看见救生员看你的眼神像见鬼了一样吗? 没听见那个小妹妹指着你问她妈妈“那个大姐姐怎么那么笨手笨脚的”吗? 多大的人了,怎么脸皮都不要了呢? 一直玩到晚上,赤才意犹未尽地还了冲浪板,顺路卖了不少好吃的回住处去了。 一夜过去。 第二天,赤在监视者满脸希冀下,一路直杀到大浪游乐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翻车之旅。 监视者们心里暗骂晦气,还是只能乖乖跟着。 然而,第三天、第四天…… 翻车、翻车,还在翻车! 你有病吧! 监视者们背地里破口大骂,完全搞不明白赤像时间不值钱一样天天学小孩子戏水做什么,而且还没小孩子戏得好! 唯一让他们感到安慰的是,上头的增援就快来了,到时候就不需要他们心惊胆战地蹲守了。 只凭他们这群金丹修士可没有自信拦得下来赤。 许多天过去,赤总算能在水里稍微平衡一点了,偶尔能冲一两个小浪花,看得这群监视者都生出“松了口气”的感觉,要不这么努力还没一点收获也太惨了吧? 可是在监视者们刚习惯这样偶尔还能冲浪玩耍的悠闲监视生活后,赤今日居然没有出门直扑游乐场,而是又去了鬼磨钱庄! 监视者们立刻大为紧张。 增援还没到,赤改变生活状态就有可能有行动。 焦急地等在鬼磨钱庄门口,监视者们看见赤推着一个超大的箱子从门口挤出。 “借过借过!”赤推着箱子,横行霸道地从街道上压过去。 路人见她是个金丹后期修士,也没几个愿意去触她霉头,纷纷把路让开,赤就这么顺顺利利地推着箱子前行。 监视者们连忙跟上,然而越跟越觉得不对。 赤前进的方向既不是客栈,也不是游乐场,而是就近的海边! 她想跑! 监视者们同时升起这个念头。 大浪城只有南面沿海,由于范围过大,没有足够的人手阻拦,想从南面的海上逃走十分容易! 怎么办? 总不能在大浪城里公开对付赤吧? 大浪城虽然不强,但也不允许打斗,再说,对付赤也得偷偷对付或者等她先坏规矩,否则引起的后果不堪设想! 赤可不管后面的人如何焦虑,鬼磨钱庄离海岸不远,她很快就来到了海岸边,将箱子推向木质栈道,离大海越来越近! 不行,决不能让她这么逃了!缠住她! 一名金丹修士硬着头皮站到赤的的前方:“道友,请……!” 金丹修士话还没说完就被大箱子挤下了栈道。 “诶?撞到你了?”赤诧异地瞥了一眼摔下沙滩的金丹修士,哎哟,这家伙身手太烂了,居然摔了个四脚朝天,不过她不想节外生枝,一边手脚依旧麻利地推着箱子,一边一本正经地道歉,“对不起啊,这个太大了,你有点小,被挡住了我看不见。” 大浪城和满鱼码头一样,推着大箱子的渔民随处可见,撞人也不是什么新鲜事,赤看别人道个歉就完事,觉得自己态度这么好,应该不会引起麻烦。 金丹修士霎时涨红了脸,你说小算了,看我裤裆干什么! 赤毫无所觉,她还以为这金丹男子是被娇小的她撞开后脸上过不去,怕他拿自己撞到他当理由拦路,赶紧安慰道:“其实外形大大小小都是浮云,只要心胸开阔,在大家心里,你就是最大的那个。” 谁知,此言一出,金丹修士的脸由红转黑,怒吼一声就扑了上来。 赤愕然,这家伙什么毛病,是脑子转不过弯还是听不懂话?难道真想做心眼小的那个? 鄙夷归鄙夷,区区金丹中期修士,赤哪里会放在眼里,况且此男失了智,竟然不用法术法宝就冲上来。 赤左手一抬:“冰墙。” 一面厚重的冰墙迅速在赤右边形成,那金丹修士刚跳起来立刻迎面和冰墙来了个“热吻”。 砰的一声,冰墙碎了,金丹修士也重新摔回地面,成一个“大”字嵌进沙滩里。 不过这一回赤道没有嘲笑金丹修士的想法。 能光靠肉体力量把冰墙给撞烂,这家伙的身体素质相当不错,只可惜地面的沙子太松软还不均匀,借力困难,所以才导致他没站稳摔了进去。 同情地摇摇头,赤加快速度推箱子。 “大浪城不允许打斗,站住!”后方传来一声厉叱。 赤一怔,这是在说她?她哪里打斗了?她不就挡了一下吗? 赤一回头,只见五道遁光急速接近,是大浪城的卫兵,真是冲她而来的! 赤瞄了一眼刚从沙里爬出来,眼神还有些茫然的金丹修士,顿时明白了什么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既然如此,赤也不再遮掩什么。 日木风生!箭矢冲锋! 赤和大箱子化作一道流星扑向大海! 鬼磨钱庄的手法不错,箱子设计得相当结实,被赤这么折腾竟然还没坏,带着呼啸声顺着最后的直栈道飞驰! “大家一起上!她飞行冲浪都不行,到了海上就跑不过我们了!”卫兵们被赤拉开距离却丝毫不慌张,显然已经十分清楚赤的弱点。 “大浪城的道友,我们来助你们一臂之力!”卫兵话一出口,人群中陡然跳出十数名金丹修士,刀枪并举地扑了上来。 “你们约好的吧!”赤又好气又好笑。 这些人想抓她又没理由动手,居然找了个这么幼稚的借口。 不过这些人和大浪城卫兵勾结起来,她还真有麻烦了。 “停下!不停下就是拒捕!罪加一等!”大浪城的卫兵大声叫嚣,引来海滩上的游人纷纷回头。 反正赤也没时间跟别人解释,看这被追捕的架势,吃瓜群众还以为赤真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呢! 被赤撞倒的金丹修士还茫然地站在原地,就有同伴从他身边掠过,还丢给他一个赞许的目光:“干得好!” 此人更加茫然,自己刚才不是失了智出丑了吗?怎么还变成干得好了? 于是一个被冤枉的女人,以及一群急忙忙想找借口抓人修士之间的闹剧就这样开场了。 0294 暴起 冲刺!腾空! 赤和箱子飞入空中,眼看下一刻就要落入海中! “动手!”一名修士大喝一声。 七名修士会意,同时掐诀。 组合法术,龙涛刺浪! 赤只觉下方灵气翻涌,平静的海涛中陡然冲出无数水刺,气势如虹地扑向赤和箱子! 七个人的组合法术威力相当恐怖。 赤不敢小觑,宽刃剑在脚下陡然变大就想托着箱子高飞。 然而又是七人掐诀,头顶艳阳天下,猛火聚集。 组合法术,天璇火舌! 赤顿时被水刺和火海夹在其中,双方就像大嘴一样,将赤和箱子咬合在中间! 赤再厉害也是一个金丹修士,同时应对七人组合法术几乎不可能,这一次就算她不死也必然重伤! 所有修士都充满了信心,急速拉近和大海的距离。 赤的飞行能力很差,根本不可能从“咬合”中脱出。 那个提供情报的人,这一次可是立了大功啊。 就在所有人认为赤在劫难逃之际,一声巨响从火水之中传来! 众人只觉眼前划过一道残影,一个粗壮的身影已经袭到当头金丹修士面前。 吼!!! 震天怒吼,重若泰山! 那当头的金丹修士连法宝都还没扔出来就被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拍中了胸口,肋骨齐齐断裂,内脏也不知道弹到哪去了,眼前一黑人事不省。 “喂?还没反应过来呢?”后方的修士还在愣神,赤清脆的声音已经在耳边响起。 白蛇吐信。 他只觉一道银光从胸前闪过,当他反应过来低下头后,只看见自己胸口一个大大的血洞。 瞬杀两人! 此时众吃瓜群众才惊觉发生了什么,惊慌失措地尖叫着四散逃逸。 赤对普通人的性命没有任何兴趣,不过追击她的这些人想要她的命,想轻易全身而退哪有那么容易? 赤挺枪而起,坚硬的极品长枪在烈阳下闪耀出灼人的光辉,直插慌张逃命的金丹修士后背。 乒! 斜刺里飞来一柄阔刀,赤目光一凌转腕一挡。 “得饶人处且饶人吧?”来人笑道。 赤冷笑着看着这个挡住自己去路的男人:“刚才还气势汹汹地想取我性命,一见势头不对又要我放过他们?” “哪里,我也是为艳王着想,”男人面不改色,“这里到底是大浪城,元婴修士也不少,你再这么闹下去,元婴修士不会坐视不管的,不如趁现在赶紧离开吧。” “有意思,”赤收了长枪,落到地面上,“我想起来了,我见过你。” “在下蒙拓,我们在血命岛见过,那时多谢艳王拔刀相助。”男人朝赤拱手行礼。 赤仰天大笑:“我道是谁?原来是你,难怪这群蠢货都知道飞行是我的弱点。拔刀相助?说得好像当时我不在你活得下来一样。” 就算是暮明宗的人也都感谢赤的救命之恩,这蒙拓好大的口气啊,一下子就把赤的恩情降到了仅仅是“相助”的档次,虽然赤不是恃恩而骄的人,听到此话也难免不爽。 “艳王未免太小看在下了,”蒙拓也不恼,“当时血命岛上还有不少道友,其中包括剑羽门和暮明宗三人,虽然在下无法保证他们都活下来,但自救还是可以的。” 赤轻蔑地说道:“卖队友当然能活下来,我确实‘小看’你了。” “人渣!”略显稚嫩的声音伴随着一根肉呼呼的爪子指向蒙拓。 蒙拓的目光转向赤身旁那个庞大的身影:“艳王果真有意思,身边总是不乏奇珍异兽相随。” “走。”赤拍拍熊的背,转过身。 “艳王可不要大意,没有鲨杀,海上再不是你的主场。”蒙拓拦住重新围上来的金丹修士们,冲赤的背影貌似关心地说道。 “没错,你得意不了多久了!” “等着瞧吧!” “到时候定叫你把两位兄弟的性命偿还!” 金丹修士们色厉内荏,站在蒙拓后七嘴八舌地说着,就连原本逃远的吃瓜群众也重新聚集起来,遥遥对着赤的背影指指点点。 海滩上重新喧闹起来。 个人力量不足,但他们人多啊,就算是议论得再大声…… 吼——!!! 就在所有人开始放飞自我之际,一声惊天怒吼犹如狂风过境横扫整个海滩! 龙熊怒啸! 剧烈抖动的音波摧毁了无数人的听觉,五脏六腑剧烈颤动,反胃的恶感充斥了脑海,修为稍低的修士七窍流血昏迷过去,就算是蒙拓也变了脸色,费劲地压制体内乱窜的灵气。 天罡龙熊一吼,竟有真龙的威势! “不许任何人——欺负赤!!!”熊瞪着依旧乌黑的眼睛,天真的双眼下,一张口满是雪白利牙,看得人们心惊胆战。 全场噤声。 熊这才收回爪子,追赤去了。 “蒙道友……”许久,终于有金丹修士小声问蒙拓道。 蒙拓看了他一眼:“大浪城主害怕幽府之渊,不敢派出元婴修士对付她,只想做壁上观,我们只能等上面派人支援了。” “我们不追?”另一人小心翼翼地问,却被所有同伴的怒目而视。 无需蒙拓回答,已经有人骂道:“白痴,你想我们全去送死吗?” 那人委屈不已:“可是她不擅长飞行啊。” “她不擅长,可那头熊也不好惹,”蒙拓微叹道,“天罡龙熊只有中央大陆出产,赤有天罡龙熊,而且这只天罡龙熊竟然修到了金丹后期,飞行水平相当高,还会说人语,中央大陆的同道居然遗漏掉如此重要的情报,情报能力实在有失水准啊。” 众人只能讪笑。 蒙拓的确有资格这么说。 蒙拓出身不凡,直到金丹期才外出游历,知道赤的身份后,仅凭在血命岛一见就判断出赤会为了找鲨杀来到大浪城,并提供了赤的弱点在飞行的重要信息,所以让人提前设下埋伏,只可惜他到底刚出来不久,意见没有得到上头足够的重视,否则埋伏在大浪城的就不仅仅是十几个金丹修士了。 在陆地上,他们十几人想拦下拥有绝对速度优势的赤根本不可能,就算拦下,无法瞬杀掉赤被人看见,那就相当于昭告天下四圣会要撕毁协议,引起双方大战,那结果是谁都担当不起的。 缺乏能碾压赤的绝对高手,好好的一次机会,就被这样浪费了。 众人嗟叹错过立功的好机会之余,却又心生庆幸。 还好是在大浪城交手,要是到了海上打,没有大浪城元婴修士的名头压着,他们的死伤恐怕远不止两人。 好厉害的天罡龙熊! 熊的情报被急速传回四圣会。 这一次没有人敢再轻视出现在赤身边的任何生物,连百无一用的高挑鸡,也被人上报给了四圣会。 该不该重视,就交给上面的人头痛去吧。 0295 现状【二更】 “这次全靠你,要不是你,刚才那一下我不死也得重伤。” 海上,赤庆幸地对熊感慨道。 熊四肢和腰间都紧贴着小箭头一样的法宝,这就是它的新飞行法宝了,原理同喷风银盒一样,却精致优秀了不知多少个档次,既可以长时间飞行,也能在熊需要时给与足够的风力冲刺。 不用说,这好东西肯定是卫不灭的杰作了。 “嘻嘻,我是不是变得很可靠了啊?”熊开心地蹭着赤的手心。 “当然,”赤揉着熊愈发丰满的脸蛋,这宝宝又肥了一圈啊,“熊已经完全能独当一面了呢,这事以我的能力已经解决不了了,得靠你来,所以我才让鬼磨钱庄想办法接你过来嘛。” “哇,路上好难受哦,那个箱子好小。”熊撅着嘴抱怨道。 “抱歉,又让你受苦了。”赤歉意地搂着熊的脖子。 “没关系啦,见到赤我就很开心。”熊大度地拍拍赤的背。 亲昵之后,赤询问了艳王域的情况。 艳王域主要是龘在打理,龘这老农对种田爱得深沉,因为卫不灭出门偶尔会带些灵植种子回来,越淋那边也喜欢扔点种子和肥料过来,说是“入股”艳王域种植业,所以现在艳王域已经长满了各种奇花异草,每个月都有不同的景致,有的地方甚至可能出现一天一景的奇观。 艳王域的一大特点也逐渐显现出来,随着灵植增加,艳王域的灵气浓度大幅度提高,比起那些大势力的核心秘境都不逊色,浓郁的灵气又反哺灵植,灵植长势好得不得了。 幽府之渊没人吃丹药提升修为,把大量用不上的灵草拿出去卖,换回大把灵玉,艳王域的积蓄也逐年大增。 除了艳王域的变化,卫不灭这个高手开始为艳王域理事后,艳王域的各位都受益匪浅。 天罡龙熊并无对应修行功法,卫不灭也只好糅合多本熊类修行功法,硬实给它造出来一本天罡龙熊功法,至于法术,卫不灭认为天罡龙熊的“龙”字,正是古人因其拥有龙气,才给它们起了这个名字,所以得向龙靠拢才行。 修真界没有真龙,但有龙的近亲——蛟存在,于是卫不灭给熊找了蛟龙的法术让它学习,没想到其中一部分还真能用,刚才的嘶吼正是蛟法改进而来。 如今熊已经金丹八层,修为都超过赤了,虽然是它心智单纯少干扰,又一直呆在灵气浓郁艳王域安心修炼的缘故,但这速度也足够令人震惊了,并且熊的攻击方式也更加多样。 龘智力很高,身体孱弱,由于精神修炼没着落,就算是卫不灭也找不到精神类功法,只能想办法先让它提升修为,可是问题就来了,龘到底是个什么品种?要从外形看,它就是个丑蜥蜴。 卫不灭只好给它找个蜥蜴类的功法让它尝试,龘相当适应;或许是出于好奇,卫不灭又让它尝试了一下蛇的功法,它还是适应!卫不灭玩性大起,冷着他的胎记脸,强迫龘把手头所有功法都试了个遍,结果是,全都能适应。 这家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疑惑之余,龘的问题也很大,它无论修炼哪一种法术,效果都极差,完全就是个空有修为的花瓶。如今龘已经在准备结婴了,可真要打起来,不使用精神力的情况下,它对付筑基后期修士都吃力。 龘的修行速度令赤震惊,但是听到它法术用得那么烂,赤就只能苦笑了。 精神力很厉害,但也不是万能的,像洪冲就完全不受龘的影响,要是遇上这样的对手,龘一点机会都没有,得为它想点办法啊。 最后就是蓝发虚兽了,那个唱歌的女人。 “蓝头发?原来她的名字不是赤起的啊,她叫‘阿依慕’哟,”知道赤都不了解的事情让熊有点小得意,它昂了昂头,“她一来艳王域就被‘那位大人’叫走了。她唱歌不要命啊?她唱歌好好听的,跳舞也很好看,嘻嘻,不过她好像走了音攻路线,肯定也和我一样,对着宵小之辈吼一声吧?一定很有气势!” 一个柔弱美女像熊一样对人咧嘴吼叫? 光是想想那个场景,赤就打了个寒颤。 阿依慕废功重修,也比较耗时间,现在正在准备结丹。 说来说去,也就熊一个空闲得不行,被赤一叫,就屁颠屁颠地收拾东西出门了。 大概弄清楚了艳王域的情况,赤向熊介绍肩头的小鸡:“这是高挑鸡,不是食物,是同伴。” “高挑鸡?哈哈哈,赤取的名字越来越难听了。”熊张着大嘴笑得在空中打滚。 汗颜地偷偷抹掉额头上的汗水,赤拍拍熊的肩膀:“我们要前往的迷神群岛很危险,只能贴着海水冲浪,飞空潜水都不行。我冲浪水平极差,就看你行不行了。” “行啊!当然行!”熊说着就俯冲而下。 “喂!”赤没来得及叫住它,就见熊肥胖的身躯已经落到水面上,轻轻松松地随着海浪向前滑动。 “不是吧,熊第一次接触海就学会了?”赤傻眼了。 她让鬼磨钱庄给熊带去过留影符,其中有冲浪的影像,但熊光看看就学会了,这也太打击人了吧? 明明是头熊,为何对鸟和鱼的事如此熟练? 赤泪流满面。 有了熊的保障还不够。 到时候要应对的不只是滔天巨浪,还有危险的鱼群。 熊是冲浪主力难以攻防,那时候就只能靠自己了。 赤握了握拳头,紧张之余又兴奋不已。 她终于也要体验一回儿弄潮儿的豪爽了吗? 八千里十分遥远,后方随时可能有追兵到来,赤不敢怠慢,便和熊轮流休息,保证双方都有足够的体力和灵气应对突发情况。 海,哪里都一样。 走着走着,赤心里没底起来。 上一次在海中长游不担心找不到陆地,是因为南大陆足够宽阔,她偏离得再厉害,一路向南也可以到达南大陆;可这一回,迷神群岛只是很小一块,要是走偏了,会不会傻傻地游到南极去啊?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赤开始慌了。 赤赶紧摊开大地图,在迷神群岛上一点。 迷神群岛的介绍弹开后赤松了一口气。 原来迷神群岛本应位于深海,可世界就是这样奇妙,迷神群岛一线地势陡然增高,东西两边各十数万里的线上长满了暗礁,甚至有不少地方高高的礁石突出海面,就像栅栏一样。 看到标志性的礁石群就该知道不能再南行了。 还有这样的地貌啊。 赤总算松了口气。 “赤,那是什么啊?”熊好奇的声音响起。 赤抬头一看,面色陡变。 天涯尽头,一根灰蓝色的“大柱子”冲天而起,天空上黑云密布,闪电交加。 飞快的,大柱子向赤这边移了过来! 飓风来了! 0296 法术禁止 海上飓风,用肉眼看到时就已经晚了。 经历过飓风的赤立刻掏出捆仙绳把自己和熊死死捆在了一起,不过和鲨杀那次不同,熊比赤重多了,这次是熊做主导。 “赤?”熊还不明所以,看着随着接近愈发巨大的飓风,有些慌张,“介个好大哦……” 赤没时间说话,也不管高挑鸡愿不愿意,一把将它塞进衣襟中,掏出黏黏胶把自己和熊都裹在其中。 赤还想打开滑翔翼,可时间根本来不及,那飓风眨眼间就转到了面前,巨大的风力呼啦一声把刚展开一点的滑翔翼猛地扯开,赤根本拉扯不住,滑翔翼就脱手了。 完蛋了…… 赤心下一凉,然后就和熊一起尖叫着扶摇直上! 超高速的旋转和化成刀子的水滴轻易将黏黏胶给撕破,这次的飓风比上一次的还要大,还要危险!唯一的安慰就是没有酸雨吞噬灵气。 赤赶紧催动法衣将自己罩住,熊也运起魂钢甲身,一人一熊跟着飓风转啊转,虽然还没受伤,却昏头转向。 这下好了,“搭上”了飓风,也不知道会被吹到哪去。 听天由命吧。 天昏地暗,背部撞到了什么,赤喉咙一甜,吐出一口鲜血,再也承受不住,昏迷过去。 “咿咿呀呀。” “咿呀呀。” “呀呀,哟哟!” 赤的睫毛抖了抖。 好香啊,什么味道? 虽然浑身发疼,赤还是被香味吸引,运起醒神强迫自己醒来。 一睁眼,就看见一个烧制工艺很差的大锅里装满了黄橙橙的浓汤,白色的蒸汽从锅中溢出。 看上去、闻上去都非常好喝啊! 舔了舔嘴唇,赤就想向锅走去,然而这一动才发现自己被捆着,由于浑身痛到麻木,所以刚才并未发现自己被捆住了。 什么破玩意?一根麻绳就想捆住自己? 赤不屑地一抖身体,脸色却是一僵。 麻绳依旧好好地绑在身上,想放的风刃竟然放不出身体! 赤立刻转换思路,点火! 然而结果一模一样,她点不着火焰! 怎么回事! 赤又开始慌了。 她没有法术支撑就是个小脆皮啊,或许身体素质勉强能看,但除了因为枪法练出的握力,要力气没力气,要利牙没利牙,一只没修为的狼都能撕了她,完全任人宰割! “咿咿呀。” 赤慌乱别人却很开心。 只见几个皮肤蜡黄,身穿藤条树叶的男人兴高采烈地走了过来,每个人手上都握着长矛。 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可是看他们幸福地笑着,对自己和大锅指指点点,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赤舔舔干涩的嘴唇。 乖乖,这些家伙该不会是想把她煮来吃了吧? 不一会儿,这个营地一样的地方又涌来了一批人,有女人有小孩,她们手里捧着瓜果和蔬菜,细心地用坛子里存好的山泉洗了之后,又用竹刀削皮,最后扔进大锅里。 妈耶,这是要开宴会吧? 看着简陋的石桌上摆放上越来越多的瓜果生鲜,闻着香气越来越浓郁的大锅汤,赤肚子咕咕叫了起来:“真香!” 很快,一名头上戴着枫叶的高大男子在众人的簇拥下走进了营地,众男举起手里的长矛大声呼喊,众女带着众孩童下拜,气氛热烈。 这家伙就是部落首领吧? 看到这里,赤已经完全确定,这里根本就是原始社会,连衣服都没有,男的穿藤条树叶,女的穿藤条花瓣,小孩子直接光着屁股满地跑,无一人有修为。 赤心中更加紧张,原始社会的话,人吃人什么的很常见吧? 各方落座,在赤羡慕的目光中,年轻女子给莽汉们呈上大锅里的汤,莽汉们豪爽地喝完汤后,女人和孩子才开始喝。 首领吃了些瓜果和生鱼,终于将目光移到了赤的身上。 跟随首领,全部落的人都盯上了赤。 比此刻更大的阵仗,更多的目光赤都经历过了,可赤还是头皮发麻起来。 别的时候她敢在大众面前露面都是有把握全身而退的,可此时她没了法术傍身,又到了个或许还保持着吃人风俗的原始部落里,怎能不紧张? 首领指着赤对旁边的人说了些什么,几名凶神恶煞的大汉就大步朝赤走来。 他们解掉了赤的绳子,赤当然想挣扎逃跑,但几个大汉的手像铁钳一样卡在她身上,搞得她动弹不得。 按住了赤,一个大汉面无表情地开始撕她的衣服! “你们这群变态!撕女人的衣服!不得好死!”赤破口大骂,只可惜没人听得懂她在嚎叫什么,反而引来一个大汉把藤条卡在她嘴里,场面极度猥琐。 然而法衣到底是法衣,再烂也不是普通人徒手能撕掉的。 大汉本想来一个潇洒的撕衣服,谁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折腾了半天,赤的法衣还毫发无损,反而把他自己搞得满头大汗。 大汉脸色很难看,平时狮虎都撕得开的他竟然对这布条无能为力?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害他在首领面前出丑! 可是撕不开就是撕不开,大汉恶狠狠地瞪了赤几眼,抓起石刀就割,然而没有任何区别,石刀也不可能割开法衣。 场面由猥琐变成了尴尬。 众原始人面面相觑,都为大汉捏了一把汗。 眼看首领露出不耐之色,一个中年妇女一跺脚,跑上前来刨开大汉的手。 “呀呀嗷!”大汉对妇女怒目而视。 谁知女人反瞪他一眼,用高八度的声音对他一阵吼:“咿呀咿!” 大汉顿时萎了,讪讪退到一边, 赤无语,看样子这家伙好像是个妻管严啊。 妇女也先瞪了赤一眼。 赤很无辜,自己才是受害者啊,这妇女的眼神好像自己欺负了大汉似的? 妇女到底比莽汉巧手,也不追求看起来很牛逼的效果,顺着法衣的纹路,将扣子和绳结慢慢解开。 就在她打开赤外衣的瞬间,一个黄色的东西嗖的窜上天空。 众人都是一惊,定眼一看,才发现是一只黄色的独腿鸡。 额,高挑鸡…… 赤都差点忘记它的存在了。 可是一只能飞的小鸡能干嘛?赤完全没法指望它救命。 原始人们见那只是一只畸形的鸡,还像喝醉了就一样飞都飞不稳,心下大定,立刻有人张弓搭箭去射空中的高挑鸡。 高挑鸡惊恐地在剑雨中扑腾,它刚刚经历了昏天黑地的旋转,还没缓过劲来怎么又要经历这样恐怖的事情? 高挑鸡撇脚的动作搞得赤比它还紧张,一个劲地跟它使眼色、哼哼,要它赶紧逃走。 高挑鸡也机灵,见赤给它使眼色立刻会意,连忙歪歪扭扭地飞走了,混乱的飞行轨迹倒让它躲过了箭矢。 没人射中高挑鸡,原始人倒也没多大遗憾。 不就是只小鸡吗?就算射下来能有多少肉? 还不够一个大汉塞牙缝! 还是赶快把这外来的女人给煮了吧。 妇女也赶紧回神开始专心对付赤。 赤就像洋葱一样,被妇女一层层剥开。 眼看妇女就要将赤的衣服全部剥下来了,众原始人也松了口气。 然而就在赤身体暴露的瞬间,毫无预兆的,和刚才一模一样的一件衣服凭空长了出来! 全场一愣。 妇女也呆住了,惊愕地看了看自己手中还没扔下的衣物,又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 都剥掉了,怎么又长出来了呢?就算是野草也不可能长的这么快吧? 妇女无奈,只得再剥一次。 然而在剥光赤的瞬间,衣服又长出来了。 众原始人傻眼。 赤抬眼望天。 虚梦化实,这么多年来赤都还没弄清楚它的原理,能在此处使用实在是太好了。 妇女双手颤抖,开始了第三轮扒衣服。 全部原始人都紧张地盯着赤,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要剥光了,要剥光了! 每个人的眼睛都睁得大大的。 赤也很配合地赶紧瞪大眼睛盯着自己的胸口。 剥开,长出。 妇女绝望了,原始人们绝望了。 0297 原始【二更】 赤无辜地窥探着众原始人的脸色。 那首领沉吟了一会儿,大手一挥,不容置疑地指向大锅。 “不是吧?他要把我直接扔进锅里?还没洗呢!这就吃,多脏啊!”话听不懂,手势却再明白不过了,赤瞪大了眼睛,真想大喊出来,可惜被藤条限制,她只能发出凄惨的“呜呜”声。 大汉们如蒙大赦,又重新将赤五花大绑起来。 刚才没能撕开赤衣服的大汉恼怒非常,高高将赤举过头顶,几个跨步就到了大锅前。 赤侧脸一看,哎哟,滚烫的水,会毁容的!人家不要啊! 大汉可不管赤害怕不害怕,毫不迟疑地将她扔了下去! 哗啦一声,赤落入水中,滚烫的汤汁钻入口中,就算再美味的东西,烫成这样也无法享受。 赤趁着自己还没被烧熟,双脚一触及锅底立刻发力往上冲,企图跳出开水。 看见赤冒头,大汉哪里会允许她轻松跳出来,迅速提起一个木杖将她狠狠地按在了水下。 这下你完蛋了吧? 大汉心中涌起报复的快感。 然而不等他高兴几息,锅里原本翻滚的汤突然莫名其妙地偃旗息鼓,连带锅下的火也开始变小。 怎么回事? 烧柴的少年们惊异非常,他们应该添加了足够的好柴啊,怎么会突然出问题呢? 柴烧得不好,坏了首领的兴致可就糟了! 他们慌忙冲上前去,又是添柴,又是鼓气的,搞得灰头土脸。 然而没用! 任凭他们如何努力,火焰像是铁了心要熄灭一样,无悔地萎靡下去,最终燃尽,连火星都没剩下。 少年们惊惧交加,不知所措。 旁边反应快的原始人赶紧把火把递过来,大家拼命点火,吹气,可是不光没把火点着,连火把上的火都开始熄灭! 怎么会这样? 原始人从未遇见过这等怪事。 话说,是不是变冷了? 只穿藤条的人们慢慢感觉到不同寻常的凉意。 首领腾地站起来,黑着脸走到大锅旁边。 “咿呀嘿?”突然,首领眼中闪过一丝震惊,推开大汉就想把木杖给拿出来,谁知这一扯竟然没扯动! 首领恼怒,用力一拔,整个大锅都被他拽到了空中! 怎么回事? 原始人们呆呆地看着逐渐开始凝结冰霜的大锅,不由自主地抱紧了自己的双臂——好冷。 首领也愣住了,锅里的汤分明是被冻住了,而且把粗大的木杖也冻得死死的,也亏这木杖又粗又结实,这样都没断掉。 突然,手上一松,冰块碎掉,大锅啪的一声掉了下来。 “哇嗷嗷!”原始人们纷纷躲避。 首领猛地拔出腰间的石刀,双目环睁。 大锅中的冰块碎落了一地,赤捂着脑袋从中爬了出来。 “切,冻硬了就脆了啊,这届麻绳不行啊。”赤揉揉生疼的脑袋——大汉的木杖按得真用力,然后用一脸胜利者的表情环顾了一下四周,她的双手终于解放了! 虽然无法将冰法外放,但赤可以将冰灵气集中在自己皮肤表层,特别是左手骨甲上,冰冷的温度足以把接触的一切东西都给冻住。 锅摔了下来,冰块受到震荡,连带赤手上的麻绳也断成了几截,她总算是自由了。 不过…… 赤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下营地,这里到处都是原始人,她可不认为自己打得过这么多全靠肉体力量在恶劣环境下生存的原始人,就算有武器也不行。 腰间的储物袋需要灵气才能打开,赤无法取出法宝,那就只好…… 赤看向首领。 首领眉头紧皱,突然大吼一声,大刀纵向砍来! 赤没了法术,身体却还是灵活的,她赶紧往边上一闪,眼看就要躲过这一击了,然而首领的刀锋变纵为横,都砍到一半了,竟然硬生生变向向她腰间横砍而来! 好手段! 赤避无可避,左手迅速收到腰间。 当! 重击声响起,赤整个人被撩飞出去,砰地一声撞倒一个架子。 赤忍住疼痛,不,她本来就全身发疼,爬起身来就抓住了从架子上滚落的东西。 下一刻刀光又至! 赤眼中凌光一闪,换拳为握,将刀刃一把抓住。 刀刃上传来的力量过分巨大,赤被这猛烈的一击撞得干脆跪在了地上。 好厉害! 赤咬紧牙关,左手依旧散发出极度的寒冷,右手握住刚捡的长矛向前一送,燕子夺窝! 又快又轻的一招,正中首领心窝。 然而这样迅捷的一击却没能建功,矛尖怼在首领胸口的藤甲上不能前进分毫! 锋利度差远了啊。 赤皱眉。 首领被赤出人意料的一击吓了一跳,不过当他看到长矛被藤甲挡住立刻安下心来。 他猛地抽回石刀,长矛不用担心,可石刀传递过来的温度实在是太冰了,他都要握不住了! 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会这样邪乎的技法? 首领手握石刀,目光凶厉地打量着赤。 赤站起身,镇定地扫视着全场。 现在她身上这件虚梦化实出来的衣服其实只是徒有其表罢了,长得和法衣一模一样,其实并没有法衣该有的防御功能,她想在这不能施展法术的地方活下来,拿回真正的法衣很重要。 赤很快发现真正的法衣被一个年轻女子拿在手中。 目标有了,可要怎么拿回来呢? 赤犯愁了,她和女子之间相隔着大群大群的原始人,几乎不存在拿回法衣的可能性。 要冒这个险吗? 赤掂量了许久,突然抬手在身前一画。 一张巨大的黑布瞬间出现,挡在赤和众原始人的面前。 众原始人又是一惊,这凭空变物的本事他们哪里见过?其实就算是修士见到这样的景象也会吃惊。 首领预感不妙,举刀就砍。 然而布就是布,软软地飘在空中,石刀不够锋利根本砍不断,首领和一群追上来的猛男就像在娘亲怀里撒娇的宝宝一样,在黑布里翻滚折腾个不停。 等猛男们好不容易从黑布中挣脱出来,黑布却又凭空消失了,连点灰烬都没留下,只剩下空空如也的营地,仿佛在嘲笑他们的无能;与此同时,被剥下来的两件虚梦化实产生的衣服也消散而去,只留下真正的法衣。 一场好好的宴会搞得和闹剧似的,锅砸了,食物也跑了,首领怎么可能有好心情? 首领怒吼一声,原始人的村落再次鸡飞狗跳了起来。 赤趴在一间石屋顶上。 原始人的寨子外围有高高的石砌围墙,她没了法术和能粘墙的手套,想避人耳目翻过墙很困难,最重要的是体力支撑不起,只好躲在房顶的阴影里。 怎么办啊? 这里是哪里啊? 为什么法术放不出体外啊? 赤很苦恼。 0298 潜行 黑灯瞎火的,赤轻轻爬起身。 她看好一条路线,顺利的话能避过原始人逃出去。 赤将身上的衣服色彩修改成黑色,顺带也把自己的脸给套在了黑布里,只在眼睛位置留了两个洞,看上去和劫匪一样。 形象如何,在这性命堪忧的时刻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赤仿佛回到了在天奕门“偷鸡摸狗”的时代,又好像回到了还没加入门派在外流浪的日子。 小心、悄无声息、不要惊动任何生灵,这就是弱者的生存之道。 哈、呼…… 赤调整呼吸,将自己的心绪平静下来。 她的气息越来越微弱。 隐息。 睁开古井无波的双眼,赤犹如游走在暗中的黑猫,顺着阴影滑落到地面。 眼前是一片菜地,杂乱地种着半人高的白菜样蔬菜。 赤毫不犹豫地俯下身子,四肢并用地钻进植物之中。 一队原始人带着一条大黑狗从菜地旁边经过。 黑狗龇牙咧嘴,埋着头将鼻子凑在地面上细细闻嗅。 狗的听觉和嗅觉都很敏锐,赤静静伏在地面,一动不动,犹如磐石。 然而黑狗并未发现什么,带着原始人们继续向前走去。 赤对此并不意外,就算是无眼恶犬都无法嗅出隐息状态下她的气味,更何况普通的狗。 “汪汪汪!”大狗凶恶的声音从后方传来,赤回头一看,只见大狗对着她呆过的房顶不断嚎叫着。 必须快一点,否则有麻烦。 乘着夜色,赤顺着菜地的缝隙四脚并用地向前爬。 黑狗虽然只闻出了她呆过的地方,但原始人可以以她最后出现的地点为原点划出一个大致的寻找范围。 要知道原始人都是捕猎寻迹的高手啊! 果然,大狗嚎叫后,附近的声音开始变得嘈杂起来,赤知道不少人在向此处聚集。 爬到菜地尽头,赤四肢在地面一撑,轻巧地翻过粗木栅栏,手脚弯曲缓冲,落地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微微摇头,赤对自己的表现并不满意。 还是太消耗体力了些,她想变得更强,更全能,身体锻炼得跟上啊。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赤猫腰钻进堆满柴火碎石的小巷道里。 “咿咿呀呀!”刚进巷道就听见前方有人声接近。 赤扫了一眼四周,反身缩进两个箱子之间狭小的间隙之中。 “咿呀呀。”声音越来越近,眼前的通道上光芒在变强。 从不稳定的光源能看出,对方应该是举着火把。 赤紧缩在箱子中间,尽量将自己藏在阴影中。 脚步声逼近,赤的内心毫无波澜,却也做好了最坏的准备,长矛握在手中,随时可能如蛰伏的毒蛇一样飞鱼对方致命一击。 踏。 一只脚跨在赤的面前,她的脸庞同时被光芒照亮。 黑色的眼瞳中倒映着鲜艳的火把,赤的内心毫无波动,世界似乎在此时开始变得缓慢起来。 呼……呼…… 她能听见自己因为隐息而变得缓慢的心跳声,悠长的呼吸声,轻微的风声…… 粗壮的人影在她面前浮现,男人满脸焦虑地从她面前慢慢地“跑过”。 一切都变慢了。 直到男人彻底离开,赤终于从这玄奥的境界中退了出来。 奇怪的感觉,赤微微摇头,没被发现就好。 她从狭缝里溜出来,继续向边缘地带摸去。 聚集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了。 赤时而趴在藤条下方,时而跳上高高的柴堆,时而闪进破石屋的缺口,不断利用周围的物件闪躲。 但是这都不是长久之计,原始人的数量比赤认为的要多得多,她遭遇人的情况愈加频繁,而原始人们也逐渐攀上屋顶,从空中俯视搜查。 望着不远处火把和人头攒动,赤也不免忧虑。 这次或许真的撑不下了。 要打吗? 可是要一人面对整个部落,她真的有胜算吗? 时间不等人,那些原始人快速接近,赤已经可以看清他们焦躁的面容。 或许只有一战了。 赤提起长矛,隐息状态自然解除。 这里是一个狭窄的巷道,真的打起来她的压力或许会小一些。 赤勾了勾嘴角露出苦笑之色,原来自己也有如此无助的时候,好希望有谁能来救一下自己。 “咿咿呀呀!”终于,原始人们发现了巷道里的赤,他们激动地大叫着,提醒尚在远方的同伴。 “咿呀嗷!” “嗷嗷啊!” 叫声此起彼伏,赤压力山大! 很快,一名持大砍刀的壮汉从赤正面冲了进来。 赤比起小山一样的壮汉来说就像弱鸡一样,大汉根本没将她放在眼里,举刀就砍!这么狭窄的巷道谅她也躲不开。 赤眼中冷光一闪。 左手斜挡在脸侧,刀锋猛劈在骨甲上,被其一引竟然滑向外侧! 壮汉可没有首领那样的身手,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见熟悉的石矛毫无预兆地突到自己眼前! 壮汉大惊,慌忙仰头。 赤哪里会让他离开,手腕一压,矛尖陡然向下,噗嗤一声插入大汉的咽喉! 一沾即走,长矛嗖的拔出,带起冲天的血液。 大汉难以置信地捂着咽喉倒下,狂洒的鲜血喷涌在大石块堆砌而成的石屋墙上,鲜红刺眼。 赤漠然抹掉脸上的血水,长矛指向远处嘈杂的人群。 “来吧,让我看看是你们的力量厉害,还是我的技巧厉害!” 没有人能想到,大汉这样强壮的男人会被赤这个矮小的女人轻易杀死,而且几乎是瞬杀。 只是光线不好,视线也被石屋挡住,没人看到赤到底是如何得手的,无需犹豫多久,巷道两端同时抢进来两个汉子,一前一后对赤进行夹击! 长矛在巷道里同样不好施展,他们倒要看看赤有何本事顾首又顾尾! 赤没有任何意外,她早就料到了这样的情况。 长矛在手,非生即死。 冷静地注视着前方气势汹汹冲过来的大汉,细细听着身后挥舞下来的刀风。 手速、反应、经验、技巧,她拥有绝对的优势。 想轻易弄死她? 矛尖陡然下沉,赤的身形陡然一矮,出人意料地向后缩了一整步,两把石刀同时挥空! 矛杆往后陡然一顶,重重怼在后方大汉的下颌上,差点没把他牙磕掉,左手飞快地捏住大汉的手腕,彻骨的冰寒瞬间将他毫无灵气保护的手腕冻成了冰块! “啊!”大汉终于惨叫出声。 现在的赤无情到了极点,全然不顾后方大汉的凄苦,脚下步伐变化,扭过石刀揉身凑近前方的大汉! 前方的大汉还没明白另一人怎么突然惨叫,面对此打上来的左拳,他无知地选择了用手去抓。 “啊!”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叫。 结果再无悬念。 狭窄的巷道中,两道血柱冲天而起。 0299 我来救你啦【二更】 太可怕了,这个女人是从九泉爬出来的恶鬼吗? 她是灾难,是来灭绝我族的,我们决不能后退! 每一个原始人对赤都充满了深深的仇恨,他们已经认定,此女根本就是魔鬼,必须在此消灭掉,否则他们部落将会面对灭顶之灾。 这个女人是如此强大,至今未受到一丝伤害,手上却已经沾染上了十数条人命。 她每一次出矛,都像毒蛇一样狠辣、致命,没有人能挡住她的攻击,你永远不会知道她将从哪里弹出一矛插入你的咽喉! 就算用藤甲将头护住也没用! 她的左手,真是阎罗的左手,那冰寒的气息,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挡住,一旦被她抓住,立刻会被冻住,并且那只手刀枪不入,根本不可能斩断。 但是,可怕又怎样? 他们一族世世代代生活在这个恶劣的世界里,和猛兽搏斗,和飞禽厮打,每日都在流血,常常有人死去,可是从没有一件事能压倒他们,他们延续至今!就算是来自黄泉的恶鬼,他们也不会屈服! 原始人们已经忘记是他们先想吃了赤这件事,不过记不记得都不重要了。 在原始人的观念里,只要不是本族的人都是食物,不吃你是情分,吃你是本分,谁会关心食物的权力呢?就算赤奋起反抗,在他们眼里也就是个凶猛点的食物罢了。 生存在凶险密林中的部落,哪来条件挑三拣四,就算是恶鬼也能当食物吃下去! 赤很疲倦。 她身后堆起了一座“尸山”,加上用冰封,这座尸山颇为稳固,要不这座尸山,她恐怕已经死了。 赤没有小看这个部落人的坚决,但是亲身体验又是另一回事。 死了这么多人,血水从小巷里流出,却依旧没有阻止原始人们坚决的进攻,他们冲进巷道里,在赤的长枪下一个个殒命,后方的人却又高叫着扑上来。 越戳越勇啊,不,或许真是同伴的死激起了他们的凶性。 体力一向不是赤的强项,更何况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根本不敢有一丝分心,闪躲石刀一点也不轻松,每一次交战都消耗了她大量体力。 她知道外面还有不知凡几的原始人,就算再多杀几个人,也终究逃不过死亡的命运,她不知道自己在拖延什么,在坚持什么,可就是不愿意放下长矛。 她小时候不会认输,少年时代不会认输,现在不会,未来也永远不会! 双手沉重得快要抬不起来,眼前的影像逐渐模糊,精力几乎无法集中。 沙沙。 她听到了不寻常的声音。 是从两侧传来的! 根本不用细想,赤瞬间明白过来。 原始人们终于想到拆房子了吗? 从一开始看到这些大石头砌成的糟糕石屋,赤就想到了原始人会用拆房子的战术,只是这些原始人比她想象得还要死板些,要是早拆了房子,让她四面受敌,恐怕能少死不少族人。 不过既然原始人已经开始拆房子,也没有人继续进入巷道送死,赤就知道自己败局已定。 要结束了吗? 赤看了看自己的左手,冰晶寒火凝结在手上,却和法术一样无法放出,这一次,她是真的到了穷途末路啊。 咵嗒。 身侧一块的石头被人推下,赤看到了在墙另一侧攒动的人头和各色原始的武器。 结束了。 她心绪平静,却更加坚定地挥舞起长矛。 战斗到最后吧! 即使是死…… “赤——!!!” 咆哮像狂风一样扑进山谷,赤的精神猛然一振。 “我来救你啦——!!!” 震耳欲聋的声音再次扑来,周围的原始人纷纷吐血倒下,捂着耳朵在地下不断打滚。 赤怔怔地看着随着人们倒下而显露出来的毛球,心中百味掺杂。 轰隆! 肥硕的肉弹像陨石一样,将满地石头都震得飞了起来,紧接着赤就被揽入一个柔软的怀抱中。 “呜呜呜,赤!我来晚了!你没事吧!”熊被赤满身的血迹吓了一大跳,嗷嗷叫着,左拍拍右摸摸,仔仔细细地检查赤哪里有受伤。 看着熊紧张的模样,赤鼻子发酸,却噗地笑出声来:“傻瓜,我没事,这些是别人的血。” “哦哦!太好了,太好了……”熊一个劲地点头,除了“太好了”说不出别的话来。 “你怎么找到我的?”赤不免好奇。 “啾啾。”清脆的鸟鸣,黄黄的小鸡从熊的脑勺后面钻出来,落入赤的掌心。 “原来是你,”赤目光一柔,伸手在高挑鸡背上挠挠,“我真傻,居然说你百无一用,谢谢你。” 高挑鸡闭着眼睛享受着赤的挠挠,一副满足的模样。 啪。 一声响,熊猛地转过头,目光落在地上一杆长枪上。 哦?偷袭啊。 熊神情逐渐凶狠地盯上了唯一一个站着的人。 赤越过熊的臂膀一看,立刻明白了情况。 站着的那个人是首领,方才他竟然用长枪投掷熊,只可惜熊的皮比三阶法衣还要厚实,长枪哪能伤它分毫? 首领身子不稳,满脸血污地盯着熊,双目几欲喷火。 是啊,熊的吼叫,将这群毫无修为的原始人全部放倒在地,昏迷的昏迷,重伤的重伤,除了他之外无一人能站起来,怎能不恨? 熊裂开嘴。 熊虽然和人一起生活,可赤几乎没有压抑过它的野性,一切全凭爱好行事,在它眼里,原始人也是食物,自己居然被食物给打了? 熊转过庞大的身躯,杀气腾腾。 “呀呀嗷!”首领声音颤抖地对着熊咆哮。 熊正欲上前,却被一只手给拉住了。 “赤?”熊疑惑道。 赤摇摇头:“罢了,留他们一条生路吧,他们被我杀了不少人,又被你伤了全族元气,惩罚也受的差不多了。” “可是他们想杀你啊?”熊歪着头问。 “他们杀我不是因为有仇,只是想吃我而已,填肚子的事情,用不着赶尽杀绝,”赤抚摸着熊毛,“咱们以前被一群狼伤得可惨了,现在发达了,你也不会再回去把那群狼杀光泄愤不是?” “唔?好像很有道理?”熊的目光由凶狠转变为天真,用爪子抠着嘴巴应道。 “我们走吧。”赤揉揉熊。 “好呀,赤要不要骑我?”熊见赤有些虚弱,乖巧地趴下问道。 “那我就不客气啦。”赤坐上熊背,高挑鸡跳上赤的肩膀,三个伙伴一道悠悠地朝被熊破坏的石墙走去。 “嗷咿呀!”首领狠狠瞪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熊,一脸英勇就义的表情。 然而熊根本没看他一眼,兴高采烈地背着赤和他擦肩而过。 “咿?”首领愣住了,为什么不杀自己? 许久,他机械地转过头,只看见熊高大的身影悠然消失在城墙的缺口处。 0300 怪异群岛 无需赤询问,熊已经大大咧咧地把和赤分开后的遭遇讲述了一遍。 原来熊是被高挑鸡找到的,那时候它正仰躺在海滩上呼呼大睡,被高挑鸡叫醒方知自己在飓风中昏迷了过去,捆仙绳脱落了,从此便和赤分开。 熊听高挑鸡一阵啾啾乱叫,得知赤有危险,立刻直奔赤而来,所以也不清楚海岛的情况。 “嘿嘿,我们掉在一座岛上,真幸运。”熊天真地笑着。 赤深以为然。 要不是熊,她已经死了。 站在海岸边,赤瞭望海上的层层迷雾。 根据南大陆地图的说明,迷神群岛西部海面常年大雾覆盖,莫非此处正是迷雾群岛西部? 这个猜想令赤颇为振奋,知道身处何处事情就好办多了。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赤决定先在岛上探查一番,在此之前先要恢复体力。 休息片刻,又抓了野味来吃,赤被风暴所伤的身体几乎完全恢复,或许是心理作用,她甚至感觉自己的身体素质都变好了些;再加上经此一役她的枪法也比之前更加精湛,果然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吗? 一切就绪,赤带着熊和高挑鸡在海岛上探索。 没有灵气,她们的速度也快不起来,许久方才将海岛给走遍,要不是有熊存在,她们的路途肯定要艰辛许多,因为岛上低阶灵兽不少,这些灵兽虽不能用法术,但肉体力量着实厉害。 海岛各处的灵气都相当浓郁,有的小山谷里灵气被地形所困,环绕在山谷内散不掉,产生了和聚灵阵一样效果,灵气浓郁到让赤怀疑这里是不是哪个大门派的秘境。 回到一个灵气浓郁的山谷中,赤让熊尝试修炼,发现在此处修炼毫无问题。 真是个古怪的地方,有灵气,能修炼,却不能施法。 赤突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她让熊在附近抓点猎物,空闲时修炼,自己则开始捣鼓着什么。 至此一人一兽一鸟在这里与世无争的地方过起了悠闲愉快的日子。 这一天熊兴致勃勃地抓了几头鹿带回来,刚要邀功,就听见赤那边突然砰的一声响,接着稀里哗啦的爆出一大堆东西,把她自己给压在了下面。 “赤!”熊赶紧奔过去将赤拽出来,“嘻嘻,你这样好傻哦,你到底玩干什么啊?” 赤灰头土脸地举起储物袋晃了晃:“我想取点东西出来。” “啊?撕开不就好了吗?”熊不明白赤为何如此大费周章。 储物袋普通刀具是割不开的,但熊的爪子堪比法宝,力气又大,撕个储物袋而已,小意思啦。 “不行不行,里面东西很多,撕开就全掉出来了,带不走,”赤用“请你持家”的口气严肃地嘱咐熊,看到地上的东西后口气一变,喜道,“嘿,运气不错,长枪和地图都掉出来了。” “赤想做什么呀?”熊好奇地凑过来。 “我们沿这座岛边缘行进的时候,我记下了它的轮廓,如果这里是迷神群岛里的岛屿,我想我们应该能从地图中找到对应形状的岛。”赤又开始想办法激活地图。 由于灵气不能离体,赤只能引导空气中的灵气来开启储物袋和地图。 她曾在白牙寨花了大量时间学习功法,这段经历大大提升了她对灵气操控能力,依靠骨甲的高灵气亲和性,赤总算是找到了窍门,将储物袋给打开了。 有了开储物袋做铺垫,赤开地图就容易多了。 地图主要麻烦在需要层层递进地打开,每一次点击都要消耗灵气,平时习以为常,对那点灵气没感觉,此时才知道灵气的珍贵,赤费了老大的劲才把地图范围缩放到整个迷神群岛区域。 “熊,小鸡,你们看,这里和我们所在的岛屿是不是很像?”观察了一会儿,赤眼前一亮,招呼因为无聊已经到一旁玩耍起来的熊和高挑鸡过来。 熊和高挑鸡闻言立刻蹦跶过来,一齐伸头,像模像样地审视了地图上赤所指的岛屿一番,又认真观察了赤用法宝刻在石块上的本岛屿外形图:“咦,真的一样耶!” “太好了,我们果然在迷神群岛里,”赤欣慰地点点头,“但奇怪是旅游指南和地图上竟然都没说过迷神群岛无法使用法术的事情。” “他们好马虎哦。”熊嘲笑道。 赤怜爱地摸着它的脑瓜:“能到达迷神群岛的人不多,但几千年下来,来此的冲浪大师也不是小数目,要是遇到过遇到这等怪事,总有人会告诉旁人。” “对哦。”熊又被说服了。 赤将目光回到地图上,喃喃自语:“有蹊跷啊。” 地图上,迷神群岛外形就像两个部分重合的圆,东部一片清明,西部则有迷雾漂浮,中央“两圆”重合的部分,一会儿迷雾一会儿清明。 赤搞不懂情况,但越看这古怪的迷神群岛,她越觉得不像自然形成的。 要是将那些零零散散的小岛屿去掉,东部和西部各有两块中心岛屿,面积接近,也是所有岛屿中最大的;除此之外还有八个面积接近的中型岛屿像花瓣一样分布两座大岛周围。 这也太均匀了吧?想不起疑心都难。 但是都几万年了,根本没人从迷神群岛上发现过什么,看来事情不是那么好解决的。 赤揉揉太阳穴,站起身来。 此处也住了许久,又平静又舒适,还有足够的灵气修炼,真是个好地方,真奇怪为什么没修士来这里定居,但赤也不能长久地留下来,她还有许多事要做。 “我们去这里。”赤指着地图上最近的一个中型岛屿说道。 “好呀!”熊立起身子舒畅地嚎叫一声。 “啾啾。”高挑鸡也飞上赤的肩头表示自己准备好了。 平静的日子是好,可是和赤一起冒险也很有趣啊! 赤将长枪之类的必备之物取出,有的拿在手上,有的装进她手工编织而成的藤叶包中,玩意遇到麻烦事,就可以省去辛苦引天地灵气打开储物袋的步骤,节约时间。 赤一行按照方位走向海边。 面对满是迷雾的海,一行人心里不免发虚,如此大的迷雾很容易让人迷失。 “幸好我早有防备。”赤掏出一个圆形的罗盘,中间有一根小小的勺子,这就是能正确指引方向的“司南”了。 “赤好有远见哦!”熊崇拜道。 赤的脸微微发烧:“事不宜迟,咱们快走吧。” 其实这个司南是她从死人身上拔下来的战利品,因为体积小不占地方就留下了,一直丢在储物袋里吃灰,没想到今天竟然派上了用场。 骑上熊背游进迷雾之海,赤一行向第一座岛挺进。 0301 冰冷之气【二更】 “嘿!”熊哗啦一声跳上岸,咕噜噜地把身上的海水抖掉。 在海里没遇到任何危险,大浪倒是冲了好几朵,熊的冲浪天赋果真很好。 这座岛上气候十分寒冷,依旧不能放出灵气,与之前不同的是此处的冰灵气之浓郁,比冰晶洞深处更甚,漫天大雪纷飞,连赤都忍不住拿出一件厚法衣套上,然后缩进熊怀里取暖。 高挑鸡则相当高兴,展开翅膀飞上熊的头顶,迎接着飘落的鹅毛大雪。 “这里有问题。”走了一段路后,赤突然质疑。 熊抱着赤好奇地询问:“怎么了?” “雪这么大,地上的雪未免堆积得太薄了一点。”赤指了指熊掌。 熊低头一看,地上的雪连它的脚掌都没能覆盖。 “这么说,的确呢,”熊抖了抖落在身上的雪,“说不定是刚开始下雪呢?” “确实是刚开始下的雪——我的意思是,不会是因为我们来到岛上,这里才开始下雪吧?”赤指着一颗大树道,“你看这棵树上到处都是大片的绿叶,隆冬季节哪能长这么大的绿叶出来?” “是哦!”熊恍然大悟。 “走吧,小心些。”赤又往熊怀中缩了缩。 雪持续下着,不到一个时辰,雪已经堆到了熊的腰部,到处是白茫茫一片,行走困难。 赤一行不得不找了个地方停下修整。 有这么浓郁的灵气,不修炼未免太过浪费了。 赤坐下来,安心等待停雪。 “赤,赤!” 赤从修炼状态中退出——其实她只是闭眼专心修炼而已,有骨甲的她根本不需要功法。 “怎么了?”赤抬眼只看见一个肥胖的熊屁股在自己面前扭动,熊的身体下面全是白色的雪。 这里可是有一人高的入口啊,竟然已经全部堆满雪了! 赤没想到雪竟然下得这么大:“熊,外面怎么样?” “小鸡说只能看见雪哦,好好玩哦,我们去堆雪人嘛。”熊缩回来,像个小孩一样挥舞着爪子。 “小鸡说?”赤感觉熊的措辞有些奇怪,她抬起头,看了头顶的枝丫一会儿,突然惊道,“等等,‘屋顶’是不是变矮了?” 她们原本找了个树丛做棚屋,头顶上是密密麻麻韧性好的枝条,空间颇大,谁知现在那些枝条竟然被压了下来,以赤都身高都直不起身子。 “是啊,外面的雪好厚哦,嘻嘻,我们快去玩嘛。”熊不由分说地抱起赤,把她从它刚刚打的洞里推了出去。 “喂——呜!”赤满脸都是冰雪,摔在柔软的雪地里。 “啾啾!”高挑鸡见赤出来了,高兴地绕着她翻飞。 赤抹掉脸上的雪,定眼一看,呆住了。 森林呢?大树呢? 全是白茫茫一片啊! 大雪是停了,可赤的面前变成了一片广袤的白色平原,偶尔能看见几个树顶支在那里。 “不是吧,这雪得有多深?”赤一脚下去踩出一个深坑,再用力却陷不下去了,下方的雪显然已经压得相当压实了。 “哇喔!雪人!雪人!”熊冲破白雪跳了出来,嘎吱一声将凭证的白雪压出一个熊型坑。 果然还是熊比较重…… 熊可不管雪有多厚,它很久没见过雪了,就算以前见过,也不曾有如此之深的雪。 它摊开熊掌,兴高采烈地揉起了雪团。 赤踩在松软的雪上,却有些迷茫了。 就算岛上真有什么线索怕是也被盖在雪下了。 赤压下心中的逆反情绪,招呼熊和高挑鸡一同前行。 雪实在是厚得过分,视野反而开阔起来,走到哪里都像平原一般。 身后跟着两个玩闹的宝宝,赤边走边向四处环顾,突然,她发现前方凹陷了下去。 “前面有东西。”赤提醒两小后,加快步伐。 当她费劲地感到凹陷处向下往后,不由惊叹出声。 这是一个碧绿的湖面,幽绿的光芒从湖水下方射出,将周围高高叠起的雪堆照耀成了浅绿色。 这个湖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冰,水波慢涌,显然是流动的。 若是再别处,这样的地方一定是个水温不低的温泉,然而此处的湖水没有一丝热度,赤站在旁边,甚至感觉这里的湖水比冰雪中更加冰冷。 “南大陆迷神群岛,开十锁,取钥匙。” 这是当初在心映湖畔卫不灭带给赤的字条上写的一句话。 弄清楚迷神群岛怪异的地利构造,又看到如此奇景,赤不得不怀疑此湖之中就有一把锁。 只是这样冰冷,下去后不会被冻死吧? 赤还是决定悠着点,没有当即跳入水中。 她让熊帮忙,在雪中挖出一条走向湖面的通道。 果然,越接近湖面,赤越感到冰寒非常,当她把左手伸进水中,瞬间一个激灵。 “天哪!”赤惊叫一声将手猛地抽回。 “怎么了怎么了!”熊也一惊扑上来抱住赤的手。 “好冷!冰灵气居然自行浸进来了!”赤努力地吸收着盘踞在左手骨甲里的刺骨冰气。 这团冰气十分不寻常,浓郁凝实得令人怀疑。 它真的是灵气吗? 赤都有些拿不准。 有些事情时间隔得久了都记不清楚了。 赤抽回手,自行走到一边去打坐,废了老大的劲,总算把这团气给吸收掉了,她的修为却也跟着蹭蹭蹭长了老大一截。 这算是因祸得福吗? 赤长出了一口气,感觉腹中空空。 太劳累了,连肚子都饿了。 赤摇摇头,睁开眼睛顿时大惊,一个箭步跨到湖边:“笨蛋!你们在干什么!” 只见熊和高挑鸡都头朝下飘在水中,一动不动。 “喂!”赤心中咯哒一声,就要不顾一切地跳水去救,却听见一大一小哗啦啦两声,熊和高挑鸡同时从水里钻了出来,嘴里分别叼着一条鱼。 “额?你们在做什么?”赤傻眼了。 熊蹦上岸,抖干水滴,啪的一声把鱼吐到赤面前:“嘻嘻,这湖里的鱼可好吃了,赤尝尝?” 高挑鸡也叼着小指头长的小鱼飞上来,落在赤手心里邀功。 “你们不冷?”赤诡异地望着熊。 高挑鸡就不说了,本就是爱冰的怪胎,熊怎么也开始往这么冰的水里钻啊? 熊把拼命想逃回水中的鱼一巴掌拍昏:“赤看上去不能被打扰呢,我们饿了,只好下水捞鱼啊,嘿嘿,水温还好啦,没那么冷。” 水温还好?难道熊的脂肪已经厚到了超乎想象的地步? 不对,那团怪异的冰气入体,脂肪再厚也不可能阻止。 还有件奇怪的事情…… “你们饿了?我到底打坐了多久?”赤预感不妙。 “不记得了,几十天?”熊开怀地把鱼抓起来,“赤不吃我就吃了哟。” 几十天? 赤震惊,她完全没有意识到时间会如此之长! 虽然吸收灵气能降低人对食物的依赖性,但几十天不吃东西,还是要饿得团团转啊,除非…… 赤看着自己左手的骨甲——这团冰气比灵气还要高阶。 0302 解锁 难道,是那个? 不应该啊,那种东西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赤努力地摇着头,不想去相信,可是条条线索就像驱散迷雾的火把一般,将一切赤裸裸地展现在她面前。 幽府之渊下方关押的东西,无法判断具体实力的醉鬼,突然出现的四圣会,屹立不倒的各大门派,玄梦里的碎屑,还有这湖中的强大冰冷之气…… 如果是那样的话,这个修真界…… “赤?你肚子都叫了,嘻嘻,给你一半,”熊一把将半条鱼塞进赤手中,“滑滑的,肥肥的,可好吃啦!” 赤回过神,笑道:“生的啊,我还是喜欢吃熟的,现在可点不着火。” “有的东西就是要生吃才好吃呢!”熊煞有介事地说。 熊这么期待,赤为了不辜负它的好意,只好咬了一口鱼。 一种从未尝过的冰凉滑腻感在口中散开,好特别的味道! 赤瞬间被其征服,连续咬了好几口。 “好吃吧?”熊得意非常。 “嗯。”赤由衷地点点头。 包里的余粮还多,赤也拿出一些肉干罐头给熊鸡换换口味,只可惜这里实在是太冷了,东西拿出来都冻得和石头一样。 艰难地啃完了肉干,赤重新走到湖边。 再试试吧,大不了再打坐一次。 不过二次出手当然不能毫无准备。 赤将冰灵气凝聚在骨甲下,再次郑重地将手伸入冰水中。 冰凉刺骨的感觉涌来,赤可以感觉到无数冰寒之气争先恐后地想钻进自己的手中,但有防备的她总算是勉强挡住了这些气息的进攻,可是如果想下水,要承受整个湖的冰冷,这点能耐是远远不够。 就在赤犹豫不决之际,黄黄的影子掠过她身边扑进水中,霎时间,她便感到水温暖了起来。 “小鸡?”赤承认她惊到了。 湖中的冰冷之气依旧在拼命往她皮肤下钻,湖水的温度并没有改变,但是她却明显比之前耐寒了! 为什么高挑鸡在身边会产生这样的功效?它到底是什么物种? 赤想不明白,但有一件事可以确定——有小鸡的帮助,她能在水下呆更久。 “你会潜水吗?”赤打起了高挑鸡的主意。 经过思量,赤决定和高挑鸡潜入水下,熊则留在岸边注意周围的情况,一有危险立刻嚎叫示警。 一个猛子扎入水中,赤感觉自己就像被群狼盯上的羊羔,眼看着凶狠的冰气从四面八方扑过来将自己围个水泄不通。 有小鸡在,我能应付! 给自己打打气,赤定神向下方游去。 随着深度增加,绿光越来越灿烂,也越来越梦幻,赤不免生出自己并非身在水下的不真实感。 赤继续下潜,就在她潜到一定深度的瞬间,动人心魄的绿色光华突兀断层,再不可见,她的眼前只剩下一物。 一块通体由寒冰打造的锁静静躺在水底,其上偶尔闪过漂亮的碧蓝光芒。 找对地方了! 按捺下兴奋,赤赶紧游了下去,但当她站到锁边的一瞬间,她陡然明白了一件事。 虽然还没有接触到这把锁,但她可以肯定,这绝不是一件实物,而是由纯净浓烈的冰寒之气凝聚而成的锁链。 之前被冰寒气息侵扰的痛感还没有褪去,现在又要主动接触这么大一把由冰寒之气凝结而成的锁吗? 若是贸然上手,就算是她,恐怕也会被瞬间冻死。 怎样才能在不被冰气入侵的情况下解开这把虚幻的锁链呢? 逐渐,赤的眼睛里露出丝丝明悟。 难怪她到这里之后就无法再使用灵气了,提示就蕴含在她所经历的一切之中。 赤向冰锁伸出手。 高挑鸡安静地站在她肩上,紧紧抓着赤衣服的独爪暴露了它紧张的内心。 赤的手掌停在了离冰锁不到一寸的距离内。 开始吧。 感应,引导! 为了在迷神群岛打开储物袋和地图,无数次尝试引动天地灵气,赤早已在做别人认为是无用功的尝试,并且成功! 一丝微小的冰灵气从冰锁上散出。 赤敏锐地注意到这一丝变化。 能行! 赤用右手撑住左手,加油! 从冰锁上溢出的冰灵气越来越多,赤的左手不住地颤抖。 这种操作需要极度集中精力,不一会儿她的精神已经疲惫不堪,可是她不愿停手,要是此时停手岂不是要功亏一篑? 赤坚持着,冰锁的冰灵气开始大量失散。 赤感觉到湖中的水在颤动,震荡。 这道锁,要打开了! 一团浓郁如白烟的气息从冰锁上脱出,只一瞬间,冰锁上陡然蔓延出无数裂缝! 不好! 没料到变化来得这么快,赤想收手已经来不及了,只听一声闷响,冰锁在水中爆裂! 丝毫不逊于飓风的冲击力波动开了,从湖的中心吹开。 冰雪尽散,方才还白茫茫一片的海岛上崩出数不清的白色,落入周围汹涌的海浪中,翻腾,融化,消失…… 赤几乎被打昏过去,更要命的是就在她受到重创的瞬间,心神失守,那些对她虎视眈眈已久的冰寒之气总算是找到了机会,蜂拥进她的身体! 要不是冲击同时弹飞了不少冰寒之气,赤怀疑自己会在一瞬间变成一个冰人。 然而就是这些剩下的冰寒之气也够赤喝一壶,她拼命压制冰寒之气,根本无心他顾,多亏了熊及时扑下水来将她抱了上去。 上岸之后,赤顿时感觉到大不一样。 海岛上的冰灵气就像退潮一般,迅速地消退离开,大量的五行天地灵气涌进海岛将她包裹。 好温暖! 有了五行灵气的助力,赤消化冰寒之气比之前顺畅太多太多。 危险和机遇并存,待赤完全将冰寒之气吞噬,她的修为更上一层楼! 满意地舔舔嘴唇,看着原本被白雪冰块“冷藏”的绿叶红花重新呈现,海岛由隆冬瞬间变成盛夏,赤啧啧称奇。 顾不得多欣赏奇景,赤发现自己竟然可以使用法术了! 原来是这些锁链在捣鬼啊! 再看看周围的灵气,也变得和普通海岛一般稀薄。 赤心中闪过一丝明悟,难怪过去从来没人发现迷神群岛上有浓浓的灵气,也没人出现无法施展法术的情况,如果锁链只在她登岛后才起反应,那一切就说得通了。 所以她其实是天选之子吗?难怪醉鬼会把事情交给她来办。 活动了一会儿身体,赤顺利地摊开地图,嘴角的弧度越扬越大:“我一上岛,岛的灵气就会变得极其浓郁么?待这十道锁打开,我们会变强到什么地步呢?真让人期待啊!” 0303 想不通的缘由【二更】 “四圣会还真是无处不在啊。” 一条紫黑色的龙头大船从空中掠过。 迷神双岛——东岛的边缘,两名男子仰头看着它飞过去,其中一人感慨道,语气中隐隐透露出自豪。 “这是四圣会的船?”皮肤白皙、面色冷峻的短发男子看向方才说话的那人。 “除了四圣会,还有哪家有这么大手笔?”感叹的那人说着,向水中招了招手,“老婆,上来咯!” 只听哗啦一声水响,一头白虎欢快地从水里跃起扑入男子怀中,亲热地咬上他的肩膀。 是的,这头元婴期的大白虎就是男子口中的“老婆”。 元婴期的灵兽虽然未开灵智,但智商还是比一般灵兽高了许多,能听懂许多人语,这不,男子一招呼,她就扑上岸来。 “鲨杀。”短发男子也望向水中,不过他用的却是兽语。 嗖。 一个咧着大嘴的畸形鲨鱼蹦了出来,短发男子右手一展,熟练地将它揽过,习惯性地扛在了肩上。 见此情景,白虎毫不避讳地显露出嫉妒,爪子一横,指着鲨杀冲男子嗷嗷嚎叫。 “哎哟哎哟,”男子被白虎挠得直后退,“老婆你又胖了!洪冲兄弟,她说什么来着?” “爱她就学兽语。”洪冲冷漠地翻译着。 男子顿时变成了苦瓜脸:“老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跟洪冲兄弟学了几年了,可就是学不会,天赋的事情强求不来呀!” 无视男子和白虎“打情骂俏”,洪冲冷然眺望着龙船消失的方向:“这个体积的飞船根本放不进储物袋,难道这艘船是从南大陆飞过来的?船不是过不来吗?” “嘿,你竟敢小看四圣会?”男子用夸张的语气怪叫道,复而又转换成语重心长的口气,“洪冲小兄弟,你小看谁都行,唯独小看四圣会可是要吃大苦头的!” 看来真是四圣会的船。 四圣会的船竟然来到这里了,也就是说,她终于来了吗? 洪冲不答,心中却有思量。 男子似乎心情很好:“走,镇上喝酒去,今天哥请客。” 洪冲摇摇头:“我不去了。” 男子诧异:“怎么?看到四圣会的船,心情都不好了?” “你不要跟着我。”洪冲对男子的问题全然不予理会,只冷漠地说道。 “嘿,洪冲兄弟,我们一起生活了七八年了,你怎么能这么绝情,说走就走?”男子可怜巴巴地拉住洪冲的衣角。 洪冲迅速抢回自己的衣服,完全不为所动:“童厉,四圣会的船来了,你回去吧。” “洪冲兄弟,你这是什么意思啊?”童厉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洪冲转身就走。 见此状况,童厉收起虚假的愕然之色,心中一动,与之心神相连的白虎立刻嘶吼一声,跃到洪冲前方,冲他裂开血盆大口,银色的爪子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犹如刽子手的屠刀,再无半点方才的乖巧可爱。 老虎就是老虎,可不能见它听话就当它是大猫。 洪冲被两个元婴期堵在中间,却无半点惧色,他只是回过身看着童厉,目光依旧平静无波。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童厉笑中带着些许奇怪。 “我和你做不了朋友。”洪冲答非所问。 “这么多年下来我们都没什么矛盾,相当合得来啊,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童厉不明所以。 洪冲没有说话,只是摇头。 童厉也知道洪冲不善言辞,可洪冲方才的话又实在引他好奇:“所以你又是为什么跟着赤混?她一个丫头片子,和你见面的时候才筑基期吧?她到底有什么吸引你的地方?” 洪冲目光闪了闪,这个问题他也想过很多次,却一直没有得到答案。 他只记得他被女僵尸抓走后刚刚重获自由的那一天,他本来可以去任何地方,可是不知怎么了,却鬼使神差地回到了和熊、龘失散的地方,心绪不安地捕杀野兽。 为什么会回到那里呢? 除了在期待赤来找自己,没有别的解释了。 看到赤的那一瞬间,他明显感觉到自己心里的大石头放下了,可他又明明知道和她们一起会伤害到她们。 一个合格的同伴,怎么会愿意做出伤害同伴的事情? 他很矛盾,可还是忍不住选择了跟她走。 这一次又和赤失散,他很平静,因为他知道她一定会来找他,所以即便分开了三十多年,他依旧安心等待,也不觉腻味,一遍又一遍地品尝这段情谊,不只是对赤,还有傻乎乎的熊,老奸巨猾的龘,单纯顺从的鲨杀,以及对新伙伴的期待…… 明明他们之间的相处很平淡,也没有在无数生死中形成的完美信任和依赖,为什么会舍不得离开呢? 只可惜,他至今依旧没有想明白,他就像馋嘴的小孩,努力地想撬开一个坚硬的果壳,却始终未能成功。 或许以他的木头脑袋一辈子也想不明白吧。 见洪冲久久不语,童厉收起玩笑之色,认真道:“洪冲,你拥有天才级别的实力,不该屈居于幽府之渊那种阴暗之辈的聚集地,来四圣会吧!我为你引荐,他们绝对不会计较你的过去。” “不计较,却在意。”也不知怎了,洪冲鬼使神差地来了一句。 童厉愣住了。 洪冲也是一怔,嘴,居然自己动了? 心里那从未撬开的硬壳,似乎破开一个细小的裂痕。 来不及去品味那一丝明悟的香气,洪冲陡然转身,将鲨杀抛向海中,脚下发力,轻快地跳上了鲨杀的背。 明明洪冲的动作相当突然,鲨杀却不见露出丝毫慌张,尾巴一甩搭着洪冲滑向海洋深处,瞬间与海岸拉开一大截距离。 童厉见状连忙招呼白虎,一人一虎也跳进大海! 离开陆地,立刻就有冲天巨浪相迎,洪冲和鲨杀毫无畏惧,迎浪而上! 然而这一次他要应对的可不是弱者,元婴期的童厉和白虎,同样是大师级冲浪手,这样的浪潮,在他们眼里也只是稀松平常的热身运动罢了。 “哈哈哈,大师级相斗可是很难得的,这次就让我们比试一下到底谁更强吧!不过这次你要是被我抓到,待遇可就不同了!”童厉爽朗的大笑在后方响起。 洪冲就像听不见一样,戒指上光华闪过,一柄蓝红相间的龙炮出现在肩头! “喂喂,你疯了吧!平常冲浪都用鱼叉对付鱼群,突然使用法术,会平衡不了掉进海里的!”童厉见洪冲竟然拿出龙炮,吃惊之余又疑惑,一个冲浪大师怎么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然而下一刻他就明白了洪冲想做什么,因为黑洞洞的炮口指向了他,亮起—— “靠!”童厉大骂一声。 白虎猛地跃起,险之又险地将蓝色的光束躲开。 摇晃颤抖,童厉为了稳住身形,一下子落后了一大截! “你小子,玩真的是不?”童厉的目光陡然阴沉下来,他双脚一叉骑在了白虎背上,“金丹修士挑衅元婴修士,你也是好本事。就凭你那没签过契约的灵兽,我倒要看看你们的默契能支撑到多久!” 童厉说着双手向前一聚——吞江炮! 两团海水被他牵引融合在前方,化作一道旋转的巨大水炮轰向已经攀上浪背的洪冲鲨杀。 危险的巨浪中,看你们往哪躲? 0304 朱雀 就在吞江炮急袭而上之时,恍若有神助,浪潮毫无预兆地猛然向上一抬! 根本无需鲨杀闪躲,吞江炮打了个空! 在这变幻莫测的浪潮中,人类是如此渺小,即使元婴修士的法术,打上去也只是溅起一点点小水花罢了。 眼看着翻过浪背去不见踪影的洪冲,望着滔天的巨浪,童厉脸色不大好:“追上去!” 没有了洪冲干扰,白虎似乎都松了一口气,开始专心蹬瀑,然而当它好不容易攀上瀑背,十来道蓝光密密麻麻地迎面射来! “靠,洪冲你小子!”童厉气得大叫,五指一张,“静水壁!诶?靠!” 他没想到的是,身下的白虎会在他放法术的瞬间向下一沉,害他差点被甩出去。 “你干什么!”童厉恼火。 白虎也很委屈,这是在冲浪啊,平时不都是这样的吗? 前方不断有火炮精确打来,以童厉的实力,挡住火炮明明应该是很容易的事情,可在不断变换的浪涛中,他和白虎之间变得相当难同步。 被童厉不断在脑中叱呵,白虎更加混乱了,在它的概念里,打斗是打斗,冲浪是冲浪,每一样它都按照主人的意愿做得很好,每一样都能让主人感到舒坦,但两者一结合怎么才能让主人舒服,它却没有丝毫经验。 童厉也同样想不明白,明明有签契约,应该比洪冲和鲨杀的配合紧密很多,为什么反而被他越甩越远? 洪冲瞟了一眼后方磕磕绊绊的童厉,漠然回身,童厉已经追不上他了,因为白虎完全混乱掉了。 单方刻意迎合和双方默契配合,有着天壤之别。 奴隶和同伴,永远不会是一样的。 童厉见自己被越甩越远,虽然极不情愿,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一回合交锋是自己输了。 “也罢,冲浪不过是个游戏,”童厉不再纠结于此,抽出一张传音符,“再见面,我们就要以敌人的身份交手了。” 童厉的身影已看不见,浪潮也小了许多。 “我们现在去哪里呢?”鲨杀别过头问洪冲。 洪冲也很为难。 他和鲨杀身处迷神双岛两岛之间的区域,再往西就相当于去西部了。 冲浪者一向在迷神双岛东部活动,因为西部迷雾太大容易迷失,现在童厉和四圣会在东部,那边肯定去不得了,难道真的要去西部吗? “那是什么?”鲨杀突然翘了翘鼻尖,疑惑地问。 洪冲回头,只见紫黑的龙船穿破天边的大浪告诉飞来! 四圣会的龙船! 洪冲暗呼不好:“走!去西边!” 然而鲨杀哪里快得过连大浪都能穿越的紫黑龙船?霎时间就已经被逼到头顶! 几名元婴修士迅速御剑飞下,直取洪冲! 好大的阵仗,对付金丹修士,竟然派出这么多元婴! “抱住了!”鲨杀大叫一声,一头扎进水中! 洪冲及时扶住鲨杀的背鳍。 深海里有极度危险的鱼类,但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在这里被四圣会逮住,连叫屈的地方都没有。 然而刚下水没几息,一张水网就在身下成型,看起来极其坚韧,无法轻易破解! 是组合法术! 洪冲暗呼糟糕,对方早有准备,连他逃跑的路线也算好了! 然而就在所有人认定大局已定的时候,深海之中陡然响起轰隆隆的沉闷声音。 大海上狂涛四起! 身在海中的洪冲和鲨杀亲身感受下更是惊异:大海,居然在震颤! 难道是海底火山要喷发了吗? 大海的震动越来越强烈,混乱的水流动荡不定,洪冲和鲨杀顷刻间被乱浪抛出海面,那水网也被撕了个粉碎。 几名元婴修士慌慌张张地向龙船里飞,这样庞大的怪浪,没有冲浪技术的他们更没可能抵挡得住。 然而不等他们飞上船,所有人浑身一震,体外的灵气与本身的联系毫无预兆地被斩断! 脚下的法宝瞬间缩小,修士们连人带法宝一起向海中摔去! 紫黑龙船由灵玉驱动,虽然没有落下来,却不再受船长指挥,就这么定定地停在了空中,上不去也下不来! 怎么回事? 人人惊恐。 很快他们就发现海底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冉冉升起。 怎么可能,这里可是海中啊! 迷神群岛中央的海沟极深,再加上危险,从未有人深入过海底,从那样深的地方冒出一个东西,无论是什么都令人无比震惊。 渐渐的,一片鲜红的鸟羽露出水面。 紧接着,翅膀,鸟首,脖颈,尾翼,尖爪……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下,一只栩栩如生的火红大鸟出现在暴风巨浪的中央。 神兽朱雀! 谁也没想到,出现的竟然是镇守南方的神兽朱雀雕塑。 到底是谁这么大手笔,竟然在深海之中建立如此宏伟的塑像? “快看!”有人指向朱雀的鸟喙。 只见一颗透明的球体被朱雀衔在口中。 这一场景似曾相识。 不少人面面相觑,特别是船上来自大门派的金丹期核心弟子。 突然,有人惊叫出声:“旷世奇才大比出现的麒麟雕像!” 修士们顿时恍然大悟。 元婴期以上的修士们虽然没亲眼见过那场景,却也知道那次大比上四圣会糟糕的经历。 四圣会竟然被幽府之渊的人当众夺走了秘境中尘封不知多少年的宝物!他们甚至不知道那宝物到底什么。 难道这一回又是这样? 不行,决不能让幽府之渊得逞! 来南海搜寻赤的龙船不只一艘,可只有紫黑龙船能安稳飞度过迷神群岛周围的狂浪壁,所以他们也无法指望支援来到,只能靠自己解决! 紫黑龙船上的人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可没了法宝,龙船也不听使唤,他们要怎么才能下去呢? 朱雀雕像的出现让海面呈现出诡异的现象。 雕像附近的海面平静得像镜面一般,而以雕像为中心在方圆一里的圆环上,巨浪弥天,不断围绕着雕像转动,将此处与外隔断。 洪冲和鲨杀本来就在海面上,并未受到伤害,见此情况一不做二不休,向朱雀雕像飞驰而去。 掉落在海中的元婴修士们差点被冲击力给砸昏过去,此时正翻着肚皮浮在水面上,哪来力气阻止洪冲? 正在修士们干着急的是时候,一个沉稳的声音说:“我去,还有其他修过体的人吗?我们跳下去。” 众人一看,来者只是金丹期,可谁也不敢小看于他。 “蒙拓!” 另一方面,迷神群岛东岛的边缘,三个身影鬼鬼祟祟地探出头来。 “啾啾!”鸟儿清鸣。 “总算是解锁完毕,五行锁还是比五异锁简单多了。”其中那女人沾沾自喜地说。 “哦哦哦!快去海上吧!”一头肉呼呼的熊高声应和,修为俨然已是元婴期。 0305 乱斗【二更】 洪冲率先登上雕塑的基座,仰头一望——朱雀雕像比他想象得还要高大精致,每一片羽毛都雕刻得十分细腻,最重要的是一只火红的鸟儿站在蔚蓝的大海深处,这一红一蓝的感官,让他感到非常亲切。 扑通! 连续的落水声将洪冲拉回现实。 他定眼一看,竟然有十来名男子跳入了水中并且很快浮出水面,向雕塑这边游来。 这么多人么? 洪冲微皱眉头,这些人身体素质都很好,显然修过体,说不定还拥有皮肤硬化之类的法术,很难对付! 很快,第一名修士游上岸来。 洪冲跨步上前,举起龙炮向下就砸。 那修士眼中露出一丝轻蔑。 你一个炮台射手,竟然和我玩体术? 虽然一只脚还在水里,可那修士还是自信地抬拳打向龙炮。 啪! “啊!”体修感觉自己的手好像被一柄重锤击中,手臂顿时一偏。 洪冲早有预谋,右手一按,龙炮砰的一声砸中修士的太阳穴。 谁也没想到,一个射手力气居然如此之大,也没人想到,龙炮居然会这么重。 那修士带着满脑子疑惑就被砸昏了过去。 这边砸昏一个,第二个第三个修士却已经爬上岸来。 见洪冲居然打昏了一个,这两位可不敢大意,率先向洪冲扑来,准备来个先发制人。 然而一人扑到一半,突然惨叫一声跪了下去,原来是鲨杀咬住了他的小腿。 洪冲身形陡然一折,又是一龙炮锤在那倒霉修士的头上。 那修士小腿被鲨杀撕掉一大块,惨兮兮地也昏过去了。 洪冲急忙想要回身对付另一个,却已是来不及,那人抓住机会一记重拳打在洪冲背心上! 洪冲立刻被打得趔趄两步。 那人正以为成功,却见洪冲若无其事地转过身,对着他举龙炮就揍。 什么情况? 远观的修士们都傻眼了。 一个法修力气大就算了,被修过体的人用那么大力气打到背心上居然跟没事人一样? 这洪冲难道也修过体? 不过,洪冲和鲨杀终究赶不及联手绞杀这名修士,更多的修士爬上了海岸,对洪冲和鲨杀群起而攻之。 双拳难敌四手,虽然大家都没武术底子乱打,此处也没有真正的体修,但洪冲和鲨杀还是抵不过群殴,很快就被打得抱头鼠窜。 不过洪冲的身板到底强悍,虽然痛却没伤筋动骨,每次反击得相当激烈,他寻到机会将鲨杀丢进水里,自己也往水边靠。 鲨杀回归海洋,立刻威猛了许多,时不时突出来咬人一口,令人防不胜防,恶心至极。 修士们也很无奈,他们又不是把剑背在背上招摇过市的剑修,法宝丢放在储物袋里取不出来,否则哪轮得到这破鲨鱼嚣张? 正在这场闹剧僵持不下之际,没人注意到一个黑点突然从边界的大浪中滚下。 洪冲负隅顽抗,不管四圣会的人怎么威逼利诱,他都始终保持着僵尸的木讷,一言不发,就是干。 但四圣会到底人多,逐渐将洪冲从海边逼开,让他无法和鲨杀相互照应。 就在众人以为要拿下洪冲之际,呼啦一声,浪花四溅,一个庞大的身影飞了上来:“谁敢动他!!!” 众人脸色一变,来不及退开的几个人顿时被那东西压趴在地上。 好重!求你减肥吧! 被压住的几个人几欲吐血。 围观的众人俱皆变色,蒙拓更是皱起了眉头,是天罡龙熊! 他可是知道这头熊有多厉害的,赤,果然来到了这里。 “哎呀,别这么紧张嘛,”赤从熊身后悠悠转了出来,对众人宽慰道,“一人只需要一巴掌就可以睡到明天早上了,不要害怕,挨个来。” 呸! 众人真想吐她一脸唾沫。 这个女人,幽府之渊的艳王,赤,真的来了! 众人咬牙切齿,却都畏缩不前,那头威猛的天罡龙熊,一巴掌就能把头给他们的头扇掉,他们还不想死。 吼! 海中又是一声咆哮。 四圣会的人心中大喜,童厉和他灵兽白虎来了! 然而赤扫了童厉和白虎一眼,轻飘飘地丢出一句“收拾他们。”转身就向雕塑走去。 “诶——”一名修士刚伸手阻止,就啪的一声飞了出去,远远落入海中。 众人看着咧着满嘴尖牙对自己傻笑、肥大的熊掌还举在半空中的天罡龙熊,心里发虚。 不过熊可不跟他们客气,一巴掌一个,把修士们纷纷拍飞出去。 “住手!”童厉没想到赤和熊竟敢无视他们,气得嘴巴都歪了,好不容易挨到了岸边,立刻跳下白虎,手持一把长剑向赤斩去! 白虎也咆哮一声,扑向背对着它、屁颠屁颠拍人玩的熊。 赤余光瞥见童厉来得凶狠,却不欲与之纠缠,双手带着卫不灭为她炼制的那双爬墙粘粘手套在朱雀腿上一按就爬了上去! 童厉慢了一步,赤爬的飞快,他怎么也戳不到赤,只能抓着朱雀身上的花纹往上爬。 可爬墙的本事不是一朝一夕练成,平时一个纵越就能上墙,一把飞剑就能飞天,谁还练爬墙不是?更何况他一只手中还拿着一把剑,童厉没爬两步就滑了下来。 赤爬得轻松愉快,还低头冲童厉吐舌头,把他气得半死。 另一边,白虎正想来个“白虎掏心”把熊给干翻,谁知刚要踏出,后腿就被什么咬住了,扑趴一下摔倒在地,回头怒瞪,竟然又是那只臭鲨鱼! 后腿疼痛难忍,白虎怒吼着就去咬鲨杀,却咔的咬在一个硬邦邦的蓝红色东西上。 龙炮?洪冲! 白虎真的怒了,狠狠一爪子拍中洪冲胸口,将他胸口的法衣扯得粉碎,连胸膛上也被抓出血痕。 和猛兽比洪冲的近战能力可就差远了,他赶紧识趣地后退,鲨杀也松了嘴巴退入海中——人家是鱼,不在陆地上和你们打! 白虎还想追击,突然听见耳后风声紧,连忙回身一爪。 熊掌虎爪在空中相撞,白虎噔噔噔连退三步,熊掌上也出现三道血痕。 “吼!”双方都将对方激怒,同时向对方扑去。 两只猛兽又咬又抓厮打在地,洪冲不敢上前,突然发现蒙拓还没被拍飞,此时正和童厉合作攀爬准备上雕像去抓赤呢! 怎能让他得逞? 洪冲冲上去一把扯住蒙拓的后脚将他硬生生地拽了下来。 蒙拓手里拿着的长剑还没来得及递给童厉,见洪冲已经举着龙炮揍下来,只能赶紧举剑迎敌。 “靠!”现在最尴尬地要数童厉了,他没了剑,怎么砍赤啊?跟着她爬上去,赤手空拳地在高高的雕像上打架?别开玩笑了,又不是练过的,玩这么花哨? 他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十分为难。 此时还留在紫黑龙船上的修士们已经集体沉默,下面的人不自知也就罢了,他们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一群金丹元婴如地痞流氓一样的乱斗,真是够了。 0306 影像 两兽厮打。 白虎有更锋利的爪牙、更灵活的动作,熊有更有力的臂膀、更厚重的皮毛,双方斗得难分难解。 “吼!”白虎自认为是兽中之王,还和神兽白虎长得一样,却久久拿不下一头破熊,不由怒火中烧,将灵气集中在喉咙上,发出震天的咆哮,企图将熊吓退。 然而熊却轻蔑地抬了抬眼皮,接着张开嘴,浑身气势直窜而上:“嗷吼——!!!” “哇啊熊!”赤脚下一滑,要不是双手粘在朱雀上就掉下去了。 童厉哪里预料得到这等事,虽然是元婴修士,平白遭此一击也头一昏,鼻血流了出来,手没抠住滑下去好几丈。 蒙拓虽然修过体,但专心致志地和洪冲打斗,突然被音攻,眼前也是一花。 洪冲皱了皱眉,不过却未受到太大影响,乘此机会挡开长剑,一龙炮砸在蒙拓脑门上。 鲨杀缩在水里,心有余悸地看着身边波纹穿向远方。 龙船上的修士们也脸色大变,由于灵气无法放出体外,吼声的破坏力也大幅度下降,熊的吼声居然还能达到如此效果,要是全然不受限制,这头熊的吼叫岂不是能直接要命? 被吼得头昏,赤赶紧运起醒神,心里却是很欣慰。 熊能学“气势”实在是太好了。 刚才熊正是在运用气势的同时发出吼叫,否则没有灵气支撑也达不到这样的效果。 白虎万万没想到这头熊这么恐怖,它离得太近了,被当面吼中,体内灵气一阵动荡。 它不知道“气势”是什么,只知道熊的形象突然拔高了,那一刻它好像变得十分渺小,感觉自己无法撼动这座高山。 没开灵智和开了灵智到底还是有区别,感受到真实的恐惧,白虎怂了! 野兽厮打一旦失了气势,相当于定下了败局。 白虎连连后退,身上伤口不断增加,要不是童厉强制要它上前,它已经夺路而逃了。 看明白了白虎的情况,赤同情地摇摇头:“真惨啊。都夹尾巴了还强行要人家上,这白猫遇人不淑啊!小鸡,你送下面那虐猫的一程吧?” 嗖的一声,一只小黄鸡从赤衣襟里窜出,化作一道金色闪电俯冲下去,在童厉抠住雕像的手上一沾即走。 “啊!”童厉的手背上瞬间出现一个血洞,本就头昏脑胀的他带着两条横流的鼻血摔了下去。 主人摔懵了,白虎却如蒙大赦,赶紧转身叼住童厉的衣服跳进水里企图逃离。 “真笨。”赤目不忍视。 不过几息,白虎又惨叫着从水里跳了出来,漂亮的皮毛被扯掉了好几块,而鲨杀则咬着一块肉得意地将头抬出水面邀功。 在水里,还是鲨鱼更厉害。 凄惨的白虎,前有熊,后有鲨,吓得软了腿,只能两股战战地不断发出色厉内荏的干吼。 赤耸耸肩,爬向了朱雀口中的圆球。 她很清楚现在还不是得意的时候,这一切优势都来自禁灵,只有在灵气放不出来,大家都用最原始打法的时候,她们才显得很强大。 等她取走钥匙,灵气又能使用的时候,才是真正决一胜负的时机。 和中央大陆的时候一样,赤顺利进入朱雀喙中的圆球,脱下粘粘手套,坚定地握向漂浮在身前的小琉璃珠,七彩的光芒闪耀而出,赤仿佛被带进了光的隧道。 光芒逐渐黯淡,景象逐渐清晰。 冰天雪地,山舞银蛇。 渐渐地,越来越多的人影清晰起来。 他们一个个僵硬地站立在各自的法宝上,表情各异,可目光中都透露着深深的恐惧。 你们都后悔了吗? 赤心里不知为何冒出这样的想法。 她抬起眼眸,对面只有一个男人,一个长相平凡、气势却与众不同的男人,他也依旧无法动弹,可灰色眼瞳中却变换着复杂的情绪。 最终,这些情绪都隐没在灰瞳深处。 终于结束了。 虽然他没有说话,赤却从他眼睛里读出了这样的情绪。 没由来的,赤也感到一阵轻松。 最后一个人影在身前勾勒,赤静静地看着她出现。 是秦炎,只是此时她浑身上下都布满了金色的花纹。 “我不是让你离……”秦炎焦虑地开口,一只手却突然捂住了她的嘴。 赤一怔:这是我的“手”? 不等赤做出更多反应,秦炎身上的金色花纹闪耀出刺眼的光芒,瞬间,爆裂的火舌将她吞没,将赤吞没,将一切的一切,都吞没…… 迷神群岛。 原本平静的天空突然变色,狂风四起,乌黑的云层从四面八方聚集过来,道道电光在云中穿梭。 这威势,有人要结婴了? 紫黑龙船上的修士们震惊地望着天空,不管是谁结婴,海中雷劫的波及范围可是相当巨大的,没有灵气保护,他们脆弱的肉体在雷下只有顷刻灰飞的结局,这可怎么办啊? 突然,透明的冲击波从朱雀嘴里的圆球上爆开,越来越大,荡过雕塑,荡过海面,荡过空中的龙船,荡过外圈的浪潮。 灵气回来了! 众人惊喜之余又预感不好,是谁要结婴? “赤!”熊朝朱雀喙中走出的身影挥舞着熊掌,指着半死的白虎炫耀道,“它不能动啦!我厉不厉害啊?” “厉害,当然厉害,”赤笑笑,又望了望空中似乎随时可能降下的雷电,“我们走吧。” “你休想!把东西交出来!” 能使用法宝了,先前在龙船中干瞪眼的修士们立刻豪气冲天,一个个嗷嗷叫着就扑下来抓赤。 “好大的阵仗啊!这么多元婴修士,”赤撩开被吹到脸颊上的长发,“鲨杀!” 鼻头顶着金刚钻的鲨鱼腾出水面,赤向下一跳,稳稳骑在了鲨杀背上。 长枪在手,鲨鱼骑兵! 面对一众元婴修士,赤不躲反上,骑着鲨杀突入人群! 熊将飞行法宝——六角风盒取出,也跟着扑上天去。 洪冲飞向人群外侧,在战场边缘游走,握住龙炮不断轰出炮火。 一时间阴沉的天空下炮火纷飞,各色法术像烟花一样绚丽绽放。 原以为赤冲上来是自投罗网,谁也没想到有鲨杀这个鸟样的鲨鱼,赤在空中的灵活程度令人叹为观止,元婴修士们根本沾不上她的衣角,而她的每一次枪袭却又快又准,谁也不敢忽视她的攻击。 为防雷电突然空坠,元婴修士们都有留手防御不敢放手一搏,反而让赤这不要命的家伙大展拳脚。 她不怕死吗? 元婴修士们想不通了。 赤已经是金丹大圆满,而且境界已经露出突破的预兆,天空中的雷电显然是为她而来,这家伙怎么就不着急呢? “还没好吗?”赤突然高叫。 修士们更加糊涂了,她在叫什么?质问老天爷为什么还不劈她吗? 轰隆! 哎哟,真把雷给吼下来了? 修士们连忙启动早已准备好的防御手段。 然而雷电没有下来,鲨杀扬头一窜,从人群中脱离出去。 “别想跑!”修士们急追,却见天上有数人掉落! 他们定眼一看,那不是船上等待的金丹修士吗?不对,还有三位镇船化神修士! 他们怎么掉下来了? 难道…… 修士们预感不好,齐齐望向船头。 在那里,一个面容陌生的俏丽女人单手撑着脸,目光暧昧地望着他们。 0307 吃醋【二更】 赤带着小伙伴们登上紫黑龙船:“你太慢了吧?” “稍微玩了一下,”女人瞥了一眼船下惊慌失措救人的修士们,回眸对赤莞尔一笑,“累了就不要死撑,房间里都有床铺,四圣会的人,可会享受啦。” “都去休息吧,挑个喜欢的房间。”赤也不客气,率先向船舱内走去,每走一步,她的境界就提升一分,当她走到船舱门口的时候,修为已经窜到元婴期了。 赤,结婴完毕。 “你真特别,”女人欣赏着赤的一系列变化,最终感叹道,“结婴竟然没有雷劫。” 女人说着离开了船头,与此同时,天空中的乌云闪电也在顷刻间消失殆尽。 如此浩大的场景,竟然只是幻象! 将伙伴们让进船舱中,赤回过头,看着女人的脸,淡淡地说:“多谢诡王相助。” “艳王客气了,”诡王嘴角的弧度颇有妖娆的色彩,“只要是公事,我都会站在你一边。” 公事,那么私事就不好说了。 赤不置可否,转身走进了船舱。 在大浪城看见渔夫露出笑容的瞬间,她便认出了诡王。 这个女人,这股狐狸般妖媚的气质和玩弄他人后嘴角勾起弧度,她永远也无法忘记。 见赤对船的事情不闻不问,诡王也不会主动解释什么,手指一划,巨大的船身便乖巧地调转了方向,向北方驶去。 一群倒霉的四圣会修士被扔在了海中央。 “我们不追?”有人问。 “追个屁,没看见炼神期修士在上面吗!” “不好,雕像开始下沉了!” “快离开这里!” …… 虽然是走个形式,可赤还是像炼气期时一样,老老实实地运转了个大周天,然后长出一口气:“境界稳固完毕。” 开门走出房间,赤发现洪冲的房门紧闭着,而三只禽兽的房门则大大敞开,显然不在房中。 这三个贪玩的家伙…… 赤摇摇头,正要出去找他们,却见洪冲的房门打开了。 “小葱,状态不错啊?回去抱着你的灵瓶树吸两口就可以开始结婴了,”赤向洪冲打招呼,还不忘提起他心爱的植物,“熊说灵瓶树长得可好了,结了许多果子,龘都帮你保存在玉盒里了。” 洪冲愣了愣,然后低声道:“嗯。” 赤早就习惯了洪冲的沉默寡言,抬脚就要走。 “等等!”洪冲突然叫住她。 “嗯?”赤回头。 洪冲显得有些忸怩,不敢和赤目光相接:“如果、如果我说我以后会伤害你们,你会相信吗?” 赤呆了呆,转身面对着洪冲。 洪冲低着头,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 “……”赤看了他一会儿,陡然飞起一脚。 “啊!”洪冲惨叫一声捂住裆部。 “你这个傻蛋居然敢伤害我们,那我可要伤害回来,不然我们不是吃亏了?”赤怒气冲冲地说完,甩手走了。 我还没伤害你们呢,为什么踢我! 洪冲痛苦地捂着下面,弓着腰回到房间,赤的脚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硬了,居然能把他踢痛。 不过,还真是赤的风格…… 赤气呼呼地走到甲板上,一看无忧无虑的三个傻瓜,烦躁感顿时去了大半。 不过当她看到熊身后露出诡王的身影时,鼻子眼睛瞬间又皱到一起去了。 “散了散了,当街打闹成何体统?”赤指着自家三傻骂道。 然而三傻听了,俱是呆呆愣愣地望着赤。 熊突然跳上来一个熊抱将赤按进毛里,熊掌在赤额头上摸来摸去:“大夫!大夫!赤是不是发烧了!船上有没有大夫!” 高挑鸡闻言俯冲下来将双翼贴在赤额头上,然后用宽慰的叫声对熊啾啾直叫。 “冰死我了!放开我!”赤冷得一哆嗦,拼命推开熊,一把揪住高挑鸡,“区区一只鸡居然敢谋杀我!” 原来这几年高挑鸡也长进了,不但飞行速度很快,两只翅膀下部还能放出冰凉的气息,这不,听说赤发烧了,它就高高兴兴地来帮赤降温了。 鲨杀傻傻地看着赤三个,“发烧”是什么意思,一条生活在水里的鱼怎么可能明白呢? 教训了小鸡,又揍了熊几拳,顺便踹了鲨杀一脚,赤转过脸,对诡王露出冷漠的表情:“诡王!自重!” “我哪里不自重了?”诡王有点无辜。 “身份悬殊,怎么可以一起玩闹?”赤严肃道。 “诶?赤以前不是跟我说身份地位都是浮云,只要有爱就要在一起吗?”熊将一只爪子顶在下颌上望天回忆道。 “你爱她?”赤愤怒地指着诡王。 熊瞪大了眼睛,看看诡王,又看看赤,终于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原来赤吃醋了!放心放心,我当然最爱赤啦!” “呸!” “艳王,你很讨厌我?”诡王笑颜如花。 赤冷哼一声:“诡王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谁会讨厌呢?不过不是一类人,少接触点对你我都有好处。” “艳王真是个孩子,”诡王摇摇手指,“身居高位,哪有随便把喜好写在脸上的道理呢?” “哦?你是说你不喜欢熊它们,只是装作喜欢?”赤发现诡王话里一个漏洞立刻大肆宣扬。 诡王无奈。 熊拍拍赤的脑袋:“嘻嘻,赤也有小气的一面嘛!好可爱!” “你闭嘴,你到底帮哪边的!”赤气急败坏。 “赤就是像小孩子嘛……”熊委屈。 “你……” “好啦,既然艳王已经休息好了,”诡王收起暧昧的笑意,“我有事跟你说。” 将三傻赶到一边去玩,赤站到诡王旁边:“什么事?” “我们已经离开了迷神群岛,现在南大陆上空,”诡王用玉指敲敲龙船的扶手,“我把四圣会留在船上的跟踪记号都抹掉了,如果艳王没意见,我准备直接飞回中央大陆。” “嗯。”赤没有异议,她离开艳王域太久,迫不及待地想回去看看了。 “不过我手下刚刚传来一个情报,我思量再三,觉得还是应该交给你,”诡王从袖中取出一张青色的符纸,“你不要太激动。” 赤接过符纸一看,这是一张十万里传音符,价格相当昂贵,不过诡王都炼神期了,用得起也不奇怪。 只是诡王为什么叫自己不要太激动? 赤狐疑地向传音符中注入灵气,陌生的声音传出。 “诡王大人,中央大陆传来上铜阶情报,混冥修真域无望沙漠中有邪修出没。” 邪修?那不是四圣会在管的事吗? 赤正在奇怪,却听那声音淡漠地继续说道:“四圣会已经得到情报,应该会在近期派人前去剿灭,现已查明邪修首领的身份,他的名字是——” 不知为何,赤的心突然慌乱非常,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单亦皴。” 0308 道歉 五雷轰顶,赤呆立在当场。 诡王凤目中闪过轻微的哀色,却没有说话。 怎么会这样? 这不可能! 赤捏住符纸,反反复复地向其中注入灵气。 然而那个毫无感情的声音只是一遍遍重复着她绝对不想听到的名字。 “单亦皴”三个字如利刃般割在心上,赤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 邪道就像发芽的种子,当看到邪气透体而出的时候,邪道的根须早已扎进身体的各个角落,和身体融合在一起,难解难分。 一旦走上邪道,便再也无法回头了。 记忆里的单亦皴是个稳重的男人,怎么可能昏头堕入邪道?有柳星落在,怎会不阻止他? 或许只是个同名者? 赤痴痴地想。 “赤?你还好吧?”熊黏黏糯糯的声音将赤唤醒。 “熊……”赤从来不知道自己会如此脆弱,看到熊关切目光的瞬间,她竟然有种扑入它怀中的冲动。 鲨杀和小鸡停止了嬉戏,安静地伏在旁边。 虽然不知道“邪修”到底是什么,也不知道赤和单亦皴是谁,但看赤的状态,只要不是傻子都猜得到这个人对赤一定十分重要。 熊歪着头担忧地望着赤。 这样无助又茫然的赤,它还是第一次看到。 “我们去找他!”熊将厚厚的肉掌抚在赤的肩膀上,双眼真诚地对上她的眼眸,“找他问个明白!” 良久,赤终于重重点头:“好。” 浑冥修真域在中央大陆,赤等不及坐船慢慢走,此时最快的方式就是走传送阵;诡王要把龙船带回幽府之渊,一行人只能中途道别。 南大陆和中央大陆之间的传送阵绝大多数掌握在四圣会手中,但也不是绝对,极小部分鬼磨钱庄分店就有能通往中央大陆甚至幽府之渊的传送阵。 诡王将赤等人送到相应的鬼磨钱庄分店所在的城镇附近:“我就送你们到这里了,保重。” “多谢诡王相助!”赤也向她拱手。 诡王笑笑,御船离开。 这一次,赤是真的欠诡王人情了,单亦皴的事情,无论如何也算不到公事上。 至于诡王为何对鬼磨钱庄的事情这么清楚,连情报的分级都和鬼磨钱庄一样,赤也懒得去深究,她现在只想快点见到单亦皴,但身为艳王,艳王域需要她来打理,她再不能像离开天奕门的时候那样随心所欲。 洪冲急需结丹,鲨杀需要合适的功法,凭赤和熊两个根本无法再广阔的沙漠中找到单亦皴,更何况还要面对四圣会派出的大批高手。 先回幽府之渊。 赤很快做出选择。 赤一行找遍了每个人的储物袋,总算是凑够了传送的灵玉。 鬼磨钱庄和幽府之渊之间是定点传送,这个传送阵并不是根据单方面意愿直接传送,必须由幽府之渊同意,打开对面的阵法才能放行。 虽然焦急,赤也只能等鬼磨钱庄的人用通讯阵法和幽府之渊方面沟通。 不过通讯阵法打开,对方看到是赤一行,倒没有多说什么,直接接下了传送。 白光过后,赤等人已经身处诡王域某处。 这次的传送距离前所未有的远,连赤都感到极度难受,她连忙发动醒神才没有出丑,熊和洪冲也颇为不适,而鲨杀则吐得天昏地暗,高挑鸡更是不济,直接昏死在赤怀中。 无心和诡王域的人寒暄,表示感谢后,赤领着同伴们匆匆回到艳王域。 果如熊所言,艳王域的灵气相当浓郁,各种灵植排得整整齐齐茂盛地生长着,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可赤无心欣赏这些美景,她的目光在田间飞快搜索。 “啪叽!大家回来啦!”龘从田地里钻出来,扇着小翅膀惊喜地飞过来,“尝尝……” “龘,你收拾一下跟我走,”赤打断它热情的招呼,“熊和小鸡跟我,小葱鲨杀……还有阿依慕,你们转达她一下,在艳王域好生修炼,早日结婴。” “不,让她跟你们去。”原本空无一物的天空中波纹散去,留下两个身影,正是卫不灭和阿依慕。 阿依慕顺利进入金丹期,瀑布般的蓝发披在身后,神色温柔却不卑不亢,看来多年和艳王域的人混在一起让她重新找回了应有的自信。 对卫不灭神出鬼没的出行方式,赤早已见怪不怪:“我们去的地方可不太平。” 虽然赤尽力掩饰心中的烦躁,但卫不灭是什么人,活了上千年的老头子,赤的情绪怎么可能瞒得过他, “她修炼太久,需要出门历练,”但卫不灭并未过问是什么事情,“她和龘的组合你可以看看,这力量肯定能派上用场的。” 既然卫不灭都这样说了,赤还是相信这个艳王域元老眼光的:“好,阿依慕也准备一下,我们尽快出发。” “是!”阿依慕重重一点头,眸中闪过孩子般纯真的向往。 让伙伴们各自回去收拾,赤有些犹豫。 照理来说她应该赶紧把钥匙拿到囚牢去,可她失了艳王令,必然会被通道的禁制挡住。 丢失艳王令,此事的后果相当严重,赤真不敢让卫不灭知道。 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醉鬼的身影飘然而至:“回来了?” 看到他的瞬间,赤明显呆了一下,四下一看,繁花之中并无他人,伙伴们确实都离开了,难怪醉鬼会露面。 “嗯。”赤心烦意乱,加上丢失艳王令的负罪感,声音小得如同蚊呐。 “怎么了?”醉鬼像幽灵一样飘到近前,“很没精神的样子。” “……”赤眼神游离,十分想隐瞒这件事,但想想醉鬼这样的大佬还有什么事瞒得过,只能说道,“艳王令丢了,对不起。” “丢了么?”醉鬼似乎有些意外,“发生什么事了?” 赤顾盼左右,终究心一横,老老实实地把事情的原委交代一遍。 “原来是这样,看来你要费一番功夫取回艳王令了,”听完后,醉鬼只微微点了点头,情绪却没多大波动,袖子一拂,将赤捎到空中,“这一回我便带你下去吧。” “你不生气?”赤惊讶地问,连第一次御空飞行的紧张感都顾不上了。 醉鬼浅笑道:“我自然生气,但是现在怪你又有何用?能活下来实属不易,更何况以你现在精神的状态,难道还能强逼你去寻找艳王令?” 没料到醉鬼会这样回答,赤张着嘴半天也没能说出话来。 自己心不在焉被看出来没什么好奇怪的,但醉鬼完全没问责艳王令的事情,反而让赤更加很不安。 内疚感……真的比惩罚还让人难受。 “他们会毁掉艳王令吗?”赤担忧地问。 “艳王令是我炼制的,他们毁不掉,”醉鬼回答,可不等赤松一口气,他又说道,“但让他们知道了四王令牌的存在并不是好事。” 赤重重地点点头,她很清楚,自己这一次真的闯了大祸:“对不起,我……” 我什么?赤再次被噎住。 对方已经知道王令的存在,她就算把艳王令抢回来也于事无补了。 “我们到了,放上钥匙罢。” 赤一怔,不知不觉之间,竟然已经来到了幽府之渊的深涧中,那个囚禁着未知之物的牢笼中。 她赶紧掏出琉璃珠,向南方的石台走去。 钥匙放上,地面正方形的黑门上蓝光散去。 “好了。” 王令的存在被人知晓,如果想消除它的影响,或许只有一个办法…… 0309 借力【二更】 艳王域的众人准备妥当,赤却没有直飞无望沙漠。 无望沙漠的范围太大,往往千里也不见人烟,根本无法获取邪修的情报;四圣会那边已经准备好派人围剿邪修,他们人多势众,赤很担心四圣会抢在自己前面找到单亦皴。 艳王域的实力较过去提升很大,但遇到大事,人数和实力都不够看,龘、阿依慕和小鸡,赤根本不敢放它们单独去寻人。 沉吟许久,赤一拍桌案:“走,去妖魔混道!” 妖魔混道和往日一样喧闹,突然,车水马龙的大街上白光一闪,四道身影霎时出现。 有人传送? 人们好奇地望过去。 三元婴一金丹! 这一看,妖修魔修们顿时吃惊不小,左顾右盼地寻找管事的人。 妖魔混道整体水平不高,任何一个元婴修士到来都足以让此地抖上一抖,更何况这一来就是三位,虽然其中两位是兽类。 这几位来妖魔混道不会是来抢地盘的吧? 八卦的人纷纷猜测,目光偷偷瞄向这几位前辈。 突然,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了怎么了?”旁人纷纷询问。 那人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们……不、不觉得那位女前辈,有、有点像赤吗?” 路人们壮着胆子细细一打量,俱是愕然。 可不是么?这位女修不正是当初在妖魔混道为妖星盟争光的天才修士赤吗?听说之后她偷了长老的灵兽,众人寻她怎么都寻不见,结果是跑去那个不能说名字的地方当艳王去了! 也就是说,赤现在已经是“死亡之地”的头目之一,而且短短几十年就进阶元婴期。 那个地方可是恶名在外啊! 众人脸色剧变,想挪走,手脚却颤抖不止,根本不听使唤。 赤凌厉地扫了一眼四周,发现所有人都露出恐惧的神色,烦躁的心绪更平添几分恼火。 她随手拉过附近修为最高的一位金丹修士:“我想找妖星盟或者魔——” 赤说到一半却卡壳了,她这才想起自己根本没注意过妖魔混道魔修那边最大的势力叫什么名字。 就在赤努力在脑中搜索适合描述的词汇之际,一声浑厚的叫声从人群中传来。 “赤!” 同时,古铜色的手臂从人群后面高高支出,并且越来越近。 很快,那个人挤出了人群:“好久不见!你也结婴了。” 他没注意到,自己随意的称呼让周围人惊恐的脸色更加煞白。 虽然他也是元婴期修为,但和相比是彻头彻尾的普通修士,怎么能如此轻巧地叫赤的名字呢?要是赤一个不高兴,大开杀戒的话…… 不少人面露绝望之色。 赤无语地看着那些吓得魂都掉了半条的可怜鬼,激动地望向那个还没搞清楚状况的男人:“柏胜!好久不见,能见到你真是太好了!你两位兄长呢?” “他们在准备结婴,出不来。”柏胜四下环顾,不明白这些人怎么腿软成这样,懦弱的样子令他万分不喜。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赤向柏胜道,“我们换个地。” 柏胜是个雷厉风行的主,当即带着赤换地方,不过以柏胜的直肠子,转头就把赤带上了妖魔混道最大的酒楼,并且不由分说地点了满桌的菜,复而还抢先道:“我请客,不准跟我抢!” “柏胜,我此次过来是有急事,”赤心乱如麻,哪有心情跟他抢单,当即直切主题,“我非常需要你们的帮助!” “什么事情你尽管说,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柏胜豪爽拍拍胸脯,甚至没有询问具体事情是什么。 柏胜就是这样,一旦被他当成朋友,那就是十成十的信任,不带一句含糊。 事关重大,赤也不假客气,立刻开口,可还没说出两句,房门再度被敲响。 “进来!”柏胜瞪了房门一眼,粗声粗气地喝到。 “柏胜老弟竟然比我还早,”身穿碎花袄的身影同恭敬端着菜盘的小二一道走进房中,“艳王,久违了!” “呼延道友!叫我赤就好,”见到来人,赤明显松了口气,“我正想寻你。” 呼延虬点头笑道:“你这次来得突然,把一群小辈,甚至妖魔两边的大人物都吓得够呛啊。” 赤微叹道:“我也不想搞得这么引人注目,可实在太急,没考虑周全。” “我知道,”呼延虬露出了然的神色,“所以我擅自通知了齐道友,赤不会怪我吧?” “呼延道友都知道了?”赤怔了一下,却很快反应过来。 当年呼延虬是在妖魔混道的所有势力之前识破她的身份,必有其独特的情报网,会知道单亦皴的事情也在情理之中。 呼延虬正待回答,尚未来得及被小二掩上的门猛地被人推开,一个高大身影阔步进门:“抱歉,我来晚了。” “齐道友。”赤激动。 “是你!”熊也弃了扒到嘴边的食物立起身来迎了上去,用厚厚的熊掌拍拍齐震的肩膀,“别来无恙哟!” 齐震被那庞大的肉团吓了一跳,好不容易稳住,却又被熊的修为震撼:“你……你是以前那只天罡龙熊?” “嘻嘻,来来来,吃饭。”熊热情地把齐震“按到”座位上,亲切地给他递过来一盘牛肉。 天罡龙熊是记恩的,当初齐震带着它的时候对他颇好,熊都记在心里,从来没有忘却过。 至此,赤想找的人已经到齐。 屏退小二,让他们莫要来打扰,赤又抽出一张从龘那里拿来的隔音符,将一桌人罩在其中,简单向同伴们和柏胜三人相互介绍了对方,方才将单亦皴的事情讲述一遍。 “这怎么可能!”柏胜拍案而起,大声否认,“单兄这么正的人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况且他天赋也不差,何必贪图邪气增加的那一点修行速度,你的情报来源可不可靠哦?” “我也不愿意相信,可就是因为情报来源可靠度接近十成,我很担心。”赤咬牙道。 赤和诡王不太对路,但诡王真没必要在这件事上骗她,至于诡王的情报能力,一个和鬼磨钱庄有千丝万缕联系的女人,赤更不敢小觑。 柏胜见赤如此说,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在包厢中来回踱步:“好吧,你打算怎么做?” “我想找到单大哥,可我这边人手实在太少了,很难抢在四圣会前头找到单大哥,”赤恳切地看向柏胜三人,“所以我想借助妖魔混道各位的力量帮我找到单大哥!” 不等三人发言,赤旋即接道:“但是此事涉及四圣会,各位若是不方便,我以心魔起誓,绝不强求各位,绝不以任何形式妨碍各位的正常生活!” 0310 因 赤深知自己身份敏感,即便事出有因,在别人眼里,帮自己,就是帮幽府之渊,帮助过她的人,恐怕会被四圣会给盯上,必然要冒相当的风险。 但同时她又是幽府之渊的四位王之一,身份地位不凡,她提出的请求或许会让人觉得她在以身份威胁,想拒绝却不敢拒绝。于是她便率先发下心魔誓,斩断三人的后顾之忧。 她不希望自己的私念给别人带来危险,若非此次实在困难,她绝不会请求三人的帮助。 “你说的都是什么鬼话?朋友有难,难道我还能冷眼旁观?这个事我柏胜管定了!”柏胜愤怒地狠瞪了赤一眼,似乎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柏胜,谢谢你!”赤感激道,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力量。 “仅仅几十年未见,亦皴竟然会出这种事情,”齐震眉头紧锁,“我也想找到他问个清楚。” “我也没问题,”呼延虬不像柏胜那样豪迈,却也不失大气,“现在也就只有我对整件事有所了解,总不能等你们慢慢去搜集情报。四圣会插手,如果此人真是我们认识的单亦皴,那他的处境会相当危险。” 此言一出,一桌人都盯住了呼延虬。 “呼延道友,你竟然知道单大哥的事情?”赤急迫地问。 “我只是获取了部分内情,如果不是你的情报,我并不知道单亦皴会和邪修扯上关系,”呼延虬指指门口,“我们边走边说吧,否则一会儿妖魔两边的人找上门来,我们就走不掉了。” “好!”赤当机立断。 一行六元婴一金丹,还有一只无修为的小鸡,人数不算多,在妖魔混道修士们的眼中,却好似浩浩荡荡的洪水一般,吓得他们纷纷闪躲。 招摇过市啊…… 可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赤等人迅速找到传送阵,付了灵玉,消失在白光中。 来去匆匆,从头到尾,没有任何人知道他们谈了什么,是来干什么的,只知道他们最终的目的地——浑冥修真域。 浑冥修真域怎么了? 人们面面相觑,那是个遥远的地方,也没听说发生了什么大事啊? 妖魔双方的大佬们接到赤等人离开的情报都松了口气,可赤的目的地却同样让他们摸不着头脑。 是不是把她的行踪报告给四圣会比较好? 但齐震、柏胜的参与却又让大佬们犹豫了起来,这两位可是他们的人啊;就算散修呼延虬,那也是妖魔混道的名人,牵连无数修士,要是把这情报报给了四圣会,不是相当于说自己人私通幽府之渊,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四圣会想把小小的妖魔混道从地图上抹掉还不容易? 装作不知道吧。 众大佬经过激烈的讨论还是选择了沉默,妖魔混道一天来来往往的人不知凡几,看错了也很正常不是? 妖魔混道离幽府之渊太近,还是低调点,降低存在感,别得罪谁,也别引起谁的注意才是长远之计。 浑冥修真域,无望沙漠。 “我发现不对劲是从苏晴的事情开始的,”就在妖魔混道大佬们心绪不宁的时候,黄沙翻滚的无望沙漠中,传出呼延虬少年般清朗的声音,“我得到柏家兄弟的情报后赶往仁颂门,那时仁颂门已经开始戒严,每个进出仁颂门地界的修士都会受到十分严格的盘查,我费了很大劲方才混进去。” “本以为仁颂门大费周章地来妖魔混道绑走苏晴,目的是扩大搜捕虚兽的范围,去其它地界寻找新的虚兽,谁知,他们竟然把苏晴留在自家地界中,意图在数十万人中寻找那一两个混入的虚兽!” “仁颂门这样的地方,在虚兽们眼里比地狱还要可怕,没有特殊情况,几乎没有虚兽愿意踏足他们的地界,就这也值得他们来妖魔混道绑人?太小题大做了!” “渐渐的,我发现他们好像是在防着什么。” “仁颂门的主城——大颂怀仁城很难打听情报,我想尽办法,都准备去别的城市了,却在无意间听说了一个传闻:有虚兽袭击了小仁王的大驾,结果当然是没有成功,而小仁王也没能抓到这名虚兽,让他给逃了,但是,却杀死了他的同伴,一名人类女子。” 说到这里,呼延虬停了下来。 齐震和柏胜陡然意识到什么,呼吸逐渐粗重。 赤的心无可抑制地颤抖起来,一个令人绝望的猜想清晰地越出脑海。 不,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她几乎找不到自己的声音:“那个人类女子……是……” 杏眼女子的影像在眼前浮现,恍惚间,赤似乎还能看见她时长挂在嘴角甜甜的笑容。 柳星落…… 赤失魂落魄地立在沙尘中。 她变强,不断变强,为的就是能保护同伴,保护所爱的人,谁知在她的实力放在整个修真界中稍微能中看一点的时候,得到的却是好友陨落的消息。 “不!不会!不是他们!他们怎么可能袭击小仁王?就算仁颂门再可恨,也应该交给更强大的人去处理,他们只有金丹期啊!”赤痛苦地抱住头,歇斯底里地叫嚷着。 连她都才刚刚结婴,单亦皴和柳星落怎么也不可能抢在她前面,这种明显鸡蛋碰石头的事情,她绝不相信理智的单亦皴会做。 “单亦皴出身的家族,是仁恩修真界的单家,”呼延虬垂下眼睑,“六十多年前,单家家主夫人诞下两个孩童,一男一女,皆是虚兽……” 赤如遭雷轰! 往事不断涌上心头。 她前往南大陆前曾在仁颂门地界停留,那时她听到过两个人的闲谈。 “……米家还是把虚兽小孩交出去了?” “否则他们的下场和三十年前的那个蠢家族一样了,藏着掖着还想让虚兽小孩逃去别的地方,结果落得灭族的下场。” 那个时候她没有太在意,谁知,他们谈论的竟然是单亦皴的家族! 赤的眼睛逐渐睁大,回忆和现实,所有的线条都连接在一起,越来越清晰。 “为了保护他们两兄妹,单家选择了全族偷偷逃离,却不想走漏了风声,最终落得灭族的下场,唯单亦皴逃脱。单亦皴本以为妹妹已死,却不想竟然在小仁王的车架前看到了正在被虐待的妹妹……” 接下来的事情,无须呼延虬再说,赤完全能够想象得到。 暴怒,失控,失败,逃亡…… 一切美好,都已破碎。 过去,赤虽然厌恶仁颂门的所作所为,但总觉得那些事情离自己还很遥远,虽然接纳了阿依慕,可她依旧认为自己没有什么立场去操别人地界的闲心,谁知事情竟然如此戏剧化,她认为和她毫无关系的事情,居然就发生在自己好友的身上! 背负着如此血海深仇,又在小仁王车前看到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妹妹,单亦皴的心里该有多么憎恨,赤已经不敢去想了。 面对后台强硬的仁颂门、坐拥大量资源的小仁王,仅仅“天赋尚可”的单亦皴,想报仇,想救出妹妹,这渺茫的愿望何年何月才能实现? 最为痛苦的是,因为他的失控导致柳星落的死亡…… 悔恨,绝望,无力。 入邪,成了单亦皴唯一的出路。 0311 寻找【二更】 “那星落的遗体……”良久,赤的眼睛总算恢复了一些神采,她抓住呼延虬的手腕,小心翼翼的问道。 感受着从手腕传来的力道和微微的颤抖,看着赤恳求的眼睛,呼延虬知道事实注定会让她失望,心中不免再次升起浓重的悲意:“落在了仁颂门手里。” “他们……”赤眼中闪过久违的惊慌,气息紊乱。 “我以为单亦皴逃了,一直在找他却始终没有情报传回,没想到,他居然走了那条绝对不能触碰的路。没有时间了,我们必须尽快找到亦皴,”这一次呼延虬却迅速打断赤的话,“在他入邪更深之前!” 赤欲言又止,强压下心中的疑问。 是啊,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活着的人永远更重要,只要有一丝一毫的机会,她也不能放过。 阿依慕站在龘身边,看着极度压抑的赤,神色黯然。 她也在仁颂门中度过了几个年头,尽管后来被囚禁在湖底远离尘嚣,却比谁都清楚仁颂门是如何对待虚兽的,披着人皮的恶魔,比凶牙利爪的野兽更让人恐惧。 如果说被签了契约的灵兽是战斗的傀儡,那么虚兽就是发泄的工具;如果不是来到艳王域,她恐怕一辈子也无法理解什么是纯粹的感情,也无法想象自己能昂起头颅,平等地和人类站在一起。 “必须找到他!”赤果决抬起头,“我们立刻出发!” “沙漠太大,又看不见标志型建筑,根本不知身处何处,”呼延虬遗憾道,“我们人数还是太少了,我提议分开寻找。我、齐震和柏胜各走一方,艳王域的各位走一方,如何?” “好!”赤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这样的安排也正合她意,万一碰上四圣会的人,也不用担心三人被她牵连。 “若是有情况,用传音符相互联系。”呼延虬率先取出三张万里传音符。 齐震和柏胜也不含糊,迅速取出万里传音符。 三人看向赤,齐震有点担忧:“你有万里传音符吗?” 赤出名的不只是实力和地位,还有她的穷困,人人皆知幽府之渊的艳王喜欢穿垃圾法衣出门。 比一般人了解赤的齐震更清楚她的寒酸和粗糙,她真的想得到提前准备万里传音符吗? 百里、千里传音符买好后滴血即可使用,但万里以上的传音符需要事先混入对应修士的血液特制才行。 赤一愣,她漂泊惯了,自己都不知道下一刻身处何方,动辄离开数十万里远,这等距离传音符根本不够看,早就被她当做无用之物遗忘了。 就在赤烦恼之际,身边及时伸出一只小爪子,上面放着三张整洁的万里传音符:“有的。” 带条纹的爪子,是龘。 赤回头对上龘的眼睛,露出庆幸和赞许之色。 龘,果真是艳王域的军师兼保姆呢,这种时候也只有它还能考虑周全了。 柏胜三人也将自己的传音符交给了赤,没有多言,一些行人各自向东南西北四方出发,但谁都知道沙漠广阔,万里的传音距离相比之下实在渺小,他们真的能如期通知彼此吗? 尽人事,听天命吧。 龘和阿依慕的速度太慢,赤让熊飞在空中背着龘和阿依慕,自己贴着地面奔跑。 一路向北,心乱如麻。 由于是半随机传送,在看到标志性建筑前,赤也不知道身处何处。 心绪麻乱的赤也不知道到底走了多远,终于看到了一座城市。 赤感觉这城市有些眼熟,连忙加快速度飞奔过去。 断壁残垣,黄沙弥漫。 赤的脚步停了下来,坍塌的城门下,一块碎裂的匾额上,是不甚清晰的“沙水城”三个字。 是这里。 当初赤来到浑冥修真域寻找兽修功法,就是在这里和柏家三兄弟相遇的,她知道,居住在这里的只是一群被黄沙困住哪也去不了的可怜人,她都知道。 一群手无缚鸡之力、只想要好好活下去的人,为什么…… 踏进残破的沙水城,除了倒塌的房屋和厚厚的黄沙,赤再找不见任何一件活物。 她循着记忆停在一座乱石前方。 就是在这里,她买下了沙水城的特色服饰,向店家打听了无望沙漠的情况,对仁颂门有了大概的认识。 掀开层层石块,掩埋在石头和沙粒下方的碎布触目惊心,可是却没有人的骸骨。 赤不死心,将沙水城翻了个遍,却依旧不见一具骸骨。 什么也没有了,这里变成了一座空城。 “赤,这里有略微残留的邪气。”龘拉拉赤的袖子。 赤回过神,赶紧将“破城”运起。 带有“罡”属性的法术,能帮助赤辨认邪气强弱。 果然,施展破城后,赤也能感觉到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邪气了,但是这还不够。 “你能感知到邪气的去向吗?”赤问龘。 龘摇摇头:“太浅了,邪修应该离开此处很久了。” 赤微微叹息,却没有怪罪:“好,我们继续向前。” 离开沙水城,眼中除了黄沙再没有更多东西。 要是过去,赤绝对无法忍受一言不发枯燥的赶路,可是此时她什么也不想说,只是默默的,默默的…… “赤,邪气变强了!”龘突然叫到。 赤心中一凌:“能判断方向吗?” 龘让熊停下,闭目仔细感知许久,终于笃定地指向东北方向:“在这边!” “走!”没有任何废话,赤已经再次扑出。 无需太久,又是一个废弃的小城出现在眼前。 毫无生命迹象,邪气却略显浓郁,就算是赤,也不需要施展“破城”就可以感觉得到。 看来邪修离去不算太久。 会是你吗?单大哥? 继续向东北前进,邪气越来越浓郁,龘却迷茫了起来:“我们应该进入邪气笼罩范围了,这里四面八方的邪气浓度都很接近,我判断不了邪修到底在哪边。” “这样的话,阿依慕跟我一起,龘跟熊一起,你们向西北,我们向东北,发现情况放传音符。” 赤将自己的血滴在一张千里传音符上后递给龘,龘也亦然。 熊和龘离去,赤蹲下身,对阿依慕道:“快上来。” 阿依慕呆住了,赤这是要背她? 见阿依慕久久没有动作,赤皱眉道:“时间紧急,你快点。” “您是艳王,我不能……” “艳王怎么了?龘我又不是没背过,鲨杀我也抱过,它们都开心得很,事不宜迟,你赶紧上来!”赤烦躁地打断。 艳王真是一位毫无架子的大人…… 阿依慕只好红着脸趴在赤背上,暗下决心要快点提升修为,有胳膊有腿还被人背着,她觉得很难为情。 赤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她的心思根本不在这等事情上,她只想快点搞清楚单亦皴到底在不在这里。 跑出去没多远,沙漠中陡然出现几个黑影。 赤精神一振,可心底却又添几分慌张。 躲不过的,不要犹豫。 赤如此对自己说着,飞扑上前。 0312 不期而遇 对方也发现了她,纷纷转过身来,亮出寒光闪闪的法宝。 然而当双方对上眼神,却都愣了一下。 赤心下微松,将烦躁压回心底,脸上挂上无所谓的笑容,懒洋洋地走近:“四圣会的小朋友们,你们好啊。” 前方三人,一元婴,两金丹后期。 两位金丹修士闻言俱是露出恼怒的神色,元婴期的男子却神态自若,向赤拱了拱手:“艳王,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赤报之以微笑。 此人正是在旷世奇才大比上让赤陷入过困境的神耀门天才高云星,此时他已经化婴,神息恐怕也有了不小的成长,不好对付。 赤放下阿依慕,用闲聊的口气说:“神耀门要丹药有丹药,要聚灵阵有聚灵阵,高道友不在门里呆着享福,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做什么?” 对赤的粗鲁恍若未闻,高云星应付自若:“此处出了邪修,杀人屠城无恶不作,捉奸除恶是我等分内之事,便来此清剿。我等围捕与全修真界作对的邪修必须斩草除根,是为天下苍生着想,当然,与其狼狈为奸的同党也不能放过,艳王身居幽府之渊四王之位,想必也是通情达理之人,我想灭杀邪修的事情艳王一定不会阻拦。” 好小子,一句话连捧带威胁,要是赤出手阻拦,被说成全修真界作对的人是小,被当成邪修的同党,就没有任何人再敢站到幽府之渊这边了。 赤知道高云星难对付,他会这么说话赤也不惊讶。 只是四圣会又不可能像赤一样出现人手不足的情况,高云星带的人不多,莫非附近还有许多四圣会的小队吗?赤暗暗警惕。 如果每个小队都有高云星这样的天才带队,事情就麻烦了。 赤心中防备,却反而拉着阿依慕笑着上前:“不,你错了。” 什么意思?赤要阻止他们杀邪修?她该不会是脑子烧坏了吧? 两名四圣会金丹修士立刻警觉地举起法宝,面对越来越近的赤,他们头上冷汗直冒。 然而高云星的表情丝毫未有变化,只淡笑着望着赤。 终于在两个金丹修士崩溃之前,赤在他们面前停下脚步:“邪修人人得而诛之,我不但不会阻止,还会帮忙,我们一起走吧。” 啥?两金丹修士呆住了。 忽视两个金丹修士的臭脸,赤仿佛很熟稔地和高云星攀谈:“这邪修哪来这么大能耐,劳烦四圣会派出这样多的元婴、金丹修士来围剿他?” 高云星依旧保持着礼貌的口吻:“邪修厉不厉害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给修真界造成的危害,多放任他们在外游走一日,百姓就要多忍受一日的恐惧,不知有多少人会惨死在他们手下。” 两人正聊着,一张传音符从天边飞来。 赤心下咯哒一声。 高云星接住传音符,没有避讳赤,直接向其中注入灵气。 “高师弟,我们已经抓到了邪修,但出了点问题,请到出发点集合。” 高云星焚去传音符,向赤道:“艳王要随我等一观吗?” “当然。”赤欣然接受。 有三个金丹期拖后腿,高云星和赤也走不快,不过高云星并不着急,不紧不慢地前进,赤脸上也不露丝毫急躁之色,似乎真的只是一时起兴。 一群心思各异的修士一同在沙漠中飞驰。 不一会儿,赤看到前方的沙漠中出现了几道人影,只略微打量,赤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高师弟——”沙漠中的人见高云星到来,向他招手高呼,可话到嘴边又噎住了,因为高云星身边多出的人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一阵紧张。 这个人的面容,他们都记得十分清晰。 赤,幽府之渊的艳王,为什么会来这里?该不会是来捣乱的吧? “师兄,”高云星朝面前两位元婴修士拱拱手,“师弟途中偶遇艳王,艳王深明大义,想助我们剿灭邪修。我便私自带她过来了,还请二位师兄恕罪。” 赤要帮四圣会? 骗鬼呢! 两元婴修士当然不信,但高云星乃是神耀门最顶尖的天才之一,再加上高家威望甚高,他将赤带到这里来自有他的道理,两位元婴修士都愿意卖他一个面子。 于是两元婴表面上客气地向赤行礼:“原来如此,多谢艳王美意,不过此事却用不着艳王出手了。” 两人的目光下移,落在地上被捆仙绳捆成粽子的男修身上。 赤落地后第一个注意的就是这名男子,他鼻青脸肿,满面血污,但确实不是单亦皴。 微微松了一口气,赤刚要发问,却见天边又是几道影子向这边疾驰而来。 还未看清来者何人,就听一声震天龙吟,漫天黄沙都被吹散! 距离尚且遥远,可就是这一声吼,在场的八位四圣会金丹修士脸色瞬间惨白,紧接着其中三位修为稍低的修士止不住地呕出血来。 赤暗道不好,阿依慕才刚刚结丹,岂不是…… 她猛地回过头,却见阿依慕跟没事人一样站在自己身后,见她回头还冲她眨了眨漂亮的冰蓝色眼睛。 赤这才想起阿依慕也修习音攻。 就在赤晃神的功夫,天边的来人已经接近。 只见一名美艳的元婴期女子护着两名金丹期修士节节败退,而她们后方,一头粗壮的天罡龙熊全身毛发根根倒竖,看它蓄势待发的样子就知道它又要发起第二次攻击! 眼看身边三位元婴修士要动手,赤赶紧将灵气凝聚在喉咙上:“熊,别玩了,快过来!” 那天罡龙熊一听见赤的招呼,凶神恶煞陡然褪去,露出一脸纯真:“哦哦!赤!我们汇合啦!” 不理会剑拔弩张的气氛,熊扭头就脱离了战团,蹦蹦跳跳地冲入赤怀中,顶得她连连后退数步。 “啊,这头疯熊,吼得我脑壳疼!”这时候龘才心有余悸地从熊背上跳下来,躲到阿依慕后面和熊划清界限。 赤安抚好熊,终于看向那个用埋怨眼神望着自己的元婴期女人。 此女面容娇柔,身材凹凸有致,就算是漫天黄沙也掩盖不了她身上散发的一股邪邪的媚气。 真是个美人。 赤不由感叹四圣会大美女真多,看看穆潇冷,看看陈立锦,再看看这女人,啧啧! 相比之下,幽府之渊的颜值就低了好几个档次,诡王虽然不错,狡狐般的眼睛令人过目难忘,但单论颜值却也只能算个小家碧玉;阿依慕倒是漂亮,但生长环境要么太恶劣要么太单纯,从没受过礼仪教育不说,现在还长年累月和一群野兽待在一起,导致气质远远比不上四圣会的美人们;而赤自己当然是最拖后腿的那个,要脸没脸,要气质没气质,丢到人群里就找不到了。 不过在这样的境况下相遇,赤可提不起任何兴趣和美人套近乎,看见四圣会的各位,她心里一阵反感,脸上的表情却越发无辜起来。 0313 吐真言【二更】 “哎呀,真不好意思,我家熊玩起来没个轻重,害五位小友受伤了,为表歉意,我愿意奉上珍藏的五枚丹药给五位疗伤。” 说着赤就从储物袋里掏出五个玉瓶。 被熊打伤和吼伤的金丹修士本就心怀怨恨,听到赤轻描淡写地将熊的穷追猛打描述成“玩”的时候,更是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 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熊家长,这世界上才会有这么多熊孩子! 暗骂过后,几人又略带期待地望向赤的手中。 幽府之渊可是令四圣会都忌惮的大势力,艳王拿出来的丹药,总不会是凡物吧? 然而当瓶盖打开的瞬间,五个人的脸色瞬间垮了下来。 五颗生肌丹! 还是下品的那种! 连富有点的筑基修士都不吃好吗! 让人闻风丧胆的艳王为什么要随身携带这种东西! 除了专门用来侮辱人四圣会修士们再想不到别的解释,越看赤那张平凡的脸越觉得讨厌! “多谢艳王‘美意’,不必了!”五人咬牙切齿地说,掏出自己的回春丹吞下。 “不谢,你们没事就好,”赤满面春风地受了这感谢,气得五人差点被回春丹哽住,又对那元婴女子道,“我感觉你很眼熟,我们是不是见过面?” 女子被熊挠得狼狈,现在还在气头上,根本不想说话,高云星便替她回答:“这位是魔龙门的柏默沿柏道友。” “哦~原来是你!我们在大比上见过,当时没机会说话。幸会幸会!”赤恍然大悟,向柏默沿热情地伸出双手,余光却了然地瞥向熊。 她隐约记得此女擅长媚术,男女通吃,可却没听说她能人兽通吃,难怪会被熊从头压制到尾。 赤的眼神太过直白,柏默沿哪里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再加上旷世奇才大比最后一轮被赤给耍了的遗恨,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反正面对的也是幽府之渊的敌人,她也懒得保持大家风范和礼节,双眼望天完全不准备搭理赤。 “什么人啊这是,真没家教,谁稀罕认识你!”谁知赤居然还埋怨上了,一脸晦气地收回双手,更是将柏默沿气得七窍生烟。 两名元婴男修偷偷抹了一把汗,居然能把平时极其注意形象的柏默沿搞得如此失态,赤真不是一般的可恶。 他们早就听说了,幽府之渊这个恶女,说的话、干的事足以把死人都气活,特别是对天奕门、魔龙门、神耀门,她的每一次动作都充满了恶意,这三个门派里也不知有多少人想把她挫骨扬灰。 可赤偏偏有实力有地位,一边搞事一边活蹦乱跳地修到了元婴期,谁都拿她没办法,恐怕也就高云星这样气量超凡的人能心平气和地和她说话了。 不管怎么样,他们到底是四圣会旗下势力的人,总不能让赤继续嚣张下去。 两名元婴男子赶紧将话题岔开:“既然大家都到齐了,我们便向各位说明一下情况。” “我们在附近发现了一个邪修窝点,尚未来得及完全拆除的邪修祭坛,”拖着被打得半死的邪修,元婴期男子引着赤等人向风沙深处走去,“请看,就是那里。” 赤抬眼细看,风沙之中,半人高的石台凄然而立。 众人飞上石台查看。 石台足有百丈宽,此时被拆得只剩下半个,却依旧能看见其上雕刻得精细的沟壑纹路。 “这里雕刻过阵法,”元婴男子解释道,“我们提取了纹路中残留的黑色残滓,确认是凝固的血液。” 在场的修士都不认识这个阵法,但要用血液来发动的阵法,结合使用者邪修的身份,谁都猜得到这肯定不是什么善意的阵法。 元婴男子走到阵法石头的边缘,招手示意众人过去。 赤暗暗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跳下石台,就在跳下的瞬间,从不甚明亮的光线中,她看到了一张张可怖的面容。 心,咚咚狂跳。 赤下意识地移开目光。 元婴男子从储物袋里取出一件锥形法宝,向其中注入灵气,一束惨白的光线投入石台下方。 凝固的黑血、扭曲的尸体…… 赤捏紧拳头,强迫自己看过去。 在石台下,是数不清的尸体,有老人,有小孩,有男人,有女人,可每一具尸体都大大表情狰狞,身体不正常地扭曲着,有的尸体上甚至千疮百孔,他们显然是在极度的惊恐和痛苦中死去的。 高云星露出目不忍视的神情:“真残忍,我曾听闻邪修往往要将抓来的人折磨得痛不欲生,让他们在最绝望最痛苦的时候死去,人死的时候越痛苦,通过阵法转化的邪气品阶就越高,提升的修为就越多。” “邪修真不是人!”柏默沿也恨道,“真该将他们千刀万剐,也让他们尝尝这些冤死之人的痛楚!” 见到这样的一幕,所有修士心底都生出深深的怒意,满怀愤恨地盯住那个被抓住的邪修。 “我们来到此处时,这里只有他和另外几个金丹、筑基期的邪修在拆祭坛,想必是打算毁尸灭迹,”元婴男子一脚将邪修踹倒在地,“真是可恶至极。” 高云星连忙阻止就要拔刀的众人:“先别动手,他并不是祸根。” 元婴男子也点头道:“我们收拾掉了其他人,留下这个看上去像管事的杂种。说,其他邪修都去哪了!” 那邪修被众人围住,浑身颤抖,惊恐地说:“各位大神大仙,小人就是他们的头领,真的没有更多邪修了。” “这狗杂种倒是硬气,我们用尽了办法,也无法教他说实话。”男修愤恨的语气中又带上了几分无奈。 “不说么?”柏默沿冷哼一声,“让我来。” 众人连忙向两旁散开,赤也招呼伙伴们后退。 只见柏默沿伸出纤纤玉指挑起那邪修的下巴,本就美丽的容颜上散发出动人心魄的诱惑。 是媚术。 邪修望着柏默沿,脸上的恐惧逐渐消退,变成了痴迷之色,全然忘记了自己的处境;就连等在一旁的四圣会金丹期修士们,也微露迷恋的神色,被元婴修士们提醒方才回过神来。 柏默沿的媚术果真厉害。 要是在交手过程中放着此女不管,恐怕一不小心就要着了她的道。 时机已然成熟,柏默沿柔声问邪修道:“你们的头领叫什么名字?” 赤心下再次一紧,又生出几分自己也无法相信的期盼。 好希望,不是他…… “单亦皴,单大人。”邪修傻乎乎地回答。 赤刚刚亮起的眼睛瞬间黯淡下去。 单大哥,真的是他…… 赤感觉自己好像沉入了深渊之中,几乎站立不稳,要不是身后的龘悄悄扶了她一把,怕是要当场露出破绽。 确认了邪修首领的身份,柏默沿继续问道:“除了首领,你们还有多少人手?” “还有四名金丹修士和二十七名筑基修士。”邪修老老实实地回答。 “他们去了哪里?” “首领听说小仁王巡视仁颂门边界,便带人去了。” 0314 外皮 “他们去了多久了?” “已有月余。” 柏默沿脸色一寒,媚术瞬间收回,身上杀机隐现。 邪修没了媚术控制,也恢复了神志,顿时被柏默沿浓重的杀机吓得浑身颤抖,张开嘴似乎想求饶。 然而柏默沿没有给他任何机会,反手就是一记黑刀,邪修瞬间身首异处。 好凌厉的魔气! 柏默沿方才的一记中蕴含了不弱的魔气,让赤都感到暗暗心惊。 “他们已经离开那么久了,我们竟然还在沙漠中浪费时间!”柏默沿气愤道,“赶紧通知还在沙漠中的道友们,我们去仁颂门!” “好,”高云星点点头,却没有行动,而是看向了赤,“艳王接下来如何打算?” 单亦皴的位置已探明,来到无望沙漠的四圣会修士恐怕会逐渐集合对他进行合围,人越来越多,除非赤是傻子,否则怎么可能还和他们待在一起等死? 赤低垂着头看着邪修的尸体,似乎在思索什么,竟未在第一时间回答。 “艳王?”高云星略微提高了嗓音。 龘赶紧又戳了赤的背一下。 “嗯?”赤这才抬起头,对上高云星询问的目光,笑道,“你们还要去仁颂门啊,那对我可不是什么好去处。” 赤说着,拧了拧手腕。 “那我们后会有期?”高云星微笑着向赤拱拱手。 “后会有期。”赤也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般,朝众人拱手道别。 两伙本应敌对的修士,就在一片和谐中分别。 赤和同伴们一起向南方走去,高云星等人的影子消失在风沙中的瞬间,她原本带着微笑的脸色瞬间垮下来。 “赤……?”龘试探着问 “我们去仁颂门。”赤回答道,语气中饱含森森寒意。 …… “赤走了,她不会偷偷跟着我们吧?”看着赤等人消失,柏默沿低声问道,显然对赤完全不放心。 高云星摇摇头:“我让她跟着,就是想让她知道我们的确是来剿灭邪修的。幽府之渊虽然凶厉,历史上却从未出过任何邪修,想必也有他们的规矩,赤和邪修应该不是一伙的,明白了我们的真实目的,她何必再浪费时间。” “可是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柏默沿依旧无法释怀,或许是女人的直觉,她总觉得赤的出现和她们的目的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这里现在除了沙子和死人什么也没有。” “这里曾经是古门派启云门的地界,”高云星显然对自家的邻居修真域颇有了解,“或许她是来寻找古宝的也说不定。” “这也有可能。”柏默沿只能接受了高云星的说法。 见柏默沿依旧疑虑,高云星安慰道:“放心,幽府之渊不傻,跟谁扯上关系也不会去和邪修结交,赤应该不会妨碍到我们的任务。” “嗯。” 单大哥,不要干傻事啊…… 赤默默在黄沙中奔跑着,心中却怎么也无法像表面那样平静。 这个巡视,很有可能是陷阱! 呼延虬拥有自己的情报网,比一般人消息灵通得多,然而却依旧不知道四圣会到无望沙漠捉人的事情,说明他们此次行动是保密的,单亦皴就更加无从得知此事,而且他也不知道仁颂门绑走了苏晴,根本无法预料此行的危险性。 担心之余,赤心底又多了一个疑问。 单亦皴到底是如何接触到邪修功法的? 三十多年前,在仁颂门遇见的邪修老头浮现在赤的脑海中。 是巧合,还是预谋? “赤,我们不告诉其他人吗?”龘见赤闷头赶路,始终不见她扔出传音符告知柏胜等人,不由出言提醒。 “不用,若他们身边有四圣会的人,我的传音符就会变成他们的催命符。”赤心不在焉地回答。 眼前除了黄沙还是黄沙,一路上,没有任何传音符来往,然而,当赤等人赶到仁恩修真界边境的时候,却发现边境的防卫比她三十几年前来到此处不知严密了多少倍,简直可以用十步一哨,百步一岗来形容。 如此大张旗鼓的防守,单亦皴看到了还怎么可能硬闯进仁颂门地界? 难道说单亦皴已经动手了吗? 赤拿不准,可她带着熊龘等人,是无法闯过这严密的岗哨的。 赤心急如焚,十分渴望知道单亦皴的现状。 她只能安排熊三个守候在沙漠中,自己带着高挑鸡,用虚梦化实变幻出夜行衣乘夜色偷偷摸过岗哨。 赤已经是元婴期修士,再加上的隐息,总算有惊无险地进入了仁颂门地界,一路奔向仁颂门主城——大颂怀仁城。 走在宽阔干净的街道上,看着歌舞升平的世界,赤的心情极度低落。 单大哥,你在哪? “啾啾。”衣襟里轻微的叫声让赤心情稍微舒缓了些。 “小家伙,再委屈一段时间,你可是我的秘密武器啊。”赤露出消失许久的真实浅笑,将一颗冰过的糖豆悄悄塞进衣襟中。 小鸡顿时没了声音。 大颂怀仁城的城中央即是仁颂门。 由于仁颂门的影响,在城中随处可见书生打扮的修士,甚至能从书屋中听到朗朗读书声,却无法从路人的对话中探听到八卦情报。 每个人都严谨谦卑地说着话,绝不非议他人。 这,是一个充满仁德和道义的城市。 赤在这里甚至无法像别处一般通过偷听就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更让赤泄气的是,此处竟然没有鬼磨钱庄。 是啊,那个鬼气森森的店,怎么可能开在四处都充斥着浩然正气的地方? 难怪呼延虬说此处不好探听情报。 赤没招了,她感觉自己选错了目标。 赤准备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打听,无意中看见一块大玉牌立在街边。 鬼使神差地,她不自觉地走向了玉牌。 原来,这是一幅大颂怀仁城的简略的地图,上面标注着城里的重要区域。 赤是偷摸进城的,没有入城玉简的她根本不知道大颂怀仁城建筑的具体排布。 看看吧。 赤的目光在玉牌上移动。 贞德坊、忠臣巷、功名殿…… 突然,一个突兀的名字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惩戒场。 在别处,这个名字实在太温柔,根本没有任何可在意之处,可在这个一切重要区域都以“德”类命名的城市中,惩戒二字竟然显得格外扎眼。 而且,从地图上来看,这个惩戒场的范围还不小。 赤心中一动,闪身向惩戒场而去。 0315 带你去【二更】 出乎意料,惩戒场周围有高高的围墙遮蔽,这可难不倒赤,她带上粘粘手套,像敏捷的猿猴一般攀上高墙。 然而当她踏上墙的瞬间,双眼猛地睁大,脚下一滑,要不是有粘粘手套,就从城墙上摔下来了。 赤赶紧爬上墙去,直到在墙顶站稳,她总算敢重新看向惩戒场中了。 与外面祥和的景象、干净整洁的街道判若两界。 布满刀鞭痕迹和飞溅血迹的墙面,高高的绞刑架和寒意森森的刑具,以及—— 吊在墙头一丝不挂的尸体,有的很新,还在一滴滴地落下血液;有的则已经被秘法特制成了干尸,在风中像破布一般摇曳着。 触目惊心! 就算见惯生死的赤,也不忍直视此处的惨状! 东方翻出鱼肚白,天快亮了。 赤赶紧缩下城墙,当她压抑了情绪,从阴影中转出时,却见惩戒场紧闭的大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他们要做什么?想必是要求拆除这个可怕的地方吧?在平和的城市中,连鬼磨钱庄都无法立足,怎么能允许有如此血腥的场所! 她下意识地向这群人走去。 “爹,我怕,我听说惩戒场力道东西很吓人。”赤听一名少年恐惧地对身边的男子说。 男子却微笑着摸着他的头,柔声道:“先生一定教过你,只要永远坚持‘正义’和‘道德’,就不必担心会像惩戒场中的那些畜生一般下场。惩戒场必须存在,没有它,人们总会心怀侥幸地去试探底线。挺起胸膛来,不要恐惧,我们家世代清明,你也要做正直的人。” 听了父亲的话,少年紧咬下唇,却挺直腰背重重地点了点头。 朝阳从地平线上升出的瞬间,惩戒场的大门也同时敞开! 父母带着孩子,先生带着学生,跨步走入惩戒场中。 赤双手发抖,也跟在了人群最后。 “啊!” 当孩子们看到惩戒场中惨烈状况的瞬间,许多孩子惊叫着将脸埋入父母的怀中,却被大人们强制掰着看向那些可怖的尸体。 赤此时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在一个人人都觉得应该把自己的虚兽孩童交给仁颂门做奴隶处理的地方,还期待着什么的她才是最蠢的蠢材。 这里和邪修唯一的区别,恐怕就是披上了仁义的外皮吧。 微暖的阳光下,赤却感觉到阵阵冷风。 这里比幽府之渊谷底更加黑暗,比冰晶洞更加阴寒。 这里的寒风吹拂的不是身体,而是心。 “你看,这是孔由初,是只虚兽,身为仁王大人的宠物,竟然趁仁王大人休息企图潜逃,还放走其它畜生!仁王大人惜才,宽宏大量地原谅它的愚蠢,只要它说出其它虚兽的下落就放过他,谁知它敬酒不吃吃罚酒,最后落得个车裂的下场。” “这是韩秋,也是虚兽,被主人惩戒居然敢动手反抗。主人会打虚兽肯定是因为虚兽有错,它真是死不悔改,罪不可赦!” “这是常久久,又是只虚兽,所以说,畜生就是畜生,怎么教都不知道守规矩,背着主人迷惑几个未经世事的书生干不能见人的勾当,真是伤风败俗,有辱斯文,而且竟敢反污几名书生,主人一怒之下将它吊死。” 赤混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神情木然地听着人们的讲述。 “哦?总算是轮到她了吗?这可是个人类呢,稀罕玩意,她叫柳星落。” 赤浑身止不住的一颤,比起憎恨,心底涌出更多的确实恐惧。 她的目光缓缓抬到干尸的脚步,却始终不敢再向上移动分毫。 “这个堕落的女人,你猜她干了什么?和虚兽畜生混在一起,还不自量力地袭击了小仁王大人的车队!” “那虚兽还是个邪修呢,真是堕落到了极点!” “说起来,这女人还真给小仁王大人惹了不小的麻烦,都是因为她,那邪虚兽逃掉了!仁颂门花了三十多年的时间,都没能抓到那邪虚兽,还让它结婴了!” “唉,又是多少无辜的人惨死在邪虚兽的手下!” “不过一切都该有个了结了,前些日子的,小仁王大人设下计策,将邪虚兽骗入网中,并将其重伤,虽然还是被它逃了,但四圣会的人已经集结在了无望沙漠边缘,有他们的帮助,邪虚兽绝无逃走的可能,被捉住是迟早的事情。” “要不是这个女人,哪来后面这些事?要不是她当场死亡,惩戒场的这些刑具有她好受的,真便宜她了!” 修士们骂骂咧咧地说着,看下一具示众的尸体去了,唯有赤像雕塑一般直挺挺地立在风中,袖中的双手死死地捏在一起,胸口绞痛。 为什么呼延虬会在她追问柳星落遗体下落的时候岔开话题,她终于得到答案了。 模糊的视线逐渐上移。 “闪开闪开!惩戒队到!” 严厉的声音。 惩戒场中的人群纷纷让道,只见五个面无表情的男人拖着一个少年快步走进惩戒场中,紧随其后的是大量打扮或儒雅或贤淑的男女。 人群像潮水一般从赤的两侧涌过,每个人都很注意,不会撞到、挤到她,每个人都很注意仪态,每个人都懂礼节。 当赤回过神来,她已经身处千百人之中,前后左右都站满了看热闹的人群。 “啊——!!!”凄厉的惨叫陡然从人群前方传来。 赤记得,那是放刑具的地方。 “很好!惩罚它!惩罚破坏规矩的畜生!” 叫好声从四面八方传来,铺天盖地的喝彩声几乎将赤的耳朵震聋,赤再也听不见那个少年的吆喝声,她只能看见人们不断挥舞的手臂和周围人虔诚的表情。 是的,他们从未虐待过任何人,他们只是让他们接收该有的惩罚罢了。 赤僵硬地立在原地,什么也说不出来。 入夜,大颂怀仁城又恢复了平静和祥和,仿佛白天的一切从未发生过。 赤背靠在冰冷的墙上,紧闭着眼睛。 软软的黄色小鸟偷偷从赤的衣襟中露出头来,尖尖的鸟喙在赤的下巴上轻轻啄啄。 赤睁开眼睛,手指乏力地挠了挠它小小的脑袋。 “小鸡,我好冷。” 鸟儿歪了歪脑袋,展开羽翼,周围的温度慢慢变得温暖起来。 赤疲倦地笑笑:“谢谢。” 脚下风生,赤翻过墙去。 惩戒场中一片宁静。 赤落在地上,走到白日里停留的位置,双目望向黑暗中随着风摇摆的干瘦双脚。 “星落,对不起,我来晚了。” 赤轻声说道。 风吹起地上几片落叶,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就像女子细碎的啜泣。 赤抬起左脚。 结婴后,赤的左脚也覆盖上了暗红的骨甲。 没有人知道,她会变成怎样的怪物,而世界又将迎来怎样的风暴。 踏。 赤的左脚稳稳地停留在了空中。 接着,她抬起右脚。 如果有人在附近,一定会震惊无比。 赤就像踩在楼梯上一般,一步步稳稳地在空中前进。 随着赤走得越来越高,女子赤裸的尸体在她面前越来越清晰。 小腿、小腹、胸口、脸颊、眼睛…… 当赤对上尸体双眼的那一刻,两行清泪已然滑落。 她颤抖的双手捧起她的脸颊,就像捧着一件易碎的宝物一般,她从她失去焦距的眼中,只读出定格的担忧。 直到死的那一刻,你依旧在担心着他吗? “我带你去找他好不好?”赤轻柔地问道。 骨甲的倒刺在锁链上一划,尸骨划入怀中,赤伸手在她无法闭上的眼眸上轻柔地一抹,虚梦化实,一块黑色的长布盖下。 这片腐朽的天空,无需再看。 艳红的袍子将她的遗体裹住。 一滴滴咸咸水珠坠落在越缩越小的红袍上,最终,赤的手上只留下一个小小的黑球,如黑珍珠一般。 将它小心地收入瓷瓶揣入怀中,赤踏空而出,离开大颂怀仁城向西边急速飞去。 “走水啦!惩戒场走水啦!” 后方原本温馨的城市里响起嘈杂的声音,艳丽的火光将整个城市都照得透亮,今夜无眠。 0316 不要相见 “我回来了。”赤俯瞰着下方三个身影,眼中闪过微不可查的柔和。 “赤,你总算回来了,情况很紧急!”龘拍着小翅膀飞到赤身边,将一张万里传音符交给她,“单亦皴的踪迹被发现,现在四圣会正在围捕他,所以呼延虬和齐震、柏胜便先寻他去了,呼延虬给我们划出了单亦皴的大致活动范围,你看。” 龘用爪子在地图上指指点点。 赤看着地图,面无表情。 熊和阿依慕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不安。 赤没有发怒,没有咆哮,可此时沉默的她,散发出的刺骨寒气,恍若暴风雨前的宁静。 赤到底怎么了?她在仁颂门看到了什么? “我们走。”赤听完龘的阐述,只淡淡地吐出三个字。 “等等!”阿依慕突然叫住她。 赤没有停下脚步。 “你去了哪里?”阿依慕也不知从哪里鼓起了勇气问道。 赤脚下微微停滞,下一刻却飞奔而出。 “大颂怀仁城,惩戒场。” 无望沙漠,已经很久没有如此热闹了。 沙漠和狂风中,老成的元婴修士、拔尖的金丹修士组成一张大网,不断地缩小着范围。 突然,一名金丹修士瞄到附近有几个黑影一闪而逝。 他顿时大为紧张,掏出传音符扔了出去。 不一会儿,一名元婴修士飞速赶到:“怎么回事!” 金丹修士赶紧回到:“我看到有人冲进包围圈了,只是他们速度太快,我来不及看清是谁,应该有元婴期修为。” 元婴修士闻言松了口气:“往里飞么?不碍事,包围网越来越小,很快里面的任何东西都会变成瓮中之鳖,决不能让任何人,甚至一只老鼠逃脱,明白了吗?” “是!”金丹修士坚定地应道。 元婴修士满意地点点头,却没有说出自己的怀疑。 这时候怎么还会有蠢货往包围网里冲呢? “我们已经在包围圈内部了,这个范围内,单大哥都有可能出现,”赤停下脚步,望了眼略显疲态的同伴们——长时间连续奔袭它们已经很累了,“你们稍作休息便来寻我,和之前一样,有情况传音符联系。” 赤说完就要走。 “赤,我不用休息!”熊强打精神跳起来。 “不行,一会儿我们还要应对四圣会,你们一定要保证足够的精力,”赤转过身认真地望着熊关切的黑眼睛,“到时候冲出重围就靠你们了,拜托了!” 熊闻言终于乖乖坐下,傻乎乎的挠挠头:“嘻嘻,好的,交给我吧。” 赤向三位同伴微微一笑,掉头向黄沙之中奔去。 当四周入眼只剩下漫天黄沙,赤停下脚步,从储物袋中掏出一张蓝色的符纸。 “以防万一,如果你有急事需要我们的话,一定要说。” 在妖魔混道分别前单亦皴的叮嘱犹在耳边,这张万里传音符是为了在遇到紧急情况时让赤尽快联系到单亦皴和柳星落留给她的。 使用传音符,就能见到他们。 赤的手又一次颤抖起来。 可是为什么,结果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再见? 灵气一点点注入蓝色的符纸,朴素的蓝色符纸上光华隐现,一股无形的力量拽着符纸向天空飞去。 赤紧紧捏着蠢蠢欲动的符纸久久不肯放手。 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愿以这样的方式重逢。 拇指艰难地松开,传音符嗖的窜了出去。 赤脚一蹬,也像利箭一般随着传音符的方向射了出去。 此时的包围圈上,古铜色皮肤的男子瘪着嘴望着天空,身边妖娆的美人伸手揪住他的耳朵:“给我说清楚,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想来就来!你管得着吗?”柏胜奋力想夺回自己的耳朵,谁知柏默沿却揪得很紧,他试了几次也没能成功。 “我当然管得着!”柏默沿用力拉扯,疼的柏胜嗷嗷直叫。 “你凭什么管我!”柏胜还在做垂死挣扎。 “凭我是你堂姐!”柏默沿强硬道。 柏胜顿时萎靡了下去,却依旧嘴硬:“我们三兄弟早就脱离柏家了!” “那又怎么样?只要你们还姓柏,还流着和我一脉相承的血,就别想抹掉柏家的烙印!”柏默沿横眉冷对。 “痛死了!你别揪了!”柏胜苦不堪言。 “怕疼就说啊,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单亦皴和我有交情,我来看看他不行?” “好哇你,好人不去交往,竟然和邪修来往!简直给柏家丢脸!柏战柏威呢?是不是也在附近?你们干出这等事来,我绝不饶恕!”柏默沿怒道。 柏胜委屈地分辨:“胡说八道,我和单亦皴认识的时候他又不是邪修!都是仁颂门的错!他们简直不是人!” “什么?”柏默沿心中一动,对着柏胜的耳朵嚷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给我从实招来!” 另一边,高云星身边也站着一高一矮两个身影。 “呼延道友,单亦皴是邪修,无论他过去为妖魔混道做过什么,现在也只是个杀人如麻的恶魔,”高云星摇头道,“二位重情重义,不肯放弃他的心情可以理解,但犯了错就必须受到应有的惩罚,否则修真界还有何秩序可言?” 齐震急道:“这些我们都明白,四圣会的决定我们都接受,也不是为他求情,只是希望在杀死他之前,能听听他的遗愿,亦皴会变成这样,我们也有责任,只希望四圣会能给我们一个机会。” 高云星紧皱眉头。 见高云星犹豫,齐震双苦苦哀求:“大人,求你!亦皴会变成这样是有原因的,他也是被逼成这样的!求求你,给我们一个听听他遗愿的机会吧!” 呼延虬也一同恳求道:“大人,求您!” 高云星没料到面前这两人,一个刚强的汉子,一个随性的少年竟然愿意将自己的身段放得如此之低,难道单亦皴对他们来说就这样重要吗? 高云星连忙搀扶二人起身,“只是听取遗愿并非不可,但我不知道单亦皴此时到底是何种心态,若是他负隅顽抗,我们也只能在他杀伤我们的人之前将他击毙了。” “多谢大人成全,一切以四圣会各位大人的安危为重!”齐震和呼延虬感谢道。 他们都知道无法强求,和四圣会这样的庞然大物打交道,能勉强得到这一点点的希望,已经很不错了。 与此同时,大颂怀仁城,仁颂门中,英俊的小仁王背靠着华贵的床榻,玩味地俯视着眼前长跪的女子:“你那不争气的哥哥不久后就要被四圣会处决了,到时候再无任何人来烦扰本王。” 女子一言不发,瞳孔中一闪而逝的,是无尽的绝望和哀伤。 “行了,就算是虚兽,也还是有感情的,”小仁王捏住女子尖尖的下巴,将她拉到自己面前,这种掌控她人的感觉让他感到无比满足,“虽然它是个没用的畜生,但对你这个妹妹却是真的爱护,你觉得难过也在情理之中,但是——” 小仁王突然松开女子的下巴,反手就是一记重重的耳光,将女子抽翻在地。 这一巴掌,他用上了灵气。 女子嘴角溢出丝丝血迹,却一声不吭地试图爬起来。 小仁王先一步一脚踏在她背上,将她踩得匍匐在脚下:“我是主,你是奴,你怎么能恨我呢?畜生就应该有畜生的样子。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里怎么想,有契约在,你什么想法也瞒不住我。” 女子悄然闭上眼睛。 这漫长的生命,到底何时才是尽头。 无尽的黄沙,绝望的沙漠中,形单影只的人同样沉默。 他望着夕阳,双眼中,除了孤独和迷茫,什么也不剩下了。 快要结束了。 包围圈已经如铁桶一般,他插翅难飞。 为什么呢?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局。 他有快乐的家庭,他们夺走了它。 他有深爱的女人,他们又夺走了她。 他抛弃一切走上这条绝路去换取妹妹的希望,却又被他们无情地撕碎。 人人都只看到他的恶,都想对他除之而后快;可为什么没有人看到他们的恶,从来没有人想将他们除掉呢? 他不明白。 这个世界,大概永远也不会有正义存在吧。 那些义正言辞的誓言,都是虚伪的,都是假的! 嗖! 身后传来一声轻巧的声音。 他陡然回身,一把将射过来的一物抓住。 传音符?我的万里传音符?谁还会留着我的传音符? 是谁? 他迷茫地向其中注入灵气。 遥远而熟悉的声音从传音符中迸射而出。 “单亦皴!!!” 他呆住了。 0317 回不去【二更】 突破滚滚黄沙,和记忆里一般矮小的身影突兀地出现。 “赤?”这是在做梦吗?单亦皴的声音犹如喃语。 他瞥见赤的双手,那里长着一双暗红底黑纹骨甲。 跟传闻一样,她的骨甲真的会生长呢。 惊诧之余,单亦皴心中却又生出松了口气的感觉。 他以为他将在憎恶和陌生面孔之中死去,不曾想过生命的尽头,竟然还会遇到熟悉的人,令他感到安心的人。 多少年过去了,当初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孩如今已经是幽府之渊名震四海的四王之一,不需要任何辅助,不需要任何歪门邪道,突破元婴期的界限。 她,果然很厉害。 幽府之渊,和四圣会对立的幽府之渊。 单亦皴的心里闪过一丝希冀,可下一瞬间,却又是无望。 就算强如幽府之渊,背上和邪修来往的恶名也…… 将亲近的话语吞回腹中,单亦皴抬起双手,向赤,向曾经互相扶持的同伴举起了宽刃大剑。 当赤亲眼看见单亦皴的时候,心中百感交集。 她甚至也迷茫了起来,当自己停在他面前,又该说什么? 然而不等赤感到,单亦皴已经冷着脸砍了上来。 赤完全没料到单亦皴会突然袭击她,脚下一个趔趄,狼狈地滚过沙地:“单大哥,我是赤啊!你不认得我了?” 单亦皴不答,大剑上扇起剧烈的热风席卷沙尘。 赤迅速稳住身形,脚下步履快若游龙,轻易从火舌中脱出:“快停下,你本就受了重伤,怎么可能打得过我!” 单亦皴依旧不言语,只不断地挥舞着大剑。 赤只好不断地闪躲,她看得出来,单亦皴的状况非常糟糕,可他为什么不肯停下来? “单大哥,星落……” “落儿已经不在了!!!”单亦皴原本还算温和的气势陡然凶厉起来,他目眦欲裂,咆哮着打断赤,危险的戾气从他身体各处涌出,黑色的邪气向四周席卷开来,将昏黄的沙漠染上一层绝望的色彩。 果真是邪气! 虽然从无数人口中听说,赤却始终心存侥幸,期盼单亦皴并未坠入邪道。 可是眼前这一幕却将她的希望彻底粉碎。 他,真的堕入了邪门。 明明是不争的事实,可赤却生出几分不真实的感觉。 大剑斩下,神游天外的赤措手不及,砰的一声被锤得单膝跪在了地上,匆忙中举起的长枪枪杆上被豁出一道裂口。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哈哈哈,天道什么的,太可笑了,这个世界什么时候有过报应?”单亦皴仰望着弥天风沙,似笑似癫,“仁颂门切断地底龙脉,灭泪月门,害得无数人家破人亡,虚兽在他们手下活得猪狗不如,万年下来,他们可曾有过报应?” 赤呆呆地望着单亦皴。 “没有报应,没有报应!!!”他的声音撕裂到沙哑,却无法停止悲鸣,“人人教我向善,要我忍让,可是善有何用,忍让换来的又是什么?我太懦弱,看着父母族人惨死,我什么也做不到!我太愚蠢,是我害死了落儿,却苟且偷生!我想报仇,我想夺回妹妹,却发现连天道都站在了他们那边!” 从枪杆上传来阵阵颤抖,那颤抖,并不是自己的双手发出的。 “我是恶,全世界都觉得我是恶!就连天道都要灭杀我!天道永远不在乎人间疾苦,像我这种渺小的蝼蚁,即使再努力,再拼命,天道都不会多看一眼!”单亦皴望着远方,双眼透露出深深的绝望,“没有人……会在意。” 怀中的小瓷瓶咕噜噜地滚落在沙地里,赤心中陡然一凌。 双手发力猛地推开大剑,赤就地一滚将小瓷瓶捡起,左手五指猛地张开。 雪舞冰封! 玄冰之气以她为中心弥散,沙尘也好,邪气也好,都被蓝色的细小冰凌包裹、冰封,在不算明亮的阳光下不断反射出七彩的光芒。 两个曾经的同伴站在细微的冰凌之中,竟有置身星空的错觉。 赤奋力摇着脑袋:“你错了!大错特错!我在意你!我们都在意你!我来了,齐震来了,呼延虬来了,柏胜来了,大家为了找你拼尽全力!你从来就不是孤单一人!” 单亦皴愣住了:“都来了……你们……怎么会……” 脑中闪过她定格的目光,仿佛要延续到世界尽头的担忧,赤鼻子一酸:“星落……也一直担心着你……” 手中的大剑垂下,温柔和哀伤在单亦皴眼中不断交织。 “单大哥……”赤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哀求。 “已经,已经回不去了,”单亦皴握住大剑的双手再次紧了紧,“我对不起落儿,我没脸见她。” 赤拼命摇着头,却只能不断地重复:“不,不是这样的……” “自从我走上邪修的路,我就知道已经不可能再回头,我虐杀了无数无辜的人,我干尽了坏事,我是罪有应得。”单亦皴看着大剑的剑尖,刚毅的面容上,却浮现出凄然的神色。 “不,还可以废功重修,我来帮你!”赤的心再次绞痛,她不顾一切地嘶吼起来。 单亦皴和只是被邪气浸染的张兴隆不同,他修了邪修的功法,邪气已深入骨髓,除非废功重修,不然就是拿来天材地宝也无法净化体内的邪气,就算是重修,也不能彻底根除邪道,但至少能作为人重新活下去。 “废功重修,是啊,修为可以再来,”单亦皴惨笑着摇摇头,“我做的那些事情,却是无法挽回的。” “单……”赤想上前阻止,却被单亦皴用大剑挡住。 “赤,你是真正的天才,我曾经也嫉妒过你,我小肚鸡肠的一面你并不知道吧?”单亦皴身上黑气翻滚,转眼间他全身就被包裹在邪气凝成的铠甲中,“我曾经一直渴望与你一战,现在就让我了却这个愿望吧。” “等……”赤的话还是没有说完,单亦皴已经揉身而上! 就算重伤,单亦皴也是元婴修士,赤也无法一味地闪躲,她不得不再度抽出长枪。 枪花剑光,灵气与邪气,在无望沙漠中翻飞,一如过去那个被明媚光芒普照的训练场中,三个充满朝气的少年人没日没夜地一同训练,尽情挥洒着汗水。 刀光剑影,折射出的却是回不去的青春时代,那些单纯快乐的日子,再也无法重现。 0318 死 眼前重影交织,赤恍若梦游。 还记得她孤独站在训练场中时,身后传来灵动的女声邀请她加入队伍。 还记得她任性接下刺杀任务的时候,虽然不高兴却依旧陪着她一起疯的两人。 还记得她没灵玉买法宝,他们毫不犹豫为她掏钱买下夜寒梭。 还记得被她把柳星落气得够呛,两人像小孩一样绕着无奈的单亦皴追逐打闹。 还记得第一次在酒楼里大吃大喝。 还记得他们合力创造法术霹雳雷。 还记得三人一同登上大比的舞台。 太多太多的回忆,不断从脑海里涌出,明明应该无比快乐,却让赤感到钻心的绞痛。 眼睛不知何时已经模糊,温热的液体淌过脸颊,滴滴没入干涩的大地中…… 长枪顿住。 赤抬起视线混乱的眼眸,悲痛地看着那个跪在自己面前的男人,长枪顶在他的胸前,无法再前进分毫。 不,我不能…… “单大哥……”赤的手不停地发抖,几乎握不住长枪,脑中一片空白,除了不断地重复,什么也说不出来。 “赤,果然还是你比较厉害,”单亦皴脸上露出释然的笑意,又有一些恳求,“单怀凛,是我妹妹的名字,她的右太阳穴后方,长有和我一样的兽角。” “你放心,一定会救她出来,再也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伤害!”赤奋力地咬住牙齿,斩钉截铁地低吼道。 “赤,谢谢你。”单亦皴望着赤,眼中只剩下最纯粹的信任。 周围的人声嘈杂起来,隐隐约约看得见从四方围上来的四圣会修士。 “动手吧,赤。”单亦皴平静地说。 赤只是摇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簌簌落下。 单亦皴微微一笑松开大剑,反手握住了长枪。 “不——!!!” 长枪刺进单亦皴的胸膛,从伤口中溢出的,依旧是红色的血液,和任何人都没有区别。 邪气缓缓消散,黑色褪去。 单亦皴仿佛又变回了两人第一次相见时那个话不多,却温柔可靠的青年人。 他浅笑着,双眼似乎又找到了从前的光彩。 瞳孔逐渐扩大,单亦皴闭上眼睛,头缓缓地垂下,气息一点点变得平缓。 记不得多少年前的一个清晨,不大却温馨的家族中传出惊喜的叫声。 “是龙凤胎!男孩先出来,那你就是哥哥了,一定要当个好哥哥,保护好妹妹啊。” “哇哇哇!”婴儿发出活力十足的大哭声。 “哎呀,这孩子的表情怎么这么凶?” “不碍事不碍事,男人长相凶点无所谓,只要心眼好、可靠不就行了。” “幸好女儿很可爱。” “好啦,纠结孩子的长相做什么,孩子他爹,快给孩子起个名字吧?” “唉,儿子的名字啊,唔,不管长相多凶,善念可要铭记在心中啊,善意永存,你就叫单亦皴好了。” …… 高云星没想到呈现在自己面前的竟然是这番光景。 满面泪痕,牙齿几乎咬碎的女子;跪在地面,微笑尚留在脸上的男子。 他从没想过,赤这个玩世不恭的女人,艳王,幽府之渊的极恶之人,竟会露出这样的情绪?她哭了,只是看着她,他都可以感觉到她承受的巨大痛苦。 为什么呢? 高云星看向单亦皴,这个死去的邪修,为何会露出这样平和的笑意?邪修不都是被欲念冲昏头脑的无耻之徒吗?怎么会甘心死在谁手下? “亦皴会变成这样是有原因的,他也是被逼成这样的!”齐震的话缭绕在耳边,高云星微微皱起眉头。 邪修的故事,他从来都不关心,因为他一直认为不管发生什么,都不是入邪害人的理由,恶就是恶,没有任何借口为之开脱,可是这一次…… 柏默沿站在柏胜跟前却无法抬眼直视眼前的一切。 从柏胜混乱表述中听来的故事,犹如天方夜谭。 父母必须和孩子骨肉分离,家族会因为不交出婴儿被灭门,而制造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不但没有受到任何处罚,过得还愈加地滋润了,地位节节高升。 修真界里竟然存在这样的事情,出身名门望族的她,从来都不知道…… “赤。”熊关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赤微微抬头,看见周围已经形成的人墙,却不为所动。 红袍。 火红的战袍包裹了单亦皴的身体,越来越小,最终也化作一颗小小的黑珠。 将黑珠放入玉瓶中,两颗小小的黑色圆球紧挨在一起。 “放心吧,有我在,谁也无法将你们分开。”赤低声轻言,将玉瓶收入怀中。 赤捡起地上的大剑。 沉掂掂的! 她将大剑放入单亦皴的储物袋,又将储物袋稳稳挂在自己腰间,终于抬起眼睛,冰刀般的目光刮过在场的所有人。 四圣会,来了十八位元婴修士,上百金丹修士。 熊、龘和阿依慕来到赤身后,默默无言。 “艳王……”高云星张开干涩的嘴唇。 “邪修已灭,你们还围在这里做什么,”赤的声音凌冽得犹如深冬的寒风,“怎么?还想顺便围猎一下幽府之渊的艳王吗?” 好强的威慑力。 许多人只觉四肢冰凉,冷汗簌簌从背上流下。 望着这个脸上泪痕还没擦干的女人,高云星沉默片刻,让开一条路:“艳王请便。” 赤领着熊、龘和阿依慕,昂首向前走去,错身之时,赤的眼睛瞥向高云星肩上闪耀的徽章。 青色的徽章上雪白的文字分外扎眼。 “天道哈?”赤露出蔑视的笑意,两人擦身而过。 缓步走出人堆,赤一行渐渐消失在永不停歇的风沙深处。 四圣会的人眼巴巴地看着赤等人消失,邪修是死了,可并不是死在他们手中,这任务,到底算完成了还是没完成?他们拿不定主意,最终只能看向高云星。 高云星只能摇摇头:“各位道友辛苦了,我们还是先回据点。” 众人气势不高,总有种白跑一趟的感觉,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那我们也……”呼延虬准备向高云星辞行。 虽然早已确信单亦皴的死局,可谁也没想到,动手的那个,竟然是赤。 亲手杀死曾经并肩作战的伙伴、相互信任的朋友,那种感觉,没有人愿意体验。 “慢着,”高云星却阻止道,“两位道友,此事的来龙去脉,可否完整得讲与我听?” 呼延虬和齐震对视一眼,都感到诧异。 只是高云星要问,他们也没什么拒绝的理由,两人无需犹豫太久便答应下来:“好。” 无休止的沙尘中,紫光陡然闪现! 轰隆! 沙地被轰出巨大的坑洞。 “赤……?” 红色的粉尘从肩上溢出,双目逐渐显现出妖艳的赤红色,一股洪荒巨兽般的苍凉气息向四周铺展开来。 “死……” “赤……” “他们必须死!” “……” “仁颂门!!!” 0319 灾难【二更】 夜晚的大颂怀仁城依旧祥和,城中央,是门墙高耸的仁颂门,复古的亭台楼阁糅合优雅与肃穆;从屋中漏出的点点灯光,是书生挑灯夜读的证明。 “今晚月色真美,”小仁王举杯邀月,一饮而尽,“你也应该死心了吧?再也不会有人来救你了。” 女子垂首而立,太阳穴后方的骨甲映着皎月的光辉,双眼却隐没在发丝的阴影中。 “你想死?”小仁王突然挑眉。 女子依旧默然,可微微震颤的双手暴露了她的真实想法。 “放心吧,我不会让你死的,”小仁王邪气地勾起女子的下巴,“奴隶就是奴隶,连生死都不属于自己。” 望着小仁王英俊的面容,女子双唇打颤,原本已经麻木的瞳孔中陡然迸射出极度的憎恶。 “这就对了嘛,恨我就表现出来啊,低眉顺眼的有什么意思?”小仁王哈哈大笑,英俊的面容逐渐扭曲,抡起酒杯打在女子脸上。 女子被他打得一个趔趄,却迅速爬起身,双手驾住小仁王的猛踹,然而下一刻身上就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 她疼得摔倒在地,捂住心口,痛不欲生。 “哈哈哈,有契约,你的性命就捏在我手中,反抗吧,这就是反抗的下场,”小仁王不住地狂笑,“你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了,我还留着你?” 女子紧咬着下唇,强迫自己不叫出声来。 “因为我还没玩腻啊,”小仁王眼中露出残暴的色彩,“桀骜不驯的畜生才有驯服的价值,那些只会顺从的畜生无论对他们做什么,都像块木头一样毫无反应,那还有什么意思?” “恨吧!反抗吧!”小仁王状若癫狂。 砰!轰! 毫无预兆的,一声震天碰撞,屋舍狂震,双耳短暂失聪! “什么!”小仁王脸色陡变,从卧榻上弹起,然而不等他冲出门去,下一刻,仁颂门上万年没动过的灭门警钟当当狂响! 竟然在这个时候? 单亦皴的死讯刚刚传来,仁颂门上下都沉浸在高枕无忧的气氛中,谁又能想到门派竟然在这个时候遭遇灭顶之灾! 小仁王怒骂一声,抽出法宝冲破门墙飞到空中。 焦土遍地,覆血满门!天空中还有巨大的带火陨石不断坠下! 短短几息之间,祥和的仁颂门俨然变成了人间地狱! “是谁!滚出来!” 看着满目疮痍的仁颂门,万年来的基业,无数徒子徒孙在陨石雨中惨叫、灰飞,小仁王暴怒到了极点,歇斯底里地狂吼道。 “是我!” 伴随着被强行压抑住狂暴的声音,一个浑身染血的女人缓缓在到他眼前降落。 “你……!”小仁王惊愕地盯着那个发丝缭乱的女人,她竟然不用任何法宝便御空飞行,这怎么可能!她又不是神仙! “我,赤,”女人抬起被骨甲覆盖的右手,手中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长枪,“在此宣布你的命运,死!” “你!”小仁王仅仅来得及吐出一个字,赤的长矛已经刺到他胸前! 小仁王大吃一惊,这是元婴修士该有的速度? 他什么也来不及做,只能全力向身上的金甲注入灵气。 金芒大盛,小仁王变得犹如一颗耀眼的艳阳,三阶巅峰的长枪刺在金光上无法前进分毫。 到底是三阶法宝,和四阶法宝还是有巨大差异的。 小仁王刚想松一口气,却见前方的长枪一化十,十化百,变幻出数不清的银光像雨点一样打在金光之上! “愚蠢!”小仁王冷笑,右手抬起就想让这个穷酸的袭击者尝尝四阶法宝的威能。 咔嚓。 一声轻微的响动,小仁王惊恐地发现护住自己的金光上裂开一点缝隙。 不好! 小仁王神色再次大变,然而他已经来不及做什么了。 咔咔咔…… 金光正面出现无数裂缝,下一瞬便千疮百孔,哗啦! 金芒破碎,银色的影子直捣眉心! 小仁王脑中一片空白,他根本无法跟上这一系列高速的变化,只来得及抬起手中的长剑下意识地向前一刺。 手中传来击实的感觉,小仁王一喜,却发现长剑无法前进分毫。 “下地狱去忏悔吧。” 如同黄泉的冷风,赤冰冷的判决从耳畔吹过,小仁王喉咙一痛,只看见一道高高的血柱从眼前飙出。 是自己的血…… 小仁王震惊地睁大了眼睛,直到死都保持着这个神情。 “二弟!”悲愤的呼喊由远及近。 赤转过嗜血的双眼,看向匆匆赶来的十几道人影:“送死的,来了么?” 赤微微埋下头,弓起背,整个人的气势陡然攀升,如果说之前的她像一块寒石,现在则是一只蓄势待发的荒兽! 刚刚飞近的众元婴修士脸色剧变! 星落皴地! 高空之上,凝聚起浓重的火土灵气,转瞬之间,整个仁颂门上空已经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带火岩石! 不好! 当仁颂门修士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无数火岩疾速空坠,犹如暴雨一般,将仁颂门尚存的各大建筑砸得稀巴烂! 恐怖的火岩雨砸在地面上,大地皲裂,地面的修士根本无法站稳,在凄厉的哀嚎中变成肉泥和碳灰! “混账畜生!”大仁王勃然大怒,他已看清这个疯狂的女人正是曾经被他抓住过的赤。 如果可以重来,他那时一定要将这女人碎尸万段,决不能让她将祖宗千万年的基业毁成这样! 赤仰天长啸,声音似悲似怒,化作一道黑色的流星扑入人群。 元婴修士们止不住惊叫出声,赤如同猛兽一般,在人群中左冲右突,千变万化的枪法让人眼花缭乱! 能在空中自由移动,施展日木风生和箭矢冲锋的赤有多可怕? 元婴修士们算是见识到了。 只听说赤在筑基期时,一人单挑十二位顶尖高手,不过因为赤不擅长空战的,所以高阶修士们并没有太在意,毕竟地面战随着修为提高会越来越无用,然而赤变了,变得比御剑飞行的修士更加危险! 她为何能御空飞行?谁也不知道,他们只知道必须将赤击杀在这里,否则下半辈子恐怕都要在恐惧中度过了。 十来名元婴修士面对赤暴掠的速度,打得极其艰难,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利用彼此的熟悉和默契将赤困在中央,可是仅仅面对这一人,他们就感到了巨大的压力,根本无法压制住发狂野兽一般的赤。 不够,我们的人数还不够!要将她堵死在这里,不惜牺牲代价! 眼看赤就要挣脱束缚,大仁王一声高喝! 众元婴修士立刻会意,纷纷发动契约。 瞬间,数十道影子从燃烧的废墟中冲出,不要命地向赤扑去。 这些,全是虚兽。 0320 向死而生 悍不畏死的动作,木然的神情,虚兽们像战斗兵器一样扑向了赤。 虚兽不需要感情,不需要爱,他们只需要服从主人的命令,将自己的生命奉献给主人,这就是仁颂门赋予他们的生存意义。 看着一张张木然的脸,一股悲怆的感觉,在赤的心中蔓延。 活生生的人变成了完全的傀儡! 凭什么? 就因为他们和普通人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同吗? “让开!” 刀甲冲锋! 赤的周身旋起暴风化成的锋利铠甲,将周围的虚兽纷纷弹开,枪尖扎向元婴修士的咽喉。 就在击中的前一瞬间,一张麻木的脸挡在了长枪和惊恐的元婴修士前,鲜血四溅,有赤的,还有虚兽的。 枪尖上的虚兽眼睛逐渐变成了灰色,他死了。 脸颊上新添的伤痕微微抽搐,一只虚兽为了主人牺牲自己,而赤也因为这一瞬间的迟滞而受了伤。 “很好,继续上!她不是无敌的!” 元婴修士们见赤受伤,精神一振,兴奋的催动虚兽们上前。 几十名虚兽更加奋勇地扑将上来,他们的动作没有组织,没有纪律,只有一个字,狠! 他们在拼命,在用性命去换取赤一瞬间的停滞,为自己的主人制造给予赤致命一击的机会。 无声无情,不断地牺牲,这就是虚兽们的战术,不,是主人们的战术。 谁也不会关心他们的死活,它们的主人也好,它们自己也好。 难道这就是虚兽们应该有的样子么?木然的傀儡,的确只有一个使命。 虚兽们拼死相阻,一个个倒在长枪的寒芒中,换来赤身上越来越多的伤口,血混在一起,热辣辣的,再也分不清到底是谁的。 为什么你们要如此作贱自己? 不断的战斗,伤痕遍体,可赤却感觉不到身体的疼痛,她只觉得郁气不断在胸口凝结。 为什么要为那些折磨你们的人付出生命?为什么不去抗争? 又是一名虚兽丧生在枪尖,赤只想大声质问出声。 灯火照耀,一瞬间,赤陡然从虚兽逐渐丧失光彩的瞳孔中读了名为解脱的情绪。 解脱? 等等,难道……他们在等我杀死他们? 他们想……死? 长枪炸出漫天银光,血和尸体不断坠落。 向死而生。 这才是这些虚兽们的命运。 死,是虚兽们的夙愿? 不!不对! 惩戒场中那一具具凄凉的尸首,同样是死亡,可那些最真实的爱恨情仇却丝毫没有消逝,他们不是傀儡,而是人! 向死而生不该是虚兽的命运! 他们用血泪抗争过却没有夺回的东西,不该被绝望和恐惧尘封! 一团烈火在胸膛中燃起。 “网!”赤陡然一声爆喝! 无形的蛛网在空中铺展开来,所有人突然感觉手脚不听使唤,动作顿时就慢了几分。 早有预料,脚下一个滑步,赤瞬间抢出虚兽的包围圈,鬼魅般贴上一名元婴修士侧身。 长枪上阵法发出耀眼的银光,锋锐! 乍泄的寒光将元婴修士的脸照得一片惨白,失去控制的法衣护罩刹那间被刺穿。 饿狼扒心! 修士们刚刚找回身体的控制权,一颗尚在跳动的心脏挂在锋利的长枪尖就被拖出胸膛。 不好! 然而还没等元婴修士们再次对赤发起围攻,身体再次一滞。 唰!赤的长枪犹如黑白无常的锁链,无情的收割下又一条性命。 修士们慌了神,在空中拼命挣扎,也不知是不是起的效果,他们感觉身体又是一松,可是这一次谁也不敢再大意了,那无形无质的古怪力量发动得毫无预兆,也不知道下一次中招是什么时候。 赤可不会给他们思索的时间,长枪换到左手,右手中颗颗紫色小球向四周挥洒而去。 修士们哪里敢怠慢,根本不敢让紫色小球近身,也顾不上去试探小球是什么东西,各显神通远远将其击碎。 然而就在他们分心的瞬间,那无形的力量再次袭来。 完蛋了。 修士们浑身发凉,看着平日里一起高谈阔论的同道惨死在赤的枪下,心中不由萌生退意。 强势的赤加上暗处的控制力量,他们根本无能为力。 一名元婴修士见赤离自己尚远,待那古怪的力量消失身体重获自由之际,猛地转身全力向远处逃去! 然而他刚一回头就撞进一个银棕色的怀抱里。 惊恐地抬起头,迎接他的是一张长着雪白利牙和猩红舌头的血盆大口。 看着只剩下半颗头,身体还站在飞剑上的尸体,还活着的元婴修士们手足冰凉。 怪物又来了一个。 “留下吧,全部。” 长枪刺出,肉掌抬起,血肉横飞! 火焰和断壁残垣中,剩下的只有修士的惨嚎,死亡的气味在夜空下弥漫。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门!”空中只剩下大仁王一人,他暴怒地盯住赤,捂住撕裂的右臂,不顾一切地嘶吼道。 “你们,该死!”枪尖指着他的鼻子,赤的眸中只有无限的恨意。 “我是抓过你,却未伤害过你,从未想过要你性命,你却对我恩将仇报,灭我仁颂门满门!简直丧尽天良!”大仁王暴跳如雷,自知不可祈求赤饶恕的他,左手悄然小幅度一翻,一股充满爆发力的力量凝聚在指尖……消散…… 古怪的力量再次传来,秘法被打断,下一刻,左臂不翼而飞。 赤抖抖沾血的长枪,笑容狰狞:“恩?这个字从仁颂门人的口中说出来真是讽刺至极!” “我仁颂门秉持古风,人人习礼善乐,仁德之心天地共鉴,”大仁王用悲愤的目光望向天边,“只可惜我人,一辈子乐善好施,却落得如此下场,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你做出这等事,自有天道的惩罚等着你!” “天道!好一个天道!”赤仰天狂笑。 第二次听到这句话,她却只觉得可笑。 单亦皴曾经相信着天道,认为天道会给自己一个公正的答复,可那一天却致死都未能到来。 单亦皴的悲鸣,许许多多虚兽的悲鸣,万年来无数人的悲鸣,都未曾被所谓的“天道”听见,亦或是,听见了却装聋作哑。 “这个无能的天道,”赤停止了狂笑,双目发红地盯住大仁王的眼睛,嗜血的气息再次溢出,“我会撕碎它!” 0321 正确的选择【二更】 长枪扎进大仁王的眉心,仁颂门上空安静的下来。 储物袋落入手中,赤猛地将其撕开,透体冰凉的飞剑嗖的窜出,绕着赤不断地旋转,剑身不断发出叮叮的声响。 夜寒梭,回来了。 终于结束了…… 赤的眉角微微松弛:“好久不见,夜寒梭……” “呔!” 陡然,金属敲击般的声音打断赤的感慨,裹着浓烈的威压,悲痛之声传遍仁颂门:“吾儿!吾门!是谁灭吾仁颂门!滚出来!滚出来!吾要将你碎尸万段!” 不好! 赤和熊同时抬头,只见一个金黄的身影从天而降,磅礴的威压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锁定在两人身上,仿佛要将她们捏死! 化神修士! 仁颂门已经栖身中型门派,门中自然有化神修士坐镇。 来者号称仁皇,仁颂门长老,门派最强者,大小仁王的父亲,也是门派的实际掌控者。 赤微微皱了皱眉头,脸上却并非无惧色。 自从她做出灭掉仁颂门这个疯狂的决定之后,她就知道自己和仁皇必有一战。 仁皇加上大仁王小仁王及十数位元婴修士,赤战胜仁颂门的机会渺茫,但赤从鬼磨钱庄买了仁皇的行踪消息,故意避开了仁皇,赶在他返回门内之前将仁颂门人全部灭杀。 化神期修士,以赤等人的能力,还很难与之抗衡,赤准备暂避锋芒,按照原计划,她们本是要抢在仁皇回来前逃离,但仁皇已然出现,计划有变。 斗化神么……… 既然无法改变,那便战吧! 不等仁皇飞到面前,赤抢先冲上前去,左手手心是久违的冰寒触感,夜寒梭发出一声的铮鸣,寒光四溢,冰牙激射而出! 冰封冻牙! 湛蓝的光芒在天空中划出一道笔直的长线,仿佛要将途中的一切敌人都切成两半! “贱民!”仁皇怒不可遏,却也识得那冰牙厉害,左手腕上火焰纹路的腕甲亮起,半透明的狮虎盾牌将自己护在其中。 乒! 冰牙碎成无数冰花,盾牌抖动。 好凌厉的一击! 这非同寻常的见面礼让仁皇心中警铃大作,他仔细辨认袭击自己的那个女人,很快认出那个不要命的元婴修士正是他关注过的赤。 幽府之渊,艳王! 拥有独一无二特性——骨甲可以生长,得到这只奇特的虚兽曾经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但因为赤的身份太过特殊,他虽然心痒难忍,却不得不按耐下冲动,放弃捕捉占有这新奇的玩宠,谁能想到区区玩宠竟然将他付出无数心血的门派毁于一旦,现在还敢主动出手攻击他! 仁皇勃然大怒,相比之前,他心中更添屈辱之感。 区区畜牲——尔敢! 仁皇暴怒而起,飘渺的气息环绕在周身,脚下的书籍状飞行法宝受到这气息的鼓舞,对灵气的亲和性开始提高! 不好,是仙气! 赤的心跳漏了半拍,她竟然忘掉了这件重要的事情! 绝大部分修饰从金丹期开始修行对应的气息。 仙气,魔气,妖息,神息。 大多数修士对的气息在元婴期的时候将达到成熟,更何况化神修士,他们绝对能在实战中灵活作用气息,就像运用灵气一般! 仁皇方才所施展的正是仙气,仙气几乎对所有法术都有增益效果,他将仙气作用在飞行法宝上,难道…… 仁皇的身影一花。 赤来不及做出更多反应,左手握住夜寒梭向上一挑。 什么也来不及看清,她只觉有东西撞在夜寒梭上,剑刃偏了出去,只能下意识地用右手在胸前一挡,却迎来一股冲城撞车般的力道,自己的右手瞬间被弹回胸口,狠狠锤在自己身上。 赤除去被骨甲包裹的四肢,肉体并不算强韧,受此一击,喉咙一甜,身体不受控制地砸向地面! “赤!”熊同样什么也没看清,就看见赤撞在了地面,嘴角溢出丝丝血迹,救人心切的它不顾一切地抢上前去,双爪上金光流淌,爪子化成利刃挖向前方的影子。 嗖! 熊扑了个空,轻蔑的声音在身后想起:“蠢笨的贱畜也想伤我?” 好快! 熊大吃一惊,它抓向的竟然只是残影! 连赤也无法应付的速度高手,熊根本没有做出任何反制举动背后就已多出千百道撕裂的痕迹! 金蛟舞! 五阶法术势不可挡破开覆盖在熊皮表面的金甲,击碎土铠,撕裂熊厚重的皮毛眨眼的功夫就将熊的背染成了血红色。 皮开肉绽,熊惨嚎出声。 熊……不行,它对付速度型修士太劣势了,要保护它! 赤强撑着快散架的身体站起来。 醒神! 玄冰绞杀! 然而冰轮飞向天空,连赤的法术也打在空处。 仁皇冷笑一声,早听说赤的速度快,但是面对拥有仙气的化神修士,元婴期再快也有个限度。 成年的天罡龙熊无法驯服,早杀掉了事,至于赤,做出灭门这种大事,就算幽府之渊也护不得她了,只有将她签下契约,折磨一辈子,才能解他心头之恨! 不过,在此之前…… 仁皇的身影从原地消失,再次出现的时候手中多出一人一兽来! “龘!阿依穆!” 赤惊叫出声。 难怪仁皇能这么轻易地收拾她和熊,龘和阿依穆都被抓住用捆仙绳捆得结结实实,并且都受了不轻的伤,精神控制之法被强行打破,无法生效,仁皇的动作没有任何人能阻止! 姜还是老的辣,这个仁皇狡诈无比,修为远高于赤等人,回来看到仁颂门的惨状之后却没有立即现身,而是先找到在暗中操控精神网络的龘和阿依穆才动手! 这家伙,竟能眼睁睁地看着门人,看着子嗣被杀却保持绝对的冷静,直到万事俱备方才出手! 赤不得不承认,仁皇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面对未知的危险先切断其源头;可她也不得不震惊于仁皇的冷酷,为了保证胜利,他可以让自己的心变成坚硬的铁石,牺牲除自己之外的任何事物! “我就说这贱婢哪去了,原来是被艳王给劫了,”大仁王揪着阿依穆的蓝发,目光却瞥向精神萎靡的龘,“真有意思,原来艳王那就是孽畜的聚集地么?这只丑东西倒是个稀罕玩意。” 龘的身体太脆弱了,一碰就死,它的脖子被仁皇捏着,赤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不过艳王还真让我意外了一把,我还以为你来我仁颂门只为几十年前之辱,”仁皇的目光再次落在赤身上,“想不到,野畜竟会为了家畜铤而走险。” 赤的瞳孔猛地一缩,只见两名元婴虚兽一首一尾将一艘白玉舟御上空中,白玉舟上,站着的是密密麻麻的虚兽,足有数万人之多! 0322 如果 杀主取兽,这是赤能想到拯救仁颂门虚兽的唯一办法。 连四圣会的大人物都豢养虚兽,此事可以说是修真界约定俗成的规矩,想靠一张嘴说服仁颂门修士自觉解除契约根本不可能。 赤费尽心机吸引众人目光,以一挑十拖住众元婴,正是为了给同伴们制造机会去解放虚兽,然而她们所做的一切都变成了无用功。 虚兽们被重新抓住收入仁皇囊中,许多人脸色灰白。 最痛苦的莫过于触到的希望被人当面夺走。 只有一点赤想不明白,她早跟同伴们说好,解放虚兽后让他们赶紧分开逃走,看这架势,虚兽们肯定没有分散,这是怎么回事? 除了疑惑,更让赤感到心凉的是众虚兽最前方又是熟面孔。 苏晴! 看得出来,不知何时苏晴已经换了主人,难怪仁皇能轻易找到隐藏的龘和阿依穆,有这个探测虚兽的利器在手,仁皇自然无往不利,她的存在,竟然变成了虚兽们生存的阻碍。 只要苏晴存在,她的力量就必然被人觊觎,她一旦落入不轨者囊中,那对战战兢兢,时刻伪装的虚兽来说就是一场灾难! 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不该存在的生命么? 脑中的思绪太过分乱,坚定如赤也不免生出疑问,动摇起来。 “你送了我一份大礼,”仁皇注意到赤阴晴不定的神情,报复的快感传遍全身,“如今,我也准备送你一点好东西,本来它们全都要死的,不过我给你选择的机会,这只丑东西和这个贱婢,谁活?选一个吧!” 赤万万没想到,还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她和仁颂门的境况就反转了过来。 前一刻,她势不可挡,仁颂门人的死活只在一念之间;下一刻,她不敢动弹,同伴们的性命都掌控在仁颂门人的手中! 她以为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可事实却扇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境况? 赤尚未平静的心更加麻乱。 见赤面色难看,仁皇心中无比舒畅,双手的力道更重,龘和阿依穆均露出痛苦之色:“快说,否则……” 不……不……! 赤目眦欲裂,白牙将下唇咬出血来,柳星落、单亦皴……失去他们,她终于明白了什么叫撕心裂肺的疼痛,那种感觉,她再不想品尝一次。 现在,或许唯有…… “混蛋!你放手!”不等赤动作,斜刺里银棕色的毛球撞向仁皇。 仿佛早已猜到熊会这么做,仁皇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身后升起一柄开天大斧,斩下! “熊——!!!” 熊轰然倒地,笨重的身体将地面砸出一个大坑,深可见骨的伤口从肩头一直拉到腰肋,侧躺在地上抽搐。 心好像跳漏了半拍,赤不顾一切地抢到熊身前,扯出一只精致的小瓷瓶,将丹药倒入熊的嘴里:“熊!熊!快吃下去!” 上品还魂丹,这是赤身上最好,也是唯一的救命丹药,是在妖魔混道大比后得到的奖励。 熊艰难地咽下还魂丹,眼神却依旧逐渐涣散。 仁皇毫不留手的一击,将熊的骨头、内脏砍开……这样的伤势,即便是还魂丹也只是吊着一口气。 “赤,我好痛……”熊将爪子覆盖在赤的手背上,“我会不会……” “不会!不会!绝对不会!”赤死死按住熊的伤口,拼命将木灵气注入它体内,可血水仍旧不停地涌出,生气逐渐消退,死气蔓延。 “赤……”血顺着嘴角滑下,熊的爪子却抓得越来越近,傻傻地笑着,“嘻嘻,我好喜欢赤……” “我……” 话刚开头便再也说不下去。 双手被温热的血液覆盖,赤清晰地感受到熊的生命正在流逝,无情的死气悄然抬头,步步馋食着最后的希望。 灵气从未消耗得如此之快,可是赤却再也无法理智地去管控,双眼早已被泪水模糊,肩膀不住地颤抖。 无论出现什么状况,熊总是抱着最纯粹的喜爱,无条件地信赖着她,支持着她,即使难过、孤独,也默默承受,它为她受过无数的委屈,却从无一句怨言。 然后她带给它的又是什么呢? 诺言,始终未能兑现。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不知从何时开始,原本熟悉的世界突然变得陌生起来,赤认为自己已经了解的事情好像又变得从未真正了解过。 迷茫,无助,恐惧……还有——深深地悔恨。 柳星落,单亦皴,熊,仁皇手中的龘和阿依慕……当朋友,同伴,所爱的人被死亡的阴影笼罩…… 赤曾以为自己始终遵从内心做出的选择,即便最终的结果是输光一切,她也永远不会后悔,然而今日,她才知道她错了,她错得太离谱! 世界远比她想象的要深远,无数看不见的丝线将命运联系在一起,悄然缠绕纠葛着,只有当一切尘埃落定,蓦然回首,方才发觉结局已在次次不经意的擦肩中注定,留给人的仅有无限的遗憾和悔恨。 如果,在没日没夜训练的途中,她不是沉溺于变强的快乐而是多了解单柳二人的过去。 如果,第一次来到仁恩修真域,她不是事不关己而是想办法帮助妖魔混道夺回苏晴。 如果,听到路边修士谈论三十年前被灭族的家族,她没有离开而是上前细问。 如果,感到莫名心慌,她没有压下不安而是早日向鬼磨钱庄打探好友们的境况。 如果,单亦皴死后,她能更重视艳王的职责而不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带同伴杀上仁颂门。 如果…… 只可惜,世界上没有如果。 即便知道悔恨只是浪费时间,她也抑制不住地会去想如果一切都能重来该有多好。 脖颈后是锋芒毕露的开天斧,空中是冷言嘲讽的仁皇,然而赤却全然忘记了致命的威胁,她感觉世界变得空旷,四周的声音慢慢遥远,视线里只有熊透露着浓浓依恋的乌黑眼睛。 眼泪滴滴溅落在熊的毛皮上,最后的灵气泯灭在死气的汪洋中。 “赤……好喜欢你……” 熊吃吃地笑着,虚弱的声音饱含着不舍,眼中的光华渐渐褪去,爪子悄然滑下…… “熊!熊!不——!!!” 眼泪像决堤的洪水般夺眶而出,赤像疯了一样拼命驱赶缠满熊身体的死气。 龘呆呆地看着下方的一切,全然忘记了脖颈的疼痛。 泪水无声地从阿依慕白净的脸颊上滑下,沾湿了瀑布般的蓝发。 朝夕相处几十年的伙伴,那个纯真又温暖的毛球,就这样轻易地离开了? 它们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 仁皇冷笑着,正待开口,却突然感觉有些不对。 渐渐的,所有人都感觉到不对,仁皇的虚兽,丧主的虚兽,左右顾盼。 微曦的晨光中,点点红雾不知何时弥散在了空中,暗红的余烬从空中飘落,凄然之中,又给天空和大地染上了蒙蒙的血色。 0323 怪物【二更】 这是什么东西? 仁皇脸色微变。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东西,有形却无质,如果闭上眼睛,他完全无法感知这些红雾和余烬的存在,却偏偏感到没由来的心悸。 他警惕地检查破碎不堪的仁颂门,目光最终定格在赤的身上。 心陡然狂跳,瞳孔一缩,从这个陷入疯狂的女人身上,他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 说不上哪里不对,仁皇却很肯定红雾余烬和赤有关。 这个赤身上,恐怕掩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想拿赤签契约,却不想因为莫名其妙的理由被干掉。 无需多想,仁皇果断地指挥开天斧朝赤的脖颈砍下! 当! 碰撞! 赤被砸得猛摔在熊身上,然而仁皇预期中的身首分离却没有出现。 仁皇大感不妙,加大灵气输出,可开天斧却依旧无法前进分毫。 赤四肢死死撑住地面,明明没有丝毫灵气,却抵抗住开天斧的力量一点点地站了起来! 这不可能! 仁皇慌了,再一次将灵气输入量增加到最大! 巨大的灵气让开天斧迸发出灿烂的光辉,它猛地抬起头,以力劈华山之力轰然砸下! 砰!!! 惊天巨响,黄风乱舞,沙尘飞扬,大地向四面八方皲裂开,原本就被破坏的屋舍再次坍塌! 这下应该…… 然而,当烟尘散去,开天斧下一个人影单膝跪地! “这不可能!”仁皇惊叫出声。 开天斧锋利的斧刃下,一双暗红色的手臂成叉状将其架住,再往下看,是被灵气撕扯得破破烂烂的法衣,法衣里显现出的是铠甲般的骨甲,骨甲上生长着锐利的倒刺,透出法衣倒竖在外面,让人心生畏惧。 除了头部,赤的骨甲已经覆盖全身! 这是什么怪物啊……从来没听说过有虚兽能这样! 仁皇震惊地盯着那个陌生的东西——她到底是什么东西? 赤缓缓抬起头。 在场的所有人均是倒吸一口凉气。 那是一双暴怒嗜血的眼睛,瞳孔猩红,眼球上遍布着森然的血丝。 虽然她只盯住仁皇一人,却让所有人都惶惶不安,那种感觉,就好像被无数饿狼包围一般! 红雾越来越浓了,人们惊恐之余,还发现熊的周围红雾的浓郁程度超乎寻常,它被红雾包裹成了蝉蛹,几乎看不见它的身形,这是做什么?这可怕的红雾不像是有治疗效果啊? “你……畜生,你不是人!”仁皇的手有些颤抖。 然而赤像听不懂一般,从她眼中除了狂暴的杀戮欲,仁皇再找不见其它东西。 面对一个元婴修士,仁皇第一次感到深深的恐惧。 他立刻想要将人质挡在前方,双手灵气却没由来地一滞,在一瞬间,手好像不属于自己了一样,龘和阿依慕抓住机会从他手中脱出! 糟了! 仁皇大急。 龘和阿依慕不只是人质,他抓它们更是因为这两畜生拥有古怪的本事,让他们逃了,对他极其不利! 没给他任何回身对付龘和阿依慕的时间,赤仰天发出一声好似苍茫古兽的长嚎,冰凉的夜寒梭嗖地钻入她的手心,剑身上顿时散发出道道血光,从剑柄开始,血管似的红色细丝飞快地蔓延致整个剑身,寒气之中夹杂上了摄人心魄的煞气,澎湃的灵气从夜寒梭中流出,钻进赤的体内。 法宝竟然反哺持有者,这种事情闻所未闻! 带起千万虚影,夜寒梭在空中划出无数道红白色的弧线,。 好快! 仁皇哪里想得到赤的速度会陡然变得如此之快,他想取出防御法宝,却已是来不及,只能全力催动法衣。 乒乒乓乓! 冰刃不间断地落在护罩上,护罩摇摇欲坠,仁皇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 龘和阿依慕一边远离战团,一边动作。 阿依慕口型不断变动,人耳不可闻的音波朝战场中央荡去,龘凝神屏息,不断寻找空隙拖拽仁皇的魂魄。 明处有赤狂风暴雨般的进攻,暗处是龘和阿依慕的精神牵制,仁皇的修为再高,也像坠入泥潭一般,行动极其困难,越用力,却是陷得越深,他甚至连储物戒指中的法宝也没时间去取! 仁皇咬牙切齿,对这群低贱的畜生恨之入骨,只恨自己方才贪恋掌控他人的感觉,没有先把龘和阿依慕先弄死。 弄死,等等! 仁皇心思一动,身后立刻有一道影子不顾一切地向地面扑去! 目之所及全被血色染红,赤却没有错过那个身影。 是元婴期的虚兽,仁皇的奴隶,他正向熊攻过去! “吼!”赤愤怒地咆哮,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熊,即便那个人是她想要拯救的虚兽! 剑锋猛转,白虎噬心玉佩发出灿烂的光芒! 白虎天裂斩! 毫无保留的破空斩击,虚兽瞬间被拦腰斩成两段! 赤飞快地回身攻向仁皇,却还是慢了一步。 仁皇乘机一股脑地将储物戒指中的好东西全部取出,一颗电光缠绕的圆球从指间弹出,再次射向熊! 大雷光玉! 根本无需细想,这一定是和震天雷类似的法宝,让其在熊周围爆炸,后果不堪设想! 赤只能再次回身去救。 仁皇眼中闪过轻蔑的光芒,却转身向龘和阿依慕扑了过去! 赤有坚如磐石的骨甲,他一时半会儿攻不下来,必须先断其羽翼! 龘和阿依慕哪里肯乖乖就范,拼命后撤,可是又是三道身影脱出,三只元婴期虚兽挡在了它们身后! 龘匆匆望了阿依慕一眼,得到她坚定的眼神,小爪子在身前一合,灵气冲脉,血气翻涌,一口精血喷在爪子上! 阿依慕鼓起全身灵气将龘囊括其中,咬破食指,用血在灵气囊上飞速书写出从未见过的文字。 仁皇眼角一跳。 这两个家伙一定有什么可怕的招数,可它们的古怪力量要怎么防,他心里一点底也没有。 说时迟那时快,以龘为中心,看不见的力量骤然爆炸! 仁皇和他的三只虚兽只觉一股大力锤在胸口上! 仁皇只觉心神震荡,经脉紊乱,脸上涌起不正常的潮红,七窍流出血来;虚兽们灵气逆流,体内犹如狂风过境,五脏六腑全部乱成一团,多处大出血,失去再战之力! 再看龘和阿依慕也好不到哪去,龘动用大量精血,实力短时间大幅度倒退,几乎从空中跌下,阿依慕还保持着清醒,可也精神萎靡,再加上修为低微,除了扶住龘,也无力再战。 仁皇强撑着疼痛欲裂的脑袋,歹毒地盯住龘和阿依慕。 两个卑微的畜生,低贱的狗东西,竟敢伤他至此,他一定要将它们挫骨扬灰! 他抬起右手,眼角却又是一跳,立刻弃了龘阿回身格挡! 血轮和战斧撞在一起,冰花四溅! 龘和阿依慕无法支撑,想要先躲起来,却突见又是两道影子冲了过来! 仁皇竟然还有虚兽奴隶! 方才打得激烈,全然忘记了仁皇手里还有两个虚兽,他们操控白玉舟,将被赤等人救出来的虚兽困在其中,此时仁皇终于忍不住,也顾不上那些死了主人的虚兽会逃跑,命这二人动手来对付龘和阿依慕! 虚兽跑了可以再抓,龘和阿依慕拥有看不透的恐怖力量,如果让它们跑了,必然后患无穷! 精神受到反噬的龘和阿依慕根本无法对付两名元婴修士;赤没有精神网相助,也陷入了苦战,胜利的天平再次朝仁皇的一边倾斜! 0324 前兆 阿依慕扶着龘撤下钻入残垣断壁中躲避,两名健壮的元婴虚兽霎时就追到了废墟顶上,双手亮起,四阶法术蓄势待发!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两道飞快的风刃从侧边窜出! 两名元婴虚兽措不及防,手顿时被打得一偏,法术轰在别处! “兄弟姐妹们!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想要自由,想活得有尊严的跟我来!我们跟他们拼了!”两名金丹虚兽率先从白玉舟上跳下,一边高呼一边向元婴虚兽冲去。 失去控制者的法宝船上的众多虚兽呼喊着跳了下来,有的站在地面用法术轰击,有的推开石块捡起还算完整的法宝向两名元婴修士奋勇地攻了过来! 两名虚兽虽然修为高,却也只是普通人而已,哪能像赤那样大范围地精准击杀?立刻被拖入人民战争的汪洋无法自拔。 虽然双方均是命运可叹的虚兽,但此时也容不得谁去心疼对方,因为他们已经站在了对立面,除非仁皇立刻死掉,否则双方的下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金丹虚兽们不要命地围堵,筑基虚兽铺天盖地的法术骚扰,炼气虚兽太弱了,便四处寻找废墟下留存的法宝丹药给前辈们递过去。 “混账东西!”仁皇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他没想到这些一向懦弱的虚兽竟然会在这个时候豁出去,他当然想把这些蝼蚁们通通踩死,但赤却不知得了什么机缘,陡然变得厉害非常,虽然此时是他占了上风,却也不敢大意,不然一步错步步错,会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仁皇到底是化神修士,他很快镇定下来,现在的他手上的法宝非常之多,对付赤绰绰有余,只要稳住,一点点扩大优势,笑到最后的一定是他,更何况…… 仁皇阴冷一笑,开天斧错过赤再次向熊砸去! 赤和仁皇的打斗完全是另一个层面的战斗,光是溢出的余波就能把普通人撕得粉碎,所以根本没人敢接近战团,被红雾包裹的熊依旧停留在原地。 赤不敢大意,熊生死不知,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做法到底能不能将它从死亡线上拖回来,但是就算希望只有一丝一毫,她也不愿意放弃。 熊在她心中的地位无可替代! 赤飞速回身救援。 然而此时仁皇已经和之前不同,没有龘和阿依慕让人防不胜防的骚扰,他的攻击收发自如,成功将赤逼到熊身边后,法宝法术像大雨般倾盆而下。 赤再勇猛,在绝对力量的压制下,也只能疲于奔命。 仁皇嘴角渐渐勾起笑容,从一开始的劣势,到推动平衡,再到现在的稳操胜券,他将修为和法宝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赤在他的战术下毫无还手的机会。 “真是愚蠢,为了一只死定的畜生,竟然搭上自己!”仁皇游刃有余,心情颇佳,但随着太阳的东升,仁颂门的惨状愈发清晰地展现在他眼前,原本充满书卷气的门派静地,不过一两个时辰的功夫,就被人摧毁殆尽。 虽然修为越高,对生死越是见惯,但到底是祖上传下来的宝地,连自己的儿子和徒子徒孙都葬送在这里,只留下一群泼皮孽畜反抗自己,仁皇越想越恼怒,下手越发地狠了,表情也狰狞起来。 “没用的,萤虫之光岂敢与皓月争辉!”仁皇歹毒地盯着赤,“像你这种垃圾若不是运气好有幽府之渊的名头罩着,早不知被人切碎摩擦成渣了!” 赤对仁皇的贬斥没有反唇相讥,全力地抵挡着仁皇的攻击,然而仁皇老辣无比,绵延的攻击丝毫不露破绽,赤始终只能疲于应付。 “愚蠢,自负,你以为就凭你一个就能救得了全天下的畜生?我告诉你,别说你一个小小的元婴,就算你是大乘,敢忤逆天道,那也是死路一条!你莫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你的前代那个贱人是怎么死的吧?”无法满足于手头的压制,仁皇禁不住辱骂了起来。 灭门死仇,什么德行,什么谨言,根本无需顾忌。 “出身低贱的东西,让你们修行,给你们机会你们就该感恩戴德,以死相报,竟然还敢弑主杀人,真是罪该万死,应该抽筋扒皮,戳骨扬灰,为后古所唾,就算我饶了你,天道也不会放过你!这个世界没有孽畜的生存余地,你的下场,就和那个姓单的畜生一样,就和这头狗熊一样!” 赤猛地昂起头,火焰在瞳孔中跳动,嘴角裂开暴怒的缝隙。 肆意飘散的雾气和余烬陡然凝滞,仿佛时间停止了一般,只可惜在纷乱的战场上几乎无人发觉。 废墟后方,阿依慕扶着龘小心地往赤的附近挪动。 赤陷入苦战,唯有它们能给她一些支援。 突然,两人的心同时狂跳。 它们对视了一眼,均从对方眼睛深处看到了深深的不安。 “这些红雾……”龘艰难地开口。 阿依慕紧张地盯着雾气,不祥的预感从心中升起。 远在数百万里外,一个精致的透明方盒中安静地悬浮着小小的黑色玉牌,几位大能站在方盒旁,神色焦虑地低声讨论着什么。 突然,黑色玉牌上,鲜红的艳字上散发出血一般的猩红光芒,与此同时,玉牌剧烈地抖动起来! “这么回事?”几个大能紧张地围上来,手上法诀变换,方盒中立刻亮起无数五色丝线,将玉牌层层缠绕。 然而玉牌不但没有停止抖动,反而剧烈地挣扎起来,凶厉的气息不断波动,玉盒没有起到丝毫妨碍作用,被这气息轻易穿透! 大能们纷纷变了颜色。 这是什么气息,竟然连他们也感到丝丝惶恐! “压制住它!”大能们纷纷出手,禁制阵法齐出,拼命压制小小的令牌。 仁颂门上空,红雾和余烬经历短暂的凝滞,陡然向赤压去! 大片的红色在眨眼间消失殆尽,尽数钻进赤的体内! 一股苍茫古朴的气息从赤身上传来,红色的骨甲上墨色渐浓,黑色的花纹绣满胸背,眼睛的色泽越来越暗,最终只剩下瞳孔成幽暗的暗红色,整个眼白变得一片漆黑。 “你……你是什么东西……” 仁皇的攻势停下了,阿依慕止步了,龘不动了,所有死斗的虚兽都呆住了,他们只觉浑身发冷,四肢抑制不住颤抖,双膝发软,只想跪下臣服。 这已经不是虚兽的领域,也不是人的领域了。 赤露出雪白的牙齿,双目中只剩下最纯粹的杀意。 “死——!” 0325 绝望【二更】 精神世界里,有锁链碎裂,解放的第四块虚幻的玉牌放射出灿烂的光芒。 赤抬起脚。 所有人眼前一花! 仁皇惊惧地抬起手腕! 唰! 护腕爆开,仁皇的手腕上多出一条半寸长宽的裂痕,中间的血肉被尽数冰冻! 好可怕的速度! 仁皇惊惧万分,可看着惨烈的仁颂门,极度的愤怒和伤痛再次让他鼓起勇气。 他张嘴喷出一颗金色的小圆球。 这是他的保命法宝,却不想,竟然在自己门派里用上了。 那金色小球一出,立刻迸发出万丈光辉,方圆千丈之内,古体梵文逐渐在空中凝聚,浓重的压力从天而降,连灵气也被不断向体内压缩,难以释放。 这竟是一件古代佛修镇压魔物的佛宝! 有这样的宝物,难怪能保仁颂门万年屹立不倒! 镇魔佛珠一出,仁皇立刻感觉自己惧意大减,豪气开口:“你这邪物……” 然而回应他的是一击白光斩击! 好沉! 仁皇慌忙抵挡,却依旧被那道斩击震得后退数步。 怎么可能? 她怎么可能不受佛珠影响? 仁皇无比震惊,赤却不会等他,双手持剑,又是一道白虎天裂斩! 砰! 斩击狠狠落在仁皇的金盾上,在金盾表面刮出一道长长的划痕! 这不可能! 她的攻击怎么变强了? 仁皇更加慌乱。 砰! 第三道斩击又至! 仁皇哪里还敢托大,全力抵挡,金盾上却又多了一道更深的痕迹! 挡不住!挡不住! 仁皇惊恐地后退,赤的攻击又至! 慌乱抵挡,仁皇的目光又一次停在了被红雾包裹的熊身上。 心思电转,仁皇准备故技重施。 他一手运起灵气支撑在金盾上,另一只手藏在盾牌后,却拿出一把小梭暗暗对准了不省人事的熊。 当! 盾牌上传来一股大力! 就是现在,仁皇眼睛猛地一睁,小梭就要脱手而出,却就在刹那之间,剧烈的疼痛从手背上传来! “啊!”仁皇一声惨叫,手背上多了一个血洞,正潸潸向外冒着血,而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等他细想,盾牌上再次传来重击,金属相撞的声音让他耳朵乱鸣不已,但他却来不及修复耳朵,因为他从盾牌的背面看到了丝丝裂纹。 “停下……赤……”废墟中,龘望着赤,眼中透露出的不是庆幸,而是担忧和伤感。 如果仁皇还有精力查看四周,他一定会发现周围早已没有任何人飞行,甚至连站着的人也寥寥无几,许多人抱着双臂跪在地上,低着头,浑身颤抖不止,连两个元婴虚兽也像丢了魂一般跌坐在地上。 造成这一切的,正是赤。 此时的赤和过去判若两人,凶厉的杀气遍布全身,血红的雾气缠绕在骨甲上,她的眼中看不到爱,看不到恨,唯有嗜血的欲念。 那红色的雾气是什么,没有人知道。 惊鸿。 赤瞬间从原地消失。 仁皇惊诧转头,使出开天斧斩下,砍中的却只是虚影。 赤早已闪在他身后! 他又赶紧向身后射出飞剑,却依旧打在空出。 赤的身影如梦魇般在仁皇周围缭绕,被龘和阿依慕损伤的头愈发疼了起来,让他根本无法专心应对。 太快了,太可怕了! 我,逃不掉…… 这就是绝望的滋味吗? 仁皇突然想起自己的第一只虚兽奴隶,那是一只从外面抓来的高天赋虚兽,虚兽从来没有伤害过他,只一心想要逃走。 有逃跑心思的畜生,若是遇到灾难很可能临阵脱逃,聪明的仁皇只喜欢像狗一样忠诚的奴隶,对这些成年后被捉来的虚兽不屑一顾。 或许是时候换一只虚兽了? 于是有一天他故作大方,解开契约告诉虚兽自己决定放走它,那虚兽见他是个温文尔雅的书生,又一副真诚的表情,便感恩戴德地离开了。 然而少年仁皇只是微微一笑,换上委屈的神色找到父亲。 当盛怒的父亲将那虚兽抓回来按在少年仁皇面前,数落虚兽那些贪婪、恶毒、奸诈莫须有罪名的时候,他看到虚兽脸上呈现出的震惊竟然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快感。 像皇帝一般掌控平民已经无法满足他了,毕竟在这个时代,就算是皇帝,杀死子民也须师出有名。 那就只好委屈一些,掌控掌控奴隶的命运了。 父亲对那只虚兽进行了惨绝人寰的严刑拷打,虚兽也从起初的努力分辩,变成了破口大骂,最终连声音也发不出,眼中只剩下心如死灰的神情。 那就是绝望啊。 绝望,那种感觉到底是怎样呢? 从未体会过绝望仁皇像是发现了新玩具,他开始驯养更多虚兽,除了那些从小在门派耳濡目染,认为自己天生贱命的虚兽,不断变着法子收拾外来的虚兽,还时常前去惩戒场观看虚兽受刑。 面若死灰,这种神情真是有趣呢,不过很可惜,我是体会不到了。 一路顺风顺水的仁皇甚至有些遗憾。 直至今日,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浸入他的内心。 这种感觉说是惶恐,却又有一种认定的确信;说是憎恨,却又有些许浅浅的自嘲。 绝望,大概就是另一种认命吧…… 但是…… 死也不能一个人死,不是吗? 仁皇抬起扭曲的脸,斧、梭、剑三件法宝上亮起最耀眼的光辉。 死,也要用最绚丽的方式去死! 仁皇死灰般的眼睛里,燃起了火光,不过这火光却好似将要燃尽的柴堆。 三件法宝,指向了熊。 你杀了我没关系,我也要毁掉你最爱护的东西,让你一辈子活在痛苦之中! 浑身灵气毫无保留地涌向法宝,仁皇露出扭曲的笑容俯冲而下! 然而下一刻,他却感觉到刺骨的冰寒,余光中,一团雪白的火焰在空中燃烧、跳动。 寒武冰封,天地凝霜! 这样就想拦住我? 不顾身体被冰雪侵袭,仁皇早已置生死与度外,他的眼里只有熊! 杀了它! 他操控着法宝,想要将熊捣成灰烬。 三把法宝扑向前,在仁皇不遗余力的催动下,速度却越来越慢。 霜冻之中,他看见红色的雾气夹杂其中。 你这个怪物! 不知为何,仁皇居然觉得心绪平静,坦然地接受了这个事实,不过,他要杀的不是赤而是熊,只要捣碎赤的支柱,他在九泉之下,就可以安心了。 身体被彻骨寒冰侵袭,仁皇已经感觉不到手足,他只睁大眼睛死死地盯着法宝,快了,快到了,杀死它! 然而就在法宝破开红雾刺进熊身体的前一刻,它们都停了下来。 怎么可能! 仁皇的胡须上遍布着白霜,他想叫,失去知觉的嘴唇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只看见一个小小的黄色身影站在熊身上,两只翅膀展开,像展翅的仙鹤一般优雅地挡在了法宝前面。 彻底的冰封,再无任何希望。 仁皇呆呆地看着那只独脚的鸟儿,带着深深的失落感,瞳孔中的怒焰渐渐熄灭。 0326 隔阂 浑冥修真域,第三妖门矩妖门。 “所以这就是掌门师叔不愿派人去围剿邪修的原因么?”高云星坐在客席上,目光灼灼地盯着大殿上正襟危坐美妇。 美妇眼中蔑色划过:“哦?这么说,高师侄是来找我问罪的咯?” “师侄不敢,”高云星一如既往地稳重,真诚地摇摇头,惋惜道,“只是可惜,若矩妖门出手,邪修必然不会死在赤的手中,师侄感到有些遗憾呢。” 美妇朱唇轻启,正要再说什么,突然门口闯进一人,高叫道:“掌门师姐……” 话音未落,他就看见了端坐在侧的高云星,脸色浮现出尴尬之色,干咳一声:“哦,高师侄也在啊,让你见笑了。” 高云星起身向男子问好,复而问道:“师叔何事如此匆忙?” 男子看向美妇。 美妇宽宏地笑道:“我们矩妖门本和神耀门、魔龙门、天奕门交好,只是这些年内务繁忙走动少了。高师侄又不是外人,师弟但说无妨。” 见美妇如此说,男子只能说道:“仁颂门被灭了。” “仁颂门?不是吧?”美妇讶然,但是高云星仍旧从她眼中读出一丝隐隐的喜悦。 嘴上无言,高云星只能在心下暗自叹息。 果然如他所想,自从虚兽出现,矩妖门就开始和神耀、魔龙、天奕三门渐行渐远,甚至可以说,整个修真界的妖修势力都和另外三家生出不可言明的隔阂来。 仙神魔三家默许了虚兽奴隶的存在,这使妖修势力感到极其不满,却又无可奈何。 就算在四圣会中,对于一些决议,双方也是貌合神离。 仁颂门这类“虚兽奴隶厂”的存在,妖修是非常反感的,这一次铲除邪修任务明明是矩妖门向四圣会提交的,可矩妖门却未派一人参与围剿就可以说明问题。 矩妖门,这是在向四圣会示威么? 高云星不喜欢矩妖门因私废公的做法,但若换位思考,他也不愿意便宜了自己厌恶的门派。 仁颂门被灭,矩妖门的人指不定还要私下庆祝呢。 “是哪个势力这么大手笔?”美妇飞快恢复了仪态,关切地追问。 “幽府之渊,赤。”男子说道。 “什么!”美妇这次就是纯粹的惊讶了,“赤?她刚入元婴期没多久吧?手下人手也稀少,还多是未开灵智的野兽;仁颂门里有化神中期仁皇坐镇,还有许多元婴修士,她怎么做到的?” 男子为难道:“这个还不清楚,但挑头的肯定是赤。” “没有其它域的人帮忙?”美妇提出一种可能。 “据那些逃出来的虚兽说,是没有的。”男子笃定道。 美妇疑惑:“逃出来的虚兽?” “嗯,目前还完全不清楚赤这么做的原因,但她的确解放了仁颂门大部分被签契约的虚兽。”男子无奈地摊了摊手。 十根玉指悄然捏紧,美妇沉默了。 解放虚兽么。 高云星没有多言,但知晓事情来龙去脉的他心底却无比透亮。 赤的做法到底是对是错?他不想评论。 四圣会,天圣山。 咚咚。 “进来。”威严的男声。 “大人。”来人恭敬地行礼。 “什么事?” 虽然背对着他,来人依旧不敢失了礼数:“仁颂门被灭了。” “哼,那种垃圾门派,怎么到现在才灭?谁干的?”说起仁颂门,男子很是不屑。 “幽府之渊,艳王。” “哦?这可真是巧呢,”男子的声音有些讽刺,“他们不是一直找不到分化幽府之渊,将四王各个击破的机会吗?现在不正是个好由头,赶快派人围剿艳王,幽府之渊也不好说什么。” 然而来人却摇摇头:“上头暂时还没有出兵决议。” “奇了怪了,”男子十分诧异,“这么好的机会,罪名也是送上门的,居然不动手?他们在怕什么?” “赤解放了仁颂门所有的虚兽,人数恐怕有上万之多。”来人有些兴奋。 男子默然。 来人也不着急,耐心地等待着。 “这家伙倒也狡猾,”男子冷哼一声,“就算是老夫,也不想追究此事了。” “还有一物,现在坊市里广为流传,”来人微笑着双手奉上一物,“请大人过目。” “留影符?什么东西?”男子随手激活留影符。 当影像出现后,男子额头上青筋暴起。 …… “快来买啊,最新一版的影像资料!” “我要我要,给我一份!” “老板你这儿还有事件说明没?两个一起打包给我……喂!我都买两个了,给我便宜一块红玉呗?” “我要三份,给我装一下,分开装。” …… 吵吵嚷嚷的街道上,陈立锦拿着一捆刚买的玉简,拧眉思索,引来路人频频回头。 不少人蠢蠢欲动,想主动搭讪,为这位美人分忧解难。 “立锦。”身后传来熟悉的音色,陈立锦略显慌张,想把玉简塞进储物袋里,却一不小心落在了地上。 来人的脚步停在了她身边,俯身将玉简捡了起来:“给,这是什么?” “唔,”陈立锦俏脸发红,“我也不清楚,只听那边吆喝,抢的人又多,就买下来了。” “我可以看看吗?”来人问道。 “当然。”陈立锦收拾了情绪,点点头。 来人将几块玉简的名字迅速浏览一遍,眉头微蹙:“回去吧。” “嗯。”陈立锦应了一声,和来人一起走了。 路边一男用手肘撞了撞旁边的男子:“大牛,你不是说要豁出去搭讪美女吗?” “呸!”被称作大牛的男子狠狠喷了他一脸唾沫,“你想害死我啊!没看圣侍大人在旁边吗!” 不理会身后的风言风语,穆潇冷和陈立锦一同回到四圣会的客栈中,重新取出刚买的玉简。 这几块玉简上用神秘的口吻写着“秘幸”“背后的故事”之类的文字,一看就是稗官野史,换做是平时,穆潇冷绝对对此不屑一顾,但此时,她却忍不住好奇,因为在玉简上,她竟然看到了“艳王”二字。 要知道直到不久前人们对幽府之渊的认识还停留在“极恶”上,人人避之如蛇蝎,没几个人敢从容提起他们的名字。 然而现在竟然有书店敢明目张胆地将“艳王”二字刻印在玉简上,是谁他们的勇气?穆潇冷颇为好奇。 稍微了解一下赤的境况也不错,穆潇冷打开了玉简。 0327 阳谋【二更】 一目十行地浏览过后,穆潇冷暗暗心惊。 仁颂门,她记得是一个依附于四圣会门派,会为四圣会的长老提供资质上乘的虚兽。 人们提起赤时说的都是她艳王的身份,几乎没人关注赤是人还是虚兽,而四圣会长老的买卖穆潇冷又管不着,所以穆潇冷一向不太关注虚兽的是非;相反,她听说仁颂门这个门派保留古风,人人知书达理,严于律己,是个不可多得的礼乐大派,这方面比天奕门还做得好得多。 这样一个门派穆潇冷对它很难产生恶感,然而这个门派却被赤给灭门了,原因是虚兽。 陈立锦购买的玉简并不是史料,它只是整合了目前流出的断断续续的报道,对之加以分析,最终整合成作者认为接近事实的故事而已。 玉简的作者还十分贴心地一段段标注出哪些是他的分析,哪些是真实情报,情报来源是什么,认真的态度让人无可指摘。 只是玉简中所描述的那些将虚兽当牲口虐待的故事,仁颂门要求地界上所有人家交出虚兽婴儿的事情,穆潇冷完全无法想象,也不愿相信,可赤的做法,又昭示着此事很可能真实。 穆潇冷放回玉简,她不想因为疑虑乱了方寸,选择折中的方式来理解或许比较好——这些故事是曲解的,赤灭掉仁颂门别有原因。 “潇冷,要不要看看这个?”陈立锦取出被层层包裹保护的留影符,拿在手上晃了晃。 她没敢说正是因为好奇那些人为什么争抢这留影符才买了一大堆玉简。 现在穆潇冷已经进阶元婴,而陈立锦则落后在金丹后期,照理来说,陈立锦应该叫穆潇冷前辈,但是两人关系不错,就互相称呼名字了。 穆潇冷虽然怀疑这堆东西的真实性,但陈立锦想看,她也不会拒绝,便点头同意。 陈立锦好奇地激活留影符。 影像投射在墙上,原来是一座平和的城市。 整齐的街道上人群来来往往,但每个人都走得稳重拘谨,生怕撞到他人。 穆潇冷暗暗点头,充满秩序的城市,不错。 留影符开始向前移动,当移动到一块大玉牌前时,留影符转了向。 大颂怀仁城地图。 穆潇冷心里咯哒一声,只见地图迅速拉近,地图中心仁颂门三个大字十分显眼,然后焦点再次变动,转向了地图的边缘。 惩戒场。 留影符中的影像重新变成街道,拿着留影符的人显然在快速移动,很快,它来到一个被高高围墙围住的地方,抬头望向大门上方的匾额,那里用正楷书写着三个大字——惩戒场。 没由来的,穆潇冷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 拿留影符的人可没有给观众调整心态的时间,它大踏步走进了惩戒场。 斑驳的血迹,条条鞭痕,染上血污的刑具……惩戒场的景象和外面平和的街道就像两个世界,简直让人难以相信这是同一个城市! 穆潇冷下意识地一拍木桌,她开始怀疑这段影像是不是拼接而成。 然而拿着留影符的人似乎早已料到她的想法,立刻转过身来。 透过大门,穆潇冷再次看见墙外和睦的景象,还能看见来来往往进出惩戒场的路人。 不等穆潇冷回过味来,拿着留影符的人跟随着一队父子转向,抬眼…… 顿时,穆潇冷和陈立锦的脸色都是一变。 滴血的尸体、随风摇摆的干尸,高高悬挂在墙头上,像商品一样被下方的人们指指点点。 那个录制留影符的人似乎还不满足,走上前去,一个个近看那些凄惨的裸尸,将每具尸体的惨状尽皆记录下来…… 啪。 一声轻响,影像消失。 “抱歉……”陈立锦的手离开留影符,显然是看不下去了。 房间里陷入了沉默。 穆潇冷好不容易从大颂怀仁城惩戒场内外的反差中回过神来。 仁义之名远扬的仁颂门竟然在自己的地盘上做这种事?就算是邪修也只敢偷偷摸摸地杀人,这些人不但跑到光天化日之下行暴虐之举,还像荣耀一般摆在显眼的位置供人观看?难道他们真的打心眼里认为自己做得很对吗? 除了反感和愤怒,她又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味。 到底是谁,为了什么目的录制了这段影像? 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个录制影像的人为什么之前不将影像流传出来,而非要在赤灭了仁颂门这件大事后放出? 难道是……关注度? 想到这里,穆潇冷陡然明白过来,那个发布影像的人一定是为了关注度! 仁颂门虽然有点名气,但放在中央大陆甚至整个修真界就不够看了,他们干了什么事情别人根本不感兴趣,之前要是发布这种影像,不但不能引起巨大的反响,还可能被四圣会查封。 而借着赤灭仁颂门的巨大影响力,这一次四圣会是怎么也没法掩盖了,要提赤灭门,就必须提到仁颂门,人们会不遗余力地挖掘真相,就算四圣会想掩盖也做不到。 恐怕不久后仁颂门事件就会变得人尽皆知,人们不仅会控诉仁颂门的罪行,还会牵扯到那些从仁颂门得到虚兽的长老们,妖修们平日里压抑的愤怒,也会集中爆发。 令人恐惧的幽府之渊,这一次俨然成为了妖修的英雄,将整个妖修群体都拉到了自己那边。 四圣会费了千年时间才塑造成功的“极恶”形象,在此刻变得摇摇欲坠。 真是一步好棋! 就算是站在敌对的位置上,穆潇冷也不得不赞扬对方的英明。 这是真真正正的阳谋,没有耍任何阴招。 只是以赤的性子,哪里想得到事先留好留影符来制造舆论? 穆潇冷曾和赤聊起过她的经历,对单亦皴和柳星落两人的名字有所耳闻,知道这两人对赤来说是十分重要的朋友。 赤怎么可能把自己好友一丝不挂的尸体放到留影符里让它广泛流传、被人观看的,况且赤灭仁颂门几乎没有任何预兆,恐怕她的此次行动是被连续的事件不断激怒所致,心乱如麻的赤脑子里除了报仇怕是什么都不剩下了,哪里想得到又是留证据,又是影射四圣会的。 丢出影像的另有其人。 这个人是谁呢? 恐怕只有从哪些逃离仁恩修真界地界的虚兽口中得知了。 赤身边人手太少,无法保护这么多虚兽逃往各妖修地界,况且她刚搞完大事就销声匿迹,还没有哪个地方传出发现赤的情报。 保护、转移虚兽的那个人,很可能和散播留影符的人是同一个。 有了头绪,穆潇冷准备查下去。 对四圣会不利的人,她必须知道它到底是谁,它的真正目的又是什么。 不过现在有一件事可以肯定,虚**易的黑暗面,绝对包不住了。 0328 风起云涌 果不其然,没过几天,大街小巷中到处都是谈论“仁颂门事件”的人,各个版本的留影符在民间疯传,拍摄者从不同角度、时间,对大颂怀仁城进行了拍摄,甚至还有语音版,连路人的话都录了进去,证据确凿到根本无法辩驳。 除此之外,还爆出一些仁颂门人不光彩的影像,比如小仁王当众殴打他的虚兽侍女。 太卑鄙了,太可恶了! 许多人,特别是妖修,看得怒恨交加,就算仁颂门没被摧毁,恐怕这些天也会被修士们的口水淹没。 仁颂门已灭,大颂怀仁城却尚在,赤并没有破坏这个城市,于是这个城市立刻变成了近日“最受欢迎”的旅游城市,千千万万修士的涌入几乎把地砖踏破,那些豢养虚兽的大颂怀仁城人只好偷偷将自家虚兽藏起来,关门闭户不敢示人。 不过他们急急忙忙地掩藏自然不能掩盖所有事实。 惩戒场曾被赤放火烧去大半,但大颂怀仁城的人那时候哪知道那是赤的灭门预告,以为只是有人捣乱,便迅速修缮了惩戒场,还派专人对新的惩戒场严加看护,尸体也挂了新的上去。 结果不用说,新的惩戒场被无数修士拍摄下来传播到修真界每个角落,很快引起更激烈的反响,群情激愤,差点将大颂怀仁城给推了。 讨伐这群人渣! 呼吁声一浪高过一浪。 数月之后,各地传来类似仁颂门的虚兽奴隶厂被偷袭的事情,虽然暂时还没有搞出灭门大案,但也可见人们对虚**易的憎恨。 四圣会焦头烂额,一个中等偏下的门派被灭了而已,这种事每隔几年就会发生,平日里怎么不见事情闹得这么大呢? 赤这个混蛋,真会来事! 骂归骂,事情也得解决。 四圣会为此开过几次会,但俱皆没有结果,如果此时派人讨伐赤,必然使得人心涣散,但又不能放任不管,否则下面的门派一个个被人灭掉,让长老们上哪找上等奴隶去? 暂时不能动赤,那就先拿这些袭击者开刀。 四圣会大佬们在大会上激烈辩论。仙神魔中拥有虚兽奴隶的长老哪会允许自己的利益受到损害?当然是要求惩治那些袭击门派家族的“刁民”;而妖修们心里大快不已,恨不得虚兽奴隶厂全被拔除,自然不同意兴师动众去抓人。 达不成共识,双方不欢而散。 不过到底都是四圣会的同僚,双方冷静后再次讨论,决定换一种方式压下仁颂门事件。 坊市中逐渐开始传出谣言,赤灭仁颂门是因为私人恩怨,仁颂门的大仁王曾在南大陆侮辱过她,所以她只是伺机报复而已。 对这种说法,反对者冷笑不已,什么伺机报复,赤现在才元婴期,用得着冒那么大风险去袭击有化神期修士坐镇的门派吗?以她的修炼速度,说不定再过个几十年就进阶化神期了,到时候同阶无敌,想灭谁就灭谁。 对立派又赶紧反驳,说赤这种作恶多端的人,能不能活到化神期都是两说,瑕疵必报的她当然要抓紧时间报仇,况且她的实力哪有传说的那样夸张,对上圣侍圣者,胜败还是两说呢。 反对者哪里肯依,大肆嘲讽区区仁颂门,难道还要劳烦四圣会的大高手去保护吗?赤当然是一根手指就能摁死他们。 双方就此打起了无休止的嘴仗,激烈的骂战依旧不停,但舆论战的重点总算被从虚兽身上引开,四圣会的长老们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虽然此事算是有了可以接受的结果,但谁都感觉得到,修真界的风向在逐渐改变。 许多人对幽府之渊好感大增,即便不敢说出来,但他们从今往后,恐怕会暗暗支持幽府之渊了。 这对四圣会来说,绝对是最大的噩耗。 除此之外,赤在四圣会长老眼中的危险程度急剧上升。 虽然之前赤也搞了不少事情,即便是旷世奇才大比上打脸也没有引起他们足够的重视,毕竟再闹得欢,她的修为也不够看,在大佬们看来,赤不过是跳梁小丑,谁知一个不注意,她竟然就修到了元婴期,还惹出这等大事来,要是放任不管,说不定哪一天会变得和之前那个女人一般难缠! 幽府之渊果然没一个省油的灯! 决不能让她嚣张下去! 修真界表面上依旧风平浪静,可看不见的阴影中,已然风起云涌。 “赤,你真的要一个人去吗?”紫黑色的龙船甲板上,龘用小爪爪拉拉赤的衣角,担忧地问。 “嗯,虽然侥幸保住了熊的性命,但这剑走偏锋的方法绝不长久,熊随时可能死去,我必须尽快找到那件东西,熊才可能得救!熊就拜托你了,我说的事宜都记住了吗?”赤浑身裹在黑布中,大半张脸都被斗篷挡住,唯有周身散发着遮掩不住的狂躁气息,令人望而生畏。 “记住了。”龘松开赤的衣角,依旧止不住担忧。 “阿依慕,自从让你加入幽府之渊,我很抱歉一直没机会好好和你聊聊,可是现在却还是要麻烦你帮忙,”赤抬起头,斗篷的影子里闪烁着点点猩红的光芒,“单怀凛对人类产生了相当的厌恶和恐惧感,卫前辈和小葱恐怕都无法接近她,所以只能将她托付给你了,比起修为她的心态才最让人担心。” 赤的目光错过阿依慕长发望向紧闭的船舱门,那里住着一个受伤的灵魂,她对世界充满了仇恨和恐惧,将自己紧紧关在房中,企图隔绝一切。 赤谨记着对单亦皴的承诺,她想亲手将单怀凛从深渊里拉出来,可熊糟糕的状况让她更加焦心。 阿依慕连忙摇头:“若不是遇见你,我怕是一辈子不见天日,应该我道谢才对,怀凛我会照顾好的,况且还有龘,鲨杀——” “啾啾!”伴着清脆的鸟鸣,较小的小鸡轻巧落在阿依慕肩头,翅膀在自己胸脯上拍拍,很可靠的样子令人忍俊不禁。 看见小鸡煞有介事的模样,连赤也忍不住莞尔:“小鸡,仁颂门一战多亏了你,你也很厉害呢。能者多劳,你要代替我好好保护好大家哦。” 食指在小鸡毛绒绒的脑袋上点了点,换来小鸡自信的清鸣。 “艳王。”见双方告别妥当,凤眼女子方才发话。 “诡王,又一次麻烦你了,”赤转向女子,郑重道,“仁恩修真界普遍不将虚兽当人看,他们的逃离会受到万般阻挠,说不定转眼又被别人抓去了。若不是诡王即时驾龙船救援,如此众多的虚兽我根本无法带走。” “艳王客气了,拯救虚兽并非艳王一人所愿,更是整个幽府之渊的理念,此事是我分内之事。虚兽们已送往各个安置点,艳王域的诸位经历一场大战分外劳顿,我便捎带它们一程,艳王无需挂心。”清风撩起耳畔的长发,挡住了诡王的眼眸,她迈着轻快步伐从赤身边飘然而过。 既然诡王不准备接受赤的谢意,赤也不会强求。 “那么我便走了。”赤最后看向三个伙伴。 “再见!路上小心哦!”龘、阿依慕和小鸡纷纷举起手和翅膀向赤依依惜别。 点点头,赤跨过船舷,一路向西飞去。 0329 同行者【二更】 天巫修真域,在古代被称为天巫巫界,曾有“巫修”在此盘踞,随着时间的推移,神秘的巫修不知何时悄然隐去,只留下暴虐的狂风和黑沙。 远古化神战场,天巫巫界。 据史料记载,六万年前陨落时代,此处作为全修真界三大化神战场之一,也是中央大陆最大的化神战场,朝夕之间便从繁华盛界骤然堕落成难以生存的废界,这种摧毁整个修真域的力量根本不像修士之力,有许多史学家怀疑当时的化神大战中混入了天外之物,不过一切都只是猜测,无法考证。 另外陨落时代两处化神战场分别是南大陆的濒死海岸和西大陆的绝炎冰山。 濒死海岸赤已经去过,那里布满了漂亮却毫无生机的沙粒,不过据说海岸上的邪气并非六万年前就存在,而是三万年前的传承者时代遗留下来的。 至于西大陆的绝炎冰山,也是陨落时代和传承者时代共同的产物,不过流传在中央大陆的故事都是些神话,毕竟西大陆太封闭,与另外四片大陆交流极少,连四圣会也无法插足那里的事务,民间传言的可信度自然不高。 不管怎么说说,天巫修真域毕竟是化神大战的战场,又有危险的狂风黑沙阻碍,即使过去了六万年,应该还残留着许多古修士的宝物;再加上施展咒术的神秘巫修曾经盘踞在此,要是能找到些许咒术玉简,那就发达了;另外,由于环境与别处大不相同,此地也生长了奇奇怪怪的动植物、变质怪矿,可以说就是一个没有禁制阻挡,不属于任何一家势力的宝库。 所以此处虽然环境恶劣,前来寻宝的修士依旧络绎不绝。 但即使没有加盖,这里也不是什么人也敢乱闯的。 天巫修真域的风沙和浑冥修真界有天壤之别,无望沙漠说到底只是灵气稀薄的普通沙漠,但天巫修真域除了风、土灵气含量较高外,最浓重的竟然是火灵气! 此处的火灵气非同寻常,十分桀骜不驯,具有相当高的侵略性,无时无刻不想破坏修士的经脉,连带的,风沙也像一颗颗带火的小陨石一般狂躁地砸向每一个经过的修士。 在这里靠普通法衣微薄的自动防沙阵根本行不通,必须随时撑起护罩,灵气消耗量很大,并且因为火灵气的关系,木属性修士在这里根本无法从空中吸收灵气,战斗起来也事倍功半,其它属性的力量也受到了极大压制,唯有火、土、风三属性的修士能发挥出接近正常的水准。 然而限制并不止于此,要是以为自己擅长火土风三属性就可以高枕无忧,那就大错特错了。 在这里,磁场混乱,普通司南根本无法使用,站在遮天蔽日的风沙中很难辨认方向;沙漠中生长着成群的怪虫,几息时间就能把人啃成骨架;风暴、旋涡、流沙都是杀人利器。 最关键的是想要绕开天险根本不可能,也不知为什么此处有很强的空间干扰,四圣会想办法建了几次传送阵都以失败告终,想要进去做买卖,必须靠自己的双腿。 来到此处寻宝的修士,只能选择跟随熟悉路途的向导前往城镇,然后再划定的安全范围内淘东西。 龙茗铮负手站在人群中央,高昂着头望着无尽的黑沙:“阿金,看出什么了吗?” 龙茗铮身边,一名神情有些怯懦的金丹初期修士站在他身侧略后半步的位置,食指和拇指之间捏着一粒颇大的黑沙说道:“龙少爷,我从未见过这么古怪的黑沙!” “哦?怎么个古怪法?”龙茗铮饶有兴趣地问道。 阿金仔仔细细地用手指碾着黑沙:“这种黑沙对火灵气的亲和性最好,雷属性其次,土属性第三,但是说好却又远远达不到作为材料炼器的程度,也就是说实际上它对任何属性的灵气亲和性都极其低下,不适合做炼器材料,硬度却直逼二阶法宝!” “哦?这沙石竟然这样坚固?”龙茗铮说着也接下一颗黑沙,用灵气冲击,“果真坚硬!阿金你好像还有什么话要说?我不是说过么?在我面前你无须担心受到嘲讽,有什么事情但说无妨。” 阿金怯怯地望了龙茗铮一眼,神色微松,眼里尽是臣服:“是,少爷。这种沙石不像天成,而像是几种东西混在一起烧焦后再被击碎而成的。” “哦?烧成的?”是谁有那么大本事,将整个修真域烧成这般惨状?龙茗铮挑了挑眉,却并未出言质疑阿金的天方夜谭,“你的炼器天分远超旁人,技巧比外面不少背负盛名的炼器大师还要高超,我相信你的眼光,你可能看出来这些黑沙到底产自何种材料?” 阿金将悬着的心悄悄放下,为难道:“此种沙石我也是第一次见,类似的也没遇到过,实在难以辨别。” “如此。”龙茗铮略感失望。 “让少爷失望了……”阿金歉意无比地低下头。 “无妨,你无需自责。”龙茗铮大度地说。 数万年下来也无人能解释砂石中的奥妙,阿金虽然有天赋,却才刚刚金丹期,论见识论资历都无法和历史上的炼器宗师们相比,不能看透很正常。 龙茗铮背着手,信步在四周踱了踱,目光貌似不经意地扫过四周,只这一眼,实际已经将附近修士的情况打探清楚。 营地里等待的都是准备前往天巫修真域的探险者,修为最低也是金丹期,毕竟要抵抗强烈的风沙,没有足够的修为灵气恢复速度赶不上消耗就危险了。 金丹修士不用过分关注,龙茗铮将注意力集中在元婴期以上的修士身上。 此处有三位元婴修士,面容陌生,从服饰也看不出什么,三人见龙茗铮转过头来,都向他礼貌地点头,并无不妥之举。 而最后一位,则是化神修士了。 龙茗铮转头的瞬间,正巧与其对上眼睛。 这是一位貌若天仙的美人,但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并非她的长相,而是极其出众的气质。 这位美人嘴角始终挂着浅浅的笑容,却没有小女孩的天真青涩,成熟稳重之中还暗藏着霸气,既不会让人感到咄咄逼人,却又使人不自禁地敬重。 “见过前辈。”龙茗铮并非喜欢出风头的人,却从不失礼数。 那女子微微颔首,算是受了他的礼。 正在营地中的修士们百无聊赖之际,眼角掠过一缕黑色,浑身包裹在黑色斗篷中的人正穿越风沙走进营地。 修士们纷纷警惕地抬头,却同时心中一紧,强烈的危机感中不受控制地涌出,几个谨慎的修士甚至偷偷取出了法宝藏在袖中,只要来人有异动,他们便要立刻动手! 龙茗铮皱了皱眉眉头,来人同样让他感到不安。 为什么会这样? 龙茗铮出身顶尖大门派,本不应该畏惧任何同阶修士,此人怎会让他产生这样浓重的紧张感?再加上此人冷漠的姿态,进入营地后不搭理任何人,独自远远站在营地边缘默不作声,更让他反感。 不过龙茗铮不欲惹事,只要斗篷人没有做不该做的事情,他也不会轻举妄动。 龙茗铮很快收回目光,无意中却发现身边的阿金呆愣愣地望着那个阴沉的斗篷人。 “阿金?” “啊?”阿金慌忙回过神,见龙茗铮警告的眼神脸色瞬间白了几分,“对不起少爷,我,我不是故意的……” 在修真界,无缘无故地盯着陌生修士看很容易引来别人的敌视,阿金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斗篷人的到来让营地里本就不欢愉的气氛变得更加凝滞,甚至平添了几分紧张感。 就在众人感觉快要熬不下去的时候,一个温和的男音传来:“罪过,让各位施主久候了,贫僧念心便是这次前往戒天城的向导。” 声音不大,听入耳中却让修士们的心绪莫名地平静下来,他们转过身,只见一位青年僧人正稳步走来,眉宇间自然流露出僧人特有的悲悯之色。 0330 身份疑云 此行的目的地戒天城中有一座颇大的禅寺,难怪向导是个元婴期的和尚。 佛门僧人普遍平和,容易相处,众修士感觉心下轻松了不少,纷纷上前与念心见礼。 念心一一答礼,并向化神女子行礼。 要是忽略营地边缘那个始终冷冰冰的斗篷人,气氛可以说十分融洽了。 一行人很快收拾妥当,跟随念心向风沙深处进发。 走出不足百里,风沙陡然增大,同时修士们也看见一块灰色的巨石伫立在地面,上书“天巫修真域”五个大字,看来他们从此便真正地踏入古代化神战场的范围了。 修士们不敢怠慢,特别是金丹修士,每个人承受的压力都不小,他们不断根据灵气消耗情况小幅度地调整护罩厚度,一些有准备的修士不时还要吃些蕴含灵气的糕点缓慢恢复灵气,以保证在沙漠中遇险能及时作出反应。 风声太大,况且护罩消耗太多精力,所以修士们很少攀谈,导致这一路走得极其沉闷,每个人似乎都在埋头赶路。 龙茗铮身为大门派的精英,又是元婴修士,现在的风沙还不足以让他感觉困扰,表面不显,他却多留了个心眼在散发着可怕气息的斗篷人身上。 斗篷人个子不高,全身几乎都被黑布遮盖,只能偶尔从飘飞的黑布下看见它光洁的下巴。 看脸型和身高,是女人的可能性比较大。 龙茗铮暗自思忖。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个斗篷人有些眼熟,可任他将记忆翻了个遍也没找到拥有此等危险气息的人,就算是邪修和穷凶极恶之徒也没见谁有如此令人心悸的威慑力,况且正常人平时都会收起威压,尽量低调,哪有人像它这样招摇过市啊?此处加上自己还有四位元婴修士和一位化神修士,难道它不怕惹别人不快吗? 龙茗铮这么想着,余光再次瞟过斗篷人,只见它始终默然前行,动作和之前没什么两样。 没有任何异样,这家伙真的只是跟他们一起赶路而已? 路途还很遥远,龙茗铮不敢妄下定论,然而就在他收回目光的瞬间,竟然又发现阿金在偷看斗篷人。 有古怪! 龙茗铮大感意外。 阿金是他在外游历时救的一名筑基修士,名叫金元宝,只可惜此人情况和名字完全不符,一副穷困潦倒,畏畏缩缩的模样。 阿金感激之余从兜里倒出一堆法宝供龙茗铮挑选。 龙茗铮真没想到这穷小子竟然还是个炼器师,混得这么差的炼器师还是第一次见,便随意地向那堆像垃圾山一样的法宝中一瞥,谁这一瞥,龙茗铮就呆住了,这都什么玩意啊?长得一个比一个别扭。 龙茗铮忍不住好奇,拿起那些怪异的法宝询问阿金,越问越是震惊——这些法宝虽然个个都有缺陷,却蕴含着相当厉害的创意! 这世界上古板从众的炼器师不少,缺的正是创意! 这么有天赋的年轻人怎么会独自在外潦倒?简直浪费人才! 龙茗铮立刻感觉自己捡到宝了,龙家才刚刚起步,若是想要建立绵延万年的大家族,网络人才是最基本的。 于是龙茗铮邀请阿金加入他的势力。 阿金没想到自己竟会被四圣会的大人看中,受宠若惊之余却又是得到认可的幸福,忙不迭地答应下来,从此便跟着龙茗铮混,明明天赋差劲,却总算被龙茗铮用丹药堆到了金丹期,阿金对龙茗铮更加感恩戴德,誓死效忠。 相处多年,龙茗铮对阿金的脾气也很了解了,或许是年少时遭受了太多白眼,阿金变得胆小怕事,相当缺乏安全感,对修为高的修士唯恐躲避不及,更别提主动挑事了。 然而今日阿金却一反常态,忘却了恐惧,不断偷看那个人人退避的斗篷人,难道阿金与它相识或者发现了什么问题。 “阿金,你认识它?”龙茗铮将手拍在阿金肩膀上。 “啊?不……”阿金吓了一跳,回头对上龙茗铮严厉的目光,立刻缩了缩脖子,慌张地移开目光,“我、我……” “到底认不认识?”龙茗铮见阿金支支吾吾,不快道,“难道你连我也要瞒着吗?” 阿金听出龙茗铮话语中的不满连忙惊惶摆手:“怎么可能!我对少爷忠心耿耿,绝无二心!我、我是感觉这位前辈有些眼熟。” “眼熟?”龙茗铮猛地挑眉,“怎么个眼熟法?” “这……”阿金语塞。 龙茗铮见阿金的神情不似作伪,语气稍微放缓:“你不要害怕,仔细回想一下。在风沙中传音符不起作用,我们联系不到外面,遇事无法求援,越早弄清楚同行者的身份,此行就越安全。” “是……少爷。”阿金仔细思索。 龙茗铮没再打扰,心中却多了一丝疑惑。 光看身形和下巴就让他和阿金觉得熟悉,那么此人应该和他们二人都近距离打过交道,并且让二人印象深刻。 他们二人地位悬殊,阿金被龙家笼络之前接触的人群和他根本不是一个层次,难道此人是阿金加入龙家后两人一同遇到过的人?可是并没有令人印象特别深刻的修士啊? 天色逐渐变暗,前方的队伍停了下来。 “各位施主,今日在此处歇息,请给位施主务必待在防御阵法内部。”不等修士们发问,念心和尚已经率先开口。 只见他用手指在地上一根小小的方型石柱上一点,一个约三十丈宽的原型阵法在地面铺开,将众人笼罩其中。 龙茗铮饶有兴趣地看着地上其貌不扬的石柱。 每行走一段距离,地面上就会有这样一个小石柱,他本以为这只是个单纯的路标,谁知居然还有防御阵法刻录其中。 有了防御阵法,修士们就放心多了,总算可以安心打坐恢复灵气了。 金丹修士们如蒙大赦般坐下,元婴修士中有一名男修却皱了皱眉,问道:“念心道友,我们巳时启程,刚过申时就停了扎营,算起来才走了不到四个时辰,照这个行进速度到达戒天城耗时也太久了吧?” 元婴、化神修士们都看向念心,希望他给出回答,而金丹修士们却低下头,不少人眼中闪过怨念之色。 元婴修士走这种路还好,他们金丹修士可是十分劳累呢,早就想休息了,再走下去能不能撑得住护罩都是个问题,此人也太不顾及别人的感受了。 不过金丹修士自是敢怒不敢言,谁也不想去触元婴修士的霉头。 念心只是微微一笑:“施主莫怪,天巫修真域由于风沙的关系,天黑得很快,并且一旦黑下来几乎无法视物,很容易迷失。贫僧打算走得慢些、稳些,虽然会比别的队伍慢个七八日到达,却不容易出事。” 念心都这么说了,元婴修士也不好再说什么,黑着脸拿出蒲团自己打坐去了,看来他对这个决定并不满意。 进入天巫修真域的道路千千万万,分成收费和不收费两种,只和行进路线有关。 前往戒天城的路,向导几乎都是和尚,从不收费,所以即便元婴修士不满,也不好意思强迫念心继续赶路。 所有人都安分地坐下。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天色陡然转黑,最终变得不见一丝亮光,若不是耳畔还有风沙的怒号,修士们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被装进棺材埋进了地底。 修士们这才明白念心所说的天黑是什么程度,伸手不见五指莫过于此,即便点起火星或者拿出照明的法宝,光线也大受阻碍,只能照亮很小的范围。 在这样的地方确实无法夜晚行路,方才对念心不满的元婴修士也终于舒展了眉头。 外面是不见停歇的风沙和无尽的黑暗,唯有被阵法保护的小小营地中闪耀着星星点点的亮光,透露出一丝温暖。 0331 一夜之变【二更】 第一夜在陌生的环境中度过,修士们都很警惕,许多人神经紧绷了一整晚,最终却什么也没发生,反而将自己弄得精神疲倦。 不管修士们如何后悔没好好休息,天刚蒙蒙亮,念心就催促修士们起身赶路了。 路还是和昨日一样,除了风沙和偶尔出现的路标石柱,什么新鲜玩意也没有。 修士们无聊之余,却又有些庆幸。 那些风暴和怪虫还是不见的好。 连续十几天下来都是相同的景象,修士们的精神疲倦到了极点,加上对此地熟悉,不少人渐渐放松了警惕。 有防御阵法,有念心,还有同行的化神元婴修士,休息一下应该不碍事吧? 这么想着,当晚许多修士进入“浅眛”状态。 虽然比不上正常睡觉恢复快,但浅眛能在睡觉的同时保持警觉,让五感轮流休息,是出门在外必备的技巧。 黑夜同往常一般降临,今日的营地里火光照明稀少了许多。 龙茗铮抬起眼眸,精神良好。 这就是有人同行的好处了,龙茗铮和阿金轮流值守,两人每天都得到了较充分的休息。 “今晚睡下的人很多啊,”稍微环顾四周,龙茗铮立刻发现问题,“大部分人都很疲倦,这是最容易遭到袭击的时候,不可大意。” 眼角略微扫向黑暗的角落,龙茗铮记得斗篷人最后是在那里坐下的,虽然没有灯光照耀,但斗篷人身上的戾气太重,隔着几丈远都能清晰感觉到,靠气息还是能判断斗篷人的位置。 阿金最终也没想出斗篷人是谁,龙茗铮不敢大意,只好时刻注意斗篷人的动向。 夜深了,今晚的风比以前更大了,凄厉的风声好似人的惨呼,听起来毛骨悚然。 龙茗铮睁着眼睛根本睡不着,精神紧张地注视着防御阵边缘。 熬过半夜,风总算是小了,龙茗铮和阿金换班,稍微休息了一阵。 清晨,天蒙蒙亮,众人像往常一样收拾东西准备启程。 一名金丹女修伸了个懒腰站起身,率先跨出阵法,抬眼看向前路的瞬间脸色陡变。 “啊!” 惊叫声传遍整个营地,全队修士顿时大为紧张,敌袭?沙暴?什么来了? 不少修士甚至抽出了防身法宝,惶惶不安地盯住惊叫声的源头。 念心连忙上前,定眼一看,脸色也是一变,快步走上前去。 龙茗铮皱了皱眉眉头,将灵气集中在右手的护腕上,准备妥当后拨开人群看去。 只见沙漠中,一具的尸体趴在地上,两根后腿不正常地扭曲着,面部偏向一侧,嘴巴张得大大的,嘴里落了许多的黑色砂石,死状相当凄惨。 昨天休息前,此处肯定没有这具尸体!龙茗铮相当确信。 他陡然想起昨晚听见如人惨叫般的声音,难道那并非是风声,而是…… 竟然在这么近的地方! 龙茗铮下意识地扫视后方,队伍无人缺席,斗篷人虽并未上前,却也远远站在队伍后方,身上的气息没有丝毫变化。 此时三位元婴修士和化神女子都上前去了,龙茗铮也赶紧追到念心身边:“念心道友,他莫非是……?” 站的近了,龙茗铮方才发现这具尸体没有头发,破碎的衣衫款式和念心相似,尸体的身份呼之欲出。 念心悲痛地闭上眼睛,双手合十:“是师兄念慈。” “竟然是念心道友的师兄!请节哀。”几名元婴修士面面相觑,事发突然,都不该如何安慰。 念心闭上悲伤的双眼,低声念诵超度的经文。 待念心停声,元婴男子急急忙忙地问道:“念心道友的师兄怎会在此?” “阿弥陀佛,师兄是前一队前往戒天城修士的向导,比我们先出发七日。”念心道声罪过,跪在念慈的尸体前细细查验尸体。 “有七日距离,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离我们这么近的地方呢?此处离戒天城尚远,离了向导修士们该往哪走?难道他们……” 声音戛然而止,每个人的脸色都难看起来。 念慈会出现在这里,前面那群修士恐怕已经遭遇不测了。 “师兄遇难应该不足五个时辰,”念心收回双手,神色十分黯然,“但是经脉在几日前就已受伤,伤口一直恶化,直到昨晚被人杀死在防御阵前。” 念心刨开将尸体部分掩埋的黑沙,轻轻将念慈翻了过来。 哗! 众人俱皆露出目不忍视的神情。 只见念慈胸口和腹部的皮肉被人生生剥掉,露出内脏,乱七八糟的砂石卡在血肉中,双手十指的指甲盖全部翻起。 此时所有人都可以想象昨晚的场景。 念慈带着严重的经脉伤好不容易逃到营地前,却在最后几步距离被人打倒在地,割开皮肉按在地上,狂风狂沙像刀子一样割在他的内脏上,念慈痛得大声惨叫,声音却被大风隐没,他拼命挣扎抓挠对方,却无济于事,就这么无助地望着不远处的灯光,直到被人生生折磨死。 太可怕了,这是多么恶毒的手段啊! 人们痛惜念慈时,更惊惧于施暴者的残忍和有恃无恐。 要是昨晚风沙没有突然变大,或许防御阵中就能听清外面的惨叫出来救援了。 要知道他们这队人中不但有五名元婴修士——姑且把那个阴沉的斗篷人也算上,还有一位化神中期的修士,可不是什么软柿子。 那个施虐者一点也不担心吗? 莫非它的修为很高,甚至是炼神期…… 修士们越想越害怕,双手打颤目光游离,几乎要夺路而逃。 “它的实力应该不足以同时对付我们,否则昨晚它便直接冲进防御阵法攻击我们了,”就在许多人惧怕到丢魂前,龙茗铮沉稳的声音像警钟一般响起,“我们现在必须团结一致,千万不要脱离团队,要是落单的话……” 龙茗铮的话没有说完,但是每个人都明白他的意思,许多人干咽一口唾沫,念慈的死法,没有人愿意尝试。 不过龙茗铮开口,总算是让金丹修士恩找到了主心骨,他们下意识地靠近龙茗铮,惶恐地询问下面该怎么办。 元婴男子见众人将龙茗铮当头,不满地冷哼一声:“乌合之众,就算聚在一起还不是任人宰割!” 金丹修士们听了不由露出怒色,但元婴修士说得没错,在这恐怖的未知敌人面前,他们确实和羔羊没区别,还需要仰仗元婴修士们的保护,便没敢出声。 龙茗铮看向这名元婴后期男子,此人修为除了化神期女子便是队伍里修为最高的人了,难怪会因为自己及抢了他的风头感到不满。 龙茗铮不欲与之争吵,但对这种不分时宜争面子的男人,他也没兴趣帮他找台阶下,便不做理会,只冷静地分析道:“现在我们有三种选择,一是继续向前;二则在原地等待后面来的一队修士与我们汇合;三是倒退回去。危险程度尚且不明,必须做慎重考虑。前辈觉得我们应该如何行事?” 最后一句,龙茗铮把化神女子拉了进来。 那男修虽然不满龙茗铮主导话题却也不敢造次,只能歪嘴摆出一副臭脸。 化神女子的神情并无变化,谦和地说:“我们初来乍到,对此处的情况并不了解,我觉得还是听听念心小友的意见比较好。” 0332 戾气 修为最高者都发话了,不管情不情愿,修士们都只能将目光投向念心,希望他能拿个十全十美的好主意出来。 念心还没有从师兄惨死的悲伤中走出,他勉强说道:“凶手很可能还在附近,也不知道它是否在我们要走的路上设下陷阱,贫僧建议退回去,这样能较快和后方队伍汇合,人多比较安全,也方便将情报传出去。” 这本是一个最稳妥的提议,然而响应的人却不多。 元婴男修第一个反对:“要不是有事情谁愿意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现在想退回去,来回浪费几十天,等到戒天城黄花菜都凉了!” “是啊,我的事情也比较急。” “本来就耽误了时间,好不容易赶上这一趟呢。” “还是往前走吧?说不定凶手也觉得会把我们吓跑,反而在来路设陷阱呢?” 人群中也议论纷纷。 龙茗铮不由心烦,都什么时候了还害怕多跑路浪费时间,难道不应该优先考虑保命吗?不过这群人的话还是有一点道理,毕竟不清楚凶手的心理,确实无法确定它会在哪里设陷阱。 龙茗铮没办法,本准备召集众人再讨论一下,却见化神女子正瞥着人群后方,心不在焉地根本没想搭话。 她在看什么? 龙茗铮顺着化神女子的视线望去,竟然发现那个身份不明的斗篷人背对着他们蹲在不远处的沙地里,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不知为何,龙茗铮心里陡然升起无名火来,脚下鞋履灵气攒动,带起一股劲风两步便跨到斗篷人跟前,正欲发问,眼前却是一花,眨眼的功夫就没了斗篷人的身影,反而从身后感到熟悉的凶厉气息。 几滴冷汗从鬓角里滑下,龙茗铮的心狂跳起来。 太快了!出身大门派的他竟然会被同阶修士的速度所震撼?简直匪夷所思! 龙茗铮天赋高,在魔龙门是精英修士中最拔尖的存在,虽然比起核心弟子还是略有差距,但那仅仅是指修行速度,他也偶尔和核心弟子对练,结果各有胜负,就算是天奕门最具天赋的天才穆潇冷,用上罡雷的力量和速度,也只和他斗个旗鼓相当罢了。 修行是修行,实战是施展,龙茗铮自忖斗法不惧任何同阶。 然而今日他却被对方震慑,生出无法对抗的挫败感,怎么会这样?它到底是什么人? 龙茗铮机械地回过头,恍然间,似乎看到斗篷下有猩红的血光闪过。 他心下再次一震动,斗篷人却没多做理会,幽幽走到一边去了。 “少爷,你看!”阿金的声音及时出现,将自信心备受打击的龙茗铮抢救回来。 龙茗铮下意识地低下头,眼前之物让他瞬间清醒:“念心道友,请你过来看看。” 念心快步走到龙茗铮身边,从他手掌接过一串发黑的念珠。 “这串念珠埋在沙里,”龙茗铮稍微向斗篷人那边偏偏头,“是那位道友发现的。” 出乎龙茗铮的意料,念心仅仅望了斗篷人一眼,并未出言询问,只是重新低下头,仔仔细细地将念珠检查了一遍:“是念慈师兄的念珠,本身是红棕色,但是却被侵蚀成了黑色。” 既然念心都不问,龙茗铮也不想和那个危险人物多讲话,只好接话道:“上面并无邪气残留,是什么竟然能侵蚀佛家之物?” 念心仔细思索片刻,终于说到:“贫僧以为,应该是戾气。” 念心的声音本不大,但在场的都担心自己的小命,无人不竖着耳朵倾听,此言一出,许多人脸色剧变,俱皆盯上了沉默站在一边的斗篷人,眼神或惊恐或憎恶。 戾气的具体界定方法他们尚不知晓,但却可以肯定戾气绝不是什么平和温顺的玩意,它身上那股令人害怕的气息莫非就是戾气? 一旦有了怀疑对象,人们的心思就活络起来。 念珠的第一发现者不就是斗篷人吗?说不定不是发现,而是它放进沙里的! 人群中渐渐响起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和这个斗篷人待在一起谁都心中发毛,每次它坠在队伍最后,修士们总觉得自己身后跟了一匹饿狼,不管它是不是真正的凶手,要是能借这个机会将其踢出队伍就再好不过了。 对于修士们表现出的强烈不善,斗篷人连头都没抬一下,也不知在想什么。 它无动于衷的态度让修士们更加恼怒,却又多了几分忌惮。 斗篷人一看就不是好惹的,它自己不自觉,那谁来当那个出头鸟将它请出队伍呢? 金丹修士们当然不敢,偷偷摸摸地瞟着化神元婴前辈们,期待她们主持公道。 然而结果注定让他们失望,就连刚才闹得厉害的元婴男修都保持了沉默,望着沙漠貌似在思考,对他们祈求的目光视而不见,其他人更是各做各的事,完全没人搭理他们无声的诉求。 金丹修士们这才反应过来,元婴修士们个个都是老油条,对他们这些弱鸡当然无须顾忌,但面对不好惹的修士,谁都知道应该克制,没人会傻乎乎地自愿给人当枪使;至于化神女子,修为高出斗篷人一大截,对她来说斗篷人根本构不成威胁,自然也不屑于开口。 金丹修士们求助无门,只能继续担惊受怕。 “是什么人能操控腐蚀念珠的戾气?”龙茗铮见念心神色凝重,关心地问道。 按照一般的认知,戾气是各种负面情绪的集合体,会随人发怒、憎恨、悲伤等情绪自然滋生,但却未听说谁能控制戾气,将其当做武器使用,更没听说还能腐蚀法宝,并且还是自带净化能力的佛家法宝。 念心犹豫了一下,说道:“贫僧也并未见过能操控戾气的人,但是戾气若是凝聚融合,可能会生出些许灵智,变成拥有强烈破坏性的‘魇魔’,能用戾气杀人,十分危险。戒天城下就压制着一只成型的魇魔。” “什么?”许多人的脸黑了下来。 他们只知天巫修真域里好东西多,却从未关心过戒天城的使命,哪里知道下面竟然有如此危险的东西? 念慈的死,难道是因为魇魔脱出? 知道众人在想什么,念心补充道:“戒天城的大阵由万年前的高僧设置,经历万年净化,魇魔几近消亡,应该无力伤人。” 既然不是戒天城下魇魔的问题,修士们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一些,但立刻有人想到问题所在:“那念心师傅的意思,莫不是害死念慈师傅的是其它魇魔?” 众人刚刚缓和的脸色又变得煞白。 也就是说虽然戒天城的魇魔没放出来,但是他们周围很可能有一只力量完备的新魇魔在游荡? 0333 异常举动【二更】 修士们从未接触过的魇魔,只从一些典籍里知晓它的存在。 由于普通方法杀不死魇魔,每次出现都交给擅长净化的佛修去处理,可现在连念心的师兄都惨死在它手下,凭念心的本事多半也拿它没办法。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许多人都开始打退堂鼓了。 宝物虽好,还得有命消受才是? “既然如此,我也赞成念心道友的提议,退回去吧。”反对得最厉害的元婴男修也舒缓语气说道。 能修到元婴期的没一个是笨蛋,掂量过风险后,元婴男修立刻改变主意第一个表态,不但没有损害面子,反而显得通情达理。 有人带头事情就简单多了,修士们纷纷表示愿意退回出发点,生怕自己被独自甩在这可怕的地方,只有斗篷人至始至终一言不发,好像事情和自己毫无关系一样。 收拾好念慈的尸骨,一行人匆匆离开。 前往戒天城的队伍七日出发一批,路只有一条,也就是说,三日半后,念心一行就应该遇到后一队修士。 修士们神经紧绷了整整三日,就等着遇上同道后安心歇息一日,然而第四日,他们眼巴巴地走到天黑,也没见一个人影。 “怎么回事,后面一队也太慢了吧?”有人小声嘀咕。 “或许是遇上什么事耽误了,他们走得比较慢,我们今晚在此好好休整,明日继续赶路。”念心安慰着众人,打开了防御阵法。 众人也知沙漠中运气不好遇到风暴虫灾肯定会耽搁行程,便没有过分焦虑,按照排好的值夜表轮番值守。 一夜无话。 次日,修士们继续行进,然而却依旧没有遇到人,修士们有些着急了,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继续走。 然而,第六天、第七天……第十天,竟然完全没有遇见任何人! 修士们终于慌了。 “念心师傅,这么多天过去,我们早应该遇到后一队,甚至再后一队也该遇到了啊!”有金丹修士望着无尽的风沙,担忧非常地询问。 念心没有说话,但是凝重的神色和飞快数着念珠的手指却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安。 出事了。 天色飞快地暗下来,念心无奈,只能打开阵法让众修士休息。 然而十日奔袭未见一人,军心涣散,修士们哪里睡得着,唯一的安慰就是他们离天巫修真域边缘越来越近,只要再熬几日便能进入安全地带。 这些日子没有遇到风暴,也没有遇到虫灾,更未遭受人为袭击,但每个人的内心都不断承受着煎熬,精神疲倦到了极点,却还是不敢睡,生怕一闭眼睛就再也睁不开了。 龙茗铮依旧和阿金换班,即便如此,他也感觉精力大不如之前,也不知那个斗篷人怎么样了,从不与人交谈,也不与人互助,它有休息过吗? 龙茗铮正胡思乱想,突然队伍边缘一个人影站了起来。 是斗篷人! 龙茗铮没想到一直无甚特别动作的斗篷人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搞事,要不是理智压着,他已经霍地起身去质问它到底是什么人了。 强自忍耐着冲动,龙茗铮死死地盯着斗篷人的动作。 只见斗篷人跨过惊恐盯着它的金丹修士们,径直向中央的小石柱走去。 小石柱可是防御阵法的阵眼,支撑着整个法阵不倒,要是受到破坏,阵法定会损毁。 她想做什么? 霎时,几十道不善的目光唰地汇聚到斗篷人身上。 然而斗篷人旁若无人地停在小石柱面前,就这么直直地站着,没有下一步动作。 几十名修士精神紧绷,眼睛都瞪酸了也不见它做什么,心里急得要命,却又不敢去招惹这位煞星,许多人只能暗自破口大骂,另一部分修士则也仔细打量起小石柱来。 他们一直没有太注意小石柱的情况,只知道它是做防御阵法和指引方位的东西。 从外表看,石柱露在地上的一截仅有成年男子的小臂长短,上面除了两排文字并无任何标记。 这根小石柱上第一排文字为“艮十七”,第二排文字为“离九”,艮、离是指八卦方位,十七和九则是距离,分别代表往前、往后下一个石柱位置,向导也是通过石柱来辨认方向,避免走错的。 这些文字有什么问题吗?他们一路走过去又回来,并未迷失,说明石柱的指引没有出错啊。 斗篷人到底想做什么? 终于,在修士们精神崩溃之前,念心来到斗篷人右后方,疑虑地问:“施主可是发现了什么?” 斗篷人略微侧了侧头,却没有回答,反而蹲下了身将头凑近小石柱。 众人大气也不敢出,都专注地盯着斗篷人,生怕错过它的一举一动。 光线阴暗,斗篷人本就被遮掩大半的脸色更是晦涩难明,突然,它抬起手伸向小石柱。 众人屏住呼吸。 只见斗篷人带上黑色手套的右手对准了小石柱,手心中亮起金色的光芒。 是法术,它要破坏小石柱! 修士们惊得跳了起来,刚欲动手,却见小石柱上淡淡的灵气像水纹般一圈一圈波动开来,紧接着掩藏其下的凶煞气息骤然爆开,防御阵法支离破碎,风沙顿时侵入营地中,将修士们点亮的火星扯得粉碎! 营地立刻漆黑一片,只听见呼呼风声和修士惊惶的叫声! 这样黑暗的地方,如果遇袭…… 就在修士们惊恐万分之际,圣洁的光芒从身旁射来,念心的声音是如此令人安心:“各位施主请聚到这里来!” 只见念心手持一根光芒四射的禅杖站立,犹如茫茫大海中的灯塔一般。 修士们连滚带爬地聚到念心身边,终于找回了一丝安全感,接着就将恼怒的目光投向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 然而斗篷人仍然不为所动,只冷静地蹲在原地。 众人的目光也逐渐被它牵引,看向了小石柱的位置。 怎么会…… 这一看,众人的心几乎凉透了。 原本灰色的小石柱变成了深黑色,尚未散干净的戾气缠绕其上。 路标,居然是假的! 怒号的狂风中,修士们只觉头重脚轻,几欲栽倒。 他们一直担心落入陷阱,一路小心谨慎连觉都不敢睡,却不想不知何时早已进入网中。 就连一向镇定的念心也手足无措了起来,他艰难开口:“是贫僧的问题……” “确实是你的问题!”恼怒的声音打断念心的道歉,元婴男修指责念心的鼻子斥责道,“一路上遇到多少路标,你又开过多少阵法?竟然一次也没发现路标有问题?不说戾气,就是路标上的方位距离,难道不让你感到违和?” 确实一路上只有念心和路标接触,也不知多少次了,他竟然对假路标的事情毫无所觉! 该不会是刻意隐瞒吧? 众修士疑心大起,齐刷刷地盯住了念心。 0334 入瓮 念心语塞,根本无法反驳男修的质问。 眼看气氛越来越紧张,龙茗铮赶紧出来打圆场:“此时内讧正中敌人下怀!路标众多难以记清,况且假路标连防御阵法都刻印其上,做得足够以假乱真了,可见对方早已做了充足的准备。不过对方到现在还没出手,说明它对我们的实力仍有忌惮,我们应该尚有脱离陷阱的办法。所以最重要的是想办法找回正路,切莫自乱阵脚!” “你说得倒是轻松!怎么找回去?路标全是假的!”元婴男修暴躁地怼道。 “正常回退即可,”对这个不停搅局的男人十分不屑,但龙茗铮还是忍下了这口气,耐心地解释道,“为了不露出破绽,前后两个假路标的方位和距离都是一致的,我们就像平常一样,按照路标的指示走回去即可。” 众人面色稍微缓和,都觉得是这个理。 “一致?你怎么知道一致?你还记过这种东西?”元婴男修不依不饶。 “当然,此事又不难,一路我都有注意,”龙茗铮确信地点点头,“若是从刚进天巫修真域便记下每一个路标刻印的方位距离就好了,那样的话就不会中途被假路标迷惑,误入歧途。只可惜当时并未想那么多。” “哼,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元婴男修冷笑几声,总算是没有再反对。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 天黑依旧无法赶路,修士们只好围坐在一起,化神女子取出自己的防御阵法罩在营地上,总算是让众修士多了些许安全感。 但普通防御阵法并无防风沙的效果,修士们只能撑着护罩挡风沙,又是一个不眠之夜,修士们甚至比白天还要疲倦。 好不容易挨到了天亮,身心俱疲的修士们重新开始赶路。 然而事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顺利,往日最多走二三十里就能看见路标,然而今日走了四五十里也不见任何标识。 修士们第一反应就是走错路了,只好循着方向原路返回,然而无论他们怎么走都看不见任何标识,再也找不见出发点! 他们迷路了。 举目四望,除了风沙还是风沙,四面八方都长得一模一样,连东南西北都逐渐模糊,加上思绪本就乱糟糟的,修士们几近崩溃。 此处的天空根本看不见太阳,天明了,四周一起明亮,天黑,四周一起变黑,想通过暗明的程度来判断方向无异于痴人说梦! 有人不死心地掏出司南,却更加绝望,如资料上所说此处司南根本不起作用。 怎么办?难道就要永远迷失在沙漠中? 看着面如死灰的修士们,念心像是下定了决心,突然对众修士道:“请各位施主为我护法!” 说完,他也不管众人反应,自顾自地盘腿坐下,双手合十,身体泥塑般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地上,口中虔诚地念着“阿弥陀佛”。 修士们面面相觑,他这是做什么?向佛祖求救? 渐渐地,念心的眉心有金光闪烁,一朵小小的莲花随着金光逐渐浮现,而念心的身后,一尊三人高的佛像也凝聚起来! 那佛像慈眉善目,安详静坐,神圣的佛光从身上散发,将黑色的沙尘也染上一层金色。 “好厉害……”自从佛陀出现,修士们濒临绝望的心开始感到丝丝温暖,重新燃起希望的火苗。 修士们崇敬地望着那尊佛陀,却少有人注意到念心愈加粗重的呼吸和额头上凝起的大滴汗珠。 他施展这个法术相当吃力。 佛陀无悲无喜,闭着双眼,背后的佛光却越来越亮! 绚丽的金光从佛陀身上冲天而起,霎时间穿透狂风,破灭风沙! 莫非……他想冲开乌云,让阳光照进来? 这种事能做到? 修士们惊异之余,却又感到无比雀跃,看金光的势头,说不定真的可以! 只要能看见太阳,甚至只需一瞬间,辨明方向就能走出沙漠! 有希望了! 修士们满怀期待地盯着越升越高的金光! 唰! 金光莫名在空中与什么相撞,下一瞬黑光四射,戾气像狂风一样四散铺开,修士们隐约看见天空中闪现的黑色罩子! 什么?上空竟然有禁制! 修士们大吃一惊,下一瞬,却感觉地动山摇! 沙漠剧烈地震颤,修士们站立不稳,纷纷御物飞起。 念心法术被打断,消耗巨大,根本站不起来,眼看就要被沙子掩埋,化神女子先一步飞身到他身边搀着他飞入空中。 “多、多谢……女施主……”念心感激道,疲惫的他连说话也有气无力。 化神女子向他笑笑,笑容中却有些无奈:“看来我们是逃不掉了。” 她说着,指指天空。 念心费劲地抬头。 只见空中浅黑色的穹顶飞快地压下,飞得高些的金丹修士被穹顶一撞立刻摔下来。 化神女子向穹顶打出一道法术,然而却连一丝波动都未曾引起,禁制的品阶相当高! 下方是大地,上面是不断下压的禁制,难道她们的下场是被压成肉泥? 完蛋了…… 修士们跌坐在沙地上,满脸绝望。 咔嗒…… 什么声音? 巨大的破裂声响起,修士们呆了呆,那个声音好像是从下面传来的,下面?等等…… 当他们傻乎乎地向下看时已经来不及了,地面飞快地皲裂开来。 不会吧…… 不好的预感刚刚升起,下方的地面陡然坍塌,黑洞洞的巨大坑洞出现在身下,修士们惨叫着纷纷跌了进去。 化神女子的目光悄然扫过斗篷人,见它主动跳下坑洞,轻叹一声:“没得选啊。” 最后望了望天顶压下的禁制,化神女子扶着念心也向坑道飞下。 禁制不断下压,还在犹豫的修士们被逼无奈,最终全进了坑洞,地面上再无一个活人遗留。 禁制压到洞口便不再下压,伴随着轰隆隆的声响,金属制成的巨门从两侧合璧,最终彻底封死洞口。 地面上只剩下怒号的狂风和从四面八方吹来的沙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将巨门完全掩埋。 “咳咳咳……少爷!少爷!少爷你在哪?”阿金狠狠摔在硬邦邦的地面上,肋骨断了好几根,咳出大片血来,他顾不得哀嚎,赶紧拿出月光石照明,想寻找龙茗铮。 就在拿出月光石的瞬间,一个狰狞的人脸陡然闪现在他眼前。 “啊——!!!” 凄厉的惨叫在空荡荡的大厅中回荡,将黑暗映衬得更加恐怖。 0335 什么玩意【二更】 “呼……呼……”阿金眼角挂着眼泪,嘴角还在向外潸潸流血,月光石也掉在了地上,仰靠着后面的东西,满脸惊惧地盯着前方。 原来他前面有一块石板,石板上刻着栩栩如生的鬼脸,在月光石幽暗的光芒下显得格外恐怖,也难怪胆小的阿金会惨叫了。 见是死物,阿金总算捡回吓掉的半条命,用颤抖的手捡起月光石—— “啊!!!” 砰砰砰,月光石滚落在地,阿金再次惨叫。 晃眼之间,他竟然看见石板上方还立着一个人! 那是……黑色的斗篷,凶厉的气息…… 当阿金看清那是谁,怦怦乱跳的心脏反而逐渐安宁下来,惊恐万分的表情也变成了浓浓的依恋:“前、前辈。” 赤无语地睥睨着下方的男人。 她被禁制逼着跳下地底,却不想黑暗中竟感到剧烈的乱风从四面八方吹来! 赤抵抗不住,只能任由风带着自己乱飞,一路磕磕碰碰,不知撞了多少下,幸好她几乎全身都被骨甲覆盖,撞两下小意思而已。 她一手护住头,一手从储物袋里取出夜视面具带上,眼前顿时清晰,身形化作敏捷的猿猴在复杂的地形中游走。 不一会儿,乱风变小了,她总算停了下来。 环顾四周,一起落下深坑的修士竟然没一个在附近,看来这场乱风将队伍完全吹散了。 赤仗着夜视能力四下打量,此处相当开阔,并且还建造着无数亭台。 地下怎会有楼房?难道又是一个像地下镇魂城一样的避难所? 赤正想着,突然听见有人惨叫。 是谁? 赤心中一动,悄无声息地向声源追过去,结果发现了被石雕吓傻的阿金。 这个男人,有点眼熟。 赤皱皱眉头,却想不起来是谁,不过她对他毫无兴趣,再看他那黏糊糊的眼神,更觉恶心,转身就想走。 “前辈等等,我、我叫金元宝,你可以叫我阿金!”阿金一边手忙脚乱地吃丹药,一边追上去。 谁管你是阿金还是阿紫。 赤可不想被人跟着,她正想加速甩掉这个男人,突然余光扫到一团黑影迅捷地朝阿金扑去。 真麻烦! 赤烦躁地挑起眉毛,陡然回身——箭矢冲锋! 灵气裹在右手,赤一拳打向阿金的脸! 毫无防备的阿金被迎面而来的拳头唬得呆愣在原地,却见拳头错过自己的脸颊揍在什么上。 呲……嗒、嗒、嗒…… 身后好像有东西弹向远方。 阿金嘴角抽了抽,陡然明白过来有什么东西在偷袭他,复而感激涕零。 前辈救了他!前辈果然还是好人! “前辈……”阿金深情地望着赤。 “闭嘴!”赤额头上青筋暴起,虽然阿金的神情和情爱无关,但饱含黏到发腻的崇拜和信任,恶心得让人想踹死他。 “是!”阿金被赤的凶狠震慑,尖声叫道。 “还想活命就给我小声点!”赤怒瞪着阿金,忘记自己不但带着面具还套着斗篷,眼神根本传递不到。 “是,是!”阿金点头如捣蒜。 稳住这个胆小鬼,赤凝重地望向自己出拳的方向。 什么东西,竟然连她都没察觉到气息,要不是余光瞟到,恐怕已经让它偷袭得手了;可是这东西又很弱的样子,她只是匆忙间打了一拳,竟然把它打得影都没了。 赤拥有骨甲,在骨甲生长时肉体同时新生,但到底不是专门炼过体,她的力气和体修比差了一大截,就算有煞气加持,也不能做武器来用,难道那黑影其实弱得不得了? “前、前辈,那、那里……”正在赤胡思乱想之际,阿金颤抖的声音传来,右手哆嗦着指着赤的身后。 赤猛地回过头,只见昏黄光芒的照耀下,一个巨大的黑影投射在墙面上,狂放的毛发张扬地飘飞,大大张开满口利牙的大嘴…… “完、完蛋了……”阿金声泪俱下,整个人抖成筛子。 赤也呆了呆,目光下移,嘴角顿时抽搐。 她狠狠翻了个大白眼,指着前面石台上一物道:“傻子,你看清楚了!” 阿金定眼一看,只见一个圆鼓鼓的黑色毛球奋力张大嘴巴,努力将自己扮得凶神恶煞,拼命对着赤和他龇牙咧嘴,然后发出一声气势十足的嘶吼:“喵!” “……” 阿金的脸唰的红了,原来光线将这小可爱的影子拉长了投射到墙壁上,看起来还颇有些威武。 看到了小家伙的实体,赤反而没有任何松懈。 自家小鸡速度快若闪电,加上体型小,简直是偷袭利器,翅膀展开还能冰封飞到近处的东西。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小觑外表柔弱、没有修为的东西可是会吃大亏的。 想了想,赤向小东西走去,不管怎么样,先制住它。 小家伙见她走过去,球状的身体往下一压,砰的一声奋勇地弹射过来! 这什么攻击方式啊! 赤一巴掌扇过去。 呲……嗒、嗒、嗒…… 黑球飞远了。 赤彻底无语,感情自己刚才揍飞的也是这玩意? 所以它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喵! 愤怒的叫声从周围传来,赤环顾四周,只见更多黑球从石头缝里钻出,明明只长了一个圆球身体和一张嘴巴,怎么看怎么可爱,却还是自以为勇武地跳上前来,将两人团团围住! 所以它们哪里来的自信…… 看着在一旁蹦蹦跳跳的五只毛球,赤有一种来一把风蚀猛火将它们烧成秃子的冲动。 然而随着毛球们乱蹦乱跳,赤渐渐发现不对劲起来。 这些毛球身上的气息在增强! 这种感觉非常熟悉,凶厉、暴躁,简直就和自己身上一模一样! 赤恍然大悟,复而又觉得奇怪。 她因为单亦皴柳星落的事情心里充满了暴戾,为了打赢仁皇过度施展“气势”,被赤骨天梯空间内的红色雾气和余烬浸染身体,完全无法驱散身上的煞气才会变成现在这个人见人怕的样子,这些跟刚出生婴儿一样的毛球哪来的恨和痛苦,怎么会有这样厉害的煞气? 关注着毛球的赤没注意到,身后的阿金已经吓得瘫坐在地上,超乎寻常的煞气让他从心底深处滋生惊惧,即便毛球外表可爱,即便它们可能根本没有伤他的能力,他依旧腿软得站不起来。 五只毛球蹦蹦跳跳,接着,被赤揍飞的两只也跳了回来,一齐围住她喵喵叫着。 赤感觉自己的心像擂起了战鼓,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血液变得滚烫,脑中杀意不断涌出! 被煞气侵蚀后,赤很难自控,这也是她选择不带同伴的原因之一,她现在简直就像个一碰就炸的火药桶,不但会毁灭敌人,还可能伤及同伴。 理智不断被煞气消磨,赤再也忍不住,双目红光点燃! 煞气爆发! 0336 自分裂 被重新点燃嗜血欲望的赤发出荒兽般苍凉的吼叫,猩红的煞气裹满全身——风蚀猛火! 仿佛来自地狱火焰霎时将地洞照得透亮,七个毛团被尽数卷入其中! 火焰久久方才褪去,赤凶残地看向地面,却愣住了。 七个毛团紧紧地挤在一起,嘴巴整齐地张成鸡蛋型,明明没有眼睛,赤却莫名地觉得它们正用崇拜的眼神望着自己。 什么鬼? 风蚀猛火都烧不死? 火不行就只能用冰了,赤正要掏出夜寒梭,却见七个小家伙欢快地喵喵叫着蹭到她身上来,撒娇卖萌无不用其极!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赤扯下黏在自己手上的毛团,头顶又粘上一个,扯下头顶的,脚又被抱住了。 好半天,赤总算把七个毛团都扔下去堆在一起,抽出两根捆仙绳将它们五花大绑在一起。 “什么鬼东西,还蹭敌人!”赤骂道。 然而七个小家伙仿佛感觉不到赤的愤怒,一糅一糅,互相挤热和。 随着它的挤压,原本绑得结实的捆仙绳竟然慢慢松弛! 赤震惊地看着毛团从七个变成五个,最后完全凝结在一起,变成一个西瓜大小的团子! 还能合体?这些家伙是糯米做的吗? 尽管见识了修真界许多风雨,赤还是傻眼了。 看着挣脱捆仙绳后又黏上自己小腿的大毛球,赤完全说不出话来,连煞气也无聊地缩回了体内,似乎不愿与这傻乎乎的毛团纠葛。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赤十分恶劣地抓住团子的身体猛的将它向两边一拉。 想象中的断裂并未出现,团子,变长了! “……”所以说,它是拉面对吗? 不过被拉长显然不舒服,团子奋力扭着身体从赤手中脱出,啪的摔在地上变回了圆鼓鼓的模样,完全不汲取教训地继续过来粘着赤。 看起来是甩不掉了。 赤生无可恋地抬头仰望漆黑的洞顶。 为什么她总是招来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艳王域除了卫不灭这位前朝遗老,还有任何正常人类吗? 不过这家伙到底为何粘着自己? 不搞清楚这一点,赤感觉不能放心。 她想了想,向前方扔出一团热切的火球。 毛团无动于衷。 不是火? 赤心下已经有了几分猜测,她邪恶地笑着,蹲下身,把手按在毛团身上突然一个穿刺,将骨甲上的倒刺插进团子里。 煞气噗的喷出! 好家伙,体内全是煞气!难怪烧不死! 看着被团子努力挤出体外的右手,赤终于明白毛球的身份了——魇魔,会危害整个修真界的魇魔。 不过这毛团应该只是个半成品。 戾气和煞气略有区别,戾气中不但混入了煞气,还有浓重的怨气,平常的魇魔在人世间形成,想不混入怨气根本不可能。 但团子出生在这尘封了不知道多久的地底,是纯净的煞气生出的魇魔,缺乏怨气的它们就像猛兽的幼崽一样,虽然本能地会想杀戮,却也有孩童般纯真的心态,当真是无忧无虑。 可是如果将小家伙带到地面上去,接触到怨气的话,它会不会也不分怨煞地全部吸入体内最终变成戾气组成的恶魔? 赤十分犹豫。 “你能听懂我说话吗?”赤戳戳毛球。 毛球照常扭动身体,显然听不见赤说话。 万事万物都自有其交流方法,不能用语言方法交流,那就只好剑走偏锋。 赤双眼猛地一睁,凶厉的煞气席卷向毛球。 果不其然,毛球大为兴奋,高高兴兴地在赤身边蹦跶,并且也回她一股煞风! 赤犹豫一下,终将毛球的煞气纳入体内。 一瞬间,乱七八糟的信息灌入脑中,赤脑中轰然炸开,差点昏过去。 醒神!醒神!醒神! 连续施展三个醒神,赤才从半昏迷状态恢复过来,心有余悸地瞪了毛球一眼,开始整理乱七八糟的信息。 原来这段信息竟然是毛球的记忆。 刚开始记事的时候,它莫名其妙地觉得自己特别了不起,看到任何东西脑子里都充满了暴虐,又撞又咬,可是渐渐的,它发现无论它做什么,面前冰冷的石头都不会做出任何回应,十分无趣。 它厌倦了撕咬,它被孤独笼罩——好想有个伴啊。 于是它尝试在黑暗里探索,想要寻找一个活物。 它在巨大的地穴中旅行,翻遍了洞窟的每一个角落,却依旧只能找到硬邦邦的石头。 它的暴虐早被消磨殆尽,它只觉得很委屈,整日恹恹的缩在石缝里。 突然有一天,它感到远处有巨大的波动传来。 它欣喜若狂,跳起来向源头跑去,却一个不小心滚落在锋利的石头上被劈成了两半! 它傻傻地扭动身体爬起来,却发现自己竟然面对着自己! 那种感觉十分其妙,相反的两个视角却在脑海中完美拼接,它很清晰地认识到,两个毛团都是自己。 来不及欢庆这个发现,两个毛团一起朝声源奔去,看见的却只是一线明亮的天空在顶上关闭,地底再次恢复了安静。 虽然遗憾,但能分裂成两个自己也是不得了的发现! 它开始乐此不疲地尝试分裂,不是每次都能成功,大多数时候被割开的部分没有意识,会自行回到它体内,它一共成功过七次,最多能分成七个自己。 每天,它就和另外六个自己一起四处玩闹,做着最简单的游戏,单纯而快乐。 就在它快要忘却外界的时候,竟然又感觉到了剧烈的波动。 它赶紧将自己合为一体,匆匆滚向声源,在那里,它第一次看见活生生的生物——一个人,那个人背对着它,不断在捣鼓着什么。 它兴奋地想上前,下一瞬却顿住了,下意识地缩进了缝隙之中。 它从那人身上感觉到了和自己体内相似的气息,但却十分排斥,因为那人气息里多了让它反感的味道。 直到那人离开,它也没敢冒头。 后来,波动出现过好几次,可它却一次都没有去追寻,直到今日遇到赤,它从赤身上感觉到了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气息,便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想要看看这个人类要做什么,却不想又发现了阿金。 阿金浑身散发着弱者的气息,以十分诱人的姿态不断勾引着它体内的煞气,勾起了它久违的暴虐,食欲在内心滋生,它不假思索地分裂出一个自己向阿金扑去,想品尝一下食物的味道,不料却被赤一拳揍飞。 刚出现的好感全没了,它恼怒地跳上石台,想吓吓这两个人类,后面的事就和赤看到的一样,它又被瞬间打败,只能使出看家本领,想扰乱赤的心智,却反而被她爆发出的更强煞气征服。 从未有过真正同伴的它立刻单纯地认为赤就是它的同类,很自然地黏了上去,要认她做老大。 赤嘴角抽了抽,还有这等好事啊,她啥也没干,就白捡一个魇魔? 不对,要是有人露出比她更强的煞气,这小东西岂不是要瞬间反水? 想清楚利害关系的赤看向毛球的目光再次不善起来。 0337 古怪【加更】 赤不怀好意地想着,催动煞气向毛团扩散。 单纯的毛团见状,欢欢喜喜地张开嘴巴吐出煞气,将自己的煞气与赤的煞气连接在一起,两人之间像是建立起了一座暗红色的桥梁。 这种诡异的交流方式也就赤干得出来了。 “你要跟我走?”赤和颜悦色。 “嗯嗯!”毛球稚嫩地点头。 “因为我煞气厉害?” “嗯嗯!” “那要是以后遇到煞气比我还厉害的怎么办?”赤的语气依旧和蔼可亲,目光中却隐隐闪烁着凶光。 “嗯嗯!” 什么鬼? 毛球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让赤摸不着头脑,她突然感觉自己可能想错了,赶紧又将原话重复了一遍。 “嗯嗯!”毛团依旧乖巧。 等等…… 赤试探着问:“你叫什么名字?” “嗯嗯!” “你是不是傻?” “嗯嗯!” 赤黑着脸将煞气撤回来。 感情这家伙根本听不懂话,只会嗯嗯! 听不懂就听不懂,你干嘛装懂啊! 想想也是,煞气凝成的怪物,随便切割都死不了,肯定连大脑都没有,哪里会有智商呢?自己竟然以为用煞气就能交流,还在那绞尽心思地套话,回头一看,原来自己才是真的傻蛋。 赤郁闷地转身想离开,却不见阿金,一低头,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昏迷在自己脚跟边,口吐白沫,眼角满是泪痕。 怎么回事? 赤蹲下身向他经脉中输入灵气。 “吓昏的?”赤这才想起普通人根本承受不了她的煞气,这么近的距离,难怪会直接吓昏。 背阿金是不可能的,冷酷无情的赤二话不说,非常粗鲁地凝结起凉凉的水球,哗啦一声浇在阿金脸上。 “啊?啊?” 阿金猛地从地上弹起,满脸冷水和茫然。 被煞气浸染后的赤脾气愈加恶劣,一句解释都没有,直接一脚踹在他大腿上:“走了!” “哎哟!”毫无防备的阿金被踹得眼泪直冒,但看见赤渐行渐远的背影和身后幽深的黑暗,他还是咬紧牙关爬了起来,“前、前辈,等等我啊!” 赤冷着脸在前面走,后面跟着一瘸一拐的阿金和无忧无虑的毛球。 赤现在总算有时间好好观察这座地下城市了。 这里的建筑物风格和别的地方相去甚远,屋顶和墙面像是用矿石炼制成一体最后镶嵌在地下的,窗户只是在墙面上雕刻的镂空花纹,门就更简洁了,直接开个洞,挂上门帘。 许多房舍的门帘经过漫长的岁月已经腐蚀坏掉,有的残破地挂在门口,有的断裂掉在地上,没有一处完整。 走进房舍,只见屋中摆放着简单的生活物件,石制之物几乎没有损伤。 除此之外,大部分房屋,屋里屋外都雕刻有同一种狰狞的人形怪物,或许是某种图腾。 “前辈,那边有光!”阿金激动地指向一侧。 赤回过头去,果然从幽深的黑暗里看到若隐若现的光斑。 有光应该就有人,不过是同队修士还是陷阱就没人知道了。 “我们过去。”没有犹豫多久,赤便做出决断。 她展开右手,十来颗火苗从手心里飞出,到了空中突然呼啦变大,像灯笼一般悬起,将前路照得明晃晃的。 身上的煞气难以遮掩,还带着阿金,想隐匿几乎不可能,还不如直接把路途都照亮,免得中了陷阱。 赤一席黑色斗篷,身前飘荡着是幽幽火焰,要不是火团颜色明艳,非被人当成地狱来使不可。 两人一球迅速接近光源,原来光线之所以暗淡是因为此处是洞穴的转角。 宽大的袍子下脚步变幻,赤鬼魅般晃过转角,一看—— 黑色的巨龙盘着粗壮的玉柱扶摇直上,高昂的头颅显露冲天霸气,铜铃般的双眼不怒自威! 好威武的神龙! 古怪的是赤总感觉这条龙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颇有些玩世不恭的味道。 但同时,这条神龙比赤过去所见的所有雕刻、画像上的龙都要真实,若不是神龙纹丝不动,很难让人相信这只是一件死物。 然而这雕刻的奇迹并未让赤有一丝一毫的松懈,因为他从神龙身上,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是戾气! 赤警觉的目光定格在了神龙头顶,那里站着的一名身穿镂空铠甲的英俊男子。 这名男子脸色白皙,笑容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阴森,见赤来到,他嘿嘿地笑着说道:“欢迎欢迎,你们主动到来又帮我省了不少功夫了。” “阿金!”同时,又有另外一个声音从旁侧响起。 阿金回过头激动地叫道:“少爷!” 原来,这石窟右侧光线微弱的角落里,龙茗铮和十几位修士,正背对着墙壁与阴森男子对峙。 他们的情况不妙,不少人都挂了彩,双眼流露着恐惧之色,看来他们在这阴森男子手上吃了不少的苦头。 这并不奇怪,因为阴森男子足有化神前期修为,龙茗铮加上两位普通元婴修士和十来位金丹修士很难与之抗衡。 之前那位喜欢唱反调的元婴男修并没出现,化神女子和念心也不见踪影,赤不敢确定他们只是没赶到这里还是已经遇到麻烦了,但她从未指望外人来救自己,自己的命运只能自己掌控,胜利必须自己去争取。 虽然没有恐惧,但面对这个身材有些纤弱的男人,赤却丝毫不敢大意。 她战胜过仁皇,但当时仁皇其实已经被龘和阿依慕重伤了灵魂,身体不太听使唤,本身战力大打折扣,再加上有小鸡在旁边偷偷使坏,头一次爆发的浓郁煞气大幅度提高了赤的战斗力,这才让她在战斗里占尽了便宜。 赤可不敢因为一次侥幸的胜利,而小看天下所有的化神修士。 更何况这个人…… “小心,这个人有古怪!”龙茗铮郑重地提醒道,后半句话却是对着赤说的。 在与化神修士的战斗里,金丹修士完全帮不上忙,虽然怀疑赤的身份,但此时龙茗铮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阴森男子打得他们溃不成军,迟早会将他们全部放倒,他唯有赌一把和赤合作才有翻盘的机会。 古怪么? 赤摇摇头。 普通人平时接触不到阴森男子这样的人,所以即便与之战斗也无法认出对方的身份。 但对赤来说,阴森男子是再熟悉不过了。 “他是……” 0338 站哪边 将注意力回到阴森男子的身上,赤发现阴森男子也在打量着自己,目光中透露出浓厚的兴趣。 自己被盯上了吗? 大概是因为煞气吧! 但从对峙的情况看来,即便自己没有煞气,阴森男子也不会放过自己。 赤看着阴森男子的眼睛,笃定地说道:“他是僵尸。” “僵尸?” 修士们一片茫然。 僵尸不是长相恐怖、没有智力、只知杀戮的怪物吗?这名男子怎么看都应该是活人啊? 听闻此言,阴森男子对赤的兴趣却愈发大了起来,眼里还隐隐透露出一股欣赏:“哦?你竟然知道我是僵尸?” 赤没有回答,却打手势让阿金退回来路。 “你这小辈可真没有礼貌,前辈和你说话呢,怎么注意力全在别人身上?难道那是你的小面首吗?”阴森男子裂嘴一笑,下一瞬就从原地消失! 砰! 赤连退好几步,阴森男子则举着拳头站在她面前,面色颇有些惊讶:“不错嘛,竟然能挡住我!你……” 不等阴森男子说完,赤手上冰光闪过,一道尖锐的冰牙直冲他的脸来! “哇哦!”阴森男子略微讶然,好快的冰牙! 他灵活地一侧身,将冰牙轻松错过,正待调戏,眼前却又窜出几道冰封冻牙! 明明修为差距明显,阴森男子却没有丝毫托大,他单薄的身体迅速一矮,四肢着地趴在地上,将冰牙尽数躲过:“该我了。” 十指在地面一撑,阴森男子像鬼魅一样飘近赤的领域,左手十指上黑气缭绕,霎时化为五道尖爪,向赤的脖颈刺去! 利用对方的攻击做掩蔽,从夹缝中突出奇袭! 这一击他非常自信,别说低自己一个大境界的修士,就算是同阶修士也极难反应过来。 赤确实被阴森男子奇快无比的速度和出乎意料的攻击角度惊到,但更让她警觉的是阴森男子手上黑气化成的爪子,那团黑气绝不是由贪婪中滋生的邪气,而是蕴含着暴戾与深深怨恨的戾气! 念慈被腐蚀的念珠浮现在心头,恐怕只要被这戾气之爪一抓,戾气就会顺着伤口侵入体内! 赤并没有藏拙的打算,她只是没想到竟然刚刚开打,就被逼出了压箱底的技能。 惊鸿! 从艳王令中得来的第四个法术,拥有极强的短距离爆发力,最适合高速缠斗。 眨眼之间,赤晃过阴森男子的手臂,闪身在他身侧。 玄冰绞杀! 两人离得太近,一排破灭的冰轮霎时切割在阴森男子身上! 紫血四溅! 阴森男子眼睛微眯,迅速跳上空中。 两人隔空对峙,看不见的火花在视线之间炸裂。 龙茗铮等人已经看呆了。 他们完全看不清方才发生了什么,赤和阴森男子展现出的速度远超他们反应,他们还没来得及支援,第一次交锋就已经结束! 最震惊的莫过于龙茗铮了,那把寒气四溢的透明飞剑,虽然样貌有一些变化,却让他感到无比熟悉,几十年前那个让他十分厌恶的身影与地面上穿着斗篷的危险修士重合。 是她! 龙茗铮万万没想到竟然会和赤以这种方式相遇,并且赤锁展现出的实力今非昔比,光凭她的速度,就让龙茗铮望而生畏,不愿与之相斗。 如今看来,她不但拥有惊世骇俗的速度,还有极其强势的攻击力,竟能越阶将化神修士打伤! 赤灭杀仁颂门的事如今人尽皆知,当时龙茗铮还不相信是赤带着艳王域的人所为,他觉得一定有幽府之渊的其他高手帮忙,比如越漓,但现在他却信了七八分,这个赤,恐怕真拥有了超凡卓绝的能力! “有意思,有意思,”阴森男子非但没有震怒,反而愉悦地鼓起掌来,“要是早遇见你,我又何必搞这么多麻烦事,下套抓这些没用的修士?” “你有什么目的?”赤冷冷地问。 阴森男子飞上龙首:“看到这些你还不明白吗?” “你想造出魇魔?哼,我看你是脑子秀逗了吧?”龙口中凝聚着浓重的戾气,赤第一反应就是他想制造魇魔。 魇魔虽然智力极其低下,但到底是生命体,哪是简单堆砌戾气,说造就能造的出来的?要是魇魔那么好造,这遍布疾苦的修真界恐怕早被魇魔给血洗了。 阴森男子却丝毫不受赤的影响,他轻轻抚摸着龙须:“魇魔这种低劣的东西只不过是副产品罢了,怎能和那件东西相比?不如你我合作,我拿我的东西,你则获得更强大的力量,我们各取所需。” “千万别信他的鬼话!”赤尚未答言,龙茗铮抢先叫道,“这家伙将修士们当祭品使用,你若是和他合作必然尸骨无存!” 阴森男子轻蔑地瞥了他一眼:“只能做劣质替代品的废物何必开口自取其辱?” “你!”龙茗铮勃然大怒,却没有冲动扑上去,而是紧紧守住阵地。 “四圣会下面的小兔崽子都一个样,”见龙茗铮没有受自己挑拨而脑子一热冲动行事,阴森男子继续挖苦道,“嘴上叫得凶,实际没什么本事,仗着地位高高在上对别人发号司令,说到底不过是怕别的修士得了更多机缘动摇你们的地位,所以看到厉害的修士就让别人快去送死,自己坐享其成。” “胡说八道!千万不要中了他的诡计!”见赤迟迟没有说话,龙茗铮心里也十分着急,“若是不信我,你飞到空中看看就明白了!” 赤从刚进入石窟一直站在入口处,抬眼就望见宏伟的巨龙雕像,后来则被阴森男子吸引了注意力,但这不代表她没有观察过石窟内情况。 在赤前方的地面上,莲花石雕将盘龙柱围住,龙就好似从花蕊中央腾飞出一般。 一瓣瓣花瓣高高伫立着,遮挡了赤的视线,让她看不见地面上隐藏了什么,但经龙茗铮一说,赤立刻明白过来,花蕊中,盘龙柱的周围,恐怕放着不少“祭品”啊。 阴森男子坦然道:“这些垃圾们怎么能和你相提并论呢?若是你同意与我合作,我立刻发心魔誓,保证不伤害你,而你的实力也会因此得到巨大的提升。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你是幽府之渊的艳王,和我一样都是四圣会的敌人,先不说就凭你们一群元婴能不能赢我,就算是赢了,你愿意等你筋疲力尽之后,他们在你身后捅刀子吗?” 斗篷人是艳王? 龙茗铮身后的修士们面面相觑,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赤的事迹传遍了中央大陆,虽然有修士因为仁颂门事件觉得她算不上恶人,但赤和四圣会的敌对境况却未有丝毫改变,就算赤不想杀普通修士,那也没理由放过四圣会的人,而他们这些普通修士除了和龙茗铮站在一起根本没得选。 阴森男子的实力本就令他们望尘莫及,此时还要再加一个有越阶杀人战绩的赤,他们还有丝毫希望吗? 龙茗铮也吃了一惊,他看破赤的身份却不说破,就是怕阴森男子利用赤的身份撺掇她反水,谁知阴森男子竟然也认出了赤! 就算之前赤以为身份没暴露而愿意对抗阴森男子,现在被叫破身份,阴森男子又许了那么大的好处,她不站在阴森男子那边,龙茗铮都觉得没有天理。 难道今日注定要命丧于此了吗? 望着暗无天日的穹顶,龙茗铮心中掠过深深的不甘。 0339 劝诱 “是谁说我们只有元婴期修士?”就在众人陷入绝望之际,天籁般的声音从洞窟另一侧传来。 众人目光下移,只见化神期女子领着念心飞入洞窟之中! 终于来了! 修士们差点热泪盈眶——我们有化神期前辈了! 刚才还瑟瑟发抖的修士们顿时精神大振。 化神女子的修为比阴森男子要高,就算男子是僵尸,也能靠修为压制住他吧?并且还有拥有净化之法的念心加入,他可是很擅长对付这些歪门邪道的。 胜利的天平是不是已经向他们这边倾斜了呢? 修士们幸灾乐祸地望向阴沉男子,期望从他脸上看到慌张之色。 然而他们注定要失望,阴沉男子非但没有恐惧,反而跃跃欲试起来,看向赤的神色更加胜券在握:“机会难得,艳王不和师叔打个招呼吗?” 什么?师叔? 修士们一呆。 赤的经历随着她的出名流传愈加广泛,许多人都知道赤乃是天奕门的叛门修士,她应该叫师叔的人,莫非…… “真是许久未见了呢,”发话的人不是赤,而是化神女子,她淡然望着阴森男子,声音中没有惊讶,也没有愤怒,“只是这‘师叔’二字我可担当不起。” 龙茗铮听了欲言又止。 原来女子是天奕门修士,那么于礼他也应该称呼她“师叔”,与她见礼,可女子此话一出,他在这个时候喊“师叔”总觉得特别尴尬。 叫还是不叫?龙茗铮好纠结。 赤保持着沉默。 虽然过去几十年,可在天巫修真域外的营地里,只一眼她就认出了这个女人,赫连晨曦。 这么多年来,她依旧气质超然,也依旧锋芒不显。 在队伍行进过程中,她身为化神修士,竟然还不如元婴修士们有存在感,若不是龙茗铮礼数周全,始终谨记询问她的意见,或许修士们已经忘掉有她这个人存在了。 外界修士大概很难想象吧,这样一个存在感低下的女人竟然也是天奕门核心弟子,并且还是如今最负盛名的天奕门天才穆潇冷的师父。 赤不说话,修士们的心思却很活络,早已自行揣测起来。 女子既然是天奕门的人,那她和赤之间的矛盾必然不可调和,果然如阴森男子所说,就算他们这边赢了赤也会被龙茗铮和女子联手杀死吗? 看来赤和阴森男子联手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不过现在修士的心态可和之前不一样了,原以为女子只是普通的化神修士,谁知竟然是天奕门的高手,那对上阴森男子,胜算自然更大,只要剩下的人能拖住赤,那胜利就是水到渠成之事了。 许多人已经头呕吐将“关照”重点放在了赤身上,就算是他们这些普通金丹修士,在龙茗铮的带领下群起而攻之,应该能拿下她吧? 见赤被众人如此针对却始终没有说话,阴森男子了然地笑了,他可不相信这么明显的敌意赤会感觉不到:“也对,你犹豫是有道理的,毕竟我听说艳王在南大陆的时候曾经和……” 话还没有说完,阴森男子眼前陡然绽放出耀眼的金黄色,他连忙翻身躲开,与一柄金色长枪擦身而过。 轰隆一声,阴森男子身后的石壁被轰出一个大洞。 好家伙,罡金法术! 阴森男子心有余悸地瞥了一眼身后尚在冒着烟尘的破洞,果然如她所说,这个赤才是最棘手的存在。 “没错,”赤唰的一声扯下抖蓬,眼中闪烁着灼人的血光,嘴角勾起残忍的弧度,“就像南大陆时我对你同伴所做的那样,身上开几个窟窿吧!” 言毕,赤根本不顾别人的反应,化作一道黑光扑向阴森男子。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帮别人遮掩?”阴森男子无奈地笑了笑,在空中与赤缠斗起来。 异色在眼中一闪而逝,赫连晨曦右手在空中一字划开,十二对子母飞刀像训练有素的士兵一样整齐排开,只听赫连晨曦一声轻喝,便像游隼一样迅速地扎进战团! 念心手持禅杖,口中念念有词,金色的樊文从空中降落,意图束缚阴森男子的行动。 龙茗铮和另外两位元婴修士也丝毫不敢怠慢,纷纷施展法术、法宝上阵助战。 此时金丹修士反而变成了全场最闲的一群人,高境界的的战斗他们根本插不上手,只能小心地远离战团,避免拖累前辈。 飞到空中赤才终于看到莲花内的情况,原来在莲花之中,坐着一圈圈修士,有金丹期也有元婴期,修为越高的人坐的位置就越靠近盘龙柱。 盘坐在地的修士每个人都神情狰狞,血红着眼睛,好像和人有仇一般,奇怪的是他们的身体像坐禅一样沉静,任天上打的天昏地暗,也像完全感觉不到一样,始终未曾挪动一分一毫。 赤立刻反应过来,这些人应该是中了幻术,并且这种幻术还很特别,不但能迷惑人的眼睛,还能迷惑人的心智,使其身体与灵魂微微分离,幻术的内容想必会使人产生憎恨,利用修士的负面情绪来为黑龙提供戾气。 虽然想明白了一切,赤却没有办法帮助他们。 战斗一点也不轻松,阴森男子的适应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他很快习惯了被众人围攻的节奏,并且开始利用她们之间的嫌隙进行反攻! 阴森男子的战斗经验看起来相当丰富啊! 但是赤也不是省油的灯,她改变策略将自己弹出战团,和赫连晨曦主次交替,再次冲进战团的时候,赫连晨曦已经成为主攻手,而她则以辅助者的身份加入战斗。 新的战法明显更加合理,阴森男子有强健的身体和敏捷的身手,也抵不住赤等人进退有度的围殴,逐渐落入下风。 情况大好,但赤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并未施展全力,但同样,她相信阴森男子也没使出全力。可是为什么呢?在身处下风的情况下隐藏实力对他有什么好处? 不等赤想明白,阴森男子突然向后猛然一退短暂的脱离了战团,脸上露出邪邪的笑容:“差不多了。” 双手飞快地翻飞,令人眼花缭乱的发诀打入巨龙口中的黑球!那戾气凝成的黑球黑芒大盛,尖啸着冲出龙口,像是闻到了腥味的鲨鱼一般直直地向赤扑了过来! 什么? 赤吃了一惊,赶紧躲避,谁知黑球在空中轻松变向,再次向她撞来! 这东西是认定她了? 赤原以为自己已经躲过了袭击,哪曾料想黑球竟然有追追踪的能力,她只能强行向黑球挥出一剑。 冰封冻牙势如破竹,将黑球一刀两断,但预想中的冻结或者爆裂都没有出现,变成两半的黑球与赤已经近在咫尺,它立刻散成一团黑雾向她涌来! 雾怎么打?赤被逼无奈,只好施展寒武冰封,可寒气却对黑雾没有丝毫影响,赤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蜂拥进自己的身体! 赤眼中的光彩逐渐暗淡下去,身体也慢慢停止了动作。 这是……要死了? 赫连晨曦眉头一蹙,念心张了张嘴,却都没有说话。 龙茗铮暗自松了一口气。 看现在场上的情况,他们确实能够压制阴森男子,与其等战斗结束再对赤动手,背上弑杀战友的恶名,不如在铲除阴森男子的同时,让赤死在战斗中,既将正在成为四圣会心腹大患的艳王铲除,削弱幽府之渊的实力,又将四圣会的责任撇得干干净净,免得的此事传出去被有心人说道。 战场情况瞬息万变,根本没有人有时间去处理赤的事情,无论是什么样的强者,死了就是死了,唯有活下去才是唯一的胜利! 所有人的战斗重心很快放在了阴森男子身上。 现在,只要杀掉这个骗他们来到这里的罪魁祸首,这个残忍杀死念慈的凶手,他们就安全了! 胜券似乎已经在握! 0340 反水 就在修士们自以为胜券在握之际,阴森男子的眼睛绿光迸发,裂开嘴角嘿嘿阴笑着照着向他飞来的子母刃猛挥一掌,竟然将飞刀直接拍飞! 太夸张了吧?这可是五阶极品法宝啊!竟然徒手! 修饰们尚且沉浸在震惊之中,阴森男子的下一个动作,更是让他们魂不附体! 黑色的戾气凝聚在阴森男子身体表面,佛法也好法术也好一旦沾到他身上,便被吸收转化变成更多的戾气! 吸收法术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办得到?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另一边,黑气逐渐融入赤的身体,她已经虚弱到极点的气息犹如被压制到极点的弹簧,在一瞬间陡然爆发!就连赫连晨曦也忍不住生出退后的念头! 赤唰地睁开眼睛,咆哮着向离她最近的龙茗铮扑去! 赤怎么在这个时候反水? 龙茗铮的攻击被生生截断,面对猛虎一样的赤,他完全无力招架! 差距怎么会如此巨大! 龙茗铮从未想过自己竟然会被同阶逼到这个地步,别说还手了,他连护自己周全都做不到,只能强行防守要害,苟延残喘! 另外两名元婴修士见龙茗铮岌岌可危,只好赶过来救援,谁知这一救,连他们也一起陷进了泥潭中。 三人在赤暴雨般的攻击下艰难招架,幸亏金丹修士们拧得清楚利害关系,也赶紧加入战团一起对抗赤的进攻,十几个人拼尽全力,方才将赤稍微挡住,但如此绝非长久之计,只要有一个稍大的漏洞,他们的阵容就会被赤撕碎! 龙茗铮看得分明,赤的攻击略显混乱,每一次出手都不稳定,好像没有想好出什么招一样。 莫非她也被幻术给控制了? 龙茗铮虽然有猜测,却因为不会破幻术的招式,只能一边艰难的抵抗,一边不顾颜面地嘶喊着“艳王”“醒醒”等字眼,希望赤能够找回自我。 另一边,施展全力的阴森男子让赫连晨曦和念心感到莫大的压力。 念心的法术对阴森男子完全不奏效,即便他念动净化的咒文,也无法抵消掉阴森男子身上的戾气,而他施展四阶法术则会被阴森男子吸收,不但没起的效果,反而会帮助阴森男子增强防御。 不得已,念心只有将阴森男子交给赫连晨曦,自己则努力拖脱离战团,想去帮助更加困难的龙茗铮等人。 若是能制住赤,所有人一同攻击阴森男子,或许会有些效果。 然而龙茗铮和念心之间相隔太远,阴森男子早已看破他的意图,就这么横挡在中间,别说去救援了,念心就连远离赫连晨曦也做不到,只要他敢稍微离开赫连晨曦的周围,阴森男子马上对他发动猛烈的进攻,将他逼回原处。 赫连晨曦是雷炎双属性修士,之所以收穆潇冷为徒,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看出穆潇冷有修行雷属性天赋,谁知穆潇冷青出于蓝,竟然还自悟了罡雷。 罡雷为什么能极其有效地克制僵尸无人知晓,但雷属性对僵尸效果甚微却是人尽皆知,和阴森男子交手,赫连晨曦最擅长的雷法相当于被直接封印,这使得她的战力大打折扣,赫连晨曦的心绪没有因此受到影响实属不易。 赫连晨曦专注地的战斗,十二对子母刃上闪耀着灼热的红光,那是炎属性的力量,是子母刃炎之力量都被激活的证明。 炎属性并不能压制僵尸,但拥有锋利刀刃的子母忍加上炎属性的灼烧效果,切割能力更上一层楼,总算是能够破开戾气和阴森男子坚硬的肉体将他打伤,这也是阴森男子至今还未攻下赫连晨曦的原因。 但同样的,赫连晨曦也找不到将阴森男子一击毙命的办法,罡之力可遇不可求,只能想办法袭击阴森男子的要害。 僵尸没有心跳,只有头部是致命弱点,可僵尸天生具有高强的防御力,甚至不需要怎么修炼身体强度就足够大,除了实力远超僵尸以蛮力破开其脑部防御,就只能靠偷袭眼球、太阳穴,或者切下整颗头颅行得通了。 然而想做到这些谈何容易! 一般防御高手的速度都很慢,但是僵尸的种族优势实在太大,不需要修炼防御,直接将修炼重心放在速度上,也可以防御速度两不误。 阴森男子显然专攻过速度,他的速度比赫连晨曦还要快,除了赤的作弊级法术惊鸿,目前场上没有任何方法快得过他,连速度都不如人家,还谈什么偷袭! 赫连晨曦陷入苦战。 外界打的喧闹,赤的意识却完全不在战场上,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将龙茗铮等人逼到了绝路上,她的心底不断重复着那些悲伤的过往。 前代艳王的记忆,惩戒场中柳星落的遗体,亲手将长枪插入单亦皴心脏的痛苦,熊的致命伤口…… 悲痛的情绪在胸中蒸腾。 如果没有他们,没有四圣会,没有仁颂门,没有虚**易,怎么会把一切美好都变成痛苦,把所有的相信都变成悔恨? 眼前不断冒出仁皇等人扭曲的笑脸,他们毫无顾忌地嘲笑着,辱骂着,让赤的胸中充斥了愤恨! 你们该死! 赤暴怒着将这些可恶的脸庞全部撕碎,然而她却依旧听得见那些混蛋的笑声,看见那些令她暴怒的脸反反复复地凝聚修复,无休无止。 她不断的厮杀,陷入更深的黑暗之中。 现实里赤身上的煞气越来越重,逐渐向戾气转化,惊人的压迫感让金丹修士们浑身发抖,几乎拿不动法宝,法术大失准头,立刻有好几人被她重伤! 即便是元婴修士,也感觉内心惶惶,想夺路而逃。 这个赤,到底是什么怪物! 双方战得激烈,几乎没有人注意到随着戾气变浓,龙雕像的头部竟然逐渐抬起,直到龙头直直地指向天空,方才有人发觉而惊叫出声。 “哈哈哈!天助我也!”阴森男子见状仰天大笑,双手凝起旋风式的灵气,将与自己缠斗的子母刀弹开,飞身直取龙头! 赫连晨曦迅速指挥子母刀追上,然而阴森男子却丝毫不顾受伤,伸手向龙口中的一样东西抓去。 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要是被阴森男子得到,绝不可能是好事! 念心双手合十,大喝一声:“呔!”一尊大佛陡然出现在他身后。 大佛睁开慈悲的双目,巨大的手掌向阴森男子拍去。 阴森男子识得厉害,鼓起灵气和戾气去挡,然而两者之间的力气差距实在太大,他被大佛一掌拍得嵌进墙中! 可惜大佛只是昙花一现,念心灵气大失,被迫降落在地,赫连晨曦连忙追击,十二对子母刀合为一体,幻化出一把锋利的长刃,破开长空刺向阴森男子的头部! 阴森男子被大佛揍得够呛,面对气势汹汹的长刃,他只能选择将双手呈叉状挡在头前! 子母刃狠狠插入他的双手,刺穿骨肉,将阴森男子的眉心刺出一个血洞! 成功了?不!还没有! “看来是我赢了!”阴沉男子的双手被子母刀钉在一起,眉心流着鲜血,却没有伤及根本,他还活着! 奋力鼓起戾气,阴沉男子唰的一声将子母刃弹出体外,接着以更快的速度扑向神龙口中! 0341 谁更硬 赫连晨曦不顾灵气消耗,大范围使用高伤害法术。 高爆的炎法将阴森男子打得遍体鳞伤,但一切都是徒劳,阴森男子还是扑到了龙口之中,伸手抓住了那个黑色的东西。 一时间戾气带起飓风横扫全场,所有人都被这狂躁的黑风弹飞出去。 赫连晨曦强行止住身形,手中紧抓一物,眉间闪过犹豫之色。 要动用么?用了它的话,自身会失去再战之力,就算解决了阴森男子,还有一个失了智的赤,没有自己,现在的赤是真的无人能挡啊…… 可是要是现在不用,恐怕就没有机会了,要是让阴森男子和龙雕像吐出的宝物融合,情况恐怕比发疯的赤还要糟糕! 下定决心赫连晨曦猛地抬起手,却看见阴森男子表情十分难堪,他双手奋力捂住那个黑色的东西,不断上下甩动。 赫连晨曦顿时明白过来,那个黑色的东西不服他! 果然,阴森男子的双手被猛地弹开,一道黑色的闪光像闪电一样划破长空窜了出去! 它要去哪里? 当修士们看清黑色闪光的去处时,脸色却并未有任何缓和,许多人甚至露出惊恐之色。 完全不顾众人的祈祷,黑光钻进赤的身体! 黑芒大盛,由戾气凝成的黑色神龙从赤周围盘旋直上,古朴幽深的气息霎时传遍整个洞穴。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赫连晨曦嘴角流露出些许苦涩,“罢了,总比他得到好。” 赫连晨曦所指自然是阴森男子。 阴森男子再也无法保持之前的冷静,他面露嫉恨之色,双手死死地攥紧拳头,咬牙切齿,目光似要将赤撕碎。 任谁被人抢了算计已久的东西也不可能保持镇定。 无需思量太久,阴森男子踏风而上,直取赤的心脏! 子母刀向前冲了冲却停下了,赫莲晨曦心下一动,没有立刻出手,而是密切关注着赤的动向。 惊鸿! 面对阴森男子来势汹汹的攻击,赤的身体明明被沉重的戾气包围,步伐却反而更加轻快,连续高速变向,手上带着浓重的戾气不断施展的大威力的法术砸向男子,凶猛的样子竟然让所有人生出阴森男子被其压制的错觉。 不过阴森男子非同一般,很快就稳住阵脚。 他的身体太过坚硬,风蚀猛火之类的技能不但伤不了他,还会被他吸收! 他就这样带着浑身黑气不闪不避的冲进火中。 被戾气侵蚀的赤全然忘记了克制关系和法术组合,她心中只有暴虐和攻击,只听砰的一声,带着箭矢冲锋的力量,赤撞进阴森男子怀中,将他撞得连连后退! 这一击正中阴森男子下怀,他双手上凝结起黑色的爪子,向赤的肩膀抓去,意图把她撕成两半! 只听唰的一声,赤肩上的斗篷被轻易撕下,黑爪碾碎法衣在骨甲上发出尖利的切割声! 就在人人都以为赤的双臂会被废掉的时候,场上却出现了尴尬的画面,阴森男子无往不利的爪子居然被弹开,没有在骨甲上留下一丝痕迹! 好硬! 阴森男子完全想不到自己连五阶法宝也可以割开的戾气之爪无法伤到赤的骨甲! 阴森男子早从同伴口中得知赤的骨甲坚硬,但没想到居然坚硬到这个地步! 她是什么鬼东西? 阴森男子甚至怀疑赤和自己一样,根本就不是人类! 不过此时他也不需要和骨甲较劲。 阴森男子马上改变策略以恶虎掏心之势插向赤的胸口! 只听当的一声赤和阴森男子同时后退,赤上身残留的斗篷法衣被这一击彻底粉碎! 哇! 围观的修士们惊呆了,赤上半身竟然也长满了骨甲! 什么时候的事情? 该不会他的双脚也被骨甲覆盖满了吧?要是被这个硬度的骨甲覆盖满全身,她岂不是要无敌了! 龙茗铮眼里杀机隐现。 他以为赤只强在法术和修行速度上,谁知她竟然拥有了比僵尸还要变态的防御能力!若是等她全身都被骨甲覆盖还有人伤得了她?那还怎么打? 这样的敌人绝不能留!必须将赤扼杀在摇篮中! 看着空中和阴森男子缠斗的赤,龙茗铮心中已经有了大致的想法,头部看起来是赤唯一的弱点,想杀她的话…… 阴森男子显然也想到了,他立刻弃了赤的身体,全力攻击赤的头部。 然而头部岂是那么好打中的? 就算赤全靠本能战斗,也会本能地护住最关键的头部,并且因为戾气环绕,赤的身手更加敏捷,阴森男子每每以为自己将要打中,却在关键时刻被她用手隔开。 阴森男子冷哼一声,不进反退,戾气和灵气向两侧移动,并逐渐凝聚成两个人影。 这两个人影和他身高体型完全一样,唯一的缺憾就是通体黝黑,一看就是虚假的分身,不过阴森男子的伎俩也还没完,他催动满身黑气将自己全身罩在其中,这下三个人影都一模一样了! 三个黑影在空中飞快地旋转,看得人眼花缭乱,无法记住真身的方位,再出现时,凭眼睛根本无法认出哪一个是阴森男子的真身。 三个黑影同时向赤攻击! 赤不管多变态,也不可能同时应付三方攻击!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赤没有丝毫犹豫,对其中两人不管不顾,左手冰封冻牙,右手破城,认定了一人继续发动攻击! 罡金的法术让黑影恐惧万分,强行躲闪,可距离太近,好不容易躲闪开了破城,身体的另一侧却被冰封冻牙打中,黑气散开,洒下几点紫色的血迹! 这真的是真身! 赤竟然能分辨哪个才是真身?她怎么辨别的? 修士们啧啧称奇。 然而两个分身并不是徒有其表,乘着赤攻其真身,两个分身像毒蛇一样缠上赤的身体,将她的手脚死死卡住,封锁她的行动。 阴森男子终于找到机会,反身就向赤的头抓去,这一击他要让她脑浆崩裂!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阴森男子眼前陡然出现十数把闪亮的匕首,它们灿若星辰,快若闪电,阴森男子虽紧急躲闪,依旧有匕首出其不意地插入他眼中! 啊! 阴森男子凄厉地惨叫,不顾一切地拔出飞刀,可还是慢了一步,双眼已经被扎瞎! 龙茗铮大喜,赫莲晨曦的突袭犹如神来之笔! 这样赤被控制住,阴森男子双目失明,可以说大局已定,只要采取稳健推进的策略一定可以将两人同时击破! 0342 胜负的关键【二更】 然而出乎龙茗铮的意料,赫连晨曦没有露出任何兴奋之色,也未乘胜追击,而是操纵飞刀将困住赤的两个分身打碎! 赤重获自由! 为什么?龙茗铮百思不得其解,难道天奕们的人并不恨赤吗?她可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叛门修士啊! 解除束缚的赤立刻追击阴森男子,只可惜现在的她根本没有思考能力,放的法术弱智到惨不忍睹! 阴森男子失去视力,要是中几个罡金法术在头上就已经完蛋了,然而赤却依旧乱打,常常丢一些是无法伤及根本的法术,破城也尽往阴森男子身上打,就算将他身体打得这缺一块那少一块又怎么样?他还不是照样活蹦乱跳! 周围的人都快急死了! 看来赤是指望不上了。 赫连晨曦指挥子母刀合为一体猛地刺向男子阴森的太阳穴,然而瞎掉的阴森男子竟然凭着听觉感知到子母刀的位置,用手挡住太阳穴,利用肉体和戾气护甲不断与之纠缠。 赫连晨曦眉头微微一皱,改变策略,将子母刀缩回,借着赤施展法术放出巨大声音的时机,控制子母刀,悄然侵入阴森男子的领域,阴森男子似乎完全没有听到子母刀的声音,还在躲避赤乱放的破城。 快要成功了! 修士们凝神屏气,一刻也不敢挪开眼睛,胜败在此一举! 然而就在子母刀快要插进阴森男子太阳穴的瞬间,阴森男子紧闭的双目陡然睁开,带血的绿眼睛瞥向子母刀! 阴森男子把人体的潜力发挥到极致,在生死的瞬间,将头狠狠向后一撞,将墙壁撞出一个小坑,子母刀擦着他的额头飞过,只在他额头上留下一条紫色的血痕。 全场愕然。 虽然听说过神仙能够自愈瞎掉的眼睛或者断掉的手足,但阴森男子只是一届僵尸,为什么会有这样超乎寻常的能力?而且还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恢复了视力! 修士们不得不承认自己对僵尸缺乏了解。 今日之前,他们对僵尸的认知还停留在只会嗷嗷叫、连脑子都腐朽的食人怪上,今日方才知道,无论是阴森男子设下圈套的狡猾还是压倒性的战斗力,都足以让人不寒而栗。 原来世界上还有这么可怕的种族存在! 对面是淫威重重的阴森男子,自己这一方,却只剩下赫连晨曦能稍微对他造成伤害,其他人只能干瞪眼,至于赤,现在已经没人把她当作自己一方的人了。 赤的样子很明显不正常,像是被戾气控制了,若是没有阴森男子,修士们严重怀疑她会将矛头指向他们。 现在战斗处在微妙的平衡中,赤,一届元婴修士,竟然成了抵抗阴森男子的主力军,赫连晨曦则成了副手,利用间隙偷袭或者救场,而其他所有修士则小心翼翼地聚在了一起,抱团防守。 念心忧心忡忡地注视着空中的三人。 赤到底是元婴修士,灵气量远远比不过二位化神修士,不可能打持久战,但现在阴森男子已经稳住了阵脚,进退有度地应对赤和赫连晨曦,他就是想耗! 就算突袭,阴森男子也很难拿下赤或者赫连晨曦,反而会因为拼尽全力而露出破绽,不如稳扎稳打,直接将赤耗死,到时候赫连晨曦独木难支,等她败下阵,其他剩余的小虾米还不是任他拿捏? 怎么办? 念心很想出手帮忙,但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连佛法都无法压制的邪物,只有唤出大佛方能对其造成些许伤害,而这一招会消耗他大量灵气,根本不是长久之计,只能在关键时刻施展。 胜利的关键果然还是在她身上么? 场上的状况风云变幻,渐渐的,人们发现不对劲起来。 随着灵气消耗,赤的攻势不减反增! 赫连晨曦感觉自己的压力逐渐减小,可心里非但没有安逸,反而警惕起来。 赤不对劲! 阴森男子脸色愈加苍白,原本无法伤他的法术已经开始让他感觉到不适了,赤的法术威力正逐渐增强! 莫非是那件东西开始起作用了吗? 他紧密地注视着赤的举动,只见她身上的煞气越来越浓重,越来越凝实! 糟了! 阴森男子再也无法保持不紧不慢的节奏,情况恐怕不像他想象的那样会随时间推移而好转,赤和那件东西的融合度比他想象中的要高得多,若是让她与其完全融合,别说杀人夺宝,就算是想从赤手中逃走也困难!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是即刻夺路而逃,一条是加大力量将赤迅速击杀。 看着下方莲花瓣中毫不知情,依旧在“生产”戾气的修士,阴森男子心有不甘。 这些人都是他费了很大力气骗来或者抓来的,为了启动这个地下古代祭坛,他也耗费了太多时间,好不容易聚集起戾气从龙雕体内弄出宝物,却被赤给抢走,要他就此收手怎么可能甘心! 如果杀死赤,不但能夺回宝物,还能继续将祭坛作为煞气工厂制造祸乱天下的魇魔…… 怎能就此放弃! 阴森男子大喝一声,不再留手,全力强攻! 场面顿时翻转,赤立刻被阴森男子逼到墙边,在他狂风暴雨的进攻面前艰难抵挡。 赫连晨曦立刻救援,可阴森男子铁了心要杀赤,宁可被打得遍体鳞伤也不肯回头。 赫连晨曦见阴森男子如此执着,便将子母刀再次聚合,化成长刀带起熊熊怒焰斩向他的脖颈! 唰的一声,长刀终于从背后砍进阴森男子的脖子,而同时,阴森男子的爪子也抓在了赤的脸上! 龙茗铮见此情况喜不自禁!这不正是他最盼望的发展吗? 然而喜色还未来得及在脸颊上荡开,场上的情况再次骤变! 阴森男子脖子猛地向后一仰,一声金属交错的声音,长刀被弹飞出去! 赤身上黑气缭绕,恍若实质的戾气化成千万小刀将阴森男子的手切得皮开肉绽! 阴森男子忍住疼痛,赤身上的戾气愈加浓郁,这可能是他最后的机会,成败在此一举! 阴森男子不顾一切地加强灵气与戾气输入,企图将赤的头扯下来! “啊!” 剧烈的疼痛从手腕传来,阴森男子飞身后退! 众人定眼一看,俱皆震惊。 阴森男子的右手竟然被整齐地截断,身上的戾气变得相当虚弱! 而赤的脸颊已然看不清楚,不,准确地说,赤全身都被黑气掩埋,黑雾之中,似有尖锐的爪子伸出,细密的鳞片出现在背脊,双眼闪烁的幽绿目光若隐若现。 等等,这是人类该有的形状? 眼看着黑影越来越大,修士们冷汗直冒,莫非是…… 0343 黑龙【三更】 “不会吧……是龙?”修士们愕然地盯着空中那团黑雾,不自觉地双膝跪下。 无形的威压铺展开,修士们无不感觉到发自内心的臣服! 仰望着天上分不清是人还是龙的黑影,修士们仿佛能预见并坦然接受自己接下来的命运。 是啊,死在那样强大的神龙手下,此生也算是无憾了吧…… 浓重的阴影从天空罩下,修士们仰头顺从地看着死亡的黑暗离自己越来越近,仿佛世间繁华都在离自己远去…… “笨蛋!快醒醒!”当头棒喝! 好熟悉的声音,是……她?赤? 修士们猛地一个激灵,茫然地望向黑雾中的身影,黑影剧烈地抖动着,两只晶亮的眼睛一绿一红,显然是赤正在与入侵的龙影争斗。 赫连晨曦和阴森男子最先回过神,两人这才发现身上的法衣早已湿透,双手颤抖个不停,完全没了平日里化神修士的自傲。 普通修士也就罢了,居然连刚才还在激战他们也被赤散发的威压给驯服! 这种压倒性的气势,也未免太蛮不讲理了! 阴森男子的震惊比赫连晨曦更甚,他自认为是薄情寡义的僵尸,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在这世界上怎么还会有令他恐惧、令他发自内心屈服的存在? 难道没入赤体内的那件东西比他认知中的更加危险? 但是现在想这些已经无济于事了,虽然赤似乎在极力压制那件东西,可是她的力量肯定无法对抗,迟早会被其吞没,到那个时候,他、在场的所有人,恐怕都只有死路一条! 与赫连晨曦对视一眼,阴森男子不屑地哼了一声,他的右手尚在自愈,只能将黑色的戾气凝结在左手,挥舞着独臂向赤扑去! 现在唯有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仇恨也好,怨念也好,都要靠边。 他相信赫连晨曦是聪明人,看了他的表现一定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阴森男子已经用行动表态,赫连晨曦更不会做愚蠢的内斗,立刻指挥十二对子母刀,凝聚起五阶雷法,跟随阴森男子一起向赤发动强攻! 接下来,龙茗铮,元婴修士们,金丹修士们俱皆从绝望中挣脱出来。 回想起方才自己的状态,每个人都感到后怕。 逆天而行的修士竟然会对死亡产生理所应当的感觉,甚至连僵尸也一起中招,这是多么可怕的心理暗示!要不是赤似乎在短时间内恢复了神志,及时叫醒他们并且削弱戾气的威压,他们恐怕已经在一片安详中死去了! 既然面对的是不会吸收法术的赤,那么他们也应该有用武之地了吧? 法术、法宝俱皆出手,修士们一起奋起反抗天空中那个似龙非人的怪物。 虽然知道袭击他们并非赤的本意,但每个人都想活下去,都有权力活下去,他们不得不拼尽全力和死亡抗争。 黑雾中的红光最终被压下,赤的双眼重新亮起幽暗的绿光,她的身影从此完全隐没在黑暗中,黑龙的形象在修士们面前越来越清晰! 大战,再次升级! 修士们不知道的是,在另一个空间内,赤也像他们一样仰望着一条黑龙,不过她脸上不是恐惧,而是嫌恶。 “这条大蚯蚓到底是怎么钻进来的啊!”赤用恶劣的目光审视着在红雾中不断翻滚的黑色神龙,如果目光能做刀子用,她此时一定已经把那条长龙给切成千万“龙片”摆上餐桌了! “我哪知道!”身边的小鬼表情比她还要糟糕,只听那小孩不住地哀嚎,“你是白痴吗?我怎么觉得你把麻烦带进来的情况越来越多了?你到底把这里当成什么地方了,什么东西都往里扔!这里不是垃圾处理厂,这里是你的精神空间!要是被外物破坏掉,你也会变成植物人的!你到底明不明白这么做的危险性啊!” “我当然明白啊!”赤委屈地撑着下巴,“这次又不是我主动,是它自己钻进来的,就和田勾那次一样!” 心魔秦炎烦闷地瞪了赤一眼,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赤就把她当成保姆来用了,她是心魔!是敌人好不好! 不行,不能再惯着赤了,否则邪恶心魔颜面何存! 心魔秦炎这么想着往天梯的台阶上一躺,懒散道:“那感情好,这龙一看就不是此界之物,想必实力了得,正巧让它毁了你的精神空间,大家干净。” 赤闻言大声痛斥:“你怎么能说出这么不负责的……” “喂,小鬼!”话音未落,响雷般的声音在耳畔炸裂。 “呜哇!”赤捂住耳朵猛地回过头,只见两个空荡荡的大大黑洞正对着自己的眼睛,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那黑洞向后退了退,露出一张完整的龙脸。 什么啊,原来是鼻孔…… 这老不正经的龙,真让人生不出崇敬之情! 赤撇撇嘴:“喂什么喂,我叫赤。” “哦,赤,”黑龙轻蔑地上下打量着她,“这里是你的精神空间吧?” “额,你都看出来啦?”赤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精神空间还是头一次被人认出来。 “当然,我又不是没见识的弱小人类,”龙嘿嘿笑着高昂起头颅,“你的精神空间太脆弱了,不过也怪不得你,像你这样的小鬼本来就不应该有拥有精神空间。” “什么意思?”赤心中一动,好奇地问道。 “这都听不懂?就是说你实力垃圾,远远不到产生精神空间的等级,明白了吗?”黑龙猛地从鼻孔里喷出气,将赤吹得咕噜噜滚出去老远,差点从天梯上掉下,“真是白痴,好心说委婉点给你留面子,非要自己捅破。” “你!”赤恼羞成怒,抠着天梯边缘的手用力一撑,腾地跳回天梯上就想招呼心魔秦炎和自己一同对付黑龙,然而抬眼环顾,却哪都找不见心魔秦炎的身影,“可恶,那个胆小鬼居然一个人溜了!” “你想对付我?”黑龙轻蔑地嘲笑道。 赤狠狠瞪着它,没有吱声。 黑龙用爪子敲了敲赤骨天梯,对赤来说庞大的天梯,在黑龙巨大的爪子下就和饭桌一个等级,而赤则像饭桌上摆好的菜一样,等着它享用。 “哦?你这精神空间里还算有点有意思的东西,”不想这一敲,龙却兴奋了,“居然纹丝不动。” 它绕着赤骨天梯盘旋了几圈,仰头远望却看不见尽头。 “你体内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黑龙饶有兴趣地低头问道。 “我怎么知道啊……”赤也很茫然。 天梯是筑基前受到空间扭曲刺激才出现的,在此之前,她根本不知道体内有赤骨天梯。 “它的尽头在哪里?”黑龙目光灼灼地望着上方。 “都说了,我不知道……哇!”赤脸色大变,猛地跳上几级台阶,灼热的龙息在脚下淌过,“你你你,你要干什么?” “我要找这骨梯的尽头。”黑龙慢条斯理地抚弄着龙须。 “你又不是不能飞,自己上去啊!”赤气急败坏地指着天空。 龙哼了一声,又朝赤喷出一口龙息。 这么炽热的龙息,被喷到绝对魂飞魄散! 赤哪里敢怠慢,只能向上方逃去。 “没见识的小鬼,这是你的精神空间,肯定只有你能开启通往尽头的路啊,别人怎么飞都只能不断在同一段路径里循环。所以你快点把它打通吧。”黑龙说着,兴致盎然地追在了赤的身后。 0344 向上跑【四更】 “哇!你这条混蛋龙,你想毁了我的精神空间吗!”赤一边跑一边破口大骂。 身后的龙息那么灼热,她很担心自己的精神空间会承受不住而崩塌。 “放心吧,我已经很小心地把范围控制在骨梯上了,这天梯可结实了,只要你乖乖向上跑就死不了。”黑龙在后面优哉游哉地说。 “可恶!天梯尽头到底有什么好看的!”赤烦躁不已。 “嗯……照我以往的经验来说,天梯尽头应该有你个人不敢示人的隐私,我想看!”黑龙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你!你这条变态龙!竟然想窥探女孩子的隐私!听你的口气,这事你还干过不止一次!”赤再次骂道。 黑龙面不改色:“嗯,很多人都这样说过。” “你!”赤无言以对,对一只完全不要脸的龙,所有的劝导和咒骂都苍白无力。 “我的身体还在战斗,那里有一只很危险的僵尸,还有想要我命的四圣会的人!要是我的身体死了,这个精神空间也会崩塌,到时候你什么也别想看到!”赤脑中灵光一闪。 谁知黑龙惬意道:“这个我早就帮你想到啦!看!” 黑龙用爪子在空中画了个圈,只见那个圈中像镜面一样竟然映出了外界的情况! 赤定眼细看,只见修士们全都臣服在地上。 “像我这样的高智慧生物当然是全部考虑周全了,”龙得意洋洋地抚摸着圆圈,就像小屁孩在炫耀自己刚偷到的地瓜,“放心吧,我控制了你的身体,稍微释放了点我的威压,这些弱小的人类就承受不住了,全部都趴在地上等死呢。嘿嘿,你的身体很特别,和我的精神的融合度还挺高的。” 什么?它要杀死她们? 赤心中一震,别人也就罢了,赫连晨曦…… “笨蛋!快醒醒!”赤对着圆环大声疾呼。 “喂!”黑龙不爽地关闭了圆环,“你脑抽啦!居然想叫醒他们!他们不都是你的敌人吗?” “那是我的敌人,凭什么要让你抢走我的猎物!”赤恼怒地指着黑龙,“你这个莫名其妙的猥琐龙,哪来回哪去!” 黑龙嗤笑道:“哎哟,小蝼蚁还敢对我指手画脚的,小心我不高兴捣毁你的脑巢!” 赤闻言心中咯哒一声,自己在干嘛呢,竟然为了别人去招惹这天外之物,真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可是说出去的话根本收不回来,赤只能硬着头皮道:“你不想看我的隐私啦?” 话一出口,赤自己就先脸红了。 这说的是什么话啊,自己那点破事,哪里值得一条天外黑龙来关心,竟然还自恋地拿自己的隐私威胁别人,是不是秀逗了?完了完了,黑龙一定会杀了自己! 然而龙闻言却瞪大了眼睛,头点得和小鸡啄米似的:“想想想!当然想!” 赤的嘴角抽了抽,这条龙脑子果然不正常吧? “你快点上去,让我看看啊!”激动的黑龙猛地吐出好大一口龙息。 “哇呀呀!”赤跳将起来狂奔向上,这条变态龙为了窥探她人隐私竟然如此卖力! 就这样,一龙一人,一吐息一逃命,将原本宁静的赤骨天梯世界搅得一团混乱,天上的红雾四处乱窜,红风四起。 “住手啊!”连赤自己都不知道跑了多远,反正周围除了一成不变的红雾和余烬什么也没有,“我才元婴期,离大乘还远得很,能走到哪里完全看我的修为,现在怎么跑也跑不到尽头啊啊啊!” “嘿,感情你知道尽头是什么?”龙眼珠子一转,“小家伙,我觉得我应该让你知道骗龙的下场。” “等等,这都是私密的事情、性命攸关的大事,我当然不能随便说啊!”眼看黑龙要发飙,赤赶紧稳住它。 龙高傲地摇头:“那可不行,我本来睡的正香,你小子竟然敢把我吵醒,还敢骗我!龙的起床气可是相当大的!” 黑龙说着,仰天一声龙吟!赤骨天梯空间顿时猛烈地震荡起来! 赤只觉一口郁气凝结在胸口,她现在明明是灵魂状态,却感觉浑身疼痛,身体上开始出现丝丝裂纹! 像是呼应一般,精神空间的天空也逐渐崩裂开,无数裂纹遍布整个空间,黑色的戾气从裂缝中侵袭进来! “你这家伙!”看来不战是不可能了,这条龙真的想毁掉赤的精神空间。 就算知道实力差距巨大,赤也无法再隐忍下去,双脚在空中一踏,雷电缠绕在身体上,赤朝黑龙直冲而去——雷龙破军! 在精神空间里,赤无法使用自身之外的力量,也就是说夜寒梭和冰晶寒火两大法宝她都无法使用。 “切。”黑龙不屑地弹出一根龙爪。 啪! 雷龙瞬间爆开,赤狠狠摔回赤骨天梯上。 “可恶!”实力差距太过巨大,可是看着天空不断入侵的戾气,赤又跳将起来,右手凝聚起金色的光芒。 破城! “可惜不是你本身能施展‘罡属性’,只是法术附带了‘罡属性’,难怪连外面那个小僵尸都搞不定。”黑龙拈起兰花指,啪地将破城弹得烟消云散。 不行,威力不够,完全伤不到它! 赤总觉得哪里不对,看着被黑气绞散的红雾,她陡然反应过来,自从自己回到精神空间里,灵魂就不再被戾气和煞气影响,回到了原来最自然的状态! 难怪法术威力降低了不少。 看赤逐渐明了的眼神,黑龙挠挠脸颊:“总算发现了吗?看来你还不算太笨。身体和灵魂分离的时候,你便会恢复正常,但是身心融合的时候,因为肉体无法抵御戾气或者煞气侵蚀,就会拖累你的灵魂一起受影响。越是往后修行,肉体和灵魂的融合度就会越高,若是继续这样下去,就算没有遇到我,你的灵魂也会被侵蚀掉,最终沦为杀戮工具。强者操控‘气’,弱者则被‘气’操控。” 原来是这样! 赤急切地问:“那我要怎么才能操控‘气’?” “我知道,可我不告诉你!哈哈哈!”黑龙坏笑不已。 这家伙简直恶劣至极! 可赤也知道求人不如求己,她本来也没资格要求黑龙帮她。 现在也不是和黑龙斗气的时候,如果不将戾气赶出去,等精神空间被彻底污染,她就真的完蛋了! 怎么办? 赤的注意力放在了红雾上。 原来不知道,现在她算是明白了,这些红色的雾气其实是煞气,不过真是奇怪,为什么她的精神空间中天生就有如此众多的煞气呢? 不管怎样,想要对抗戾气,恐怕只能利用煞气了,问题是她要怎样才能指挥煞气? 在精神空间里她根本感觉不到煞气的存在,只有回到现实中,才能感知自身的煞气并稍微操控。 为什么? 戾气加上一条想要使坏的黑龙,情况已经十万火急! 0345 逼出来【五更】 “怎么不动了?认输了吗?”黑龙事不关己,一副看热闹的表情。 “呸,谁要认输啊!”赤怒道。 这条黑龙根本不是她能对付的,现在首要任务是修补天空中的裂缝,可她又不是女娲…… 等等,天空是随着她灵魂受伤才开裂的,也就是说只要修补自身,说不定可以止住开裂! 这里是精神世界,修复肉体的法术对灵魂不管用,那就只有…… 醒神! 水纹在周身轻轻荡开,身上的伤和天空中的裂缝果真在缓慢恢复! “还有这一手啊,不过效果实在是弱爆了。”黑龙嘲笑道,仰天又是一声龙吟! “呜……”赤浑身剧震,血顺着嘴角滑下,浑身上下张开更大的伤口,天空中那些本来已经在愈合的裂缝被撕得更开,黑气像洪水一般喷涌进来,血红天空陡然变成了黑红混杂的世界,到处都散布着浓烈的戾气! “嘿嘿,好玩吧?”龙低头俯视着扶着地面喘气的赤,“伤口这么大,光靠那个稳定精神的法术根本救不了呢,还是不要挣扎了,乖乖发狂好不好?” “你这个混蛋!”赤怒不可遏。 “谢谢夸奖。”黑龙嬉皮笑脸。 有这条以折磨人为乐的黑龙,就算自己想尽办法修补了精神空间,也绝对会被它再次撕开,唯一的办法就是打倒它,可是实力悬殊,要怎么办才好? 瞄了一眼赤不忿的神情,黑龙兴致勃勃:“哦?你要打倒我?” 不等赤回答,黑龙得意地甩甩尾巴:“你可千万别因为我看穿你的想法而感到惊恐,我不会读心术,要是能直接看到别人内心的想法,那对我来说世界就太纯净了,还有什么意思呢?我只不过是看见你的表情就猜出来了而已,像我这种年龄是你不知多少倍的老前辈,还能看不穿小屁孩的想法吗?” “闭嘴,你这条活腻了以偷窥他人隐私为乐的猥琐龙!”赤咆哮一声跳将上去,右手对准龙的眼睛。 红袍! 赤练裹住龙眼,然而想象中的抵抗并未出现,龙就这样蒙着眼睛看着赤。 “?”赤不明所以,但是既然龙不打算反抗,岂不是正合她意么? 手中再次凝结起金枪,但是这一回赤手臂上卷起了箭矢冲锋的旋涡。 破城! 锋利的金枪狠狠撞在龙的眉心,碎成千万金星,散落…… 不行,还是无效! “唉,我还以为你蒙我眼睛想对我做什么羞羞的事情呢,”黑龙失望地说着,明明什么也没做,红袍却不受赤控制自行消散掉了,“看来你好像没有更好玩的东西让我乐呵一下了,那么……” 龙随意地喷出一道直插天际的红光! 轰隆隆!精神空间颤动不已,赤只觉胸口遭受到猛烈的一击,哇地喷出一口鲜血,灵魂像快要散架一样疯狂震颤,直接从空中衰落下去! 强撑着天梯爬起身,赤看向红光消散的地方,只见精神空间的一面出现了一个短暂的真空地带,红雾竟然被烧了个精光!而精神空间的外壁也出现了一个圆形的大洞,汹涌的戾气从洞口狂泻而入! 来不及闪开,涌入的戾气迅速将赤包裹在其中! 赤感觉自己好像掉进了沼泽中,被无数力量拉扯着不断下沉! 这些煞气想吞噬吗她! 开玩笑,怎么可以就这样认输! 赤在戾气中拼命挣扎,不断将醒神的力量牵引至灵魂的各个角落,企图驱散周围的戾气,可戾气却源源不断地包围过来,几乎将她裹成一个黑茧! “别挣扎了,没用的,”黑龙悠哉地做了个掸灰尘的动作,“蝼蚁不管做什么都无法改变被踩死的命运。” “你说谁是蝼蚁!”赤咬牙切齿。 “不就是你么?像你这种小鬼我见多了,眼界狭窄,实力弱小,连种族也是最低劣的那种,”黑龙轻蔑地耻笑着,“还叫嚷着绝不屈服甚至颠覆世界什么的,真是蚍蜉撼树。” 赤愤怒到了极点,鼓起全身灵气猛地将戾气震荡开:“混蛋!你少看扁我——!” 黑龙正欲嘲笑,却陡然感到苍凉的气息从四面八方发汇聚过来,聚焦点正是怒极的赤。 戾气依旧从外界不断涌入精神空间,然而这一刻它们却怎么也近不了赤的身,反而被一团从赤身上冒出红色的影子给驱赶开来! “那是……”瞳孔中的懒散褪去,黑龙目光灼灼地盯着红影,勾起的嘴角露出锋利如刀的牙齿。 红影愈加凝实,伴随着一声饿虎般的啸声,红影冲天而起! 黑龙双爪向前一挡,只听当的一声,犹如金属相撞! 黑龙和红影同时后退。 黑龙站定,双眼迸发出最纯粹的野性,兴致勃勃地打量着前方的影子:“真是有意思,难怪我觉得这个小鬼特别!” 赤抬头看着那个红色的影子,满脸的不能置信。 暗红色底、黑色花纹的骨甲遍布全身,关节处生长着锋利的倒刺,长矛般的尾尖绕过身侧直指黑龙的头部,黑色的巩膜中是暗红的虹膜,唯有瞳孔呈现出刺人的猩红色,尖锐的虎牙微微露出嘴角,浑身都散发着浓重的嗜血之气。 从外表来看,这怪物比起野兽更像一位身着铠甲的骑士! “是……它?”赤怔怔地仰望着暗红的怪物。 暗红的怪物双脚略微一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恍入黑龙的领域之内,一抓抓在黑龙身上,霎时便将它的身体拉开一条长长的裂口! 好厉害! 自己拼尽全力也伤不到黑龙一丝一毫,这个怪物却轻易将其打伤! 然而赤却来不及欢呼,从外面涌进来的戾气立刻变向纷纷钻进黑龙的伤口,刚刚抓出来的裂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愈合! 黑龙用挑衅的目光瞪了暗红野兽一眼,化作黑色的旋风向它扑去! 暗红野兽不甘示弱,也迎头而上。 两只能力逆天的怪物在天空中厮打,将精神空间搅得天翻地覆,煞气和戾气乱作一团,像刀子一样切在赤身上! “不行,黑龙有戾气相助可以一直恢复,”趴在天梯上观察战斗,赤越来越感觉到暗红怪物的不利,“是因为我么?因为我在这里无法控制煞气,连带它也无法吸收!” 怎么办? 若是找不到解决的办法,不管怪物如何神勇,最终也会被黑龙耗死! 0346 分离 赤的视线飞快地在精神世界中穿梭,最终停留在被黑龙撕裂的破洞上。 只要有这些从外界不断输送进来的戾气存在,就永远不可能打倒黑龙! 双脚在赤骨天梯上猛踏,赤化作一道利箭冲向洞口! “嗯?那小鬼……”黑龙发觉赤的目的,还未能有所行动,红色怪物化作万千虚影又向它袭来,无奈之下,黑龙只能收回注意力与其缠斗。 面对这个怪物,就算是它也不能掉以轻心。 赤勇往直前,冲出裂缝的瞬间,奇异的融合感遍布全身! “唔!”赤就像从梦中惊醒一般,回过神来时已经身处空中,周身缠绕的黑气像被老虎驱散的羊群一般四散逃开。 回到现实了! 赤连忙四下一看,却见满地血污和倒地的修士! 心中咯哒一声,赤焦急地低头寻找赫连晨曦的身影,却正巧对上阴森男子的眼睛! 此时的阴森男子早没了当初的桀骜,天灵盖被撕开一半,半块大脑露在外面,整条右臂不翼而飞,腰间半月状的血洞向外潸潸冒着紫血,左腿外侧的皮肉像是被什么撕下来了,显然伤得非常严重! 见赤瞪过来,阴森男子脸上闪过慌乱之色,转身就向黑暗中逃遁而去! 这些都是……我做的? 失神地望着阴森男子渐行渐远的背影,赤万万没想到在精神空间中与她周旋的黑龙竟然还能同时控制她的身体将修士们打成这副模样!连个人实力远强于她的阴森男子都差点被杀掉! 难道其他人都被我杀了吗? 赤明显感觉心跳空了半拍。 虽然并非她的本意,经历仁颂门一役,赤还是明显感觉自己变得更加冷酷,更加看惯生死,但不怕杀人不代表喜欢杀人,这里的修士们和她无冤无仇,她并不想伤害他们。 敏锐地感觉到赤走神,逃散的戾气掉过头再次向赤袭来! 眼看黑色竟然又席卷过来,赤赶紧凝神静气,守住心神,可戾气还是不断地涌入,企图再次霸占她的身体。 赤运起醒神,却只能守住脑部,手脚则愈发地不听使唤。 戾气竟然懂得隔绝她对身体的指挥权! 看来光凭醒神不够! 怎么办? “强者操控‘气’,弱者则被‘气’操控。” 黑龙的话缭绕在耳边,赤不禁火冒三丈:“谁是弱者啊!” 不想这一愤怒,戾气再次侵入一些。 赤赶紧收回心神,不敢再胡思乱想,但戾气的入侵虽然略微减缓却没有停止,它们依旧在扩张。 赤强行按捺下烦躁的念头,强迫自己冷静思考。 她刚从精神空间出来的时候驱散了戾气,说明她还是有机会自救的,可当时为什么能做到呢?这其中一定有缘由,只要找到原因,一定能阻止戾气入侵! 时间悄然流逝,赤发现自己越来越难静下心来,除了心底深处的不安,戾气也在不断刺激着她的神经。 等等! 赤陡然想起黑龙所说,当她的灵魂和肉体融合度提高,戾气可以通过肉体影响到灵魂,将她变成杀戮工具,那么反过来,她也可以通过灵魂沟通肉体,借助肉体的力量将戾气驱逐! 时间不允许赤细细斟酌,她闭上眼睛。 平时身体本就受控制,赤也从未注意过灵魂和身体融合度的问题,现在只能尝试一下了。 赤尽量让自己放空,认真感知着身体。 坚硬的骨甲,相比之下十分脆弱的肉体,韧性较佳的经脉,顺从的灵气…… 从宏观到细微,赤的感知越来越深入。 黑色的戾气,红色的…… 赤陡然睁开眼睛,就是它! 在自己体内,不仅存在着戾气,还有未被完全吞噬的煞气存在! 戾气由煞气与怨气融合而成,那么反过来,戾气一定能被分解成煞气和怨气!夺取煞气,驱逐怨气,说不定能抢回身体的控制权! 但是赤对煞气的控制能力也很弱,如何才能让戾气分解,赤心里没底,但已经没有时间了,她必须试一试! 但愿自己的想法没错。 赤将体内的灵气飞快地转化成风灵气注入煞气之中! 一时间,赤身上红芒大盛! 果然有效!赤大喜过望,不顾一切地将全身所有灵气转化成风灵气注入煞气之中! 这个办法全修真界恐怕只有赤想得到了。 “咳咳……”吐出嘴里的血污,赫连晨曦仰头望向不断和戾气争斗的赤,那些不断交错的红黑之气和风灵气,让她有些看不懂。 修士们只知道戾气的存在,却对煞气一无所知,近日之前,就连赫连晨曦也不知道戾气竟然还可以分解! 眼看源源不断的戾气再次压倒红气和风灵气,赫连晨曦不由失望,但她又不甘心就这样放弃,依旧认真注视着赤。 慢慢地,赫连晨曦也发现了其中的奥秘,红气不仅是从赤体内冒出来的,还有一些是黑气转化而成! 不,说转化并不合适,是分解! 赤在分解戾气! 怎么回事?戾气可以分解? 赫连晨曦惊讶万分,这种生僻的知识她从未听说过,但看赤的样子和厮打的黑红之气,她又不得不相信自己的判断。 难道说…… 惊异于这个发现的同时,赫连程曦第一次有了看不透赤的感觉。 为什么赤会知道戾气可以分解,并且还有能力将其分解?这些是她成为艳王之后才获取的知识,还是她本就知晓? 不管怎样,赤能操控红色的气体与戾气对抗,那么她们就还有求生的希望! 赫连晨曦将所剩无几的灵气凝聚在眼眸上,浑浊的空气变得清晰起来。 她屏息观察着空中的每一丝变化。 戾气分解后除了产生煞气,还会产生另一种黑色气体,那种黑色气体上遍布着浓浓的怨恨,和人们常说的“怨气”很相似! 莫非戾气是红气和怨气的集合体? 这个发现让赫连晨曦察觉到转机所在,如果她的猜想没错,只要那么做,戾气就可以被消灭的! 赫连晨曦强行撑住重伤的身体,趔趄着来到昏迷的念心身边,用满是血污的双手取出一粒金色的丹药,将其喂进念心的口中。 “千万要醒来,我手中只有这一颗呢。”赫连晨曦微微苦笑,孤注一掷,并且还是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这种感觉一点也不好呢。 盎然的生机从念心体内溢出,如同神迹一般,所有伤口迅速愈合,念心紧闭的双眼竟然缓缓睁开了! “女施主……”念心爬起身茫然地望着赫连晨曦,凭从体内散发的旺盛生气他就猜测得到自己吃下的丹药有多么珍贵,为什么赫连晨曦会选择将这样贵重的丹药喂给他吃? 赫连晨曦只虚弱地指了指赤:“怨气……靠你净化了。” 0347 援助 看见艰难抵抗的赤,念心也终于明白过来,坚定地点点头:“请施主放心,贫僧自当尽全力!” 背后亮起圣洁的佛光,念心将净化之法加持在赤的身上,黑色的怨气顿时像遇到了天敌,在一片鬼哭狼嚎中消失! 佛修正是残留人间怨念的克星! 赤感到压力有所减轻,从黑红交错的缝隙中,她看到点点纯净的金光,顿时明白过来是念心在帮忙。 总算不是一个人战斗,但赤却依旧无法安心,盘龙柱输送的戾气没有一丝减少的迹象,照这个速度计算,她最终还是会被戾气吞噬。 煞气量不够! 赤死死咬住下唇,形势始终在向不妙的方向发展。 洞窟边缘通道的阴影中,一个西瓜大的毛球歪着身子观察了赤好一会儿,突然朝她奋起一跳,只可惜弹力不足,毛球连黑气的边缘都没够到就掉了下来。 它似乎很不服气,矫正方向,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弹跳动作,幼稚的举动在这遍布着血腥味和黑色戾气的偌大洞窟中显得格外突兀。 被它这么一闹,气氛好像都没那么紧张了。 “那是什么?”赫连晨曦自然瞧见了毛球,这是她从未见过的生物,她完全不明白它想做什么。 而在阴影里,阿金鬼鬼祟祟地探头,当他看到空中黑云压城的状况和地上血流成河的惨状时,吓得嗖的一声缩回转角处。 “好可怕!少爷倒下了,前辈变成了那副模样,呜呜呜,这可怎么办啊!会死的!真的会死的!”阿金抱着头缩在墙角,身体抖得像筛子。 许久,阿金终于鼓起一丝勇气重新挪向洞口,露出一只惊惧的眼睛向洞窟内偷看。 戾气缭绕在赤身边,红气艰难却不屈地抵抗着;念心不断用净化之法帮助赤;赫连晨曦则在抓紧时间恢复灵气、疗伤;还有不知所谓的毛球不断在地面上跳来跳去。 等等,它为什么跳得这么起劲?难道它想去到赤身边吗?它不知道害怕吗? 阿金猜测毛球想帮助赤,但连化神修士和元婴修士都解决不了的事情,它去了又能有什么作用? 望着坚持不懈的毛球,阿金好像从它身上看到了过去自己的影子。 弱小、无能、常常受人耻笑,却只凭着对炼器的热爱一直傻傻坚持,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再深的喜爱也败在了残酷的现实面前。 没有人认可,精心炼制的法宝卖不出去,他变得穷困潦倒,对自己的天分和爱好产生了怀疑。 如果不是某一天在地下镇魂城的小摊位上,有一个人在知晓法宝缺陷的情况下,并非出于同情地买下了他炼制的一件法宝,阿金一定不是现在的阿金。 阿金知道对她来说自己只是生命中的匆匆过客,她应该也早已忘记了那天的事情,但是阿金却将那一天深深地刻印在了脑海中。 或许他想要的既不是金钱,也不是同情,而是认同。 “谢谢你,”对空中女人的身影喃喃自语,阿金的目光重新锁定在毛球身上,“小家伙,你一定能帮到她的对不对?就让我助你一臂之力吧!” 眸中闪耀出坚定的光彩,阿金一拍储物袋,一只竹篮法宝出现在手中:“去吧!” 竹篮翩翩飞入场中,一个优雅的兜转将毛球装在其中,朝赤飞去! 毛球被竹篮抬起,先是慌张,发现自己离赤越来越近后又惊喜起来,单纯地咧着嘴巴欢笑。 谁知竹篮刚靠近龙形黑气竟然发出一声哀鸣,黑色的戾气蜂拥而入,刹那间便将绿色的竹篮染成了墨黑! 阿金立刻感觉自己和竹篮之间的联系被切断,竹篮灵气尽失,向下摔去,毛球也跟着一起掉落下来。 怎么会这样?我,又搞砸了吗? 阿金眸中闪过失意之色,但看着毫无颓意再次蹦跳企图靠近赤的毛球,阿金又重新振作起来,他是人,怎么能在意志上输给一只小毛球呢? 伸手在储物袋中一抓,阿金捞出好大一把飞行法宝! “来吧戾气!休想叫我屈服!”阿金红着眼睛丢出法宝,一次又一次地将毛球送上天空。 法宝像不要钱一样一把把报废,阿金从未如此损耗过自己的心血,可奇怪的是,身为一名深爱炼器的炼器师,他竟然没有一丝后悔。 经历一次又一次的失败,毛球也察觉到了问题所在,就在又一把法宝要报废的瞬间,它竟然高高地跃起! 黑色的毛球穿过层层戾气,粘在了赤的腿上! 成功了!阿金差点喜极而泣。 毛球顶着戾气一点点挪上去,终于贴在了赤的心口。 它张开嘴巴吐出纯净的煞气注入赤的身体! 好强烈的煞气! 赤紧闭的眼睛陡然睁开,快要被绿光吞没的眼睛再次呈现出血腥的红色,整个人的气势也从阴森的凶气变成了嗜血的狂煞! 毛球,这家伙竟然把体内的煞气送给了自己! 赤将手轻轻按在随着煞气消耗而萎靡的毛球头顶:“小家伙,谢谢你!放心吧,我会赢的!” 红色的光芒冲天而起,戾气分解的速度大幅度提升。 赤的精神越来越清明,指挥身体愈加自如,煞气终于将戾气压过,黑色的龙影土崩瓦解! 接下来的问题只剩下莲花阵法中那些犹在忘我散发戾气的修士,必须阻止他们,否则他们会全部被榨干! 赤俯冲而下,右手汇聚起带着红色花纹的罡金长枪。 煞·破城! 金枪凶狠地撞击在莲花上空,隐形的禁制被生生撞了出来,接着以枪尖为中心裂开蛛网一般的裂缝,最终崩塌! 浑浊的空气终于露出澄澈的本来面目,那些被当做祭品的修士身边原来布满了浓郁的戾气,其中隐隐可见黑光滑过,显然四处都遍布着戾气陷阱。 赤冷哼一声,煞气包裹全身,露出隐约的兽形,势不可挡地冲进祭坛中! 撕扯戾气,挑飞修士。 在赤势如破竹的攻势下,陷阱被蛮横地撕开,祭品纷纷从祭坛中摔了出去,失去了祭品支撑,祭坛总算停止运转,再也没有更多戾气生出。 解决了戾气源,赤将外放的煞气向体内压缩,红光内敛,一个黑色的物体从她丹田处悄然冒头。 “别想跑!”赤眼睛环睁,双手凝聚起煞气和风灵气一把将其抓在手中! 那东西拼命挣扎,企图逃走;赤哪里能让它逃掉,左右手十指互相卡住,死死压住它,任它左冲右突也绝不放手。 念心赶紧扶起赫连晨曦飞到赤身边,一边将卍字印加持在赤的双手上增强她的握力,一边关切地问:“女施主,此物到底是?” 0348 提亲 “是黑龙的龙鳞,必须要把它镇压住,要是让它流散在修真界,后果不堪设想!”赤自知此次得脱有多么偶然,换普通人肯定早就发狂了。 “龙鳞!?”念心和赫连晨曦都吃了一惊,龙在修真界根本不存在,如果赤说的是真的,此等不怀好意的上界之物确实比任何东西都要危险。 念心从储物袋里取出青色的玉盒,小心打开,一张流转着圣洁光华符咒静静地躺在其中。 念心向赤解释道:“这道三千封印符是仿造古大佛修封印古代魇魔的大千封印制成的,拥有十分强劲的封印效果,女施主可否让贫僧试试将龙鳞封印起来?” 双手早已疲倦不堪,赤恨不得马上丢掉龙鳞,闻言立刻点头答应。 两人合作,费力地将符咒贴在黑气翻滚的龙鳞上。 三千封印符弹出千万细丝将龙鳞包裹在其中,立刻将黑气压制了下去,露出光洁如新的漂亮鳞片,但是龙鳞依旧不断晃动,看起来并不服管。 “不行,此物实在太桀骜,符咒恐怕只能勉强封印一时,”没想到三千封印符竟然都不能完全将其封住,念心吃惊地说,“劳烦女施主和贫僧去一趟戒天城伽蓝寺,利用佛阵将其彻底封印!” “好。”赤满口答应。 就算念心不提,她也要去伽蓝寺一趟,此行的本来目的还没有达成。 至此,这场不断反转的战斗终于告一段落。 战死的修士很多,苟活下来的修士也都遍体鳞伤。 被阴森男子抓进祭坛做祭品的修士因为戾气的影响,大多数都丧失了理智,变成了只知道杀戮的傀儡,余下少数人性尚存的修士精神也疲倦到了极点。 念心的伤虽被圣药治好,但灵气却消耗很大,即便如此他还是强撑着为修士们疗伤。 赤抱着萎靡不振的毛球,虚弱地靠着墙壁,她身心俱疲,不知不觉中沉沉睡去。 “少爷!”作为场中唯一一个没受到任何伤害的修士,阿金赶到龙茗铮身边扶起他,喂他吃下极品回春丹,小心地替他清理掉身上的血污和灰土。 “阿金,这一次你做得很好。”龙茗铮温和地赞扬道,显然是看到了阿金鼓起勇气送毛球到赤身边的举动,迈出这一步对胆小的阿金来说十分不易。 “谢谢少爷。”阿金红着脸不好意思地揉揉鼻子。 感觉身体稍微恢复了自由,龙茗铮的目光却没有丝毫松懈的迹象,而是飘向洞窟边缘默默沉睡的身影。 刚经历了一场大战,身为旋涡中心的她一定相当疲倦,应该不是装睡,如果要动手,要铲除这个修真界未来最大的祸害,现在是绝佳的机会! 但是赤的身体只有头部是弱点,单靠状态虚弱的自己很难将其拿下,况且,此处还有化神女子——赤在天奕门时的师叔在,若是不请示她擅自行动,于情于礼都不妥。 思量再三,龙茗铮还是无法放任赤不管,他下定决心:“阿金,扶我一下。” 在阿金的搀扶下,龙茗铮艰难地走到赫连晨曦面前,躬身行礼:“见过师叔。” 赫连晨曦转过身面对龙茗铮,微微一笑:“免礼,既然伤得这么重了,又何必拘礼?” 龙茗铮摇摇头:“礼不容失。” “噗,”赫连晨曦的笑容中带上了几分了然,“你这严苛的个性,倒是和我那徒儿有几分相似,想必你就是魔龙门的龙茗铮了吧。” 龙茗铮一怔,赫连晨曦如此说,难道这个女人的身份是…… “你是……赫连师叔!”龙茗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当初自己对穆潇冷有意被父亲龙腾看出来,父子两准备了厚礼,不断派人打听赫连晨曦的消息,指望她闭关结束就上门提亲。 虽然修士行踪难定,但天奕门和魔龙门交好,打听赫连晨曦的消息相对容易,龙家父子觉得不太可能和赫连晨曦错过,然而当他们得到的消息却是赫连晨曦刚刚闭关结束便匆匆离开了门派。 父子俩只得耐心等待,谁知怎么等也等不到赫连晨曦回天奕门。 修士外出历练一去便可能几十甚至上百年,总不能为了这件事一直在赫连晨曦家门口等候,龙腾只好派人轮番在天奕门守候,可是赫连晨曦也不知怎么回事,每次回天奕门都来去匆匆,别说等消息传到魔龙门了,就是那些等候在赫连晨曦山峰下的修士也见不到她一面。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在门派死等等不到的人,竟然会在顺道上遇见,龙茗铮激动的心情可见一斑。 赫连晨曦饶有兴趣地打量了他一番:“师侄有心了,竟然能猜出是我。” “不瞒师叔,师侄……师侄其实一直想见师叔一面!”龙茗铮双耳发烫,害羞地再次躬身下拜,双目甚至不敢对上赫连晨曦的眼睛。 阿金胆小却不是笨蛋,见少爷这个状态旋即明白了什么,知趣地悄然退后。 赫连晨曦略微挑了挑眉:“哦?魔龙门中天才修士无数,有问题向她们请教便可,师侄何故非要见我一面?” 龙茗铮根本不敢抬起头,连脸也像发烧一样烫,结结巴巴地说:“其、其实……师侄是为了穆师妹之事而来……” “哦?你是说潇冷?”虽然在问,可是赫连晨曦的口气听起来却没有丝毫意外的感觉。 只可惜龙茗铮心中小鹿乱撞,根本没有注意到赫连晨曦过度的平静,要是平时的他,一定会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是、是的!” “既然是为了潇冷,那就去找她好了,又何必来找我?”赫连晨曦望着面前紧张得满脸通红的男人。 “啊?不是!不是!师侄……”龙茗铮闻言大急,猛地扬起头,“师侄是想……” 可是他“是想”了半天,却始终说不出个所以然,唯有脸颊烧得像熟透的苹果,尴尬地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见此状况,赫连晨曦摇摇头,用安抚的口气道:“先前的战斗太辛苦,师侄一定很累了,还是先休息一阵子,万一再遇上僵尸也好从容迎战。” 说完,赫连晨曦转身欲走。 “赫连师叔!”龙茗铮见状不由急道,“师侄真心爱慕穆师妹已久,在天奕门等师叔许久却未能见上一面,今日总算得幸遇见师叔,是以斗胆向师叔提亲!” 0349 发怒 竟然真的说出来了么? 赫连晨曦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回过身看着这个身体有些发颤,眼神却无比坚定的男人:“龙师侄,你一向恪守礼仪,竟然会亲自来提亲,连我都惊讶了呢。” 龙茗铮听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一想到穆潇冷他就脑子发热,竟然将礼节抛得一干二净,实在不应该。 是啊,按照自古的礼节,提亲应该是父辈或是媒人去提,怎么也轮不到他来。 “是、是师侄逾越了,”龙茗铮吞吞吐吐地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可、可是师侄绝对是真心的,请师叔原谅……” “你怎么紧张成这样,”赫连晨曦笑道,“我又不是潇冷,倒不在乎那些凡俗之事,又怎么会责怪与你。” 这话说得龙茗铮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赫连晨曦先是将他恪守的礼节称为“凡俗之事”,复而又说不怪他,这到底是在讽刺他,还是在安慰他? 不等龙茗铮想出该如何回话,赫连晨曦直视着他的眼睛说道:“你既然对潇冷有意,那就找她去,找我可不能增添她的好感。” 赫连晨曦虽然一直保持着笑容,可龙茗铮却偏偏从她的笑容里读出几分严厉。 被讨厌了? 怎么会?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龙茗铮不知所措,茫然站在原地。 见龙茗铮手足无措的样子,赫连晨曦突然神情一松:“我啊,就喜欢做个甩手掌柜,贪图逍遥自在。潇冷也好,其他徒儿也好,喜欢谁,与谁厮守都是她们的自由,只要别走歪了路,我便不会去管。” 没有给龙茗铮继续说话的机会,赫连晨曦转向还在一旁呼呼大睡的赤:“有时候还挺羡慕她的,隔段时间就能听到她搞出大事的情报,或许顺应本心,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才不枉在世上走一遭吧。等她醒来一起到戒天城去恐怕又会有麻烦事发生,师侄也先养精蓄锐比较好。” 说完,赫连晨曦不再搭理龙茗铮,走到空地上休息去了。 龙茗铮怔怔地望着赫连晨曦的背影,想叫住她,喉咙里却一阵干涩,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不愧是穆潇冷的师父,一席话不但将亲事撇的干干净净,摆明了就是不管,还把对赤的态度也甩了出来。 龙茗铮只能苦笑了,自己见到赫连晨曦居然脑热到忘记提就此消灭赤的事情,让儿女私情误了事,实在不是丈夫所为,偏偏他原本的来意还被赫连晨曦看了出来,没等他自己想起就率先拒绝掉,实在是有够尴尬的。 难道赫连晨曦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拒绝和他谈提亲的事情?龙茗铮拿不准。 但确定的一点却让他十分不解:赫连晨曦对赤显然持纵容态度,为什么?无论是身为天奕门长老还是站在四圣会圣侍的身份考虑,赫连晨曦都没有放过赤的理由啊? 穆潇冷的师父,和想象中的很不一样。 背对着陷入失落的男人,赫连晨曦微微摇了摇头,对弟子们婚事的态度,她的确没有说谎,至于放过赤的原因—— 同阴森男子开战前,阴森男子曾试图将赤拉入他的阵营,为了逼赤和他一伙,甚至企图说出那件事情。 “毕竟我听说艳王在南大陆的时候曾经和……” 被赤打断的下半句,是和穆潇冷联手之类的吧。 如果此事传扬出去,对赤的影响暂且不说,对已经是圣侍的穆潇冷影响极大,甚至有可能让她背上通敌的罪名。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四圣会内部当然不是一块完璧,穆潇冷在南大陆遇到的事情——发觉有人挑起战争发财也好,和赤一起同僵尸作战也好,赫连晨曦都亲耳听穆潇冷说过,现在想置穆潇冷于死地的人恐怕不少,无论是被她知晓了秘密的四圣会某些高层,还是惧怕罡雷的僵尸。 虽然这次危机被赤惊险地化解了,但和赤的关系很可能最终将穆潇冷推入深渊。 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呢? 赫连晨曦再次端详熟睡的赤。 徒儿和曾经的师侄,真是一点也不让人省心。 龙茗铮碰了个软钉子,情绪低落地回过身。 阿金赶紧上前扶住他,见他黯然的神色,忍不住劝道:“少爷,那个……天涯何处无芳草,像少爷这样优秀的男人,何愁找不到贤妻。” “阿金,”龙茗铮不由被他给气笑了,“你这臭小子,怎么说得跟我被拒绝了一样?” 不是提亲失败? 阿金一怔:“额,那少爷为何……?” “是其他事情。”龙茗铮说道,赫连晨曦并没有说反对这门亲事,那便意味着他还有机会。 阿金发现龙茗铮的目光灼灼地射在赤的身上,心下咯哒一声:“少爷该不会是想……” 龙茗铮脸上露出不甘和愤恨之色,低声道:“此人扰乱修真界,从叛门开始不知干了多少坏事,现在都发展到想灭门就灭门了,简直肆无忌惮到了极点,若是不能乘此机会将其扼杀,以后必将成为大患!” “可是她方才救了我们。”阿金弱弱地分辩道。 “若是没有诸位道友共同努力,她也是被戾气吞噬的下场!”龙茗铮看赤的眼神充满了厌恶,“我承认她在此次战斗中发挥作用最大,但她也并非只为了救人,也是为了自救,和她在修真界做出的那些坏事相比,完全算不得什么。” 阿金咬咬下唇,小心翼翼地说:“那个,我想少爷会不会对她有什么误会?或许她并不像传言中那样坏,仁颂门被灭之事四圣会都没有追究,或许真的事出有因……” “阿金!”龙茗铮恼怒地甩开阿金的手,“我莫不是听错了?你居然在帮这个女人狡辩?” 阿金吓得一个哆嗦,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不是!不是!少爷!我不是!” “不是?”龙茗铮余怒未消,“刚见到她时你便常常偷看她,莫不是早认出她是谁了?并且你还一点惧怕都没有,我早该看出来你和她之间有不可告人的关系!你要知道,你可是犯了通敌之罪!” 阿金惊恐万分,双膝一软,啪地跪在地上,磕头不止:“少爷息怒,阿金绝对没有通敌!阿金只是……曾经受过她照顾,觉得大家可能对她有误解,绝对没有和她有过联系,请少爷明察啊!” 0350 存活的人 龙金二人的动静闹得太大,引得众人纷纷转头,期待地望着他们。 修炼得久了,修士们的八卦之心却不减反增,毕竟平日里不是秘境探索就是洞府修炼,实在无聊得很,只能靠偷窥人家的隐私找点乐子,黑龙就是八卦之魂燃烧到极致蜕变为变态的典型。 念心也无奈地看过去,身为僧人,他倒不是八卦,而是担心造成内讧,谁知道那僵尸现在是否在附近窥视,这时候还不能拧成一股绳,很可能被僵尸挑出来各个击破。 估量着受伤修士都治疗得差不多了,念心站起身来,朝龙金二人走去:“施主可是遇到了麻烦?危机尚未完全解除,若是有用得到的地方,还望施主说与贫僧,贫僧自当尽力帮助。” 龙茗铮不断对自己说着“冷静”,终于强压下心头的怒火:“无事,让念心道友担心了。” 话已说到,念心单手做了一礼便离开了。 龙茗铮狠狠瞪了阿金一眼,甩手往空地去了。 以他的聪慧又怎会听不出来念心的警告,他龙茗铮一向以顾全大局自居,轻重缓急自然是分得清的。 阿金心惊胆战地跟在龙茗铮身后,声音颤抖地小声讲述和赤在地下镇魂城相遇的事情。 “蠢材!就因为买了你一件法宝,给你塞了颗垃圾丹药,你就当她是好人?”龙茗铮听后转身指着阿金的鼻子骂道,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被人气到如此失态的地步,“你一个男人就这么没骨气,一点小恩小惠就能收买?” 阿金低头跪下,身体不停地哆嗦,说话犹如蚊呐:“阿金绝对不会背叛少爷!少爷的恩情,阿金愿以死相报!但在遇到少爷之前,阿金只是一个卑微到被人随意踩死也无人问津的蝼蚁,对阿金来说,她就像黑暗中的一道光,如果没有她,阿金恐怕根本等不到少爷的救赎……” 难以置信!龙茗铮恨铁不成钢的刮了阿金一记眼刀,虽然知道阿金绝非对龙家怀有恶意,但这个愚蠢的家伙居然会偏袒赤让他始料未及。 是自己太纵容下人了,看来回去之后得好好教训教训这小子,让他知道做家臣该有的样子! 至于阿金对赤的感激龙茗铮不能理解也不想理解,恶就是恶!无论她做出什么样的掩饰,都休想骗过他!正邪永不两立! 朦胧中,赤感觉手中有东西在挪动,她揉揉惺忪的睡眼,扭了扭睡得有些僵硬的脖子:“嗯?小家伙醒了。” 毛球还是和之前一样什么话也听不懂,恹恹地躺在赤手心里,张着嘴巴有气无力四下张望。 它在做什么? 毛球能从黑龙的戾气中帮助赤,一直保持着本心,应该不用担心它会被外面的戾气浸染成杀戮兵器,唯有语言成为了最大的障碍,无法交流的话会相当费劲。 只能靠猜的了啊…… 这家伙在找什么呢?赤也跟着它四下打量,结果啥也没找到,陡然反应过来要是周围有毛球要的东西,它怎么可能还黏在自己手上。 郁闷地想着,赤突然听见“咕”的一声。 “额。”原来是肚子饿了,赤摸摸瘪下去的肚子,随身携带充足食物的她几乎不会有饿到肚子叫的时候,想必是刚才的战斗太激烈了,精神和身体修复消耗了大量能量。 莫非毛球也是这样?赤恍然大悟。 毛球以前根本没有做过把煞气轻易送人这样的举动,这次为她提供贮藏已久的煞气肯定累得够呛。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赤取出肉干和罐头和毛球分享,谁知毛球只凑近看了看,不感兴趣地转头继续观望去了。 不是饿了吗? 赤无趣地嚼了嚼劲道的肉干,火灵气在口中化开。 莫非—— 赤再次茅塞顿开,该不会是属性不对吧? 她在储物袋里细细翻找,终于找到两块土属性的肉干和一条风属性的小鱼。 土属性的肉块口感一般比较硬,做成肉干就更嚼不动了,所以她买得比较少,而风属性的食物本就稀少,她也没刻意收集,存量自然更少。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赤把小鱼和肉干都拿在手上喂到毛球嘴边。 毛球埋下头,再次凑近,接着,身体向前挪挪,张开嘴咬住了小鱼。 有戏! 赤大喜。 只见毛球一口一口,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食物,赤倍感欣慰,小魇魔果然和正常野兽崽子一样,虽然难用语言交流,但用食物做引导,也可以教它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毛球越吃越快,显然吃得很开心,终于把小鱼整个吞下,还没吃饱的样子,又凑近土属性的肉干,咬掉一角吞了下去。 就在赤以为它又要消灭掉一块肉的时候,毛球却忸怩了起来,在肉干旁边蹭了半天却始终没下口。 是吃不下了吧? 这么想着,赤抽手准备收回肉干,毛球见状大急,跳起身来一口叼中肉,将其囫囵吞下! “喂喂!”你可不要噎着了啊! 赤急忙掰开毛球的嘴巴,却见肉干被它卡在牙齿外侧,并未吞下去。 原来这家伙竟然将肉给屯在了嘴巴里!你是仓鼠吗! 想象一下,如果在以后的战斗中有人一刀将毛球砍成两段,然后从中掉出一堆肉脯鱼干…… 不管怎样,赤是猜对了,毛球喜欢人类的食物,虽然仅限土、风属性,以后得为它多贮存一些才好。 将吃饱喝足开始打瞌睡的毛球粘在肩膀上,赤伸了个懒腰站起身。 差不多可以启程了吧? 幸存修士们的身体都恢复了一些,让他们自己走肯定没问题,现在麻烦的是那些被戾气害得失去自我的修士们,既不能杀掉又不能丢下不管,在危机四伏的沙漠中,正常修士都自顾不暇,哪有余力去管控他们? 众人合计,只好用捆仙绳将这些修士捆了个结实,扔进一辆马车法宝中。 这辆马车是阿金炼制的,由两匹法宝马拉着,可以像凡人的马车一样在地面行进,在沙漠中比纯飞行法宝省力些。 将发狂的修士们挨个上了禁制塞进法宝车,赫连晨曦又拿出阵法将法宝车罩在其中,防止发狂的修士们突然冲出伤人,总算是让人安心了些。 现在的问题就是如何脱出洞窟了。 为了避免被僵尸偷袭,修士们都合在一处前行。 赤查看队伍的情况,发现其中大都是念心队的修士。 也是,念心队是最后进入地穴的,就算被当祭品使用,受戾气浸染的时间也是最短的,只可惜还是有人没能把握住这优势,之前最喜欢唱反调的元婴男修已经不在新队伍中。 他还活着,可也仅仅是身体活着,精神已奔溃,被五花大绑塞进了马车中,寄希望于出洞后能找到治疗之法。 明明受戾气浸润的时间很短,他却连有的金丹修士还不如,早早地失去了自我,令人嗟嘘,这大概和他那怨天尤人的恶劣脾气有关。 另外,除了念心,地穴中并未发现有其他和尚的踪迹。 做戾气的祭品,身怀净化之力、定力远超旁人的和尚们并不合适,想必其他带队的和尚都像念慈一样惨死在了沙漠中。 被抓进地穴的修士足有二百来人,共七队,存活且精神正常的只剩下二十三位,一位化神,十三位元婴,九位金丹,状况之凄凉更衬托出僵尸的残暴和强大。 至此,赤不得不开始考虑僵尸的事情,南大陆遇见的疯狂女人企图炼制人蛊,天巫修真域的阴森男子则想利用戾气拿到龙鳞并且制造魇魔,它们的所作所为不像是随意发泄嗜血的欲望,而像是有所图谋。 僵尸,洪冲…… 赤的眼前浮现出九幽涧黑雾峡谷的地下祭坛,一圈圈摆放的干尸、破开的茧…… 赤的拳头暗暗捏紧。 它们到底是…… 0351 墓场 地穴相当大,新队伍走了几个时辰都没有走到尽头,也没看见阴森男子的身影。 那家伙该不会已经溜出去了吧? 赤感觉可能性不小,虽然存活的人数减少,但能留下的都是实力不俗的修士,新队伍的实力反而比之前和阴森男子较量时要强,当时阴森男子杀不了她们,那现在就更不可能了。 可是如果他逃出去了,又是从哪里离开的呢? 仔细观察洞窟的顶部就会发现,有多处洞顶都不是整块岩洞,而是闭合的两扇石门,可惜众人用灵气和蛮力尝试都无法将石门轰开,他们只好将目光投向赤,期待她能用那种很厉害的猩红之气试试。 虽然很好奇猩红之气是什么,但碍于赤的身份,修士们根本不敢询问,打探他人的秘技可是犯了修真界大忌! 赤倒没摆架子,施展煞气触碰天顶,然而结果让人大失所望,石门纹丝不动。 修士们无奈,只得停在原地修整。 “道友们先不要灰心,一定有办法出去的。”有修士给大家打气。 “可是灵气蛮力,还有艳王大人的力量都用过了,全都行不通,也不见石门上有禁制,完全找不到头绪。” “是啊,为什么那僵尸能开门,我们却不能?” “难道它和我们真的不一样?” 此言一出,众人都愣住了。 莫非…… 修士们面面相觑,俱皆从旁人的目光中看到了明悟和无奈混杂的情绪。 阴森男子确实有大家都没有的东西——戾气。 这可怎么办啊? 众人没辙了。 赤双手环抱在胸前:难怪图腾都是凶神恶煞厉鬼的样子,感情这个地下城市的建造者已经将整个部族出卖给了魔鬼,以玩弄戾气为生。 鄙视归鄙视,怎么出去是个麻烦事。 要使用戾气的话…… 赤将龙鳞从布袋里取出,还未有所动作,周围的修士们纷纷惊恐地劝道:“艳王大人,您可千万不能把封印解开啊!出去的办法可以慢慢想,一旦龙鳞被放出来,我们可能连思考的机会都没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现在大家都有点杯弓蛇影,赤只好把龙鳞收起。 可是没有龙鳞,上哪找戾气去? “对了,你们不觉得奇怪吗?这座地下城竟然没有一具古修士的枯骨。”见众人俱是一副没辙的样子,一位小个子元婴修士试探着说道。 “就是啊,我就觉得哪里有点奇怪!” “这种违和感,原来是缺少尸骨。” “怪了,这些石屋的家具上也有磨损,肯定有人在此生活过,而且不少建筑都有被破坏的痕迹,怎么会连一块骨头都找不到,如果说是撤离了,也未免走得太完美了吧!” 修士们听了不由七嘴八舌地议论开来。 “天巫修真域过去居住的是神秘的巫修,根据这里的建筑风格来看,这里应该是巫修的地下城,”念心凝重地看向随处可见的鬼头图腾,“但是在地面的古代建筑上我们从未见过这个形状的雕刻,或许曾经居住在此的并非我们所认为的巫修?” “不是巫修,那会是谁呢?” 没有人能给出答案。 修士们的话赤有听见,但却没有参与到讨论中去,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赤点亮火星,蹲下身细细查看地面。 “发现什么了吗?”熟悉的声音,却是疏离的语气,是赫连晨曦走到身后了么? 除了略带伤感的怀念,赤无法生出别的感情。 目不斜视,赤的手指在地面轻轻抚过:“总觉得地面的触感在哪试过。” 赫连晨曦只是看着赤,没有插手。 赤也不指望她说出什么,但是随着她慢慢向周围搜寻,一些尘封多年的浅浅印记逐渐浮出水面。 随着探查的深入,过去的影像和感觉在脑中重合。 赤停下手,眼睛却越来越亮,她重新站直了身体,询问念心道:“我听说巫修会使用‘咒术’,你可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术式?” “由于并没有咒术传承下来,贫僧也仅仅从记载上得知,”念心略作回忆后说道,“据说咒术是一种以生命为代价换取各式强大力量的术式,施展咒术后一定会死亡。” 赤若有所思地扫视着周围,将那些大大小小的鬼脸尽皆收入眼中:“可有记载施展咒术死亡的修士是什么模样?” “施主怀疑巫修们施展咒术后消失?”念心摇摇头,“贫僧未曾听过那样的传闻。” “不,”然而赤却矢口否认,移步至破墙上一块鬼脸边,“一开始我没有怀疑,毕竟外面到处都是黑沙,现在想想看,这些房屋、家具,都是用黑色的石块制成的是不是有点奇怪?” 黑色的石头有什么奇怪的? 修士们不明所以地望着她。 赤也不卖关子:“方才我查看了地面,在边角、夹缝处发现石壁并非纯黑,这些黑色像是从外部浸染进去的。” “浸入?” 修士们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紧皱着眉头去敲击身边的石块,只可惜石块的硬度都不小,用上法宝都只能敲出几个浅坑,看不到很深的地方,但人多力量大,还是有修士发现了问题。 只听那人叫道:“道友们快看,这里是灰色的石头!” 修士们忙看过去,只见被那修士敲出的小小凹槽中,靠近外部的位置成墨色,而最内里却是灰色! 有人证实自己的猜想,赤更加笃定了自己的想法:“在古代,这片土地为巫修统治,而巫修最引以为豪的咒术却要以生命为代价才能施展,不到紧要关头,他们肯定不会使用。” “艳王大人的意思是,住在这里的巫修生活已经被逼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 赤确信地点点头,随手捡起刚被修士敲落下的石墙碎块:“嗯,在生死的关头,特别是无论怎么努力也无法改变命运的最后时刻,人的戾气可是相当重的。” 将碎块摊在手中,赤用一根手指对准了它。 煞气出手,分离! 众目睽睽之下,碎块剧烈地摇晃起来,仿佛应和煞气一样,黑色雾气从碎块上边颤抖边冒出! 刚刚经历一场生死大战的修士们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忘记那种感觉——这是戾气! 在修士们震惊的目光下,赤不断挑衅、拉扯、分解,一丝丝戾气被她从碎块中扯出,碎块的颜色也随之越来越浅,最终变成了浅灰色! 看到这样的变化,修士们已经目瞪口呆。 原来墨黑并非城市本身的颜色,而被浓郁的戾气染成的,这么大的洞窟无一处幸免,这可怕的结果该是多少条命换来的! 这里,恐怕是巫修们的墓场。 0352 未能散去 修士们背脊发凉。 然而赤的表演还没有结束。 她再次将注意力放在狰狞的鬼首上。 原本她也以为这些仅仅是浮雕而已,可这些“浮雕”过份完整,房屋可以倒塌,墙壁可以断裂,唯有鬼首分毫不缺,实在太不寻常了。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这些鬼首,是建筑毁坏之后再印上去的! 为什么要印上鬼首?赤也有了想法。 按照碎块的实验,这里应该遍布戾气,但站在洞穴中,却根本感觉不到戾气的存在,所以在此之前,就连赤也完全没发现石头上的黑色竟然是凝结的戾气! 鬼首,该不会是压制戾气的封印吧? 如果是那样的话…… 心狂跳,赤向着鬼脸伸出了右手。 修士们都屏住呼吸,死死地盯着赤的动作,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煞气出手。 红雾刚刚飘出,只见浮雕上陡然窜出墨绿的鬼脸光图,顿时将赤的右手弹开! 赤只觉有大力从手上传来,蹬蹬蹬连退好几步! 好可怕的力量! 赤吃惊不小,她还什么也没做,仅仅是放出了煞气,连鬼脸都没接触到,竟然就被封印弹开了!要是她一上来就对鬼脸动手,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修士们更加惊愕,下意识地向中间聚拢,远离那些看上去无害的鬼脸! 就在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以为事态平静下来的时候,从被赤触碰的鬼脸开始,绿光喷出! 什么! 修士们紧张地左右环顾,只见原本平和的鬼脸一个个开始散发绿色的光芒! 绿光向周围铺展开来,在幽暗的洞穴里就像漫山荧光蘑菇一般。 众人身体都绷直了,瞪大了眼睛,生怕一个不小心丢了性命,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赤暗骂自己太鲁莽,没考虑后果就去试探鬼脸,但现在也没有后悔的余地,她只能取出夜寒梭防备地看着那些绿光。 想象中的受袭并未出现,绿光的交汇似乎有影像攒动,随着绿光的增加,影像越来越清晰,无数人影在洞窟中飞扑、争斗! 这,难道是战争吗? 不对,是屠杀! 赤周围影像变幻,不断有男女老少毫无抵抗力地倒下,而在洞窟的中心位置,几个人犹如闲庭信步,手上不断飞出各式各样的法术,轻松将靠近的所有东西弹开。 那几个人的服饰…… 赤猛地睁大眼睛,没等她想明白,倒地的人们却从地上爬了起来,有的指着那几人口中念念有词,有的只是用憎恨的目光盯住他们。 没有施展法术,也没有运用法宝,莫非这就是下咒? 心里猜测,赤却紧盯着衣着怪异的几人,根本不敢挪开眼睛! 只见那几人的目光变得凝重,手上有光芒流过,将手心对准了面前的一名男子! 男子原本对着他们叨念着什么,却在瞬间飞了出去,身体在空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成一滩烂泥,最终撞在墙壁上,与此同时,绿光闪耀,一个凶狠的鬼头印记在他融化的肉体上显形! 赤心下咯哒一声,脸色骤变! 服饰怪异的几个人每一次抬手,就有一个活生生的人化作黑泥,只留下变得黝黑的墙壁和诡异的鬼首印记。 赤看傻了。 在场的修士们全看傻了。 绿光逐渐消失,浓重的戾气却留在了空中,虽然这个浓度还不至于让人马上失心,可在场的修士都被方才的影像震慑,止不住地颤抖。 他们原以为黑色不过是浓重的戾气,代表着此处死过不少人,而尸体都被运走了,现在才知道,他们站着的、摸着的地方,都是融化了之后被封印不知多少年的肉泥…… 修士们几欲作呕,随着一名修士飞快地飞上空中,余下的修士们也赶紧腾空而起,谁也不愿意再在地面上多站哪怕一息! 这太可怕了…… 那些衣着怪异人——凶手——到底是谁! 他们残忍地杀害了地下城中的所有人,死者的怨恨甚至过了上万年也未能消除,还能让后人看到如此清晰的影像,足见其狠辣! “你试试能不能操控戾气。”赤还在发愣,赫连晨曦的警告却在耳边响起。 赤陡然清醒过来。 现在地穴里布满了浓郁的戾气,如果再呆下去,可能会有人逐渐被吞噬掉神志。 唯一的好处是一直找寻不到的戾气却因为这一契机出现。 戾气有了,该怎么打开巨大的石门呢? 这个方法肯定不会太复杂,否则和早已灭亡的巫修毫无交集的阴森男子也应该打不开石门。 阴森男子,僵尸…… 说到僵尸开门的方法,赤猛然回想起洪冲曾经的做法,在黑雾溪谷的地底的祭坛里,洪冲就是将自己的血涂在门上形成特定的记号打开了大门,那此处或许也一样,只不过用的不是血,而是戾气! “念心,巫修可有什么代表性的图案?”赤拉过念心着急地问道。 念心思索了一会儿:“巫修也有不同部族,图案并不统一,但他们都崇拜龙神。” 龙神?是黑龙吗? 一整条龙,她又不是画师,画出的龙估计和蚯蚓差不多,能开得了门? 赤正为难,头顶传来阵阵热浪。 赤一抬头,只见头顶火海漫漫,一副天要被烧塌的样子! “喂!”赤第一反应就是逃走,刚下降一段,陡然看见赫连晨曦正俏笑着盯着自己,才发现这是她搞的鬼。 别人不了解,赤却很清楚赫连晨曦的秉性, 这个女人的外表太具欺骗性,不了解的人定会当她是位和蔼可亲的温柔大姐姐,可她的内心其实没一点身为前辈的自觉,某种意义上来讲比赤还要我行我素。 当初要不是另一位长老先下手,顽劣如赤肯定会拜她为师,赫连晨曦的脾气其实挺对赤的胃口。 赫连晨曦见赤满脸纠结的表情,手指一按,漫天火云顷刻散去,只留下一张横跨两扇石门的巨大龙图! 原来是这样! 赤恍然大悟,既然覆盖在石头表面的是一层碎肉,那用高热的炎焰是可以烧掉的,虽然无法将浸入石头的戾气消除,但烧去碎肉后,只要有凹凸变化就能看见门上的图案。 赫连晨曦先一步想到吗?不愧是师叔。 赤不爽地撇撇嘴,却换来赫连晨曦安慰小孩子一样的宠溺的笑容。 谁是小孩啊!赤当场炸毛! 控制戾气赤做不到,在场的所有修士也做不到,就算放眼整个修真界,能控制戾气的恐怕也没几个,否则巫修也不会将戾气作为开启地下城的钥匙,也就是说即便有了龙图模板,有了戾气,赤还要面临最大的问题——无法将钥匙放入锁孔。 浓烈的戾气下,不少人的心态已经暴躁起来,开启大门刻不容缓。 0353 戒天城 该怎么办? 赤绞尽脑汁思索。 根据阴森男子的情况,赤察觉到使用戾气和煞气具有的共同点,那就是想运用它们,必须将自身浸润其中,使自己的思维和趋向与其“同步”。 戾气是煞气和怨气的集合体,一个充满暴虐的煞气已经让赤够难控制了,她可不愿再让自己变成怨念的容器。 既然操控戾气行不通,那就只好另辟蹊径。 充满侵略性的戾气无时无刻不想吞噬煞气壮大自己,和煞气比起来,普通修士的吸引力就要小得多了。 打定主意,赤贴近龙图,双眼逐渐泛起猩红的光芒。 煞气! 经历和戾气的死斗后,她获得了能比较自如的运用煞气的能力。 血红之气从赤手掌大量涌出,顺着龙图的凹槽蔓延开来! 空气陡然凝滞,原本企图攻陷修士们心防的戾气立马掉转头来,贪婪地扑向煞气! 戾气从洞窟四面八方席卷而来,赤被浓烈的黑气困在其中,不见人影! 从戾气中挣脱的修士们紧张兮兮地盯着洞顶中凝聚的黑暗,特别是和被黑龙之形包裹的赤战斗过的修士们,心跳得咚咚作响——死亡阴影的笼罩下,没有人能安心。 哐当! 对修士们来说本应平淡无奇的声音,此时却像开天一般宏伟! 黑气被大风飞快吸去,暗淡的光芒从越裂越大的缝隙中洒下! 石门开了! 修士们几乎热泪盈眶,纷纷御起法宝飞向来之不易的光明…… 天巫修真域风沙依旧,可在黑沙之中,一座被浅黄色禁制包裹的城市以沧桑的姿态挺立着,城门上刻印三个大字:戒天城。 一队修士风尘仆仆地从拨开沙尘闯进禁制中,看着干净的城门和大道,许多人不顾形象地大松一口气。 “太棒了!戒天城万岁!” 城门口侍立的修士似乎对这情景司空见惯,始终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对走近的队伍道:“各位前辈、道友远道而来辛苦了,戒天城欢迎你们!请曾经来过戒天城的道友缴纳十红玉入城费;第一次到戒天城的化神前辈缴纳一百黄玉,元婴前辈十黄玉,金丹道友一百红玉,作为各位的登记费用。” 城门卫兵一口气流畅地说完,害得口干舌燥正在大口灌水的修士们噗地把清水全给喷了出来。 “喂喂,你们戒天城做事还真厚道啊!”有修士不爽地嘀咕道,“我们冒着性命危险好不容易才挨到了这里,你们就用这么高昂的费用来迎接我们!” “前辈有所不知,戒天城也是出于无奈,”金丹期卫兵面不改色,“戒天城不比别的修真域城市,无论是城墙、街道还是禁制维修周期都很短,甚至连通往我们戒天城路上那些路标阵法也归我们管理,消耗相当大,有前辈们的支持方才稍微减轻负担,如果此地也和外界一样安稳,我们绝不会如此为难各位。” 卫兵说得不无道理,一路上大家吃尽了苦头,深深体会到了天巫修真域生存不易,只要稍微通情达理的都无法再抱怨戒天城高额的出入费用,只能老老实实交了“过路钱”,带着一肚子郁闷走进城中。 这一路连宝物的影子都没见到一个就差点把性命丢掉,修士们早已劳累不堪,进城后便迫不及待地各自寻找客栈去了,每个人都想赶紧沐浴更衣,洗掉身上的晦气好好休息。 至于龙鳞,能在戾气中安然存活的修士当然不会蠢到还将它当成宝物。 所谓宝物是能够让主人增强实力的好东西,那随时想要将人侵染成杀戮兵器的东西根本就是一件凶器,只有丧心病狂之徒才会惦记着将其占为己有,当然,丧心病狂的家伙都已经死去或者被捆了起来,马车中的“粽子”中怕是就有几个。 好好的队伍,顷刻间就散得只剩下几个人和一驾马车,连赫连晨曦都不见踪影。 赤身怀极其危险的黑龙龙鳞,当然不能乱跑;阿金的马车里装满了发疯的修士,他和龙茗铮也只能先把“货”卸掉才能去做自己的事情。 “麻烦三位施主随贫僧先去一趟伽蓝寺。”念心向三人行礼道。 赤三人自然无不应允。 跟随念心在戒天城中走动,赤神情轻松,游山玩水一样;龙茗铮表面不显,却心怀戒备始终和赤保持着距离;阿金亦步亦趋地紧跟着龙茗铮,低着头唯唯诺诺。 这个男人,自己应该是见过的。 赤扫了龙茗铮一眼,觉得他也挺眼熟的,可惜印象不深刻,根本叫不出名字,但因为经历了煞气和戾气的争斗,她对人散发的“气”更加敏感,敏锐地发觉到了龙茗铮散发出的厌弃。 讨厌我?这家伙是我的敌人吗?那他是四圣会旗下势力修士的可能性应该比较大吧。 不过赤并不担心,能和她勉强战平的同阶恐怕都是修真界稀有生物,更别提强势到能杀掉她的了,这小子想别扭就让他别扭去好了。 赤比较担心的是伽蓝寺的和尚。 知晓她是艳王,又见她使用和戾气相关的煞气,念心会不会撺掇其他和尚将她连人带鳞一起封印了?对了,毛球还在她肩膀上睡觉,念心和尚可能认得出魇魔来吧? 越想,赤越觉得此行不安全,面上虽然平静,赤却悄然观察着四周,若是有什么危险,她要立即逃脱。 戒天城和别的城市确实很不一样,这里的屋舍建造得比较松散,到处可见见缝插针种植的固土植物和人为建造的蓄水池,还有些地方专门空出来种灵植,全然不像其它城市那样将灵植种在城郊。 大街上也人来人往,挺热闹的,除去普通人,偶尔还能看见僧人,路边无主的植物、公用的蓄水池似乎都由僧人看管修缮,赤一询问才知道原来这些僧人都来自伽蓝寺。 “伽蓝寺的规模和中型门派近似,只有住持和首座是化神期修为,元婴期的师兄师弟们有的外出除魔或者在沙漠中带队,少数留在寺院担任要职,具体事务则由金丹、筑基期的僧人主要负责。”念心一边走一边向赤三人介绍伽蓝寺的情况。 “只有少数元婴期僧人在寺里?”赤怀疑地盯着念心光溜溜的后脑勺,“喂喂,我可是听你说能封印龙鳞才冒险跟你过来的,这么点人能封印住它?” 面对赤毫不避讳的质疑,念心并不生气,耐心地解释道:“施主无需着急,伽蓝寺中僧人不多,但为防止地底未能完全净化的魇魔脱出,一直留有足够施展‘小大千封印’的人手,定能将龙鳞的戾气彻底封印。” 0354 相看两厌 “封印魇魔的封印能封得住龙鳞?两者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东西吧!”赤嘀咕着,突然脑中闪过一丝明悟,“等等,那个什么‘小大千封印’该不会是将龙鳞镇压在你们伽蓝寺下方的封印吧?” “是的。”念心应道。 赤的脚步顿时停住,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不行不行,龙鳞这等凶物怎么可能放在你们寺院下面,况且那些僵尸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还有四圣会的老头老太绝对会威逼利诱让你们交出龙鳞!伽蓝寺修为最高的僧人只有化神期,根本保不住龙鳞!” 此言一出,念心还未说什么,龙茗铮额头上青筋暴起:该死的赤竟然在自己面前大放厥词,揣度四圣会的长老们,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龙某也觉得将龙鳞留在伽蓝寺不妥,”龙茗铮的目光貌似不经意地划过赤的脸颊,“此物定会给伽蓝寺引来无尽的麻烦,除了僵尸,还有某些心怀不轨之人想用其祸乱天下,龙某以为将其直接托付给四圣会保管更为稳妥!” 若是一般人,对此等含沙射影的话很可能选择无视,只可惜赤是个又嚣张又直率的家伙,忍气吞声的话还是她吗? “呵,”赤跨步挡住龙茗铮的去路,眼睛微微眯起,“我就知道你小子和四圣会有关系!不过么,连幽府之渊名字都不敢叫出来,只能阴阳怪气在一边嘀咕的弱者,你的话根本不具备参考价值。” “你说什么?”龙茗铮勃然大怒。 “我说什么?我是艳王,我想把龙鳞带进幽府之渊无人敢阻拦!你是哪里来的小虾米?你的意见砸在四圣会的黑水潭里连个泡泡都冒不起来,你能决定龙鳞的去向?”赤毫不客气地嘲讽道,反正对方讨厌自己,那也没必要给他好脸色。 龙茗铮的脸气得通红,却无法反驳。 不管他龙茗铮在魔龙门年轻一辈中如何出众,若是放到整个四圣会中,地位就完全不够看了。 不说那些地位声望极其崇高的大长老们,就是普通的圣侍都比他有话语权得多,他仅仅是千千万万朝圣者中的一个,出了魔龙门没几个人认得他。 龙茗铮头一次生出人微言轻的无力感,怎么想也搞不明白幽府之渊的权力构架。 想要成为四圣会的高层,除了个人实力必须顶尖,声望、拥有的势力也是极其重要的,而这些都是需要时间才能熬出来的,可以说四圣会的高层都是经过严苛的层层选拔和残酷的淘汰才能脱颖而出。 反之,作为让修真界霸主四圣会都感到棘手的敌人——幽府之渊实在太奇怪了。 赤第一次向天下人宣布她艳王身份的时候才筑基没多久,这个修为在修真界中连蝼蚁都算不上,她竟然就成为了幽府之渊名正言顺的“艳王”,连桀骜不驯的炼神修士越淋都要乖乖听她的话。 凭什么啊?幽府之渊为什么要承认她? 现在同为元婴修士,赤可以自作主张,而他龙茗铮哪敢拿自己的意志去代表四圣会?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见赤和龙茗铮当街对峙,引发无数围观,念心赶紧出来打圆场:“二位施主的好意念心领会了,恳请二位先到伽蓝寺一观再慢慢商量可好?贫僧说的‘封印’和二位过去的认知不尽相同,待二位看过,或许会改变看法。” 赤龙二人相看两厌,但这一路念心始终都在为大家着想,两人也不是不知好歹之徒,这点面子还是要给他的。 于是互相讨厌的两人都别过头去,自觉地分别走到念心后方两侧,把可怜的阿金夹在中间当墙用。 阿金被两位面色不善的元婴修士“挟持”,心中苦不堪言,可一位是自家少爷,一位是幽府之渊的艳王,哪一个都不是他指使得动的,只好赔笑着站在中间,拘谨地引导马车前进。 其实赤也不是没想到四圣会的人会觊觎龙鳞,但她以为赫连晨曦都没发话,应该不会有人公开反对她带走龙鳞,谁知龙茗铮厌恶她到了这个地步,很头铁地提了出来,看来四圣会也不尽是理智的家伙,偶尔会有热血少年嘛。 如果龙茗铮知道赤此时的想法一定会气得吐血,他自诩是个儒雅理智的男人,什么时候像个愣头青似的热血了! 都是被赤给气的啊! 通过车水马龙的街道,一座古朴的红墙禅寺总算出现在眼前。 禅寺门大开着,烧香拜佛的人来来往往,看得出来是一座香火很旺的寺院,但这座寺庙从外表看无甚特别,连防御阵法都没有开启。 不过禅寺到底和各个门派不同,白天就是供人膜拜的,若是开启防御阵法未免太拒人于千里之外了,至于晚上就不清楚了。 为了自身安全着想,赤决定在入夜前看好念心极力推荐的封印术。 转过前殿,绕过大殿,赤三人跟随念心径直向伽蓝寺的后院行去。 后院是佛僧净地,平时不允许闲人进入,门口有两位金丹后期的武僧把守,看他们遒劲的体态和肃然的神情就知道这两位肯定不是好惹的。 听闻佛修武僧都必须炼体,个个都是能打能踢的好手,赤的心思不由活络起来。 她早就想锻炼一下肉体了,若是这一趟能顺便搞到佛修的炼体功法,岂不妙哉? 当然,眼下她还是装作不感兴趣,目不斜视地跨过后院的门墙。 刚一踏入后院,浓郁的土灵气扑面而来,沉稳而清净,好似整片天地都沐浴在佛祖的圣光下,赤只觉骚动的内心莫名地平静下来,一切世间繁华都在离她远去,整个人的气氛都温顺了下来。 “喵!”肩上的毛球骤然弹起,嗖地扑人赤怀里,拼命向她衣襟里钻。 赤温柔地抱住毛球,捋了捋它的软毛,小家伙本来睡得很舒服,却突然像遇到洪水猛兽一般惊惧,这是怎么了? 对了,伽蓝寺下方镇压了曾经强大的魇魔,或许有令毛球不舒服的气息溢出才将它吓成这样! 赤猛然警醒! 悄然空灵的心重返喧哗,这种感觉就像是从梦境里踏出一样,她总算是找回了那个心思活络喜欢搞事的自己,然而旋即就是一阵反胃——伽蓝寺的净化气息让她十分不适!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赤措不及防,脸上不自觉地显露出烦躁之色,她偷偷观察龙金二人,却发现他们神情自若,一副什么也没感觉到的样子! 阿金此人胆小怕事,脸上根本藏不住情绪,若是受到禅寺的影响不可能毫无反应。 难道只有自已和毛球会感到不舒服? 赤抱着毛球的手臂紧了紧。 0355 防备心 毛球是煞气的集合体,自己体内也有煞气,难道佛修的净化能力会对煞气起作用? 如果继续呆下去,自己和毛球该不会被净化掉吧? 虽然念心好像没有净化戾气的能力,但古代大佛修设下的净化魇魔的法阵能对戾气起作用,那肯定也能对戾气组成部分——煞气起作用,进入大千封印的话,自己和毛球说不定会被烧得连灰都不剩。 伽蓝寺在赤心中的危险程度立即提高了好几个档次。 但是要赤拔腿就跑,她又不甘心。 她来戒天城的目的可不是为了镇压龙鳞,而是为了寻找能将熊救醒的宝物,她花了大价钱,好不容易从诡王那里走后门才买到了原本触及不到的材料情报,失去这次机会,想再获取情报极度困难,再说每拖一段时间,熊复苏的希望就减少一分,所以伽蓝寺即便是龙潭虎穴,她也要闯一闯! 当然,所谓的龙潭虎穴也只针对赤这个身份敏感的人,龙茗铮和阿金身世清明,又无甚歪念头,使用的都是修真界最正统的灵气功法,并无这方面的顾虑。 念心先将三人引到一位胡须雪白的老僧跟前,向老僧简单讲述了路途中遇到的情况。 “僵尸?”老僧满是皱纹的脸上,鼻子眼睛都快凝到一起去了。 “绝非普通的僵尸,是有神志、十分狡猾的僵尸!”念心凝重地说道,“我担心它还会在沙漠中袭击人,此时需得尽快报告给住持,将消息扩散出去。” “明白了,”老和尚点点头,“不过住持正在闭关,我先将此事报给首座。你说的那些失心的修士现在何处?” 念心转身面朝阿金介绍道:“在这位小施主的马车里。” 得到龙茗铮点头同意,阿金掐动法诀,马车门随即打开,露出里面被捆得结结实实,却依旧面目狰狞的发疯修士们。 “如此,情况实在太糟了!”老和尚吃惊地看着那些修士,“我们需要赶紧对这些修士进行诊断、配药。” “师兄说的是,”念心赞同道,声音中充满了担忧,“还请师兄先检查一下这些修士的病情,看看是否有办法救治,师弟把另一件事处理好,立刻来师兄这里帮忙。” “好,龙施主,金施主,你们二位随老衲来。”看念心的神情,老和尚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并未浪费时间追根溯源地询问,而是向龙金二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然而龙茗铮却摆摆手:“阿金,你随这位道友前去,记得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讲述给道友听。” 阿金一听愣住了:“少爷不去?” “我有更重要的事情!”龙茗铮说着,双目炯炯地盯着赤。 赤也不甘示弱地向龙茗铮丢去轻蔑的眼神。 见赤和龙茗铮之间火花四溅,念心相当担心的之后的行程,但碍于四圣会,念心也无法拒绝龙茗铮的要求,只能答应道:“既然如此,二位施主便随我去后山,阿金小施主同念恒师兄去救治伤者。” 念恒正是老和尚的法号。 阿金可怜兮兮地望向自家少爷,却见他的注意力全在赤身上,只好低着头跟着念恒离开。 “二位施主,请随我来。”眼看赤龙二人的眼神大战要升级为动手厮打,念心只能抢先劝下她们。 两人这才作罢。 伽蓝寺的后山并不是真正的山,而是一块平坦的广场,广场周围有武僧将其侍立保护,广场中央黄光流转,从色泽来看是纯土属性的阵法,法纹千变万化,看得人眼花缭乱。 越是靠近阵法,赤越感觉不适,毛团也难受得在她怀中发出“喵喵”的呻吟。 反胃的感觉越来越浓重,赤停下脚步:“这是什么地方?” 念心双手合十,肃穆地说道:“此地是伽蓝寺的禁地,施主所见则是大千封印的阵眼。” “什么?”赤不满地接话道,“阵眼就像阵法的心脏一样,一旦被击碎就会导致整个阵法崩塌!怎么能可能随便将外人带到阵眼处来?” 赤的话相当直接了当,口气也和友好沾不上便,但也把龙茗铮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 念心的行径实在让人费解,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任谁都会生出逆反和防备的心思。 不过龙茗铮可不像赤那样直率到愚蠢,有的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但埋在心里是一回事,说出来又是一回事,这得罪人的差事就交给赤去做好,他只需要保持警惕,乐享其成即可。 念心转身面对着赤:“贫僧曾说过,大千封印和施主们认识的封印不尽相同,这便是它的特别之处了。还请二位莫要着急,且听贫僧细细道来。” 赤左手搂着毛球,右手垂在储物袋旁边,灼灼的目光直视着念心的眼睛。 此处本就让她感到十分不安,念心还抛出一个违背常理的解释,要不是对“宝物”的期待作祟,她早就甩手走人了。 黑鳞一旦流落在外有可能给修真界带来灾难性的后果,这是关乎修真界每一个人性命的大事,所有人都同心协力才是对自己负责、对修真界负责。 赤才没有将一切担子都压在自己身上的伟大觉悟,她愿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保护修真界,但绝不会不顾一切地牺牲自己,必须防备着别人用封印龙鳞做借口顺便将她一道毁灭。 请她进入寺院禁地,站到封印魇魔的古代大阵附近还给出一个撇脚的理由,在她看来,念心此举已经有威胁她性命的嫌疑。 赤表面看起来大大咧咧的,但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不顾后果只知道热血向前冲的单纯孩子了。 她知道许多人都想要置她于死地,但因为幽府之渊的原因又不能“杀死她”,只能让她“死得名正言顺”或者“因意外陨落”,她防备的重点不是明枪,而是暗箭。 “被”死于意外,那也太憋屈了! 压制龙鳞并不一定要伽蓝寺来做,虽然幽府之渊的老大——醉鬼说自己不能随便插手修真界的事情,但龙鳞既然来自天外,赤觉得醉鬼有十分正当的理由出手销毁掉它。 做好进退的权衡,赤安静地等待念心的答案。 0356 狡猾 将赤的不信任看在眼中,念心依旧平静:“施主知道,天巫修真域这片大地实际是六万年前陨落时代的(古)化神战场,而后巫修族人又悄然绝迹,戾气隐藏在风暴和沙土之中,难以根治干净。” 念心说着回身靠近阵眼。 大千封印的阵眼和一般的阵法完全不同,它并非印在地面的平面阵,而是由六十五块在空中和地面周而复始不断运转的碎阵组成。 作为一个阵法大外行,赤只能隐约地从阵法碎片的运行轨迹中感觉到规律的存在,要她将其明确指出来却又完全做不到。 “仅仅除去一只魇魔还不足以拯救这片的土地,所以古代大佛修们费尽心力,花了五十三年时间终于创造出大千封印,这个封印不但能慢慢净化被镇压在地下的魇魔,还能缓慢将出现在附近的戾气吸入其中,自行加以封印和净化。而阵眼正是外界戾气的入口。” 果然是这样! 赤对阵眼怒目而视。 她和毛球越靠近阵眼越感觉不舒服,果然是封印搞的鬼!而且它不但想祛除煞气,还想连她们一起消灭! “这上万年寿命的‘老东西’老眼昏花了吧?煞和戾能一样吗?真是不识好歹!”赤心中暗骂不已。 总之大千封印对她们来说是相当危险的东西,绝对不能轻易靠近。 不过听了念心的介绍,赤对封印也的认识也更进一步:“莫非阵眼就像盖子一样?” 念心当即赞叹:“施主果然聪慧!施主可以将大千封印看成一个罐子,最中央的圆形碎阵便是盖子,其余六十四快碎阵则是封条。当然,这些碎阵都具有相当强的攻击能力,若想强行破除封印,便会受到封印的强烈反噬,连化神修士也会瞬间灰飞烟灭。” 这么危险! 赤当即后退三步,生命可贵,她决定离这危险的东西远一点,谁知道大千封印会不会脑抽了强制拖她进阵! 龙茗铮鄙夷地瞥了赤一眼,念心离那么近都没事,她躲什么躲?真是胆小如鼠:“念心道友,那小大千封印是精简过后的大千封印吗?” “说来惭愧,以吾等后辈之力,根本无法施展出大佛修力量之万一,”念心摇头叹息,“小大千封印并非单独的封印,只是修补大千封印的辅助之法而已。” 龙茗铮心中一动:“道友的意思是,你们要将封印撕开一个缺口,将龙鳞放入其中后再将其修补完整?” “贫僧正是此意。”念心向龙茗铮恭行一礼。 龙茗铮的神情略松,如果真如念心所说,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不行!”谁知,赤却唱起了反调,她狠狠瞪了龙茗铮一眼,“既然大千封印像个泡菜坛子一样,也就是说可以打开封印将龙鳞再次取出!怎么能放心地交给你们?就算伽蓝寺的人不打算取出龙鳞,也保不齐僵尸会以人命要挟你们取!再说了化神修士在整个修真界根本算不了什么,四圣会里清闲的炼神修士甚至返虚修士多得是,谁能保证他们不会用强夺走龙鳞?” “赤!你休要欺人太甚!”龙茗铮怒不可遏,“四圣会岂是你一个小小的元婴修士可以非议的?” 赤针锋相对:“小子,你该称呼我艳王大人知道吗?我,赤,是幽府之渊四王之一,就算是四圣会的圣侍来了,也得敬称我一声艳王!区区朝圣者竟敢直呼我的名字,你懂不懂规矩?” 成为圣侍的条件虽然不如成为圣者的苛刻,但元婴期能成为圣侍的修士也寥寥无几。 就算高云星——神耀门年轻一代第一天才——也不过是圣侍,眼前这个“龙”姓男子显然还达不到核心弟子水准,他又如此维护四圣会,身份只可能是朝圣者。 赤小时候虽然孤陋寡闻,好歹也是天才少年,也憧憬过加入四圣会,所以认识圣侍、圣者的肩饰,在无望沙漠时,赤就从高云星的肩膀上见到了圣侍肩饰,所以知道他是圣侍,那时高云星可没有丝毫逾越,敬称赤为“艳王”。 龙茗铮脸色铁青。 这个卑鄙的女人算什么王啊!他绝不承认! 萤虫之光岂能与皓月争辉!小小的幽府之渊凭什么和修真界霸主四圣会叫板?赤的地位凭什么和圣者大人们平级?他不能接受! 龙茗铮咬牙切齿,双手拳头紧紧握住,指甲将手心掐出丝丝血迹都不自知。 神圣的四圣会绝不容许他人羞辱!即便拼上这条性命,他也要…… “龙施主,切莫冲动啊!” 念心的话如警钟一样在耳畔响起。 龙茗铮猛地反应过来,四下顾盼,顿时发现所有守在阵法旁边的武僧都手持铁棒警惕地盯着他,只要他稍有轻举妄动,等待他的必然围殴和驱逐。 对了,这里是伽蓝寺! 禅寺本就忌讳争斗,更何况还是在禅寺的禁地里! 赤十分狡猾,她把矛头对准了四圣会和僵尸,伽蓝寺反而成了她口中会被挟持的受害者,再加上她的质疑也算合情合理,念心除了耐心解释什么也做不了,而他这个朝圣者,也只能打断牙往肚子里吞,对赤无可奈何。 小看赤的狡诈了! 龙茗铮恨得牙根痒痒。 没动手吗?赤有些失望。 在她眼中,龙茗铮就像一只赶不走的苍蝇,没什么威胁却不断在一旁恶心人,她是多么希望他暴怒动手然后被和尚们赶出去啊!只可惜念心及时制止了后续事件发生。 念心等龙茗铮平复了心情才说道:“女施主担忧得太过了,封印只能进,不能出,即便是伽蓝寺的僧人胆敢进入封印也只有灰飞烟灭的结局。” “暴力破坏呢?”赤不依不饶。 “这世间没有攻不破的禁制,足够的力量当然可以破坏,但前提是真的拥有足够的力量!”念心严肃地看着赤,斩钉截铁地说道,“大千封印由古代大佛修设立,经历万年不曾有丝毫破损!虽然阵法无法立即消灭炼神、返虚期修士,但受到一定强度的攻击后,阵法会将袭击者直接吸入封印中,他们的下场,和魇魔一模一样!” 0357 住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赤也没有再反对的理由。 龙鳞说到底只是块烫手的山芋,也就这些以普度众生为人生第一目标的善良和尚愿意接手了,虽然有回幽府之渊拜托老大解决这一条退路,但能不依赖老大解决当然更好,而且还要考虑在路途中龙鳞逃脱的可能。 “好吧,那我就将龙鳞郑重地托付给你了,念心大师!”想清楚利害关系,赤的态度陡转,前一刻还咄咄逼人,下一瞬却恭称起大师来了,拿出尚且贴着符咒的龙鳞捧在手上。 念心没料到赤的脸变得比翻书还快,顿时哭笑不得:“大师的称谓贫僧哪里担当得起,施主叫我念心就好。不过贫僧还想拜托施主暂且保管,贫僧需要请示住持,召集各位师兄弟做好万全的准备后才能摆下大阵。” “好吧,”赤悻悻地收起龙鳞,“越是重要的事情越是急不得,我就先勉为其难地代管吧!” 离开禁地,念心叫来两位金丹期僧人想让他们先带赤和龙茗铮去用斋,毕竟一路辛苦,风尘仆仆来到戒天城又马不停蹄地进入伽蓝寺,虽然谁都没有抱怨,但念心却知道赤龙二人定然相当疲倦,先安排他们休息比较好。 然而刚把两个金丹和尚叫过来,念心又犯了难。 赤和龙茗铮八字不合,连互相看一眼都觉得恶心,更何况一起去吃饭。 相比赤只会做脸做色表达不满,龙茗铮在人情世故上就要成熟得多了,一看念心欲言又止的样子就猜了个七八分,立即对念心微笑道:“我欲等到阿金办完事后去戒天城转转,看看戒天城的风俗人情,就不叨扰贵寺了。” 龙茗铮主动提出离开,念心不由松了口气,对龙茗铮此人平添了许多好感:“既然如此,贫僧便让师侄送龙施主去念恒师兄那里。这一路多谢龙施主相助!” “念心道友太客气了,龙某告辞。”龙茗铮潇洒离开。 龙茗铮走了,赤的脸色由阴转晴,还愉快地哼起了小调。 对于赤的脾气,念心心里总觉得很奇特,在遇到僵尸之前,赤一直蒙在斗篷中,浑身散发着陌生人勿近的高冷气息;洞中一战,赤又变成可依靠的热血斗士;而现在又化身叛逆期的少年,冲得很,却简单得让人一眼就能看透似的。 人的性格是可以在短时间内轻易改变的吗? 念心想不通,却也没有时间去想了,他是一个识大体的人,非常清楚首要任务是什么,此时便礼貌地和赤告别后离开。 念心去找住持商议,赤则去用斋。 给赤带路的和尚名叫明尘,是一个有点死板的中等身材僧人,赤问的任何问题,他都生硬地回答,就像在念经一样。 跟他交流,赤觉得自己好像在和木头人说话,无趣极了。 吃过斋饭后果然还是想散散步,赤正寻思着如何请明尘带自己出门转转,却见另一名武僧快步跑到明尘身边对他低声说了什么。 明尘的神情有几分诧异,却还是点头表示明白,武僧离开后,明尘走到赤面前,对她说:“施主一路行来想必乏了,本寺为施主准备了单独的院子供施主休息,还请施主随小僧前去住处。” 哦,连住房都安排好了? 虽然现在不缺钱,但能节约当然是令人愉悦的事情。 赤欣然答应,跟在明尘身后沿着蜿蜒的小径慢慢踱步。 不一会儿,一座被红墙围起的院落出现在眼前。 明尘径直走入小院之中,赤看了看石门上方的匾额——静心院,又检查了一下院墙,觉得没什么问题便也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静心院虽小却胜在精致,池塘小桥,素雅的阁楼看起来就令人舒心。 “不错,此地甚是雅致。”赤愉悦地说。 明尘将赤引导房门前,将一块玉简地给她:“施主,这是静心院小楼防御的阵法钥匙,带在身上便可进出房门。” 居然还有配套的阵法,可以说十分用心了。 赤满意地将玉简揣进兜里。 “小僧会在院中等待,施主有什么事情叫小僧即可。”交代完毕,明尘便施礼退下。 用玉简打开阵法,赤推门而入。 房间除了必需品几乎没有装饰,但打扫得干干净净,倒是很有古寺简朴之风。 赤也不是奢靡之人,对房间很是满意。 “喵……”怀里的毛球恹恹地叫了一声。 毛球生于煞气,在伽蓝寺中受到干扰,比赤还要难受,方才吃斋赤专门给它喂了土属性的菜,它勉强吃了两口,便闭合嘴巴滚成圆球装死了,显然一点胃口都没有。 赤怜惜地摸摸它的脑袋:“小家伙,再忍耐一下,办完事情我们就回去。” 将毛球放在床上,赤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感觉精力恢复后便想出去溜达。 “稍微去逛逛城市吧?在此之前,先去关心一下修士们,毕竟同路一场,全丢给和尚们解决未免太无情了些,”赤抱起明明很难受却完全睡不着,不断“喵喵”呻吟的毛球,“再说,我可比别人了解戾气多了,说不定能帮上忙呢!” 打定主意,赤走出房门,然后——愣住了。 笑容逐渐消失。 赤眉间凝出了一个“川”字,难以置信地将小院反反复复地看了好几遍,终于忍不住道:“喂喂,我是不是看错了?一群和尚,在我的院子里散步?” 是的,就在这短短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里,清净的静心院中凭空多出十二名金丹中后期的武僧,他们目光犀利,手中握着锃亮的金属棒,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什么情况? “我有不好的预感!”赤有点懵,没急着发怒,目光在院子里扫视终于看见了在湖边石头上打坐、差点被芦苇掩没的明尘。 她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明尘旁边,重重一拍他的肩膀:“喂,小和尚,这是什么情况?难道这院子并不是我一个人住,而是和尚宿舍?” 明尘见赤来了迅速站起身,认真地说:“静心院是施主一个人的住处。” “那这些人……?”赤莫名其妙。 “是念毅师叔派来保护施主的。”明尘振振有词。 “哈?” 0358 保护我 “喂喂!有没有搞错!我元婴期,他们金丹期,他们保护我?”赤震惊地指着自己的鼻子。 明尘似乎不能理解赤的想法:“施主修炼或者就寝的时候不能照看左右,但是武僧们是轮班值守,他们都受过严格的训练,一定不会走神,无论什么时候都能将静心院护得周全,施主大可放心。” “你、你到底怎么理解的?我是担心他们会走神吗?”赤气不打一处来,“你家房子被人围了还能住得踏实?” 明尘愣了愣:“施主放心,本寺僧人潜心向佛,绝不会叨扰女施主,再说只有施主有阵法的钥匙,他们进不来。” 赤重重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上,觉得生无可恋。 明尘其实是木桩成精了对不对?不然这思维怎么和常人不太一样? “总之,我不要这些人在这里!要么他们走,要么我走!你们自己选!”赤气得半死,觉得完全无法和明尘理论,只能抛出“有我没他”的选择题。 明尘苦恼道:“这是念毅师叔的意思,小僧也做不了主。” “那你去问他啊!”赤气呼呼地向门外走。 “诶!施主,你不能出去!”明尘这次反应倒是很快,飞扑到赤跟前,张开双臂拦住她。 赤真想一脚踹在他脸上:“你这个臭小子,我要去哪还要你管啊!让开!” “念心师叔已经派人来交代过了,务必保护好施主,毕竟只有施主能捕获龙鳞,要是施主外出出了事,修真界会生灵涂炭的!”明尘的眼神格外真诚。 哎哟,真是怕了这群忧国忧民忧天下的佛修! 赤无可奈何。 算了,也就这几天的事情,不出去就不出去吧。 “那我去看看我们修士们的情况总成吧?毕竟是并肩作战过的好道友,我很担心他们的情况。”赤准备绕过明尘走出静心院。 然而明尘却一晃身再次挡在赤的面前:“不能去!” “臭和尚!”脾气再好被人再三阻挠也会有怒气,更何况赤本就不是什么软妹,“得寸进尺了是不?你知道我是谁吗?还敢挡我!” “知道!小僧知道!施主是艳王!”明尘应得飞快,就像争先恐后抢答私塾先生问题的小屁孩一样。 “你……”赤拳头都打到一半了,硬生生地收了回来,“知道我是艳王还敢挡我!给我让开!下一次我就不客气了!” “施主有什么事情交代小僧去办就好,静心院有防御阵发,出去了不安全!”明尘倔强地说。 阵法?什么时候? 感情自己小憩一下,人家连阵法都布好了? 赤大怒:“好哇!你们伽蓝寺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幽禁艳王!看我不砸了你们的破寺!” 赤正欲抽飞明尘,只听一声急呼:“施主手下留情!” 原来是念心来了。 见到是念心,赤怒意更甚:“念心!我以为你们是好和尚,什么都顺着你们的意思,你们竟敢跟我玩手段囚禁我,真以为我好欺负、不敢对和尚动手吗?我可不是四圣会那帮道貌岸然的混蛋,我背的黑锅够多,也不多你们这一个!” “囚禁?”念心先是一愣,随即连连摆手,“施主息怒!伽蓝寺绝无此意,施主请看!” 念心说完飞身上了静心院的墙头,轻松从禁制上穿过,而当他想要飞回的时候却被禁制阻挡,只能绕路从打开的院门进入。 “此阵法和小楼的阵法一样,是完全的防御阵法,可以防止外敌入侵,即便阵法没有被攻破,只要有灵气触碰阵法便会发光示警,设置阵法纯粹是为了加强防卫!”念心努力地解释着。 “就算阵法你能解释,这些武僧呢?”赤余怒未消。 “武僧们法体双休,身体素质很好,和僵尸交手之后,贫僧觉得武僧们能更好地应付僵尸,才向念毅师兄请示了轮值护卫,如果不是特殊时期元婴僧人人手不足,一定会派元婴武僧前来护卫!”念心苦口婆心地说。 赤的怒气也消了大半,但依旧不爽:“就算你说得对,那不让我出院子和禁足有何区别?我又不是要离开伽蓝寺,只是探望道友们也要被约束?” “贫僧在此先给施主陪个不是,”念心苦笑道:“贫僧的意思是施主身怀易宝,恐有心怀不轨之人在附近窥视,尽量避免出门,谁知明尘师侄太过规行矩步,竟被他理解成了不能出门。施主想去探望道友自无不可,只是要离开静心院可否先告知一声去处,这样有个万一也好照应。” 念心的话还是有道理的,但赤总觉得心头不舒服,简直就像被人名正言顺地监视了一样,可越是严密的保护必然意味着严密的监视,为了切实地封印龙鳞,赤还是能够理解念心的想法。 心中不爽,赤撇撇嘴:“行吧,那我现在告诉你,我要去看道友们,行了不?” “当然,施主请便,”念心忙侧身让开,“这几日委屈道友了。明尘,还不快带施主去愈疗院。” “是,师叔。”明尘恭敬地应了下来。 明尘和赤一前一后,走过小径,穿过一处巷道从一扇小门走进了愈疗院。 从狭窄的巷道里走出,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片打理得井井有条的药田中,蜜蜂与彩蝶尽情飞舞,炼气、筑基期的和尚有条不紊地工作,药草的清香味扑面而来,让人身心愉悦。 赤受到大千封印影响不适的身体舒坦了许多,连毛球也恢复了些许精神,好奇地东张西望——这个没有眼睛的宝宝到底是用什么看世界的,赤完全不明白。 不过此地的药草都不是什么稀罕玩意,药草上环绕的灵气和生气都算不上多浓郁,胜在质量高、数量多吧? 赤不由想起了艳王域那个爱在田间劳作的条纹蜥蜴,浅浅的笑意浮现在嘴角:独自打理全艳王域的田地一定很累吧?回去之后得帮它减轻减轻负担才是。 跟着明尘,赤穿过药田走向阁楼群。 阁楼群中共有十二栋三层阁楼,每一栋的功效都不一样,看门上的匾额,有解毒疗伤的,有修复经脉的,有消除邪气的…… 不等赤看完,明尘已经径直来到西北边的楼阁门口:“施主,我们到了。” 0359 探病 赤收回目光,三两步飞身上了台阶,只见房门上方的匾额书写着“扶正祛戾”四个字。 居然有专门治疗戾气的医舍吗?果然是专业的。 赤推了推门,门从里面锁住了打不开,但一股掺杂着莫名花香的药味却从门缝中钻了出来。 好怪的气味,明明不算多香,却让人忍不住想细细品味。 赤揉揉鼻子,止住做猥琐举动的冲动,用食指在门板上扣扣:咚咚。 没有回音。 就在赤不耐烦想要再敲的时候,门上传来解锁的声音。 赤后退一步,与此同时,楼阁的门开了,老和尚念恒满是皱纹的脸露了出来,见是赤,门缝开得更大了些:“原来是施主,施主来此何故啊?” “念恒师傅,我是来看道友们的状况的。”赤拱拱手。 念恒这才将门拉开能过人的距离,站在门边,右手向前一引:“施主里面请。” 怎么遮遮掩掩的? 赤不明所以,心下多了些警惕,却还是跨步入内。 走进楼阁,方才那股奇异的药味更浓了,让人觉得有些不适。 “我将施主们安置在一层的病房中,”念恒人老,声音中却没有丝毫倦怠,“由于施主们情况特殊,所以采用的手法也粗暴了些,施主见过之后切莫责怪。” “哦?”赤发出疑虑的音节。 念恒不再多言,向大堂一侧的房间走去,轻轻推开了房门。 赤往房中一看:这是一个宽敞的房间,能容纳五张病床,此时病床上都躺上了修士,准确地说,是绑上了修士。 这五位修士的面孔赤都有印象,他们闭着眼睛沉沉睡去,但从他们不时皱起的眉头可以看出,做的恐怕不是太平的美梦;病房两侧,分别站着一位身强力壮的武僧和一位正在拨弄药草的僧人。 “每一个房间都配有武僧和医僧,”念恒叹气道,“这也是无奈之举,施主们的状态很糟糕,醒来后就想伤人。虽然我们想办法用药让他们沉睡,但时不时还是有施主惊醒后不分青红皂白地动手,本寺只好令武僧协助管理。” 看见修士们被捆在床上,赤反而有点不好意思,其实在路上,她们也把修士们捆起来,而且还捆得和粽子似的,胡乱塞在车厢中,相比之下这些和尚的做法明明要和善多了。 悄悄抹掉脸上的囧色,赤轻咳一声:“一直让他们睡着吗?” 说起这个念恒也很无奈:“是啊,若非如此,修士们太暴躁了,完全无法进行治疗。” 修士们有这么暴躁吗? 赤挠挠头,复而又问:“我可以再看看别的房间吗?” “当然。”念恒满口答应。 被赤等人送到伽蓝寺来的修士共有二十九位,在一楼的六个房间里安置着,每个房间都是相同的一武僧一医僧配置,当然最后一个房间里由于有元婴修士存在,配置的武僧也是元婴期。 按念恒的说法,他们已经用了安神药让修士们平静下来,若是换了早些时候,不得不说场面有些难看。 赤看着熟睡的修士们,心下轻叹。 当她缓步走到一位金丹期女修身边时,鬼使神差地突然伸手向她的腕部握去。 明明是十分突然的动作,可就在她握到女修手腕的瞬间,一只刚强有力的手抓住了她。 赤猛地转头一看,正是守在病房中的元婴武僧。 四目相对,赤的眼神愈发犀利起来:“道友这是何意?” “施主莫怪,师弟是担心施主受伤,”念恒代武僧回答道,“这些修士的经脉可不太平,其中灵气乱流乱窜,施主若想替他们把脉,一定要小心莫要被反噬了。” “哦?竟然如此厉害?”赤意外地挑眉道。 武僧放开赤的手,冷着脸漠然道:“戾气日渐深入骨髓,修士们变得愈加暴躁。施主若是一意孤行非要试试,要是被戾气侵蚀了,莫怪我们没提醒过你!” “我会记住的。”赤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下一刻手已经义无反顾地搭在了女修的手腕上。 温润的木灵气钻进女修的皮肤。 木灵气是最具亲和力的灵气,不容易被对方排斥,也不容易伤到对方。 然而木灵气刚在女修的经脉中冒头,就像钻进了绞肉机一般,赤还未能做出反应,瞬间被绞得粉碎! 赤吃了一惊。 之前她也替这些修士们把过脉,虽然他们的经脉中有被戾气浸透的灵气在游荡,但也不至于刚见面就将她的灵气绞得连渣都不剩,她的修为可远比这些人要高! 如果说失心修士们的灵气之前像脾气不太好的小猫,现在就像食人饿虎! 什么啊,变化怎会如此巨大! 赤面上分毫不露,心里却不爽到了极点,她当即运起最稳固的土灵气再次进入。 有了防备,这一回赤的灵气倒没有被一下打散,但也没能撑住太久,很快便被彻底粉碎。 “这是怎么回事?”赤语气不善。 “施主看出了些什么吗?”念恒眯着皱纹环绕的眼睛淡然地问道。 “早晨我才替他们把了脉,进来伽蓝寺也就几个时辰的时间,戾气的侵蚀程度变化也未免太大了吧!”赤紧盯着念恒的眼睛。 “戾气深入之快的确出乎老衲意料,这或许是受到伽蓝寺中对付戾气的‘大千封印’影响,”出乎意料,念恒根本没有任何慌乱,而是娓娓道来,“在这种情况下保守的治疗方法根本无法挽救施主们的性命,所以老衲先用安神药让施主们体内的灵气稍微平静下来,再施展驱散戾气的佛家秘法强行救治。” 佛家秘法么,看来问出具体治疗方式是不可能了:“那……秘法有几成把握?” “成功率不足一成,就算是救回来,施主们的魂魄也会有缺失之处,但使用秘法已经是保住各位施主性命最后的希望了。”念恒叹息道。 赤点点头,她也清楚救治灵魂受到侵蚀修士有多困难,她也好,赫连晨曦也好,都拿不出任何救治的方案,所以现在只能选择相信和尚们。 再回身看了看兀自沉睡的修士们,赤拱手道:“就拜托各位医师了,时候不早了,我先回静心院。” “施主请便。”念恒亲自将赤送至门外。 身后的大门紧紧关闭,袖中,赤的双手握紧了。 0360 魇魔之伤 心不在焉地望着药田的景色,赤边走边问明尘:“愈疗院一直归念恒师傅管吗?” 明尘老实回答:“近百年来一直是。” “那念恒师傅是伽蓝寺医术最高超的僧人咯?” “不完全是,”明尘斟酌了许久,终于说道,“如果不是百年前发生了那件事,首座医术最高超是毫无争议的。” 首座?对了,寺院的当家是住持,而住持之下,最有权力的人就是首座了,可以代住持统领全寺僧众。 明尘的话倒是提醒了赤。 住在人家寺院里,最首要的任务就是拜访住持。 自己好歹也是艳王,不再是山莽野夫,还是稍微注意下礼节比较好。 于是赤说道:“先不回静心院,我们去拜访住持。。” “住持正在闭关。” “哈?”赤怀疑道,“我记得念心说他要去找住持议事啊?” “因为念心师叔那时刚回来,并不知道住持闭关的消息。”明尘理所当然地说。 这样啊……还真是不巧。 赤只好退而求其次:“那就去首座那里。” “首座现在不太管事,除非有紧要的大事,一般不见人,包括寺里的僧人。”明尘再次否决。 赤双眼一瞪:“我说你们不是故意不让我见他们的吧?首座不就是代管寺院的吗?住持不管,他也不管,你们寺院岂不是跟无头苍蝇似的?” “施主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可以吗?是群龙无首,”明尘纠正道,“但伽蓝寺一直都井井有条,平时并不需要住持、首座日日盯着。每个重要职位都有元婴师叔专职监管,只要按部就班地做事一般不会出错。” “那还要住持首座干什么?”赤嫌弃地说。 “小僧说了,是不发生大事,如果发生大事,住持和首座的力量是必不可少的。”明尘振振有词。 赤叱道:“你的意思是,和本王见面是小事?” 明尘疑惑地看了赤一会儿:“其实见面只是凡俗礼节而已,伽蓝寺又不像外面那些门派势力争强好胜,从古至今都只守着这块土地净化戾气,不需要攀附他人,所以如果施主没有重要的事情,就无需拜见首座,大家轻松。” 赤抬头望天,她觉得明尘说得好有道理怎么破? 其实赤也讨厌俗礼,但反被人用这套说辞教育了却又觉得胸闷不已,千言万语最后只汇成一个字:“哦。” 两人都闭上嘴巴埋头走路。 但赤怎么能耐得住寂寞呢,她很快把方才碰软钉子的事抛在脑后,好奇地问:“你方才说的‘那件事’是什么?” “首座的双手被戾气侵蚀,经脉寸断,已经无法再把脉行医了。”明尘说着,目光黯然。 和尚不是最不怕戾气的吗?僵尸宁可杀死和尚也不让他们进入祭坛,并且和尚还能净化戾气中的怨气部分,怎么会怕戾气呢? 赤意识到事情绝对不简单,深问道:“首座为何会被戾气侵害?” “近百年前,听说附近的城市有强大邪修出没,住持和首座便一道去支援,谁知去了之后,邪修没找到,反而遇到一只成型的魇魔,那一战死伤了很多人,住持和首座也是费尽千辛万苦才将其带回寺院,回到寺院后,首座便立马去闭关了,直到他出来宣布无法行医,我们才知道他手上的经脉已经损毁到无法修复的地步了。”明尘低着头难过地说。 原来是魇魔所伤,难怪这么严重,不过都是近百年的陈年往事了,赤除了能跟着叹气也无能为力。 并不是所有人都跟她一样奇葩,被天外黑龙龙鳞上的戾气浸体都能顺利找回自我,一个普通人受了如此重伤能捡回一条命都不错了。 “那,”赤欲知后事,“那只魇魔后来怎么样了?” “首座闭关,住持只能带领一众元婴、金丹僧人想办法将其封入大千封印中,”明尘的神色越来越沉痛,“兽穷则啮!那只魇魔十分厉害,它识得封印危险,看准了机会猛然反击。等封印完成,我们抢入禁地,只看见满地都是师叔、师兄们的尸体和血水,连住持也身受重伤,躺在地上人事不知。十七位僧人,只活下来三人。” “竟然这样惨烈!”赤没想到封印在即竟然还能发生这样可怕的事情,难怪念心说要做好万全的准备才动手,龙鳞和魇魔可不是一个级别的危险,要是到时候让龙鳞脱出,恐怕整个戒天城都要血流成河! “是啊,当时活下来的除了住持,还有念恒和念毅师叔,他们深知戾气危险,所以龙鳞和修士们的事情绝不会坐视不管。”明尘说得斩钉截铁,显然很信任师叔和住持。 原来伽蓝寺发生过这样惨剧,赤跟着嗟叹,心里却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回到房间,日已西斜。 吃过僧人送来的加大份斋饭,赤抱着毛团倚靠在床头休息。 果然是自己多心了吗?伽蓝寺的僧人大概只是想好好封印龙鳞?至于愈疗院那边,自己就差把话挑明了,明日便能看见成效,应该不会节外生枝了吧? 别人的事、修真界大义的事都在向前推进,必须为自家的事情做打算了,否则就偏离了来天巫修真域的本来目的。 熊…… 每每想到它的安危,赤的心情就止不住地沉重。 被仁皇打穿身体,熊命悬一线,赤无法接受熊要永远离开自己的现实,拼命以煞气驱逐死气,强行扭转生死,却将熊至于生气不足、死气难逐的濒死边缘,因为在排斥死气的同时,煞气同样会排斥生气,熊的情况在不断恶化,当生气完全消散的时候,它就永远回不来了。 强行驱逐死气是偏门之法,甚至可以被称为“禁忌”,能达到如此效果已是奇迹,想以此为基础用常规方法唤醒熊根本不可能。 她需要一种“药”,一种非常特殊的药,特殊到常人都认为它是剧毒的药。 这药,现在就在伽蓝寺之中! 夺取药的机会仅有一次,被人发现意图,“药”就有被转移的可能。 一旦出手绝不允许失败! 药,我要定了! 0361 滴答 入夜时分,赤无声无息地推开窗户,从缝隙中向外窥视。 赤早已观察好了,这个方向的窗户有部分被芦苇挡住,最为隐蔽。 但当赤看到窗外的状况,顿时大为失望,有两名武僧就在离窗户不远处巡逻,两人之间的衔接恰到好处,始终保持至少有一人能看见窗户,看得出来训练有素。 “这些和尚是铁打的吗?这么晚了居然还能尽忠职守,一丝松懈都没有!”赤焦躁非常却无可奈何。 不死心地观察了两个时辰,武僧们依旧勤勉。 赤眼睛都看酸了,只好乖乖回到床上抱着毛球躺下,出不去,又不能硬闯,看来今晚就这样过去了,只能耐心等待新的机会。 赤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听着更夫遥远的吆喝声,缓缓睡去。 夜渐渐深了。 “……” “?”赤迷迷糊糊地握了握拳头。 “来……” “什么?”赤勉强睁开眼睛。 “到这里来……” “你是谁?”赤霍地坐起,大大睁开还有些黏黏的眼睑,机敏地四下观察。 唧唧唧…… 宁静的夜晚,只有低低的虫鸣,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错觉。 什么鬼? 赤低头看向毛球,它睡的正香。 方才是幻听吗?赤摇摇头,她对六识一向自信。 将毛球轻轻放下用被子盖好,赤蹑手蹑脚地来到窗边,再次偷偷向外窥视。 和尚们还老老实实地看守着啊。 赤有些失望,转身准备回去继续睡觉,然而就在转身的瞬间,她猛然反应过来不对劲。 飞快地反身趴回窗边,赤仔仔细细地观察,渐渐地,她的心开始砰砰直跳,前半夜还勤勉非常的武僧们像竹竿一样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是……中邪了吗? 赤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连忙换地方,从不同的窗户探头观察,却发现所有武僧全都呆愣愣地站着,像是失去了灵魂一样! 好诡异…… 摆的什么迷魂阵?难道是和尚们想引她出门设的局? 赤不敢轻举妄动,借着院里灯笼昏暗的光线细致地观察和尚们的面部表情,只见他们个个像睡觉一样祥和地闭着眼睛,呼吸均匀。 莫非被催眠了? 赤心动不已,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她正愁着如何不引人注目地溜出去呢! 但是整个院中的人都被催眠了,为什么唯独她没事? 想起方才恍若在耳畔响起的声音,赤又心中发毛。 滴答。 赤身躯一震,机械地回过头。 房间里没有点灯,十分阴暗,她根本看不见身后有什么。 滴答。 应该是水珠滴落的声音。 赤浑身寒毛都竖起来了,迅速从储物袋里抓出夜视面具带上,一边警惕地四下扫视,一边向床上尚在熟睡的毛球挪去。 摸到毛球软毛的瞬间,赤终于稍稍安心,却在下一刻,又听见了“滴答”一声! 赤猛地转过头,在受夜视面具影响变得暗绿的视线下,一个颇似脚型的水印清晰地印在地板上。 “吓!”赤惊得将毛球一把揽入怀中抱紧。 毛球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夹活生生惊醒,茫然地张着嘴巴喵喵直叫。 “嘘!嘘!”赤赶紧捂住毛球的嘴,明知道语言不通,却只能不断在心中祈祷它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没想到祈求真的应验了,毛球乖乖闭上嘴巴,任由赤抱着。 略微松了口气,却又听见水滴声响起。 滴答、滴答…… 赤终于看清,原来黑气在空中凝结成水珠,滴落下去,化作一个个脚印,快速向大门口引申。 什么情况? 它走了? 赤莫名其妙,下一刻却感觉到了非同寻常的气息。 是戾气! 这些黑气不就是戾气吗! 所以说脚印不是鬼怪留下的,而是戾气在指引方向? 赤恍然大悟,略作思考后起身朝门口走去。 轻轻推开房门,赤步入院中。 院子里的空气中除了浓郁戾气,还有丝丝的异香,这个味道,她感觉是闻过的。 赤绞尽脑汁回想,不由愣住了:这不是愈疗院戾气病房中的药味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赤心中警铃大作。 病房中的修士们都在花香药味中沉沉睡去,莫非这些和尚们也一样? 赤警觉地溜到芦苇边上,突见戾气化成的脚印再次出现,方向正是院门。 它要我出去? 赤对戾气缺乏好感得很,她可不认为戾气要她出去是请她吃饭喝茶的,这很可能是个陷阱! 去还是不去?现在回房还来得及。 稍作犹豫,赤从储物袋里取出粘粘手套戴上,开启隐息,猫着腰摸向墙角。 虽然静心院的防御阵说是可以让人自如离开,但赤无法确定上面有没有监视通过者的禁制,赤还是选择更平稳的做法。 轻松翻出院门,赤解开隐息。 滴答,滴答…… 戾气凝成的水滴再次滴落,赤的目光随之朝向远方。 那个方向,是禁地。 黑暗的夜空下,禁地的方向似乎笼罩上了一层雾气,将道路吸入其中,无法看到尽头,却总有一种引诱着人前往的魔力。 刚刚来到人家寺院的第一天就被勾引去禁地?这可真够刺激啊! 赤舔舔嘴唇,眼中闪耀出向往的神色,然后—— 飞快地转过身,向反方向奔去! 管你禁地有什么诱惑,人家的目的可是很明确滴!才不要干这种作死的事情浪费时间呢! 赤脚下生风,一溜烟蹿过花园小径,飞身上房。 通向愈疗院的巷道在脚下飞快地后移,赤快速却悄无声息地掠过房顶,余光扫过巷道,只见白日里打开的愈疗院侧门已经封闭,门后的值守僧人也和静心院中一样一动不动,不过赤看不清他的面部表情,无法确定他是否睡着了。 没时间去管顾,赤抬眼远望,终于看见了药田。 夜晚的药田没有了僧人忙碌的身影,显得格外恬静。 赤小心地伏在飞檐上,犀利的目光犁过药田。 “药”似乎不在这里。 赤瞅着此地无人便顺着房檐溜了下来——药田的范围不小,站在房子上一眼无法望穿远处的情况。 这么大的药田,想要再短时间内摸清楚是不可能的。 赤挠挠头,看向和尚们挖出的灌田水渠。 作为人,当然想喝上游更干净的水,那“药”说不定也会? 赤逆着水流的方向摸向上游,竟然发现一片被紫色禁制罩住的药田,那药田中的灵植种得要比别的药田稀疏多了,香气四溢。 哇喔,这配置,简直就像豪华单人间和大通铺的区别! 虽然不种田的赤根本看不懂药草的种类,但光看药田的情况,她就知道这里面一定是高阶草药了! “药”啊,你会不会藏身其中呢? 0362 夜迷 赤不免兴奋,正准备开启隐息钻进禁制,却陡然发现周围的戾气变得稀薄起来。 心中咯哒一声,赤瞬间意识到恐怕是自己的行为惹怒了那个释放戾气引诱她的家伙,对方不想让她如愿了。 “小气鬼!”赤小声骂道,不舍地望向药田,然而就是这么一眼,她隐约看见有东西在动! 该不会是……? 赤按捺住心中的喜悦,两种想法在脑中激烈地斗争。 去还是不去? 片刻后,赤带着浓烈的不甘之心毅然选择了离开。 进入隐息状态需要时间,赤担心戾气在自己回到静心院之前完全消失。 和尚们转醒,她还没回到院子里的话就不好解释了。 那东西是不是“药”还不确定,修士们和龙鳞的事情也还没办妥,没必要为似是而非的东西浪费机会。 赤无需原路返回,按照记忆中的方向直直向静心院奔去,当她拉开房门的时候,戾气已经十分稀薄。 赤略微松了口气,悄然回房。 她把毛球放在床上,却没有睡下,而是再次摸到窗边,透过缝隙向外张望,通过窗户的边缘还能闻到残存的药香。 渐渐的空中的药香和戾气越来越少,最终同时消散而去,时机把握得相当精准,简直就像约好的一样!与此同时,武僧们同时醒来,十分自然地,仿佛从未沉睡,只是眨了一下眼睛而已。 一瞬间,方才还静悄悄的院中所有人都动了起来,沉稳的脚步声踏踏地响起,武僧们又一次按照原本的规则开始“运转”。 他们不知道,将这一切诡异的情景尽收眼底的赤背脊发凉。 实在太可怕了,武僧们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曾经站着睡着过!将如此之多、受过严格训练的武僧全部骗过,并且未有一人发觉,这迷药的威力闻所未闻! 还好只是让人睡去,要是控制者人去杀人放火,对方还一无所觉那世界就太可怕了! 这么想着,赤只觉毛骨悚然睡意全无,提心吊胆地静坐着,生怕自身也被迷惑。 长夜漫漫,赤不禁开始思考这诡异夜晚的源头。 从方才的状况看来,强烈的迷神效果很可能是戾气和迷药共同作用的结果,无论是戾气还是迷药应该都无法单独产生这样的效果,问题是戾气和迷药都从何而来? 迷药的香气和赤在愈疗院中闻到的一模一样,让赤不得不去怀疑其管事念恒,再加上修士们来到愈疗院后,体内的戾气以不正常的速度扩散、生根,她愈发地怀疑起这老和尚来。 那么戾气呢? 这里是镇压魇魔的寺院,到处都充满了清净的气息,连身怀煞气的赤和毛球都感到不舒服,那戾气的来源有是那里呢?无论是内部散发还是外部潜入,都没有和大千封印和平共处的道理吧? 赤想不明白,那就只好从老和尚念恒那里入手了。 赤腾地从床上跳起,向前冲了几步,却又停住了,眉宇间尽显凝重之色。 赤感到万分为难。 若是说出自己的猜想——无论和谁说,只要别人反问一句赤为什么不叫醒武僧,那就会暴露赤今晚离开静心院的事情,让人知道她到伽蓝寺是别有所图。 思量许久,赤还是乖乖坐回了床上。 暗处的敌人大费周章地引诱她,显然是不愿旁人知晓,所以暂时不用担心对方会在光天化日之下出手攻击她或者将她偷溜出门的事情暴露出去;而她既然已经怀疑念恒有问题,那等到天亮只要借探望修士的名义去愈疗院打探,就有机会让念恒露出马脚! 打定主意,赤放心了不少,安心坐等天亮。 第二天是阳光明媚的一天,当然,只是对天巫修真域来说,这漫天黑沙的,有点亮光就该赞美太阳了。 赤兜着满肚子疑虑,脸上挂着虚假笑意开门问好:“各位小师傅早啊,昨晚辛苦你们了!” “阿弥陀佛,不敢不敢。”武僧们纷纷向她行礼,连道不敢。 赤拉伸了一下肩膀,优哉游哉地走到明尘旁边:“念恒师傅昨日说他要对道友们用秘法,我迫不及待地想去看看情况是不是有所好转了。” 明尘犹豫:“可是按照日程,施主还未用早斋……” “我说你这小和尚能不能不要这么循规蹈矩的,什么都要按计划作息,干脆早点转世成日晷算了!道友们情况那么紧急,我哪还有心情用斋?当然是先去看他们啊!”赤义正言辞地拒绝。 明尘拗不过赤,只好点头同意。 告知院中的武僧后,明尘引着赤往愈疗院前行。 “师兄,我说的是真的啊!我没有偷懒,不知怎么的,就走少了!”前方传来少年带着哭腔的声音。 “出家人不打慌语!你才刚进来没多久,师傅信任你才把打更的差事交给你,你不但不上心数错了时辰,事实摆在眼前还敢撒谎给自己开脱!师傅真是白疼你了!”另一个成熟些的声音中饱含着恼怒。 转过一个拐弯,赤正巧瞄见两个身影在拉扯着,心中一动,不顾明尘的阻拦飞身而上,霎时落到两名小和尚跟前笑道:“两位小师傅,何事争执不下?” 两人见了赤,都是一愣。 伽蓝寺的内院极少有女人进入,今日突见一位元婴期的女子,那自然就是本寺贵宾——赤了。 “施主。”两人连忙向赤作礼。 炼气八层、大约二十岁的年长和尚脸上余怒未消,压着火气对赤躬身道:“只是本寺内院的小事,叨扰了施主实在抱歉,请施主看在师弟年幼的份上莫要怪罪。” 赤看旁边那个炼气二层的年幼和尚面目青涩,完全就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哭得凄凄惨惨的,笑道:“方才我听你们在说打更打错了,这是怎么回事?可否细细道来?” “这……”年长和尚看向赤身边的明尘,见他略微点头,方才说道,“其实昨晚轮到我师弟打更,可他却偷懒贪睡,误了半个时辰!” “不是的师兄,我真的没有偷懒!不知怎么的,昨晚打过三更之后,好像有股香气过来,我好奇细闻了一下,还没闻出是什么味道,就失去了意识,等我醒来,时辰已经过了!”年幼和尚一边抹眼泪一边争辩。 “你的还敢胡说!”年长和尚大怒。 “小师傅,你先不要责怪他,”赤连忙制止,“话说昨晚确实有些怪异。我一向睡得浅,打更也是听得见的,唯有三更时睡得特别熟,什么也没听见。” “就是啊,施主都这么说……”年幼和尚听到赤帮他说话,喜不自禁。 “胡闹!”年长和尚一甩袖子,“你跟我回去!施主,打扰了!” 看见年长和尚拖着年幼和尚越跑越远,那小和尚还时不时地回头用可怜的眼神望自己,赤的神情严肃起来:“明尘,昨晚你可有感觉异常?” 0363 局中人 “……施主指的是什么?”明尘沉默片刻反问道。 “常言道童言无忌,我觉得那小孩没说谎,你觉得呢?”赤嘴角含着神秘的笑容望着明尘。 明尘的目光有些游离。 “你也感觉到不对了是不是?”赤感叹道,“虽然说出来有些伤人,但伽蓝寺对我来说到底不是自家,你们也是外人,再加上我身份敏感,许多人都想要我的命,我是不可能在别人的地盘上蒙头大睡的,然而三更之时,我却睡得十分香甜,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明尘话语间有些支吾:“小僧……小僧没……” “出家人不打慌语,刚才那个小和尚都懂的道理哦,而且你忍心看着一个无辜的孩子受罚?这可一点也不慈悲哦。”赤微笑着看着明尘。 明尘心虚地飞快瞥了她一眼:“小僧其实也不是很确定。” “哦?意思是说你确实感觉到违背常理的地方咯?”赤循循善诱。 “……”明尘似乎在做非常激烈的思想斗争。 “我说你昨晚该不会也像更夫一样不小心睡着了吧?”赤噗地笑了出来,“你不敢说出来是不是因为怕我去告状?上面给你们的命令是不准睡觉,日夜不停地‘保护’我吧?” “保护”二字,赤刻意咬得很重,反正按现在的状况来看,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保护还是监视了。 明尘没有说话,眼神却很是闪躲。 这和尚,连撒谎都不会。 赤摇摇头,当和尚真累人啊,不能撒谎,不能吃肉……各种限制。 见明尘不肯回答,赤也不再逼问,她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昨晚的迷药确实覆盖了伽蓝寺,将许多僧人都催眠了,她院子里的武僧们都不是装睡,而是真的沉睡了过去。 排出了院中武僧装睡引她出门的可能,赤放心多了,掉头往愈疗院的方向走去,明尘低着头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刚走入愈疗院的小巷,一名僧人风风火火地迎头赶来,看见赤的时候,神色明显一慌,就想与她错身而过。 一看这状况,赤顿时冒出不好的预感,一把揪住他的衣袖:“跑什么?发生什么了?” “唉!一言难尽!施主亲眼看见就明白了!”僧人不欲细细解释,狠狠一跺脚,扯回自己的袖子,飞也似地逃走了。 难道出事了? 不好的预感越来越盛,赤飞身冲进巷道! 刚踏进愈疗院的药田,赤就感觉到和昨日天差地别的气氛!田地里更加忙碌,并且忙中还带着慌乱和急躁,和尚们急急忙忙地采摘草药,成担的药草被挑着送走。 恐怕出大事了啊! 赤紧皱着眉头向前走,渐渐的,在温润的灵气之中,她竟然感觉到了凶厉的戾气! 赤脸色剧变甩掉明尘,晃身来到楼阁群,还未踏上台阶,就听见一阵鬼哭狼嚎,要不是早就知道此处是医馆,赤都要怀疑自己重返了九幽涧! 脸色阴沉地拉开大门,更加凄厉的嘶吼像狂风一样从内堂扑出,这叫声中似乎蕴含着魔性,将赤的心也引得暴躁起来,体内煞气蠢蠢欲动! 醒神! 赤当机立断,立刻稳住心神,她可不想再被拖入发疯的状态。 压下被撩拨的煞气,赤快步冲进一个房间,入眼之处是五名像受困野兽一样挣扎的修士! 只见他们双目猩红,身上的气息狂放嗜血,状态和赤全力施展气势、浑身被煞气包裹时十分相似,唯一的区别是赤那时理智尚存,知道保护同伴也知道自己的敌人是谁,可这些修士们若是被放出来,恐怕会见谁厮谁! 绑住修士们的捆仙绳不断颤动,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得住,武僧和医师配合,武僧按住修士,医师奋力向他嘴里灌药。 仅仅是法修的修士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连武僧都快压不住他了,他拼命挣扎,将喂到嘴边的勺子撞歪出去,药水撒了一床,根本喂不进去。 “这是什么药?”赤嗅了嗅,又是那种奇异的花香。 医师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是一种安神的汤药,对被戾气操控修士有奇效。” 奇效? 赤正斟酌这两个字的深刻含义,却见医师总算是把药灌进了修士嘴里。 药水入口,修士不愿意喝,使劲摇晃脑袋想将药水抖出来,但医师和武僧哪能让他如愿,一个卡住头,一个捏住鼻子按住嘴强迫他喝下去。 修士极其痛苦,但怎么也拗不过这两个粗暴的家伙,还是被逼着吞下。 想象中的缓慢停止挣扎并未出现,修士就像遭了当头一棒,双眼一闭,瞬间沉睡过去! 赤震惊地看着那修士安稳自然的样子,回想起昨晚武僧们的模样,愈发地感觉自己的猜测可信,心中愤怒,厉声喝道:“昨天来看修士们还乖乖躺着,怎么今天就变这么疯狂了?你们到底对他们干了什么?” 被赤突如其来的呵斥骇了一跳,医师和武僧对视一眼面露犹豫之色:“这……” “到底是什么,说!”赤咄咄逼人。 “施主,真的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本寺驱散戾气的秘药,可没想到这些戾气比往日的那些戾气更可怕,无论我们做什么也无法降低它们的扩散速度!”医师苦着脸说道。 “降低扩散速度?”赤突然笑了,笑容有几分狰狞,“你们怕不是在一旁煽风点火,恨不得戾气立刻吞噬掉修士们吧?” “施主,小僧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医师无辜地说。 “听不懂吗?那我解释给你听好了,这些修士刚受到戾气侵害的时候,只是像灵魂缺失一样,平时木木呆呆的,稍受刺激就会暴起伤人,但总体来说只要旁人不去招惹则不会主动爆发,”赤的目光从病床上掠过,把悲意藏在瞳孔深处,“我们从沙漠中把修士们带出来,花了一月有余,原本是什么样子,送到你们伽蓝寺就差不多是什么样子。” 说着,赤突然跨步来到医师跟前,冷冷地注视着他的眼睛:“然而才到你们愈疗院住了不到一天,修士们个个都成了只剩下啃人本能的僵尸,你要不要给我解释一下,到底是什么好药能达到如此效果?” 医师满脸不能置信:“施主,难道你是在怀疑我们?” 赤只觉胸中一团鬼火腾地冒起,左手像毒蛇一样探出,一把将医师的衣领揪住:“屁话!” 医师大吃一惊,正想挣脱,却感觉某个寒气四溢的锋利的东西顶在了他的喉咙上! 0364 撕破 好快! 一旁的武僧也吃了一惊,谁能想到赤的速度会如此之快,转眼间便劫持了医师,他看见的只是一道暗红的虚影! 面对顶在医师脖子上的尖刺,武僧的手抬了抬,终究还是放了下来——骨甲的关节处带有尖刺,赤这抓人的角度选得极好,不但揪住了医师的衣领,还正好把四根尖刺顶在医师脖子上,只要他稍有轻举妄动,医师的小命恐怕就没了。 “施主,请不要冲动……”武僧弱弱地劝说。 然而赤彻底无视了他,对着医师低吼道:“你们到底给他们喂了什么鬼药!要么说,要么死!” “施主,小僧真的没有啊……”医师大汗淋漓,嘴上却依旧在强辩。 “呵~”赤的声音犹如凛冬的寒风。 医师只觉脖子上一痛,随即又是一片刺骨的冰凉。 他看不见发生了什么,可却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脖子被割开一条长长的裂口。 “施主!”武僧看得心惊肉跳,赤怎么动作的他根本没看见,就见医师脖子上喷出几道鲜血,而那束血液又被寒冰冰封,变成几块鲜艳的冰晶。 “怎么?有胆做没胆承认?”赤轻蔑地笑道,“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要命还是要秘密?反正这愈疗院中的和尚还多得是,死了一个,换一个问就是了!对了,我这个人很没耐心,只数三声,三,二……” “施主莫动手,我说!我都说!”医师惶恐地大叫道。 “很好,说清楚我就放了你,说到做到!”赤斩钉截铁地说道。 一个小和尚而已,不可能是元凶! 医师颤抖着:“是……是明……” “住手!”就在这时,门口陡然传来一声爆喝。 赤一回头,只见一名九尺大汉携众武僧至,在他身边,还有两个熟悉的身影。 “龙茗铮?阿金?你们怎么还在这里?” “我要是不在这儿,谁来阻止你的暴行?放开这位小师傅!就算你是艳王,也没有资格残杀无辜!”龙茗铮唰地抽出长剑,对赤怒目而视。 赤冷笑道:“无辜?你这个是非不分的蠢货难道是瞎了吗?看不见修士们都被糟蹋成什么样了!还在这对我逞凶!” 龙茗铮皱眉,他来到此处本就是听闻修士们出事,但现在赤一副不拆伽蓝寺不罢休的狠样,他又不能坐视不管。 这时候龙茗铮身边的大汉和尚再次发话:“龙施主,请你先去看看施主们的情况罢。” 龙茗铮对大汉和尚解围的话颇为感激,招呼阿金进了房门,防备地远离了赤,走向最边上的床位查看。 大汉这才将虎目移向赤,声音如同压抑着暴怒的野兽:“施主如此作为可还有将伽蓝寺放在眼里?速速放人!否则休怪我等不客气!” “你算什么东西?敢叫我放人?”赤失笑道。 “贫僧是铜人院的管事——念毅!”大汉傲然答道。 “难怪这么底气十足,原来是能打能踢的铜人院,是不是在戒天城难逢敌手,就以为自己能问鼎全修真界元婴期顶峰的席位了?”赤肆无忌惮地讥笑道。 念毅的脸色僵了僵,他也听闻过艳王之强,可见她只是个丫头片子不免有些以貌取人,看轻了她的实力,谁知赤凌然不惧,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不得不使他重新斟酌赤的破坏力。 念毅深吸一口气,用低沉的声音问道:“所以你待如何?不管你在别处多么厉害,这里是伽蓝寺!” “你也知道这里是伽蓝寺?装什么睁眼瞎?看看你们寺内的人干了什么好事!这是和尚该做的事情?”虽然同为元婴期,可赤一点也没顾忌念毅的面子,不客气地骂道。 念毅进门就注意到躺在病床上修士们可怖的样子,心中正惊骇,却又被赤吸引了注意力,倒不是故意装作没看见,但是此时如果认怂岂不是遂了赤的意,让她更加嚣张? 于是念毅说道:“戾气本就难治,再说这些施主受害颇深,治不治得好全凭运气!本寺已经全力而为,没能救下他们也是天意,你却在这里胡搅蛮缠,实在蛮不讲理!” “好一个天意!”赤反唇相讥,“路上月余的时间修士们的情况都没恶化,结果交到你们手上,还不到一天就失控了,你还好意思说是天意?” “你既不是医师,如何知道路上修士们的情况没有恶化?说不定只差临门一脚,他们就要失控!”念毅据理力争。 赤怒火中烧:“送到你们这里之前,修士们只有遇到刺激才会伤人,经脉中的灵气也还算和顺,现在是见人就咬,经脉中的灵气和刀风似的,这些变化都出现在一日之内,你还敢狡辩!” “可笑,凭你一个外行人都能从表象看出问题?你又要把人送过来救,又不信本寺的医师之言,你莫不是来找茬的?”念毅勃然大怒。 “哈哈,要我罔顾事实去听信他们胡编滥造的借口?”赤怒极反笑,“我也不是什么大爱无疆的圣人,陌生人的性命如何本与我无关,但是你们这种打着仁义道德名号背地里却做着见不得人事情的混蛋,我就是不能忍!今日若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仁颂门就是你们的下场!” 此言一出,众人脸色都是一变。 两人唇枪舌剑,结果谁也没能说服谁,反而使矛盾再度升级,恐怕不多时便会大打出手。 仁颂门的事情在中央大陆已经人尽皆知,但除了明里暗里做着虚**易的势力几乎无人因此惶惶不安,倒不只是身正不怕影子歪,而是觉得赤离他们很遥远,况且赤在修真界名声渐起,她一定懂得权衡利弊,审时度势,不会轻举妄动。 谁知等真正接触赤才发现,她的作风之直接,根本没有一丝身为大势力名人的自觉,与其说是德高望重的前辈高人,不如说是快意恩仇的江湖豪侠。 这些修士的死活和她有关系吗? 没有! 可她偏偏要管闲事,而且还管得如此霸道,竟然拿仁颂门事件来威胁,行径和土匪无异! 仁颂门的事情还没了结干净,居然又来招惹伽蓝寺? 说得好听点就是遵从本心,说难听点就是此女根本就是个不计后果的疯子! 念毅恼怒至极,他平生最讨厌受人威胁,赤又偏偏来揭他的逆鳞,是可忍孰不可忍! 一股怒气直冲脑门,念毅双掌一握,微微拱起的身体。 看见念毅身型微变,赤就明白了他的意图。 要打么?奉陪! 赤将医师往旁边一扔,浑身亮起闪耀的雷光——雷龙破军! 0365 韧度 轰隆! 烟尘四起,众人纷纷被吹飞出去! 待他们好不容易稳住身形爬起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破碎的大洞,阵阵冷风正从洞窟长驱直入,爆音从墙外传来,衣舍内早不见了赤和念毅身影。 一切发生得太快,他们什么都没看清就成这样了……这真的是只比他们高一个境界之人该有的速度吗,居然连有铜墙铁壁之称的念毅师叔也被她撞了出去! 太不可思议了! 此时,医舍外的空地上,烟尘尚未散去,只隐约看得见一大一小两个人影对峙。 “有两下子。”念毅的声音。 “你也不赖嘛。”赤的赞扬中略含惊奇。 风过尘散,和尚们急忙从医舍的洞口飞出,定眼一看,俱皆震惊。 只见念毅双脚深深踏进地下,前方是两道长长拖痕迹,他竟然被硬生生怼开了这么远?再看他身上,上身的僧袍已经被完全轰碎,露出遒劲的肌肉来,无数小缺口遍布全身,正向外潸潸流血。 而他的对面,赤脸上挂着兴奋的笑意,一丝血线从她嘴角淌下。 什么情况?念毅师叔吃亏了吗? 不少和尚紧张地低声询问。 不过年长的和尚们却丝毫不担心:“放心吧,表面上是念毅师叔吃亏,其实那些皮外伤根本不碍事,而她却已经收了严重的内伤,念毅师叔的‘隔山打牛’之法,可不是闹着玩的!” 隔山打牛,必须要精确控制力量,以十分巧妙的手法将力量饶过外壳灌入对手体内,是一种很难掌握的特殊武技。 这种无视外部防御的手段,正是拥有骨甲而肉体脆弱的赤所惧怕的。 方才两人交锋的瞬间,赤被念毅一拳打在腹部,只觉五脏六腑都受到了震荡,难受非常。 太大意了,看来即便浑身被骨甲包裹也不可以肆无忌惮地乱闯。 赤非但没有惊惧,反而相当庆幸——幸好念毅只是元婴期的体修,否则刚才那一下她不死也得重伤!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对付体修她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此时,先制住这个不自量力的和尚! “臭和尚!接招!”赤嚎叫一声奋勇上前。 她还敢和念毅师叔打近身战? 和尚们不明所以,难道她还没吃够亏吗? 不过这样也好,愈疗院乃是治疗之所,怎能由着她乱来?所有和尚都盼望着念毅赶紧将赤给拿下。 然而当事人念毅却不像他们安心。 听说赤浑身被坚硬的骨甲覆盖,所以他才会用“隔山打牛”对付赤,念毅并不想取赤的性命,他只想给赤一个深刻的教训,这一击只用了五成力道,虽然避开了要害,但直接打在身上也足够让普通人躺上月余了,就算是体修来了也会疼痛难忍,谁知赤竟然只是呕点血就了事了? 这是什么可怕的体质? 刚性扛刃,韧性抗拳。 武僧修行时,不但要让肌肉变得刚硬,还要保持很好的韧度,所以念毅对肉体强度的理解不像法修那么狭隘,以为只要硬就是好身体,被忽略的韧度拥有不下于硬度的地位! 挨了五成力道隔山打牛居然没多大事情,说明赤的肉体具有相当高的韧度,可是哪有身体只增强韧度不增强硬度的?她到底怎么修炼的?难道是天生的? 这还是人吗! 念毅感觉自己的认知被颠覆了,能长骨甲就够诡异了,肉体还天生高韧度,等她的头部也被骨甲覆盖,岂不是要无敌了?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变态的家伙? 赤就像一阵清风,脚步在空中轻点,变向飞快,每当念毅想要反击,拳头才出到一半,她就已经滑开。 念毅顾首顾不了尾,赤像只灵活的猫儿般在他身边环绕,时不时出爪子挠一下,让他受伤。 你身体都这么强韧了,还专攻速度!还疯狂闪避! 连赤的衣角都沾不到,念毅又急又气,深恨自己方才心软没一拳十成力道揍她心窝里。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沧桑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住手!” 紧接着,温和的力道包裹了念毅,轻飘飘地将他推出了战团。 见那飘然而至的瘦削身影,念毅心中咯噔一声,顾不得赤的挑衅,停手向来人施礼道:“见过首座。” “念毅啊,贫僧不是常和你说要保持平常心么,怎么又在此逞凶?”来人责备道。 念毅有些委屈地告状道:“首座,是她先……” “莫说她人,先自省。”首座淡淡地说。 “是……”念毅躬身退后。 赤警惕地盯着那新来的和尚看了好一会儿,目光终于落在他的双手上,只见他双手自然垂下,并不像别的和尚一般抬手作礼。 原来,这位就是被戾气粉碎了手部经脉的伽蓝寺首座。 虽然首座双手被废,但到底是化神期的和尚,赤不敢怠慢,严密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这个首座意外的年轻啊。 是的,这位声音沧桑的首座,面容年轻得过分,如此反差让赤很是意外。 首座很浅地笑了一下,并未追问,只说道:“请女施主稍安勿躁,愈疗院的情况贫僧已然知晓,今日必然会给女施主一个交代。” “你知道我来干嘛的?”赤疑惑道。 “贫僧大致能猜到。”首座温和地说。 赤撇撇嘴,没再说什么。 首座又叫出一个名字:“念恒。” 正主终于来了! 赤机敏地看向那个走上前的老和尚,不信任的情绪溢于言表。 “见过女施主,”念恒仿佛看不见赤的厌恶,向她深深行了一礼,脖子毫无防备地暴露在她的攻击范围之内,真诚地说道,“贫僧知晓各位施主的情况后也与女施主一样惊讶,恳请女施主与贫僧一道查证,此事定会水落石出!还各位施主一个公道!” 赤眯着眼睛斜瞥着他:“听你这话,好像你和这件事毫无关系?你是愈疗院的管事,手下的人都听你的,一出事情就想把责任推得干干净净,你觉得可能吗?” 念恒摇摇头:“女施主切莫误会,贫僧不是为自己开脱,此事事关重大绝不可轻易揭过,贫僧也不敢指望女施主的原谅,只想稍微弥补自己的过错,勿要让悲痛扩大。” 0366 异常之相 赤闻言不由冷笑:“他们都没救了,你用什么来弥补?原来在你的眼里人命是这么廉价的吗?” “女施主误会了,”念恒叹息着双手捧起一个绿色的包裹,“请女施主移步病房,介时一看便知。” 清新的薄荷香气从包裹中散发出来,赤只是一嗅便觉神清气爽,昨晚紧张情绪积累下的疲劳完全消除。 “药?能治好那些彻底疯掉的修士?”赤狐疑地问。 “贫僧还未看到他们目前的状况,无法做出判断,”见赤又在皱眉,念恒收起包裹:“其实昨日施主离开后,贫僧又细细检查了每一位施主的经脉,发现修士们体内状况的变化速度过快,灵气行进的轨迹十分诡异,用传统的秘药恐怕也没有效果,昨晚只好去找首座商议,配置新的秘药。” 虽然念恒并未强调,但赤还是听到了关键之处。 “昨晚?”赤猛地上前一步,死死地盯住念恒的眼睛,似乎想将他的想法从眼睛里拽出来! 赤非常清楚,自己的怀疑几乎都是昨晚的异香事件引发的,如果念恒和那些都没关系…… “是的,昨晚一更十分,贫僧便带着两个弟子去了首座院中,整晚都在和首座商议药的配方,直到方才才将最终配方敲定,配齐了药准备赶过来,正巧遇上前来禀报异变的弟子,这才得知施主们出了事,”念恒一五一十地将自己的行踪讲了出来,最终叹息道,“没想到事情竟会变成这样。” 整晚都在首座那里? 见首座微微颔首,赤不免动摇。 如果念恒真有问题,那岂不是连首座也脱不了干系?双手被戾气废掉的首座对戾气恨之入骨,怎么可能再用它去害人呢? 赤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但赤岂是一两句辩解就能打发的,她没有立刻回复,而是细细揣度,事情太简单了,反而有问题。 突然,赤脑中灵光一闪,陡然想起方才逼问某个医师的时候,他曾因畏惧她而说出了一个“明”字。 那个医师去哪了? 赤环视一周也没看见那医师,连同一个病房的武僧也消失不见,这两个家伙该不会是畏罪潜逃了吧? 罢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先理清楚线索。 赤低头思索。 若是在别处,她会不解其意,可偏偏在伽蓝寺中,正巧就有“明”字辈的和尚,并且辈分还恰巧在“念”字辈和尚之下,正是伽蓝寺的中坚力量,可以说是“念”字辈和尚的左膀右臂。 也就是说,即便念恒不在愈疗院中,只要有他的心腹之人在此完全可以传达他的意思,必要的时候,还可以当替罪羊。 想到这种可能,赤再度抬头盯住念恒,用半信半疑的口气问道:“你撇得倒是干净,那按你的意思,你忙到现在才回来,所以愈疗院的状况你一概不知,所有发生的情况都与你无关?” “唉,女施主对贫僧的敌意太重,贫僧也理解女施主侠义心肠、担心贫僧对施主们不利的心情,但完全不听贫僧解释,甚至连移步看一眼也不愿意,贫僧就真的百口莫辩了。”念恒似乎相当苦恼。 一个老和尚如此低声下气地和自己说话,赤也有些过意不去了,热血逐渐冷静下来,再不能无视全场僧人各色各样的目光,只好硬着头皮,放缓声音说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进去看看吧。” 金丹期的和尚们自觉地退到路两侧,将治疗戾气的医舍门面给露了出来。 赤一转头就看见被自己破开一个大洞的墙壁,脸不禁有些发红。 首座在前,赤和念恒跟在他身后,再后则是念恒的弟子和愈疗院的小管事们,一行人从破了一半的大门踩着碎石走进医舍。 众人先来到赤方才看过的房间。 除了病床昏睡的修士,医师和武僧都不见了。 赤皱眉,还有龙茗铮那厮也不知跑哪去了。 念恒也扫视了一周,复而转头问道:“可有人看见明慧和明于?” 明慧明于想必就是这病房的医师和武僧了。 “方才还在附近的啊?”众人四下寻找,最终却只能返还一个无奈的答复,“他们都不在。” 念恒也紧皱了眉头,对首座道:“首座,你看……?” “念毅,”首座神色凝重地吩咐道,“封锁外围禁制,禁止任何人出入,派人尽快将此二人带过来。” “是!”念毅领命离开。 安排好念毅的工作,首座回头对念恒道:“先替施主们把脉,看看情况。” 念恒领命上前,仔细把脉探查了修士的经脉,眉宇间的忧色愈来愈重,对首座道:“经脉相互粘连在一起,灵气混乱,已经无法救治。” “能否推断出原因?”首座轻声一叹,复又问道。 念恒枯瘦的手指搭在修士手腕上许久,终于说道:“从未见过这样的坏法,经脉周围的皮肉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灼烧,简直犹如被融化了一般!戾气一向亲近风、土属性,破坏经脉以切割为主,偶尔有板结现象,但这融化之相贫僧还是第一次见,也从未在典籍上看见过。” 众目睽睽之下,赤相信念恒不敢说谎,听到如此结论她也吃了一惊。 她今日只见修士们疯狂嚎叫,却未曾为其把脉,谁知这些修士体内的情况出人意料!就算有人现在站出来承认是自己所为,她也搞不清楚对方是怎么下手的。 戾气亲近风、土二属性,赤早已知晓,其实质原因是煞气与风土二系有关,这就是为什么巫修地下城一战她向煞气中注入风灵气增强其力量、给毛球喂这两个属性的食物它才愿意下口。 戾气再厉害,无人操控的情况下,只能演变出类似风土二属性的力量,怎么会冒出一个火属性的灼烧效果来? 等等……无人操控? 一个身影出现在赤的脑海中,她看向念恒,只见他脸上也露出如梦初醒的神色。 目前已知能操控戾气的人的确有一个。 阴森男子!那个僵尸! 难道,僵尸已经潜入了伽蓝寺之中吗? 0367 消失的和尚 如果僵尸也参与其中事情就更加复杂了。 想到此的几人脸色都不太好,但却没有明说。 僵尸是否来到伽蓝寺并无定论,况且光天化日之下谅它也不敢为非作歹,还是先搞清楚修士们的情况再安排搜查僵尸的事情,仅仅因为毫无证据的怀疑大动干戈扰乱寺内秩序才正中敌人下怀。 而且,愈疗院的嫌疑还没有洗清呢。 “昨日你替他们所有人把脉的时候,经脉中是什么状况?”赤抛开僵尸的猜测,专注于眼下。 念恒回想一番,描述道:“灵气化成刀风聚集在经脉中,但并未损坏经脉。戾气并无意识,如果无人操控,它只会本能地吸收风土二属性的灵气增强自身并排除其它属性的灵气,当戾气控制的灵气刀风超过经脉承的受不住限度后,便会将经脉撕裂。” 见赤微微点头,念恒又道:“所以贫僧离开前为施主们开的安神药方专门避开了土、风两种属性的材料,尽量增加木属性材料的用量。比如其中一味药名为‘花神禾’,乃是一种五系同株的奇特草药,贫僧特意叮嘱过,使用之前必须先去掉土属性的花枝。这处方使用的几乎都是名贵药材,药性十分温和,几乎不可能引起异变,如果切实按照贫僧的药方来做,施主们出事的几率微乎其微。” 赤没有接话,她知道念恒的话还没讲完。 果然,念恒抬起苍老的脸庞,目光却无比清明地看着赤:“施主一定在想贫僧说得如此信誓旦旦,为何还是出事了,并且还是成片地出事?这一点,贫僧也十分疑惑,但万幸的是,还有能证明贫僧清白的证明存在。” 赤摆出愿闻其详的姿态。 “贫僧已经听师侄禀报过了,一至四共四间病房都成了这幅模样,但五六两间病房的施主们却未有大碍,请施主随我移步这两间病房查看。”念恒认真地作礼道。 还有未受波及的修士? 赤愣了一下。 她进门前只听见无数嚎叫、感觉到大量戾气溢出,急躁地认为所有人都产生了异变,这才怒指愈疗院,怀疑念恒下了黑手,谁知竟然还有两间病房的修士安然无恙,若真是如此,她的指控将越来越站不住脚。 沉默地跟着念恒来到五、六号病房,只见修士们安静地躺在床上,有的熟睡,有的睁着眼睛很痛苦的样子,但即便是醒着的修士,见人涌进病房也没有任何过激动作。 看到如此状况,念恒明显松了口气,步履轻松地走上前,轻轻将手搭在一名醒着的修士手腕上。 见到如此状况,赤心情复杂,一方面,她希望修士们安好,另一方面,她又意识到自己原本的猜测正被逐渐推翻,虽然愈疗院和此次事件脱不了干系,但她最怀疑的念恒很有可能只是受到牵连而已。 片刻后,念恒收回手,又替其他的修士们把了脉,这才走回赤和首座的跟前道:“诸位施主病情稳定,新药很可能有效。” 看来这些修士是真的没事了。 赤又是庆幸又是失落。 意识到心里存在阴暗的想法,赤不禁对自己感到恼火,不断劝自己善良。 六号病房的病情和五号病房一样。 根据念恒的说法,他昨晚将六个病房的和尚都召集在一起吩咐过药方的事情,离开愈疗院后也再没有派人传达过新的要求,既然五六号病房的修士平安无事,那就说明并非是他提供了错误的药方。 念恒吩咐一旁的和尚们为五六号病房的修士煮药后,众人的话题又回到了前四个病房修士的状况上,气氛重新凝滞起来。 既然五六病房并无问题,只有一至四号病房齐齐出事,界限划分得清清楚楚,再说不是人为根本没人会信,虽然略微证明了念恒的清白,但也昭示着肯定有人从中使坏。 关键问题在于这次侵害方式闻所未闻,赤也好,伽蓝寺的和尚们也好,根本无法从经脉的受害方式上推断是否是通过更改安神药的配方导致了这样的结果。 正在众人焦虑之时,念毅回来了,但看他两手空空的样子,恐怕结果不尽人意。 “可有寻到人?”首座问道。 “暂时还没有,”念毅挠着光头,“师侄已派人继续搜索,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只是还有一件事……” “何事?但说无妨。” “师侄离开时听说二、三、四号病房都无武僧和医师看管,便让人一起寻找,却发现他们都消失了!询问沿途的护院武僧,他们都称未见过,”念毅边说边不自觉地瞪大了眼睛,显然对此感到不能置信,“师侄怀疑他们……” 畏罪潜逃。 念毅的话没有说完,但这四个字却自然而然地浮现在每个人的心底。 药物那里想不通,是否与僵尸相关还不明确,唯一的切入点就只剩下医师和武僧了,谁知他们竟然在这时集体玩消失,想让人不怀疑都难。 首座连连摇头:“竟然无人看见他们离开?他们都只是金丹期,你迅速封闭了寺院,这么短的时间内他们想避开所有巡视的弟子逃出寺院几乎不可能,你真的搜遍了全寺?” “这……主要地点都搜遍了,唯有住持居住的无心院和禁地没有搜寻。”念心犹豫地说。 禁地唯有元婴以上僧人有资格进入,无心院是住持居所就更不用说了,有嫌疑的和尚怎会昏了头往那里逃? 首座摇摇头:“再细细搜索,对了,注意排查外来人员,防止可疑人物混在其中。” 白天的伽蓝寺前院供人烧香拜佛,有不少信男善女大清早地就来到寺院中,伽蓝寺这一封,将他们也圈在其中,若是有问题的和尚,甚至僵尸都很可能藏身在他们之中。 “是。”念毅再次领命离开。 把事情全权交给他人,自己当甩手掌柜等在一边,这种事情赤做不到,她斟酌片刻,对首座、念恒道:“两位师傅,其实你们来之前我曾逼问过一名医师,从他的话中,我感觉他们可能受了他人指使。” “施主可否将其原话复述?”首座也没计较赤的“逼问”,直奔主题。 “他的话只说到一半,念毅师傅就闯了进来,我只听到他说‘一切都是明……’便没有了下文。”赤遗憾地说。 “明?听起来像某个明字辈的弟子,”首座转头询问念恒,“有哪些常进出此医舍的明字辈弟子,把他们叫来罢。” “是。” 念恒走后,赤想向首座拱拱手:“我今日做得实在过分,毁坏了寺内建筑,伤了僧人,还望首座宽恕,待此事尘埃落定,我定会赔偿贵寺的损失。” “施主莫要放在心上,施主也是因为担心诸位施主的安危急火攻心才如此作为,并未造成多少损失。”首座大度地说。 “多谢首座,对了,我可否再看看道友们经脉的情况?”赤心中疑云未散,终究还是提了出来。 首座未做阻拦:“施主请便,不过查出来什么,还望告知。” “自然,自然。” 0368 传唤 赤快步走入房中,随意选了一名修士把脉,手指贴着腕部,水灵气缓缓输入他的经脉。 想象之中的抵抗并未出现。 念恒果然没有说谎,修士体内没有了如那日一般的刀风,而是变得像像被岩浆淌过的大地一样,到处充满了被灼烧和融化的痕迹。 坍塌的经脉再也无法输送灵气,这些修士虽然脾气暴躁,但实际上已经完全失去了作为修士的资格,连法术都发不出来,就算意识能恢复,他们也无法再修行了。 他们的经脉中灵气几乎散光,只剩下漫无目的戾气在游荡。 赤小心翼翼地让灵气沿着被毁坏的经脉流向修士丹田,所见之景让她大吃一惊,修士的丹田居然变成了一座火山! 这座“火山”成球状,似乎已经到了喷发的尾声,许多裂口已经凝固,只剩下一个裂口还在突突地向外涌着火焰。 怎么会这样! 赤十分庆幸自己选择了用水灵气来探查,她指挥着水灵气靠近“火山”,看准裂口钻了进去。 “唔……!” 赤的手闪电般离开修士的手腕,一团红色的烈焰在她指尖一闪而逝! 竟然追出来了! 赤震惊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如果不是骨甲阻挡,那团火焰会顺着她的灵气一直追到她体内,介时连她的经脉也会被其灼伤! 这些修士体内到底被安插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这些火焰十分纯净,不含一丝戾气,却极其灼人,绝非凡品! 赤隐约感觉到就连冰晶寒火的品阶也远远比不上这种火焰!这种火焰极度危险,要是被它侵入体内,那后果…… “施主可有什么发现?”首座的衣衫出现在赤的视线里。 赤从臆想中回过神,才发现有汗珠顺着自己的耳鬓滚落,原来自己不知不觉已经紧张到了那个地步吗? 真是失态。 赤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抬眼对上首座那双似乎永远散发着慈悲之光的眼睛严肃地说:“我检查了他的丹田,发现有一个能向外冒火焰的球体,再想探查球体内部,却被火焰顺着灵气烧了过来!若是你们之后探查他们的经脉一定要万分小心,可能会引火烧身!” “施主可是用木灵气探查?”首座若有所思。 “不,听念恒师傅说经脉中有灼烧和融化的迹象后,我便直接用了水灵气调查,然而修士体内的火焰竟然能顺着我的水灵气烧过来,也是我始料未及的。”赤说起此事也心有余悸。 首座闻言也露出惊异之色:“难道戾气已经让火焰发生变异,连水属性也不惧怕?” “我觉得不是,”赤摇头否定,“我从火焰上没有感觉到戾气的存在……” 不,不对,不仅是这样! 赤幡然醒悟,刚才到探查修士丹田的时候她被“火山”吸引了注意力,所以没有立即反应过来,现在想起来,修士的丹田也未免太空了一点,竟然没有一丝戾气!而她被火焰灼烧迅速退后的时候,那些在经脉中飘荡的戾气,简直像受到过度惊吓的残兵败将一般四散逃逸! 它们不可能在躲赤的水灵气,它们在躲的是…… 赤猛地仰起头,仔细感知,发现早些时候弥漫在医舍中的戾气居然已经消失殆尽!只有极微量的戾气还在从修士们的身上冒出! 刚到愈疗院时感觉到的浓烈戾气并非在嚣张扩散,它们是在逃跑!是被某样东西从修士体内驱逐了出来! 而那件东西,就是这灼人的可怕火焰! 是什么东西,居然能将戾气打得丢盔卸甲? 难道这火焰是…… 一个不切实际却又合情合理的解释涌上心间,怎么也挥之不去。 赤的心狂跳了起来。 密切注视着赤恍然大悟的神情,首座开口欲问。 “首座,住持有请。” 赤和首座俱是一怔。 住持不是一直在闭关吗?怎么在这么节骨眼上出关? 不过转念一想,寺庙中出了如此变故,就算千年老僧也该坐不住了。 首座刚向外走了两步,那名传唤的僧人又道:“请赤施主也一同前往。” 我也要去? 赤有些诧异,难道自己损坏房舍、打人的事情已经传到住持的耳朵里去了吗?可是首座都说要原谅自己了啊,住持难道要驳回首座的决议吗?他确实有这个权力,但为了这点事还不至于不给首座面子吧? 难道是封印龙鳞的事情有了进展?这倒是有可能,但这时机挑得未免太巧合了吧? 心思电转,赤却也没表现出任何抵触,跟在首座身后出了医舍。 传话和尚元婴期修为,大境界低于首座,但似乎地位很高,与首座说话并无卑谦之态,一路上高冷,和赤更是没有半句交流。 一行五人在沉默的气氛中前行,庄严的氛围让自由散漫惯了的赤极其不适应。 终于,传话和尚停下了脚步,一座门墙高大的院落出现在眼前。 “真够气派啊,作为一个清心寡欲的和尚,这样真的好吗……”赤心中嘀咕着,四下打量着院落的陈设。 院落的门墙干净光洁,就像新的一样,各处种植着高品阶的灵植。 这里也可以算得上高阶药田,根据情报,那件东西也可能在这里。虽然昨晚在愈疗院的高阶药田好像发现了活动之物的存在,但到底还是不能确定,在出手之前尽可能地搜集情报比较好。 赤貌似不经意地用余光扫过周围的灵植,无意间却瞄到似有落寞之色在首座脸上一闪而逝。 然而当赤回看之时,那一丝寂寥却又消失不见,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赤未太在意,继续自己的侦查大业。 很快,一行人终于走到了大路的尽头——一栋雅致端庄的禁制楼阁前,传话和尚停下脚步,朗声道:“住持,首座与赤施主已到。” 楼阁的大门紧闭,没有任何回音,但是传话和尚并不着急,就这么耐心地闭嘴站在门口,首座也无甚怨言,唯独赤不快地皱了皱眉头。 她是艳王,地位崇高,这住持只是一个普通寺院的头目,算起来也就和中型门派的掌门同等级,怎敢如此傲慢,让她在外久候? 赤个人并不喜欢繁琐的礼节,但在其位谋其政,她在公众眼中就代表着幽府之渊的面子,总不能让人欺负到头上还忍气吞声。 赤正准备甩手走人,一转头却见一队队的人接踵而至! “铜人院念毅到!” “愈疗院念恒到!” …… 一队队的僧人在传话和尚的带领下进入无心院,就像军队一般整齐地排列在院子中间宽阔的大路上,没有一人多言。 这样的阵仗,是想做什么? 好奇心的驱使,赤抬起腿又放下。 “既然全都到齐了,那么——” 楼阁中未曾露面的男声冷冷地说道: “把妖女给我拿下!” 0369 脏水 “什……?” 赤的眼睛陡然睁大,全场就她一个女人,妖女……是指她? 赤尚处在茫然之中,方才还安静祥和的药田中陡然冲出四道金色的身影,犹如四只猛虎一般跃过人群准确地袭向赤!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赤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只凭本能双手手肘向后同时一撞并且矮下身体想要躲开,谁知这一系列动作却正中对手下怀,赤只觉四肢好像被铁箍卡住,紧接着,排山倒海般的力量从身后传来! “唔……!” 五脏六腑全部中招,赤哇地吐出一口鲜血,随即被人按倒在地上。 是陷阱! 而且这些家伙,全都使用了“隔山打牛”的功夫! 赤感觉自己的内脏受到了严重的伤害,恐怕再一移动就要破碎,她并不会回复类的法术,被按在地上不敢动弹,连视线也模糊了,只能隐约看见黄色的影子在眼前晃动以及毛球因为焦急得喵喵直叫而快速开合的嘴巴。 要用醒神吗? 不行,身体恐怕已经进入了自我保护状态,麻痹了感官,若是现在用醒神,一定会当场痛昏过去。 不管怎样,一定要醒着,只有醒着,才有活下去的可能! 赤闭上眼睛既不挣扎也不吵闹,装作昏死倒在地上。 “……且慢……这是作何?” 有人说话!听声音,好像是首座的。 赤将注意力集中在听力上,仔细关注着周围的动向,也能稍微为自己减轻一些疼痛。 “……晚上……离开静心……愈疗院……” 这是谁在说话,好陌生的声音。 左耳尚在耳鸣,右耳压在地面,听不清楚他们的谈话,但从只言片语中,赤感觉到了莫大的危机,昨晚自己偷偷离开静心院去愈疗院的事情好像被人发现了,可是她一路都没有遇到任何人,也没受到禁制的阻碍,除了那个引诱她的声音,根本无人知晓此…… 等等!还有一个人知道! 赤心下剧震,难道那个引诱她的人,就是…… 或许是因为事实太过冲击,赤感觉自己的头脑反而清醒了很多,甚至连听力都有所增强,可是别的感官却大幅度下降,她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手脚在哪。 只不过以当下的情况,果然还是更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就算自己昨晚去了愈疗院,这群和尚也应该没有理由做到这个地步啊。 对方该不会还掌握了别的“证据”吧? 赤竖着耳朵细听。 “赤施主昨晚偷去了愈疗院?不会吧?弟子听说赤施主住的静心院有武僧把守,”这一回说话的变成了念恒,“是这样的吧?念毅师弟?” “是弟子派的人没错,”念毅的声音,“但昨晚他们好像有一段时间睡着了。” “睡着?早些时候贫僧可没有听你说过。”首座严厉地说道。 念毅有些底气不足:“这……他们清晨并未向弟子汇报此事。方才住持派人来提醒,弟子也很惊异,于是专程去询问驻守的武僧,他们一致说未听见三更的打更声,从二更到四更时间似乎过得特别快,这才反应过来昨晚应该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武僧都受过严格的训练,特别是挑来保护贵客的武僧更是经过层层选拔,怎会连自己睡着了都不知道?”首座严厉地盯着念毅。 念毅垂头丧气,完全不敢答腔。 “首座不必太过苛责念毅师弟,此事的确怪不得武僧们。”啊,这个声音,是方才讲述自己偷跑事情之人的声音,就在离自己很近的地方。 “降龙护卫此话是何意思?”首座不快道。 原来此人叫做降龙护卫,是刚才动手对付自己的四个人之一,出手相当迅猛有力,实力了得,恐怕是元婴武僧中的高手,专注修炼武技,身手比掌管铜人院的念毅还要好。 降龙护卫冷冷地说道:“昨晚以静心院为中心的部分区域弥漫着迷药,所以打更和尚才会中途睡着,而远离静心院的地方却未受影响。” “迷药?是何种药物?”念恒疑惑地问。 面对首座和念恒不死心的追问,降龙护卫一手按住赤,一手从储物袋中取出包裹递到众人眼前:“此物,是在静心院小楼的窗户下方发现的,从药性消失情况大致推算得出使用时间正是昨晚二更致四更之间!” 虽然看不见降龙护卫取出了什么,但赤也知道一定不妙。 “花神禾、迷迭清香、白兰月株、珍珠牡丹……这些,都是迷药的成分!”念恒惊讶无比,却又疑惑道,“可是这些药物都需要熬制服用才有迷神效果,赤施主又如何能让院中的武僧不知不觉地服下呢?” “念恒师兄,你莫不是忘记了还有一种用法吗?”降龙护卫的声音愈发阴冷。 念恒似乎不愿意承认:“可……那需要和戾气共同作用啊!赤施主身上并无戾气,否则肯定会被大千封印拒绝。” “贫僧也可以证明,赤施主身上绝无丝毫戾气,贫僧对戾气比常人敏感数十倍,绝无认错的可能!”首座也坚决地说。 “她确实没有戾气,但各位可别忘了,她身上还有一种凶煞程度不输于戾气的气息!并且念心师弟还帮助过她吸收戾气,无法排除用那种未知力量引动药性的可能!”降龙护卫义正言辞地说道。 “可只是怀疑,并无确凿证据……” “在她窗下捡到的药草也不算证据?难道我们伽蓝寺还有僧人会做这种‘栽赃陷害’之事吗?”降龙嘲讽地说道,听上去对赤相当厌恶,“而且念恒师兄,你可不要忘了,她可是偷跑去了你管辖的愈疗院,今早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又把责任推到谁身上,你该不会这么快就忘记了吧?” 念恒沉默。 不妙啊,相当不妙! 怎么这盆脏水一不小心就泼到自己身上来了啊? 赤现在完全是懵圈状态。 “若这一切都是事实,那昨晚她去了愈疗院这件事降龙护卫又是如何得知的呢?若是发现赤施主做了对不起伽蓝寺的事情,为何不提早通报?” 是念心!一天没听他的声音,赤竟然有种故人重逢的感动! 如果把一切都推到赤身上,伽蓝寺害人的嫌疑就可以彻底洗清,顺便还能黑一把幽府之渊,和四圣会搞好关系,让自家的名声更进一步,走出天巫修真域这块不毛之地也不是不可能。但却总有死脑筋的家伙在寻求真相,替赤辩护。 赤的鼻子有些发酸。 然而降龙护卫没有丝毫慌乱,大手一挥:“把人带上来!” 只听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似乎有许多人快步来到近前。 “是你们!”赤听见念恒吃惊的声音。 该不会是…… 0370 洗不清 “见过首座、念恒师叔、各位师叔……”好几个男音重叠在一起。 “你们方才就是逃到了住持这里来?” 果然! 是那几个消失的愈疗院和尚。 看来接下来的证词将会对自己极其不利。 赤已经预感到了将要发生什么,她的心反而安静下来,凭借超乎常人的自愈能力专心修复身体,哪怕恢复一点点也好。 “念恒师叔,实在太抱歉了!弟子们也是迫不得已啊!赤施主一言不合就要杀人灭口,弟子们根本不敢呆在愈疗院,只能趁念毅师叔拖住她时逃到住持这里求住持庇护!” 降龙护卫喝道:“把昨日到今天的事情一五一十地交代出来!” “是,是……”和尚们颤抖着开始讲述“真相”。 “昨天下午赤施主来愈疗院的时候每间病房都检查过一遍,当时弟子们没有在意,谁知晚间三更弟子们刚熬好药准备让施主们服下的时候,她竟然闯入房中,用药将弟子们迷昏过去,待弟子们醒来她已经离开,弟子们仔细检查了医舍未发现异常,唯独药已经全部喂下,修士们都睡着了。弟子们想要去找念恒师叔,但师叔正和首座研究秘药,弟子们不敢叨扰,只好细细检查施主们的身体,提心吊胆地观察者修士们的情况,没有任何特别情况,弟子们也就宽心了,想着赤施主是寺中贵客,便没有声张,准备等念恒师叔回来再向他禀报,谁知今早赤施主冲进病房,威胁我等不成便要灭口,当时念毅师叔也看见了,可以为我等证明!” 这些家伙,完全胡说八道啊!而且完全把自己说成了受害者,真是太狡猾了! 降龙护卫向念毅扬了扬下巴:“念毅师弟,师侄的话可属实?” “这……前面的事情弟子不清楚,但进病房的时候确实看见赤施主划伤师侄的脖子威胁性命。”念毅略作犹豫还是说了出来。 “事情已经很清楚了,一切都是这个女人自导自演,还想诬陷我寺,真是卑鄙无耻!”降龙护卫怒不可遏。 众人默然。 的确,这里是伽蓝寺的地盘,人证物证俱在,难道还有傻瓜不怀疑赤,而去怀疑自家弟子吗? “这,可贫僧觉得赤施主不是那样的人……”念心艰难地说,“和僵尸一战的时候,赤施主已经疲惫至极,却还是不顾自身安危耗尽灵气和力量将众修士从祭坛里救了出来,要是她想对他们不利,又何必等到伽蓝寺再偷偷行动?” 行,还真有这样的真性耿直之人! 赤没想到一路和自己并未有太多交流的念心竟然在这样的状况下还会帮自己说话,连她都感觉自己没救了,这和尚还在拼命从“动机”上帮她辩解。 这就是佛僧的执着吗…… 念心,你是个好人,你绝对会成佛的。 赤感动得热泪盈眶。 然而最后一丝希望也被人无情地敲碎,降龙护卫冷冷地说:“看人怎能只看表面,念心师弟,我可记得你说过她将戾气分解并且吸收了其中的红色成分。戾气本就是各种负面情绪的集合体,就算只是戾气的一部分又怎么会是良善的东西!” 见念心再无话可说,降龙护卫又道:“至于她的目标,大概就是我寺大千封印下面那只尚在苟延残喘的魇魔吧!或许是她本身的意志,也或许她已经被龙鳞给控制了——你不是说她在被龙鳞附身前后性格变化很大吗?平常人会这样?” “你是说……” “没错,收集魇魔为己用,然后为祸人间!你看看沾在她身上的那黑东西,难道认不出来那是什么?”降龙护卫的声音中充满了嘲讽。 “……” “念心师弟不想承认,就由我来说明吧,这东西,虽然看上去人畜无害,但是只地地道道的魇魔!” 赤只觉背后有刀风刮过,心中大呼糟糕,想要动作却已经来不及,只听一声“喵”,毛球被一分为二! 被分成两半的毛球根本搞不清楚状况,被砍断对它来说根本不痛不痒,它只是很奇怪为什么这个人类要突然切割它,于是生气地扬起两颗头对着降龙护卫“喵喵”叫了两声,以示威吓,然后继续贴着赤蹭她,想将她给唤醒。 惊异地看着毛球被分成两半还能活蹦乱跳,众人都傻眼了。 没想到这个外表看上去软萌可爱手感特别好的小东西竟然是最可怕的不死魇魔! 百年前那场惨案历历在目,尚在犹豫的人眼神不再动摇,统统变成了恨意,能养魇魔的家伙怎么可能是好人!和尚们对赤态度不善起来。 很好,这下是彻底洗不清了,人证物证甚至作案动机俱在! 这样的情况下,赤再也无法装死。 四肢依旧被人死死压住,但修真界的争斗从来就不是纯力量的比拼! 四名黄衣僧人正欲动手将赤捆住,却见一团紫雷以赤为中心轰然炸开! “可恶!休想跑!”降龙四僧运起“金钟罩”想要强行抵抗这伤害,却只感觉酥麻的电流流遍全身,身体顿时一僵。 “哇哦哦哦!”赤趁机向上一掀,撞开四名僧人被麻痹的手飞逃上空中,居高临下地骂道,“没见识的笨蛋,说的都是什么歪理!是谁告诉你们吸收戾气一部分也是坏人啊?喜怒哀乐,负面情绪可是占了一半呢!重要的从来就不是产不产生负面情绪,而是怎么去使用它!没听说过化悲愤为力量吗?你这蠢货!” 在赤的脚下,除了正被疏散离开的金丹修士,剩下的全是元婴期以上高手,其中四名身穿黄衣、铁骨铮铮的硬汉和尚格外显眼,想必就是方才偷袭并困住自己的四人了。 这四人的身手很厉害,地面战恐怕能和大门派核心弟子比肩了,但空战和地面战区别很大,靠肌肉力量行动的武僧,到了空中无法借力,至少行动力会被大幅度减弱,除非他们有飞行秘法,抑或是和赤一样是个怪物,不过那样的几率太小,可以不做考虑。 现在最麻烦的是首座和住持,首座是化神期,那住持肯定也会在化神期以上,还不知道有没有别的化神期和尚;其次是元婴期的和尚了,不管怎么说,这个数量会不会太多了一点…… 赤扫了一眼,足有三十一位元婴期和尚,据念心所说,大部分元婴修士都出门在外,如果那些人回来,伽蓝寺岂不是能召集百位以上的元婴修士? 伽蓝寺是盛产元婴修士吗!还是说佛修进阶很容易? 确实,来到伽蓝寺后看到的炼气、筑基修士都很少呢…… 喂喂,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吧! 赤一拍额头,自己都受了重伤了,要对上这么多人根本没有胜算啊! 事到如今别无他法,只能逃走了。 0371 以恶换善 元婴和尚们纷纷腾空,从四个方向将赤给围住,但每一方守卫的人不多,赤暗暗思忖该从哪个方向找到突破口。 “你这妖女,束手就擒还能饶你一命,否则定让你吃足苦头!”降龙护卫厉声喝道。 “才不要,你才是妖女呢!说了多少遍,我不是妖修,你看我身上可有半分妖气!”赤翻了个白眼,“你们够了啊,身为和尚居然毫无善心,罗织罪名,栽赃陷害于我,不怕佛祖降罪吗?” “妖女休得胡言乱语!”降龙护卫大喝一声,“结阵!” 另外三位黄衣和尚也双手合十,四人刚好成距离相等的四角站立,霎时间,一个正四面体的牢笼以四人为顶点形成。 “这样就想杀我?”赤不屑地说着,夜寒梭飞入手中,“冰封冻牙!” 乒! 冰花碎裂。 “什么!”赤惊愕地发现牢笼纹丝不动,再细看时才发现其余二十七位元婴和尚与四黄衣之间有一根细细的丝线相连,原来他们竟然用这种方式将灵气传递过去,这个牢笼相当于一个三十一人的组合法术! 赤目瞪口呆,哪来那么高的同步率?和尚也太可怕了吧! 大意了,让他们站好了位,现在的状况相当于要赤正面和三十一人硬碰硬,她再厉害也是元婴期,这种事情怎么做得到? “觉悟吧妖女!”降龙护卫眼中闪耀着火光。 “等等!念心,你知道我是无辜的,住手啊!首座!念恒!”这一回赤是真没辙了,不断敲打着灵气壁,寄希望于对方停手,可这一次,即便目露不忍,但念心念恒并未停手,首座也看着别处一言不发。 “可恶啊!你们这些和尚简直蛮不讲理!”赤气急败坏地骂道,“你们是和尚,和尚怎么能杀人呢!会遭天谴的!绝对!” “赤道友请忍耐一下,”念心踌躇片刻道,“这只是封印法术而已,先委屈赤道友一段时间,待我等查明真相便放赤道友出来。” 光华消失,结实的透明四面体漂浮在空中,降龙护卫四人飞近囚牢将其扶住。 看着目光几欲喷火的赤,降龙护卫轻蔑地说道:“这确实是封印法术,但你想出来却是没机会了!” “你说什么!”赤惊道。 “小大千封印已准备好,你即将被投入大千封印,进去那里的魇魔也好,人也好,谁也不能出来。”降龙护卫冰冷地说。 “大千封印?那是净化魇魔的地方,你凭什么把我这个人类扔进去!” “你这堕落的妖女和魇魔有区别吗?” 首座闻言也吃了一惊,飞上空对降龙护卫道:“贫僧以为将赤施主投入其中确实不妥,祖师有训,此封印仅能用来净化戾气和魇魔,若是将人投进去必会伤人性命,这有违佛道,还可能生出意料之外的异变,到时候要是放出魇魔可就大事不妙了!” “首座,这是住持的意思,”降龙护卫面无表情地说道,“弟子也做不了主!” “该进去的人是你!”赤破口大骂,“混账住持!你在那破屋里遮遮掩掩的算什么?快滚出来!坏事都让手下干,自己当缩头乌龟,不就是怕担责吗?有种就出来单挑啊!” “带走,莫要让她在此污言秽语扰了本寺清净!”降龙护卫根本不给赤继续骂人的机会,四名黄衣僧人抬着囚牢飞往禁地。 “住持师兄!住持师兄!”首座眼看赤一路大骂着被拖走,焦急地对房屋喊道。 “师弟,大声喧哗成何体统?赤本身是十恶不赦之人,又有魇魔、龙鳞在身,封入大千封印此一石三鸟之计,为天下除害!”不冷不热的声音从屋中幽幽传出。 首座难以置信地盯着楼阁看了好一会:“师兄,你变了!你真的变了!你和过去那个慈悲的师兄完全不一样。” “……” “师兄过去是何等恒求善事,救人苦难,对那些穷凶极恶、杀人如麻的恶人,师兄只待他们回寺苦口婆心地劝解,绝不伤任何人的性命,为何、为何会变成今日这个样子……”首座再不掩饰,脸上尽显悲哀之色。 “唉……”一声长叹,“师弟啊,师兄经过这些年参悟总算是醒悟过来,这世界上哪有十成十的善存在,许多时候想行善都要用相应的恶来作交换,只是大小的问题而已,我们出家人并不是佛,只能以最小的恶来换取最大的善。” “可是赤施主……” “师弟只看到她救了那些修士,先不论她当日是否也是为了自救,就算她真救了几十人的性命,那仁颂门被灭门死伤又何止几十?那堆积如山的罪恶又怎能因为这点小善抵消?” “这……” “不管此事是不是她所为,为了修真界的安宁,我们都要在她造成更大的危害前消除她,这就是我们身为修真界的僧人,能行的最大之善。” 首座纠结许久,神色依旧痛苦:“师兄,师弟还是无法认同……” “罢了,你慢慢悟吧,此事我也不再强求你,介时我会亲自前去,不会脏了你的手,你走吧。” “师兄,师弟不是……” “回去。” “……好吧,师兄保重,但这修士发狂事件师弟还要继续查下去,还请师兄莫要阻拦!”首座昂起头,神色无比坚定。 “……”没有回音。 悲叹一声,首座行礼离开。 离开无心院,首座看向等候在前的几名元婴修士,这几位都是他最亲近的元婴弟子。 “此事必须继续查!”首座直切主题,“念毅,你在静心院查看,询问武僧细节!念恒,你去好好盘问愈疗院的那几个医师武僧,也问问其它弟子晚上可有听到什么风声!念心,你负责询问此两院周围的守卫和更夫。” 念毅摸摸光头:“可是住持已经下了判断,那此事就是赤做的了吧,再改岂不是有损寺院的威严,更何况赤本就不是好人,就算被投进大千封印也不冤啊……” “那又如何?”首座严厉地盯着他,冷言道,“我们是僧人,面子也好,人情也好于我等来说可都是浮云,唯有是非善恶必须分清!此事是谁做的,就应该谁来接受惩罚,而不是用一个众人眼中所谓的‘恶人’来定罪了事!” 念毅为难地偷瞄着首座:“那个,师叔真的不认为是赤做的吗?” “不完全确定,但贫僧以为,她根本没有必要做这种事!”首座向前走了几步,又道,“念恒检查修士经脉的时候小心些,他们丹田里似乎有异常之物。” “是。”念恒恭敬地说。 “这,也是赤施主的忠告!”首座铿锵有力地说完后转身离开。 0372 开阵 砰! 赤的拳头狠狠敲在水晶般的壁垒上:“可恶!” 万万想到,兜兜转一圈回来,所有罪名都冠在了自己头上,并且是由伽蓝寺最高权力掌控者——住持亲自定罪,自己这一次看起来是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背负莫须有的罪名赤已习以为常,但此次她孤立无援,性命全在对方掌控之中,她还不想因这么可笑的理由丢掉性命。 看着不远处闪着漂亮光华的大千封印,赤也止不住慌乱起来。 要是真的进去了,那就彻底没救了!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肃静的禁地中突然响起嗡嗡的震动声,黄色的壁垒缓缓升起,将禁地完全罩在中央。 封印即将开始! 和尚们逐渐向两侧散开,降龙四护卫阔步上前,再次将牢笼抬起,一步步向阵眼走去。 随着牢笼的高举,赤可以看到不参与封印的和尚正在有序地从禁地门口离开,剩余站在原地不动的,应该就是参与封印的人物了。 十六位元婴期和尚! 念恒念心这两个帮自己说过话的和尚并不在其中,估计对赤怀有恻隐之心的人都会被排除在外,包括首座。 讨厌赤的念毅这次也被叫了过来,不过他的样子有些奇怪,正一脸纠结地盯着出入口,像是在等人。 是呢,还有人没有来。 赤也狠狠地朝入口瞪了过去。 明尘曾给她讲述过百年前封印魇魔的事情,他提到参与封印的和尚总共有十七位,总共十六位元婴和尚的话,那最后一位一定是化神期! 来的是住持还是首座,亦或是还有别的化神高手? 如果是首座,或许还能靠言语挽回。 渐渐的,该离开的人都离开了,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正是化神期修为! 是谁? 赤仔细凝视。 当那人走进来,赤顿时大失所望。 此人面容不凡,却带着一丝忧郁,周身气息相当内敛,是个没见过的! 护罩在他身后关闭,众和尚纷纷向其恭敬行礼:“住持!” “原来你就是那个混账住持!你这胆小鬼,大混蛋,过来和我决一胜负啊!”搞清楚他的身份,赤顿时暴跳如雷。 然而住持却像没看见她一般,漠然走到阵眼之前,直切主题:“结阵,降龙四卫将妖女抬过来,封印一揭开便将她投入其中。” 赤闻言又要大骂,却被人抢先一步。 “住持!”说话的居然是念毅,原来他方才一直在等住持吗?只听他担忧地叫道,“弟子冒昧,感觉将她直接投入其中实在有些不妥,幽府之渊尽是毒魔狠怪,如若就这样将她抹除,恐怕后患无穷,弟子觉得还是将她交于四圣会处理比较好。” “谁是毒魔狠怪啊?”赤心中不满。 “念毅,你害怕恶势力?”住持不咸不淡地说道。 “不是,弟子……” “结阵!”住持提高音量。 念毅只好闭上嘴巴。 众人各自站好位置,念经发力! 随着各方灵气流入,阵眼发出耀眼的光满,刺得赤睁不开眼睛,只听见前方不断有金属开裂的声音。 是那些保护阵眼的碎阵打开了吗? 不行,这样下去真的会被投入封印,决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做点什么…… 赤反身背对阵眼,双手在牢笼上不断摸索。 薄弱点在那里,一定有的,那个薄弱点!找到它,然后…… 此时,禁地外。 “首座,您这是?”守卫禁地的武僧横档在禁地门口,紧张地盯着面前的一群和尚,“住持正在进行封印,不允许任何人打扰!” “现在来不及解释了,师侄,把门打开,此事另有内情!不能让他们将赤施主投入封印!”首座焦急地说。 守卫为难道:“可这是住持的命令!” “打开!一切后果有贫僧承担。” “不行啊首座,禁地的护罩只能从内部打开。” “怎么会?守卫一定知道紧急开门的密令!否则百年前住持师兄和念恒、念毅师侄也等不到外面的救援就被魇魔杀死了!” “这次不一样,住持早已命人在密令上增加了一层‘锁’,连我们也不知道那‘锁’怎么开。”守卫苦恼地说。 怎么如此? 住持竟然提前预料到会有人来打扰而增加了一层锁? 不只是首座,跟着他一起来、原本还将信将疑的和尚们都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师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禁地守卫见情况不对,关切地问。 “方才贫僧将在无心院中指认赤的愈疗院医师和武僧聚集在一起,想重新询问昨晚的细节,结果他们突然抽搐起来,很快就发病身亡,连一点救治时间也没有,”首座身后,念恒的神情极其沉痛,“死因,是戾气。” “怎么会!”禁地侍卫惊呼。 念恒惨痛地说道:“贫僧检查过了,他们体内的戾气在许久前就已经植入,深藏在脑中,很可能控制了他们的思想,而那时,赤施主还未来到伽蓝寺。” 禁地守卫张大了嘴完全说不出话来。 事情反转得太快,这岂不是说他们正要将一个无辜的人投入必死的封印之中,杀人本就是大罪了,之前不知道的时候和尚们或许能用为民除害、以小恶换大善的方式来安慰自己,现在却告诉他们杀的其实是无辜之人,那感觉就像天塌下来了一样,最后一丝侥幸和宽慰全部消失殆尽,剩下的唯有深深的负罪感。 而且,这个做替罪羊的倒霉蛋居然还是幽府之渊的艳王,此事之后等待伽蓝寺的是什么,所有人都不敢想象。 伽蓝寺,不,整个戒天城都要从地图上抹掉吧…… 完蛋了…… “请诸位助我一臂之力,必须轰开护罩!”众人已经失魂落魄,唯有首座当机立断地喝道。 “可是这样可能会影响到封印……” “管不了那么多了!动手至少还有一丝希望!”首座毅然仰起头,脖子上的念珠腾空飞出。 陪伴我多年、凝聚古佛之的佛珠啊,请救救无辜的人,救救伽蓝寺,救救这个世界! 大阵中,封印逐个打开,伴随着最后的璀璨之光,大阵入口轰然洞开! 一个洞口出现在地面,其中白雾缭绕,恍若在洞的另一边是仙境一般。 与此同时,赤感觉一股强烈的不适感! 赤额上大汗淋漓,她还没有找到薄弱点,谁来,谁来都可以,快拖住他们! “扔进去!”首座说。 降龙护卫正要出手,突然听得天空中一声巨响! 护罩震颤! “有人攻击禁制!敌袭?”禁地里的和尚们面面相觑。 护罩不透明,里外相互看不见。 “先吧妖女扔进去!尽快封印然后出去查看!决不能让妖女的同谋救走她!”住持眼睛微微眯了眯,强制命令道。 “休想!寒武冰封!”赤再也无法等下去,乳白的火焰飞出丹田,剧烈的寒气瞬间四溢开来! 牢笼抵挡不住,冰花在壁上朵朵绽放! “不好,笼子要破了!快扔!”和尚们没有时间去修补牢笼,狠狠将笼子朝洞口投下! “做梦!”顾不得寒武冰封带来的反噬,“煞·破城!” 只听啪一声,被冰冻得极脆的牢笼一面化作万千碎屑,赤腾身脱出! 快逃! 赤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用惊鸿—— 然而,迎接赤的却是一个从天而降的巨大黑影。 “啊——!!!” 0373 显露 番天印缩小,如归巢之鸟一般飞回住持手中:“快,封印!决不能让她跑出来!” 众和尚赶紧动手,拼尽全力封印,方才赤展现的惊人爆发力让他们汗出如雨,此时生怕赤又突然从封印中蹦出,封印的速度甚至比解封的速度还要快! 砰、砰、砰…… 随着碎阵接二连三地关闭,和尚们悬起的心也逐渐放了回去。 大千封印连杀不死的魇魔都能净化,人的血肉之躯进去,恐怕连一个时辰都坚持不到,赤这个修真界的祸害,终于能在此铲除!除此之外还封印了龙鳞和小魇魔,又是两件不得了的功德。 他们不需要别人来夸奖,他们只求保护修真界,尽自己所能,直到死亡…… “念风师兄!”一声凄厉的惨叫将众和尚的思绪无情地打断,浓重的血腥味发散在空气中。 众人呆呆地看过去,只见一名和尚的头颅落地,身体软软倒下,鲜血喷涌而出。 发生了什么? 众人惊呆了,刚刚放松的身心突然经历如此震动,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还在原地发愣,可就是这一愣神的功夫,周围又传来一声惨叫。 满脸不能置信,和尚双腿跪在地面上,看着那握着还在跳动心脏血手,倒下。 “住……住持,您在做什么?” 和尚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们敬爱的、善良的住持,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斩首、掏心?对自己的师侄们? “哈哈哈!”住持缓缓转过身,露出一张沾血的扭曲笑脸,“我的好弟子们,怎么了啊?封印还没结束呢,继续啊!六十四道锁,才封印了不过十道,你们不怕古代魇魔逃出来吗?” 一名和尚用颤抖的手指着住持身上不断溢出的黑气:“你……你,你不是住持,你是……” “你是魇魔!竟敢冒充住持!”念毅勃然大怒,掏出银棒飞身而上,从空中全力向下一敲! 当! 银棒敲在地面,住持滑出数丈,调笑地望着他:“嘿嘿,原来是你这秃驴,百年前我饶你一命,你竟然不知感谢,还对我兵刃相向!” “百年……”念毅心中剧震,拼命摇头,“不可能!不可能!当时那只魇魔已经被封印了!我不相信!” “哈哈哈!是啊,你们可是‘亲眼看到’我的分身被封印呢!封印我分身的感觉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大功告成,为那些没用的秃驴们报了仇,可以高枕无忧了?”住持,不,魇魔狂笑道。 百年前封印的只是分身? 念毅浑身发抖,十四位师兄弟用性命换来的封印,居然只封印了一个分身! “真是谢谢你们,给我送来这么好的身体,多亏这和尚佛性十足,灵魂被我吞噬了肉体却保留了能掩盖戾气的佛性,夺了他的身体,连大千封印对我的影响都大幅减少。”魇魔肆意夸赞,然而这话听在和尚们耳中,却是莫大的讽刺,住持的身体竟然保护了他最痛恨的魇魔! “混账!我和你拼了!!!”念毅再也无法保持理智,拼命攻向魇魔。 和尚们心急如焚,封印还没完成,赤姑且不论,万一让那万年魇魔逃出可怎么办? 是该先封印还是先打倒魇魔?他们进退两难。 “先攻击魇魔!千万不能让他再得手!”降龙护卫当机立断:“念毅师弟,你退下去打开护罩,请首座前来救援!我们四方护卫在内圈主攻,其余师兄弟在外圈辅助!” 然而魇魔的话却让众人如坠冰窖:“蠢秃驴,你以为我会想不到吗?我早就在护罩上做了手脚,谁也别想打开,哈哈哈哈!” “你!”众人又气又急。 轰隆! 头顶护罩轰然爆开,数十道身影出现在空中! “嗯?”魇魔轻蔑抬头。 只见首座身前飘着佛光闪闪的念珠,身后是众多僧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禁地。 “真没用,这破护罩这么快就烂啦,算了,反正迟早都是要杀光的。”魇魔耸耸肩,狠狠一拳击在降龙护卫胸前,将他打得吐血后退。 此时空中的和尚们也看见了禁地中的情况,两个死状凄惨的僧人和浑身戾气的住持显得格外突兀。 根本无需多想,和尚们顿时反应过来。 “戾气……很熟悉的戾气,”首座的瞳孔中燃起熊熊怒火,“你是百年前的那只魇魔!你竟然没有被封印!” “嘿嘿,小子,每次看到你被我废掉的手,我就感觉特别舒畅,当初与人类大战,给与我重创的就是你,只可惜现在是我赢了,我不但活着,还得到了你师兄的身体,连大千封印都奈何不了我,而你,则永远变成了废人!”魇魔大肆嘲笑。 首座冷冷地说道:“奈何不了你?可笑,只要进入了大千封印,你一样会灰飞烟灭!念心,你带人重新开启大千封印,其余弟子随我应付魇魔,结阵!封住它!” 众和尚连忙行动,然而魇魔却几个闪身轻巧地从围堵中脱出:“你这秃驴真是愚蠢,我在伽蓝寺呆了近百年,你们那些封印阵法我早就搞得清清楚楚了,还想用那些来对付我?嘿嘿,我在和尚庙里呆了近百年,早就憋不住了,今日功成,正好拿你们这些和尚开开荤!” 说完,魇魔化作一团黑风投入战团,所过之处人仰马翻,势如破竹! 魇魔太强了! 首座早已知道魇魔厉害,看起来这些年魇魔的实力还精进了,凭寺里的和尚根本没有办法阻止它! “哈哈哈哈!”魇魔嚣张至极,“别白费力气了老秃驴,今日就是你们的死期!” “妖孽,修要得意!”就在此时,一声清朗的喝声传来,五道遁光飞致近前,将魇魔的杀人之爪挡了回去。 首座转眼一看,只见五位英武的年轻人来到近前。 “魔龙门龙茗铮与四位道友前来助阵!”为首一人正式龙茗铮,不少伽蓝寺和尚都见过他,此时见他前来,心中顿时一松。 “侠游门廉横!” “散修黎深海!” “断金宗贺宁泉!” “剑羽门孙常胜!” 哗,听了五人自报家门,和尚们顿时精神振奋,魇魔则阴阳怪气地哼了几声。 这个阵容可谓是豪华至极,除去黎深海,其余四人全都来自大门派,而且还都是最顶尖的大门派! 而黎深海的来头可一点不小,曾经被赤搅黄的旷世奇才大比,黎深海就作为种子选手参赛,实力比一般核心弟子还要强,和廉横在同一层次! 这些人怎会聚集在戒天城这块不毛之地? 和尚们不免好奇,却没有不安,毕竟这五人都算是四圣会旗下势力的人,黎深海也在旷世奇才大比后在四圣会挂上了名字,成为了朝圣者之一。 甭管这五人来戒天城的目的是什么,反正不可能是魇魔的同伙。 这场战斗,或许真的有胜算! 0374 镰却 “唔……好痛,好像昏过去了……” 赤揉揉生疼的额头坐起身,茫然四顾,四周都是白茫茫一片,整个空间充斥了清净的气息。 毫无疑问,现在肯定是在大千封印的内部了。 “感觉好恶心,好像有东西拼命想往我体内钻,皮肤有些发痒,似乎会被腐蚀,不过都还好了,我还以为进来之后会像掉进岩浆一样被融化掉呢,”赤松了口气,尽量让煞气藏得再深点,“毛球——额,好像也还好?” 变成两半的毛球恹恹地粘在赤背上,赤反手将它们扯下来,按按揉揉又变成了一团。 “喵。”毛球有气无力地叫了一声,滚入赤怀中,看起来它受的影响比赤要大。 “这里面好像也没传言那么恐怖,嘿,打起精神来,我会想办法出去的!”赤揉揉毛球的头顶。 “出不去的。”冷不丁的一个声音传来。 赤警觉环视,却只看见茫茫白雾。 “你这家伙是谁啊?大千封印成精了吗?”赤说。 “笨蛋也会被关进来吗……”那个声音似乎挺无语的。 赤撇撇嘴:“知道你是魇魔啦,就是被关了上万年的那个嘛,我这不是看你和我家毛球都无精打采的,帮你们活跃一下气氛开心开心吗?” 白雾向两边分开,一头一人高的巨狼踱了过来,双爪前伸,懒洋洋地趴在赤的面前,就像只温顺的大狗一样。 “喂,”赤刚开始还警觉了一下,以为魇魔要对付她,谁知这家伙竟然就这么趴下了,于是好奇地仔细敲了敲它,“总觉得你这家伙有点眼熟,不过我应该没见过你才是。” “少套近乎,小鬼。”魇魔耷拉着耳朵。 赤戳它:“喂,你趴我旁边干啥?” “近点,说话没那么费劲。”魇魔干脆连眼睛也闭上了。 “哦?你不怕我杀你啊?”赤眼睛咕噜噜一转。 魇魔眼皮都没抬一下:“办得到的话你可以试试看啊?” “哦。” “你干什么!”魇魔哗啦一声跳起来,对赤怒目而视,它的眉间多了一个深深的伤口,里面黑乎乎的。 赤拍拍它的鼻梁:“冷静冷静,这么大声多费劲啊!” “你这臭小鬼!我懒得动手你就蹬鼻子上脸了是吧?”魇魔张开血盆大口。 “啊呀,不要这么小气嘛,反正对你来说也不算受伤不是?我就是想看看你和我家毛球区别有多大,”赤抓住毛球两边一扯,“看,我家毛球里面是红的哦!” “……”魇魔完全不知道说毛手毛脚的赤什么好了,不过它也挺好奇此事,“这小东西好像也是魇魔吧,怎么体内这个颜色啊?” “因为它是纯煞气凝成的嘛。”赤再次把无力反抗的毛球揉成一团,尽显虐待狂本色。 “煞气?那是什么?”魇魔重新坐下。 赤清了清嗓子,眉飞色舞地讲解道:“嘿嘿,戾气其实是煞气和怨气结合的产物,把怨气的部分去掉就是煞气咯。” “闻所未闻,你不会在忽悠我吧?”魇魔将信将疑。 “才没有呢,我说狼——” “我叫镰却。” “好拗口的名字哦,谁起的?”赤挑剔道。 镰却对她更是嫌弃:“我起的怎么了?总比你取的什么破‘毛球’好吧?你们这些人类就是靠不住,看不起别的种族,连给宠物取名字都不上心!” “谁说它是宠物,是伙伴好吗!而且谁说我对毛球不上心!毛球是小名、是昵称!表示亲热的懂不懂!”赤巧舌如簧,心思却飞快地转动,突然凌光一闪,“它叫‘糯米’哦!那种黏黏的超可爱的糯米!” “我看你就是看它能扯开再粘上随意乱起的名字吧?”镰却瞬间看穿了真相,“而且一点都不霸气!” “有什么关系,我家糯米还小,这样多萌,哪像你啊,凶巴巴。”赤振振有词。 “那长大了怎么办?” “到时候它想换名字就自己起一个不就好了嘛。” “到头来还是要自己起啊,”镰却嘴角抽了抽,“煞气……我倒是有点感觉,我身上同时冒出黑气和红气,我还奇怪这红色哪来的呢,原来是戾气被分解了。” “在净化吗?我怎么看不见?”赤好奇。 “量太少了,静下心来仔细观察才看得见,要不你以为为什么万年过去了我还活着?要把我体内的戾气拖出来再净化,那效率当然低下啊,要是效率高我早死了,也不用在此受罪。”镰却说着,淡漠的口气好像在说跟自己无关的事情一样。 “喂,不要老是死不死的好不好!”赤又戳戳它的鼻子,“我们能出去的,别怕。” 镰却白了她一眼:“能出去我早出去了,还用等你这个小鬼进来?况且我找过了,此处没有一丝缝隙,谁也钻不出去,这么多年来也偶尔有别的魇魔被丢进来,但是都太弱小,很快就被净化掉了,你虽然不是魇魔,但人类的身体很脆弱,没多久肯定也得蒸发掉,想玩持久战挖洞术反正是不可能的。” “嘿,这封印本就是用来对付你的,你当然出不去,可我不一样啊,当初创建大千封印的佛修根本不知道万年后会有人被扔进来,说不定有什么漏洞呢。”赤跃跃欲试。 镰却的眼睛亮了亮:“你倒是挺精神啊。” “当然,我刚进来嘛!”赤跳将起来,脚一蹬飞上天空,突然她好像撞在了什么上。 赤抬眼一看,前方还是雾气,但似乎有无形的壁垒将她挡住。 “那里是墙壁了,看不见,但是摸得着,”镰却在下方说道,突然话题一转,“我说你不管怎么逃出去,我都能跟着离开。你就不怕我出去后引发灾难吗?当初那几十个老和尚可是费了很大的劲才把我关进来的,这个寺院万年来也是为了镇压我在此地一动不敢动,就快功德圆满了,你又把我放出去,有你这么糟蹋别人心血的吗?” “首先,你出去之后要怎么活是你该考虑的事情,我完全没想过,我只要知道自己不想死在这里就足够了。”赤耸耸肩。 镰却嘴微微张了张,没说话。 “其次,你觉得你很可怕,出去之后就是修真界之灾?”赤轻笑一声飞回镰却身边,从储物袋中取出一物递到它眼前,“现在你还觉得等我们出去后,别人有闲心来追杀你吗?” 看着赤手中的东西,镰却呆住了。 0375 糯米的方式 呼! 大千封印中就像起了风暴一样,白色的雾气纷纷向龙鳞卷去! 龙鳞疯狂挣扎,丝丝黑气从鳞片上溢出,与白色雾气激烈斗争起来。 “这是什么东西!难道是龙鳞?不可能的吧?竟然连大千封印都要压不住它了!”镰却眼睛都瞪圆了。 “是啊,我来伽蓝寺就是为了封印它,不过看来是失败了,无论是我从这里逃走还是直接毁了封印,都证明龙鳞在这里留不得。”赤自信满满地说道。 “小鬼,你真觉得自己逃得掉?” “我不是小鬼,我叫赤,”赤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对了,方才我的话还没说完呢,其三,你可不要小看我,我也是修真界的‘灾难’之一哦!” “你!?” “嘘,你感觉到了吗?大千封印不稳了呢!”赤嘴角勾起邪恶的弧度,神秘地对镰却笑道。 不知为何,镰却这个活了上万年的老魇魔,竟然不自觉地收了声,它侧耳倾听。 轰! 哐当! 似有打斗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那是怎么回事?”镰却愕然,“伽蓝寺禁地算是佛家圣地,怎会有人在此打斗?难道是你的人来救你了?” “想多了,我是只身前来的。恐怕和那个破住持脱不了干系吧?那家伙那么急急忙忙地把我扔进大千封印,怎么看都是心中有鬼,”赤嘿嘿一笑,“老镰,感觉到了吗?” “谁老啦,”镰却有些委屈,却又忍不住问道,“什么?” “风。”赤的眼睛在周围飞快地搜索。 风?自从赤拿出龙鳞,风就吹个不停。 镰却机警地四处观察,见黑气在空中成旋涡状不停地旋转,可却有一丝浅红色的线脱离了旋涡向别处而去! “嘿嘿,我就知道,”赤眉开眼笑,“进来时我就觉得奇怪了,在大千封印中我完全没感觉到煞气的存在,既然你还没完全被净化,怎么可能一点留存的煞气都没有,到处都这样白白净净的,那就只可能是煞气刚产生就被排出去了。” “煞气真的不能被净化?”镰却有些不敢相信。 “看我家毛球不就知道了,净化不了的,大千封印只是在单纯地腐蚀我们!”赤坚定不移地说,“煞气本身就是灵气的一种,只是有点特殊、和负面情绪相关而已,所以在这清净的地方我们会不舒服,但想净化灵气,那种事情怎么办得到嘛。” “煞气是灵气?你胡说八道也该有个限度吧!”镰却半信半疑。 “嘿,镰却,你该不会以为五行金木水火土,五异雷毒冰炎风就是属性的全部了吧?”赤朝它摇摇手指,胸有成竹地说,“我与你一见如故,就稍微给你透露一点点吧,在那之外,还有别的属性,‘煞’和更常见一些的‘罡’其实都只是一种属性而已!” “从没听说过。”镰却摇头,却真的信了几分。 “哈哈哈,若是人人都知道,我就不用‘透露’给你了!”赤背着手,向粉红线指引的方向走去。 镰却快步追上赤:“那除了煞和罡,还有别的什么属性?” “不告诉你,反正我又没法演示给你看,”谁知赤却调皮地以吐舌头,“不如冲破这个小小的修真界自己亲眼见证怎么样?” 镰却看着赤的眼睛许久,声音有些颤抖:“你真的觉得我应该出去吗?我是魇魔,生来就是为了杀戮而已,不断地给世界制造痛苦,我真的应该存在吗?” “什么啊,一大把年纪了,你还问我这个?”赤嗤之以鼻,“你被关在这里这么多年,就在想这些?” “是的,我起初也很暴躁,可是静下来之后,突然又觉得很没意思,我不知道自己的存在的意义。”镰却的脸上露出几分茫然。 “切,你这家伙,难怪出不去,天天想这些没用的,”赤鄙夷地向下打量着它,“亏你这么大块头,还不如糯米呢,小家伙连话都不会说,但它了解到杀戮无趣之后,却找到了适合自己的生活方式,天天分裂自己玩,都能搞出七个分身玩躲猫猫了呢,自娱自乐到遇到我为止,你这大家伙还不如它看得透呢。” “七个分身?”镰却震惊,“连我也最多只能分成五个,怎么会那么多?” “所以啊,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凭什么出生就是为了杀戮啊?谁规定的?自己生存的意义自己去找啊!”赤拍拍镰却的肩膀,“还是准备逃跑吧!” 呆呆看着赤矮小却踌躇满志的背影良久,镰却终于露出浅浅的笑容:“说的也是,赤。” 双手在看不见的避障前敲敲摸摸,时不时注入点煞气,赤的神情越来越了然。 “发现什么了吗?”镰却问。 “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不过可能有点痛苦,”赤挠头,“我的头很脆啊,真担心自己扛不住。” 镰却从身上揪下一块丢到赤头上,那块“肉”瞬间就变成了一个头盔。 “哦哦,还有这手,魇魔真方便!”赤赞叹地按按脸。 “需要的话也可以全封闭,不过毕竟是魇魔,强度并不大,再加上我的力量被削弱到化神期水准,只能稍微起到缓冲作用。”镰却一五一十地交代。 “化神期还算削弱?”赤差点喷出来。 “我以前是返虚巅峰!再说我可没有退后的余地,修为再降就死定了,你以为还能降到元婴啊?”镰却瞪了赤一眼。 赤尴尬地摸摸头:“哎呀,看来无敌还是有个限度的嘛。” “你想怎么做?”镰却不准备继续贫下去,重新燃起希望的它开始憧憬外面的世界,等不及的想要离开这个牢笼了。 “没发现吗?这里其实是个通风口,会把煞气给吸出去,既然一定要吸走多余的煞气,说明过多的煞气会对封印产生不良影响,”赤捏捏不拳头,“所以,我要堵住它!” “堵住?怎么做?”镰却就像听到了天方夜谭。 “当然是用煞气壁垒!”赤左手撑在无形的壁垒上,红色的煞气透体而出,在她的指挥下形成一个方形的铁板挡在墙面上。 “喂喂,虽然你不是魇魔,不会煞气耗尽而亡,但这也太乱来了吧?你一旦支撑不住就会功亏一篑的!”镰却担忧地说。 赤右手拿着龙鳞晃了晃:“嘿嘿,所以啊,不是还有这玩意吗?” 0376 我要出去 看着龙鳞上贴的封印符,镰却试探着问:“你该不会想解开封印吧?” “怎么可能!那样肯定是出得去,但我们也得完蛋,因为里面住着一个变态的灵魂!”赤极度嫌弃地刮了龙鳞好几记眼刀。 “哦……”见赤的眼神恐怖,镰却没敢继续问。 赤将龙鳞放在镰却爪子上,用煞气在它附近画儿一圈,龙鳞仿佛被这一撩拨给点燃了,开始疯狂向外吐戾气,将空气弄得黑乎乎的。 “镰却你可别偷偷吸收戾气啊!”赤警告道。 “知道!我又不是小孩!”谁会偷吃啊! 大千封印到底只是个按照设定运作的净化阵法,哪里知道是赤在使坏,只以为戾气变多了,便卖力地净化,谁知怨气被净化了,煞气却留了下来,在封印中越堆越多。 渐渐的,仙境般的世界面目全非,成了暗红色的地狱。 煞气的浓郁越来越大,似乎开始侵蚀起封印来,本不可见的壁垒逐渐显形。 这个方法果然可行! 赤雀跃不已,但同时也感觉到手这边的压力越来越大,她不得不加厚“堵塞物”,以防它被沉重的压力压碎。 沉默地等待,赤专注于“堵塞物”,而镰却则负责观察封印的变化。 突然,它好像发现了什么,起身走上前去。 “赤!” 赤转过头,只见镰却严肃地盯着上方,她也连忙看过去,只见顶部出现了一个圆圈。 那里难道是封印的入口? 赤想起自己掉进封印时地面就是又一个洞,莫非这就是那个“盖子”的位置? 看红色的浓度,煞气非常顺利地渗入了“盖子”和“坛子”闭合的部位将两者分离开来,说不定能重开盖子出去呢!看镰却的动作,它是想对其发动进攻! 但是在出口外面还有六十四快碎阵,如果贸然冲出一定会受重伤吧! “镰却,外面还有碎阵。”赤提醒道。 “那个我倒不怕,反正切割对我无效,由我吸引火力你说不定也能冲出去,问题是大千封印对魇魔有很强的吸力,我不确定我能不能挣脱束缚去到外面。”镰却踌躇道。 “那就再等一会儿吧,让煞气的浓度高到封印完全不能承受!”赤坏笑着,煞气从体内冒出。 “会不会增加太快了?”镰却对煞气浓度的增加速度表示不安。 “没办法,时间越久我想堵住这里越困难,只能冒险一试了,镰却,我要全封闭头盔!” “好。”这一次说话的不是远处的镰却,而是头盔,声音就像在耳边响起的一样。 魇魔,果然很方便。 戾气浓度急剧升高。 此时的赤头被完全包裹住,什么也看不见,紧接着就听见一声惊天巨响,然后汹涌的气流在身边炸开! “哇!”即使有头盔做缓冲,赤也被震得头昏脑涨。 “走!”镰却的声音再次响起,眼前的黑恶一扫而空,头盔化作一头小狼坐在赤的肩上。 镰却攻击入口了! 醒神! 赤只见狼影从洞口一跃而出,连忙施展惊鸿高速闪身,从破开的洞口猛地钻出! 眼前豁然开朗,高高的戒天城防护罩和被阻挡在外的沙尘出现在眼前,然而赤的精神没有放松,反而更加紧绷,还有六十四个碎阵需要闪躲,一旦大意就会丧命! 谁知当赤看清眼前的情景却是一愣。 想象中的阵法攻击并未出现,预料之中的攻击碎阵一个不剩,原本祥和清净的伽蓝寺消失不见,只剩下废墟和尸体,血液和断肢到处都是,一个疯狂的身影在空中哈哈大笑:“我可爱的师弟,怎么样,这个结果可让你满意?” “什么啊?”赤震惊地飞到空中,居高临下,才从远处的建筑看出这里确实是被毁掉大半的伽蓝寺。 “发生了什么?”她的目光回到那个狂笑的人身上:“那家伙不是住持吗?差点没认出来,嘴都歪了耶!” 这时镰却也飞到赤的身边,小狼跳下和它融为一体:“大千封印外的防御阵法全部消失了,实在古怪。” “恐怕把我扔进去以后内讧了来不及封上吧。”赤指着住持道。 镰却的鼻子在空中嗅了嗅:“那家伙身上有魇魔的味道,和和尚打起来也正常。” “你说住持?他是魇魔?”赤吃了一惊。 “身体是人类,只可惜被魇魔鸠占鹊巢了。”镰却淡淡地说。 “这样啊!”赤挠挠头,“可这家伙把我丢进大千封印不就完事了吗?怎么又和和尚们干起架了啊?” “赤施主!”这时赤听见有人叫她,回头一看居然是明尘。 明尘此时衣衫褴褛狼狈不堪,见她直切主题,恳求道:“赤施主,求求你,救救伽蓝寺吧!” “你怎么在这儿?”赤诧异道。 “魇魔太过强大,首座让全院金丹以上僧人来支援,筑基和炼气期弟子疏散周围百姓,带他们逃往临近城市,”明尘简短地解释道,再次恳求赤,“小僧求赤施主救救伽蓝寺!” “喂喂!把我扔进大千封印想要我命的可是你们啊!我干嘛要帮你们?”赤事不关己道。 “不是的,首座在施主被抓住之后违背住持的意思派人继续调查想要还施主清白。发现不对,立刻带人来禁地阻止,最终将护罩击破,谁知那时候施主已经被投入了封印,而且那魇魔也开始杀人,便没时间来救施主!求求施主救救首座,救救大家吧!”明尘焦急万分,几欲落泪。 原来那个时候听到禁制被攻击的声音是首座他们啊。 赤撇撇嘴:“知道了!金丹期的小子离远些!” “等等,”镰却伸出爪子挡住赤,“你准备怎么跟它打?那家伙比现在的我还要强,而且肉体还残留着佛性,大千封印不会想吸它,你杀不了它的,别白白送死!” 赤拍拍镰却的爪子,笑道:“你忘了我方才说的了吗?戾气的组成部分之一,我可是唯一能操控人!” 说完赤不管镰却的反应,飞快地投身战团。 “喂!”镰却叫了一声却见赤完全不打算回头,最终只能苦恼地挠挠头,“好麻烦,要去帮忙吗……要我帮和尚?还是算了。” 它瞥了一眼大千封印,心中还是略有余悸——那个孤独的地方,它再不想进去了。 镰却飞离禁地,在战团附近一处废墟中停下,懒洋洋地趴下围观空中的战斗。 庆幸赤愿意出手,明尘感激地对着她的背影轻轻说了声“谢谢”,焦急的心思才稍微平复,关注点终于落在了镰却这头大狼身上,怎么有些眼熟? 看看破开的大千封印,又看看慢条斯理飞到一边的镰却,他终于反应过来,这位该不会是…… 明尘汗如雨下。 “你们的攻击全部无效,我是无敌的!”魇魔狂笑着将被戾气污染成纯黑的金钵砸向念心,“死吧!” “念心!”众位和尚修士救援不及,眼睁睁地金钵就要砸中疲惫不堪的念心。 近了,越来越近了!这条性命就要收入囊中! 魇魔越来越兴奋,却见斜刺里闪过一道金光,将金钵狠狠地打偏出去! 是谁坏我好事! 魇魔恼怒地瞪了过去,所有人都庆幸地回头。 “无敌?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一声嗤笑,有人飞至近前,全场震惊。 0377 再来一人 “赤?!”和尚们都惊呆了。 “哟,大家还好吗?嗯?那个龙什么的,你怎么在这儿?”赤这才注意到和尚堆里还混了好几个修士,其中还有个和她特不对路的家伙。 “呼……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先对付魇魔!”龙茗铮擦去脸颊上的血迹,气喘吁吁地说。 “哦?然后再对付我是吧?”赤不高兴道。 “……”龙茗铮无法否认。 他找来修士们本来是为了夺走赤身上的龙鳞——这些修士同意取走龙鳞,但不是人人都赞成抓住赤,毕竟廉横就是妖修门派出身,在仁颂门事件上,妖修的态度和仙神魔三修背道而驰,更何况侠游门在对付幽府之渊的事情上一向持温和态度。 当一众人来到伽蓝寺后,发现伽蓝寺陷入了魇魔危机,抢龙鳞固然重要,但救人也很重要,几个人便毫不犹豫地出手帮忙,总算是减缓了魇魔的屠杀速度。 但是魇魔杀不死,简直难缠到了极点,唯一的办法就是将它投入大千封印。 等修士们打开大千封印上的碎阵,那魇魔早就把战线拉得远远的了,根本没人能将它逼进去。 伽蓝寺陷入了极其被动的状态,更让他们想不通的是这魇魔占据住持的身体近乎百年,为什么偏偏挑这个时候出手。 不管怎样,双方实力悬殊,魇魔对伽蓝寺几乎是单方面的屠杀。 赤的到来,能否改变一边倒的现状? “你这个女人,之前胆敢辱骂我!我要你追悔莫及!”魇魔狠扑而上! 赤左手向前一挡,右手握住夜寒梭,照着魇魔的肩膀就是一剑! 只听唰的一声,魇魔的手臂被切了下来! “别掉以轻心,他能接回去!”降龙护卫高叫道。 “嘿嘿,没用的,这就是无……怎么可能!”魇魔的笑容僵在脸上。 只见赤抓住那只手臂迅速后退,煞气缠绕在手臂上,将戾气不断分解,念心则撑着伤重之体对手臂施展净化之法,戾气就在这两人紧密的配合下迅速消减! 赤和念心有过一次配合,在此等情况下,无需言语交流念心便会了意,辅助赤,将魇魔的本体——戾气分解净化。 “你以为只有大千封印奈何得了你?井底之蛙!”赤轻蔑的笑着将那手臂斩得粉碎,“我会一点点把你依仗的肉体完全捣碎,乖乖接受净化吧!” “黄口小儿休要得意!回来!”魇魔阴沉地说道。 魇魔一声令下,本被赤制住的戾气陡然化形成一条毒蛇,嗖地冲破赤的束缚游回魇魔身边。 魇魔让黑气凝聚成新的手臂,但这一次却再无佛僧的肉体保护,魇魔的动作在大千封印的作用下有些受制,如果能将它依托的全部肉体打碎,大千封印便能对它产生强烈的吸引作用。 净化一整只化神期的魇魔十分困难,别看赤方才的举动惊人,吓到了魇魔,可要彻底净化掉它谈何容易,目前最好的办法还是借助大千封印的力量。 思路逐渐清晰,赤信心十足地问:“怎么啦蛇头?方才的气势去哪啦?不是无敌吗?这么快就萎啦?真不持久!直接攻击,堂堂正正地冲过来杀我啊!” 赤这张嘴真是…… 龙茗铮无语。 魇魔闻言勃然大怒:“你以为我怕你了吗!” 它正要冲上前来,却听得身后一个不咸不淡的声音说道:“将蛇,别去。” 谁? 众人心中齐齐咯哒一声,一抬头,只见两名男子,从天边飞速遁来,其中一名又是老相识! 巫修地窟中的场景历历在目,赤龙念心三人心中暗道不好——是阴森男子! “各位当心,是僵尸!”念心当即警告。 众人心中都是一凌,赤更是连呼糟糕,她之前的猜测当真鹰眼了——此事果然和僵尸有关! “艳王,好久不见。”阴森男子停在空中,冲赤礼貌一笑。 阴森男子身边,一名儒雅男子见了也冲赤拱手:“原来姑娘就是艳王大人,在下久闻艳王大名,今日得以幸会,失敬失敬。” 这位男子脸色和常人无异,但和洪冲一起生活了许久,赤一眼就看出此人也是一只僵尸。 外貌越像人的僵尸越懂得平衡生气和死气,所以近似人的程度很可能直接代表着实力的强弱。 也就是说这名男子的实力说不定比阴森男子还要强! “我一点也不觉得幸会,”赤直率地表达出自己的嫌弃,“不过看起来以后还会经常被你们纠缠,我得问问你们的名字,你们是谁?” “艳王大人如此看得起我等,实乃我等幸事,”儒雅男子再次拱手,“在下玹羽。” “陆飞天。”阴森男子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知道了,想怎么干架?单挑还是群殴?”赤唰地将夜寒梭指向两人。 将蛇见赤有了僵尸忘了它,有种被人无视的憋屈感,怒火中烧大吼一声扑将上来:“你是我的猎物!” “滚开,你这条臭蛇!”夜寒梭一剑斩下,血轮飞旋而出,将蛇顿时被撕成数截! 可这一次将蛇不退反进,断裂的身体中冒出黑烟各自化成毒蛇向赤咬来! “哼,三个分身吗?比我家糯米可差远了!”赤嘿嘿一笑,“惊鸿!” 三条毒莽纷纷咬在空处,赤已经一晃而出,一把抓住一截未化成蛇的断脚,嘿嘿阴笑着就将那断脚打了个粉碎开始净化大业,血腥残暴的场面让人难以分清到底谁才是恶的那边。 “只能分出三个,也就是说剩下的肉块并没有意识吧?到了我手上就别想拿回去咯。”赤得意地挥舞着手中被煞气包裹的部分。 “你这臭女人!”将蛇大怒,正要再发动攻击,却听玹羽道,“将蛇回来吧,向性太差,你赢不了艳王大人。” “你说什么!”将蛇暴跳如雷,“小心我先干翻你!” 然而玹羽并未有丝毫惧怕:“艳王大人有办法净化戾气,你最自信的不死在她那里毫无用武之地,没有必有争一时之气,毕竟既然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将蛇咬牙切齿:“不杀此女难解我心头之恨!你们就杵在那看热闹?忘记我们的交易了吗?” “开始计划前我们就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得到想要的就离开,在下可不记得有陪你玩杀人游戏这一条,”玹羽淡淡地说。 将蛇恶狠狠地盯着玹羽:“你这混蛋,等交易结束,我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你!” “是吗?在下很期待那一天。”玹羽微微一笑。 “喂,少在那自说自话窝里斗了,老实交代,愈疗院的修士们经脉尽毁是不是你们干的?这条臭蛇为什么要夺走住持的身体?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赤连发三问。 0378 失策 和尚们也愤怒地盯着玹羽三人。 现在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主谋绝非魇魔而是僵尸。 将伽蓝、、寺毁成这样、、,还挑拨伽蓝寺与幽府之渊的关系,对僵尸到底有什么好处?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 “艳王大人的问题太多了,在下无法全部回答”玹羽用宽慰的口气说道,“不过原计划中并无牵连艳王这一条,只是顺势而为罢了。对了,愈疗院之事是在下所为,与艳王大人无关,还请各位佛僧莫要错怪艳王大人。” “你的意思是你们看到我了顺手拖我下水?”赤气不打一处来。 “大千封印十分顽固,我们本已计划用两百年时间慢慢破除,只是谁也不知道到那时我们要的东西是否还存活在封印中,很可能白忙一场。不想计划中途碰巧遇上艳王大人,发现艳王大人竟能使用‘煞气’,这是除了完全破坏封印之外取出那物唯一的方法,我们非常相信艳王大人的力量,所以才设计让艳王大人进入大千封印,借用艳王大人的力量破除封印,委屈了艳王大人,在下向大人致歉。”玹羽彬彬有礼地行礼道歉。 这些僵尸也知道煞气吗? 赤对此倒不是特别惊异,、、她惊讶的是别的地方:“等等,你的目的是打开大千封印,不是龙鳞?” “飞天发现龙鳞太过强大,并非我们能控制的,过分强大的力量拿在手上只会成为负担,还是交给艳王大人处理令人安心。”玹羽娓娓道来。 赤只觉一口老血梗在喉咙上,自己是彻头彻尾地被这些家伙给利用了啊:“所以,你们的目的是……” “艳王大人猜得没错。”玹羽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目光投向趴在废墟上围观的镰却。 这时空中的众人才注意到下面不知何时趴了一头壮硕的狼。 “它、它就是……”人们的声音带着颤抖。 “没想到真的出来了……”首座低声微叹,原本清明的眼睛也露出无奈和迷茫,“是赤施主做的吗?修真界的命运又会变成什么样?” 空中两尸一魔已经够棘手了,在这个节骨眼上,古代佛僧们倾尽全力才封印、耗费伽蓝寺万年时间终于快要净化干净的魇魔竟然脱出了! 功亏一篑! 无力和绝望在内心滋生,众人连一丝战斗的欲望也提不起来。 玹羽向镰却躬身行礼:“恭喜前辈重获自由,在下在此郑重邀请前辈同行,我等不但有办法帮助前辈迅速恢复万年前的力量,还能帮前辈提升修为到大乘期,介时前辈想做任何事再任何人能拦!” 镰却明明已经退回了化神期,玹羽却依旧恭称前辈以示尊敬,可见他们对恢复镰却的实力很有信心。 “听上去很诱人啊,”镰却从鼻孔中哼了一声,“不过我现在佛系得很,没兴趣参与你们那些无聊的争斗。” 此言一出,全场都呆住了,唯有赤一人噗地笑出了声。 玹羽微微一愣:“那前辈想要什么?” “我就想睡个好觉,”镰却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你也别再提什么条件,我都不感兴趣。” “前辈,你可是魇魔!”陆飞天沉下脸说道,“破坏和杀戮就是你的使命!” “小子,用不着你来教我怎么过活。”镰却站起身飞到赤的身边,立场十分鲜明。 和尚们面面相觑,听玹羽的说法,他们确实费了很大力气才将魇魔放出来,就差临门一脚就可以带走古代魇魔,谁知古代魇魔竟然拒绝了他们和赤站在一起! 这又是演哪一出啊? 不过对和尚们来说,古代魇魔愿意跟着赤总比和僵尸们打成一片要好,对此发展他们是喜闻乐见的。 陆飞天的脸色阴沉下来:“我们为了救前辈可是花了很多功夫。” “那又怎么样?”镰却不为所动。 “花费一百年的心血现在要我们空手而回?这不妥吧?”陆飞天上前一步,浑身有黑气蒸腾。 镰却微微压下身体,淡淡地说:“既然是你们私自决定的事情,那就自行承担所有后果。” “那么前辈意思是无论如何也不肯跟我们走咯?”陆飞天双手伸出黑色的戾气爪子。 “没错。”镰却毫不犹豫地回答。 将蛇闻言哈哈大笑:“我说你们这些僵尸愚蠢,魇魔难道还有不同吗?都是戾气构成的,根本那不存在资质差异,你们舍不得给我资源,却偏要救什么古代魇魔,如今被它当面拒绝,感觉如何?不若助我吞噬了它,也好早日完成我们的交易。” “看来是我们失策了呢,没料到前辈已经改变了,”玹羽脸色沉静下来,就像在叙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然而下一瞬他的的身影陡然从原地消失,只留下一句淡然的话,“按计划行事。” 赤眼角一跳,左右手交叉在胸前。 砰! 一记重拳击在骨甲上! 好重!赤止不住身形,被这一拳打飞老远。 将蛇怪叫一声,紧跟着玹羽扑上前去。 陆飞天也带起浓重的戾气出击。 全伽蓝寺都属大千封印的影响范围,陆飞天和将蛇的戾气力量有所下降,但三名化神期一起出击,对赤一方来说依旧是十分强大的敌人,更何况这三位都不是普通人。 “小子,你够快。”镰却也吃惊于玹羽的速度,可面对这个男人它并未出爪,反而向赤被揍飞的方向倒退逃去。 “前辈还真是完全没有魇魔的样子呢。”玹羽微笑着再次闪身来到镰却上方,双手握在一起狠狠向下敲下! 只听轰的一声,镰却被这一敲狠狠地摔进废墟,将地面砸出一个大坑! 全场震惊。 “开玩笑的吧,他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念毅喃喃自语,“他方才可是一丝灵气也没用!” 武僧也算是体修的一种,他们可不是靠纯粹的力量战斗,将灵气合理地分布在血肉中、缠绕在身体上才能施展出和抗衡法术的武技,所以武僧想要打出有威力的攻击也必须使用灵气才行,然而玹羽却打破了他们的认知。 念毅可以肯定,方才玹羽的敲击没有使用任何灵气,他只是单纯地用臂力一敲。 太可怕了吧?要是他用上灵气的话,在场的有任何人能挡住他的拳头吗? 这个男人到底是…… 0379 尸与魇 “可恶!”赤好不容易止住身形,她看得分明,玹羽只是随意打了她一拳,竟然就将她揍飞了这么远,而镰却被一拳打下更是她始料未及的,“这家伙不对劲!” 就此认输不是赤的风格,她双脚在空中一蹬就想去挡玹羽,谁知一只锋利的黑爪在眼前闪现,赤被逼退后,定眼一看,竟然是陆飞天。 “艳王,上次我们似乎还未分出胜负?”陆飞天显然非常相信玹羽的力量,头也不回地望着赤笑道,“在玹羽抓住古代魇魔之前,我们也稍微过过招吧?” “不要,让开!”赤毫不留情地拒绝。 “那可由不得艳王。”陆飞天说着就攻了上来。 赤眉头一皱,跨境界战普通化神修士就够难的了,更何况陆飞天还是僵尸! 面对这家伙留手等于找死,赤心一横,火力全开——煞·破城! 这边赤和陆飞天斗智斗勇,那边将蛇已经再次扑向和尚和修士们,又回到了之前一边倒的战况。 “有一手啊。”坑中,镰却的神情有些烦恼。 “前辈过誉了,只要前辈同意跟在下离开,在下立刻停手,前辈仍然可以享受上宾之礼,”玹羽的声音依旧平和,“在下想不明白为何前辈不肯跟在下走,我等真的只是想帮助前辈回复力量而已,这对前辈来说也是有利无害之事,前辈莫非是担心在下会做不利于前辈的事情?” “那种担心当然也有一点,不过更重要的是,我现在对恢复力量并不热衷,”镰却重新飞上天空面对玹羽,“我恢复力量对你们有什么好处?你们又想让我做什么?” “真的不需要前辈为我们做什么,但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我这么说前辈大概不会相信,”玹羽也略露苦恼,“硬要说的话,是希望前辈恢复力量甚至变强之后继续做你原来想做的事情吧?” “原来?你们想我继续破坏修真界吗?”镰却意外道。 “是的,我们不会干涉别的事情。”玹羽笃定地说。 “那还真是糟糕啊,我早就对搞破坏提不起兴趣了,到时候你们要浪费的就不止一两百年,还有成堆的宝贵材料。”镰却摇摇头,似乎为玹羽感到遗憾。 玹羽轻叹一声:“前辈可要想好哦,想拥有这个机会的魇魔可不只是将蛇。” “听上去你们已经收集了很多魇魔,正如将蛇所说,你们增强他们就可以了,何必一定要我?”镰却再次抛出疑惑。 “答案前辈应该很清楚,又何必问我呢?”玹羽笑着反问。 “罢了,”镰却抖了抖背上的皮毛,“方才你可是好好出了个风头,现在该轮到我了吧?” 不等玹羽回答,镰却的爪子像闪电一样探出! 玹羽猛地向后一仰,五道快刀一般的斩击从他眼前一晃而过:“前辈也太性急了,我们还在谈话吧?” “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镰却冷声说着,身体一分为二,分别从左右两侧想玹羽探出爪子。 镰却的每一次攻击都带上了锋利的风刃,风刃仿佛融入了它的灵魂,施展根本不需要思考。 “不愧是毁掉半个修真域的可怕古代魇魔,对风属性的理解远非小辈可比,”玹羽闪过夹击,脸色轻松,“不过前辈太久不战斗,身体有些迟钝呢。” 玹羽身影再次一花,转眼间已经翻身来到镰却一个分身的上方,故技重施,握拳砸下! “你以为我还会中两次招吗?”镰却再次一抖,分身再次分开,玹羽的双手击在空处! 第三个分身此时也来到了玹羽前方,三方合力,只见三道迅猛的旋风从天而降,尽皆砸在玹羽背上! 砰! 玹羽像之前的镰却一样轰然砸入废墟,掀起大片烟尘。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前辈很是小心眼呢,”然而烟尘之中玹羽的声音却依旧轻松,“就凭这样可使伤不到在下的,前辈还是快些拿出真本事吧。” 这样都没伤到? 镰却皱起眉头紧盯着烟尘。 嗖! 有什么从烟尘中冲出! 镰却不敢怠慢,尾巴横扫,射出一道又快又狠的大斩击! 那影子连忙调转方向矮身躲过斩击,然而他刚矮下身体,就见四头狼将自己围在中央张开嘴—— 嗷——! 整齐的狼嚎,四团铁钻般的刀风从四面八方击在影子上! 紫血四溅! 影子迅速退开,显出玹羽的本相来。 轻轻拭去嘴角的血迹,玹羽笑道:“是在下小看前辈了,不过接下来在下就要认真上了,请前辈小心。” 玹羽说着,双手腾起熊熊烈火,场中的温度陡增,就连一旁将蛇和和尚们也忍不住回头观望。 “不错的火焰。”镰却中肯地评价道,却没有丝毫畏缩,指挥旋风扑上。 火与风在空中缠斗,但风能助火,镰却的风很快被玹羽的火压下。 火焰盖过旋风,玹羽再次加大灵气输出,那火顿时化形一只展翅朱雀,清鸣着将烈火扇向镰却。 很厉害! 镰却不得不承认玹羽对火焰的操控非常精确,已经远远超过化神期该有的程度,恐怕离大乘期也不远了,只是被修为所累,威力受到了局限。 此人真是个天才。 镰却也是化神期,但它是修为倒退的产物,如果论对风的理解,那也是返虚期水准,即便这样还被玹羽给压制,看来不拿出真本事是不行了。 镰却猛地睁大眼睛,刚猛的气息融入风灵气,化作一只老鹰迎了上去! 老鹰张开锋利的爪子,扯住朱雀的羽翼唰地将其撕了下来,另一只爪子长驱直入直接划破朱雀的胸膛将它的身体从前到尾扯得粉碎! “魔气?这不可能!”将蛇感觉到镰却法术的变化吃惊地叫出声来。 是的,镰却的风法之所以变强,就是使用了魔气的缘故,但是魔气出现在魔修身上很正常,可是出现在镰身上却就太奇怪了。 魇魔虽然带“魔”字,却不是魔修,并不具备拥有修炼魔气的身体条件,然而世界就是这么奇妙,就像赤的骨甲能生长一样,镰却能使用魔气除了天赋没有别的解释了。 这就是僵尸看得上它却看不上我的原因吗?将蛇嫉恨交加,将镰却吞噬的心思更重了几分。 不过这也不是白日梦,若是镰却一定要拒绝“交易”,那僵尸最终一定会选择帮助别的魇魔吞噬它,那个时候自己就有机会了! 看来要多攒点功绩才行。 将蛇想着,杀得更加卖力。 “住手吧,你的火虽然厉害,但还无法与我的风匹敌,除非你也能使用魔气!”镰却成功击退朱雀却未再进攻,“我说过了,我现在只想安安稳稳睡个好觉,你们不要来打扰我,再说你是不可能击败我的,就算你的火烧到我身上也是不痛不痒。” “其实在下与前辈一样,都对战斗兴趣不大,但这是任务,在下必须执行,”方才的失败未对玹羽造成任何影响,他依旧云淡风轻地笑着,“再说要带走前辈倒不一定要伤到前辈,封印即可。” “那有什么用?既然你要用到我的力量,那总得放我出来,否则抓我有何意义?”镰却有些不耐烦了。 “这倒是有理,”玹羽微微一笑,“那我还是打倒前辈吧。” 0380 选哪边 “哦?难道你有赤那样的能力?”镰却饶有兴趣地问。 “当然不是,艳王大人的方法虽然有用,但不将魇魔彻底净化是无法打倒对方的,那样效率太低了,并且对‘捕获’来说毫无意义,在下需要的是活着的魇魔,自然要用别的方法,”玹羽朝镰却伸出双手,“前辈,请小心。” 什么啊,这小子这么自信满满,他难道有抓住我身体的办法? 镰却感到一丝违和。 魇魔是由“气”凝结而成的,可以算是无实体,说要抓住魇魔,就等于在说要抓住灵气,这有可能吗? 玹羽的双掌逐渐亮起淡红的光芒,两束绳状的火焰从掌中窜出,直取镰却。 不就是火吗? 玹羽疑惑地看着越来越近的火绳,张口喷出带魔气的风暴。 然而两条火绳却像游蛇一样在风的间隙总穿梭,眨眼间就来到镰却身边。 玹羽的法术速度很快啊! 火绳来到身边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但镰却本能地感觉不对劲,爪下风生,唰地弹开,然而却还是慢了一步,一条火绳的尾端抽到了它身上。 “嗷!”镰却一声嚎叫,惊骇地退后。 “在下破例再问最后一次,前辈愿意和在下回去了吗?”玹羽通情达理地问。 镰却顾不得回答,难以置信地回头查看,只见自己黑色的皮毛上出现一条还未褪去的绳状红印,伤口隐隐作痛,就像受伤的人类一样! 原来这就是疼痛! 镰却还是第一次感觉到什么是疼痛,能使刀枪法术全部无效化的它竟然会像个人类一样受伤! 玹羽到底用了什么手段! “怎么回事?玹羽干了什么?”旁边的战场上,将蛇同样瞠目结舌,忌惮地偷偷观察着玹羽。 实在是太可怕了! 它们这些魇魔个个骄横,即便是做“交易”,也从未将僵尸们看在眼里,觉得反正僵尸们也伤不了它们,而魇魔们的“负责人”玹羽却始终保持着谦和之态,对他们的狂傲并无不满。 将蛇原本以为玹羽是怕它们,谁知他手中实际握着足以毁灭魇魔的力量! 现在想起来,玹羽只是不与魇魔计较罢了,若是到时候不遵守“交易”规则,恐怕等待魇魔们的是灰飞烟灭的下场! 将蛇惊骇万分,一不留神竟然被首座抓住机会! 佛法凝聚,全力击打在将蛇的左手上,将蛇措不及防,左手被击了个粉碎。 那金光闪闪的佛珠抓住大好时机,立刻卷走将蛇来不及回收的戾气! 将蛇又惊又怒,它被玹羽震慑,一时间竟忘了这里还有个能伤到它的秃驴。 首座的佛珠并非能直接净化戾气,但却能快速将戾气封印在念珠中,害它无法夺回自己的身体而降低修为。 不能再分心…… “将蛇,快退!”将蛇刚准备对首座发难就听到陆飞天的叫喊,还未反应过来眼前就变成了一片白茫茫。 “什……”灿烂的光芒将将蛇的视力夺去,它只感觉身体碎成了无数块,正欲化蛇逃脱,却感觉身体被什么拽住了! 光芒褪去,将蛇连忙四顾,惊愕地发现那串令他忌惮的佛珠变得巨大,将它半个身子都困在其中! 怎么可能! 将蛇惊惧交加,它夺来的肉体在白光之中消失殆尽,这才露出了戾气被首座的念珠抓住! 将蛇来不及细细思考,念珠还在扩大范围,看那架势是准备将它全身都罩住封印起来。 将蛇也是果断,当即断了身体摆脱念珠,可远远看着自己的半个身体被封印,它目眦欲裂:“啊啊啊啊啊!秃驴!我要杀了你们!” 被一次夺取半个身体,将蛇的修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大幅降低,转眼间就掉下化神退回到元婴期。 “哎呀呀,可惜了。”远处,赤衣衫尽碎,脸上到处是鲜血,手中握着尚在闪烁着白光的夜寒梭却笑容不减,正是她突然出手将将蛇的身体击得粉碎。 进阶元婴之后白虎天裂斩的攻击距离增加了许多,站在这样远的地方也能攻击到将蛇。 “你的目标竟然是它,艳王还是那么喜欢出人意料啊,不得不说这是一步好棋,逼我去救它,你终于能喘口气了。”陆飞天说着朝将蛇的方向飞去。 “喂,你想跑吗?”赤也向前飞了两步。 “将它堆到化神期也是费了许多功夫的,让你们轻易毁去我们怎么舍得呢?”陆飞天俯冲而下,一个潇洒的横扫,将攻向将蛇的全部法宝尽数弹开。 赤耸耸肩,快速吞下一颗生肌丹:“唉,出人意料的艳王大人还是那么寒酸,是时候更新装备了。不过在那之前……” 她的目光投向最远处的战场,不,那已经不是战场了,根本就是一边倒的虐杀! 只见镰却狼狈至极,身上多了好多乱七八糟的抽痕,毫无还手之力,在它周围红色的绳索上下翻飞,玹羽犹如闲庭信步,每次挪动都会对对镰却造成极大的麻烦,让它身上添几道伤痕。 “前辈相当顽强呢,这么精神的话,在下还是再让前辈消耗一些力气再捕捉吧。”玹羽淡漠地说。 “捉什么捉!休想我给你们干活!”镰却一边惨嚎一边躲闪。 “唉,那可由不得前辈,毕竟魇魔可以相互吞噬,前辈不做,有的是魇魔愿意做,只要能继承前辈的能力就好。”玹羽无所谓地说道。 镰却骂道:“臭小子,你以为继承天赋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在下自有办法,不劳前辈费心,”玹羽勾了勾嘴角,“还有啊,艳王大人就不要想着偷袭了,你受了伤,浑身都是血的气味,在下的鼻子对血可是很敏感的。” “被发现了啊,”玹羽身后偷偷摸摸准备大干一场额赤止住身形,尴尬地挠挠头,复而重新振作,手上凝聚起明晃晃的金枪,“那就只好正面……” “艳王大人还有闲心来管这边吗?僧人可不是飞天的对手,艳王大人再不帮忙,僧人恐怕会比这边更快败下,啊,又死了一个。”玹羽头也不回地说,手中的绳子还在不断抽着镰却。 赤一转头,果真看见一名僧人从空中落下,她刚要去帮忙,又听见镰却的惨叫。 镰却和和尚们都被压制住了,玹羽和陆飞天有意识地将两个战团的位置拉开,让赤无法左右横跳两边抢救,也就是说,赤无论就哪边都相当于放弃了另一边,只能靠他们自己撑下去,而无论哪一边崩溃,等待赤等人的都是灭顶之灾。 两边都极其不利,赤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到底先帮哪边才对? 0381 惊变 真是分身乏术啊。 赤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她怎么老是被卷进莫名其妙的事件里,这次明明就是来找“药”的,到最后又变成“救人”了,想老老实实地当个反派都不行! 赤捂着脑袋真想冲天空大叫一声:就不能来个人救我吗? 嗖! 赤橙黄绿青蓝紫,七彩的光芒在战场周围冲天而起,成巨大的环形旋转,玹羽和陆飞天只觉身体一沉,行动慢了下来。 镰却抓住机会扑到玹羽跟前,两只爪子带起泛着银光的风刃从他双肩上狠狠撕下! 赤陡然暴起,连续几个加速晃到陆飞天身后,右手全力掷出金枪插进他的后背! 僧人和修士们也抓紧机会用法宝和法术对陆飞天一通狂轰滥炸。 变故来得太突然了,战场的形势陡然翻转。 玹羽上身的衣服被全部撕下,双肩到胸膛留下十道深深的抓痕,紫血从伤口溢出。 陆飞天更是倒霉,前有无数法术法宝,后有带罡属性的破城,胸口直接被轰出一个大圆洞,身体各处都被打伤,看起来就像个血人一样。 不等玹陆二人脱离战团,两道人影分别从战场两侧飞入,那身姿看在苦战许久的众人眼里犹如仙女下凡一般! 赫连晨曦!她没有离开戒天城吗? 赤发现其中有一位竟是自己的熟人,而另一位则很面生。 只见那女子身姿轻盈,素面如玉,不过神色却有些害羞。她的相貌算不上倾国倾城城,但那双眼睛却散发着明亮的光芒,只一眼,赤就感觉这个女人和自己一样,都是对世界充满了好奇和求知欲的人。 赫连晨曦飞到赤身边:“看来又要合作一次呢。” “啊啊,”赤抹掉头上汗水,口气略带庆幸,,“来得真是及时,不过那女人是谁?” 赫连晨曦指挥子母刀封住陆飞天的行动:“戴晴,散修,阵法师。” “散修阵法师?真够厉害啊!”赤说着又是一记破城轰在陆飞天肩膀上。 阵法师也好,炼丹师也好,制符师也好,这类修士都属于需要大量资源才能堆出来的“技师”,资源奇缺的散修除非极有天赋否则很难学成,也难怪赤要感叹了。 有了赫连晨曦加入,陆飞天立刻陷入极其不利的境地,原本他就奈何不了赤和赫连晨曦的组合,现在不光有念心、龙茗铮的帮助,还加上一大群和尚和天才修士,七彩光阵的束缚也很大,他连喘气的时间都没有了。 镰却那边有戴晴加入,虽然戴晴难以对玹羽造成伤害,但她的战斗阵法十分难缠,各种困阵、防阵层出不穷,不断阻碍玹羽的动作,自身周围堆了好几个防御阵法,犹如固若金汤的城池,玹羽短时间内根本无法伤到她,却要去应付镰却犀利的攻击,玹羽虽然不至于陷入苦战,但也奈何不了她们。 将蛇在旁边完全不敢说话,它害怕接近战团,现在情况已经一边倒了,要是再被首座兜住身体它就完蛋了。 该死的秃驴! 将蛇恨得牙根痒痒,它自诩为孤高的魇魔,根本不需要什么同伴,只有永恒的利益,原本以为陆飞天能杀光和尚们,帮它抢回另一半身体,谁知赫连晨曦的加入让它看不见任何希望,现在只好…… 逃?当然不是! 将蛇凶残的脸上露出阴狠之色。 唰! 带血的黑手透体而出,抓着一颗尚在跳动的心脏。 漫天飞舞的法宝和法术掩盖了惨剧发生的瞬间,直到他缓缓向后倒下方才有人惊觉。 “首座!!!” 赤惊异地向声源处望去,手下一顿。 陆飞天抓住时机一把扯过首座的念珠,拼着重伤冲出重围,玹羽也抽身急退,挡住向陆飞天后背攻来的法术。 “看来是我们赢了呢。”玹羽扬起胜利的笑容,带着陆飞天和将蛇暂时后退。 被眼前的惨剧震惊,此时已经没有人顾得上和玹羽斗嘴了,所有人都围在了首座周围。 念毅双手颤抖地扶着首座,眼泪止不住地下落:“师叔!坚持住!我们、我们……” 首座目光涣散,胸口的血洞触目惊心。 他的心被人挖走了。 坚持?坚持又能怎样?失去心脏的人,已经…… 在他身后,降龙四人将罪魁祸首死死按住,双目猩红地嘶吼道:“混账!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这不是我要的,不是……”念恒呆呆地望着首座,老泪纵横,他的右手完全变成了黑色,其上滴落的血迹昭示着无可磨灭的罪行。 方才,就在众人以为大局已定之时,首座身后的念恒毫无预兆地发难,将右手插进首座的胸堂。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了,以至于所有人都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念恒偷袭首座? 为什么? 众人都懵了。 首座被偷袭,本该是无比愤怒之事,要是平常和尚们一定会呐喊着拼死与敌人一搏,可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太乱,众人心乱如麻,此时看着弥留之际的首座,他们的心突然跳空了,比起愤怒,更多的却是茫然。 无法接受太多的变故,和尚们几欲崩溃,根本无心战斗。 赤也没想到情况会变成这样,看着气若游丝的首座和痛哭流涕的念毅,再次回想起她不愿触及的记忆,星落,单大哥,熊…… 赤的心绞痛起来。 “振作一点。”轻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赤回头一看,正对上赫连晨新略带关切的眼睛。 赫连晨曦继续说道:“如果连你都崩溃了,就真的没有希望了,我们将全部葬身于此。” “师叔……”赤不知该如何接话。 “师叔什么的,可不是你该叫的,”眼中的黯然一闪而逝,赫连晨曦的神色陡然严厉起来,“你可别忘了,你的身份,是王!” 赤猛地睁大眼睛。 砰! 一声巨响将众人惊醒。 “哈哈哈哈!我的身体回来了!” 众人惊愕回头,只见念珠碎成无数碎片,数不清的戾气微粒从中脱出融入将蛇的身躯,它的身体越来越大,修为越来越高,待戾气全被吸收,它已经回复到了化神期! 陆飞天上前一步,被赤打出一个大洞的胸膛和手臂已经全部愈合,虽然新生的肉体看上去有些稚嫩,周身气息还比较虚弱,但确实已无大碍。 看着复原的魇魔和僵尸,和尚们、修士们俱皆露出绝望之色。 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流血牺牲,就这样付诸东流了。 0382 灼烧 没有退路了。 面对逼近的僵尸和魇魔,赤一个纵越飞身上前,站在了队伍的最前方,猩红的煞气涌出体外,苍茫古朴的气势冲天而起,一时间天地失色,众人纷纷生出想要委身下拜之念来。 陆飞天和将蛇脚步顿了顿,均是皱起了眉头,奋力抵抗这股卑躬屈膝的冲动,唯有玹羽平静地看着赤,瞳孔深处闪过一丝了然。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战争,还没有结束!”手持混杂着血光的夜寒梭,赤咆哮一声,向玹羽直扑而去! 明明只是一句再简单不过的话,众人的神情却在刹那间变了! 恍惚间,他们只觉自己变成了疆场上的将士,咚咚的战鼓在耳边轰鸣,连他们的热血也一同沸腾起来,呐喊着跟着王冲入敌阵! 方才还一蹶不振的士气陡然高涨,法术法宝像暴雨一样倾泻而下! 面对狂风暴雨般的攻击,玹羽三人也被逼后退,但不一会儿,因为莫名澎湃的狂热而提升的士气迅速降低,和尚、修士们的攻击变得孱弱起来。 “鼓舞士气的法术吗?可惜只是昙花一现,现在轮到我们了。”玹羽张开双臂,背后陡然腾起火焰汇成的巨浪! 好灼热! 赤眼角一跳,这股热量和她在愈疗院修士丹田中遇到的火焰一模一样! 这个玹羽绝不是简单货色!同样,这片火海也…… “快退后!”赤大声疾呼着抽身而退。 话音未落,火浪已经从天空压下! 若是被这片火海压住,还有人能生还吗? 可怕的想法涌现在心头,赤来不及权衡利弊,只身腾空而起,冰晶寒火从夜寒梭剑尖飘出。 寒武冰封! 此时的赤已经没有精力去思索寒武冰封给自身和队伍造成的影响,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挡住这片火海! 火焰绽放,寒冰凝结,空中陡然出现冰火两重天的奇景,那一瞬间,赤突然感到一丝莫名的熟悉感。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可感慨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下一刻,冰雪消融,灼热的火遮天蔽日,仿佛要将他们点燃! 不行,实力差距太大了,完全挡不住! 赤还是第一次面对让她完全看不见战胜希望的敌人,神情愈加落寞。 这就叫做穷途末路吗? “都说了不要露出这种表情,王怎么能轻易低头?” 霎时间,一片紫雷浮上天空装上火浪,雷电与火焰在空中拼命厮打,爆炸连天! 赫连晨曦,是她! 可是,还不够! 火焰最终将雷电扫清,余势仍旧将所有人罩在其中。 就在此时,一层七彩的护罩阻挡在前,温和而倔强地抵抗着火焰的灼烧。 是戴晴! “竟然能挡住,看来她们比我想象得还要强啊。”玹羽观赏着人们的奋战。 “快杀了她们啊!”将蛇对玹羽戏耍的态度极其不满,但想起镰却被其轻易玩弄的场景,却又只能压住恼怒提醒道。 玹羽慢条斯理地说:“在下操控火浪已经尽了全力,腾不出手来。” 这混蛋,打的什么算盘? 将蛇绝不相信玹羽尽了全力,但却敢怒不敢言,只能冷哼一声,化作一道黑影扑将上去:“那我就不客气了!” 一分为三,将蛇化身三条巨蟒,绕过赤赫戴三人,向那群重新沉浸在悲痛中的和尚扑去。 陆飞天也悄然瞥了一眼玹羽,一言不发地攻向在火焰下挣扎的人群。 上有绝命的烈焰,左右是凶猛的僵尸和魇魔,赤等人节节败退。 突然,空中的火焰消失无痕,众人正在纳闷,却见一只快若闪电的手从陆飞天身侧探出,直插赤的胸膛! 众所周知,赤除了头部浑身都被骨甲所覆盖,其硬度远超五阶法宝,连陆飞天的戾气爪也无法在其上留下一丝伤痕,这只看上去温和的手能做什么?失误? 然而当赤看见这只手,脑中却闪出一股强烈的危机感! 她来不及施展法术,只来得及将手臂向上一台,正巧架在那只手的手腕上。 交锋只是一瞬间,赤脸色剧变,向后猛跳。 硬碰硬,赤竟然逃了? 众人不解,然而当她们看到赤的左手后,脸色顿时变得和死灰没什么两样。 坚硬的,无敌的骨甲,融化了。 赤左臂外侧出现了五道嵌入的指印,虽然还没有将骨甲融穿,但只凭一瞬间的接触就造成了如此可怕的后果也足以令人心惊了。 赤的侧脸有冷汗划过:“是‘灼’?” “艳王何必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盯着在下?”玹羽神秘地笑着,“艳王能用‘罡’和‘煞’,就不许在下藏‘灼’了?” 赤捂着手臂,心中微凉,连她最大的依仗——骨甲都吃瘪了,她与玹羽之间的修为差距在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弥补,如此一来,无论是攻击还是防守,她们都处于了绝对劣势,这一场战斗还有任何胜算吗? 然而战斗是不会随着赤心凉而冷却下来的,玹羽三人越斗越勇,形势一边倒。 赤与赫连晨曦、戴晴、镰却不断交换位置寻求着突破点,但却始终未果,众修士和尚在后方全力支援,终究还是抵不过强势的敌人。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战术都是徒劳的。 赤等人节节败退,如今谁都看得出来玹羽从头到尾都没有拿出过真本事,它只是在玩而已,赤也好,化神修士也好,魇魔也好,在它眼中都全部得什么。 差距竟然如此巨大,绝望的情绪再次在队伍中弥漫,屠杀在沉默中进行。 “艳王大人,在下有一个提议,”就在这时,玹羽淡然的声音再次响起,他放缓了攻击速度,对赤说道,“艳王大人天赋异禀,和我等实际并无仇怨,甚至可以说,你我的立场是一样的,我们为何不能携手共进?” “立场一样?我和你们?”赤眯起眼睛。 “没错,艳王大人的敌人是四圣会,和我等目标一致,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们何必争个你死我活让四圣会渔翁得利?”玹羽循循善诱。 赤哑然失笑。 玹羽真是抬举她啊,什么“你死我活”,只要没瞎都看得出来自己绝不是它的对手! 见赤不以为然,玹羽也不生气,目光掠过赫连晨曦和龙茗铮:“艳王大人是怎样的人,四圣会中极少有人愿意去了解,他们固步自封,只会打压不同于自己的意见,即便有极个别对艳王大人并无偏见的人存在,也因为守旧势力太过庞大,完全无法发声。被这样四圣会统治的修真界不会有未来,若是想一展拳脚,唯一的办法就是联合起来推翻四圣会!妥协的结果只有灭亡!想想您的前代吧,艳王大人!” 前辈…… 赤胸中,悲哀与愤恨来回震荡。 深吸一口气,赤盯着玹羽的眼睛:“说吧,你想我怎么做?” 0383 暂避 “在下并非以此威胁艳王,”玹羽诚恳地说,“四圣会是我们共同的敌人,在下相信从今往后,当艳王大人,面对四圣会之事一定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噗~”赤再也忍不住,仰天大笑,“有趣啊,真有趣,方才你对镰却也是这样说得呢,你这是想告诉我只要顺应我们自身‘角色’被赋予的使命去做事?。” “原来前辈叫做镰却,”玹羽诧异地看了一眼一脸懒相的某狼型魇魔,似乎对它和赤打成一片感到奇怪,“在下从未想过与艳王大人和前辈为敌,只是为两位因为不必要的仁慈而葬送前程感到不值,因此出言提醒罢了。” “哈哈哈,你们把愈疗院的脏水泼我身上,把我扔进大千封印时可有想过要不要与我为敌?”赤放声大笑,“多谢你的‘提醒’,作为回报,我也提醒你一句好了,本王从来就不是仁善之辈,来招惹我,你们做好被毁灭的准备了吗?” 赤的身影陡然一花,惊鸿一闪出现在玹羽上方,猩红色与金光在手心缠绕。 煞·破城! “看来和艳王大人是说不通了。”玹羽目光骤冷,面对煞、罡、金三属性,拥有可怕穿透性的长枪,它选择了退避,但却几乎在同时却做出猛烈的反击,海啸般的灼烧大浪从天而降,毫不留手地将全场碾压! 将蛇慌忙后退站到陆飞天旁边,对他怒目而视:“你想连我一起卷进去?” “哪里,这等距离,只要你愿意,完全可以闪身出来。”玹羽语气默然,只望着逐渐消散的火焰,火光消失,空中空无一物。 “全干掉了?”将蛇心惊。 “不,她们还活着。”玹羽遥望着废墟中仅存的一座大殿,可以看见有佛光在大殿外部划过。 伽蓝寺,正殿。 赤一屁股坐在地上:“吓死我了,还以为要死了呢,原来伽蓝寺还有这样的好地方,念心你怎么不早点带我们过来?” 念心吞下一颗回春丹,盘腿坐下:“来正殿实属无奈之举,正殿的护罩虽由古修建立,但因为支撑防御阵的佛物缺损,所以也坚持不了多久,我们必须抓紧时间恢复,更何况……” 赤见他忧心忡忡的样子,也收起玩笑之色:“念心,你该不会还在担心戒天城的人吧?” “……”念心未置可否,但赤知道他一定是这么想的。 “都什么时候了,能不能先担心一下自己?”赤对念心的死脑筋感到无可奈何。 “我们躲进护罩,僵尸和魇魔攻击不到我们,很可能会在戒天城大开杀戒……”念心忧虑地说。 赤一拍额头:“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都死了,戒天城更是他们砧板上的鱼!特别是那个将蛇,它完全就是杀人狂啊!” “抱歉……”念心痛苦地闭上眼睛。 赤摇摇头,还想说什么,却突然看见念毅壮硕的身躯从旁边冲过,她一回头,正见念毅扑到念恒面前,重重一记耳光扇在他脸上。 念恒全无防备,被念毅打脸,脸顿时青了一大块,牙齿混着血飞出。 和尚就是和尚,竟然在方才那样的危机下也没有丢下念恒让他随着烈焰毁灭,而是将他捆缚双手带到了正殿来。 赤皱了皱眉,却没有出言指责,几百年的师兄弟情谊,伽蓝寺的僧人无法眼睁睁看着他被烧死也可以理解,只要他们将他捆好了,别再造成之前的惨剧。 念毅被旁边的和尚拉住,却依旧红着眼睛冲念恒疯狂嘶吼:“混账!你凭什么这样对师叔!师叔哪里对不起你!我以为遇上了僵尸魇魔,全寺会浴血奋战,即便是死也无一人会做软骨头,谁知软骨头没出现,竟然出了你这个叛徒,对师叔痛下杀手!你为何如此歹毒!” 念恒浑浊的眼睛尽是痛苦,他面朝首座的遗体双膝跪倒,磕头如捣蒜,不一会儿额头就磕出血来,但却依旧只是流泪,别的什么也说不出。 赤叹了口气,爬起身走上前去抓起念恒的右手:“好浓的戾气,已经开始破坏经脉了。”正如百年前的首座一般。 “难道念恒被魇魔吞噬了右手?”念心也无法安心恢复,走过来问道。 众和尚都露出恍然的神色,朝夕相处的师兄弟,怎会突然杀死仁厚的首座,这一定全是魇魔的错! 然而赤的话却无情地击碎了他们的幻想:“不,这好像是契约一样的东西。” “契约?念恒,你竟把灵魂出卖给了魇魔?”众僧不能置信地惊叫道。 众所周知,人类是无法被签订奴仆契约的,否则当虚兽被发现能做奴隶的时候修真界就不会为之沸腾了 “不是!不是!求求你们,求求各位师兄弟,相信我!”念恒眼泪婆娑地讲述事情的原委。 “谁是你的师兄师弟!你背叛了首座,背叛了伽蓝寺,背弃了我佛却要我们相信你?”念毅气得浑身发抖,用颤抖的手指着念恒,“念恒!你少给我装哑巴!你今日要是不说清楚,我就是被踢出佛门也要给首座报仇!” 众人连忙劝住又要动手的念毅,将拼命磕头的念恒从地上拉起来。 “诸位师兄弟,我说!求求你们相信我,我绝无背叛伽蓝寺的想法!”念恒痛哭流涕着将事情的原委原原本本地讲述出来。 原来,百年之前,也就是住持与首座听到有邪修的消息离开伽蓝寺去帮忙的时候,念恒在戒天城中修缮时偶遇一位年轻人,那人突然问他会不会觉得永远呆在戒天城狭小的空间里很无趣。 念恒自然摇头。 佛家讲求清心寡欲,他们的使命就是镇压邪气,消除魇魔,呆在戒天城没什么不好的。 然而回到伽蓝寺后,看着万分熟悉的情景,念恒却莫名其妙地生出几分厌倦来,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住了,强逼自己静下心来,然而这个想法却始终在心中挥之不去。 念恒不敢声张,但坐不进去禅,他只能再次离开伽蓝寺,心不在焉地检查者戒天城中的各种设施,目光却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不断扫视。 僧人总是被当成佛在尘世间的化身,人们习惯将他们当成无悲无喜的大佛,向他们诉说无奈和苦闷,希望得到他们的开导和劝诫,又有几个人曾想过和尚总归是人,能真正达到无欲无求境界的高僧又有几何,人们理所当然地向他们索取,却无人关注他们的念求。 或许,在他内心深处其实十分渴望再见到那位让他起了烦躁心思的年轻人,向他倾诉自己内心的无奈吧? 念恒焦急地等待着,那个人会出现吗? 0384 束缚(上) 然而当念恒终于等到那个跨着随性步伐的年轻人出现,他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口。 是啊,他是僧人,是没有立场向外人抱怨的,他的使命就是救焚拯溺,他不被允许迷茫。 谁知看到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年轻人却笑了,问了一件看上去毫无联系的事情:“伽蓝寺有多少年历史了?” “一万三千零八十八年。”念恒下意识地回答道。 “是吗?”年轻人用同情的目光打量着不远处的伽蓝寺,“已经被是束缚在此一万三千多年了,还有多少年呢?或许是无穷尽的吧。” 念恒好像听见有什么在自己脑中绷断了。 束缚,长达一万三千年的束缚,还要永永远远,无休无止地被束缚下去,这就是寺院,这就是带着保护修真界使命诞生的伽蓝寺! 为什么那些道修可以自由自在地在天地间游历,而佛修却被永久地禁锢在暗无天日的沙尘中?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年轻人勾了勾嘴角,“谁让这是你们的使命呢?” 为什么这么理所当然? 念恒的心底突然腾起一股怒火,明明就是为了道修,为了天下所有苍生,佛修才牺牲了许许多多,凭什么到头来非但没有得到尊重,反而换来他们理所当然的认知? 因为是使命? 使命…… 念恒猛地抬头看向禁地的方向——是它!是大千封印,是它束缚了整个寺院,让伽蓝寺无法挪动分毫! 如果没有它…… “所以说啊,在下就想不明白了,为什么契约就能解决的事情偏要大张旗鼓地用万年不能移动的封印来解决?”年轻人耸耸肩,转身准备离开,“或许是为了名声吧?毕竟说封印了祸害修真界的魇魔,很有派头不是?” “站住!”怎能容忍外人污蔑先祖?念恒的热血上涌,抓住年轻人的肩膀,“你说契约?这世界上哪有能让魇魔听话的契约!” “为何没有?这里可是古代巫修的地盘,要是不能解决魇魔,你以为巫修为何会强盛数万年?道修佛修拿不出来的东西巫修就拿不出来?不要笑死人了,”年轻人轻狂地笑着,“依在下之见,你们的先辈倒不是不知道契约的存在,只不过他们不屑于魇魔为伍,怕人说他们与邪物交好,骂他们妖僧,所以装作不知道,最终用封印解决,确实落了个好名声。” “话可不能胡说!若非亲眼见过这种契约就不要胡说八道!”念恒叱呵道。 谁知年轻人却甩开他的手,扔给他一块玉简:“在下可不是你们这些沽名钓誉的和尚,是与不是,一试便知!” 说罢,年轻人扬长而去,只留下念恒呆呆地握着玉简。 回到伽蓝寺后,念恒心神更加不宁,满脑子都是年轻人的话。 太不值了!凭什么伽蓝寺要被世世代代束缚在此?为什么不能像道修一样到更广阔的天地一展宏图,让全修真界都知道佛修的功绩? 如果、如果这东西真有用…… 念恒忍不住打开了玉简。 当他将玉简读完,剩下的除了震惊就是兴奋,但是他不敢试! 面对可怕的魇魔,失手就意味着尸山血海。 就在念恒犹豫不决的时候,传来的竟是住持和首座重伤归来,准备立刻封印魇魔的消息。 念恒作为资历最老的僧人之一也被叫去参与封印。 听说首座的可能被毁,面对一心要封印魇魔的住持,与魇魔签契约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念恒选择了沉默,未曾想到,就是这场本该顺利的封印竟然出了意外! 魇魔脱出,禁地陡然变成了人间地狱!他们甚至抽不出身来向外面的僧人求救! 师兄弟们一个个倒下,念毅也昏了过去,只剩下住持与念恒苦苦支撑。 念恒感觉如此下去,恐怕他们三人也会死在这里,抱着侥幸的心理,他尝试了使用契约,谁知魇魔竟然乖乖听话不动了! 住持不知发生了什么,还上前攻击,念恒赶紧拦住他,用庆幸的口气将得到契约可以操控魇魔的事情告知了住持。 “从今往后,我们便拥有了将魇魔变为佛家之物的办法,再也不用与之厮杀,还能使用魇魔的力量惩恶扬善!”念恒眉飞色舞地说道,“而伽蓝寺也不必永远被束缚在沙漠中,我们将踏遍修真界的万水千山,让佛光普照道世界的各个角落!” 只可惜念恒失算了,住持根本不认同这种做法,他认为魇魔是切实之恶,必须消灭,要念恒控制魇魔将其投入大千封印。 “除此之外,玉简必须销毁,若是让恶人得到,后果不堪设想!你也不许再提操控魇魔之事!”住持斩钉截铁地说道。 念恒如坠冰窖。 如此好的法术,住持竟然要将其销毁? 玉简销毁了,他人还在,还能将契约之法传承下去,那是不是也要将他毁灭了? 念恒看着主持的背影,心中滋生不确实的歹念。 或许他并没有真的想对主持不利,可是就是邪念产生的一瞬间,魇魔动了! 这一回,它没有伤人,而是直接钻进了虚弱的住持体内! 念恒大吃一惊,拼命命令魇魔离开,然而却没有任何用处,只能眼睁睁看着住持倒在地上嘶喊,挣扎! 念恒不知所措,慌慌张张地想要去叫人,就在此时,住持的动作却停了下来,爬起身抓住了他的手臂。 “念恒。”像往常一样威严沉稳的声音。 念恒艰难地回过头,希冀地望着主持:“主持,您……” “是啊,我,是住持了呢!” 住持脸上露出的邪恶笑容让念恒几欲崩溃,只知道傻傻地叨念着,“不可能……不可能……” “有何不可能的,”住持阴森地笑着,“这不就是你希望的吗?杀了他,守住这个秘密!” “不!我没有!我绝对不会对主持不利!”念恒歇斯底里地嘶吼。 “不,你有,”住持的笑容越来越诡异,“契约是不会说谎的,我知道你内心深处的想法,我的主人!” 念恒呆住了。 主人?他真的成了魇魔的主人? 难道真的是他内心的黑暗引动了这场惨剧? 住持收回狰狞的笑容,回复了沉稳的神情:“障碍已经扫清,再也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你了,就让我把力量借给你,我们一起冲破这小小戒天城的束缚,去外面的世界,去教给整个修真界,什么才是真正的‘大善’!” 它都知道,它真的懂我! 念恒望着主持认真的表情,心绪愈来愈激动。 狂躁的魇魔竟然真的聆听了他的心声,压抑了杀戮的本性,决定与他一起拯救伽蓝寺和修真界? 它改变了,因为——契约! 活在使命中,强行忘却本性,从未有过属于自己梦想的念恒心中第一次升起如此强烈的希冀! 或许他的寿命已经坚持不到伽蓝寺成为拯救苍生第一大寺的那一天,但这件事,这个梦想,他一定要实现—— 让伽蓝寺离开天巫修真域! 0385 束缚(下) 如果想要解放伽蓝寺,大千封印,这个将伽蓝寺禁锢的源头必须被摧毁,然而千万年来除了被关进去的魇魔,几乎没人想过去破坏它,所以对破坏大千封印的方法,念恒也无法知晓。 只能慢慢来了。 念恒可不敢让人知道和自己有契约的魇魔吞噬了住持的灵魂,于是和魇魔一合计,想出了用魇魔分身混淆视听的办法,正巧禁地外的和尚察觉到时间太久而进来救援,念恒和魇魔便装作不知道,将分身封入了大千封印。 他们成功骗过了所有人,但是还有一个人——首座,魇魔对其心存恨意和恐惧,因为他能操控从古代传下来的佛珠将魇魔的部分身体强行封印,于是趁着首座重伤未愈,魇魔高筑围墙,以闭关为理由常年躲着不见人。 首座出关后无法行医,便将衣钵传予医术最高的念恒,这倒方便了念恒做事。 在天巫修真域,戾气害人的事件比外面要多得多,念恒便利用这些病人不断深入了解戾气,寻求进一步操控戾气的方法,只可惜他至今未能成功,但念恒着实是个天才,在刻苦钻研后,他发现了另一个惊天秘密。 利用人体做容器,有可能制造出魇魔! 如果真的制造出魇魔,那就可以操控它们了! 这个想法令念恒振奋,但同时,他又不想伤害病人的性命徒增罪孽,所以不敢大刀阔斧地实验,只能循序渐进,将病情控制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实验结束后再尽力救人,即便如此也被人奉为神医在世,毕竟能治疗戾气的医者可是极其罕见的,连念恒自己也颇为得意。 这些被戾气所害的修士本就注定死亡,是他念恒将他们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用他们的身体实验一下,为未来的大善做准备,又有何不可呢? 理所当然的想法让念恒更为大胆,魇魔养成愈发放肆。 想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事情总会败露,渐渐的,愈疗院中做事的一些和尚开始意识到不对劲,言语间多有试探。 他们诚惶诚恐的表现让念恒心中警铃大作,如果事情败露他必然名誉扫地,为万人所唾! 念恒害怕了,他的魔掌终于伸向了这些发现问题的和尚。 此时的念恒对戾气的理解已经远超常人,并且能利用戾气做一些别人做不到的事情,比如将戾气植入脑中,以性命威胁他们和自己狼狈为奸! 在愈疗院常年接触戾气,即便是死了也可以是戾气所害不是? 和尚们噤若寒蝉,只好对念恒唯命是从。 念恒也不是只威胁,他恩威并施,将自己对戾气的心得教授给下面的和尚,并且告诉他们以后能继承自己的衣钵,成为治疗戾气的大师。 渐渐的,和尚们发现自己治疗戾气的水平精进了不少,再说念恒也不是完全致人性命于不顾,他是切实地在救人——在实验结束之后,所以也慢慢接受了念恒的做法。 从此,在愈疗院的戾气治疗医馆,念恒可以说是只手遮天了。 除了愈疗院的事情,吞噬住持的魇魔——将蛇也多年没有做出害人的举动,这让念恒更加心安,不过大千封印如何破除,他却没什么头绪,只能找到将蛇商量。 将蛇这才胸有成竹地告诉他,其实它早已在行动,为了放出万年前被封印的兄弟偷偷破坏着大千封印,大约两百年后就能让封印破碎,介时念恒出马控制住万年魇魔拯救伽蓝寺,便能为人敬仰成为群龙之首,再加上大千封印不复存在,他便可以理所当然地带着众人离开这片不毛之地,完成他毕生的夙愿。 念恒听壁深以为然,暗叹师兄弟们俱皆木讷,唯有将蛇懂他,由此更加信任将蛇。 近百年都相安无事,直到赤的出现。 赤这家伙刚来到伽蓝寺没几个时辰就奔到愈疗院来,还替修士们把了脉,看她那警告的眼神,念恒就知道事情恐怕败露了。 赤可不是好惹的,即便在封闭的天巫修真域,念恒也听过她的传闻,此人行事乖张,实力异常强大,据说已经在元婴期难逢敌手,对战斗,念恒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他一定不是赤的对手,除非暴露将蛇,否则绝不可能拿下赤。 没有办法,念恒只好放弃到手的好“素材”,先把赤这瘟神送走,反正她走后研究的机会多得是。 然而就在念恒离开愈疗院后,变故突生。 后续发生的事情都是念恒始料未及的,而将蛇也突然不听话起来,对他的呼和置若罔闻,执意要将赤投入大千封印。 杀死赤就意味着要和幽府之渊为敌,但若是把一切罪孽推到赤的身上,不但可以洗清伽蓝寺的罪名,还可以得到四圣会的青睐——他曾看见过龙茗铮与念毅会面,知晓他们在盘算着什么。 这样也好,在他过世后伽蓝寺也算有个依靠。 念恒想通之后便释然了,为了伽蓝寺,牺牲掉赤吧! 可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将蛇并不知足,甚至开始屠杀伽蓝寺的人,无论他如何命令,百年前好使的契约都不起作用!难道将蛇已经解开了契约? 他没有办法,唯一的安慰就是将蛇并未戳破他的身份,使他能够在队伍中蒙混,谁知,这一切都仅仅是因为时候未到而已。 手,自己动了,不受控制地插进了首座的胸膛! 直到这一刻,念恒才恍然大悟,原来契约一直存在,将蛇也一直知晓他的想法,但方向却是相反的,真正的主人一直都是将蛇,而他念恒,只不过是个奴仆而已。 再看玹羽,念心发现它十分眼熟。 百年前在戒天城遇到的年轻人和玹羽的形象逐渐重合成一人。 绝望。 原来一切都是有预谋的,念恒自以为是的希望和自由,都是安排好的剧本而已,对方让他以为自己才是编排剧本的人,让他以为自己掌控着全局。 他只是一只提线木偶,真正被束缚的人,是他啊。 0386 最强同步 听完念恒的叙述,众人都默然了。 对于念恒的想法他们多少能理解一点,他做出的事情无可原谅,但为了伽蓝寺着想的这份心意,却与在场的每一个僧人都重合。 赤耸耸肩,看向了念毅:“我就说那天你怎么和姓龙的一起出现,原来是抱四圣会大腿去了。” 念毅低头不语,赤又转向龙茗铮五人:“不错,不错,看你们的打扮,身份地位都不低吧?是不是准备等扫清障碍之后,再对我动手啊?如意算盘打得不错。” 龙茗铮等人怎么回答都不合适,张了几次嘴都没能说出点什么。 气氛凝滞。 “赤施主,”念心在此时站出来,“龙施主五人是为了帮助伽蓝寺才冒险加入战局,现在我们面对强大的僵尸和魇魔不齐心协力一定无法取胜,到时候不仅是戒天城遭难,若是无人将僵尸的情报传出去,他们暗中发展,等其势力增大,到时候恐怕整个修真界都会生灵涂炭!诸位都是帮助伽蓝寺的贤者,是伽蓝寺永远的朋友,伽蓝寺众僧即使拼尽性命也会护得各位周全!” 念心的话掷地有声,连赤和龙茗铮也为之震撼。 从周围和尚的神情看来他们都认同了念心的话,若是战后起冲突,无论孰对孰错伽蓝寺也打算制止了。 不过这些家伙真是不怕死啊,四圣会就算了,居然敢直言艳王是“朋友”,四圣会和幽府之渊冲突再起不过是时间问题,幽府之渊虽强,但四圣会两万年的统治深入人心,这个天下说是四圣会的也不为过,到时候伽蓝寺的处境会多艰难不难想象。 赤嘴角勾了勾,怎么能让朋友为难呢? “参灵?原来您在这里!小僧还以为您没能逃出来呢!”突然,一声惊叫从后堂传来。 众人回头,只见明尘手中抓着什么从后堂走出。 土黄色的身体,遍布全身的根须,像浮肿的人一样的东西在明尘手中拼命挣扎:“秃子!放开我!” 赤的眼睛陡然睁大,一股名为欣喜的情绪充斥了胸膛。 “参灵,您没事真是太好了!”众僧见到那物都十分欢喜,“愈疗院离此还有一段距离,真亏您能想到躲到这里来。” “参灵?”赤压抑着激动轻轻吐出两个字。 “嗯,参灵其实是成精的万年人参,”念心看见那挣扎的小东西也颇为欢欣,“是一种变异的人参,成风属性,不像原五行那么温和,与生气有些相冲,所以对生命垂危的病人来说反而是剧毒,所以无法入药,便留在药田里任其玩耍。虽然不能治病,但到底是极其罕见的灵物,能缩短灵药生长时间增强药效,也算是伽蓝寺的重宝之一吧。” “哦~重宝啊,原来如此。”赤露出和煦的笑容。 轰隆!咔嚓! 就在众人沉浸在安详气氛中的时候,屋梁断裂,护罩破碎,三个可恶的身影出现在天空中! 众人的伤势和灵气都还没恢复,此时只能背水一战了。 三人带着恐怖的威势俯冲而下! 赤正要迎敌,却被念心一把拉住,只见降龙四卫双手合十,正殿佛像手中的金色念珠顿时腾空而起,将三人全部圈在一种,金色的光芒像炙热的火焰般灼烧着三人的身体,连玹羽也难以抵抗,皮肤开始向外渗血! “好厉害,留有这样的法宝为什么不早用?”赤震惊地看着空中。 “不行的,只能短暂起效,”念心指了指念珠上一个空缺的位置,“这是古佛修留下的镇寺法宝,威力巨大,只有降龙四卫和住持有资格操控,但是却有人偷走了其中一颗佛珠,导致发挥的威力不足十一,我们只能趁此机会尽力攻击,或许会有转机……” 念心说完就要腾空而起,却反而被赤给拉住,转头一看,她脸上神情古怪:“你的意思是说,如果佛珠回去,这串念珠的威力会暴增十倍?” 不知赤为何如此一问,念心下意识地点点头:“是……” 赤一把将他扯回,化作一道利箭直冲空中三怪而去! “赤施主!”念心大惊,赤难道打算一个人上?凭她一人之力如何抵得住玹羽三人的力量? 然而赤却在念珠的缺口前停下,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颗金色圆珠。 难道是…… 念心心中咯哒一声,赤已经将念珠按在了空缺的位置! 一千零八十颗念珠闪耀出万丈光辉,古体梵文惊现,恍若来自荒古的威压从天而降,一尊大佛在金光中走出! 与此同时,降龙护卫脸色惨白,灵气就要见底,眼看就要支撑不住了,然而下一刻,一只手就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 在场的僧人一人搭一人,灵气和心都联系在一起,灵气涌向降龙四卫! 金光再次大盛! “好厉害的同步,”退回堂下的赤由衷地感叹,“也只有理想信念全然相同的和尚能做到这个地步了吧?就算是擅长配合的妖修也不可能将修为境界完全不同之人的力量融合到这个地步!” 三怪脸色剧变,玹羽浑身血管爆裂,身体在金光中融化,陆飞天更是不济,体内戾气狂涌而出,连逃跑都做不到,在金光中分解消散,将蛇痛苦至极,在光芒中拼命挣扎,却抵抗不了灰飞的命运。 但是即便如此,灵气依旧不足,很快,所有和尚的脸色都再次发白起来。 这是一场生死较量!没有人会退缩! 玹羽眼睛一眯,顺手扯住几乎昏厥的陆飞天,双脚燃起剧烈的火焰,在将蛇身上一蹬,强行脱离了佛珠的控制范围,带着重伤向天边飞逃而去! “你!”将蛇怒火冲天,却已经失去了最后的机会。 众人阻止不了它们离开,但用剩下的灵气对付这只将伽蓝寺摧毁的罪恶魇魔却可以做到! 众僧咬紧牙关,金光将将蛇包裹在其中,灼烧! “啊啊啊!秃驴!赤!四圣会!你们都不得好死!” 伴随着凄厉的惨叫,将蛇的身体在金光中泯灭! 0387 战后 将蛇彻底毁灭,玹陆二人逃离,这场灾难终于停歇,众僧都坐倒在地上,灵气和体力都虚弱到了极点,可是劫后余生与战胜强敌的喜悦却洋溢在每个人脸上。 “参灵?参灵不见了!”就在此时,明尘的惊叫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刚刚放松的精神再次紧绷,难道事情还没结束? “人参精本王就不客气地收下了!”赤得意洋洋的声音在远处响起。 众僧惊愕地望过去,只见赤坐在镰却背上,手指掐着人参精像脖子一样的部位,耀武扬威地冲他们挥手。 众僧呆住了。 “你!”龙茗铮怒不可遏,这个女人居然趁人之危! 他向前跑了几步,双脚却是一软,这才想起自己受伤颇重,根本无法战斗;再环顾四周,他一怔,只见僧人们都坐在地上,一点起身的意思都没有。 寺中重宝被人抢了,他们居然完全不想夺回?为什么? 龙茗铮的心似乎被什么触动了。 念心开口,问的却是牛头不对马嘴的事情:“赤施主,那颗念珠……” “那个啊,你们还是去问仁皇吧!再见!”赤哈哈大笑,一转眼就和镰却糯米一起消失在了天际。 “仁皇已经不在了啊……”念心的手向前伸了伸。 和尚们见状都笑了,眉宇间的欢乐没有丝毫虚伪。 赫连晨曦也释然地笑了笑,对念心道:“既然危机解除,我与戴晴便先行离开了。” 念心和众和尚都爬起身来,朝两位女子深深行礼:“多谢施主相助!以后若有用得上伽蓝寺的地方,伽蓝寺一定鼎力相助!” 辞去赫连晨曦和戴晴,众僧又向龙茗铮五人诚挚道谢,五人有些不好意思,他们本身的目的倒不是帮助伽蓝寺,被赤给逃了还是有些遗憾,五人也请辞了,毕竟伽蓝寺都成一片废墟了,哪来的精力再去照顾客人。 待龙茗铮等人离开,伽蓝寺中只剩下活着的僧人们。 “念心师兄,接下来怎么做?”有元婴和尚问道。 见众人都看着自己,念心愣了愣:“这,大家一起商量……” “师弟,你做事最稳重,现在住持和首座都不在了,只能靠你主持大局了,我们都相信你。”念毅带头说道。 众僧纷纷应和,连降龙四卫也没有意见。 念心拗不过众人,只好担起“代理住持”的责任,安排众僧收拾寺院的废墟,采摘药草救治伤者,搭建零时歇息的地方,以及…… “念毅师兄,当时陷害赤施主的事情尚有未解之谜,那便是在赤施主窗户下放置迷药残骸的人,”念心郑重地嘱托道,“有机会下手的除了住持派去搜查静心院的僧人,还有就是……” “我安插在静心院中的武僧,”念毅认真地点点头,“赤施主是本院恩人,我一定会全力排查,绝不姑息!” 安排好了一切,念心带着降龙四卫走到念恒面前。 念恒万念俱灰,用浑浊的双眼木讷地看着眼前的人:“念心师弟,杀了我吧。” “贫僧不会杀你,伽蓝寺的任何人都不会杀你,”念心严厉地说道,“你的余生就在佛前忏悔吧!” “是……”念恒神色灰白地低下头,他是个罪人,连死的资格也没有。 “但是你的愿望,解开伽蓝寺的束缚,伽蓝寺的众僧会替你实现的。”念心的一句话让念恒猛地抬起头,震惊地盯着他,似乎不敢相信念心所说。 念心看着念恒那患得患失的神色,心下微叹:“如今古代魇魔已经归顺艳王,古佛留下的佛珠亦能净化戾气和魇魔,我们不必再固守在此,我们要去更广阔的世界里,变得更强,锻炼自身,达到能完全发挥佛珠力量的水准,为天下苍生除害。” “念心师弟……”念恒再次流出泪来。 “现在站起来,去帮助配置药剂救人吧,在降龙护卫的监督下。”念心抬眼望着远方。 “谢谢,谢谢你!”念恒泣不成声。 …… “怎么样?”赫连晨曦一边替戴晴治疗手臂的伤一边询问,“几十年前,我记得你说过她很特别,如今再次见到有何感想?” 戴晴撑着脸颊:“这个孩子我印象很深,今日再见,我只能说她果真不是普通人。” “拜托,”赫连晨曦在戴晴手上一掐,痛得她连连惨呼,“你出门问问,看看这修真界还有谁觉得她是普通人?” 飞快地夺回自己的手臂狠狠瞪了赫连晨曦一眼,戴晴的目光变得悠远起来:“笨蛋,重点根本不在‘普通’上啊……” …… “这一回还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沙地里,陆飞天苦笑着盘坐在地上恢复,风沙无法对他坚硬的身体造成任何伤害,“古代魇魔被赤夺走了,将蛇也死在了伽蓝寺手中,这百年的计划和时间全都浪费了。” 他身前,玹羽负手背对着他站立着,闻言回头,嘴角勾起浅淡的笑意:“你错了,不是夺走,是古代魇魔自愿跟她走的。” “没差啦,”陆飞天抱怨道,“我就算了,只是龙鳞那事浪费了几十年,不过我得到了操控戾气的能力,也不算亏,你就郁闷了,心血全白费,还赔了个将蛇。” “你不必替在下担心,”玹羽拍拍他的肩膀,“这百年来伽蓝寺的事物,几乎都是将蛇在操纵,在下根本没费什么心思,再说失去一个将蛇对我们的计划根本没有什么影响,它不过是个停在化神期无法寸进的失败品罢了。” “失败品?将蛇?”陆飞天震惊非常。 “若是休息好了,便随在下去一个地方吧,在下有东西要给你看。”玹羽未做解释。 陆飞天挠头回看:“那伽蓝寺……” “只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寺庙而已,对全局毫无影响,不必在意。”玹羽说道。 “可是念珠……”陆飞天尤在担心。 “威力有限,等到那个时候,此物已经对你我毫无影响,”玹羽望向天空,目光神秘,“别忘了,我们的世界,是那里。” …… “嘿嘿嘿嘿!”沙漠的另一头,阴森的啸声穿透风沙回想在旷野中。 “你、你想干什么!”一根人形的东西“脖子”被卡住,颤抖着问。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赤抓着人参精像头魔兽一样狂笑,“你别怕,我不会杀你的!” “我是风属性的变异人参,根本没有救人的功效,求求你,放过我吧!”人参精苦苦哀求。 赤啪的一巴掌扇在它那不断蠕动的裂口——嘴上:“吵死了,谁告诉你我要用你救‘人’?” “这……人参不用来救人,还能干嘛?”人参精试探着问。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0388 前身 这次伽蓝次大战,若不是最后有古佛修留下的一串念珠扭转了局势,赤恐怕就交代在这里了,侥幸活下来,当兴奋劲缓过来,赤罕见地开始反思,不是反思自己的行事规则,而是实力。 一路走来,遇见大大小小无数的敌人,赤一直处于同阶无敌,跨一个大境界也能斗一斗的自满状态,直到与玹羽一战,赤才重新意识到问题所在——境界限制了她的思维。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如此在意同阶之间的胜负,并因超越同阶沾沾自喜? 修真界就是一个巨大的熔炉,从修为全无的凡人到至高的大乘巅峰修士,都在这熔炉中摸爬滚打,无论修为高低,无论实力强弱,活下来的就是胜者,而失败者将被历史的车轮辗轧成尘埃。 虽然有秩序的存在,但那仅仅是为了保证人类能延续下去而已,世界从来都是弱肉强食,只是表现出来的程度不同而已,就算哪一天突然被大乘期高手杀死,除了怨恨自己的无能,没有任何办法。 在这个世界,境界并不是限定能力范围的东西,也不是划定争斗区域的线条,只是用来初步衡量个人实力的工具,仅此而已。 不要被境界所累。 “怎么啦,从刚才开始你就一副大彻大悟的表情。”镰却两只前爪揉着糯米好奇地问。 赤耸耸肩:“啊,只是突然觉得自己很弱啊,遇到玹羽那样的家伙根本没有胜算。” “那就变强啊。”镰却理所当然地说。 “是啊。”赤笑着,接住被揉得难受向她落荒而逃过来的糯米抱在怀里。 “你那个鼓舞士气的法术不错啊,可以提升所有人的战斗力,就是持续时间太短了,多练练呗。”镰却说道。 赤苦笑:“什么鼓舞士气的法术?我怎么不知道?” “哈?”镰却诧异地从喉咙里弹出一个音节。 描述一番之后,赤才知道镰却指的是首座遇难全员失去斗志的时候,她大吼了一声,竟然让所有人鼓起了勇气,而之后玹羽也说她使用了昙花一现的鼓舞士气法术。 怪了,她本人可是毫无所觉啊! 不过话说回来,搞不懂的家伙这里还有一个。 赤紧紧盯着镰却,像是要把它的脸看出一个窟窿来。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镰却被赤盯得浑身不自在,用爪子刨刨鼻头问道。 “嗯——”赤闭上眼睛,双手环抱在胸前,眉头紧紧皱在一起,良久在重新睁开眼睛,严肃地问道,“我说啊,你已经从大千封印里出来了,你自由了,干嘛跟着我?” 镰却闻言神色轻松下来:“哦,原来你在烦恼这个啊,我反正也没什么去处,想试着融入人类的生活,还是先找个人类跟着观察一段时间比较好?” “那你可选错对象了,”赤一脸“你这个笨蛋”的表情,鄙夷地指着它的鼻子,“你给我搞清楚了,我是四圣会的敌人,你跟我在一起那就是跟天下人作对!” “唔,”镰却挠挠头,“这我倒是没考虑到。在我还没被封印的时候,修真界就四圣会一家独大了,敢跟四圣会作对,你的势力也不小吧,你只需要随便把我丢进哪个村子让我自个儿呆着就好。” “嗤~”赤发出一个轻蔑的音节,“强者都是孤高的,哪来的乡村城市那种累赘的东西?” 镰却睁大眼睛望了赤许久,突然懒洋洋地趴下身去:“原来是连几个平民都保护不了的地下组织啊,哪里来的自信能叫板四圣会呢?说不定四圣会连你们的名字都不知道。” “说谁地下组织呢!”赤恼怒地扯过镰却的狼毛,将它本就轻飘飘的身体拖到自己跟前,“万年没见过世面的老古董,我告诉你,我们幽府之渊从降临到现在已经和四圣会争斗将尽三千年!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知道吗?” “三千年……?”镰却倦惰的眼睛再次瞪大。 见它被震惊到了,赤也有些得意:“不错,就是三千年!” “可是……”镰却疑惑地说,“幽府之渊不是在万年前就已经存在了吗?” 什么? 赤愣住了。 “虽然当时幽府之渊还是地下组织,但是他们实力了得,连当时的我也只能避其锋芒,”镰却拉回自己的毛发,神色怀念地问道,“没想到你竟是那个组织的人,现在你们开始明着干了?” “等、等等!”赤打断镰却,不可思议地惊叫道,“你说幽府之渊在万年前就已经存在了?” “嗯……一万三千年前吧,具体建立时间不清楚。”镰却用爪子托着腮帮子计算。 赤目瞪口呆。 镰却觉得好笑:“喂,不是吧?你是想告诉我你连自己所属势力的历史都不知道?你该不会只是个外围的小喽啰吧?看你的修为,的确有可能。” “你才是喽啰呢!”尚在发傻的赤耳朵还敏锐着,听到自己被诋毁,当即跳了起来,高傲地“我,赤,乃是幽府之渊四位王之一!可谓是德高望重、名满天下……” “是臭名远扬吧?”镰却少见地挖苦道,“你自己说的,你是修真界的‘灾难’,老年魔记性可好着呢!” “咳咳咳!”赤干咳几声来掩饰自己的尴尬,复而一本正经地将话题转移,“你确定在万年前幽府之渊的名气便很大了?” “不是名气大,”镰却纠正道,“只是我恰巧遇到了他们,他们在我看来完全就是隐秘的地下组织,不过他们和满脑子的都是杀戮的我却完全不一样,他们是有目的地行动,好像一直在寻找着什么,至于寻找的东西到底是何物,我就不知道了。” “嗯——”赤拉长了尾音,如果镰却说得是真的,幽府之渊存在的意义恐怕远超她的认知。 连自己所属势力的真面目都不清楚,这个艳王当得还真是轻易,甚至可以说轻浮。 见赤眉头紧皱,镰却站起高大的狼身用爪子拍拍她的脑袋:“不管过去的幽府之渊是什么样,好也好坏也好,都和现在的你无关,要坚持什么样的信念,要做什么事,全凭你的心掌控。” “看不出来,你也有像个前辈的一面嘛,”赤释然地站起身来,“天已经亮了,我们得抓紧赶路离开这片沙漠了,熊,已经等得太久。” 0389 有你们 当赤踏足在艳王域土地上的时候,一股安宁的心情自然而然地涌上来。 我回来了! 这就是回家的感觉。 放眼一望无际的田野,鸟语花香,灵气四溢,不只是赤,连镰却也不自觉地张大了嘴,惊叹道:“看不出来,你这个不靠谱的小丫头还能把地盘打理成这样。” “谁不靠谱啦,”赤下意识地反驳着,却没注意到自己的语气十分温柔,现在她脑中尽是艳王域和乐的景象,“其实这些都不是我做的,是我的伙伴们弄出来的,其中大部分应该都是龘的功劳吧。” 赤说着,迈步向前,在田埂上穿梭。 “哦?那边还有高楼?你的伙伴们很能干嘛,”镰却个子高眼神好,先赤一步发现远处的异景,“和你在这个当老大的完全不一样。” 什么高楼? 赤诧异地顺着镰却的指向望去,也是一呆。 远方的地平线上,栋栋高楼拔地而起,这些高楼和外面的城镇完全不一样,充满了自然和野性的气息。 说是楼并不准确,仔细辨认,赤越看越觉得杵在地上的分明就是一棵棵参天古树! 赤大为惊奇,快速接近古树群,随着距离缩短,古树群的完整样貌愈加清晰,而赤的心情也愈加震撼。 古树总共十棵,树干成深棕色,高数十丈,根须遒劲有力,不知延伸到了多深的地底,树干上,每隔一段距离便会出现一个天然的树洞,洞口没有丝毫人工雕琢的痕迹,仿佛天设的避难所,最奇特的是,每科树的叶子颜色均不相同,与之对应的是全然不同的属性! 五行与五异属性! 这十棵树,竟然有着截然不同的属性,光是站在旁边,赤就能感觉到环绕在树旁的浓郁灵气,效果比高品阶的聚灵阵都绰绰有余,不管在其中修炼还是恢复,甚至炼器炼丹效果都非同凡响! 曾经荒芜的艳王域,如今不但有满域的田地,还有十棵神树,就连赤也只有目瞪口呆的份。 镰却绕着风属性的神树转了一圈:“真是个好地方,我见过的门派秘境从来没有哪一处比得上这里。三层那个树洞看起来不错,我想住那里。” “没人住的话,”赤说着,目光从神树上移开,重新飞向田野深处,“你先随便歇着吧,我得去找熊,对了,糯米你先帮我看着一会儿。” 赤说着,拉下挂在自己背上呼呼大睡的糯米扔到镰却脸上。 镰却一把将糯米从脸上抓下来,学着石狮子的样子把圆圆的小家伙踩在脚底,奇道:“它不是重伤了吗?你把它安置在田里?”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赤微微一叹,转身朝田野深处飞去。 一路祥和的景色,美妙的清香,看不完,嗅不够。 艳王域能变成今天的样子,赤知道靠自己一人是绝对无法办到的。 感谢的话说不出口,能做的唯有不断变强,保护好每一个伙伴! 双脚凭空踏下,赤高高跃上空中,放眼远望,只见一片血海般的猩红色植物在无际的药田中显得格外突兀,然而赤非但没有吃惊,反而露出狂喜之色! 龘,办到了! 在临行之前,赤嘱咐龘想办保持熊的现状。 常规的路子走不通,首先因为熊本身已经无法产生生气,必须从外界引入,那拥有无数欣欣向荣灵植的艳王域就是最好的选择;而另一项重要的事情,就是如何保证熊体内驱赶死气的煞气不灭。 除了赤,艳王域中任何人都无法施展煞气,赤只能剑走偏锋,冒险借用戾气的力量。 虽然戾气更常见,但也无法捕捉,所以赤想到利用灵植来实现戾气环境。 长期生长在战场之类杀戮场所的植物会受到戾气影响,贮存下浓烈的戾气,甚至有些灵植还发生了变异,自个儿就能产出戾气,赤就是这样叮嘱龘的,要它转达给洪冲,让洪冲去采集戾气灵植送回来。 在赤的预计中,能找到十来株戾气灵植就不错了,谁知艳王域中竟然种植了一大片猩红植物,并且还有纯正的煞气从植物上冒出,情况之好远超赤的想象! 竟然能采到尽是煞气的灵植,龘它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它们真的比自己以为的能干太多,自己的这群伙伴都是相当可靠的家伙呢。 有你们太好了。 赤的右手握紧,疼得掌心的人参精哇哇大叫:“住手啊!我都被你捏裂口啦!” 赤完全无视人参精的惨叫向下俯瞰,红色的植被成环形排列,烘云托月般的把一个圆形小平台环绕在中间。 是那里! 赤的瞳孔猛地一缩。 银棕色的软毛随着微风轻轻晃动,白细纤长的手指柔柔地从软毛上抚过。 没想到竟是她在这里。 脚步轻移,赤落在平台的边缘,失神地望着背对着自己的黑发女子,久久无言。 良久,赤闭目仰天,将苦涩的记忆埋藏在心底最深处——一切的一切都过去了,过去的事情无论怎么后悔再也无法改变,永远是活着的同伴更重要,如若自己始终沉浸在过去的悲伤中,又如何帮助同伴呢! 坚强起来,引领它们一同迈向未来吧,这才是艳王的责任! 深吸一口气,赤缓步走上前,尽量让声音听上去平静温和:“怀凛,怎么是你在这里?龘呢?” “啊?”单怀凛猛地回过头,晶亮的眼睛中闪过一丝惊恐,“艳、艳王大人,您回来了……” “叫我赤就可以了,”赤走上前跪在熊身前,“龘它们呢?” “它们去寻找草药了,还没有回来。”单怀凛拘谨地向后挪了挪,退到赤的右后侧,低垂着头小声地说道。 几十年的伤害在单怀凛心里留下了浓重的阴影,连艳王域这群傻孩子都无法让她完全放松下来,过去的痕迹果然不是那么容易磨灭的。 赤也知道抚平伤痛并非一朝一夕的事,她一边将手抚在熊的额头上,一边用随意的口气询问:“你喜欢熊?” “嗯……”单怀凛的声音小得如同蚊呐,惊慌失措地解释道,“我、我绝对没有和艳王大人争熊的意思,我只是觉得它很可爱,所以、所以……” 争? 什么时候自己在别人眼里还会争风吃醋了? 说出这种话的不可能是温柔的阿依慕,也不会是木讷的洪冲,小鸡和鲨杀那就更不通人情世故了,铁定是龘这只八卦的蜥蜴,看单怀凛的表情,这混蛋绝对添油加醋地给她说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你听谁说的!是不是龘那个破蜥蜴?”好不容易装出来的成熟一扫而空,赤怒气冲冲地质问。 当她从单怀凛闪躲的目光中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更是大怒,一把将人参精塞进单怀凛的手中,恶狠狠地指着她的鼻子吼道:“那个笨蛋!看我回来怎么收拾它!还有你!你给我把人参精抓好了!要是它跑了就让你背熊绕场跑三圈!” 0390 再现 “是、是!”单怀凛赶紧死死箍住人参精,悄悄地再次向后挪了挪,可心情却轻松了许多。 赤的神情和口气明明那么恶劣,一副恶人样,可却把一切喜怒都写在了脸上,和她在一起不必去猜测她的真实想法,不需要担心她在盘算着可怕的手段,明明是个让修真界都恐惧的坏人,却如此的光明正大。 在艳王域的这些日子,单怀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生机勃勃的田地,和谣传中的阴暗幽闭完全不同,幽府之渊原来是这样地方吗? 艳王域的“恶人”们呢? 熊,圆鼓鼓的十分可爱,虽然“沉睡”了,可艳王域的所有小伙伴都相信赤一定会将它救醒,听说它是一个单纯又可靠的调皮蛋。 龘,它是个什么生物呢?长相丑萌丑萌的,最爱种田和八卦,非常的聪明,自称“军师”。 鲨杀,为什么一头鲨鱼会来到陆地上,还在小鱼塘里游得欢快,翻着白肚皮学人类“仰泳”。 小鸡,明明连修为都没有,个头比起艳王域的其它同伴就像个豆丁,却总是自信满满地想保护所有人。 洪冲、阿依慕,还有脸上有疤痕的大高手卫前辈,没有做出任何伤害或是强迫她的举动,只可惜她对人形的生物都心存反感和恐惧,感受到她的拒绝之后,他们没有急于解释,而是任她自行选择想要玩耍的对象,始终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再加上现在这个毫无架子,脾气和小孩子一样的艳王,单怀凛感觉自己对世界的认识都改变了。 独自一人会感觉恐惧无助,与人同行则担心被人欺辱,她曾以为哥哥死后自己将失去所有希望,彻底堕入黑暗之中,然而现在不知为何,面对这些不靠谱的家伙们,她却好像看到了光芒就在眼前,畏缩在黑暗中的她只需要伸出手便能触及到温暖的光线。 我是不是能也能迈出这一步了呢? 向未来—— “喂!发什么呆呢!快把它按在盆子里!”赤咋呼的声音响起,单怀凛赶紧回过神。 只见赤手持一把亮晶晶的飞剑,一副磨刀霍霍向猪羊的表情盯着自己。 她呆住了,这是……要干嘛? 见单怀凛毫无反应,赤嗤了一声,夺过她手中的人参精狠狠按在金属盘中。 见赤不是要戳自己,单怀凛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赤的脸色,虽然赤要砍的对象不是自己,可是那副按着人参精准备开剐的样子实在狰狞,又让她不免害怕起来——好凶暴,这才是艳王大人的本性吧?如果以后惹火了她,自己会不会也…… “啊啊啊!不要杀我!求求你!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八个月的婴孩……”人参精凄厉地惨叫。 “呸!你是植物好吗?哪来的老小,少给我装可怜!又不是要你命,你叫什么!”赤烦躁地将夜寒梭的剑尖对准了人参精的“脖子”。 “你就是要我的命!”人参精不服气地反驳,“活生生一条人命啊!你好狠的心肠!” “你算什么人?”赤翻了个白眼。 “我是人参!‘人’参!人!”人参精死皮赖脸地嚷嚷着,还对单怀凛哀求道,“小姐姐你救救我吧!从此之后我给你当牛做马,洗衣搓背……” “闭嘴!你不就是想偷看她洗澡吗?”赤一剑背拍在人参精身上,打得它汁水四溅,“不想死的话就把你的灵魂意识都收到脖子上面去!快点!” “我……” “我这个人很没耐心,”赤毫不客气地打断人参精的废话,弯起关节,骨甲上的尖刺瞬间刺破用虚梦化实做出的衣裤显露出来,她狞笑道,“我数三声,要是你还没完成的话,我就把你全身都剁了。三,二……” “完成了!我的王!”人参精惊恐地尖叫着。 唰! 只听一声犹如萝卜被切开般的清脆响声,人参精的身体从“脖子”处被一刀两断。 赤用手拈起人参精尚在滴着汁水的头部,随手往田里一扔,就像扔一块垃圾。 单怀凛同情地看了一眼凄惨落地的人参精,感觉自己的脖子后面也凉飕飕的。 “放心吧,它是植物,是块根,死不了的,丢进这么好的田地里,那里能重长的。”赤眼皮都没抬一下,拿着夜寒梭对盘子里人参精的身体一震乱剁。 望着须臾间变成酱汁的人参,单怀凛不自觉地抱紧了手臂。 “呜呜呜,你这个家伙,这里的植物好凶好怪,你让我怎么吸收灵气恢复啊?”只剩下一颗头的人参精凄惨落泪。 “哦,”赤的手顿了一下,“忘记周围都是煞气植物了,怀凛,你把它丢远一点,丢到普通灵植地里去。” 单怀凛赶紧站起来去捡人参精,心想赤还是有点善心的。 “免得它在此聒噪。”赤加上一句。 坍塌…… 原来是嫌它吵啊,单怀凛无奈地捡起人参精。 “小姐姐,”人参精落入单怀凛掌心,瞬间又不老实起来,摇晃着仅剩的头颅讨好地说着,“你的手真软,定是人美心又善,等我长好了带我住一起好不好?我每天替你搓背,咱们长相厮守……” 单怀凛抓起人参精唰地扔飞出去。 “啊——”人参精带着长长的惨叫,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不知飞到哪儿去了。 赤用煞气包裹着汁液防止灵气溢散,再用小火在盘子下慢慢煎熬。 “需要我做什么吗?”单怀凛在一旁如坐针毡,试探着问。 艳王应该是高位者吧? 哪有老大自己熬药,手下在旁边玩耍的道理? “唔,那你扶住熊的下巴,把它的嘴弄开,对,就是那样。” 赤小心地端着药汁坐到熊嘴边,虚梦化实出一把汤勺,轻轻喂进熊的嘴里,认真地,小心地。 看着专注的赤,单怀凛内心似有水纹荡开:“它一定能得救对不对?” 话一出口单怀凛自己都吓了一跳,她的语气何时变得如此温柔了?在以前,说出这样话连她自己都不敢想象。 赤对单怀凛的变化毫无所觉,她的心思都在熊身上,闻言只坚定地用力一点头:“当然!” 0391 实体 想救回熊就必须赶在死气前将足量的生气注入它体内。 可熊是被煞气吊着性命,煞气无论和生气还是死气都难以共融,普通方法根本不可能将生气注入;如若直接抽掉煞气再给熊喂药,那撤去煞气的瞬间,熊的身体便会被环伺已久的死气占领,如果事情发展成那样,熊就再也回不来了。 煞气与生气之间,需要一个桥梁。 这个桥梁,就是风属性的变异人参。 人参本身蕴含着温和又充盈的生气,本就是起死回生的神药,再加上它自行变异成了风属性,很可能与风之上的煞属性相和,再适合熊的情况不过了。 只是要找变异人参谈何容易,修真界如此宽广,要去哪里找一株奇异的人参呢?这样的宝物,就算不说,赤也知道它有多么珍贵,凭自己的能力根本不可能搞到关于变异人参的情报。 赤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去求诡王。 万幸,诡王慷慨地答应了赤,并很快为她找来了关于变异人参的情报,修真界目前已知的风属性变异人参仅此一只,并且还不是一般人参,而是吸收了大量天地精华成了精的奇异仙灵,若是能服下它,让熊复生的希望就更大了一分! 现在费尽辛苦,总算是把药取回来了,赤和艳王域的众小能做的都到此为止。 熊,你一定要醒来,我们还要一起去冒险! 赤将最后一勺药汁喂入熊的嘴里,扶着它的下颚,让它吞下肚去。 双手紧贴上熊的后背,灵气丝线小心翼翼钻入经脉,赤紧张地注视着那些在熊体内接触的生气与煞气,如履薄冰。 终于,生气和煞气相触,在风灵气的引导下完美衔接,生命的气息以双方接触地方为原点,逐渐向四周扩散开,如同被冰雪覆盖的大地在三春暖阳中复苏。 加油,熊! 赤在心里默默呐喊。 单怀凛望着赤的侧颜,看着趴在地上的软毛随风摇晃的熊,突然感到深深的羡慕。 留在艳王域,自己也会拥有这样的情谊吗? 突然,赤的脸色骤变,猛地转头对单怀凛吼道:“快!躲开!向外跑!” 单怀凛还沉浸在赤和熊深厚的感情中,闻言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还冷在原地。 “快逃!别愣着!”赤焦急地一推单怀凛的肩膀。 “是、是!”单怀凛这才如梦初醒,急忙跳起来沿着猩红植物之间的缝隙向外飞逃,直到来到煞气药田的边缘,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不知道赤为什么叫她逃走。 发生了什么? 正在单怀凛驻足,忐忑不安地回头望向天地的中央,却陡然感觉到一阵强烈的危机感,浑身寒毛倒竖,紧接着,她就看见猩红的雾气从中央飞快地向外扩散,洪荒巨兽般的气息从中传出,仿佛要将天地吞噬。 她惊恐地快步逃出药田。 “啪叽!怀凛!”熟悉的声音。 单怀凛像是找到了救星,飞快地奔到来者面前:“龘大人……” 龘悠哉地摇摇爪子:“说多少遍了,不要加‘大人’,赤不喜欢这一套,而且我也不是人。话说那边什么情况?那是煞气吧?怎么突然迸发了?难道是赤回来了?” “啾啾!”小鸡站在龘头顶喜气洋洋地对着红雾鸣叫。 “是的,龘……不对!赤大人还在里面!她叫我逃!里面一定是出事了!龘大人,快想想办法!”单怀凛急得想热锅上的蚂蚁,抓住龘的小爪子不断地摇晃,甚至忘记自己刚刚才答应龘不要加“大人”二字。 “什么!”龘瞪大了细长的眼睛,“一回来就出事了?熊还在里面呢!它可一点战斗力都没有!” “啾啾!”小鸡显然听懂了龘的话,激动地叫着瞬间从龘头上消失,化作一道淡黄的光芒投入红物之中。 “喂!小鸡!”龘吃惊地叫了一声,却还是晚了,小鸡的速度快得离谱,它根本阻止不了,没办法,龘只能对单怀凛道,“你不要晃我了,快告诉我,赤刚刚在里面做了什么?” “她只是给熊喂了药而已,原本都好好的,可她突然叫我跑,我就……”单怀凛垂下头,“对不起……” “这不怪你,既然赤都叫你逃走,说明你在那里不但帮不上忙还会添乱,你听她的话才是明智的做法,”龘脸上的条纹抖了抖,拉住单怀凛向后飞,“里面恐怕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我们暂时不要接近,先观察一会儿。” 煞气药田中,黑红的光芒交替闪现,雾中仿佛有一红一黑两只怪物厮打争斗! 药田的另一边,风属性神树的枝干上,按着糯米玩的镰却霍地站起,震惊地盯着红雾中的影子喃喃自语:“黑色的影子是龙鳞的力量吧,我记得那个戾气,非常具有破坏性,可是那红色的到底是什么?和赤的煞气一模一样,能和龙鳞抗衡,她到底是……” 镰却过于出神,一不小心松了爪子,糯米逮到机会,一溜烟从它的魔掌下逃出,跳入田地,向赤的方向飞快地滚去。 “喂!小团子,你给我回来!”镰却无可奈何,也只能跳下树枝追了过去。 此时,红雾的中心,赤手握夜寒梭,背对着熊神色凶狠地盯着着空中的黑影。 它出来了!在这个节骨眼上! 或许是煞气过重的缘故,龙鳞挣脱封印撕裂储物袋冲了出来! 最让赤意外的是,龙鳞这一次并没有想办法钻进她的体内,而是当场散开自己的戾气,引动全场的煞气灵植散发煞气,将戾气煞气糅合在一起最终凝聚成了黑龙的身形! 那些被它吸入体内的煞气逐渐变黑,说明煞气正被强行污染变成戾气。 厉害,就算是魇魔也不能污染煞气,黑龙到底是怎么做的? 但这家伙本就是天外之物,有赤不知道的本事也不奇怪,她只是为自己的失算感到自责——看现在的状况,面前的黑龙可不是幻影,而是具有攻击性的实体! 黑龙选在此时露出实体,肯定不会是善意的。 龙鳞竟有这样的能耐,赤始料未及,唯一让她感到宽慰的是,自己精神世界内的红色怪物也几乎同时从体内冲出,直直地攻向黑龙,凭红色怪物的本事,应该能将黑龙压制住。 可不多时赤的脸色又难看起来,她发现红色怪物的动作有些力不从心,招招被黑龙压制着,难道它的力量在体外世界会受到限制? 很有可能!黑龙有龙鳞做核心,可红色怪物的核心却是赤,而它和赤又偏偏无法建立起联系来,在体外受限很容易理解。 可是,这下不就糟了吗? 没有红色怪物,谁来阻止这条危险的黑龙? 0392 差距 果不其然,红色怪物逐渐被黑龙压制,身体在黑龙的猛攻下撕裂,最终变成煞气缩回赤体内。 最终空中只剩下黑龙的影子。 赤握紧了双手,没有和尚的帮助,她能分解却无法净化戾气,除非她能一次性把分离出来的煞气全部吸收据为己有,不然被黑龙再次污染只是迟早的事! 怎么办? 在这样下去,龙鳞的力量会越来越强,这里可是艳王域,如若让它胡来,自己的伙伴们一个也无法逃脱! 赤紧紧盯着漂浮在空中的龙鳞,戾气缠绕在其上,黑龙的形象越来越清晰。 突然,赤想到一个可能,顾不得其它,她双手环绕——风蚀猛火! 灼热的火焰汹涌而出,目标却不是黑龙,而是地面的煞气植物! 这些植物才是黑龙煞气的根源! 然而想象中的阻止并未出现,黑龙事不关己地看着赤将煞气药草烧了个精光,然后挖了挖鼻孔:“辛苦了。” 可恶!下手晚了吗…… 赤深恨不已。 黑龙的身体完全凝实,原本在它头颅中隐约可见的龙鳞已经完全消失,空中的红雾都被染成了暗红色,将赤和黑龙圈在中央。 黑龙将身体全部探出黑雾中,铜铃般的眼睛对上赤的双眸,玩世不恭神色中增添了显而易见的暴戾。 赤心中一凌,黑龙这家伙不是以玩弄他人为乐吗?这次为何将敌意显现得如此露骨?难道它已经不厌弃了玩花样,要直接致自己与死地了吗? 这条龙,不是自己能对付的! 赤十分清楚双方的实力差距,只是她以为在幽府之渊碰到这种事的话,醉鬼会出面解决,现在想来醉鬼也不会随时呆在幽府之渊中,再说即使在,醉鬼也没有一定要出手的义务。 保护不了同伴是赤的问题,怪不道任何人身上。 冷静。 赤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掩饰下心中的焦急,单刀直入地问道:“你到底想怎样?” “嘿嘿。”黑龙发出阴森的笑声,却没有作答。 赤盯着黑龙的脸,突然她眉角一挑,莫名的,一股异常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清楚地捕捉到赤的小动作,黑龙再次凑近她,硕大的眼睛似乎样将她盯个对穿。 这一次,黑龙的体型不如在赤的精神空间中巨大,但是其危险程度却不减反增,凝实的身体比精神状态的它更具攻击性,赤不敢怠慢,却也无法挪动,因为她的身后是尚在恢复的熊,她无路可退! 赤将夜寒梭向前举了举,阻止黑龙继续靠近,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它:“……我们见过?” “原来不止我有这种感觉,”黑龙哈哈一笑,仰起头远离了赤,让她暗自松了口气,却没有离开的意思,而是环绕着她慢慢游走,犹如在考虑从哪里下爪的野兽,“虽然我不记得有看过你这张脸,不过你身上沾染着让我很不爽的气息我可不会认错。” “原来你也有怕的东西,”赤轻嗤一声“红色的怪物让你感到恐惧吗?” “它?虽然不知道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在体内,但它根本不是实体,只稍微比你这个小鬼稍微难缠一些罢了,怎么能影响得到我?”黑龙的嘴角始终勾着大大的弧度,笑容却愈加地阴森:“这个气息可不是来自你本身。” 一个荒唐的想法在心底浮现,赤强自保持镇定用调笑的口气反问道:“哦?你是说我无意间碰到了什么,然后沾了点它的气息就让你害怕到如此地步?甚至想对我兵刃相向,真是杯弓蛇影,原来龙是这么胆小的种族吗?” “真是幼稚的激将法,就你这样的笨蛋,修真界的人竟然还有人将你当成大敌,凭你一根筋的死脑子,稍微来点小陷阱都够你死好几回了,”黑龙的爪子在空中抓了抓,嘲笑道,“都说过了,你那点表情管理能力怎么瞒得住我?嘿嘿,我想你已经知道我指的是什么了吧?” “……”赤沉默了片刻,“我的同伴虽然古怪了些,但都是普通的人和兽,可没有足以让你感到烦躁的存在。” 黑龙瞧了赤好一会儿,突然神色一松,真笑了:“我说,烦躁的不是我,是你吧?” “不懂你在说什么。”赤的声音显然没有之前那么理直气壮。 “是什么能让你这个喜欢打肿脸充胖子的小鬼明显失态啊?”黑龙逼近赤,八卦的目光在她身上扫来扫去,“有趣有趣,看起来,‘它’和你之间,还有不可告人的关系存在,你从一开始就很清楚它的存在吧?怎么样?告诉我吧?要是有意思的话,我可以考虑不杀你。” 冰凉的飞剑飞入手中,寒光一闪! 乒! 冰凌撞在黑龙的鼻子上,碎裂。 “去死吧。”赤双眼神色印寒,冷冷地说完,带起万道冰光向黑龙扑去! “哎呀啊,我还以为你是个更加冷静的人,知晓我们的差距之后会选择克制呢,小鬼,冲动是魔鬼。”黑龙轻蔑地笑着,面对赤气势汹汹的攻击,只轻轻地挥舞了一下自己的爪子。 实力悬殊,只需要轻轻拍一下,就像拍死一只蝼蚁…… 嗖! 龙爪抓在空出。 “虚影?”黑龙意外地抬了抬眼角,余光处,寒光从头顶狠狠斩下! 当! 金属相撞的声音。 夜寒梭斩在黑龙的头顶,无法前进分毫。 “没用的。”黑龙一甩头颅,坚固的龙角撞向赤的胸口,然而这一次,依旧没有击实的感觉。 又是虚影! 黑龙终于收起了戏耍的神色,赤的速度远远出乎了它的意料! 它一直呆在赤的储物袋里,虽然力量被封印,但外面的情况还是能感知到,这段时间,赤除了和僵尸们大战一场,也没有进行别的特殊修炼,怎能进步如此神速? 这小鬼搞不好是个战斗天才,还是容易受情绪影响的那一类。 时刻保持冷静的战士能发挥出稳定的水平,受情绪影响的家伙战斗力波动范围很大,无论是实力上限还是下限都难以预料,而现在的赤显然运气很好,正处于力量暴增的时刻。 黑龙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真是不爽啊,情绪增强式的战斗天才,加上赤身上沾染的那股令它讨厌的气息,这小鬼果然…… 还是在这里干掉她比较好! 0393 接二连三 就算受情绪影响,蝼蚁也只是蝼蚁而已! 黑龙张开嘴,仰天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龙吟! 赤只觉浑身每一处都随着龙吟颤抖,她甚至来不及施展醒神,身体就已经麻木,什么也感觉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栽落在地面。 不行,感觉被麻痹了,无法调动肉体和灵气。 赤知道大事不妙,却完全无法移动分毫。 黑龙俯瞰着倒地的赤,竖瞳中没有丝毫怜悯,五根钢叉般的爪子向赤的背后插去! 赤感受到背后的恶意,不断催促着身体运动,可是却无能为力,她只能感觉到死亡的风离自己越来越近。 一切将要在这里终结吗? “不许你伤害赤!!!” 勇气百倍的叫声响起,只听砰的一声,龙的爪子一偏,擦着赤的脸颊插进地面,强力的冲击波以爪子为中心波动开来,地面像海浪一样翻腾,赤就像暴风雨中的小舟,随波逐流,仿佛随时可能倾覆! 没被打中,光是受到波及都有如此效果,要是方才那一击被正中背心的话…… 后果赤不敢想象,即便有骨甲的保护,她也不觉得自己能承受住黑龙的一击。 太可怕了。 赤浑身冰凉,突然,她滚进了一个软绵绵的怀抱。 熟悉的触感,柔软的皮毛,许久不见的银棕色出倒影在瞳孔中。 “赤!”乌黑的眼睛眨巴着。 “熊……”赤艰难地挪动嘴唇,激动的心情无以言表。 “这里是那里?到处都黑红黑红的,好像传说中的地狱哟!我死了下地狱也很正常嘛,”熊紧紧抱着赤,神色变得越来越紧张,最终变成了惊恐,“可是赤怎么会跟我在一起?难道赤也……” “这里是艳王域……”赤被熊的问题气得一呛,有气无力地应道。 “诶?”熊愣住了,“那我还活着?” “当然,”赤笃定地说着,身体和灵气都逐渐恢复了控制,“我们要一起好好地活下去!” 熊裂开嘴天真地笑了,重重地一点头:“嗯!” 熊能得救是十分值得庆贺的事情,但是危机并没有解除,赤从熊怀里跳下,脱手的夜寒梭在她的悄声呼唤下再次飞入手心。 战斗,还没有结束! “我给了你们足够的时间打情骂俏,感受久别重逢的喜悦,”黑龙轻轻抖掉爪子上的泥土,坏笑道,“那现在,可以乖乖受死了吧?” “要死的只有你一个!”有熊在身边,赤安心了不少,面对黑龙的压迫感也从容起来,指着它的鼻子喝道。 “就凭你们?先从这头慢吞吞的笨熊开始吧。”黑龙全然没把赤的挑衅放在眼里,直直向熊抓去! 熊的身体刚才恢复,不利于高强度的战斗,赤挺身而上,冰晶寒火从经脉中游入夜寒梭中,寒气四溢——寒武冰封! 寒武冰封是赤最强的范围性控制法术,但面对如此强敌,范围法术的力量实在单薄。 要战胜能力之外的强敌,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那就是—— 变强! 寒武冰封——凝聚! 赤强行控制寒武冰封向龙爪聚集,白霜层层覆盖在龙鳞表面,黑龙探爪的速度大幅受限。 熊乘机接近龙身,熊掌亮起棕色的光芒——巨熊拍击! 轰! 黑龙庞大的身体连连后退,却依旧毫发无伤,嗤笑道:“熊这种动物,到哪都只有一股蛮力,虽说看起来皮糙肉厚,实则只是个厚实些的肉团,做食物是再好不过的了。” 黑龙说着,身形一扭,像蛇一样向熊缠去! 不好! 想起方才黑龙破碎地面的姿态,赤知道即便以熊的力量也无法与黑龙抗衡,不能让它完成捆缚! 夜寒梭握在手中,寒气缠绕剑身却未曾向往常一样直接释放出去,而是聚集在剑尖;赤猛地跃入空中,身形翻转,使剑尖直指黑龙的眼睛。 日木风生!箭矢冲锋! 赤化身一道利剑,从天空飞射而下,带着冰寒之气的锋利剑尖插入龙的眼睛! 黑龙右眼被赤艰难刺入,暂时失去视力,可黑龙的身体由戾气构成,这对人来说痛苦难忍的伤害,放在它身上却不痛不痒,只要有左眼的视力在,赤根本无法阻止它的攻击! 接着从空中扑下的巨大冲力和夜寒梭的锋利才刚刚刺破黑龙的一只眼睛,赤已经是强弩之末,哪来的力量再去袭击黑龙的左眼? 就在赤焦急之际,一道黄光飞射而来,连赤都没看清楚它的实体,就见那黄光深深刺入黑龙的眼睛! “小鸡?”赤大吃一惊。 “啾啾!”清脆的鸟鸣似乎在响应赤的擦侧,小鸡黄橙橙的身体霎时又从黑龙的眼睛里钻了出来,飞上赤的肩膀邀功。 这才多久不见,小鸡的速度和穿刺里竟然增长到这个地步,它的资质令人震惊! 黑龙失了视力,狠狠一甩头,赤赶紧从它头顶跳开,而熊也借此机会翻出龙身捆绑的范围。 虽然躲过一劫,可当赤看到龙飞快复原的双眼就知道,战斗才刚刚开始,她们的那点伤害对黑龙来说,恐怕连擦伤都算不上。 “这家伙好像具有魇魔的特性,”赤飞在空中低声沉吟,“但是和魇魔不同,它不是戾气自行产生意识的产物,而是被龙鳞所控制,若是能将龙鳞挖出来重新封印,说不定能将它击毁。” 可是,黑龙的身体十分坚固,就算它站着不动,让赤和小鸡像方才那样攻击,她们也完全无法接触到深藏在龙身里的龙鳞,这就好像用针扎一个肌肉爆棚的大汉一样,会痛,但无法伤及根本,更何况黑龙还能用戾气自愈。 好棘手,必须有足够的力道破开它的身体,如果连赤和小鸡都不行的话,艳王域众小中恐怕只有一位可能完成这个任务了,那就是…… 一束艳丽的红光刺破迷雾,轰在龙的背部! 龙被这一记重击撞得向前一个趔趄,背后的鳞片竟然被融化出一个脸盆大的圆坑! 小葱! 赤大为兴奋——洪冲及时赶到,对她们来说绝对是好消息,更何况洪冲的攻击竟然能将龙鳞烧破,虽然程度不够深,但若是从没有鳞片覆盖的龙腹入手,说不定真的可以! “接二连三,不怕死的小虾米还真多,”黑龙瞟了一眼被红光破开一个窟窿的雾气,从尚未的闭合的黑幕中,它清晰地看见一名短发少年单膝跪在地上,手持一柄红蓝相间的龙炮对着自己,“哦~还是个僵尸呢。” 龙说着,骤然腾空,四面八方的戾气、煞气都向它汇聚,原本遍布周围的红黑之气像鲸吞水一般被它尽数纳入腹中,艳王域的场景重新清晰映入赤眼中。 黑色的戾气在龙爪上聚成一团,黑龙扭过庞大的身躯,对准了洪冲! 如此之快地转头对付洪冲,说明黑龙最恐惧洪冲的力量,破开黑龙身体的希望恐怕就在洪冲身上了,怎么能让它得逞? 赤挺剑而上,小鸡也化作一道金光破空向前,熊取出飞行法宝拴在身上,也像黑龙快攻而去。 吸收了漫天煞戾之气的黑龙力量和防御都得到了进一步提升,只见它双爪凭空一扯,空气竟被它强行压缩在了爪子中央,赤等人也产生了短暂的窒息之感! 是风属性的法术! 压缩空气的手法一看就知道需要极高的技巧,赤还是第一次亲眼所见,可却不影响它对其威力的判断。 “都闪开!” “太晚啦小鬼。”龙悠哉地说着,龙爪向两边一扯。 艳王域众小只觉狂风从身前袭来,无论怎么施展防御法术也止不住身形,纷纷倒飞出去。 黑龙轻松扫除了所有碍事的家伙,顺理成章地扑向被风刮得东倒西歪的洪冲,比法宝还要锋利的爪子尽头,正是洪冲的头颅! 黑龙既然知晓洪冲的种族,自然也知道头是僵尸唯一的弱点,这一击它势在必得! 0394 冰与煞 黑龙的双眼犹如鹰隼,准确地将其锁定,洪冲稚嫩的规避动作,在它眼里犹如蹒跚学步的婴儿单纯又笨拙。 只要一下必将削掉他的脑袋! 黑龙的眼里闪耀出血光,惊人的杀气铺展开来,可就在它接触到洪冲的瞬间,怪异的感觉从右臂传来,黑龙惊愕地感觉爪子不听使唤,动作迟缓变形,与洪冲错身而过! 爪子带起的犀利刀风切在洪冲脸颊上,将他白皙的皮肤切除几道深深的伤口,紫色的血迹浸出。 洪冲吃了一惊,身为僵尸,他虽然没有刻意修炼过身体,可肉体强度却比一般体修还要高,哪曾想过黑龙连碰都没碰到他竟然就能将他打伤! “小葱别硬抗!我的骨甲都挡不住它的爪子!”见洪冲还在愣神,赤焦急地叫道。 “嗯。”洪冲迅速后退,眼里多了几分忌惮。 不过此时黑龙的注意力却不在它身上了,竖瞳微缩,黑龙看向那个接着草丛遮遮掩掩的身影。 赤心中咯哒一下,跳将起来:“老龙,你的对手在这里!” 夜寒梭斩下,黑龙不屑地一甩尾巴将赤抽翻:“可以啊,你这里还有擅长玩精神力的家伙在?只可惜这家伙是个严重的偏材,一看就知道它除了精神力什么都不行,对付一下不知情的普通人类还可以,遇到稍微强点、不受它精神力影响的,它一点机会都没有。” “那又怎么样?只要能对付你就行!”听见黑龙准确地道出龘的弱点,赤却没有丝毫惊惧,她重整旗鼓拔尖攻上,“大家当心!这条龙是天外之物,不能以常理衡量它的实力,注意规避,千万不要被它打中!” 赤几个闪身率先抢到黑龙头顶,右手对准黑龙的眼睛:“红袍!” 灼热的红袍罩在黑龙头部,却对它的身体起不了丝毫作用,只能它的视线遮蔽。 不过,这就够了。 惊鸿一闪,赤飞到黑龙的脖子后方,右手托起,煞气化成一阵红风钻入手上的金色长枪,下一瞬,金枪上竟然浮现出细密血管一样的痕迹! 煞·破城! 经历了与僵尸、魇魔的战斗后,赤逐渐将这个融合煞、罡、金三属性的超高破坏性法术完善。 带着尖锐的啸音,长枪撞上黑龙的脖颈! 破坏吧! 金红黑三色光芒在黑龙的脖颈上交织,最终金红双色被黑芒驱散,但赤还是敏锐地发现黑龙脖子上多出一个缺口。 能行,只要能伤到它,就有希望! 黑龙撕下红袍,脸上遍布嘲讽之色,头也不回,爪子快若闪电地反手探出,竟然将近在咫尺的赤准确抓在了手中。 “小鬼,没想到第一个死的是你吧?”黑龙将赤抓到面前,裂开满是利牙的嘴巴冲她阴笑,爪子越握越紧。 “呜……”赤清晰地听见骨甲碎裂的声音,巨大的压力从外部压迫着她的身体,两者力量之间存在的巨大鸿沟根本无法靠意志填补,赤浑身剧痛,失去对身体的控制。 “怎么了小鬼?方才不是还士气高昂吗?怎么这么快就萎靡了啊?”看着赤强忍痛苦的样子,黑龙心里大爽,明明可以轻松捏死她,却偏偏舍不得下狠手,像个顽劣的孩童一样折磨着她,“喂小鬼,快跑啊!” 赤紧咬着牙冠,强迫自己保持清醒,不断地寻找脱出的机会,可是黑龙的爪子犹如钢箍,让她找不到一丝逃走的缝隙。 血在劈下渗出,赤感觉自己的肉体已经到了承受的极限。 难道就要这样结束了吗? “嗷!” 狼嚎乱入。 朦胧间,赤看见一个黑色的狼影扑到近前,好像融入了龙爪之中,下一刻,抓着她的龙爪竟然松开了! 紧接着她就被什么抓着飞速远离了龙的攻击范围。 “镰……却?”赤视线模糊,不确定地问。 “是我,你不要命啦,居然敢跟它打!”镰却像狼人一样双脚站立在地面,两只爪子扶着赤教训道。 赤赶紧吞下生肌丹,同时运起醒神,双目总算是清明了一些,当她看见龙的时候却吃了一惊:“它的爪子呢?难道被你给切了?” “是我做的,我的身体也由戾气组成,便侵入它的爪子抢夺了那里的戾气,”镰却忧心忡忡地说,“可它的戾气实在太磅礴了,我光是趁它疏忽吞下这么一点都已经撑得难受,再多怕是要爆体而亡;况且它已经知道了我的存在,要是再反过来控制我就完蛋了。” 也就是说,想靠镰却吞噬黑龙来取胜是不可能了。 “啊啊,我知道,”赤晃了晃依旧昏昏沉沉的头,“不管怎样,多亏你我算是捡回一条命。” 见赤向前走,镰却惊道:“你干什么?还去?还不快趁现在逃走?” “此事因我而起,若是我不去,它会杀了我的所有同伴,不能让它得逞!”赤抛下一句话,再次加入战局。 “真是的……”镰却无可奈何地看着与黑龙交锋的众小,那感觉简直就像蚍蜉撼树一样,黑龙根本没有认真,能不能打得过这些家伙都没有一点自知之明的吗? 突然,它发觉背上好像少了什么,一回头,镰却愕然道:“喂!那个毛团呢!” 好不容易才把它抓到身边保护,这个没智力的笨球跑哪去了?不会又送死去了吧? 还不够,力量还不够,只靠洪冲一个人想剖开这条龙太勉强了,龙只要知晓它的位置就可以轻松躲避和防守!我还需要更强的罡气,更多的煞气! “喵!” 赤吃了一惊,一转头就看见黑色的毛团粘在自己肩膀上。 小家伙什么时候过来的? 毛球的动作总是无声无息,若非亲眼看见,赤根本不知道它在哪里,此时突然出现在她肩膀上,也着实让她吃了一惊。 不过…… 惊讶变成了认真,赤浑身煞气和冰灵气向夜寒梭涌去:“糯米,借我力量吧!” 毛球根本听不懂话,但赤的煞气对它来说就像指引线一般,它高兴地喵喵叫着,让自己的煞气涌向夜寒梭。 红光与冰光缠绕在夜寒梭周围,夜寒梭仿佛感受到赤的意志,发出一声清亮的铮鸣。 “啾啾!” 黄黄的小鸟转瞬之间飞上赤的手腕,两只长满绒毛的翅膀高高扬起,仿佛要拥抱整个世界。 彻骨的冰灵气从小鸡的双翅上溢出,席卷在夜寒梭外围,连拥有骨甲的赤也感到一阵发凉。 好厉害! 赤暗自感叹小鸡的成长速度,更多的是兴奋。 小鸡和糯米的冰煞之气在夜寒梭表面形成一圈血红的冰寒气流,充斥着撕裂的危险气息,让赤几乎拿不住夜寒梭,连远处与众小戏耍的黑龙也警觉地转过头来,龙目中布满意外之色。 成败在此一举! 赤大喝一声,化作一道流星向黑龙袭去! 0395 毕方 面对赤鸟魇三者的犀利合击,黑龙收起傲慢的心态,爪尖在空中飞速比划,一个透明的戾气盾赫然挡在赤的面前。 赤神色坚毅,脚下步伐飞速变幻,惊鸿之威在空中绽放! 超高速暴起漫天虚影,赤仿佛分身成无数个,让人根本搞不清楚她想从哪个方向突破障碍。 黑龙操控着盾牌,却遮挡不住,一不小心让赤突破了界限。 高速变向带来的是剧烈的头昏和恶心,但赤知道这恐怕是她最后一次机会,她必须成功! 血光斩在黑龙眉心! 只听唰的一声,以触点为中心,黑气像被鲨鱼驱赶的鱼群一般惊恐逃逸! “杀!”赤狂啸一声,夜寒梭深深斩进黑龙的头部,黑龙的头飞速消散,一块如漆般黝黑的龙鳞在戾气中若隐若现! 看见了! 赤伸手就想抓住龙鳞,却见锋利的龙爪从身侧袭来! 没错,这具身体对黑龙来说只是傀儡而已,它的核心是龙鳞,无论身体遭受什么样的痛苦都不痛不痒,即便失了视力,黑龙依旧可以操控龙爪凭感觉撕碎掉赤。 后退还是前进? 前进?很可能粉身碎骨! 后退?恐怕最后的机会就这样消失! 心思电转,魂钢甲身! 赤不闪不避,奋勇向龙鳞抓去,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似乎听到了黑龙轻蔑的一哼。 龙爪离她近在咫尺! 赤,要死? 不! 粗壮的旋转水柱轰然撞在龙爪上,将其硬生生弹开。 是鲨杀! 不愧是流着化神期鲨鱼大佬血脉的家伙,鲨杀从它爷爷那里继承下了这个强大的攻击法术。 心中狂喜,赤一把将龙鳞捞入手指,双脚在空中一蹬,退出挣扎龙身的袭击范围。 终于成功了! 赤心情无比激动,接下来只要想办法将龙鳞重新封印便能恢复平静。 她低头看向手心,还未来得及露出笑容的脸瞬间僵硬。 手中哪里还有什么龙鳞?只剩一团正在消散的戾气! “哈哈哈!”黑龙狂放的笑声响彻云霄。 赤猛地抬头,只见原本飞散开来的黑气从回到黑龙身上,不一会儿,黑龙的身体完全复原,就像从没受到任何伤害一样。 龙鳞是假的…… 即便是赤,此时也免不了也生出极度的烦躁来。 “怎么样?拿到假龙鳞,是否让你心生欢喜?”黑龙仰天狂笑,“从云端坠落的感觉怎么样?” “混、蛋!”赤咬牙切齿,几乎失去理智。 “赤别着急,既然已经找到了击破它的方法,大不了再来一遍!”龘注意到赤的异常,高声叫道。 “没错!”熊向黑龙挥舞着爪子,“我才不怕你呢,你这条黑蚯蚓!” “杀。”洪冲举起龙炮,只一个简单的字。 鲨杀扇了扇鱼翅,目光坚定。 小鸡站在赤的肩头,用翅膀宽慰地拍拍赤的后脑勺:“啾啾!” 糯米动了动,轻喵一声。 镰却也走到赤旁边:“真麻烦……不过,还是帮帮你算了。” “加油。”远处的单怀凛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紧握了拳头。 感觉到同伴们的决心,赤逐渐平静下来。 无论什么样的情况,只要伙伴在身边就不会害怕了。 肉体在赤变态的恢复能力与生肌丹的作用下渐渐恢复,虽然骨甲尚未复原,但行动已经自如,反正在黑龙的爪下,骨甲脆得像蛋壳一样,不借助骨甲的保护,再来一次方才的攻击也未尝不可。 黑龙饶有兴趣地观赏着赤的变化,最终感叹道:“这么容易就重拾信心啦,这就是同伴的力量吧,真令龙羡慕。” 它环顾四周,将艳王域众小尽收眼底:“说起来你这里还蛮有意思的,修真界么本该是人类的主场,可你这里呢?” 难得黑龙这么正经,赤不由自主地随着龙的目光向伙伴们望去。 只听黑龙扳着指头数落道:“啧啧,就一个胆小的人类,剩下的呢?幼稚的骨怪、痴傻的肥熊、丑陋的蜥蜴、畸形的鲨鱼、懒惰的魇魔、无脑的毛团,连呆滞的僵尸和没品的毕方都有,你这是开种族交流大会呢?” “你还可以把你自己算上,一条无耻的黑龙,”赤心中毫无波动甚至能够反唇相讥,不过很快,她注意到一个新鲜的点,复而惊奇地问,“什么毕方?哪有毕方?” 传说中,毕方乃是木精,形如鸟,青羽赤脚,两翼一足,不食五谷,是大火之兆。 艳王域哪有什么火灾鸟啊? 嗯?等等?一足? 赤愕然,飞快从肩头抓下小鸡,震惊地扯着它的独腿:“啥?你跟我讲这只鸡是毕方?” 难道不是和鲨杀一样长畸形了缺了条腿吗? “啾啾!”黑龙还未说话呢,小鸡,啊不,小毕方已经愤怒地开始抗议了。 它还以为“小鸡”是昵称,结果赤真的把它当只小鸡,那种不会飞,只能在地上啄米的小鸡啊! 鸟可杀不可辱! 小毕方生气地一啄赤的骨甲,只可惜没有速度加成,它的攻击力还不足以破坏骨甲,所以赤就跟没事人一样继续抓着它。 “冷静,乖,等打完了,咱们重新取名字好不好?”赤赶紧安慰小毕方,然后疑惑地问黑龙道,“可小……毕方明明是黄羽绿腿,还一身冰气,怎么会和那传说中的火神鸟扯上关系呢?就因为它只有一条腿?” “你这个没见识的笨蛋,孤陋寡闻!”黑龙轻蔑地昂了昂下巴,“变异的!变异的知道吗?没看它无论颜色还是属性都和正常毕方正好相反吗?” 原来是这样…… 赤抠抠小毕方的脑袋,夸奖道:“原来你是这样厉害的神鸟,难怪天赋秉异呢。” 小毕方受了夸奖和抠抠欢喜不已,旋即便忘了方才赤吐露的恶劣心声,高高兴兴地撒娇起来。 “真肉麻,”黑龙四只爪子抱住自己,做了个冷颤的动作,“秀够了吧?神龙不发威,还被你们当病蛇了。你们能提起勇气,不过是没感受过真正的绝望而已,本龙就让你们在死前稍微见识一下吧,不要谢我,下次,记得投个好胎!” 黑龙说完飞上天际,面对地面的众小,张开血盆大口。 0396 救援 不好!是音攻! 赤脸色微变,黑龙腾入空中准备施展正是与刚才相似的音攻之法,只是这一次,它还使用了蓄力,此次音攻下来威力一定比之前那次更甚! 方才被击中后麻痹的感觉还记忆犹新,虽然不知道音攻对魇魔是否有效,但挨这一下,艳王域的绝大部分人都会在短时间内失去行动能力! 怎么办? 然而时间不等人,还没想出完美的应对措施,赤已经能看见黑龙喉咙处聚集的戾气! 来不及多想,赤用嘶哑的声音嘶吼道:“全员吼叫对抗!” 与此同时,冰晶寒火透体而出钻入夜寒梭之中,剑尖所指,一块巨大的冰层在黑龙与艳王域之间成型。 吼! 冰晶瞬间破碎,天空竟因为蕴含着巨大能量的声音而震荡,随处可见混乱的空气波纹。 震耳欲聋的龙吟突破艳王域的边境,突入紧邻的两域。 “这是什么声音?臭……艳王大人在又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东部,火红山峰的洞穴里,越淋猛地抬起头,正欲乱骂,却对上越漓警告的眼神,连忙改口。 “这声音并非寻常野兽吼叫,也不是独兽之音,听上去,至少是三种声音的集合,”越漓放下手中的玉简站起身来,“其中最嘹亮的一种蕴含着浓重的杀气,十分危险,恐怕是敌袭。艳王域元气未复,若是卫前辈不在,根本没有应对高阶敌人的高手,我们需即刻前往救援。” 越淋愣了一下,对大哥的决定却不敢有丝毫质疑,连忙点头:“是!” 西边,清澈见底的大湖畔一座青色的小亭中,正在闭目打坐的女子凌然睁眼,狡狐般的眼睛透露出几分疑虑:“艳王回来了?” “是的,”实力在旁的男子摸摸下巴,“今天刚回来,还借的我们的道。” 诡王轻笑道:“唉,果然有她的地方就热闹,这才刚回来呢,怎么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说着,诡王站起身来。 “诡王大人要去艳王域吗?”男子诧异地问,“可我们和艳王域关系……” “方才的吼叫听清了吗?”诡王款步走出青亭,“若是它域有难,我必将……?” “鼎力相助。”男子顺从地接话。 “知道的就好,这说不定是了不得的盛宴呢。”诡王笑着飞上高空。 北部。 雷电空明,剑光飞空! “嗯?”声音中有些许疑惑。 长剑入鞘,良久,漫天虚影方才从空中缓慢消退。 英武男子遥望向南方,剑眉紧皱:“艳王,又在搞什么鬼……” 略作思考,他腾空而起,化作一道黑色剑光向南边刺去。 “嘿嘿嘿!”龙身在天空飞舞,黑龙对着赤露出嘲讽的笑意。 被清新灵药覆盖的艳王域变得面目全非,到处都是残枝断叶,艳王域众小栽倒在药田各处,连镰却和毛球也深受打击,半天没能爬起来。 “用大面积的冰块反射音波,还想用音攻抵消音攻?明智的判断,”黑龙望向那个昏倒在泥土里身影,竖起了小指头,戏谑地说,“只可惜弱小就是弱小,真是螳臂当车,这么做也就让你们勉强保住性命而已,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点点小手段根本不可能改变结果。真是愚蠢啊,要是乖乖被刚才那一波杀死就可以毫无痛苦的死掉了,非要自找折磨。” 整个艳王域,除了黑龙,唯有镰却和糯米还清醒着,余下所有都昏死过去。 镰却望着黑龙骄傲的身姿,淡淡地问道:“天外之龙,践踏修真界弱小而倔强的生命可让你满足?” “践踏?”黑龙嗤之以鼻,“不过是顺便地碾过行进路上让我不顺眼的几只蝼蚁而已。” 说完,黑龙嘴里聚集起一颗混元的黑球。 “啊啊,看来是没救了,”镰却趴下身,叹道,“让它打下来这里就只剩下一个深坑了吧?真可惜,我才刚刚脱出,还没看过万年后新世界的样子。你也很不甘吧?艳王。” 然而当镰却看向赤的脸颊,它却呆住了。 赤的脸上没有失败的悲哀,而是奸计得逞的笑容。 这个时候还笑得出来?到底…… 很快,它就明白了为什么。 黑龙的头对准了赤,这一击,它要她灰飞烟灭! 就在戾气团喷发的瞬间,一把开天大斧毫无预兆地从下方挑起,砰的一声撞在黑龙的下颌上! 黑龙措不及防,头猛地朝向天空,那团戾气也抛出一道弧线,在天际炸裂! 当! 黑气爆裂,将天空都染成了黑色。 “小泥鳅,你想对幽府之渊做什么?”紧接着,艳王域上空传来男人粗犷的声音,越淋照着黑龙的脖颈又是一斩。 原来是救兵! 镰却看着空中的新战局,恍然大悟,黑龙叫得那么响,别的域不可能听不见,只要保住性命,就会有支援赶来! 只是,越淋与黑龙一战,会顺利吗? 预想之中的击飞或斩断并未出现,反而是开天斧被弹了回来,震得越淋虎口发麻! 越淋勇猛的神情变成了震惊,难以置信地盯住黑龙,只见它下颌的伤口正飞速愈合,而方才砍到的脖子,竟然毫发无伤! 这不可能! 越淋感到难以置信。 他的第一击只是应急,根本没有施展全力却将黑龙打伤,而第二下明明是抱着砍下龙头的想法去砍的,却连点擦伤都没给黑龙造成。 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黑龙的防御力在短时间内巨幅提升? 这种事情也太不讲道理了吧? 越淋心中警铃大作,不过他也没和敌人废话的习惯,当即举起斧头就准备给黑龙第三下,黑龙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要用自己的斧头去确认。 谁知他刚把斧子举起来,眼前的黑龙骤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越淋大惊。 方才两击打中,他还以为黑龙速度不高,只是个硬点的靶子,谁知刚刚起了轻视的心思就被事实重重打脸,能从他眼前骤然消失,这龙的速度得有多快?还是说黑龙的速度也在一瞬间得到剧烈提高? 越淋还未反应过来,一根乌黑的龙爪快若疾风地伸向他的后背,地面的镰却看得分明,却根本来不及提醒。 刺痛的触感已经从背后传来,越淋陡然意识到自己被击中了! 越淋心下发凉,他看似鲁莽对战斗却丝毫没有掉以轻心,面对强敌,他总是习惯提前做好防御准备,早早地将灵甲激活,谁知却被对方轻易地破解护罩,简单得就像捅破一层纸! 又快又狠,黑龙的实力远超他的想象! 这下…… 就在越淋发出“天要我亡”感慨的瞬间,背后突然一松,所有的危机感和刺痛尽数消失,紧接着他便沐浴在一片青光之下,背上的伤口开始愈合。 这熟悉可靠的力量,是…… 0397 高阶之战 “哥。”越淋心中大为庆幸,也感觉踏实了许多,飞快地退回越漓身边。 越漓右手虚握,玉制的书简顺从地飞回他身边,他的对面是盘旋的黑龙,它的一只爪子不翼而飞,显然是越漓的杰作了。 然而黑龙未有丝毫动容,无数黑气从四面八方向伤口汇聚,它的爪子和脖颈处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复原。 恢复能力如此之强? 越漓越淋兄弟警惕地注视着黑龙,却没有立刻采取下一步攻势,对这条黑龙他们了解得太少了,它的实力,它的目的都是未知数。 “阁下是龙?”越漓审视着黑龙的身形,不确定地问道。 “不错。”黑龙昂了昂头,很是嚣张的样子。 “龙?你不是修真界的生灵吧?来这里干什么?”越淋直率地问。 黑龙抬了抬眼角:“怎么?我来修真界还需要问区区人类的意见吗?” 越淋闻言勃然大怒,双手握住斧柄向黑龙做出一个斩击的姿势:“哼,天外之物在修真界传得玄乎,实际一看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我管你是天外来的还是虚空来的,敢对幽府之渊不利,定叫你身首异处!” 然而黑龙没有丝毫惧怕,而是用新生的爪子挠挠耳朵,装模作样地吹了吹指甲间,轻蔑道:“幽府之渊又算什么玩意儿?” “找死!”幽府之渊在越淋心里的地位十分崇高,不容侵犯,他闻言又要扑上去,却被越漓拦住。 越漓示意越淋冷静,上前一步挡在他身前,肃然望着黑龙问道:“这里是幽府之渊的地界,四面八方均有天险阻拦,你是如何进来的?” “想从我嘴里套情报?我也是个通情达理的龙,情报什么的拿你的秘密来作交换,让我感觉很爽的话,我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决不食言。”黑龙一脸坏笑。 越淋气得七窍生烟:“你这个渣滓,竟敢侮辱我大哥!” 说完越淋不顾越漓的劝阻,再次扑了上去。 黑龙轻松闪过他的攻击,有些委屈地说:“侮辱?本龙啥时候侮辱他了?我是真的想知道啊,你不信问赤那个小鬼嘛。” “闭嘴!”越淋哪里肯信,头上燃起熊熊烈火,大吼着疯狂斩向黑龙。 “哎哟,还能变强啊,是头上那火的原因吗?”黑龙兴致勃勃地观察着越淋头上的火焰,用爪子拨弄着斧头,根本就是在玩。 越漓察觉到不对:“越淋,你先回来。” “可是这混蛋……”越淋怒不可遏。 “回来。”越漓冷静地说。 大哥都这么说了,越淋自己的攻击也丝毫不奏效,反而被黑龙耍着玩,只好狠狠瞪了它一眼,退了回去。 “两位,或许应该我来说明。”懒洋洋的声音在下方响起,越漓越淋朝下一看,只见一头从未见过的黑狼出现在下方,化神前期修为,看不出强弱。 “你是?”越漓问。 “我叫镰却,这不重要,”黑狼一脸“好麻烦”的神情,“嘛,简而言之,就是赤遇一僵尸,那僵尸把一片龙鳞放了出来想用它为祸天下,结果控制不了,最后被赤给夺了封印起来带回艳王域,谁知回到艳王域后,龙鳞破除封印脱出并且想杀赤,差不多就是这样。” “龙鳞?这家伙不是龙?”越淋诧异道。 “算不上吧,我也不是很清楚,它的身体是由戾气构成的,本体核心是一块巴掌大小的龙鳞,”镰却解释道,“我们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剖开它取出龙鳞封印起来,否则这条龙是杀不死的,除非你有办法消除戾气。” “原来如此。”越漓沉吟道,只是从他凝重的神情可以看出他也没有对付这类敌人的有效手段。 越淋可不管那些,他用斧子指着黑龙,大肆嘲笑:“说了半天,你根本不是龙啊,只是龙鳞,是个死物,还故作高深,哈哈哈!” 龙全然未受影响,只诡谲一笑,身影嗖地从原地消失! 越漓连忙收起调笑之色,飞快侧身,险之又险地避过插向他胸口的龙爪! “蠢货,你以为我真的毫无防备?等的就是你过来!”火焰从沿着鬓角游下,传入双手之中,瞬间将战斧包裹,越淋一斧狠狠斩在黑龙爪子上。 断火斩! 然而用出此等大力,斧头仍旧只能恰巧破开黑龙的龙鳞,再无法前进分毫。 “妈的!”越淋忍不住骂出了声。 突然,天空毫无预兆的扭曲无数水绳凭空探出缠绕在黑龙身上,竟然将它锁得动弹不得! 青光在黑龙后脑勺凝聚,一本青色玉书出现,转眼间,玉书上飞出数十团绿色的火焰,雨点一般砸向黑龙的头部! 锁链适时一收,错开火焰,让其顺利击打在黑龙身上,一时间黑气四溢,黑龙的头完全炸裂! 好厉害! 镰却看着空中的战斗,和这场战斗比起来,刚才艳王域的努力简直就像过家家一样。 但是,还没有结束。 戾气散去,没有黑鳞。 “龙鳞不在头部!”镰却连忙警告。 “那就在龙身咯?”狡黠的女音。 蓝色锁链再次探出,将挣扎的龙身死锁在其中。 越漓抓住时机,食指沿着龙腹一指。 玉书上绿焰大盛,化作一柄轻薄锋利的长剑,狠狠刺进龙的腹部,向下一拉! 龙身就像被剖开的鱼一样,毫无反抗之力地被开膛破肚,一片龙鳞在其中若隐若现! “小心,那可能是戾气凝聚的幻影!”镰却响起方才赤的失败,再次出言提醒。 “放心吧,”诡王轻笑一声,打了个响指,“破幻。” 黑鳞瞬间消散,而在龙腹的另一处,一块小小的龙鳞正慌慌张张地准备没入余下的龙身。 “别想逃!”越淋举斧就砍。 然而龙鳞的显露只是昙花一现,下一瞬,龙身支离破碎,黑气像浓雾一样弥漫开来,将所有人的视线遮蔽! 糟了! 众人皆是变色,没行到龙鳞竟会来这么一招。 就在众人无可奈何心急如焚之际,轻慢的男音从黑雾中传来:“这就慌了?不就是视线受阻吗?幸亏这里是幽府之渊里,否则脸都被你们丢尽了!” 只听噼里啪啦一阵乱响,黑暗中似有紫光闪耀,不过一切很快便安静下来,黑气逐渐消散,只留下一个浑圆的牢笼,中央静静躺着一片黑鳞。 0398 天相 头……好疼。 赤捂着头坐起身来,眼前是无尽的黑沙。 “这里是……天巫修真域吗?”赤扭了扭酸痛的肩膀站起身。 很显然,这又不是现实,而是梦境,或者说是精神空间。 这样的事情她经历得太多,已经失去最初的新鲜感,但同时她也知道,来到莫名其妙的精神空间里,除非看完空间的主人想她看的全部或者想办法撕碎空间,否则是出不去的。 方才被黑龙的音攻击昏过去,那这个精神空间里的东西,莫非是黑龙想让她看的吗? 赤无法完全确定,只好迈步向前走去。 明明只是梦境,面对天巫修真域的无尽黑沙,赤也必须撑起防御护罩,否则会举步维艰。 “什么时候头也被骨甲覆盖就完美了,嗯——还是算了,那样还怎么在人类群里混……”赤无聊地在心中吐槽,突然,一阵不甚清晰的切割声从黑沙深处传来。 和梦境对抗于赤而言没有任何好处,她现在只想赶紧看完了出去。 赤加速向的声源处靠近,越过一座黑色的沙丘,眼前的场景令她惊叹。 平地里巨大的龙卷风拔地而起,仿佛要冲破九霄,尖利的风刃高速旋转,宛若一只危险的牢笼! 龙卷始终在原地旋转,显然不是自然形成,可是这么大的手笔,真的是出自修真界的人之手吗? 在疑问的同时,赤又感到奇怪——这个场景为何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唔…… 头有些发昏。 赤捂着头,脚步有些迟疑,但下一刻,她重新挺直背,走向龙卷牢笼,一切的答案,或许都在那里。 接近牢笼,赤愈发清晰地感受到牢笼的巨大,厚实的风刃壁无休止地旋转着,恐怕只需要稍微触碰就会被切得粉碎吧? 赤知道不是所有的精神空间无害,所以也不敢贸然接近风刃壁,但站在原地什么也发现不了,她只好绕着风刃壁转悠起来。 转过一段距离,赤发现沙漠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杳无人烟,在离风刃牢笼不到百丈的距离,一名容貌普通的年轻人正盘腿而坐,他的目光十分复杂,好像随时都被无数的问题困扰着,不过此时的他眼里最多的是名为紧张的情绪。 年轻人目不转睛地盯着风刃壁,汗珠一滴滴顺着脸颊滑落,双手不断掐诀,似乎在对抗着什么。 好熟悉的模样,对了,是他! 赤瞳孔一缩。 在赤曾经经历过的记忆里有这个男人的身影,他的长相并不出众,可那双复杂的眼睛却让她难以忘却。 冰天雪地,恍若冰雕的上百修士,她布满金色纹路的侧脸,以及炽热的爆炸…… 赤猛地回过头,视线定格在风刃壁上——那里有什么要出来了! 唰唰!两只手从风刃壁中探出,将旋转的风刃生硬撕开,转瞬间,一个半人高的空洞闪现在风刃壁上,紧接着,一个小小的身影从洞窟中飞出,四肢稳稳着地,充满力量的美感! 看着缓缓站直身体的秦炎,赤感觉自己的心莫名地躁动起来,随着矮小的孩子抬起头,恍惚之间,赤有种不真切地感觉。 是秦炎,可又好像不是。 她的眼神是如此漠然,不带一丝感情,和热血烂漫的孩子是那么的不相称。 嗖—— 遁音由近而远,赤回过头一看,所见的竟是年轻人飞速逃离的背影。 他害怕了? 不等赤想清楚,眼前场景飞速变幻,秦炎的外衣和皮肤在剧烈的风沙下撕碎又重生,可她本人却像雕塑一样站在原地,始终没有动弹过。 焦急。 赤怀揣着她自己也无法解释的担忧,向秦炎靠近,当她站立在秦炎面前,看着比她还要矮小的小孩,安心和忧虑两种情绪莫名地在胸中交织。 不对,不是这个角度。 她摇摇头,下意识地蹲下了身。 还要再矮一些。 赤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像个傻子一样趴在地上,将头凑到秦炎的腰间,储物袋的旁边,向上望。 很熟悉…… 就是这个角度…… 依恋、顺从,完全不应该出现的感情充斥了赤的胸膛,这一刻,她再不是那个让全修真界为之头疼的艳王,而是一只黏人的猫咪。 等等,我在干什么! 赤呼啦一声后退,像见了鬼一样盯着那个小孩:“什么啊,我是变态吗!不对,这个家伙才是变态,明明是个幻影,居然还能蛊惑我!” 骤然,风沙停了,如艳阳一般的光芒普照在大地上。 赤吃了一惊,天巫修真域的风沙能停?从没听说过啊! 可当她望向光芒的源头,却只能隐约看见一个人影,除此之外什么也看不见。 场景破碎、重组,赤已经置身它地。 这一次,她看到的是漂浮在空中的秦炎,以及她头顶高悬的黑色鳞片。 赤眼角一跳——龙鳞! 让自己看见幻象的果然是龙鳞! 龙鳞、秦炎,自己…… 赤握紧了双手。 秦炎浑身缭绕着火红的光辉,像神人一般飘上空中,她的气势不断上窜,展现出令人震惊的潜力。 如此巨大的改变当然不会是小境界提升,秦炎一定是在跨越大境界,而且从她的修为来看,很可能是(古)结婴! 即便是越淋,都未曾让赤感到过如此磅礴的威压,秦炎此时的力量,甚至比越淋更甚,古代元婴修士竟是如此恐怖的存在? 不,不对,恐怖的是秦炎这个人! 在秦炎记忆碎片里,赤曾经遇到过古代元婴修士,此时的秦炎,实力不知比他高出多少,然而秦炎的成长还没有停歇,若是以这个速度继续下去,那她的实力…… 然而就在此时,龙鳞上洒下一团黑光。 是戾气! 赤瞳孔骤然一缩,她清晰地感觉到龙鳞上散发的深深恶意。 为什么? 没有人会告诉赤答案。 秦炎的提升,在戾气的干扰下停止,变强的势头终于被掐灭。 就在赤以为一切都结束的时候,天骤然一黑。 赤微微皱了皱眉头,可只一会儿,天又恢复了当初的清明。 怎么回事? 天为什么会便黑? 赤陡然想起在书中看过的一段话:古代修士与现代修士不同,结婴时会呈现出“天相”,对修士来说,天相象征着他们心中的坚持,比如勇武刚猛的人,天相很可能是威武的狮虎,若是和善通达的人,则可能出现鸳鸟鸾凤。 望着秦炎远去的背影,赤心中恍然而震惊。 天相…… 方才的天空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那么秦炎的天相就是——黑暗。 0399 再临 “这不可能!”赤难以相信这个答案,“秦炎在史书记载中是个热血侠义的小屁孩,小孩的心中哪里会存在什么黑暗?” 可是想起方才在天巫修真域幻象中的场景,秦炎漠然的神情,赤又止不住怀疑起来。 黑暗,若是方才那个漠然生死的秦炎的话,也不是完全无法想象。 黑龙之所以想对秦炎不利,用阴损的办法打断她提升,明明秦炎都死去了还不想放过她的转世,难道就是因为“黑暗”吗? “切,不可理喻!”赤嗤之以鼻。 周围的幻象并未消退,不过赤可不打算再等下去,她要用暴力拆除这让她心烦的影像。 乒! 只听一声清脆的冥想,幻境支离破碎。 赤茫然地站在原地,她还什么都没做啊,莫非是有人在现实中击败了龙鳞? 幻境消退,药草的清香钻入鼻中。 赤赶紧睁开眼睛,顾不得浑身酸痛跳将起来,只见黑雾消散,一个闪着雷光的球形牢笼将龙鳞困在其中。 是封印吗? 不过牢笼和念心的封印符不同,对戾气没有克制效果,只是纯粹靠蛮力将黑鳞给压制住,牢笼的主人力量非同寻常啊! “赤。”黑色的狼影落在近前。 赤紧张地环顾一周,示意清醒过来的伙伴们不要靠近,然后一把拉住镰却急切地问:“发生了什么?” “老……我还想问发生了什么呢!艳王……大人到底是从哪弄来这么个东西的?”越淋粗声粗气的声音灌入耳中。 赤抬头一看,只见越淋正满脸通红地冲她咆哮,身上的火焰还未完全消退。 随着目光旁移,赤发现越漓、诡王,还有一名修为很高的陌生英俊男子各自站在飞行法宝上望着她。 一下子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还是如此众多的前辈们,赤也感觉浑身不自在。 她轻咳一声,拱手行礼道:“多谢各位救命之恩,艳王域没齿难忘!” “别扯这些没用的,”谁知那英俊男子一拂袖子,拒绝了赤的谢意,直奔主题斥责道,“你难道分辨不出来此物以你的能耐能不能应付?居然把它带到幽府之渊内!我看你这艳王当得未免太轻松了,若是没有做王的天赋,迟早退位让贤,省得哪天丢掉小命!” 连越淋那个桀骜不驯的家伙也不敢当众用这种口气和自己说话,这个男人竟敢斥责自己,他的身份一定不在自己之下。 诡王就在旁边,越漓越淋则没有丝毫靠近英俊男子的意思,那么男子的身份呼之欲出。 他是镇守北方的凌王。 当初赤才刚刚被艳王令认主,若非凌王伸出援手派人接应,她很可能已经被白亦捉回天奕门或者杀死;这一次凌王说的话不好听,但他却还是对艳王域施以援手,显然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家伙。 不过赤同样为王,即便凌王有恩于她,她也不能当众低头,想来想去,赤还是决定转移话题。 “这片龙鳞有些奇怪,”赤指着被牢笼囚禁后一副乖巧模样的龙鳞说道,“我第一遇见它的时候,它并没有这么厉害,也无法化出龙形,只能靠入侵操控他人战斗,可来到艳王域之后,它居然能独立战斗,并且还变得极其难缠。” “不仅如此,”一旁的镰却插嘴道,“那位拿斧子的前辈赶来救援,第一击斩在黑龙的下颌,几乎将它的下巴切掉,可是第二击打在脖子上,黑龙却毫发无损。” “什么!”赤吃惊地望向越淋。 越淋不情愿的微微点头,遂又补充一句:“而且它的速度也变快了。” “怎么,你们是想告诉我它的实力在短时间内暴增才导致你们落败?”英俊男子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神情轻蔑,“有趣,诡王?越漓?你们要不要也找点借口?” 诡王也不恼,只是笑笑:“凌王实力超群,我等自当叹服,不过比起上来就质疑她人,不如多听多想。” 凌王冷哼一声,正要接话,突然眉头一皱,盯住了被牢笼囚禁的龙鳞。 莽荒的气势从龙鳞上缓缓散出,强烈的危机感出现在每一个人心头。 凌王双手向前,灵气狂涌向牢笼,然而那股莽古般的气息却没有丝毫减弱。 糟了…… 赤心中咯哒一声,她知道,龙鳞再次变强了。 咔、咔咔…… 雷电牢笼上开始出现道道裂缝,不管凌王如何补救,都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 此时也没人有心思再去计较方才的矛盾,所有人的精神都高度紧张,死死地盯住龙鳞,她们都很清楚,这一次龙鳞脱出后,实力和刚才恐怕又是天壤之别,方才已经战得相当吃力,再强,恐怕没有任何人能阻止它了。 “凌王,它在吸收你的灵气?”赤目不转睛地盯着龙鳞,却忍不住疑虑,向凌王询问道。 “哼,没有!”凌王百忙之中抽出一个空档迅速回应。 诡王闻言,也轻轻蹙眉:“此鳞果然奇异,凌王阻隔了它与外界的联系,它无法吸收天地灵气,又不曾吸收凌王的灵气,那使它成长的力量到底从何而来?难道是灵气阻碍不了的东西?” 一语惊醒梦中人,赤陡然反应过来,脸色骤变。 她张嘴欲讲,话还没出口,只听一声惊天巨响,牢笼爆炸开来! 黑风席卷而过,将所有人横扫出去。 赤只觉一股怪风从地面生起,卷着她飞上高空! “你以为逃掉了?”黑龙的声音幽幽响起。 赤根本看不见黑龙的身影,只能看见一团黑风纠缠在自己身边,充满了恶意。 “混蛋!”赤骂道。 “我想了想,你呢,其实只是个小虾米,也不是我真正的目标,我们打个商量,”黑龙用诱惑的声音说道,“你告诉我她在哪,我就放过你,怎么样?” “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赤全力挣扎。 “不要乱动,也不要装傻,没用的,”黑龙话锋一转,“想想你那些可怜的同伴吧,它们都盼着你救它们呢!你的选择可不止关乎你一个人的性命哦。” 见赤又要大骂,黑龙抢先说道:“哦,对了,你们人类总喜欢说什么‘一人做事一人当’,一副什么事都要独自承受的模样,其实质不过是怕被用同伴的性命做威胁而已。本龙早就坏透了,当然不会中人类这点小伎俩,你就不要白费口舌了。” 它顿了顿,又说道:“你也可以选择不说,不过每等三息我就杀掉你一个同伴,若是到最后你也不肯说,我就只能认定在你心里,她比你的同伴更重要,到时候,你就和你的同伴们去地下作伴吧。” 黑龙说完,再不去问赤的意见,自顾自地开始数数:“三、二……” 黑龙就这么大大方方地做恶龙,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恶劣,这种真小人的态度让赤无可奈何。 她知道,它说得出,就做得出。 到此为止了吗…… 赤深吸一口气,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遥远的记忆从内心深处涌出,金纹、火光、湮灭…… 赤猛地抬起头,眼中尽是嘲讽:“够了!你不就是想知道秦炎现在在哪吗?” “哦?想通了?”黑龙嘿嘿一笑,“恭喜你做出最正确的选择,那么就告诉我她的位置吧,要具体一点哦。 0400 红泪 “呵,”赤冷笑一声,“你这条蠢龙,我就告诉你吧,秦炎早在三万年前就被你弄死了,想找她,去西大陆挖骨灰吧!” 不等黑龙做出反应,赤大喝一声,冰晶寒火透体而出,燃遍全身,冰冷的气息霎时传遍整个艳王域,原本的春色瞬间变成了寒冬,冰霜凝结,无数细小的冰凌将戾气封入其中! “我已经明白你突然变强的原因了,”赤的身体也同样被寒冰包裹,极寒的温度下,连骨甲也冻出道道裂纹,“是因为人心吧。” “戾气和煞气乃是负面情绪的集合体,周围的负面情绪越重,你的实力就越强!” “在巫修地宫里,你刚被放出来,效果还不明显。” “在伽蓝寺受大千封印影响,你也没能脱出。” “回艳王域的路上,仅有我、糯米和镰却,它们一个天真无邪,一个慵懒平和,你的力量也无法得到提升。” “回到艳王域后,借着怀凛内心尚未消退的恐惧和憎恨,你冲了出来,可是艳王域的小家伙们大都是心思单纯的兽类,你虽胜了战斗,力量却无法进一步提高。” “后来其它域的强者们来帮忙,谁知竟正中你的下怀。修真界里,人类的心思本就比兽类繁杂,更何况,这里还是伴着痛楚而生的幽府之渊,他们人数越多,经历的糟心事越多,你就越强,所以普通人是无法战胜你的。” “但多亏了你自大地胡乱吹风,现在我们的位置可是离他们相当远呢,你的力量也开始大幅下降,竟然连我的冰封都没能躲过,你没发现自己已经逃不掉了吗?” 冰晶震颤,黑龙的声音在赤的周围飘忽不定,无法捕捉到具体位置:“能猜到这个地步也算不错了,不过就算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要是你有对付我的手段,方才便使出来了。” “呵~你马上就会知道了。”赤带着冰晶寒火的手深入黑雾中,准确地一把将龙鳞扯出。 她双手十指环扣,将龙鳞困在手心之中。 “和同伴在一起,会让我安心,我止不住想去依赖它们,有它们在,无论情况多么糟糕都会让我感觉充满希望,想要和它们一起奋力一搏,”赤温柔的声音中,带上了些许落寞,“但并不是任何时候,希望都是真实存在的。” 左手与右手,冰蓝与暗红,冰与煞,两种灵气混在一起,竟然变成幽梦般的浅紫色。 这一变化让赤一怔,紧接着会心一笑。 与此同时,她感到手心的龙鳞剧烈地挣扎起来。 嘴角勾起深深的微笑,犹如篆刻一般,从赤的右脸颊开始,金色的古朴纹路向她全身蔓延,充斥了苍凉的气息。 “住手!那样你也会死的!我可是天外黑龙的鳞片,就凭普通人——即便那样做也不可能毁掉我!”黑龙不甚清晰的声音从指缝中传出。 赤眯了眯眼睛,将指缝彻底封闭,浅紫色的灵气席卷,像茧一样将双手死死裹住,收回胸口。 “你是不是吓傻了?”赤笑着轻呢道,被彻底封锁在手中的黑龙已经听不见外面的响动,“普通人确实毁不掉你,可我,什么时候成普通‘人’了?” 金色的花纹遍布全身,散发出惊人的爆裂气息。 “这是……”地面上,好不容易稳住身形的人们都震惊地抬起头,悲怆的感觉无可抑制地从心底升起。 “这是……自爆元婴?”即便一向冷静的越漓也露出了惊愕的神色。 选择自爆的修士必须以灵魂为引,将身体的潜力在一瞬前完全放出,自爆后灰飞烟灭,虽然威力巨大,但灵魂也会粉碎,连进入轮回机会都没有。 这个古代法术因为过于狠毒最终失传,再加上修真体系的改变,现代修士体内没有元婴,应该无法施展自爆的法术,可看赤的样子,分明就在使用书中记载的那种极度危险的法术! 自爆无法取消,做出选择的瞬间,死局已定。 “艳王……”匆忙之间,余光扫到艳王域中满脸茫然担忧,却又露出隐隐希冀的众小,越漓突然觉得如鲠在喉。 它们都还不知道这是什么吧? 或许只是隐隐有所感觉,可是它们都还在期盼着赤战胜龙鳞,相信着她能安全回到它们身边。 等待一切尘埃落定,艳王域,它们,都将变成什么样? 龙鳞在赤手中疯狂挣扎,终于将她的右手撕开,砰的一声撞在浅紫色的“茧”上,却依旧无法脱出。 “想逃?门儿都没有。”赤冷静地出奇,口中念念有词。 沾血的龙鳞一顿,震颤着,却顿在原地无法逃脱。 “定身咒,咒术,燃烧生命为代价施展的咒术,用后必死,这可是你亲口教给她的呢,”赤的嘴角溢出一丝血迹,双手一绕,重新将龙鳞握住,“自爆、咒术,泯灭自身的术式……为什么我会记得这种事呢?真是可恶,我一点都不想记得。” 眼角滑下猩红的血迹,犹如红泪一般。 快乐也好,悲伤也好,缘分也好,在死后都将消散。 过去的种种如走马灯般在眼前晃过,最终定格在那一天,那个绝美的女人用迷离的眼睛望着她,对她说出的让她永生难忘的话语。 “如果无法搞清楚做出的选择,到底是因为自己的意愿还是模仿,你就永远只是在重复别人的人生。” 这是赤最想挣脱的束缚。 “谁是别人的附庸啊!谁没有独立的人格啊!不要说得很了解我一样!” 赤死死握住龙鳞,双手有一些颤抖。 赤一直认为自己在走自己的路,可是这一刻,她有一些动摇,或许她从来没有跳出过命运的漩涡。 梦境中,秦炎布满金色花纹的侧颜和将世界吞没的火焰一遍遍在她脑中回放。 “真倒霉,结果还是做出和秦炎一样的选择?真不甘心……” 赤自嘲地苦笑着,体内压缩的爆裂力量很快就会爆发开来。 她最后看向龙鳞,目光中有一丝怜悯:“不过你这家伙也到此为止了,咒术加持下我的自爆足够让你粉身碎骨,你这个被黑龙本体抛弃数万年的凄惨鳞片,也终于可以在这里毁灭,结束无尽的寂寥,感谢我吧!” 这里,就是一切的尽头。 宁静的艳王域燃起万丈火光,艳红的色泽,将天空也照得一片透红,犹如娇艳的牡丹…… 0401 死讯 千万里之外,四圣会传圣堂。 一枚玉简啪的一声落在地面。 “潇冷,怎么了?”讲堂上白发苍苍的和蔼老人关切地询问。 “晚辈……突然有些身体不适,还请前辈见谅,晚辈想回房休息。”穆潇冷略显慌乱地捡起玉简。 周围的年轻修士们面面相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位不苟言笑的冷美人如此慌乱的样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那潇冷你便先下去休息吧,有什么不适,到圣医堂去看看。”老人和善地说。 “多谢前辈。”穆潇冷行了礼,收拾东西快步离开。 走到传圣堂外,穆潇冷忍不住将手按在左胸上,那里,心脏正莫名地狂跳。 她抬起头,忧虑的目光向东南方投去。 街道如往常一样繁华。 修士们急匆匆地经过,购买需要的物件后又迅速离开。 修真便是为了长生,大家的时间都很有限,那些漂亮的楼阁,柔情的山水早已看腻,没有谁愿意多花时间去重新细细品味其中的奥妙哪怕一息。 但是总有些事能让激起人们的好奇心。 “艳王陨落啦!”一声不大的吆喝声。 修士们六识都比较敏锐,就是这么一声吆喝,无数人齐刷刷地回过头去,难以置信地盯住了声音的源头。 居然是通书阁! 通书阁可是修真界的权威连锁书屋,里面除了卖修炼法术之类的玉简,还卖通报。 通书阁卖的通报和小店铺的可不一样,这里的通报都经过四圣会认证,若是敢往通报上写,说明此事千真万确,已经有完备的证据。 可是这一次,即便发现说话的是通书阁的人,人们还是一阵怀疑。 “艳王?哪个艳王?”有修士不能置信地问。 “当然是……大家都知道的那个地方的艳王!”通书阁侍者神秘地说着,复又加上一句,“独家消息,四圣会认证,绝无虚假!” 修士们先是一呆,接着向洪水一样蜂拥如通书阁中! 同一时间,中央大陆的各个通书阁分店都上演这相同的场景。 艳王陨落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瞬间传遍整个中央大陆。 通书阁,那不就是四圣会的嘴吗? 四圣会说幽府之渊的艳王死了? 天哪!这是真的吗? 难道是四圣会做的? 他们是在向幽府之渊宣战吗? 幽府之渊会怎么反应? 人们感到难以置信,却又无比期待幽府之渊的反应,无数人蜂拥到幽府之渊周围的修真域,期盼比其他人早一些知道消息。 然而……沉默! 幽府之渊完全沉默! 整整七日,幽府之渊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想象中的战争根本没有出现。 这时人们才意识到,是他们太过敏感,一听到幽府之渊的人死掉就觉得一定和四圣会有关,其实仔细想想,赤又不是修真界顶尖的高手,一不小心招惹了哪个前辈高人,或是落进了险地都有可能死去,谁说一定得四圣会出手呢? 不过居然不是死在四圣会手下,这让想看热闹的人大为扫兴,暗骂赤没用。 “赤,陨落?”穆潇冷怔怔地看着手中的通报,声音微微颤抖。 她手中的通报和外面模糊的文字完全不同,这是只在四圣会内部流通的通报,仅有圣侍以上级别的修士有资格观看,其中详细讲述了此事的经过。 原来,四圣会曾从仁颂门手中拿到了赤的艳王令,他们发现艳王令与赤紧密相连,就像法宝认主一般,但在不久前,艳王令突然失去灵性,连那个鲜红的“艳”字也暗淡下去,这种状况和法宝失去主人一模一样。 赤,很可能死了。 为了尽快昭告天下戳一戳幽府之渊的锐气,也为了证实他们的猜想,四圣会让通书阁发布了通报,幽府之渊果真保持了沉默,那个嚣张的、讨人厌的小鬼再也没有出现。 赤死了! 虽然她只是一个元婴期的弱小修士,但此届艳王一死,艳王令又在四圣会中,再无任何人能继承艳王域,这就相当于永久消灭了幽府之渊中四大势力中的一个,更美妙的是,四圣会的手可干净着呢,他们和赤的死一点关系都没有,幽府之渊一点动手的理由都没有。 实在是值得庆贺啊! 这几日,那些平时脾气古怪的老头老太都面带笑容,一脸慈祥地和年轻人们打招呼,可见心情之好。 紧闭房门,穆潇冷右手撑着额头。 “这不是真的?对不对,赤?” 清泪从脸颊滑下,滴落在冰凉的玉桌上。 咚咚。 有人敲门。 穆潇冷抬起头,模糊的双目中闪过一丝愠怒。 咚咚。 对方没有放弃的意思。 轻轻拭去眼角的泪痕,穆潇冷迅速调整好情绪,走向房门。 在四圣会中,人人拘谨,说话做事都讲求分寸,更讲求立场,这个人人欢庆的时候,若是她流露出不合时宜的感情,她的处境,诸位同门的处境,甚至整个天奕门的处境都会变得十分危险。 像往常一样打开房门,看到来人时,穆潇冷的微微一愣:“赵师弟?” 站在穆潇冷门口的竟然是天奕门的赵天宇。 此时的赵天宇比当初大比上那个略显青涩的少年要沉稳了许多,他向穆潇冷恭行一礼:“穆师姐,师弟是受赫连师叔之托来寻师姐的。” “师父?”穆潇冷颇感意外。 赫连晨曦虽然也是圣侍身份,但心性潇洒,常年在外游荡,连自己也联系不到她,赵天宇怎么会受她稳妥前来找自己呢?而且她这个时候找自己又是为了什么? “这……”赵天宇看出了穆潇冷的疑虑,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说道,“赫连师叔说在天奕门等师姐,她不想被钱长老看见。” 钱长老是四圣会中专门为圣侍发布任务的大管事,多次找赫连晨曦布置任务,却根本找不见她人,也不知道为此发了多少次火,可是赫连晨曦就这么躲着,他也拿她毫无办法,难怪赫连晨曦不敢来四圣会。 穆潇冷有些无奈,自己这师父怎么就跟小孩子一样呢,倒是和赤很合得来。 说起来,当初赤本是准备拜赫连晨曦为师的,谁知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另一名天奕门长老盛情相邀去了他门下,真是造化弄人,要是赤投在了赫连晨曦门下,自己这不靠谱却护短的师父,一定不会像那位长老那样赤扫地出门,后来的一系列让人啼笑皆非的事情,也就都不会发生了…… 或许她们还能在一起共事,共同对抗幽府之渊呢。 见穆潇冷似乎神游天外,赵天宇感到万分惊异,这样的穆潇冷他从来没见过,在他心目中,穆师姐永远是那样严肃认真,一心扑在公务上,对那些世俗凡事都不会多看一眼。 他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穆师姐?” “唔……”穆潇冷这才发现自己走神,歉意地对赵天宇道,“抱歉,让你久等了,我这就回天奕门。” 素手轻轻一拉,门随之缓缓关闭关上。 一尘不染的房间里只剩下冰冷的桌椅无声伫立。 …… 402 重排 当! 伴随着一声浑厚的钟声,高亢的男音响彻云霄。 “比赛结束,获胜者是——天奕门,赵天宇!” 哗! 欢声四起,掌声雷动,巨大的赛场沉浸在一片欢腾中。 “太精彩了!赢得漂亮!” “赵长老实在是太厉害了!” “没想到行事低调的赵长老竟然如此强悍,居然战胜了剑羽门化神期大师兄!这开门红的含金量还真是高!” “好激动啊,我感觉这次门派排位大比,咱们天奕门能冲到仙门第二的位置!” “哈哈哈,师弟别太激动,这只是化神期的比赛,咱们想更上一层楼,还得看元婴、炼神期长老们的发挥如何。” 看台上天奕门的修士们兴奋不已,看得旁边剑羽门的修士们心中十分不是滋味。 “哼,别高兴得太早,这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没错,门派排位看的是整体实力,一两个人发挥得好在大局面前根本算不来了什么!” “而且我们剑羽门真正的化神期第一人还没出手呢,到时候,天奕门有谁可挡?” 话已出口,此人突然发现周围都安静了下来。 他环顾一周,只见周围众剑羽门弟子都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怎、怎么了?”他结结巴巴地问道。 “唉,师弟,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你不能因为自身是筑基期就完全不关注上层的情况啊,这样下去怎么能提高呢?”一位年长的修士拍了怕他的肩膀,叹道,“十年前,修真界诞生了一名世上最年轻的圣者……” “圣者……至少是化神期修为……可是,这、这和天奕门有什么关系?”那修士愣了了,突然脸色一白,“难道……” “没错,那个人就在天奕门之中……” 视线透过凤栖木制成的精致窗花落入热烈的赛场,能清晰看见一张张热切的脸庞;尽管有隔音的法阵,却还是无法完全阻隔观众们热情的叫喊。 上一次参与这等规模大比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只是当时她是以裁判的身份参与,而这一次却是选手,可是心里没有激动,反而有些许落空的感觉,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呢? “穆师姐。”温文尔雅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穆潇冷回过头,只见一名文质彬彬的男子面带温和的笑容向自己行了一礼,她便也向他回了一礼:“高师弟,神耀门的比赛可还顺利?” 来者正是神耀门的高云星。 “各位神宗道友的实力都很强大,神耀门的各位长老也是经历一番苦战方才侥幸得胜,”高云星笑道:“我听说天奕门化神期首战对阵剑羽门还有些担心,这才溜过来一观,谁知竟是我杞人忧天了。” 听高云星的话,神宗的排位大比他并未第一个上场,不过即便如此,神耀门还是取得了元婴、化神、炼神三场比赛的胜利,至于高云星说的苦战,穆潇冷知道那只是谦辞罢了,看他轻松的神色,神耀门赢得多半还挺轻松。 神耀门本就是第一神宗,这个结果并不让穆潇冷意外。 这一次大比可不是“旷世奇才”大比那样的小打小闹,这次大比是可全修真界四十个大门派的排位大比! 第一阶段,仙神妖魔四大修将先决出各自十个门派的排位,第二阶段则采用挑战赛的方式,决出四十个门派的排位次序。 现在只是第一个阶段,仙神妖魔分四个场地各自比赛。 比赛考量门派的整体战斗水准,每个门派分别派出十位元婴、化神、炼神期修士,共三十位修士参加大比,每人只战一次,可自行根据每场对阵的门派选择出战修士,胜一场得一分,平局或失败均不得分,最终计算积分,若最终积分相同,则以延续过去的先后顺序排位。 积分算法简单粗暴,使得个门派只能在派人出战的顺序上下功夫。 不过某些实力超群或者作风懒散的门派可不愿意去动这些脑筋,老早就把自己门派的出战顺序贴了出来。 烈寒仙门,逍遥门。 又是这两个门派! 烈寒仙门那自不必说,本就是修真界无可动摇的第一门派,强者连写字都和别人不同,自是气势十足,不管什么名字往上一写,都让人感觉是个厉害的对手。 至于逍遥门,那是字? 你鬼画符呢! 人们费了好大劲才认出来那些歪歪扭扭,和儿童涂鸦一般的烂字,接着就对参赛者,特别是化神期参赛者的名字报以强烈的鄙视。 任一,咋看之下没什么问题。 任二,这和刚才那是两兄弟吧? 任三,原来是三弟兄。 任四?这家人还挺厉害的啊,四个娃都化神期了。 任五?你家真能生。 任六?是不是有生孩子的秘法? 任七!够了!你当生孩子是下崽呢! 任八!没完没了啊!生这么多还不动脑筋好好取名! 任九!好累,已经不想吐槽了。 任小……为什么不叫任十……强迫症好难受啊…… 一场严肃认真的大比几乎成了“任小为什么不叫任十”的口水战,四圣会只好发布禁令,禁止议论参赛者姓名,这才稍微扭转了这股歪风邪气。 不过这些无聊的事情自然影响不到各大门派的参赛者,他们个个是天之骄子,心性坚定,没有谁会成天去八卦这些破事。 “二位相谈甚欢,看来天奕门和神耀门的赛况不错。”就在穆潇冷准备回话之时,柔媚女子款步前来。 “柏师妹。”穆高二人回过头,都认出了此人正是魔龙门化神期大师姐柏默沿。 不过此时柏默沿的神色却不大好,眉宇之间隐现忧色。 “柏师妹,可是魔龙门的比赛出了什么问题?”高云星关切地问。 “唉,三场输了两场,”柏默沿唉声抱怨,“炼神期比赛输给断金宗就罢了,元婴期竟然输给了折戟门。” “这……”高云星吃惊道,“还真是让人意外啊!” 折戟门只是十大魔门排名最末的门派,位于天奕门西部的恶泽修真域,在三十年前才勉强挤入十大魔门的行列,往下说,门中弟子质量参差不齐,往上说,一个大乘期修士都没有,有不少人怀疑此门的实力只能算是顶尖的中型门派,应该将其除名。 然而就这样一个门派,竟然在首战中击败了十大魔门排名第三的魔龙门,怎能不让人震惊? 0403 断金第一人 我们对它的了解太少,柏师妹可否仔细讲讲折戟门的情况?”穆潇冷询问道。 柏默沿苦恼地将头发撩到耳后,虽然只是一个很平常的举动,却依旧风情万种:“唉,我根本没想到元婴期那边会输,所以没看那场比赛,只是听和他们对战的师侄说,感觉折戟门的人特别的‘硬’。” “硬?”高云星诧异道。 “是啊,总觉得攻击打上去,对方的反应怪怪的,”柏默沿也很为难,“我也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可他也说不清楚具体哪里不对劲,只有种怪异的感觉。” 高云星想了想,又问道:“那那位师侄现在何处?” 柏默沿耸耸肩:“正在魔龙门准备室被师叔训呢,说他找借口。” 穆高二人闻言都是哭笑不得。 魔龙门的长老们还真是严格。 无论如何,这场大赛可是有大乘和返修修士在看台上盯着,想必也没人敢作弊,虽说是说不清楚的感觉,但也不是什么阴险的小手段。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等与之对决的时候去感受了,只是穆潇冷和高云星都不是魔门的人,这一轮是不可能和折戟门遇上,就算是下一轮,由于神耀门和天奕门的排名太靠前,只要折戟门不脑抽了以最后一名的身份去挑战它们,也是没有机会交手的。 “而且今年断金宗相当强硬啊,”话锋一转,柏默沿忍不住向二人说起断金宗,“那场比赛我是亲眼所见,断金宗开场就将他们的炼神期大师兄的派了上来,他的打法比传闻中的还要狂放,和他们一比,我都感觉我们魔龙门是一群仙修——温和得很。” “魔龙门是第二魔门,对断金宗而言是最大的障碍,断金宗开场便派出最强弟子参战也在情理之中。”高云星分析道。 “话是这么说没错,”柏默沿咬了咬指尖,“可我总觉得他们今年和过去很不一样,势头相当强劲呢,高师兄也别一副是事不关己的样子,等到第二阶段,全门派排位,烈寒仙门那种变态古代门派想必没人想惹,但你们这修真界第二大门派的名头,他们还是很眼馋的。” “好的,谢谢柏师妹的忠告,”高云星恭行一礼,“不过师妹也要多加小心,魔龙门应该会派你在化神期赛场上对阵断金宗的人吧?” “本来是的,”柏默沿再次哀叹,“可经历了刚才的失败,师叔们怕我输给断金宗,所以改变主意了,决定让我去对付凛寒门。” 穆高二人对视一样,竟然让魔龙门的长老们临时改变出战计划,断金宗今年恐怕真的不一般啊。 三人又闲聊一阵,便散去了。 穆潇冷转身离开,却没有回到天奕门的准备室,而是缓步走上了高台。 推开石门,清爽的凉风带着嘈杂的声音从门口一拥而入。 穆潇冷赶紧迈步出去,反身将门关好。 高台上没有别人,她仰头看了看明媚的天空,在空中,隐约能看见一闪而逝的彩光,那是整个赛场的禁制,保证着比赛顺利进行。 明亮的阳光有些刺眼,恍惚见,她仿佛看见两道影子飞上空中,砰的一声将护罩砍开…… 自己在胡思乱想想什么呢? 穆潇冷忍不住露出一丝苦笑。 天上的禁制好好的,天空中什么也没有,这是四圣会最高等级的大比,攻击比赛禁制就等于和四圣会宣战。 已经……不会有任何人再做那样的蠢事了。 再也不会有…… 轻轻伏在高台的边缘,往左靠了靠,却靠在了空出。 已经没有谁可以依靠了呢。 轻叹一声,穆潇冷站直身体,望向赛场。 虽然距离有些远,可是从这个高台上可以看到仙神妖魔四修赛场的全景,也是个不错的位置。 那边是魔修的战场吧? 正在进行的是断金宗和凛寒宗的化神期比斗,不愧是魔修的战斗,风格十分狂野,并且实力差距明显,断金宗的人完全是压着凛寒宗的人打。 断金宗和凛寒宗分别是魔修排名第一和第三的门派,咋看之下差距似乎不大,不过若是放到整个修真界大门派排名来看,这个实力差距十分正常,毕竟断金宗可是全修真第三强的大门派,而凛寒宗却只排名第十。 大门派排名第八的天奕门,今年可不只是为了保住排名才来的。 穆潇冷悄然握住了右手,断金宗,绝对是一个强敌。 “怎么样,我的同伴很厉害吧?”一个声音冷不丁地从身后传来。 这个口气,穆潇冷心中剧烈一震,猛然回过头。 灿烂的阳光刺得她眼睛生疼,只能看见一个不羁的轮廓。 是她回来了……? 不,不对! 穆潇冷猛地回过神,眼前的人影逐渐清晰起来。 这是一个女人,身穿着黑色的宽松道袍,头发随意扎在脑后,脸上绽放着开朗的笑容,咧着嘴,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 见穆潇冷迟迟不语,她上前两步凑近她:“什么啊?这个眼神——是把我当成别的谁了吗?” 穆潇冷下意识地想要退后,却意识到身后便是高台的边缘,她退无可退。 “怎么啦?看到我至于这么害怕吗?”那女人笑得很是嚣张,“别怕别怕,我又不是坏人。” 这个人是谁? 感觉和她好像…… 可是为什么我会有种想要尽快远离这个人感觉? 穆潇冷眉头微蹙,想绕过这女人,却被她提前横跨一步挡住:“喂喂,不要这么生分嘛,虽然我们才第一次见面,不过我们的门派可是有很深的联系的。” “什么意思?”穆潇冷皱眉。 “意思就是……断金宗和天奕门的关系,就像天奕门和魔龙门、神耀门的关系一样。”那女人神秘一笑。 穆潇冷心中咯哒一声。 还记得在某艘开往南大陆的小船上,某个人曾经质问过她是否想过“重建时代”突兀崛起的八个门派之间存在不为人知的关系。 现在,面前的这个女人,断金宗的人,竟然就毫不避讳地站在她面前承认了这件事! 难道…… “所以啊,穆师妹,我们可是一条道上的人,以后请多关照啦。”女人冲穆潇冷眨眨眼睛,挥手离开。 “等等!”穆潇冷叫住她,“你到底是谁?” 女人回过头,神色嚣张:“断金宗化神第一人,圣者,华青。” 0404 师徒 此次大比关系到门派的名声,天奕门的修士们除了比赛几乎全程呆在准备室里调整状态,穆潇冷稍微透了会儿风,也迅速回到准备室,可半只脚刚踏进门,就被一位炼神期长老给拉住了。 “潇冷啊,快去找找你师父吧!”那名长老苦口婆心地说,“下一场炼神期大比我们要对阵白吼门,按照计划就是她出场了,可这个节骨眼上,她又不见了!” “师叔别急,我这就去。”穆潇冷只得收回脚,快步向外奔去。 赫连晨曦本就是天赋极佳之人,修行速度很快,百年前从天巫修真域回来后更是实力大进,虽然刚进炼神期不久,但还是入选了此次大比的队伍,只可惜即使是门派大任似乎也无法让她严肃起来,都快比赛了还到处乱晃。 至于赫连晨曦去了哪里…… 穆潇冷腕上光华闪过,一柄浅紫色的飞剑出现在前方。 衣襟飘飞,穆潇冷跃上飞剑,化作一道遁光破空而出。 天福客栈顶层,天字号房间。 赫连晨曦坐在地上,拉着旁边一个女人的袖子撒娇道:“这事蛮有意思的,等大比完了,你就陪我就去北大陆好不……” 嗖! 剑光一闪。 赫连晨曦惊叫一身丢开女人的袖子。 “师父还知道现在是大比?”冷清的声音中戴上了些许怒意。 赫连晨曦赶紧从地上爬起来,理了理被坐皱的裙子,轻咳一声,像个没事人一样笑着对来人道:“潇冷啊,你来接师父啦?是不是大比要开场了?” 穆潇冷唰地一声收回飞剑,面无表情地看着赫连晨曦。 要不是亲眼所见,谁又能想到眼前这个散发着成熟魅力的女人和方才那个毫无形象的的无赖竟是同一人? 而且这个女人,这个没有一点核心弟子自觉,没有一点长辈自觉的女人,竟然是认真严肃的穆潇冷的师父! 赫连晨曦这个甩手掌柜做得可自在了,收了弟子自己不管,以前是甩给大弟子,后来穆潇冷修为超过了大弟子,教导师弟师妹的任务全落在了穆潇冷头上,而她自己呢,跟个老顽童一样,出去逍遥一趟,带点小玩意儿回来送个弟子们就完事了,虽然“小玩意儿”都是些好东西,但弟子们最需要的明明是师傅的教导啊! 当甩手掌柜就罢了,赫连晨曦还愈发地顽劣起来,像个宝宝一样赖上了穆潇冷,什么事情都要她来安排。 这到底谁才是师父啊! “师、父、的、比、赛、马、上、要、开、始、了!”穆潇冷几乎是从牙缝里把这句话给挤了出来。 “嗯,那咱们就走吧。”赫连晨曦装模作样地掸掸灰尘,优雅地御上法宝,然后飞也似地逃走了。 揉了揉生疼的太阳穴,穆潇冷转身朝那女人行礼道:“戴前辈,晚辈也先回去了。” “噗,潇冷,别太惯着她,”戴晴用“你真不容易”的神情同情地忘了穆潇冷一眼,“不过我有件东西给你,你或许会感兴趣。” 说着,戴晴将一块玉简递给了穆潇冷。 穆潇冷刚想打开,却被戴晴压住了手:“等等,现在别看,留到大比结束之后吧。” 穆潇冷有些诧异,如果是大比之后才能看,为何现在就要给自己? 莫非…… 她立刻想到方才赫连晨曦说得话。 大比之后就去北大陆! 每个人都在为门派的前途焦心,这个女人的心却已经飞到北大陆去了! 即便是穆潇冷,也几乎压制不住怒火,要不是在戴晴面前,要不是赫连晨曦逃得快,她很可能当场发飙。 要是师父敢输了比赛的话…… 穆潇冷御起飞剑化成一道白光向赛场方向离去。 戴晴轻笑几声,来到窗边,遥望着远处的大比赛场:“天奕门第一天才,圣侍,圣者的名头都是压得人踹不过气来的东西,师父又那副样子,潇冷真是很辛苦呢,这一百年来,连个可以诉苦的人都没有。” 戴晴低头看向手中的玉简,这份玉简,和送与穆潇冷的那一份流转着同样的光芒。 “北大陆么……” 或许是被穆潇冷散发的危险气息吓住了,赫连晨曦的比赛进行得异常顺利,不只是天奕门特有的大威力法术,还丢出了好几个阵法,以压倒性的优势强势击败对手,让人瞠目结舌。 已经有那样厉害的法术了,再加上阵法,这个叫赫连晨曦也未免太难缠了吧? 赫连晨曦因为过于懒散,名气实在太小,就连天奕门的弟子也大都对她十分陌生,赫连晨曦的大爆发,虽然让众天奕门的弟子大感得意,私下却心虚地偷偷打听起她是谁来,只可惜即便是那些长老也对赫连晨曦的事情几乎没有了解,除了她是穆潇冷师父这件事,什么也说不出来。 不过,既然是穆潇冷师父,那就够了。 于是一旦有人问起,天奕门弟子们就会骄傲地对他们说道:“赫连晨曦?她可是穆潇冷,穆长老的师父啊!” 闻着俱是恍然大悟,然后继续向旁人传播,到最后谁也不知道赫连晨曦到底为什么这么厉害,但大家都一副很明白的样子。 总之,第二轮因为赫连晨曦出色的表现,天奕门气势高涨,元婴、化神的对手都是排名靠后的门派,天奕门成功拿下第二轮比赛的全胜。 先是赵天宇,接着又是赫连晨曦,后面还有个人人皆知的大天才穆潇冷没有出手,天奕门可谓气势如虹,在人们心中的地位陡然升高,许多人都看好天奕门,认为此次大比后天奕门提高排名的可能性很高。 备受关注对门派来说自然是好事,但若是在后期的比斗中马失前蹄,那可是会摔得比平常更惨的。 是更进一步还是猛烈倒退? 在这个节骨眼上,已经容不得任何人退缩,天奕门进入紧张的备战。 天奕门的蓄力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对于参与大比的大门派来说,它们就像一个整体一般,牵一发而动全身,每个门派,特别是原排位高于天奕门的门派,都无比紧张,时刻准备着全力以赴。 与此同时,遥远的北方——北大陆中,一个鲜为人知的御兽小门派也处于极度的紧张之中。 “来了,它们来了,那群灭世的怪物!”中年男人指着天边压来的黑云,声音颤抖。 0405 雷与火 大比继续进行。 天奕门在一路高歌猛进中,终于遇到了大比最大的阻碍——烈寒仙门。 天奕门一场未败,而烈寒仙门同样未尝一败。 或许是四圣会特意安排,两个门派最终在第一轮次末期相遇。 从积分和对阵的门派来看,这两个修真界豪门接下来的对手除了对方,几乎不存在失败的可能,也就是说,最终的三场比赛——元婴、化神、炼神,将决定最后的胜负。 天奕门气势汹汹,烈寒仙门蓄势待发。 今年,第一仙门,第一门派的位置究竟会被谁收入囊中?人们拭目以待。 然而第一场,天奕门输了,输得非常凄惨。 所有人都惊呆了。 冰与火的战歌,蓝色与红色的交织,从头到尾将对手压制,天奕门的炼神修士连一点还手的力量都没有! 这一天,人们第一次见识到第一仙门的实力,那种感觉,就像赛场上的两人完全不在一个境界一般。 烈寒仙门是东大陆的巨型仙门,无论是修真界盛会还是大比都极少参与,所以人们虽然知道他们的名头,却不了解他们的实力到底强到了何种地步,直至今日,修士们方才意识到,烈寒仙门的实力比他们认为的要高出太多太多,之前的战斗恐怕根本没有将烈寒仙门的修士逼到拿出真本事战斗的地步,是实力限制了他们的想象。 天奕门的修士们显然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这一场比斗的结果对他们的打击十分巨大,导致同一轮元婴、化神的比赛也险象环生,发挥极差,险些输给排名末流的仙门。 看到同门士气低落,穆潇冷心中微叹。 从云端跌落的感觉,最自信的实力被彻头彻尾地否定,对天之骄子们来说没有比这更痛苦的了。 大比还没有结束,天奕门的未来也依旧光明,只是一场比赛的胜负而已,这里不是终点,必须让同门振作起来! 穆潇冷不擅言辞,说不出多么激动人心的话,那么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用实力说话吧! “下一场,化神期比斗,烈寒仙门邵邢对阵天奕门穆潇冷!” 哗! 天奕门人情绪低落,可来自其它势力的观众事不关己,只要愉快地欣赏比赛即可。 他们高呼着,叫嚷着,期待这化神巅峰的对决。 根据资料,邵邢可是烈寒仙门化神期的大弟子,而穆潇冷则是历史上最年轻的圣者,可以说,这两位便是如今修真界化神期的巅峰,这场旷世较量,将决定谁才是真正的修真界化神第一人! “这群家伙真是激动啊,连我都有点兴奋起来了,好想上场比赛啊。”华青趴在断金宗准备室外的窗口上向仙门赛场眺望。 “这些看客不过是一群一辈子蜗居在中央大陆,没见过世面的小人物而已,”华青身后的断金宗弟子冷哼道,“这就叫着‘化神第一人’了?他们是不知道师姐的强大!” “哈哈,”华青爽朗大笑,“穆潇冷和邵邢都是有本事的家伙,他们这么叫也不算错。” 说着她重新趴下,目光晶亮地继续望向赛场:“真等不及和他们比比到底谁更厉害啊。” “上吧。”穆潇冷轻轻呼出一口浊气,迈出通道。 哗! 观众热情的欢呼似乎要将赛场点燃,连穆潇冷也感觉心跳加速,热血在体内蒸腾起来。 已经没有退路了,为了天奕门,这场比斗必须获胜! 穆潇冷重新睁开眼睛,目光百倍坚定,飞身上台。 她的对面,一位剑眉男子也同时飞上赛台。 他,就是邵邢! 只这一眼,穆潇冷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强烈的危机感,这位对手的实力非同小可,绝对能轻易打发的敌人。 两人没有说话,同时向对方恭行一礼。 明明还没有开战,可再次抬头,两人对视的目光中已经燃起火花! 气氛凝重! 观众们竟然有种紧张得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一瞬间,就像约定好了一样,全场哑然! 连炼神期的比赛都不会出现如此压迫感,这两个人光是站在这里便影响到了观战的每一个人,她们的威慑力远超常人! 裁判修士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的职责,他向前伸出手。 “比斗——开始!” 砰! 剧烈的爆音在一瞬间响起,震得人双耳鸣叫不已。 人们根本来不及去关注自己的耳朵,因为场中已是电闪雷鸣,火光冲天! 雷电与烈火在场中厮打,狂暴的力量撞得护罩摇摇欲坠。 穆潇冷和邵邢的身影在雷与火之间飞速穿梭,时隐时现,看得人眼花缭乱。 “这……他们做了什么?”方才那位高傲的断金宗弟子此时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显然被穆邵二人超阶的实力所震撼。 华青却继续趴在窗户上,一脸羡慕地欣赏着场中的战斗:“只是简单的力量碰撞而已,从开赛到现在交手了六十三次,现在是七十一次了,试探差不多该结束了吧?” “试探?打成这样,竟然只是试探?”断金宗弟子震惊得叫出了声。 “是啊,试探,”华青从储物袋里摸出一个肉干叼在嘴里饶有兴趣地嚼着“,一点招式也没用。” 突然,穆潇冷一个猛退,数百雷球瞬间在身前凝聚成型! 好快的施法速度! 众人还未能感叹完,雷球已经尽数轰了出去,而邵邢身前一个庞大的火焰盾牌也在刹那间凝结完毕,与雷电激烈碰撞! 轰隆隆! 护照中紫色与红色不断交替,让人应接不暇,观众们根本看不懂里面发生了什么,只能紧盯着护罩,一眼也不敢挪开。 这时候,三位炼神期修士飞进赛场,在比斗的圆台周围迅速摆好阵法,撑起一层护罩。 这是干什么? 护罩加固? 观众们傻眼了,两个化神修士的比斗而已,竟然已经到了需要重新摆阵防御的地步,太夸张了吧? 谁知他们刚才想完,只听一声惊天爆音,比斗台上爆炸开来,原本的护罩在顷刻间支离破碎,猛烈的冲击和四散的碎石直接装在刚刚建好的新护罩上。 不仅是护罩,连比斗台也打烂了么…… 众人完全说不出话来。 这是什么能耐啊! 然而烟尘中的两人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雷与火,爆裂! 0406 说教 “不是吧,这是潇冷?她什么时候这么凶残了?”赫连晨曦表面平静,内心早已掀起惊涛骇浪,“潇冷的罡雷虽然厉害,可她是仙修啊,过去的展读怎么打也给人飘逸之感,这凶狠的打法,简直跟换了一个人似的,就像……” 赫连晨曦顿住了,即便在心里,她也无法继续往下想。 这就是你的纪念方式吗? 潇冷,不要太勉强自己。 观众们完全看不见发生了什么,只能通过不断闪烁的电光和火光知晓里面的人还活着。 突然,他们发现又有炼神期修士上来了。 什么情况?难道还要加固? 很快,他们就发现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八名炼神修士分居八方,插上阵旗,在护罩的外围,再次升起一个更加坚固的护罩。 这…… 脑子还没转过来,里层的护罩已经崩裂。 观众们嘴角抽搐。 过了一会儿,十六名炼神期修士上来,再次增加一层护罩。 观众们彻底无语。 比赛情况他们完全看不懂,但从炼神期修士们的举动看来,里面恐怕正在发生超越他们想象之外的可怕大战。 他们已经无心去问有没有必要加固护罩了,他们只想知道这次的护罩又能撑几下,这护罩还需加固几次? 很快,四圣会便给了他们答案。 返虚期阵法师上来啦! 这两个化神期修士的力量,已经强到了需要返虚期修士来阻止的地步了吗? 她们真的是人类吗? 或许是太过超乎想象,修士们反而麻木了,反正也看不见比赛的内容,他们现在只想知道比赛的结果。 终于,烟尘散去,雷火偃旗息鼓。 站着的人,是穆潇冷。 邵邢脸色惨白,单膝跪地,向穆潇冷拱拱手:“穆道友实力了得,是我输了。” “承让。”穆潇冷难掩倦色,轻轻拂去嘴角的血迹,也像邵邢拱拱手,离开了赛场。 这场原本应该激动人心的旷世大战,就在一阵让人看不透的雷火之光中落下帷幕,观众们一脸茫然,面面相觑却只能从对方的眼中得到更加茫然的回馈。 真是一场让人扫兴的比赛。 可是修士们都知道,不是比赛不精彩,而是他们的眼界实力实在达不到能看懂比赛的层次,与其去抱怨比赛,还不如反省下自己为何如此弱小。 不管怎样,天奕门赢得了这场艰难的比赛,被摧毁的士气重新升高。 穆潇冷像英雄一般被天奕门修士接入准备室,但是任谁都看得出来,她消耗巨大,需要尽快休息。 比赛还要继续,该准备的修士向穆潇冷道喜后便又投入了紧张的准备中,只留赫连晨曦一个人陪着穆潇冷。 “想不到,你还能打出这种热血的比赛,”赫连晨曦感叹道,“烈寒仙门的化神期大师兄不好对付吧?” “嗯。”方才的战斗明明有很多值得回味的地方,可穆潇冷睁开眼睛,目光却有一丝恍惚,似乎在想别的事情。 赫连晨曦对自己这个徒弟实在太了解了,她轻轻拍了拍穆潇冷的肩膀:“所有弟子中,你一直是最让我放心的那个,因为你道心坚定,天赋异禀,且从不骄纵。这些年来,无论是天奕门的同门,还是四圣会与你共事的人,都对你赞不绝口。” 顿了顿,赫连晨曦收起以往云淡风轻,语重心长地说:“你把一切担子都压在了自己肩上,可是潇冷,人的承受能力终究是有限的,可以依靠的人也不仅仅是某个特定的人。” “师父,”穆潇冷迎上赫连晨曦的目光,“弟子只是在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 “唉,我知道,”赫连晨曦重重地摇了摇头,“我只是希望你在追寻自己目标的时候,不要忘记停下来看看周围,在你周围不乏可靠的人,要向前看的不仅仅是目标。” 赫连晨曦说得十分委婉,但是穆潇冷哪里不知道她所指的究竟是什么——人不能活在过去。 可是总有那么一些东西,在生命中刻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记,明明没有刻意去想,甚至有意忽略,但却依旧能轻易刺破防线毫无预兆地出现在脑海中。 并非想要停留在过去,而是过去的影子甩不开,忘不掉。 无声叹息,穆潇冷看着赫连晨曦的眼睛说道:“不进则退,,包括天奕门在内,此次大比不少门派的气势都非过去可比,希望更进一步。还请师父专注一些,莫要辜负全门派的厚望。” 得,来跟徒弟说教,结果反而被徒弟给训了。 不过她这个连大比什么时候开始都不知道的人还真没法反驳穆潇冷的话。 赫连晨曦顿时讪讪。 大比如火如荼地继续进行,所有人都关注着天奕门的最后一场元婴期大比,期待这一场巨大的翻转。 只可惜奇迹没有再次发生,天奕门的元婴期修士败在了烈寒仙门修士的手下,这就意味着天奕门的仙门排名止步于此,不过结果仍旧值得庆贺——天奕门的积分稳压剑羽门,终于爬上了第二仙门的位置。 众所周知烈寒仙门乃是全修真界大门派的龙头老大,完全无法按常理计算实力,人们也习惯将烈寒仙门算作变态门派,所以天奕门虽然名义上是第二仙门,实则已经算是人们眼中的第一仙门。 除去仙门这边,神、魔两边竟爆出大冷门。 最大的意外便是末流魔门——折戟门连败数门,竟然冲到了魔门第五的位置,当真是一匹黑马;另一方面断金宗气势如虹,整个大比竟然只失败一场,光看成绩,都能和烈寒仙门平起平坐了。 神修那边则完全相反,逍遥门终于被自身的懒惰所累,好几场以不可思议的姿势输掉,顶着嘘声,“顺利”从第三神宗一路掉级到第五,不过看他们那满不在乎的样子人们就知道,这懒门派根本没把掉级的事放在心上,门中男修士还有闲心到处勾搭漂亮小姐姐,看起来只要不掉出前十他们甚至连眼皮都不会抬一下。 至此,第一阶段大比结束,接下来,便是仙神妖魔大混战——第二阶段的挑战赛。 人们激动无比地争论着,猜测着新的门派大排名,而各大门派,特别是有晋升野心的门派都进入了终极备战阶段,期待能在最终战中大显身手。 然而就在这紧张无比,本应专注于比赛的时刻,断金宗、逍遥门、凛寒宗等来自北大陆的大门派竟然收到了本门传来的加急快报。 “流寇群?大比结束后迅速赶回?”断金宗长老们面面相觑。 是什么流寇这么不要命,连第一魔门断金宗都敢惹? 逍遥门准备室。 “这可是大事啊,门派有难怎能不回去救援,我们现在就走,同意走的举手!”一名头上缠着蓝色发带的男子霍地站起,朗声说道。 唰唰唰…… 包括他自己在内,举起了九只手。 “我说任一,你身为大哥,怎么能教唆你的弟弟们和自己一起搞事情?上头都说了,比赛完后迅速赶回!” “嘿,李长老,这怎么能说教唆呢?我们是心怀门派,这大比图的不过是个虚名,哪里比得上门派安危重要?”任一振振有词,“难道你们来参加了个大比就堕落了,变得和那些俗不可耐的门派一样,眼里只有晋升?” 0407 流寇 “胡说八道!”当即有人跳起来指着任一骂道,“你这个懒货,分明就是想赶紧回去躺着!,也不看看刚才比赛的时候你们任家兄弟干的好事,大好的场面,结果呢?突然待在原地发呆、朝场外露出诡异笑容、像傻子一样摔在地上干什么的都有!真是丢尽我们逍遥门的脸了!” 任一旁边,和他长相有几分相似的几个男子纷纷站起来,煞有介事地对那人解释。 “这不能怪我啊!我和对手战斗时,见他舞得花哨,突然想起一道全新的菜式。你也知道这创新菜的灵感有多么可遇不可求,比赛和做菜孰轻孰重不言而喻吧?所以我就琢磨菜式去了,这才忘记了比赛。” “我也是啊,场外有漂亮的女道友对我抛媚眼,是个男人都得走神对不对?” “那个,大家都知道我平衡不好,平时都躺在法宝上战斗,这次你们非要我站直了打斗,说是为了面子,可我好不习惯啊,脸面与战力不可兼得,一不小心就摔了,这也不能怪我嘛。” 任家兄弟振振有词地说着,气得其他逍遥门弟子浑身发抖。 任一见状对方才那人微笑道:“我们任家兄弟确有难处,而我也理解大家的难处,比如顾长老,这么英俊潇洒的好男儿却忍受秃顶之苦八百年余年,好不容易来一趟中央大陆找到个植发大师,还没来得及植发就要走,怎么可能甘心呢?” 顾长老满脸震惊地压住自己的帽子:自从秃顶以来自己总是带着帽子,记忆中从未有脱帽被人撞见的时候,这任一怎么会知道秃顶的事情? “什么?没想到备受欢迎的顾长老竟有这样的烦恼!”顾长老身边一位修士惊叹道。 任一看向他,话锋一转:“钱长老的难处呢,任一也十分理解,毕竟和女孩子一说话就眩晕,就因为这悲伤的体质,钱长老这么温柔体贴的好男人都单身快一千年了,趁着此次大比结识到一位肌肉遒劲,气势雄伟,比男人更男人的女道友想要结为道侣,谁知还没聊过几次就要被叫回,能不难过吗?这可关系到一生的幸福啊!” 钱长老脸色唰的惨白,像个腼腆的邻家大男孩一样对着手指:“没、没有的事……” 有了顾长老和钱长老的前车之鉴,逍遥门众人人人自危,惊恐地望着任一,生怕这货抖出自己什么隐私来。 “唉,”李长老一看这阵势就知道想靠这群不靠谱的混蛋救场是不可能的了,还好出门时七长老——也就是任家弟兄的父亲给了自己一把“尚方宝剑”,于是他看向坐在角落里默默吃着水果的女孩道,“任小啊,劝劝你哥哥们吧。” 只见那女孩缓缓抬起头,露出一脸漠然,然后转头面向任家儿郎们,只说了两个字:“留下。” 这就完了? 众人正纳闷,却见方才闹着要走的任家兄弟们都赔笑着坐下,跟无事发生一般,绝口不提要走之事,甚至还有几个凑到任小身边替她削苹果剥橘子。 众人嘴角抽搐。 这事总算就这么定下来了。 李长老到底年纪大了,即便身为逍遥门人也不像年轻时那样不着边际,所以这次大比才会被任命为带队人,看了看在准备室里打闹的众逍遥门弟子,他觉得无人可以商议,只能暗自叹息。 明明是加急密报,却又让他们比赛完再赶回去,这到底是急还是不急? 而且流寇……? 逍遥门再懒,门派实力还是过硬的,虽然派了元婴、化神、炼神的高手来参加比赛,可门中尚有许多人手,还有更高境界的修士坐镇,怎会担忧区区流寇? 最让他感到怪异的是,在加急密报中,竟然使用“它们”来称呼流寇,难道这群流寇还不是人类吗? 不是人类还能叫流寇吗?难道不应该叫兽群吗? 古怪,实在古怪…… 北大陆的事情并不影响大比的进行,第二阶段的赛程照常开启。 赛场边缘升起弧形看台,分三排排列,共一千二百个席位,四十个门派参与大比的修士在侍者的引导下纷纷落座。 在第二阶段的比赛中,无意晋升的门派只需安安静静坐着观战便可,而想要晋升的门派则直接向上位门派发起挑战,失败位置不变,胜利则占据对方的名次,而对方及其下位的所有门派依次向下下降一位,这边是所谓的“不进则退”了。 即便做个安安静静的老好人门派,也会因为不断有门派挑战上位门派而一步步降低排位,这是心高气傲的大门派无法忍受的。 每个门派有两次挑战机会,虽然需要谨慎挑选对手的,但也无需过度担忧失败。 比赛方式同第一阶段一样,依然是三十人轮战,唯一的不同便是只用对付一个门派。 主持将比赛规则一一宣读完毕,道:“现在,挑战赛开始。” 主持话音刚落,只听一个浑厚的男音高声叫道:“折戟门挑战第二十位门派——丹鼎门!” 全场哗然。 折戟门刚刚顶替暴风门以第四十位的名次参与大赛,在魔门比斗中抢到第五位,在全门派大比中又立刻挑战第二十位的丹鼎门,这个跨度真是巨大,看来他们相当自信啊! 不理会别人的眼光,折戟门人已经急不可耐地进入场中,丹鼎门的人完全没想到自己门派会被末流门派率先挤兑,每个人都窝着一股火气,也很快飞身上场,想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门派一个深刻的教训。 双方之间并无任何寒暄,直接开战。 本以为是一场龙争虎斗,谁知比赛却是以丹鼎门大败而终。 全场震惊。 折戟门人赛后神色如常地回到坐席上,而丹鼎门人却和丢了魂一般,半天没有回过神来,在裁判的催促下,方才缓缓返回席位。 实力差距竟然如此巨大? 怎么可能?丹鼎门可是原排名二十位的门派啊,在大门派中属于中流,不算强,可也绝对不弱,怎么会败得如此彻底? 人们面面相觑,明明观看了三十场比斗,却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只觉得这折戟门人的平均水平相当不错,确实稳压丹鼎门一头。 有了折戟门的强势开场,不少排位靠后的门派都生出中层门派也不过如此的想法来,于是纷纷向中层门派发起一轮又一轮的进攻,只可惜结果却是——全败! 这时候这些门派才幡然醒悟,变强的只是第四十位那个家伙,而不是他们所有。 看完这些闹剧一般的比赛,第二阶段总算是迎来了第一场高位战争——凛寒宗挑战魔龙门。 0408 截道者 魔龙门在魔宗比赛中积分低于凛寒宗,这便让凛寒宗人看到了超越魔龙门的希望。 双方激战三十场,最终凛寒宗以两场的优势完成超越,将魔龙门再次踩在了脚下。 矩妖门按捺不住,紧随其后挑战逍遥门并获得胜利。 断金宗的看台上,一位炼神期修士凑近前,向华青询问道:“我们可以出手了吗?” 炼神修士竟然问化神修士的意见,这个场景理应十分古怪,可周围的断金宗修士却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华青咬着一根狗尾巴草笑道:“高层门派已经战了两场,该来一次巅峰之战了吧?现在的断金宗想战烈寒仙门还是有点困难,那我们就挑战神……” “天奕门挑战第三门派——断金宗!” 华青一愣,断金宗的所有修士都是一愣。 而在天奕门的看台上,修士们同样呆住了,震惊地望着那个出声的女人。 “赫、赫连……长老!你做什么!”一名黄姓长老率先反应过来,对赫连晨曦的做法十分震怒。 “嘛,这大比不就是想告诉我们‘不进则退’吗?反正都是要打的,我承认烈寒仙门比我们还是稍微强那么一点点,神耀门又和我们关系好,那就只好拿断金宗开刀了不是?”赫连晨曦理所当然地说着,完全忽略周围脸黑得可以滴出水来的众炼神期长老。 “可是这和说好的不一样,我们明明说好挑战剑羽门的!”黄长老气不打一处来。 赫连晨曦眨眨眼睛,十分无辜地说:“什么时候说好的?我怎么不知道?” “你……”黄长老正要发怒,陡然想起赫连晨曦一直在帮穆潇冷疗伤,好像确实没参加讨论,也就是说他们的决议没有征求赫连晨曦的意见,而赫连晨曦也没征求他们的意见,双方半斤八两,谁也没资格指责谁。 最重要的是,赫连晨曦这声“挑战”全看台都听见了,天奕门可是要面子的,放出去的狠话当然不能收回,黄长老等人只好打断牙往里吞,一边装作冷静向场中走去,一边暗下决心回去后要请示更高位的长老,再也不让赫连晨曦这喜欢搅局的女人参与这等盛会! “第八直接挑第三,天奕门真刚啊……”一旁正紧张的神耀门弟子们由衷地赞叹道。 他们都做好迎击断金宗的准备了,谁知挑战者竟然会被天奕门给劫道,不由松了口气。 天奕门和神耀门本就交好,双方弟子都以师兄弟、师姐妹互称,神耀门弟子自然倾向于天奕门,纷纷为路过的天奕门修士加油助威。 高云星见同门如此反应心中苦笑不已。 高云星拥有圣侍、神耀门顶尖核心弟子、高家少主三重身份,祖爷爷是四圣会的高阶圣者,对比穆潇冷这种出身平民、什么也不了解的新晋圣者,他对四圣会的秘幸要了解得多,更别提普通弟子了。 别人不知道,高云星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断金宗和神耀门、天奕门本是“同根生”,只因为断金宗地处北大陆才有所疏远。 这一次断金宗挑战神耀门,虽然不清楚具体原因,但的确是四圣会想要断金宗替代神耀门成为群龙之首,这一点,两个门派的高层都是知道的,他们甚至连出场顺序都决定好了。 天奕门也是四圣会旗下的势力,为何会突然搞事情,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吗? 赫连晨曦——穆潇冷的师父,听说是个过度散漫的圣侍,这次事件之后,她的圣侍名头肯定是保不住了,不过这个女人看上去并不像会在意这种事的人。 一个懒散的女人,为何会突发奇想害天奕门出头? 是单纯的顽劣,还是有所图谋……? 穆潇冷也对赫连晨曦的做法十分意外,她放慢步伐来到赫连晨曦身边,低声询问:“师父为何要这么做?” “潇冷不开心?那下次我不会了。”赫连晨曦这时候倒像个乖宝宝了。 穆潇冷皱了皱眉头:“师父答应过我。” “你说要认真,我很认真啊!”赫连晨曦一脸无辜。 “师父为什么要挑战断金宗?”不等赫连晨曦狡辩,穆潇冷又加上一句,“以师父的随性,正常情况下应该会服从安排,尽量降低存在感找机会溜掉,怎么会去出这个风头。” 赫连晨曦看了穆潇冷一会儿,将原来敷衍的话吞回腹中,淡淡的话语中带上了一丝冰冷:“我看她们不爽。” 从未听过赫连晨曦用这个语气说话,穆潇冷略微一怔,还未发问,便听赫连晨曦率先问道:“华青找过你了?” 不知赫连晨曦为何有此一问,穆潇冷也不打算撒谎:“嗯。” “我就知道,”赫连晨曦冷笑一声,“我想她一定为你准备了一份偌大的‘惊喜’。” 说着,两人已经登上比斗的舞台,沐浴在全场目光之下,穆潇冷也无法继续追问。 比斗就是比斗,现在一切都是次要的,她要再次为天奕门而战——超越断金宗! 双方三十人相互行礼后走下擂台。 “关于上场顺序……”黄长老揉着太阳穴说道。 上面有打过招呼不要去招惹断金宗,可是他们偏偏第一个就挑战了断金宗,恐怕回去就要受罚,不过那都是后话了,既然站到了赛场上,就不能给天奕门丢脸,每个人都要尽全力战斗,只是面对这样的强敌,他们根本没有预备计划,要怎么排阵? “第一场是炼神期比斗,我上吧。”赫连晨曦拍拍手,完全不给黄长老反应的时间,飞身返回了擂台。 全场再次哗然。 这什么啊?还没开始比赛就提前暴露出场选手吗? 这不是很容易被针对吗? 虽然没规定过上来了就不能下去了,可大门派天奕门总不能搞这些小手段来恶心观众吧? 莫非是——示威?表示无论上谁都不怕? 哇!平日里仙气袅袅的天奕门,此次大比特别的刚呢!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睡狮苏醒”? 好有气势啊! 加油,我们看好你! 兴致高昂的观众纷纷给天奕门大声喝彩。 “喂!”黄长老感觉自己的头更痛了。 这个赫连晨曦,也太自由散漫了吧,她真的是穆潇冷的师父?为什么这对师徒的反差会如此巨大! 可是又不能招她回来了…… 黄长老也是决断之人,他深吸一口气道:“罢了,无论什么对手,我等身为天奕门人都当全力将其击败。不了解对方实力,不知道对方出场顺序,这一点对手与我们是一样的,与其去绞尽脑汁排出场顺序,不如更专注于比赛!” 说着,黄长老双手掐诀,二十九枚黄、蓝、红三色的小球出现在空中。 “黄色炼神期,蓝色化神期,红色元婴期,抽到第几就第几个上吧。” 0409 人外人 这…… 天奕门修士面面相觑,可心中却又止不住兴奋起来。 平日里参加团队赛,均是由上面的人按照个人强弱,有针对性地布阵,生怕他们对上了对方的高手。 嘴上虽然不说,可能修士们都有自尊和傲气,理性上虽然能接受这样的安排,可感性上却对“不信任”感到沮丧。 而今日,天奕门竟然要在顶尖大赛上采用全随机阵容? 修士们心中骤然迸发出一股豪情。 这一次,一定要赢! 断金宗并不知道天奕门这边如此草率地决定了顺序,他们还在为出场顺序烦心,不过唯一的安慰就是赫连晨曦此时正光明正大地站在擂台上,所以天奕门的首战者是可以确定的。 “赫连晨曦,穆潇冷的师父,据说在与白吼门的比斗中大放异彩,除了天奕门擅长的大威力法术,还会部分阵法,恐怕是个强敌,”断金宗炼神长老沉吟片刻,问华青道,“不如我们也上最强炼神,先在气势上压过天奕门?” “可以啊,”华青无所谓地答应着,转过身喃喃道,“这种事情我才不关心呢,我现在只想能和穆潇冷一战。” 人选敲定,断金宗炼神期大师兄飞上擂台。 仙神妖三方修士对此人并不算熟悉,可魔修们对他可就太熟悉了,第一阶段魔门大战的时候,这位大师兄秉承魔修一贯的强横,以纯粹的暴力将对手揍成了沙袋,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正应证了那句话“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计谋都是枉然”。 能使用阵法辅助的赫连晨曦,不就是“计谋”吗? 以力破巧,这就是第一魔门——断金宗的答案! 对于断金宗的布局,魔修们如此解读,并且赢得了绝大部分观众的赞同。 穆潇冷站在看台下,专注地望着擂台。 这还是第一次观看师父认真的战斗。 她知道,赫连晨曦的实力绝不仅限于和白吼门比斗中所呈现的那些,自己这位师父,因为漫不经心的态度所隐藏的实力,将在这个舞台——与她感到厌恶的门派交锋之事完全展现! 当! 比赛开场。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赫连晨曦根本没有丢出花里胡哨的阵法。 脚踏迅捷的疾风,左手灼人的烈焰,右手狂野的雷电,赫连晨曦化作三色的旋风扑向断金宗大弟子! 全场哗然。 风、炎、雷三属性! 众所周知,五异属性能得其一都是老天眷顾,这个女人竟然一人揽下三种属性?她也太幸运了吧! 穆潇冷也露出惊讶之色,她是知道赫连晨曦擅长炎雷属性,却不知她何时竟然连风属性也如此熟稔了! 外界万般吃惊,赫连晨曦却全然没有感觉。 只是三个异属性罢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世界上,还有擅长十个属性的家伙,还有能使用十属性之外闻所未闻属性的怪物,门派并不是全部,四圣会也不是全部,在这里就想选出什么第一人真是可笑。 世界,可是十分宽广的。 轰! 连续的爆音传遍赛场,场中的战斗进入白热化。 赫连晨曦的打法竟然如此暴力! 三种属性在仙气的加持下各司其职。 其疾如风! 侵略如火! 动如雷霆! 可怕的不是暴力,而是带上智慧的暴力。 赫连晨曦的战斗方式变幻莫测,断金宗大师兄竟然生出同时与三人对阵的错觉。 天奕门与断金宗的大战,竟然以这样华丽到残忍的方式开场,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不只是观众,不只是断金宗弟子,连天奕门修士们也目瞪口呆。 赫连晨曦,恐怖如斯。 首战,战胜者是,天奕门,赫连晨曦! …… 当断金宗大师兄被同门从擂台上扶下来的时候,脸上还残留着未能褪去的后怕。 幸好与赫连晨曦相遇在擂台上,而不是真正的战场上。 擅长暴力摧毁的人,却被对方更加极致的暴力摧毁,不得不令人唏嘘。 “不愧是穆潇冷的师父,很是危险呢,”还能保持镇定的,也就华青一个人了,她耸耸肩,“这个开场还真是让人心惊肉跳的,看看我们断金宗的人都被你们吓成什么样了?唉,要是化神期再输可就麻烦了,下一场,我上。” “可是,还不知道穆潇冷会不会……”断金宗长老们面面相觑。 “放心吧,我有预感,她会来的。”华青笑道,目光肯定。 …… 天奕门众人神情崇拜地望着赫连晨曦。 “怎么了?马上就是化神期的首战了,你们还不快去准备,盯着我做什么?”赫连晨曦诧异地问。 “这场弟子去。”穆潇冷说。 “咦?”赫连晨曦意外地挑起眉毛,“你不压轴?” 穆潇冷摇摇头:“弟子抽到的就是一号。” “抽到?”赫连晨曦更糊涂了。 “嗯,我们这次,采用抽签制,谁抽到谁就上去。”黄长老解释道。 赫连程曦讶然。 什么时候天奕门教出来的死板弟子也会玩随机出牌了。 化神期首战开场,穆潇冷跃上舞台,而她的对面,华青也同时飞了上来。 “很棒,我的预感果然没错,”华青打了个响指,咧嘴一笑,“重头戏就要开场了!” 穆潇冷神色如常,内心却不平静。 华青……感觉和她很像的人。 师父说的“惊喜”又是什么? 华青在中央大陆毫无名气,先前的战斗也没展现华丽或者强横的实力,观众对她的认知只停留在断金宗弟子上,她一出场,观众席上嘘声一片。 “什么啊,上了个普通修士,没意思。” “算了吧,上个厉害的,你不照样看不懂穆前辈的战斗。” “不用看了,穆前辈必胜。” 注意到观众们的态度,华青摸摸下巴笑道:“啊,大家都很看不起我的样子呢,也好,呆会儿就让他们大吃一惊好了,” 果然很像,这个想搞事的表情。 穆潇冷垂下眼睑,心中微涩。 “喂,你就不能说句话吗?我一个人说很尴尬耶。”华青叫穆潇冷一言不发,不由抱怨道。 重新抬起头,对上华青可怜兮兮的眼神,穆潇冷欲言又止:“你有见过……” 自己在想什么啊,怎么可能! 修真界这么大,出两个性格相似的人有什么奇怪的,更何况,华青不仅是断金宗化神第一人,还有圣者身份,有何必要去模仿别人。 一切只是巧合而已! 没必要想太多,像面对别的强敌一般,击败她! 穆潇冷不再说话,专注地注视着华青的举动。 比斗即将开始。 裁判修士高举了右手,准备宣布开场。 然而,就在裁判修士挥手的瞬间,华青脸上突然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 “你想说的,是赤吧?” 0410 重合 穆潇冷心中猛地咯哒一声,一种极其糟糕的预感充斥了脑海。 裁判的手已经挥下,比赛开场! 穆潇冷尚且沉浸在惊愕中,只在瞬间,一根金色的长枪划破长空,带着尖锐的啸音刺到她胸前! 穆潇冷惊骇万分,她对待任何事情都十分认真,更何况事关生死的战斗!虽然这只是比赛,可她绝无丝毫轻敌的意思,可听到华青的话,她的心神依旧受到了剧烈的震荡。 这是穆潇冷第一次在战斗中走神,对方来势实在太快,刚回过神的她根本没有反应时间,哪里有机会去补救,完全是本能地裹着雷电往一侧闪去。 华青展现的速度让全场修士都吃了一惊,惊叹此人原来并非普通修士,而是一名高手,他们不知道的是,各大门派中有极少部分修士心里同时涌起慌张的感觉。 怎么回事? 这股讨厌的感觉就像有什么埋藏在记忆深处不远回忆的东西要浮现出来一般。 赵天宇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咽喉,这种感觉,他比在场的任何人都来得强烈,不好的预感,已经有了一些苗头。 嘶。 穆潇冷肩头的法衣被长枪撕破,鲜血涌出,飘飞的长发竟然被锋利的枪风削段数根! 一些精英、核心弟子也相互望了望,俱皆从对方眼里看出了难以置信。 太熟悉了,这一幕实在太熟悉了。 没有华丽的闪光,没有炙热的温度,就是这惊天一刺,却成了他们心中几十年来无法散去的噩梦,直到某一天,听到一个消息,一个那个人再也无法出现的确切消息。 莫非…… 穆潇冷只是勉强躲开这惊世骇俗的一击,高手过招,一步错步步错,任何一点微小的失误都会导致失败。 她的平衡已然被完全打乱,她想稳住,却陡见无数火焰在眼前绽放! 暴雨大炎爆! 大炎爆的进阶法术——五阶极品法术暴雨大炎爆瞬间将穆潇冷淹没在其中! “不可思议,简直太像了……”修士们双手发颤。 曾经他们不少人都败在这样的火炎之下。 风蚀猛火与大炎爆的组合,刻进内心深处,眼前的法术和那时的场景是多么相似!唯一的区别只是现在这炎爆比过去的招式更加迅捷,更加危险! 雷火交织,穆潇冷处于极其被动的状态,暴雨大炎爆的施展速度可比风蚀猛火与大炎爆的组合快多了,她完全没时间调整自身,只能用雷电化作盾牌将自己护在其中。 可这匆忙的防御如何抵挡得住对方早有预谋的袭击?更何况雷本就不是防御的属性。 雷盾破裂,穆潇冷只能催动法衣抵挡余势,然而下一刻她就看见无数枪影在眼前绽放! 避无可避! 穆潇冷从未面对过如此密集的攻击,虚虚实实,她根本不知道从何防起,只能一边后退一边用雷盾全面抵挡。 可怕的手速。 高云星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还记得那个被搅合的筑基期大比,所有人都将希望寄在他身上,他也相信以自己的实力可以胜任,然而他的奋力一击却被这样密集的枪影给挡住,就这样错过了最佳的败敌机会! 当时的他还处于主动位置,而现在的穆潇冷…… 高云星眼界比同阶高出许多,他是为数不多看出穆潇冷开场走神的人之一,但不管是什么原因,穆潇冷已经被对方逮住机会彻底压制,在这样绵延不绝的攻击下,她还有可能反击吗? 高云星的判断没有任何偏差,穆潇冷疲于应付,炎爆与枪花的穿插,超高速的战斗,她的防线几乎崩溃,全靠一股意志力死死撑住。 “不愧是穆潇冷,真是顽强啊,毕竟身为天奕门第一天才,身为世上最年轻的圣者,决不能轻易输掉嘛。”华青轻松的声音从枪影后方传来,听起来是那么刺耳。 “不错,你算是我见过最努力的人了。那么为了回应你的努力,就让你看看这个好了,不要太惊讶哟。” 穆潇冷清晰地听见对方的预告,却无力改变现状脱出,下一刻,她就发现枪影完全散去,一片鲜红色将她包裹在中央。 暴雨大炎爆? 不对! 纯粹的红色,如同布匹一般柔软,温柔地从四面八方向她卷来,明明没有一丝热度,却让她感觉到发自内心的恐惧。 忘不了,这个感觉…… 一瞬间,穆潇冷回想起在毒寨蛊域的时候,西门寨主向她们放出无数毒虫作为“见面礼”,而她,一个轻轻的响指,放出一块火红的幕布,将昆虫们卷入其中。 还记得那时候,只是短短几息的时间,漫天的虫雨尽数消失,只剩下一个小小的黑球。 这一招—— 是红袍! 穆潇冷感到一丝窒息。 不可能!我不相信! 罡雷瞬间缠满全身,雷电化爪,穆潇冷奋力撕开红袍的一角猫着腰冲了出去,可就在她冒头的瞬间,她清晰地看见一根散发着和罡雷同样危险气息由金灵气凝成的长枪。 外表朴实无华的长枪,蕴含着强大的穿透力。 是破城……怎么可能! 穆潇冷的心震惊到无以复加,再无无法保持冷静。 与她完全相同反应的,还有那些曾经和某个人对战过或是并肩战斗过的修士们。 他们瞠目结舌,每个人都像见了鬼一般死死盯着擂台。 她……回来了? 这不可能! 他们几乎抑制不住扑上擂台的冲动。 此时,唯有赫连晨曦还保持着冷静,她眼中闪烁着浅浅的悲伤和担忧,轻轻喃语:“潇冷,千万不要迷失啊。” 激烈的战场,生死只在瞬间,然而在这关键的瞬间,穆潇冷却茫然了,她呆呆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长枪,是她最擅长的武器。 大炎爆的压制,是她曾经惯用的手段。 红袍、破城,这是艳王不外传的专属法术,外人无法使用。 华青和她…… 早该在百年前消失的虚幻影子,眼前的切实人影,两个影子在眼前重合…… 为什么? 穆潇冷无法思考,只能如同梦呓一般一遍遍地问着自己。 破城从天而降,向失神的穆潇冷心口砸去。 红袍与破城的夹击,完全失去平衡、茫然失神的穆潇冷。 胜负已分。 0411 殊途 做赛场护卫工作、防止选手殒命的返虚修士提起双手,随时准备出手救援。 破城朴实无华的枪身在眼中逐渐放大,尖锐的啸音将穆潇冷的听力封闭,她仿佛置身在无声的密室中,等待着终结的到来。 这一幕,似曾相识。 “快躲开啊笨蛋!” 恍惚间,她仿佛听见一个声音急促地叫喊,双肩好似被一双手抓住…… 轰! 以深深的圆洞为中心,擂台皲裂出蛛网一般的密纹。 竟然把能抵挡炼神期修士攻击的擂台击破,这一击的威力该是多么巨大! 人们骇然地看着赛场,却不见裁判修士宣布终赛。 难道穆潇冷躲开了? 刚才的情况应该是躲不过的才对啊?她怎么做到的? 许多人都露出茫然的神色。 烟尘散去,穆潇冷缓缓起身。 她到底干了什么? 这是所有人心中共同的疑问。 “就地一滚?没想到你还会做出这样……的动作呢,不管怎么样,躲开了就值得赞扬。”诧异地吹了个口哨,华青耸耸肩。 看清方才情况的人们也同样意外。 在他们眼里,穆潇冷可是个十分注意行为举止的人,与那种粗鲁和滑稽的动作完全沾不上边,虽然人急了什么都做得出来,可就方才的情况来说,穆潇冷根本没有思考时间,就算是本能反应也应该按平常的习惯来做,她怎么会在瞬间想到就地一滚来躲开攻击呢? 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各位大佬扪心自问,绝大部分人都不认为自己会下意识地做那样的反应。 轻轻抚上自己的肩膀,那里什么都没有。 只是危机时刻产生的幻觉呢。 穆潇冷心中微微一酸。 整理好思绪,她重新望向华青,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神情冷了下来,罡雷缠绕在身体周围,时而迸溅出闪亮的紫光。 她的气势变了。 所有人都感觉到了穆潇冷的变化,之前的穆潇冷虽然让人不敢轻视,可也绝不会让人产生咄咄逼人之感,然而此时的穆潇冷身上散发着极度危险的气息,即便是站在场外,修士们也本能地想要后退。 潇冷,真的生气了。 虽然穆潇冷脸上并未露出任怒色,但赫连晨曦知道,这是她发怒的预兆。 穆潇冷并未和某个人直接对战过,所以华青施展长枪和大炎爆的时候,穆潇冷未有太大反应,可当她看到红袍和破城这两份“大礼”的时候,却免不了心神剧烈震荡。 越是坚强的人,深埋在心底的柔软就越是敏感,化身任何人都不能触碰的逆鳞。 华青也敏锐得注意到穆潇冷的改变,但是她非但不觉恐惧,反而更加兴奋:“你总算是认真起来了,这样才有意思!” 话音刚落,穆华二人同时从原地消失! 砰! 罡雷与罡金在空中对撞! 人们尚未来得及反应,两人犹如凭空闪现般陡然出现在赛场的另一头,雷鸟与红袍厮打在一起。 人们急忙望向那头,可下一瞬雷光与枪影又在这头碰撞。 太快了,眼睛完全跟不上! 别说普通观众,就是炼神修士们也感觉无比心惊。 这样的速度,连他们都感觉棘手! 穆潇冷的速度已经提到极致,这么多年来,她还是第一次被人逼到不得不无时无刻保持最高速战斗的地步,但即便是这样,华青的速度依旧比她更胜一筹,那诡谲的变向应对起来十分吃力。 “艳王的专属法术么,”赫连晨曦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中的战况,“这一招曾被那个小鬼用来对付僵尸和魇魔,这种品阶不明的秘法,即便是施展全力的潇冷也很难应对。” “其实你没必要这么拼命,我们并不是敌人,”一边战斗,华青甚至还能找到空闲的来说话,“我是圣者,同你一样是四圣会的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穆潇冷不答,弹开破城继续发动猛攻。 华青稍微后退,在这宽广的擂台上,她有足够的空间闪避:“输给我也没什么好丢脸的,毕竟我注定是站在修真界最顶点的人。” 穆潇冷没有回话的意思,攻势不减。 “没用的,你的所有法术都来自天奕门,天奕门虽强,但放在全修真界只是个普通门派而已,”华青的语气感叹,“曾经我也和你一样,以为断金宗的秘籍已经是修真界的巅峰,直到我得到这个。” 华青猛地挥出一记破城将罡雷击得粉碎,穆潇冷连忙闪开。 “这就是品阶的差距。”华青轻飘飘地说道。 “四圣会给了你……艳王令?”极度的抵触情绪充斥了内心,穆潇冷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没错。” 华青的肯定让穆潇冷浑身发凉,或许是她的脸色太过难看,华青反而笑道:“我虽然持有艳王令,但你大可放心,我和幽府之渊那群邪魔歪道完全不一样,对艳王的位置没有丝毫兴趣,在这个修真界,跟随四圣会才是飞升的唯一正途。” 飞升? 对了,提升境界也好,磨炼自身也好,都是为了飞升,这是刚入天奕门,师门长辈便教给过她们的事。 在飞升的路途上,顺便为修真界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也顺便让自己的飞升之路更加平坦,这才是原本的目的啊。 明明飞升才是修士的首要目标,可或许是受到那个人的影响,她竟然将这一点忘得一干二净。 如果说一切为了飞升才是修士的正道,那么她早在不知何时便已经走歪了路。 不,也许从一开始,她就没有走上过正道。 穆潇冷突然有种兴趣索然的感觉。 加入四圣会,和一群志同道合的人一起,为这混乱的修真界建立秩序,这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罢了。 她们的目标,她们的路从来都没有重合过。 穆潇冷的鼻子有些发酸,却强撑着问:“他们为什么把艳王令给你?” “噗,”华青闻言笑出了声,“没想到你平时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心里其实很在乎这些的嘛,不过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修士追求秘术和强大天经地义。至于艳王令为什么在我这里,那是因为艳王令会自行认主,是它选择了我。” 对于华青所说的追求秘术和强大,穆潇冷根本不打算解释,她定定地望着华青:“为什么是你?” “穆小姐姐,你这么问也太失礼了吧,我曾听说你很懂礼节的啊?传言果然信不得,”华青意外地耸耸肩,“不过也没什么隐瞒的必要,我猜它就喜欢这种性格的主人吧?赤死后四圣会找了不少人尝试都失败了,最后找到我时,它没有直接认主,但却起了反应,这对四圣会来说已经是了不得的进步了。” “当时没有认主?难道你……”穆潇冷想到一种可能。 “啊啊,我和赤的性格本来就很相似,天赋也不相上下,为了和艳王令契合,稍微学习了一下她的风格以及战法,结果就顺利认主了,”华青打了个响指,指了指穆潇冷道,“我学得还挺成功的吧,看你第一次见到我的神情就知道了,我现在和她除了相貌,已经一模一样了。” “变成了她,你很得意吗?”穆潇冷冷冷地问。 “喂,你到底有多讨厌赤啊,她早就死透了,我不过是像她而已,你至于一直用这个口气和我说话吗?”华青一脸苦恼地说。 眼睛深处只剩下一片冰寒,浑身罡雷像火焰一般点燃。 “艳王到底有多厉害,高品阶的法术到底有多厉害,让我见识一下吧。” 0412 少年时(上) 紫龙腾空而起,赛场上顿时电闪雷鸣。 罡·雷龙破军! 曾经在和赤战斗过的修士们均是一愣,虽然由雷变成了罡雷,可这一招,好像也是见过的…… 好迅猛的攻击! 华青不敢大意,全力迎击。 刺眼的光辉将赛场照得透亮,一瞬间,人们仿佛迷失在虚幻的时空之中。 …… 静默的林间小道上,一个小女孩喘着气跬步前行。 “呼、呼……太阳好刺眼,好热,爹说艳阳之下容易中暑,我必须走有树荫的地方。”小女孩慌乱地望了一眼后方,咬咬牙,偏离正路钻进灌木林中。 林中到处是藤条荆棘,将小女孩的手臂划出一道道血痕,可她不敢停下,因为身后不远处还有一群穷凶极恶的匪徒,虽然她暂时躲过了他们的搜索,可匪徒人多势众又有马匹,说不定很快便会搜到这里来。 眼前出现了一棵参天古木,担心后方的匪徒,小女孩也无心探查,顺势拐过数根,就在转角的一刹那,她陡然看见两个人影! 小女孩吓得连忙往后一缩,却摔进了荆棘丛中。 “呜……”双手被荆棘刺得鲜血直流,她却不敢吭声,只能撕咬着下唇强迫自己噤声。 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她偷偷扶着树干向前张望。 只是一眼,她愣住了。 世上,竟然有如此之美的女人吗? 她从未见过如此绝美的女人,即便是大户人家里挂的美人画像都不及这个女人美貌之十一,看到这个女人,她完全挪不开眼睛。 “小孩,你找我有什么事?”温柔的声音抚过耳畔。 小女孩惊愕回神,这才发现自己居然情不自禁地离开躲藏的位置,走到了绝美的女人面前,而女人旁边还有一个比她还矮些的孩子正双手抱着后脑勺望着她。 她脸一红迅速低下头:“对、对不起。” “别怕。”女人轻柔地笑笑,手指轻轻在她额上一点。 小女孩只觉一股柔和的力量充斥了全身,手上的伤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简直就像做梦一般。 她惊愕地望着自己痊愈的手,再抬头看那女人时,眼里已充满了崇拜和依恋:“您,您是仙人吗?” 女人还未说话,旁边那小孩便插嘴道:“她哪里像仙了?” 说错话了? 小女孩闻言不知所措,却陡然听得身后传来马匹和男人的嘶吼,她惊恐地回过头,只见一群粗鲁的大汉骑着高头大马从灌木后一跃而出! 是土匪! 大汉狰狞的面容和粗壮的手臂在眼前飞速放大,过去的种种恐惧浮上心头,小女孩吓得完全发不出声音,双脚发软移动不得,只能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哇,这里秩序也太差了吧?你确定要把我扔在这里?” 想象中的腾空而起并未出现,反而听见小孩不高兴的嚷嚷声。 小女孩难以置信地睁开眼睛,却见眼前除了灌木什么也没有,大汉也好,马匹也好,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嗯,有压力才有动力嘛,你要加油哦。”女人轻笑道。 小孩耸耸肩,无所谓地说:“好吧,那再见。” “嗯,再见。”女人拍拍她的脑袋,然后偏头朝小女孩柔和地笑了笑。 小女孩连忙抬起头,正欲向女人道别,却发现面前只剩下一地青草和低矮的灌木,绝美的女人已然不见,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小女孩呆立在原地已经不知该作何反应了,今日所见的一切是那么的虚幻,却又无比地真实。 “那么,”那小孩转身面向她,学着女人的样子拍拍她的头,“你是谁啊?” 小女孩这才回过神,望向小孩的神色多了几分忌惮。 和神秘女子一起出现的小孩,她是不是也拥有神秘的力量呢? 想到这里,小女孩的心不由惶恐,她战战兢兢地低声回答:“穆、穆潇冷。” “诶?这是你名字?这么长?”那小孩瞪大了眼睛。 “嗯。”小穆潇冷被小孩质疑的眼神吓到,连忙点头。 “……我就说嘛!她肯定没有认真给我们取名字!”小孩捏着拳头恶狠狠朝空空如也的天空挥了挥。 小穆潇冷稍微鼓起勇气问那小孩道:“那个、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啊,”小孩将视线落回她脸上,裂开嘴,拍拍胸脯傲然道,“我叫赤!” 赤? 好奇怪的名字! 小穆潇冷觉得小赤很特别,非常好奇她名字的由来却又不敢多问,只能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我说你啊,怎么唯唯诺诺的,昂首挺胸!”小赤打量了小穆潇冷一番,眉头一皱,很多管闲事地绕到她身侧一拍她的背部。 “啊!”小穆潇冷惊叫一声。 “哎呀,不要大惊小怪的。”小赤嫌弃地说着,向东方走去。 小穆潇冷四下一望,感觉寂静的灌木丛很是吓人,赶紧快步跟上小赤。 “你跟着我干什么?”小赤诧异地回过头。 “我……”小穆潇冷一阵心虚,却见小赤的眼神越来越不耐烦,惶恐之中正看见小赤的衣服,于是慌不择言地说,“我觉得你的衣服有些奇怪。” 话一出口,小穆潇冷就后悔了。 自己在说什么啊! 想跟着赤还说着赤的衣服奇怪,自己肯定会被讨厌的! 谁知小赤只是一愣,然后凑近小穆潇冷认认真真地将她的衣服看了个遍,然后看向她,很是认真地说:“这怪模怪样的衣服是你们这里的流行款式吗?” 明明就是你奇怪嘛。 小穆潇冷尚在组织语言,就听小赤喃喃自语道:“想要融入新环境,首先要装得和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一样才行。你还有衣服吗?借我一件呗。” “没有,”小穆潇冷神色黯然,“我家……已经不在了。” 小赤愣了愣,挠挠头转移了话题:“抱歉。那你接下来要去哪?” “唔,爹说往北方走有一个大仙们,我想去那里碰碰运气。”小穆潇冷老实回答。 “哦?仙门啊,擅长增益的仙,”小赤一副老成的样子摸着下巴思索,“不错,总比擅长防御的妖好,决定了,我要修仙!走,我们去北方。” “嗯!”小穆潇冷重重一点头,对小赤使用“我们”二字感到十分开心。 于是两个小孩结伴上路。 很快,小穆潇冷就发现自己跟着小赤是一件多么明智的事情。 虽然没有神秘女人那神仙般的力量,可小赤的本事也不容小觑。 寻食充饥、辨识天气、搭建棚屋、躲避野兽…… 根本不需要小穆潇冷操心,小赤一个人便能将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 这里虽是仙门地界,但却是一块灵气稀薄的偏僻之所,既没有灵兽生长,也很少有修士路过,在这里生活,让小穆潇冷生出一种与世隔绝的感觉来。 传说中无人打扰的世外桃源,应该也莫过于此吧? 虽然对仙人有些许向往,可平静安宁的生活更是经历过家破人亡之苦的小穆潇冷最为憧憬的。 留在这里就这样生活下去,真的不可以吗? “赤为什么想修仙呢?即使不修仙,赤也能生活得很好吧?”小穆潇冷终于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道。 正在挖野山药的小赤头也不抬地说道:“那还用问,当然是为了变强啊!” “变强……”小穆潇冷露出几分茫然,“为什么一定要变强呢?” “因为啊……”小赤随手将刚挖出来的山药抛进小穆潇冷的怀中,食指朝天一指,“我要去那里!” 0413 少年时(下) “天上……赤想去传说中的仙界吗?”小穆潇冷心中不免失落。 “仙界?什么仙界?”小赤拍拍手上的泥土,歪着头想了想,“哦……大概懂你的意思了,那也算我的目的之一吧,世界这么大,有机会的话当然要四处看看啦。” 果然…… 小穆潇冷欲言又止,她清晰地看见了小赤眼中闪耀的光芒。 去更广阔的世界,那是赤的梦想,她没有资格去阻断。 “怎么了?”小赤看出了小穆潇冷流露出的失落,诧异地问道。 “我……这里不好吗?”小穆潇冷低下头,目光闪烁。 当下的生活让她感到安心,可一旦想起外界,她便会回想起家乡发生的惨剧,几乎无法挪动一步;可她不敢承认自己的恐惧,家已经毁了,如今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就只有赤了。 如果想要留在强者身边,依附强者生活,那就必须投其所好——这便是父亲教给小穆潇冷的生存之道。 小穆潇冷始终忘不了两人刚刚见面时,小赤对她怯懦的表现显现出毫不避讳的嫌弃,要是让赤想起她是个软弱的人,她一定会被当场甩掉! 于是小穆潇冷强装坚强,一路上无论遇到什么难事都强迫自己不许吭声,磨破双脚也绝不抱怨一句,这一切,都只是为了留在小赤身边。 或许是习惯了,渐渐的,小穆潇冷感觉路途也没有那么辛苦,她终于能和小赤一起前进。 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坚强形象,决不能就这样毁去。 “……”小赤端详了小穆潇冷好一会儿,突然抠抠脸颊问道,“我老早就想问了,你干嘛这么害怕外面的世界?” 诶…… 小穆潇冷呆住了。 就像小心翼翼捧着的玉瓶突然被人蛮横地砸碎一般,小穆潇冷茫然无措地站在原地。 “怎么了?”小赤用脏兮兮的手在小穆潇冷眼前晃了晃,“喂,喂,回神了!” 一种名为绝望的情绪充斥了小穆潇冷的胸膛,她清晰地感觉自己的身体无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赤,知道了。 她知道我害怕…… 小穆潇冷双眼空洞,艰难地蠕动嘴唇:“老早……老早是从何时开始?” “这还用问?当然是从见到你那天开始。” 小穆潇冷只觉天旋地转,连小赤后面的话也听不清晰,她双眼一黑,昏了过去。 噩梦,无尽的噩梦。 在梦中,小穆潇冷反反复复被小赤无情甩掉,无论她怎么呼唤哭喊都无济于事。 当她终于从噩梦中醒来,天已经一片漆黑,唯有一堆篝火在前方燃烧。 烤山药的香味从篝火旁传来,虽然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可小穆潇冷却没有丝毫心情去关注这些,她焦急地从地上爬起来,四下寻找小赤的身影。 “你终于醒了啊,”正在这时,小赤抱着一堆干树枝从大树后面走了出来,“真是的,睡着了也不安静,又哭又……” 话还没说完,小赤就见小穆潇冷飞也似地扑了过来。 “喂,你!”小赤连忙丢了树枝,否则非戳伤小穆潇冷不可。 对方才的危险毫无所觉,小穆潇冷死死揽住小赤的脖子,压抑已久的情绪在这一刻完全爆发,眼泪像决堤的洪水一般汹涌而出。 “喂喂!你别哭啊!”小赤无可奈何,只能吃力地抱着小穆潇冷挪到篝火旁边坐下,“到底怎么了啊?” 从小穆潇冷昏倒到现在小赤一直是一头雾水。 “不要、不要丢下我,呜……”小穆潇冷不停地抽泣。 小赤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说要丢下你了啊?” “呜呜……”小穆潇冷非但没有松手,反而搂得更紧了,“可我知道你讨厌懦弱的人,我想留在你身边,害怕被你丢下,才一直装作很坚强的样子,可我一点也不坚强,我其实很胆小也很没用……” 小赤瞪大了眼睛:“哈?你装过坚强?你不是一直又胆小又没用吗?” 小穆潇冷先是一愣,旋即感觉一股无名火在心中骤然点燃,就连对赤可能离开的惶恐也被这股突如其来的火气压了下去。 小穆潇冷猛地松开手,泪目愤怒盯上小赤写满理所当然的脸。 这家伙的个性,简直…… 小穆潇冷越看越气,理智完全被怒火烧毁,她稍微一仰头,接着猛地撞在赤的额头上! 砰! “哎哟!”两人同时惨叫。 “好痛啊!你干嘛!”小赤捂住已经开始鼓起大包的额头,眼角闪烁着泪花,疼得嗷嗷直叫。 小穆潇冷也捂着额头,不过到底是主动攻击的一方,总比毫无防备的小赤要好受些。 看见小赤那既茫然又恼怒的样子,小穆潇冷突然觉得好解气,内心常存的惶然也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在赤面前,掩饰不了,也无需掩饰,谁让赤是个彻头彻尾的笨蛋呢? 拭去眼角的泪水,小穆潇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伸手再次揽住了小赤的脖子,闭上眼睛。 “谢谢。” …… 赤…… 穆潇冷嘴角勾起浅浅的笑意。 明明就是一个既不温柔也不体贴的笨蛋,但在她身边总会让人感觉莫名的轻松和温暖。 艳王令只能是属于赤? 穆潇冷并没有这样的想法,但华青那仿佛自己替代了赤的口气却是她完全无法容忍的。 她对她来说,是无可替代的存在。 赤,只有一个。 …… 北大陆,极寒域旁,一个繁荣大城市的中央广场上,宽阔的传影幕上正呈现着穆潇冷与华青的激战,人们站在幕布前指指点点,感叹着这场超水平的比斗。 “圣者恐怖如斯!” “是啊,不过中央大陆的穆潇冷还是比我们北大陆的华青前辈差了不少,这场比斗,一定是华青前辈笑到最后!” “得了吧,你一个筑基期的小垃圾看得懂什么啊,没看那边元婴期的前辈都茫然着吗?” “嘿,我怎么就看不懂了,我跟你讲啊……” 吵闹的广场边缘,两个身影静静伫立。 银棕色的皮毛随着寒风轻轻浮动,乌黑的眼睛紧盯着在光影中若隐若现的华青,突然它爪子向前一指:“蝼蚁!” “笨熊,说多少次了,‘蝼蚁’一般用来嘲讽实力低微的家伙,不是形容讨厌东西的词!”空气轻轻波动,黑白的怪物稍微一显形,复而又迅速消失。 “……走吧,”皮肤白皙的男子神色木然,唯有一丝怒色在眼里一闪而逝,“她们应该到了。” 一人一熊悄然后退,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们的离开。 0414 收场 四圣会高位修士看台。 “华青和穆潇冷竟然会对上,要不是亲眼所见,知道她们没作弊,我都不敢相信会有这样的巧合,”一名返虚期修士神情愠怒,“天奕门到底在干什么,已经下过命令不许对断金宗出手了吧?” 旁边另一位返虚期男修笑道:“哈哈,梁老弟你就别气了,事已至此,就让她们打去吧,况且我还挺期待结果的,幽府之渊的王和同阶圣者到底谁更厉害。” “华青也是圣者!”梁姓修士恼怒地瞪了他一眼,“况且华青可是专门培养来分裂幽府之渊的人,让她在这大比中露头,安排断金宗挑战神耀都是为了提高她的威望!现在对上个毫不知情的穆潇冷,看这丫头的样子完全是在全力相搏,要是华青输了,到时候怎么跟上头交代?” “消气消气,”男修连忙劝住梁姓修士,“你对华青就这么没信心?艳王令总共八个超品阶法术,她已经学会了六个,这不才施展了四个吗?而且就算她输了其实也不坏,不是吗?” “玉浩然,你什么意思!”梁姓修士怒道。 玉浩然娓娓道来:“赤死了多久了?可她的手下竟然全无溃散迹象,不但提高了修为,还四处搞事情,简直和赤当年的恶心程度有得一拼,我倒是觉得如果公开华青的艳王身份,非但动摇不了它们,反而会激发它们的凶性,更加卖力地四处搞事。” “幽府之渊是王令制度,只要王令在手就能号令全域,怎么可能出现这种情况?”梁姓修士反驳道。 玉浩然无奈地耸耸肩:“以我和幽府之渊打交道的经验来看,他们个性张扬不羁,根本不喜欢受到约束,加入幽府之渊,跟随哪个王都是自身的意愿。我可不觉得这群率性的家伙会听一块令牌的号令。再说,穆潇冷是谁?现在全天下都知道她是四圣会史上最年轻的圣者,要是输了,你让我们这些老头把脸往哪搁?” “行了,你们两聊得倒是挺欢的,也不看看气氛,”玉梁二人后方传来不快的声音,“穆潇冷和华青都是四圣会的脸面,谁输了都不是好事,宣布平局吧。” 当! 终赛的锣鼓敲响,守卫着赛场的返虚修士连忙飞入场中,将激斗的二人隔开。 “平局!” 怎么就平局了呢? 观众们一片茫然却没有多少失落,毕竟穆华二人的速度太快,对于平均修为仅有金丹期的现场观众来说,这本就是一场完全看不懂的比赛,不过这样一来,谈资倒是有了。 “哇,这个华青很厉害啊,竟然能和穆潇冷打成平手!” “听说她也是圣者呢!” “难怪这么厉害,化神期的圣者可是非常稀少的!” 看着议论纷纷的观众,四圣会的大佬们总算松了口气,不管怎么样,目的还是达到了,接下来就只需要看断金宗能不能击败天奕门了。 明明比赛已经结束,华青和穆潇冷却依旧站在擂台上。 “没想到竟然就这样结束了,完全没能尽兴啊!”华青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不过既然上头都这么决定了,我们的胜负就留到下次再分吧。” 说完,她转身离开,就在踏出擂台的瞬间,回首对上穆潇冷的眼睛,嘴角勾起自信的弧度:“你可不要放松哟,到时候,我会拿出真本事击败你。” 清风吹拂着乌黑的长发,穆潇冷静立在原地,一声不吭,神色肃然地目送华青离开。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即便是死也绝对不能输给某个人的感觉。 心意无比坚决,穆潇冷回身向擂台边缘走去,只留给观众一个俏丽的背影。 穆华二人的比斗虽然结束,天奕门与断金宗的胜负却尚未分出。 为了今年让断金宗爬到第二大门派的位置,四圣会下了血本,想尽一切办法提升断金宗选手的实力。 法宝、法术,甚至淬体的灵药都毫不吝啬地赐下,断金宗弟子们也很是争气,从魔门排位便可以看出来,他们每个人的实力都得到了大幅提升;而天奕门除了穆潇冷和赫连晨曦应该没有实力霸道到极致的天才了。 对付天奕门,以今年的断金宗弟子应该不成问题吧? 比赛逐步进行到后期,断金宗的积分也确实逐渐压过了天奕门,可想象中的大分差却没有出现。 天奕门紧咬着断金宗,双方积分从未超过两分! 怎么会这样?断金宗修士的实力应该抢过天奕门一大截啊? 大佬们细细观察,终于发现问题所在。 天奕门余下的修士虽然没有华丽的战技,可每个人都憋着一股莫名的劲,即便综合实力明显不如对方,也不顾一切地拼命争胜,高昂的士气加持下,天奕门修士纷纷超常发挥,不断上演着反杀! 第三门派竟会被第八门派逼到这个地步? 大佬们不知道天奕门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有一件事是十分明确的:这样下去,断金宗不妙啊! 不知不觉,赛程已经进行到了最后一轮。 各大佬都紧张了起来,断金宗只要赢一场,一场就足够,只要天奕门的分数没能超过断金宗,他们就得乖乖回第八的位置! 然而,回应各位大佬期待的,却是断金宗炼神期弟子的失败。 还有两场,断金宗还有希望! 四圣会的大佬们为自己打气。 “下一场,断金宗张弛对阵天奕门赵天宇!” 赵天宇?那个胜过剑羽门大师兄的低调天才赵天宇? 四圣会大佬们心下一沉,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完全没有出乎四圣会大佬们的意料,这场战斗赵天宇不骄不躁,他步步为营,稳扎稳打地拿下了比赛,根本没有给对手丝毫反击的机会。 全场沸腾。 多少年,已经多少年大门派前五的位置没有过更替了? 天奕门成功拿到了通往第三门派位置的门票! 最后一场将决定胜负,是超越,还是黯然收场?所有人拭目以待! “决胜场,断金宗武航对阵天奕门白亦!” 武航和白亦,两人的名字都挺陌生,观众还紧张地期待着结果,可知晓内情的人已经露出黯然的神色。 白亦只是天奕门的精英弟子,却能在这个几乎被核心弟子包场的舞台上露面,其原因绝非是天奕门元婴期无人,只可能是他有超乎寻常的实力。 白亦站上擂台,神色平静地望向对面断金宗弟子。 没想到关乎门派命运的一战、决胜的钥匙竟然交到了自己手中。 惶恐吗? 担忧吗? 兴奋吗? 不,都没有。 这只是一场比赛,比起真正的生死之战根本算不了什么。 百年前,是他亲手将赤逼到绝境,可在巨大的实力差距,对方仍旧抓住机会从他手中逃脱。 他永远不会忘记赤给予他的震撼。 从那时起,他便不再拘泥于同阶的实力对比,他也要像她一样,去变强,去超越! 金乌的火焰横扫赛场,白亦以压倒性的实力完胜断金宗弟子。 天奕门,胜。 …… 北大陆,极寒域边界。 “该死,这群缩头乌龟稍微听见点风声就缩回去了!这还怎么打!”一名返虚期男子窝火地对着北风怒吼。 “太狡猾了,它们果真不是普通的野兽,”另一名返虚男子若有所思,“竟然懂得利用古代大阵与我们周旋。” “该死,门派排位还没结束吗?赶紧再发一次急报,他们再不回来,极寒域就完全落入流寇之手了!” 0415 红 北大陆,极寒域。 冰封的大地上空,漫天飞舞的大雪不知何时才会停歇,茫茫天地间,仿佛除了白色什么也不曾存在。 突然,沉寂的雪原上空裂开一道缝隙! 咔咔咔…… 裂缝逐渐破裂,一个空洞出现在空中,透过洞穴往里看,只见高楼林立,街道熙攘,俨然是一座繁华的城市! 嗖嗖! 两道遁光从缝隙处窜出。 随着光芒消失,光中之物渐渐显出原型来,原来是两只怪鸟,其状如蛇,四翼、六目、三足,正是大荒异兽——酸与。 两只酸与拍着翅膀,瞪着十二只绿油油的眼睛恶狠狠地望向雪原的深处,仿佛那里有什么让它们憎恶的东西就要前来。 不一会儿,一个小黑点出现在天边。 两只酸与陡然警觉,其中一只突然仰天一声嘶鸣,化作一道蓝光向那黑点刺去! “真不长记性啊,丑鸟。” 一声戏谑的啸声过后,气势如虹的蓝光戛然而止。 只见那冲出的酸与鸟喙碎裂,从头部开始,羽毛簌簌脱落,不一会儿,一只可怕的怪鸟就变成了一只被扒光毛的鸡,悲鸣着向地面摔去。 另一只酸与目中闪过惊恐之色,连忙俯冲下去将失去羽毛的同类给救了回来。 “敢对我们动手,王绝对不会放过你的!”酸与尖叫着,却是色厉内荏,不住颤抖的鸟羽暴露了它内心的恐惧。 唰。 红色的影子毫无预兆地出现在酸与的视线里! 酸与一惊,浑身羽毛根根倒竖,正欲飞逃,却见那红影陡然逼近,紧接着,它的脖子就被什么给卡住了,几乎无法呼吸! 酸与惊恐地扑腾着翅膀,奋力挣扎,却无法撼动对方分毫,深深的恐惧布满了它的鸟脸。 “我在敌人地盘上顺了点好酒,飞到自家门前又碰上你们这两只肥鸡,不错,看来今晚的下酒菜有着落了。”对方的声音充满了欣喜,酸与甚至感觉两道如刀般的视线在自己身上刮来刮去。 要、要死了…… 这个怪物…… 酸与惊恐而绝望,视线逐渐模糊。 “大胆!红,你给我住手!” 一声断喝,紧接着,庞大的威压铺天盖地地压来。 酸与脖子一松,却止不住剧烈咳嗽起来,涕泗横流,只在模糊的视线中看见一个如山般高大的背影。 王,您来了! 银装素裹的大地上空,乌黑的大龟威严而立,暗金色的长蛇瞪着凶厉的眼睛盘缚在它身上。 酸与心中大定,连窒息的痛苦也减轻了几分——没有人可以撼动王,即便是那个怪物也绝不可能,因为王,可是玄武啊! 高昂着头颅,玄武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面前的怪物。 怪物身材矮小,像人类一般双脚站立,浑身覆盖着暗红色的骨甲,古朴的黑色纹路遍布全身,给人以玄奥的感觉,嘴角微微勾起,黑色的眼睛里唯有瞳孔呈现出血液般的红色。 这个怪物,明明没有一丝修为,也未散发任何威压,却让玄武感到莫名的心慌,那种感觉,就像被一头嗜血的荒兽盯上一般。 最重要的是,这个家伙竟然也能御空飞行! 玄武没有羽翼,也无需借助任何飞行法宝,只需凭借天生神力便能飞在空中,这便是它从真正的神兽玄武身上继承下来的力量,是它引以为傲的独有天赋,然而,这份自傲却在遇到这只怪物后被踩的粉碎! 为什么! 为什么它也有这样的能力! 玄武可以肯定,这个叫红的怪物绝不是任何一种神兽,并不具备和它一样高贵的血统却具有和它一样的天赋,这让它十分愤怒,更令它吃惊的是红的战斗力。 那是五十年前的一天,玄武永远忘不了,自己的手下,一只化神期的雪豹被红杀死场景。 那些看上去无害的关节其实暗藏杀机,只要红弯起关节发力,锋利的骨刺便会瞬间弹出,往往只需要一个轻巧的接触,骨刺便插入要害,让对手殒命。 这是一个危险的怪物。 玄武曾想过在它成长起来之前便将它击毙,同时也为自己的手下报仇,可是当它注意到红的另一个特点之后,它又犹豫了。 智力。 毋庸置疑,红拥有其余野兽难以具备的优势——高智慧。 兽类的身体比人类强悍,可在智力上却往往处于极度的劣势,通常需要化神期才能完全打开灵智,即便如此,因为它们周围都是智力低下的低阶兽修,这些开了灵智的化神兽修几乎找不到和人斗智斗勇的机会,导致它们的想法单纯又天真。 玄武的眼界可不像别的兽修那样小,只想守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当个地头蛇,这北部大荒——足有三个修真域大小的极寒域受古代大阵的影响,修为越高则需要承受越大的压力,所以返虚期以上修为的人类难以在此生存,所以成了身体健硕的兽修的天下,玄武作为神兽玄武的后裔,当然要做整个极寒域的王! 想要统领巨大的极寒域,仅凭它一只兽自是不够,它还需要得力的手下,这其中,智力就成了最关键的因素。 犹豫许久,玄武决定尝试“招安”红。 它成功了,成功得非常简单,而成果也如同设想一般,红立刻成为它手下最得力的干将,为它四处征战,人类也好,兽类也好,统统败在它的手下! 拥有优秀的手下并非都是好事,功高盖主是每个王都畏惧的事情,并且红并不像其他兽类一般会因为它的实力高强而始终对它带着敬畏。 红好像不懂得什么是恐惧一般,无论修为多高,无论对方的气势多么足,它总是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兴趣盎然地打量着对方,就像在审视一件有趣玩具。 为什么它能活得如此自在? 大概是无牵无挂吧! 玄武身为神兽后裔、活了几千年的老乌龟,眼光和刚开灵智的兽修自是不同,在它知道的御下之道中,就有掌控下属弱点一条。 然而,人类同样有一句话——无欲则刚。 这么多年来,玄武从未见过红真正在乎过什么,也完全不知道它到底想要什么,掌控就更加无从说起。 这只独特的怪物,好用的棋子,只能靠武力压制了吗? 0416 最后的平静 “怎么啦头儿?你盯着我看好久了,我先说好,你我体型差距太大了,我们是不可能的。”见玄武久久不语,名为“红”的怪物煞有介事地摇摇手指。 “哼!”玄武从重重从鼻中喷出一口恶气,差点忘了,这个红还有一点讨厌的,那就是它轻浮的态度。 那些膈应人的话暂且不提,这家伙居然从未敬称它为“吾王”过! 莫非它觉得自己不够王的资格?亦或是……它想自立为王? 想到方才红对酸与的暴行,玄武越想越觉得可能,它甚至觉得那是红的示威。 偏见让玄武无法公正地对待红的行为,忘记了刚才到底是谁先找的茬,它的脸色逐渐阴沉下来,蛇脸更是张开嘴露出狰狞的毒牙。 红微微眯了眯眼睛,嘴角笑意不减,却多了几分阴森的味道。 空气中气氛凝滞,正在玄武准备率先发难之时,一个排布整齐的兽修小队由远及近飞快地赶到红的身后,齐齐向玄武低头行礼。 “参见吾王!” 红的神色似乎没有什么变化,玄武却莫名地感觉浑身一松,所有的紧张感和剧烈的威胁感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 它不自觉地松了口气,浑身也放松下来,像无事发生一样以君王的姿态俯瞰着伏拜的兽类。 是跟着红执行任务的小队。 看它们个个面带欣喜,玄武就知道,这次任务一定又完美完成了。 虽然担心红威胁自己的地位,可红的能力果真无可挑剔,这样的天才部下实在让人难以割舍。 能留一天是一天吧。 瞥了一眼神色萎靡的酸与,玄武哼了一声,转身飞入裂缝之中。 红嘿嘿一笑,双脚凭空轻轻一蹬,也钻入缝隙之中,萎靡的酸与和风尘仆仆的兽修们也赶紧跟着进入。 伴随着一阵白光,缝隙越来越小,最终完全闭合隐没而去,山谷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挥挥手让小队自行去向玄武报告,红一个潇洒地转向飞向西边。 掠过华贵的高楼,红一路向前,不一会儿,地面的房舍明显变矮,雕琢也趋于平凡。 这里就是雪莲城的平民区了。 红俯冲而下,落在巷道中一间普通的房屋前,房屋的匾额上书写着“张记法宝店”五个字,不过从屋中飘出的阵阵果香就能知道,这家店和法宝恐怕扯不上任何关系。 微不可查地摇摇头,红撩起门帘走进小店之中。 “红,你回来了,这次任务顺利吗?”刚一进门,就听见熟悉的低沉声音。 红稍微扫视了一眼屋中,小小的房屋内只有四颗低品质的月光石悬挂在空中照明,擦得干干净净的几张桌椅整齐地摆放着,再无别的客人。 走近柜台,随意拖了张椅子坐下,红单手撑着脸望着面前浑身雪白的猿猴,左手敲了敲柜台:“还不是和以前一样,无趣得很,你的生意呢?” “如你所见,”长臂白猿转身熟练地取下架子上的瓷瓶,斟上一杯紫色的果汁放在红的面前,“也是老样子。” “嘛,”红一口将果汁干掉,“上次跟你说的考虑得如何啦?” 白猿重新为红斟上一杯果汁:“如果是当个账房先生还行,征战什么的,你还是另谋高就吧。” “嘁,后勤有什么意思?”红嗤之以鼻,“真是只懒猴。” “我是猿。”白猿从容回答。 “这又不是我的地盘,去哪给你找账房先生的活计?”红无可奈何,“要不干脆把你推荐给老乌龟算了。” 红口中的老乌龟,自然就是玄武了。 白猿见怪不怪,淡淡地说:“王志在称霸天下,如今极寒域已有八成区域落入王手,几乎全域都在掌控之中,下一步便是挺进旁侧的修真域,此等志向我等望之兴叹即可,就不去拖累王扩张的步伐了。” 红望椅背上一靠,瘪着嘴道:“是,你对争霸天下毫无兴趣,你只想活得自在,但好歹也得为这两个小鬼考虑考虑?” 话音未落,红双手向身侧的空出一抓。 “啊呀,又被发现了!” 原本空空如也的地方显现出活物来,只见一男一女两个七八岁的人类小孩被红给揪住后领提了起来。 “红!你到底怎么发现我们的啊?我觉得这次已经够小心了,绝对没有踢到小石头!”小男孩奋力挣脱红的手落到地上,举起拳头冲红抗议。 红放下正冲自己吐舌头的小女孩,轻蔑地瞥了小男孩一眼:“你的呼吸还可以再重一点。” “可恶!”小男孩一跺脚翻上柜台,“缘咎爷爷,我也想喝葡萄汁。” 缘咎是白猿的名字。 缘咎摇了摇瓷瓶,将最后一点葡萄汁倒入小杯递给小男孩,又问踮起脚尖趴到柜台上的小女孩:“小聆想喝什么?” “爷爷,我想喝石榴汁。”小女孩乖巧地说。 看着缘咎倒石榴汁的背影,红不由长叹一声:“独善其身什么的怎么可能一直继续下去,这里又不是世外桃源。” 将石榴汁递给小女孩,缘咎用长长的猿臂撑着柜台问红道:“你今天兴致不高啊,是出了什么状况吗?” “还不是那老乌龟,”红双手环抱在胸前烦闷道,“都给它干这么久的活了,哪次不是完美完成?不论功行赏就算了,还派两只酸与‘迎接’我,想给我个下马威。” “王猜忌你也不是一两天了,这种事情你心里比谁都清楚,”缘咎显然对红的说辞持否定态度,“到底出了什么事?” “……果然瞒不住你,人类修士总算是意识到了极寒域的问题,他们的反应倒是迅速,很快便让返虚修士封锁极寒域,恐怕下一步便是派化神、炼神期的强者进来了吧?这么大块地盘,这么好的灵植、灵兽、虚兽产出地,他们不会放弃的,”红双手枕在脑后,目光轻轻扫过两个小孩,“恐怕过不了多久,混乱就要开始了。” “人类要打进来?”小男孩闻言从柜台上一跃而下,双手抓住红的手臂,“什么时候?” 明明自身是不折不扣的人类,可小男孩脸上显现出的不是欣喜,而是深深的厌恶与恐惧;小女孩没有说话,可颤抖的双肩却暴露了她内心的想法。 红心下微叹。 两个小孩来自极寒域北部的小村庄,名唤北明、北聆。 村子里的人具有奇特的体质,天生便能施展隐身之法,这使他们能够躲避凶悍的雪兽,在这冰天雪地之中生存下去,只是令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村子的覆灭,竟然也是因为这神奇的天赋。 只是,毁灭村子的不是野兽,而是人类。 0417 事态 贪婪,让人类化身恶魔。 一个小村子,因为一次助人的善举和对外人缺乏戒备心的举动,暴露了隐身的能力,被人当做是“能卖好价钱的稀罕玩意”而覆灭。 两个小孩虽然侥幸逃脱,却因为年纪太小缺乏生存能力,几乎无法获取食物,若非遇到红已经饿死在大雪山中了。 村子的毁灭,让从小生活在偏僻山谷中的孩子十分惧怕外界,对外面的人类充满了恐惧,而后又被红带到雪莲城交给缘咎抚养,缘咎性格温和,就像一位充满智慧的老人,两个孩子不免对兽类生出亲近之感,所以此刻听说人类要打进来,才会如此表现。 “你们也别太害怕,就算人类赢了,你们小心不要暴露隐身的能力就没什么问题,毕竟你们本来就是人类,人类常说要‘尊老爱幼’,大部分人还是护崽子的,”红将第二杯葡萄汁一口气喝了下去站起身,“至于剩下的那小部分垃圾,只要没有利益的驱使,我想他们很乐意向外界展示他们的慈悲。” 见北明还想说什么,红抽回手淡淡地说:“再说,你们到底是人类,迟早也要回归人类社会。现在你们还小、对兽类没什么威胁,所以这座城市的兽类才会容忍你们的存在,要是你们的实力让它们感到害怕,只轰出去都算好的。” 没想到红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北明呆住了。 红不再与他多说,左手一弹,一块黄玉从储物戒指中飞出落在缘咎面前:“不用找了。” 说完,红撩起帘子走出门去。 “红。”身后传来缘咎的声音。 红转过身看着它:“你怎么追出来了?难道我说得不对?” “你说得没错,”白色的猿猴摇摇头,“可是何必选在这个时候说?两个孩子都还太小……” 红望向天空:“是啊,他们都还小,可是时间是不会因为他们还小而停滞的。” 缘咎愣了愣,脸上闪过一丝毅然:“已经到了这么严重的地步了吗?” 红点点头:“是的,‘隐蜂’探听到人类的消息,因为极寒域的‘虚兽工厂’和‘灵兽工厂’被我们端掉,人类方失去了北大陆三分之一的虚兽和灵兽来源,无法上供足够的‘资源’给四圣会,于是四圣会准备插手此事。” “四圣会!”缘咎眉头紧皱,“那可真是糟糕,王那边怎么说?” “总有蠢货给老乌龟吹枕边风,说什么四圣会有很多妖修大佬会反对出兵决议。”红自嘲地笑笑。 缘咎默然,不舍地望着店铺。 “抱歉,”红拍拍缘咎的肩膀,“是我的错,我不应该把他们扔给你。” “不,我要谢谢你,”缘咎回头望着红,“和他们在一起的日子我很开心,如果没有他们,我的猿生大概会最终变成一潭死水吧,如今,你有安置他们的办法吗?” “只要他们自己不抵触回归人类社会,”红也瞄了一眼小店,“说是在兽类的魔爪下侥幸活下来,也没谁无聊到去为难两个孩子。” 两兽相视一笑,各自离开。 红漫步在街头,不时掏出几块红玉去街边买些粗糙的小零食来吃。 雪莲城这样的巨型城市当然不是工艺水平低下的兽类群体建立的,这是一座失落的古代城市,里面的人不知为什么全部消失,只留下完善的设施,听说几百年前玄武发现了它后便十分欢喜地将此地设置为都城。 人类的文字和兽类不同,又少有兽类学习兽文,所以这诺大的雪莲城中,许多店铺上,都挂着文不对题的匾额,就像缘咎的果汁店一样。 反正兽类不认识人类的文字,兽类们从一开始就习惯了靠问路寻找需要的店铺,所以这些错误的匾额从未造成什么可爱的误会。 嘴里嚼着小吃,红的思绪早已飘远。 五十年了。 到老乌龟手下做事已经五十年了,可是它还是什么也想不起来。 它是谁?它为什么会在这里? 红,这个名字是它自己起的,因为它身体的颜色就是暗红色,仅此而已,可是为什么它总觉得这个名字特别别扭,那种感觉就像十分接近事实,却又恰巧错过一样。 红敲了敲爪子上的储物戒指——这是一枚很特别的储物戒指,容量比其它储物戒指小,但却可以不用灵气就打开,是在雪莲城的古代宝库中找到的,对其它兽类来说十分鸡肋,所以玄武才将戒指“赏”给了没有修为,无法使用灵气的红。 “吝啬的老乌龟!”红哼了一声,一弹储物戒指上菱形的绿色宝石。 叮! 冰凌般的飞剑嗖地从储物戒指里窜出,兴奋地绕着红转了好几个圈。 这把飞剑从红醒来开始就一直跟在它身边,虽然红能清晰感觉到它与自己的联系,却无法直接对话。 它应该是这里唯一知道自己身世的家伙吧? 真想问问它自己是谁。 嗡嗡…… 细小的嗡嗡声传入耳中,红猛地回头,正见一只黄蜂猥琐地向自己飞过来。 “嘿,红,你小子还是这么机敏啊,明明在走神都能发现我,”那黄蜂见红发现自己,遗憾地左右扭了扭,“王召集众将军了,你也赶紧去大殿集合吧。” “哎呀,我才刚回来呢,”红很遗憾地扫了一眼前方的小店,“这么急着召集我们,到底是什么事啊?” “一会儿王会宣布啊。” “别这么小气嘛隐蜂,”红用手指点点黄蜂的背,就像拍它的肩膀一样,“先透露给我一点又不会少块肉。” “去去去,我还忙着通知别的将军呢!” 黄蜂转过身把大大的屁股和毒针对着红,却没有飞走。 这大马蜂偷听人类说话久了,沾了不少人类的习惯,红哪里不知道它是什么意思,心中暗笑:“得了吧,你的本体此时怕是就在大厅里挺尸呢,谁不知道你能派出一堆小马蜂到处传讯啊?你就先和我说说呗,当然,我可不会让你白忙活,前些日子我出任务的时候捞了点人类酿制的‘百蜜酒’回来,你提前跟我讲讲的话,我回头送你一坛。” “臭骨怪,才一坛就想换情报啊?至少三坛!”马蜂立刻回过头尖叫道。 红竖起小指头:“你这马蜂真是越来越贪心了,这又不是什么绝密情报,我多忍几个时辰,头儿到时候也会说,一坛!” “两坛半!” “一坛半!” “你这……” “我不换了!” “两坛!两坛!各退半步!”眼看红就要飞走,那快要到手的蜜酒就要与自己失之交臂,隐蜂忙不迭地说。 红这才停下脚步,嘴角扬起胜利的笑容:“成交!” 0418 暗流 “说吧,这次王到底要说什么事情?”红笑眯眯地问。 看着红开心的脸,马蜂突然有一些发虚:“嗯……大概就是,人类开始行动了,他们通过逃出去的人类得知了雪莲城的大致方位,进军神速,所以王需要派出先锋去阻击人类。” “先锋?面对气势汹汹的人类?”红摸摸下巴,“听起来像是个送死的活,那这个炮灰是谁呢?” “嗯、嗯……”马蜂眼神游离。 “你该不会想告诉我,就是我吧?”红依旧笑着,可马蜂总觉得似乎有两把冰冷的利刃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咳咳,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嘛,毕竟是首战,如果输了对气势可是巨大的打击,”马蜂慌张解释道,“这么多年来,红一场未败,所有任务都完美完成,先锋之任非你莫属!” 话说完,马蜂惊觉周围的温度骤然降了下来。 隐蜂心中咯哒一声,王不喜欢红的事人尽皆知,可大家同样知道红不好骗,这样的说辞哄哄那些没开灵智的笨蛋,或是刚开灵智涉世未深的“年轻兽”还行,对红怎么可能行得通? 隐蜂已经开始后悔了,为了两坛酒就事先把王要宣布的事情说了出来,要是红现在逃跑可怎么办?到时候王怪罪下来,自己那什么去交差啊? 隐蜂的本体并不在此处,当然不必担心红对它动手,可想到后续将要发生的事情,它还是止不住害怕。 想在极寒域混,不擅长战斗的它可离不了找个强大的靠山。 就在隐蜂患得患失之际,温度重新回升,它清晰地听见红得意说道:“哦?原来王这么重视我啊,也对,这么重要的任务本来就只有我才能完成嘛!得赶紧去找头儿。” 红二话不说腾空而起,朝大殿的方向飞去。 马蜂傻傻地望着红远去的背影,内心一片茫然,红相信了?怎么可能!这不完全搞不懂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吗? 隐蜂隐隐发觉有什么不对,可却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可因为自己的灰色角色,隐蜂也不敢和别人商量,只能一个人继续苦恼。 将飞剑收回储物戒指,红降落在大殿之上。 此时大殿上已经聚集了不少兽修,高大的长毛象,姿态翩翩的冰鸟,灵动的雪猫……兽修们聚集在一起议论纷纷,若是忽略它们互不形同的外表,看起来和茶馆里热聊的人类并没有什么区别。 只可惜这和谐的画面却因为红的到来被打破。 红踏上大殿地板的瞬间,方才还乱哄哄的大厅顿时安静下来,兽修们纷纷回过头望向红,有的冷漠,有的厌烦,有的则欲言又止。 看着一张张神态各异的脸,红心中不免生出些许感慨。 这样的情况它已经面对了不知多少次,当地位和众人相同,才干又远超同阶的时候,难免会遭到嫉妒,特别是当高位者也同样忌惮自己的时候,自己成为众矢之的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这种感觉,好像曾经也有过,是什么时候呢?想不起来。 红耸耸肩,并不纠结于此,它坦然从众兽面前走过,进入大厅之中。 大厅修得金碧辉煌,正前方的高台上放着一般宽大的金色龙榻,大厅两侧则是四张大小不一的银色椅子,再往后则是朴素的黑色座椅,好几张椅子上已经坐上了各种各样的兽修。 看色彩和做工就知道这些椅子不是大厅的原配,这里曾经是人类的城市,座椅自然是按人类的身材比例制作,而兽修中体型巨大者不在少数,就只能重新制作了,不过这大大小小的椅子往大厅上一放,反而显得大厅里杂乱无章,档次下降了好几阶。 最上方的龙椅自然是玄武的位置,而四把银椅则是四位炼神期护法的座位,红没有修为,但曾杀死过化神期的兽修,得到将军的封位后便可和一众化神期兽修坐在黑色的椅子上。 黑色的椅子只要是将军就可以坐,所以只要来得早,想坐哪就坐哪,许多位置都被霸占,红扫视了一圈,一个滑步上前坐到了某只大马蜂的旁边。 “哎呀,红!”隐蜂发现红来到,不由尴尬地笑道,“你来得真快啊。” 红意味深长地看了它一眼:“那是自然,头儿的召集当然要第一时间响应,你说对不对?” “是这个理,是这个理。”隐蜂连忙应和。 陆陆续续的,各兽修将军进场坐下,很快,四位护法也相继落座,只差正主了。 “吾王驾到!” 伴随着一声洪亮的宣布,乌黑的巨龟出现在大厅门口。 众兽连忙起身,低头齐声说道:“恭迎吾王!” “头儿来了。”红勾着嘴角说着,声音一如既往地被众兽的嚎叫盖过,唯有旁边的隐蜂露出苦笑来。 玄武踏着沉稳的步伐,高昂着两颗脑袋,霸气十足地从中央的通道上走过,最终端坐在金色的龙榻之上。 众兽这才纷纷回位,红更是一屁股坐回铁椅上,双手枕在脑后带着笑意望向高台上的玄龟。 “事态紧急,”注意到红懒散的动作,玄武微不可查地抽了抽眼角,接着威严地宣布,“既然各位都到齐了,便开始议事吧。” …… 极寒域边境,北伐营地。 “啊啊,什么时候才轮到我们啊,”双手枕在脑后,华青烦闷地向柔软的躺椅背上一靠,“我们可是大比一结束就飞奔过来了啊,结果到了营地,得到的却是‘等待’的指令吗?憋死我了!快让我去收拾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野兽啊!” “大师姐,请稍安勿躁,”一旁穿着文雅的断金宗弟子楚雁劝道,“极寒域中的情况尚不明确,要剿灭这群狡猾的流寇我们还需要更多的情报。” “那派我们进去搜集情报不就好了,不知效率比那些普通弟子高多少倍!更何况——”华青转头望向帐篷的另一侧,“还有这么多高手前来助阵,只让大家干等着不好吧?” 楚雁抬起头,看着那一张张或沉着或自信的脸,他几乎忍不住苦笑起来。 神耀门高云星,断金宗柏默沿,矩妖门常夏,符神宗段灭空,白吼门邵入云,玉峰门叶染露,全都是耳熟能详的大门派顶尖高手! 而且…… 楚雁的目光不自主地移向站在窗边的女人身上。 天奕门穆潇冷,最年轻的圣侍,能和大师姐站成平手的女人,竟然也来到了这里! 加上大师姐,总共八位站在化神期巅峰的修士齐聚一堂,其实力可当数百人! 更重要的是,这些人的门派…… 楚雁心中不由生出一股强烈的预感。 沉寂已久的修真界,从现在开始,或许…… 0419 天真 “哎呀呀,你们就是跟着我一起执行先锋任务的小鬼啊,”顶着瑟瑟寒风,红站在雪山之巅神色无奈地向后一瞥,“还真是一看就知道是去送死的那种。” 在红的身后,滑鱼、耳鼠、白鵺……一群身形小小的兽修乖巧地侍立着,大大睁着各种鱼眼、鼠眼、鸟眼望着红,一副唯它马首是瞻的样子。 红烦躁地抠抠脸颊——虽然早就知道玄武对自己是个什么态度,可这也太过分了吧? 咋看之下,这些小家伙修为和血统还是很不错的,它们个个都有元婴期以上的修为,并且每个都是货真价实的大荒异兽,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这是一支多么厉害的小队呢! 可异兽也分三六九等,并且各有所长。 这些小家伙是战斗的料吗?几乎全部都是食物链最底端、用来吃了治病的好不好! 看看这滑鱼,长得就跟只黄鳝似的,要牙没牙,要爪子没爪子,摆在餐桌上倒是很美味! 所以这一队,除了自己根本就是去送的吧? 即便是红,就算是拥有不败神话的天才,也无法遭受了如此不公的待遇还忍气吞声。 红深吸一口气,将小家伙们都召集到自己面前,和颜悦色地问它们:“你们知道我们接下来要去干什么吗?” 小家伙们纷纷点头,争先恐后地抢答:“知道哦!我们要去打坏人!” “……”红狠狠一拍脑门,好半天才将挤到嘴边的吐槽生吞了回去,继续保持和蔼的笑容,“那你们说什么才是坏人呢?” “唔,坏人就是……”小家伙们刚一开口就噎住了,愣了三息,突然一起转身围成一个小圈圈激烈讨论起来,论毕,欢喜地面向红,齐齐用稚嫩的声音叫道,“要吃我们的人类都是坏人!” “咳!”红干咳一声,对这些倒霉的孩子深表同情,然后语重心长地说道,“那要吃你们的兽类呢?” “唔……”小家伙们再次愣了愣,然后开心地说,“我们知道!我们知道,是坏兽!” 红一副就知道你们会这么说的样子,它摇了摇手高深莫测地说:“人也好,兽也好,都要靠吞噬别的生灵才能生存下去,你们不也会吃掉比你们更弱小的小鱼小虾吗?滑鱼把你的尾巴放下来,也不要抢答,我知道你不吃肉,但你不也要吃水藻吗?还一吞一个准!” 看着众小呆滞的眼神,红满意地点点头:“所以说,如果这场战争的目的是打‘坏’生灵,可我们自己也算不上什么好货,总不能自己打自己吧?” “这个……”众小面面相觑,不灵光的小脑瓜怎么转都觉得红说得很有道理,却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滑鱼壮着胆子提问:“那我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滑鱼小朋友,这个问题问得好,大家鼓掌!”红闻言立刻带领众小一起鼓掌。 滑鱼受了表扬,感觉很有面子,得意的扬起了头。 成功转移还在思索的小家伙们的注意力后,红煞有介事地说:“我们,是去求生的!” “求生?”众小糊涂了,“我们不是去打仗的吗?打仗是会死兽的啊,这根本说不通吧?” 红摆摆手道:“你们觉得你们的实力比化神期的人类如何?” “同阶人类比拼力量哪是我们的对手啊?要不是他们狡猾,修真界早就是我们兽类的天下了!”耳鼠羡慕滑鱼受到的表扬,这一次赶紧抢答,“不过如果面对化神期的人类,一对一的情况下,元婴期的我们境界处于劣势,肯定是打不过的,我觉得可以群起而攻之!” “耳鼠小朋友很有头脑啊,”红不吝赞扬,见耳鼠也想傲视群雄,它话锋一转,“可是,来的人类怎么会只有一个呢?” “诶?”耳鼠傻眼。 “你们也知道人类狡猾,和我们在极寒域边界交战数十次后,他们已经很清楚我们的厉害,所以根本不会派化神期以下的修士来送死,来的一定都是化神期以上的高手,人数恐怕也不少。”红娓娓道来,“我们一群元婴期打一群化神期,可不就是求生吗?” 众小呆滞。 “可、可是,王派我们去……”滑鱼结结巴巴地说,“说明王相信我们会赢的对不对?” 众小连忙点头,希冀地望着红。 还有这种操作? 这是什么脑回路啊! 红大大地翻了个白眼,满心无奈。 没开灵智的兽修说好听点是天真,说难听了就是蠢,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还是反应不过来,被人卖了还帮人数红玉。 如果是人类的话,大家智商都差不多,这种蹩脚的理由谁会相信啊?修士都聪明得很,遇到这么坑的老大早就拍拍屁股跑路了,说不定还要找机会报复回来。有野心逐鹿天下的老大们谁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卖手下?难怪修真界会是人类的主场。 比起让人类统治兽类,老实听话的低阶兽修在高阶兽修的统领下确实能活得更好些,可野蛮的兽类社会和有道德约束的人类社会相比,却更为无情。 对许多高阶兽修来说,低阶兽修不过是听话的棋子而已,在拥有高智慧和实力后,它们仿佛高兽一等,愈加鄙夷这些蠢笨的同类,它们明面上厌恶人类,却又渴望接近人类,然而与人类接触后,它们非但没有学到人类一丝半点的善意和温情,还将人类定下的道德规范认定为“作茧自缚”,愈加地崇尚黑暗丛林法则起来。 聪明的它们选取人类社会中利于统治的条条框框来束缚低阶兽修,却又丝毫没将这些“愚民”放在眼里,始终信奉弱肉强食,理所当然地从弱者身上巧取豪夺,用抛弃回报忠心,用冷酷回报热切。 千千万万年来,虽然不时有强大的兽修出现,可修真界却始终是人类的天下,或许便是这个原因吧。 看着一张张洋溢着期盼的鱼脸、鼠脸、鸟脸,红越来越觉得有时候不知道真相、稀里糊涂地死掉或许是件很幸福的事情。 0420 登场 “你们不怕死吗?”揭露真相的冲动悄然消退,话到嘴边却被红生生吞了回去,换成了略带悲凉的询问。 小家伙们显然没注意到红态度的转变,认真地思索片刻,七嘴八舌地回答道:“可是人类打进来了,总得有兽去抵御啊。” “我们好歹比金丹以下的兽强,必须保护它们呢!” “我也要为兽修一战!” 这算什么理由啊! 红无奈地望向天空。 真是一群笨蛋,很明显在以卵击石好吗? 果然,越是笨拙的家伙越是容易让人萌生保护欲,不想让它们作为炮灰轻易死掉。 看来,又要费费脑子了呢。 …… 极寒域东南部。 “这破地方真难进,天寒地冻的,四圣会的家伙们也不嫌冷,天天守在那累不累啊!”抖了抖头顶的雪花,条纹的蜥蜴抱怨道。 银棕色的熊在雪地上踩出一个深深的脚印,咧嘴痴笑:“他们这么紧张,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整个修真界,只有一个人能让四圣会那么害怕,那就是:当当当!赤!” “笨熊,”龘一拍熊脑袋,“忘记出门时怎么交代你的了?在外面绝对不准提那个名字!” 熊闻言,哗啦一声熟练地把龘从背上掀了下去,按着它的肥肚子骂道:“臭蜥蜴!为什么不能提?我就要说!赤天下第一!赤碾压四圣会!” “呕!”龘哪里抵得过熊的力气,差点被按得连早饭都吐出来,它凄惨地向一旁呆愣的男子伸出小爪子,“快!洪冲,快救救我!” 洪冲闻言连忙向前跨了一步,可接下来就看见熊转头盯着自己的裤子,某些不好的回忆涌上心头,他立刻退回原地,一点犹豫都不带的。 “你居然连只蠢熊都怕!”龘哪里不知道洪冲是怕熊扯它的裤子,气得直翻白眼,却又无可奈何。 “熊!” 就在龘快要呕出来的前一刻,天籁般的声音从雪中飘来,两道妙曼的身影翩然而至。 “哎呀呀!”熊像被发现恶作剧的小孩般迅速地收回爪子退到一边,眼神游离地吹着口哨。 只可惜这幼稚的动作立刻被来人识破,女子双手环抱住熊的脖子:“熊又在欺负龘大人了。” 熊憨厚地冲靠在自己毛里的单怀凛傻笑道:“嘿嘿,才没有。” “我的天,你们总算是来了!求求你们,再也不要让我带这蠢熊出门了!”被摁进雪里的龘在阿依慕的搀扶下爬起身来,心有余悸地揉着自己的肚子,复而又问,“对了,小鸡呢?哎哟!” 龘的爪子上瞬间多出一个小血洞,一只浑身长满绒毛的小鸟霎时出现在阿依慕的肩上气愤地“啾啾”叫唤,那伤口显然是它的杰作了。 面对哭丧着脸的龘,阿依慕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谁让你这么不长记性,好好叫它‘小秋’不行吗?” 阿依慕说着,蹲下身将柔和的水灵气包裹在龘的爪子上,片刻后,伤口就恢复如初了。 “小秋和小鸡有什么区别嘛!”龘哀嚎着,环顾四周,只见熊和单怀凛在玩雪,洪冲像个竹竿似的杵在雪地里,小秋飞在空中和雪花跳舞,总之没有一个好好思索接下来该做的事情,不由苦恼道,“唉,幸好有你在啊,这些笨蛋没一个靠得住的!” 这百年来,除了神出鬼没的卫不灭,龘完全成了艳王域的主心骨,该去哪,该干什么都由它决定,可是艳王域的小家伙们又都是些不听人讲话的货,难怪龘会心力交瘁了。 “龘也不必太焦心,接应的事,镰却一定会安排好的,”阿依慕揉揉龘的小爪子站起身,“我们这边也要尽快才行。” “唉,希望那个懒货这次别掉链子,”龘叹着气飞起来,“我们走吧。” …… 寒风与大雪中,一队修士聚集在一起顶着透明的护罩从空中艰难飞过。 “前辈,方向确认无误。”一名化神修士向领头的炼神期修士报告道。 “嗯,”浓眉的炼神修士神色严肃地将头偏向另一侧,“生命罗盘是否有反应?” 在这冰天雪地之中,修士的六识被大幅度削弱,即便是炼神期修士也无法准确感知周围的情况,只能借助罗盘来示警。 “方圆三里之内并未发现生命,应该是安全的。”捧着罗盘的化神修士回答。 “没有生命?”另一位领队的瘦高个炼神修士嘲讽地哼了一声,手指向前一指,“如果没有生命,那又是什么?” 众修士俱皆紧张起来,抬起头向炼神修士所指的方向望了过去。 只见纷飞的大雪中,有什么正在逼近! “全体戒备!”浓眉修士警惕地说道。 众修士纷纷取出法宝,灵气凝聚在双手上蓄势待发。 在众人注目中,那东西迅速放大。 “这……是个什么野兽?”瘦高炼神修士紧紧皱起了眉头。 暗红色的骨甲覆盖了全身,黑色的花纹仿佛蕴含着无尽的玄奥,黑色的眼白加上猩红的瞳孔幽深而嗜血,嘴角扬起的笑意让人倍感压力,最诡异的是,这只没有羽翼的怪物竟然在御空飞行,它甚至连修为都没有! 这是一种从未见过的怪物,没有人能叫得出名字。 修士们心中大为忐忑,身为先锋竟未第一时间抢先出击。 那怪物顺利飞到近前,也同样没有攻击,它双手敞开,对众人露出“和善”的笑容:“各位道友远道而来想必很辛苦吧?我们备好了好酒好茶准备招待各位,不知各位道友可否赏脸?” “低贱的野兽!谁和你是道友!”瘦高的炼神修士骂道。 “诶,莫急,”浓眉修士拉住同伴,向怪物道,“极寒域中有我们人修的许多门派势力,却被你们兽修不分青红皂白地统统灭掉,这说不过去吧?你们如果真有和我们人修交好的想法,当时又何必做得那么绝?” “道友也知道,我们兽修和你们人修不同,没什么道德约束,有的家伙脑子一热本能就冲上了头顶,一不小心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我们也很头疼啊,”怪物唉声叹气,“为表诚意,头儿派我过来请各位道友去小筑一叙,就我一个,再没有别兽了。” 瘦高修士又要开怼,却再次被浓眉修士拉住。 “既然你们这么有诚意,我们也不想大动干戈,那我们便信你一回,随你去见见你们的王,带路吧。”浓眉修士说。 “好,各位道友请跟上。”怪物点点头,转过身背向众修士,往东北方飞去。 浓眉修士眼中厉色一闪,轻喝一声:“开!” 化神修士们立刻掐诀,护罩瞬间洞开。 浓眉修士与瘦高化神修士腾空而起,化作一蓝一金两道遁光直插怪物毫无防备的后背! 0421 相遇 炼神修士的速度何其之快,仅仅一个眨眼间,两道光芒就已经贴近了怪物的后背。 那怪物这时才惊惶回头,面对袭来的飞剑,它根本避无可避。 躲不开了吧? 浓眉修士心里十分得意,他就知道这怪物会耍小花招。 什么讲和,那是兽类会做出的事情吗? 兽类就是兽类,即便开了灵智,也蠢笨得要命,找这么蹩脚的借口不说,还想把他们往东北方向引,他们可是得到了相当确切的情报,早就知道兽类的大本营在西北方向了。 如此明显的陷阱是个人都看得出来。 虽然看穿了怪物的诡计,浓眉却不打算轻举妄动,兽修是蠢,但极寒域乃是北荒之境,其中多有异兽,战斗力不容小觑,他对怪物的实力颇为忌惮,所以才假意相信了怪物的说辞,准备等它放松下来再动手偷袭,谁知这怪物居然这么蠢,直接把空当的后背留给他们。 真是天助我也! 在怪物转身的瞬间,生死已决! 怪物惊恐样子在眼中逐渐放大,浓眉修士心中愈加得意,锋利的飞剑刺向它的咽喉! 它完了! 砰! 就在浓眉修士准备割下怪物头颅的瞬间,飞剑猛地被什么弹开,他眼前一花,紧接着便感觉到一个硬物生生撞进了他的怀里。 即便有护罩和法衣的保护,巨大的冲击力让浓眉修士头晕目眩。 这是陷阱! 眩晕的浓眉修士如梦初醒,他已经无心去思考怪物到底设了什么样的陷阱,又是从哪学来的演技,他只知道以现在的距离,他的处境十分不妙!求生的本能促使他拼命向后飞。 然而浓眉修士的希望注定要落空,那红色的怪物像跗骨之蛆一般黏在他身上,他自以为迅捷的倒飞根本无法将它甩开,唯一让他稍微宽慰的是,他身上的法衣乃是六阶极品法宝,防御相当之高,只要再撑一下就能等到瘦高修士的救援,他就能活命! 浓眉修士将希冀的目光投向瘦高修士,谁知他看到的却是一张难以置信的脸。 发生了什么? 浓眉修士诧异着,突然感到胸口剧痛。 他低下头,正看见怪物狰狞的笑脸,以及自己胸口喷出的热血…… “嘿嘿,”轻蔑地瞟了一眼坠落的浓眉修士,红将沾血的右手抬到嘴边舔了舔,享受道,“真是美味的鲜血啊,你的血,又是什么味道呢?” 瘦高修士双手紧握着飞剑,额上密布的细密汗珠被寒风冻成了冰渣。 太可怕了! 这是什么怪物啊!竟然瞬杀偷袭它后背的炼神期修士! 想起方才的一幕,瘦高修士手足冰凉。 在修行相同法术的情况下,兽修单论正面战斗力是高于人修的,毕竟兽修普遍在防御、攻击、速度等方面各有天赋,但人类之所以能称霸天下,靠的就是智慧。 然而今天他看到了什么? 一只毫无修为却拥有超高智慧的强大怪物! 这只怪物不但有能瞬间刺穿六阶极品法衣的攻击力,还懂得利用人类轻视兽类的心思,诱敌深入后反杀对方,浓眉修士的算计全在它的掌控之中! 太狡诈了! 难道它是某个神兽的后裔吗? 这个怪物,绝不能任其成长起来,否则…… 瘦高修士飞也似的后退:“结阵!” 十二位尚处在惊骇中的化神修士闻言连忙上前,成环形将红合围起来,十二根阵旗在手中发亮,混元的乳白色球体将红包裹其中,千万丝线从球形牢笼边缘伸出,将红死死绑缚在其中。 竟然这么简单? 瘦高修士隐隐感觉有什么不对,那怪物竟然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让他们完成合围和束缚,难道这其中有什么陷阱? 瘦高修士警觉地四下查看,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不管了,先杀掉这只怪物! “分!”瘦高修士一声爆喝,飞剑嗡鸣,竟然幻化出五个一模一样的分身! 雪原过度寒冷,冰灵气浓烈,几乎所有修士的力量都受到限制,战斗消耗的灵气量也大幅度上升,这场战斗不能拖,管它有什么阴谋诡计,他要将它一击必杀! 六把飞剑飞速钻进圆球从六个方向攻向红的要害。 红抬起头,望向瘦高修士的神色有一些轻蔑,紧接着它便如游鱼一般畅快地扭动身体,非但没有被缚线绑住,反而借助缚线的拉力“游”出一丈有余,猛刺的飞剑全部打在空处! 这是什么妖异的战法? 无往不利的捆缚阵法反而成了怪物的助力,修士们手脚慌乱。 红嘿嘿一笑,向最近的化神修士扑去。 “找死!”瘦高修士面色微怒,食指中指并在一起向红的背心一指,“刺!” 飞剑立刻掉头,狠狠刺向红的背部。 化神修士们也连忙收紧缚线企图控住怪物。 然而红无比滑溜,光滑的骨甲加上不可思议的借力,原本面朝修士的它轻巧地转过身来,面对六把来势汹汹的飞剑,它双手前伸,飞快地向两侧撩动。 四两拨千斤,红的动作十分微小,可借助光滑的骨甲却将飞剑尽数弹开! 是方才弹开浓眉修士飞剑的动作! 瘦高修士看得分明,方才红便是这样躲过浓眉修士的攻击并将其反杀的,红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他早有预料,所以—— 细长的银针悄无声息地从红身后接近,阴狠地刺向红的后颈! 中了! 瘦高修士心中欣喜,下一刻,却陡然发现银针竟然无法前进分毫! “嘁,”红挥手将最后一把飞剑弹飞,反手将飞针拈住,嘲讽地冲瘦高修士扬了扬,“我还以为六阶上品法宝有多锋利呢,看起来也不过如此嘛,多谢你啦,证明了六品法宝是杀不掉我的。” 不行,这个怪物我们杀不掉! 瘦高修士如坠冰窖,怪物猩红的眼瞳让他不自主地发起抖来。 要逃,对!逃走! 瘦高修士转身想逃走,却陡然发现身体上不知何时结了一层寒霜,难以动弹。 他惊惧地下望,只见化神期修士们更是凄惨,身体几乎全被冻在了冰块之中。 中招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 瘦高修士恐惧到难以附加。 “那么,永别了。”红双脚在空中一蹬向瘦高修士扑去! 完蛋了…… 就在瘦高修士深感绝望的一刻,身上的寒霜突然瓦解,身体重新活络了起来,面对怪物的正面袭击,他本能地全力向上一冲,竟然奇迹般地躲开了! 红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心中暗叹可惜。 看来,对方的援兵来了呢。 “哎呀啊,没想到在你手下这些最没用的小动物也能发挥不俗的实力,作为兽类的指挥官,你还蛮厉害的嘛。只可惜你愚蠢地选择了站在了四圣会的对立面,看来是个目光短浅,徒有小聪明的家伙呢。” 调侃的声音从旁侧传来,不知为何,红的心里生出浓烈的排斥感。 它站直身体,扭过头,只见一个身穿宽松黑色法袍的女人脚踏疾风鞋履飞在空中,手中握着一张大网,网中,滑鱼、耳鼠、白鵺……三十只元婴异兽被五花大绑着堆在一起,满脸不甘和抱歉地望着它。 这么短的时间内,竟然全被抓了吗? 红抬眼对上女人的双眼。 “不过,还是得谢谢你给我送来这么多美味的食材,今晚的宴会,就用它们做下酒菜吧。”女人勾着嘴角,挑衅地向红扬了扬下巴。 0422 破碎 惶恐的化神修士们像找到了主心骨,不等瘦高修士命令、也不再捣鼓那没用的捆缚阵法,飞快退到女人身后,感激道:“多谢华青大人相救。” 原本自己带队的修士全都跑到华青后面去,瘦高修士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可鉴于对怪物的恐惧,他还是忍着怒气退到华青身边:“见过华青大人。” “另一位领队陨落了么?”华青低头望着地面上已经冻成冰块的尸体惋惜道,“看来我来晚了些啊。” 瘦高修士脸色更加难看了,身为炼神修士居然要化神修士来救,这不是相当于说他无能吗,可是他不敢直接反驳华青,毕竟对方的身份可是圣者,只好低头辩解道:“这怪物……很难缠。” 华青瞄了他一眼,扬了扬手中的大网:“我知道,这家伙以自身为诱饵将你们引到一处,再让躲藏在暗处的虾兵蟹将一起出手对你们施展冰封之法,这份胆识和智慧即便是许多人类也远远不如。” 瘦高修士脸黑得可以滴出水来。 不动声色地把瘦高修士给训了一顿啊。 红饶有兴趣地注视着黑袍的女人——她叫华青吗? 红和青么。 面对转过脸来看着自己的华青,红咧嘴一笑:“看来我们相当合不来啊。” “真是巧了,不知为什么,我也这么觉得呢。”华青回以灿烂的笑容。 “华青大人,这个怪物诡计多端,攻击手法也十分诡异,而且它的骨甲非常硬,六阶法宝都难伤到它。”瘦高修士犹豫片刻,掩藏了眼中的嫉妒和厌恶,低眉顺眼地说。 即便再讨厌,该报告的情报也一定要报告给圣者,否则出了什么岔子,他在四圣会中辛苦积累得到的地位将会荡然无存。 早已将他的不满看在眼里,华青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原来如此,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兴趣会会这怪物了,这些活蹦乱跳的小鱼小鸟你替我先拿着别弄死了,新鲜的口感比较好。” 瘦高修士一愣,战斗还没结束呢,要是帮华青提这些鱼鸟他还怎么动手? 见瘦高修士愣神,华青一把将网塞进他手里:“拿好了!” “诶!” 瘦高修士根本来不及叫住华青,她就已经从原地消失,眨眼间便来到红的面前,右手上金色的长枪已然成型。 哦?速度很快啊。 红略微诧异,总觉得眼前的一幕似曾相识却又十分别扭,好像自己才应该站在华青的位置,和她做着相同的事情才对。 真是古怪的感觉。 红没有时间去多想,金色的长枪让它感到强烈的危机感。 这玩意,威力恐怕不俗。 红不欲硬抗,它对修为的高低没有太大感觉,毕竟它自身就没有丝毫修为,要是因此而轻视敌人,一定会吃大亏的。 红闪身愈躲,却不料瞥见华青计谋得逞的神色。 金色的长枪随着红的变向飞快调转方向,对它发出惊天一刺! 金光闪过,众人皆惊。 “啊呀呀,真可惜,打偏了呢。” 红和华青的声音同时响起。 瘦高修士连忙定眼看去,只见红左肩上骨甲碎裂,似有血液从缝隙中溢出。 竟然……打碎了那坚固的骨甲! 瘦高修士吃惊不小,看华青的眼神多了几分忌惮,这个女人真的是化神修士?圣者的实力果真和普通修士天差地别,炼神修士做不到的事情,她竟然一击达成! 不过这一看,他却发现华青的左臂上多出一个细小的血洞来,一根沾血的银针正从空中坠落。 那不是方才自己被红夺走的飞针吗? 它弹出飞针打伤了华青?就在刚才那一瞬间? 瘦高修士情不自禁地重重吞了一口唾沫,身为场上修为最高的人,他竟然完全看不清方才发生了什么,华青也好,那红色的野兽也好,都是怪物呢。 红动了动肩膀,这点小伤并不碍事,由于几十年来它极少受伤,所以根本没人知道它拥有多么强大的恢复能力,相比之下对面那个女人的法术虽然厉害,不过在身体素质之间的鸿沟却是无法逾越的。 用持久战拖垮对方? 红并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华青不太可能是独自一人前来,况且旁边还有帮手,那群小笨蛋也在对方手上。 但是似乎没有别的办法了呢,先打倒这个自视甚高敢找自己单挑的女人吧! 红晃动身形陡然出现在华青身侧,握拳向华青打去。 华青并未感到任何意外,脚下生风,惊鸿一闪避开红的拳头,凝聚破城再次向红发动猛攻。 红的身体实在太硬,若是别人被破城擦到就是不死也得废掉一条手臂,可红却只是骨甲稍微碎裂而已,其它攻击法术和枪法恐怕根本伤不了它。 最麻烦的是,红和专修防御的妖修不同,它的高防乃是天成,无需牺牲速度、力量作为代价来提升防御。 比起防御,它的速度虽然略逊一筹,可也能稍微跟上华青的步伐,在华青对战过的修士中,也就只有穆潇冷比它稍快,至于攻击……看看死掉的浓眉修士就知道,如果被这家伙近身,恐怕一个小小的接触就能要命。 真是完美的身体素质,原来这世间还有被老天爷眷顾至此的生灵,稍微有些不爽呢。 华青撇撇嘴,然而就是这细微的走神,却被红准确抓住机会,右手像毒蛇一般顺着空当探了上来,直取她的心脏! 华青眉头一皱却不见慌乱,左手一扬,一面薄如蝉翼的透明小盾陡然出现在胸前。 红的拳头砰的一声砸上去,小盾纹丝不动。 红可没有和法术角力的想法,它立刻退回,双手绕过小盾再次两侧向华青打去。 华青双手交叉,呼啦一声横着拉开,一面长盾霎时出现在身前,将红的双拳挡在外面。 艳王令第五式——坚盾! 红的攻击再次受阻,这透明的盾牌十分强力还能随着华青的意志改变形状,很是烦人。 “不错嘛,居然将我逼到必须施展‘坚盾’的地步,你的实力值得肯定,”华青赞赏地说道,“你有骨甲,我有坚盾,看来我们之间的战斗,将会是一场持久战啊。” 红略微后退,嗤笑道:“还以为你有点本事,打着打着才发现其实不过如此。少把我和你相提并论,你我之间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防御本是被动的东西,无法将防御转化为攻击的家伙,只有失败一条路!” 双爪握拳,红跃上高空,犹如猛虎下山一般向华青狠狠打下! “狂妄!”华青冷哼一声,左手向上一挥,坚盾挡在跟前,右手凝聚起破城猛然掷出! “嘿嘿。” 红邪邪一笑,左手闪电般靠上破城的枪杆,轻轻一歪,破城的轨迹被这力量一带竟然偏离出去,原本厉害的劲风被骨甲抵御无法伤及红的肉体分毫。 什…… 华青心中剧震,破城的破坏力十分巨大,可以说整个修真界再也找不到比这个法术更具破坏性的法术,每个人遇到破城想到的都是迅速避开,哪有谁会主动去摸啊! 然而这个怪物不但碰了,还将破城轻松弹开,那感觉就像拍飞一只苍蝇…… 得到艳王令后,华青的信心无比膨胀。 艳王令的法术就是修真界的巅峰,那么拥有艳王令的她注定将会是站在修真界巅峰的女人,然而,几十年的坚定信心却在落后的极寒域,被一只毫无名气的怪物轻易击碎…… 比起痛苦,华青的内心此时更多的是茫然。 几十年来的认知,几十年来的信仰,都错了吗? 不等华青从震惊中恢复回来,红的右拳已经轰然打出。 明明隔着透明的小盾,可平日里让华青安心的感觉却不翼而飞,华青只感到一股极度的危机感充斥了自己的胸膛。 它来了! 要避开才行,可是来得及吗? 华青一步也挪不动。 红的拳头打在坚盾之上,一根暗红的骨刺陡然从关节里弹出。 坚盾在这突如其来的刺击之下就像水晶一般破碎开来! 骨刺势如破竹,直插华青的眉心! 0423 陌生 华青从来没想过,自己会离死亡这么近。 自从拿到艳王令,她的实力碾压同阶,连炼神修士也惧她三分,怎会被一只连修为都没有、全靠身体力量战斗的野兽逼入死境? 华青浑身乏力,面对越来越近的骨刺,她却像在观看一件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就这么呆呆地等待死亡的到来。 “华道友,快闪开!” 伴随着一声呼唤,骨刺突然一歪,与华青的脸颊一擦而过。 男子声音让华青如梦初醒,感觉不到脸上深深血痕带来的痛楚,她不管不顾地施展惊鸿,向声音的方向落荒而逃。 红眼中厉色闪过,正欲追赶,却见十数道法术向自己迎面打来。 “嘁!” 这些匆忙施展的法术在红的眼里算不了什么,在骨甲的保护下,法术群连一丝擦伤都无法给它造成,可是爆炸的气浪太过混乱,它被推着难以前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华青越逃越远。 任凭法术打在身上,红偏了偏头,在它身后是一个巨大的水灵气旋涡,方才就是它们害它的攻击偏离了方向,没能杀掉华青。 神修吗?这控制力还真是有够强的。 不过在冰天雪地里施展水法,不好受吧? 红反手砸向后方,旋涡顿时溃散,被北风席卷而去。 它望向新出现的修士群,稍微一打量对方,便意识到这群人的不凡。 这群修士的境界比之瘦高修士队伍中的人稳固得多,特别是包括华青在内的当头八人,她们气息内敛,灵气充满张力,再加上浑身上下华丽的装备,想猜不出她们的身份都难。 她们是四圣会的中坚力量吧? 真是越来越难搞了呀。 红摸了摸下巴,脸上露出玩味的笑意。 而在红的对面,不少修士已经不由自主地显露出震惊之色,看向红的目光充满了忌惮。 要知道他们都来自各大门派,地位最低的也是化神期精英修士,虽然只是匆忙一击,法术的威力也不容小觑,更何况是十数道法术聚在一起! 然而这样的攻击打上去,红居然不闪不避,轻轻松松地照单全收,至始至终未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这该是多么可怕的防御能力! 更何况—— 不少人偷偷瞄了一眼身形狼狈的华青——四圣会极度重视的天才,手握艳王令的高手,竟然狼狈到如此境地,那个暗红色的怪物,到底有多么强大的力量? 没有修为,无从推断它的实力;外形和任何一种已知的兽类都不相同,也无从只想它的种族。 看不透,猜不到,未知的事物最令人恐惧。 面对这样的红,这些见过不少大风大浪的天才们竟然久违地手足无措了起来,仿佛回到了刚刚踏入修真界时,对一切都是无比陌生的稚嫩少年时代一般。 就在众人为红的棘手倍感焦虑之时,唯有一人身上散发着别样的气息。 清澈的眼眸中不知何时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气。 “看这趋势说不定哪天我就变成甲壳虫了,所以你要趁现在多看看我,免得以后就再也看不……” 过去玩笑般的话语在脑中不断重复,那些遥远的记忆在此时却是那么真切。 “可是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怪物了,还能跟人类愉快地生活在一起吗?” 怪物…… 穆潇冷定定地望着怪物,未曾注意到眼前的景象已然模糊。 陌生的面容,冰冷的骨甲,隐隐的熟悉感和切实的疏离感交织在心中。 是那个人吗? 想要确认,却无法确认。 “穆师姐?”高云星关切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唔……”穆潇冷猛然回神,这才意识到脸颊上有温热的液体滚落,又在寒风中化作晶亮的冰凌。 慌忙拭去泪痕,避开高云星诧异的目光,穆潇冷略带慌乱地问道:“高师弟有何事?” 高云星怔了怔,瞳中闪过一丝了然,别过头看向了前方:“无事,抱歉。” “……”失态的样子被外人看见实在不应该,若是平时穆潇冷恐怕会因此心乱如麻,然而此时她的心绪却被那个暗红的身影吸引,根本无心关注别的事情。 颜面也好,地位也好,没有任何东西能和她相比。 转过脸的高云星目光复杂。 刚看到红的时候他便隐隐有一些熟悉感,可那时华青处于极度的危险中,他必须出手援救。 如今的高云星早已不是旷世奇才大比上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包括当年的水引漩涡在内,他已经学会了多达十种极品控制法术,水引漩涡并非他最常用的控制法术,况且在那样的状况下这法术也不是最优选择,可鬼使神差的,他却下意识地施展了它来对付怪物,连他自己也颇感意外。 难道我见过这个怪物? 高云星忍不住在记忆中搜索起来,只可惜还没能思索片刻,熟悉感就被怪物的表现彻底击碎。 众人的法术打在怪物,它什么法术也没用,一点诡计也没使,堂堂正正地将攻击尽数接下! 实在是太惊人了! 在高云星的记忆中还没有哪个敌人强悍到遭受如此之多高手的同时进攻,敢不闪不避用身体硬抗的。 熟悉感,或许只是错觉吧。 高云星安慰自己。 敌人就是敌人,打倒后在慢慢研究也不迟。 审时度势,高云星很快调整好心情,放下疑虑准备召集修士们联手对付这只异常强大的怪物,出乎他意料的是,刚一转头就看见出神的穆潇冷和她眼角滑落的泪水。 这些年来,高云星与穆潇冷的接触不少,很是熟悉她的性格。 这个女人认真到有些刻板,对自身要求十分严格,除了必要的修炼,几乎无时无刻不在为四圣会和天奕门的事情奔走,没有任何娱乐,没有丝毫放纵,绝非会因私废公的人。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对自己严格到几近严苛的女人,高云星却两次发现她走神。 一次是在和华青战斗的时候,剩下的一次就是现在了。 到底的是什么让她如此失态? 高云星皱眉望着一脸邪笑的红。 暗红色的骨甲覆盖了全身,猩红的瞳孔散发着嗜血的光芒,嘴角洋溢着嚣张不羁的笑容。 陌生,却又熟悉。 这个怪物,是…… 0424 螳螂捕蝉 “嘿嘿,”蔑视地扫视了一圈不敢轻举妄动的众修士,红舔舔嘴唇,“既然你们都不主动,那我就不客气咯!” 不等修士们说话,红化作一道暗红的虚影扑向众人! 这家伙竟敢直冲上来! 修士们又惊又怒。 他们都是各大门派的精英,就算单独出门遇到宵小之辈,对方哪次不是自觉绕道或者找来好几个帮手才敢从暗处偷袭?他们从来都是以少打多的一方。 虽然嘴上不提,可精英们心里对此还是颇为得意的,这是高手才能拥有的待遇! 然而这一次他们引以为傲的东西却被一只修为全无的怪物给无情击碎,面对如此众多的天才,它竟然主动攻击,准备一挑几十? 混账! 心中同时怒骂,身为天才的骄傲使修士们忘记了对未知的恐惧,她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向红发动最猛烈的攻击! 轰隆! 几十道五阶法术瞬间将红淹没,在空中发生剧烈的爆炸,释放出灿烂的光芒刺得修士们看不清任何东西! 在场的各位都已身经百战,见此情况心中的警惕不减反增。 这只怪物十分厉害,想凭一次杂乱的合击将其杀死绝非易事,它很可能趁着众人视线受限窜出伤人! 想到这里几名妖修互相一点头,联手在众人身前撑起一个坚固的环状浅黄色透明护罩。 有了护罩的保护众人心中大定,密切注视着光芒的变化。 怪物将如何作为? 众修士屏息等待。 烟尘散去,修士们俱是一呆,爆炸之处竟然空无一物! 怪物不见了!修士们始料未及,顿时紧张地握住法宝四下张望。 空旷的雪原半空,它能躲到哪去? “啊!” 就在众人惴惴不安之际,一声惨叫从不远处传来。 不好! 众精英陡然想起了什么,抬头看时只看见手臂被洞穿的瘦高修士和红飞速逃离的背影。 呆呆地望着红手中提着的装满小兽修的网,众人才如梦初醒。 她们被耍了! 红根本没打算和他们交手,那酷拽的笑容,勇猛的冲锋都不过是装腔作势而已,它真正的目的其实是反身去夺回自己的手下,然后迅速逃走! 众目睽睽之下,它竟敢搞小动作! 面对如此之多的天才,它居然玩声东击西! 简直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修士们气得七窍生烟,更气人的是红脚底抹油逃得飞快,他们根本追不上! 装了逼还能跑,真刺激!对红来说刺激,对修士们高贵的心灵来说也很刺激。 愤怒无处发泄的修士们只觉憋屈至极,对红恨得咬牙切齿,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红越逃越远。 逃走了吗? 穆潇冷情不自禁地松了口气,复而又生出几分落寞。 下次再见又将是何时? 满腹的疑问和话语又要等到何时才能出口? 不,不管怎么样,只要活着就有机会相见,即便是在等待十年、百年,只要活着…… 充满希冀的视野中,巨大的陨石毫无预兆地出现,以毁灭的姿态从天而降,瞬间将飞速逃离的红压下,坠落在山谷中,紧接着发生剧烈的爆炸! 轰隆!!! 山脊崩塌,白雪升华,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不断刺激着耳膜,耳朵短暂失聪! 赤——! 撕心裂肺的嘶喊隐没在震天的爆音下,穆潇冷只觉天旋地转,几乎站立不住。 然而穆潇冷反常的举动此时却无人注意,所有修士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大攻击震懵了! 紊乱的狂风和不断悲鸣的耳膜尚在述说着方才的可怕,在这仿佛来自天外的摧毁之力面前,他们不相信还有人能存活,即便是那个有坚硬外壳的怪物也一样! 极寒域有古代大阵保护,修为境界越高的生灵在此受到的压力就越大,也就是说在高修为的同时如果没有强大的身体素质根本待不下去。 天生身体弱势的人修在这里十分不利,返虚期人修半步也不敢踏入极寒域,炼神期中也仅有炼过体的修士能在极寒域中较为自如地活动,这就是为什么人修派来的主力军是化神修士。 可是,分心炼体的人修怎么会有时间提升法术水准到这个程度? 如果不是人修,它又为什么要攻击同为兽修的怪物? 修士们百思不得其解,不过很快他们就不用纠结于此了。 无数影子从雪山后方冒出,千奇百怪的模样,与人类截然不同的狰狞! 是群兽! 修士们的心仿佛跳漏了半拍,他们自以为在狩猎红,却不知不过是螳螂捕蝉罢了,看着铁桶般的包围圈,兽修悄无声息地完成了合围,真正被狩猎的,是他们啊! 眼看越来越多的兽修飞出,修士们的心越来越凉。 这个数量……未免太不讲道理了吧? 对付我们几十个人,用得着这样吗? 兽修像蝗虫一般铺天盖地地包围上来,密密麻麻的,完全无法数清楚数量。 接着,修士们头顶唯一的空缺处出现无数光亮,那是法术落下的前兆! 修士们神色剧变。 “我们中埋伏了!分头跑!” 不知是谁嘶喊了一句,双耳尚未恢复的修士们听得不甚分明,却丝毫不影响他们的溃逃。 能修到化神期的以上的没有哪个是笨蛋,在这样蛮横的暴力下,个人实力渺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就算是四圣会里耀眼的天才们,也唯有落荒而逃的份! 修士们纷纷拿出看家本领,或运秘法,或取法宝狂逃而去。 灿烂的光芒眨眼间便将阴沉的天空照亮,漫天法术如大雨般倾盆而下! 地毯式法术轰炸! 身形化作雷鸟向山坳中飞扑而去,明知身处险境,穆潇冷却止不住望向被陨石法术砸出的大坑。 她不明白为什么兽修会率先对红下手,此时也容不得她去去猜测其中原因,她除了默默祝愿什么也做不到。 一定要没事啊! 犹如末日一般,无尽的法术从天空砸下,将雪原砸的满目疮痍,可兽修们完全不满足于此,它们不断释放着法术,恨不得将整个雪原削平! 突然,东方的法术雨停了下来。 生死关头,苟延残喘的修士们敏锐地发现这个来之不易的契机,也顾不上思考那是不是陷阱,连忙向东逃逸。 眼看人修就要逃走,北西南三方的兽修连忙缩小包围圈追了过去,唯有一小队兽修从天空俯冲而下,向被陨石砸出的深坑探去。 0425 影 兽修小队的平均修为显然比在空中进行兽海战术的兽群高出许多。 为首之兽炼神期修为,且继承血脉神力,其状如虎而牛尾,其音如吠犬,正是大荒异兽——彘! 此兽位居四大护法,方才的陨石正是它的手笔! 除了彘,其余六兽皆是化神期修为,有龟有熊,一看便是防御高手,它们均匀地分散成六角将彘护在中央,组成一个稳稳的防御阵向弥漫着烟尘的坑洞深处飞去。 拨开重重迷雾,坑洞的景象终于呈现在眼前。 不成样子的尸体,不,肉泥渗入皲裂的地面,羽毛鳞片杂乱地沾在血上,模样令人作呕。 不过异兽小队自然不可能是来看这群在极寒域一抓一大把的蝼蚁的,它们的视线锁定在暗红色的怪物身上。 即便是如此可怕的力量直直打在身上,依旧没有让红粉身碎骨。 彘皱了皱虎眉。 天堕巨陨可是它的成名法术,需要长达三十息的施法时间,换来的是巨大的杀伤力,连返虚期修士都难以抵挡,迄今为止所以挨了这招的对手无一例外全成了一滩肉沫,这是一个不容置疑的绝杀之法,可为什么到了红这里,它引以为傲的东西就被打破了! 荣耀,智力,实力,红的出现让多少兽生出卑微之感,让它们嫉恨!这个家伙,就不应该出现在世上! 眼眸深处燃起一股怒焰,彘强自镇定,它可是四大护法,怎么能因为区区一只将军级的野兽而动怒呢? 轻轻摆头示意,立刻有一头黑熊怪飞了上去,粗鲁地将骨甲破碎的红翻了过来。 众兽凑上去一看,哗,真惨! 虽然红尸骨尚存,可经受了如此压力体内的血肉也变得稀巴烂,只靠着筋肉的粘粘站着骨甲而已,被黑熊怪一拉,整个身体软塌塌地转了过来,扭曲地瘫在地上。 黑熊怪试了试红的鼻息,又摸了一会热它的脉搏,抬头报告道:“红死透了。” “嗯——”彘感觉自己的颜面有一些回升,若有所思地打量了红一阵,毒辣之色在脸上一闪而逝,“这小子诡计多端,谁知道它是不是在装死?把它的壳全给我扒下来!” 兽类的执行力很强,黑熊怪立刻动手把骨甲的碎块全扯了下来。 血腥撕扯之后,黑熊怪手上只剩下一个血肉模糊、不成形的东西。 “烧了它!”彘命令一旁的火鸟。 火鸟张开嘴喷出一口纯净的火焰,虽然在极寒域中火焰的力量下降了许多,可没有了骨甲的保护红的肉体无比脆弱,不一会儿便在火中化为灰烬。 看着飘落的余烬,彘紧绷的内心终于松了下来,整个身体仿佛都轻快了不少。 令王寝食难安的怪物,令它们嫉妒忌惮的怪物,终于在这一刻彻底毁灭! 满足地勾起了嘴角,彘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向玄武报告整个成果了,不过人修未灭,北方还出了状况,身为总指挥的它还不能离开。 彘好歹是炼神期异兽,对自身的情绪控制很是到位,否则玄武也不会把击杀红和人修先锋的任务交给它了。 踌躇片刻,彘便带着随从向战团飞去,很快便成了几个小黑点,只留下一地碎肉在不断落下的大雪下渐渐被覆盖。 沙沙…… 刚堆积上的白雪轻轻抖落,下方棕色的泥土骤然消失,暗红色的皲裂骨甲出现在地面。 “咳咳,”视线穿过烟尘落在兽修们的背影上,红眼中的杀意恍若实质,“老乌龟,做得真绝啊!” 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完整,骨甲的裂纹上溢出的鲜血被寒气冰封,这里到处是碎肉,总算是骗过了兽修的鼻子。 捂着昏涨的脑袋,红低头看向四周。 遍布重影的视野中除了肉泥,已经什么都没有了,那些呆呆蠢蠢的面容,天真可笑的话语,再也不会出现。 它们只是最普通的异兽,在这北部大荒一抓一大把,它们的命不值钱,它们的碎尸,身居高位的高阶兽修连多看一眼都嫌浪费时间。 黑色的眼眸中,猩红的瞳孔娇艳欲滴,往日挂在嘴角的笑意早已不见。 没有怒吼,没有咆哮,无声的怒火在胸中升腾,红安静地伏在地面,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复原,当它再次睁眼,眼中已经只剩下最凶暴的杀意,残暴地盯上了背朝自己的兽修群中那只领头的异兽。 “区区一块烂石头就想要我的命,还能被虚假的分身骗过,也不知道确认一下分身上的储物戒指能不能用,难怪人类总当兽类是蠢材!”红的神色越来越狰狞,“老乌龟的账之后再找它慢慢算,现在,先拿你开刀吧!” 红正欲离开,突然听见背后有微弱的响动。 它猛地回头,只见浑身是血的耳鼠从微小扁平的洞窟里爬出,见了红神色一松,啪地一声倒在地上抽搐着。 还活着吗?恐怕是在被陨石压扁的前一刻打洞逃走,土地缓冲了力量,这才苟活下来。 红连忙蹲下,在耳鼠身上一摸便知道小家伙几乎骨头尽碎,内脏破裂,能活下来完全是奇迹。 既然奇迹已经出现,就没有理由让它消失! 红的从储物戒指中拿出一个小瓷瓶。 这里面是之前从某个门派里搜刮来的疗伤灵药,似乎叫上品回春丹,还好当时没有因为自己不需要就扔掉。 红将回春丹切成四块,一块块小心地喂入耳鼠嘴里,助其咽下。 良久,耳鼠的爪子动了动,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看来是救回来了。 红略微松了口气。 “红……将军……”耳鼠虚弱地叫着。 “我在,”红耸耸肩,重新站起身,“不过将军就免了吧。” 方才天降的陨石耳鼠看得分明,那是彘的成名法术天堕巨陨,攻击范围之大以红的速度都无法避开。 彘的后面,是玄武。 兽修普遍不如人修八卦,但鼠类本是心思活络之辈,对玄武嫉妒红才干的传言颇为相信,只是没想到它们崇敬的王竟然丝毫不顾红的功绩和它们的死活让彘在这个节骨眼上动手。 心凉与愤恨充斥了耳鼠的脑海,看到红跃跃欲试的样子,它勉强撑起上身急切地问:“红前辈……要走?” “啊啊,彘这么热情的‘招待’我,不送它点‘美妙’的回礼,怎么说得过去呢?”红捏捏爪子,露出嗜血的笑意。 0426 脆弱 在倾盆大雨般的攻击下,人修死伤严重,被瘦高炼神修士带来的化神修士都只是普通修士,此刻已然团灭,只留他一个光杆司令仓惶逃窜。 华青等站在化神期巅峰的高手虽然还活着,却也狼狈不堪,连她们自己也不知何时就会泯灭在铺天盖地的法术雨中,只能凭着意志力、仗着超高的实力向东方狂逃,至于跟随她们而来的精英弟子们,此时也死伤惨重,被漫天法术逐渐吞没。 高云星的速度早已提到极致,咬紧了牙关拼命向东方的净土突围,然而随着包围圈的缩小,法术愈加密集,他的脚步不断受阻。 兽修的数量实在太多了! 即便是见过大场面的高云星也从未独自一人面对过如此众多的敌人,双方完全不再一个数量级上,他不由生出身如蝼蚁的感觉。 冲在最前方的高云星很快成了兽修们的目标,数十道粗壮的冰柱激射而来! 高云星一拍储物袋,两面五阶极品小盾出现在身侧,展开一人高的灵气护罩将他两侧护住。 虽然高云星的反应十分迅速,可法术相撞的巨大力量依旧轰得他双手发麻,道道裂纹出现在法宝小盾上面,两件五阶极品法宝几乎在瞬间报废! 就在高云星想喘口气的时候,数只法术金雕陡然从天而降,锋利的爪子向他的头顶抓来! 高云星不愧是天才,场面纷乱至此还敏锐注意到了敌人的偷袭,然而他为了抵挡冰柱的攻击已经竭尽全力,面对来势汹汹的金雕完全腾不出手! 眼睁睁地看着金雕飞速逼近,两面法术小盾发出阵阵哀鸣,高云星的心而已越来越凉,几乎可以想象自己被撕碎的场景。 难道今日便要陨落在此了吗? 轰隆! 如同来自九霄,一道紫雷横空出世,瞬间将困住高云星的法术击得粉碎! 轰轰轰! 紧接着,无数响雷破空飞出,竟然将无数兽修释放的法术暂时击退! 有高人相救,是谁! 高云星顾不得震惊,向雷电的源头狂奔而去。 飞致附近的攻击被雷电尽数砸碎,高云星仿佛在烟花中行进,随着距离的拉近,高云星终于看清来人的模样,心下再次一震。 竟然,是她? 长发在雷电与飞雪中飘飞,青色的长裙仙气袅袅,赫连晨曦宛若下凡的仙子,在雷电中优雅起舞。 犹如在黑暗中摸索时陡然看到一束光,同高云星一样在绝境中被救下的几名修士几乎落下泪来,化作各色遁光往赫连晨曦身边涌去。 此时的修士们发丝散乱,法衣破碎,完全失去了素日里高高在上的傲然,更像是丧家之犬。 如果不是赫连晨曦和戴晴恰巧来到此处,恐怕这些天才——四圣会未来的中流砥柱都要命丧于此了。 能把这群有头有脸的修士逼到如此境地,连最后一丝尊严快失去了,这次的对手——兽修们的王,恐怕十分难缠。 将众人那劫后余生般的神情和溢于言表的感激看在眼里,赫连晨曦略作思考便想带着众人迅速撤离,一是和兽修交战并非她的任务,二是兽修数目实在太多,等它们都逼到近前,即便她与戴晴联手也不可能应对。 “等等,赫连师叔!”眼看赫连晨曦准备回身,高云星顾不得另外几人的晦涩的目光,“穆师姐还在里面!” “什么!”赫连晨曦一惊,和四圣会脱节的她根本不知道四圣会的计划,完全没料到穆潇冷竟然会在这支小队里,竟然也被淹没在法术暴雨之中! 果断向前跨出一步,赫连晨曦双手卷起磅礴的雷电向前一轰,法术雨立刻被消掉一大片,又是几道人影仓惶从其中窜出,华青、柏默沿赫然在列。 眼角扫到华青,赫连晨曦微不可察地冷冷勾了勾嘴角,却还是助她们逃到自己身后。 兽修们不断逼近,却始终不见穆潇冷的身影,也再没有其余修士飞出。 找不到穆潇冷,赫连晨曦心中无比焦急,可面对攻势凶猛的兽修,她应对起来愈发吃力,甚至感觉到护住众人的阵法通道也摇摇欲坠起来,她知道戴晴那边也快到极限了。 赫连晨曦和戴晴只是路过此地,却不想正碰见兽修围杀众修士,见东方的兽修实力不算强,赫连晨曦便拖上戴晴将东方打出一个通道来接应众人,她们可没有什么援军。 是继续寻找穆潇冷还是离开? 赫连晨曦面临艰难的选择。 一边是最信赖甚至愧对的弟子,一边是愈发危险的现状。 还要等下去吗? “道友,恕我直言,在那样的轰击下,到现在还未逃出的修士恐怕已经命丧其中了!”瘦高修士再也忍不住,出言提醒道。 赫连晨曦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可要她丢下穆潇冷不管,这种事怎么做得到? “道友!” 瘦高修士急迫地催促着,周围的化神修士也哀求地望着赫连晨曦。 铺天盖地的法术袭击,毫无招架之力的碾压,让心高气傲的天才们内心变得十分脆弱,即便躲在阵法通道里,也无法让他们感到安心,甚至每次法术撞击阵法,都能引起他们的颤抖。 岌岌可危的阵地,无法再坚守。 赫连晨曦心下黯然,狠狠一咬牙:“走!” 众人如蒙大赦,沿着阵法通道向东飞快逃遁,赫连晨曦落在最后不时回望愈发靠近的兽修群,只可惜她期盼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 阵法终于被攻破,早已在旁窥视已久的兽修像洪水一样涌了进来! 再也无法回头,雪白的牙齿将下唇咬出斑斑血迹也不自知。 潇冷,一定要活下去啊! “哦,老乌龟这次是下了血本呢,竟然派出千万手下来对付人修,”红靠在一颗雪松树上对逐渐向东远去的战团遥遥相望,“不,说不定,是来围杀我的!嘿嘿,老乌龟还是有点眼色的,倒是没低估我的实力,只可惜彘还是太蠢,放过了杀死我的绝好机会。” “对方显然已经知晓了彘的杀招,很狡猾地在不断风骚走位,完全无法预测出现地点,加上平均实力远高于兽群,一心逃走的她们速度很快,马上就要脱离包围圈了,看这样子,彘是杀不了那群人的,”双手环抱在胸前,红嘴角勾着嘲讽的笑意,浑身骨甲光洁如初,不但早已痊愈,还隐隐显露出森然的光泽:“真没用,带着这么一大帮兽,杀不了我就算了,竟然连几十个人的人修小队都团灭不了,这样的家伙也能当上护法,看来老乌龟气数已尽!” 扭了扭肩膀,红感到自己的身体已然达到最佳状态。 “招惹我就是你最大的错误,摇摇欲坠的乌龟王朝,等待覆灭的到来吧!” 0427 窥探者 啪。 一个响指。 雪白的皮毛凭空出现,从红的指尖开始,迅速向全身蔓延。 当最后一丝暗红被白色覆盖,红的身体和雪原融为一体。 “不错,可以行动了。”红活动了一下身体,对自己的伪装感到十分满意,双脚在雪地上轻轻一踏,身形如箭般飞射了出去。 红并未踩在雪地上前行,虽然天空有大雪落下,但短时间内会留下脚印,它可不想一不小心被谁注意到。 悄然接近战团,红选了个能看清彘后背的好位置安静漂浮着。 彘这个家伙的攻击能力非常强,方才那一击天堕巨陨便是其中代表,只可惜红的防御能力更加妖孽,它的其余法术几乎不能给红造成多少有效伤害。 和彘对阵红完全无需担忧自身安危,唯一让它感到麻烦的是彘身边的护卫们。 彘的攻击之高毋庸置疑,可这是以牺牲防御修炼作为代价的。 彘十分清楚自己的弱点,于是精挑细选了六只擅长防御兽修作为自己的护卫。 据说这六只兽修最迟从元婴期便开始侍奉彘了,它们和彘之间充满了默契,能应对各种各样复杂的状况,在彘有意识的训练下,六位兽修攻击水平较同阶要低得多,但六兽合力,防御水平甚至比炼神期兽修更强。 彘主攻,六兽则专心防御,双方分工明确,在战场上就像一座移动堡垒一样,很难对付。 另一方面,彘也知晓速度的重要性,专门提升过队伍的速度,较高的速度保证了它们每次战斗都进退有度,在这极寒域中难逢敌手。 不过它们那点速度红自然是看不上眼的,相比之下她更欣赏华青展现过的速度,彘的表现在它看来根本就是“炼神之耻”。 虽然合作很重要,但人修也好,兽修也好,总会有独自面对未来的时候,怎么能依赖部下到这样的程度呢?并且这种依赖还造成了部下攻击能力过分低下的结果。 这是一种捆绑。 没有了六兽,彘会无比脆弱,而没有了彘,六兽则变成了只会挨打的活靶子。 不过红不得不承认,现在这种情况下,依赖骨刺攻击的它,想要越过六兽防御干掉皮糙肉厚的彘还是蛮困难的。 彘的体型偏大,红的骨刺太短不一定能刺穿要害;六兽配合默契,几乎不存在偷袭空当;再者,如果一击不中,彘必然会调集所有参与围剿的兽修里三层外三层地将自己保护在中央,三者相加,红想杀彘困难重重。 不过红并不急躁,它一向很有耐心。 机会总是稍纵即逝,但机会一旦出现,只要把握得当,就很有可能一击毙命! 潜伏、尾随,没有任何兽发现红的存在。 不过红也发现一件麻烦的事情,或许是怕死,或许是战线拉得太长需要彘指挥,彘的小队竟然逐渐深入了兽群中央。 有如此众多的异兽阻碍,红掂量自己无法刺杀成功。 要等它们返回途中放松的时候再动手吗? 红正思量着,突见紫光一闪,一只雷鸟跌跌撞撞地从兽海中窜出! 哦? 红饶有兴趣地瞄着雷电消散后露出原型的女人,略一思索便想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很显然,东方有人修的援军到来,只可惜一开始分散躲避的时候这个女人选错了路线,与援军所在的方向背道而驰,陷入法术泥潭的她完全无法和援军接触。 身体柔弱的人类面对如此密集的攻击早该湮灭,谁知这个女人竟然凭一己之力从兽海中冲了出来,真是值得赞扬啊。 红摸了摸下巴,虽然欣赏女人的实力,但她到底是个人类,并且还是对极寒域抱有敌意的人类,消灭她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 红从未有为玄武卖命的想法,就连它自己都不清楚为何要跟随玄武,只不过对方没有不仁,它也不会不义,可惜玄武猜忌心太重,率先选择了撕破脸,那红便毫不犹豫地站到了它的对立面。 老乌龟要收拾,人修也不能放过。 见识了不少人修势力的情况,红可是相当清楚人修怎么对待兽修的,身为一只野兽,它可不想把自己的命运交到人类手上,这极寒域,它不准备让玄武称霸,更不打算让人类夺走。 相比人类的统治,兽类的统治虽然无情,但总不会使得兽兽自危。 来自极寒域最大威胁——四圣会的女人,若是让她逃了,不知多少小兽会遭殃,还是自己动手清理掉她吧? “彘,算你运气好。”红遗憾地瞥了战团一眼,转身就想去追击那女人,却不想,彘的战车竟然在此时冲出兽群,带着二十只雪鸟向女人飞扑而来! “哦?彘这家伙竟然放弃了大多数敌人来追这个女人?”红诧异地望了一眼天空中依旧在进攻的兽群,“攻击怎么有气无力的,看来是追不上对方了吧?这种打法比起追击更像是驱赶呢。” 想想也是,能将修士们从千万兽修嘴里夺走,人修援军的实力肯定很强,说不定还有炼神修士到来了呢,炼神期修士带着一帮化神期精英想从平均修为不过元婴期的兽修们手中逃走还不容易?光是速度的差距就足以让她们轻松脱离战团。 “比起四圣会,老乌龟手下的个体实力根本不够看,也就它自己能仗着极寒域的古代大阵并以此地唯一返虚期的身份逞凶了,”红轻蔑地摇摇头,“身为护法竟然丢下整支军队,带上心腹转头去追一个化神期的女人,太不像话了。” 红嫌恶地望了彘一眼:“还好对方逃得坚决,要是让她们知道此时兽修的军队竟然只有几个化神期将军带着,怕是要狠狠杀个回马枪,把弱小的兽类屠杀干净才能解心头之恨!” 红猜得八九不离十,东方,赫连晨曦稍微回头,若有所思地望向后方变得有些乱哄哄的兽修大军。 “怎么了?”戴晴敏锐地注意到赫连晨曦的变化,看她那闪烁这光芒的眼睛就知道,她恐怕有所发现。 “兽修乱了,感觉像是总指挥缺失了一样,”赫连晨曦指了指几个不协调的兽修阵营,“很明显,那几个板块是不同的兽在指挥。” “嗯,”戴晴定眼一看,果真如赫连晨曦所说,虽然不明白兽群缺失主帅的原因,但她知道赫连晨曦的心里一直牵挂着她的弟子,便问道,“要回去找潇冷吗?” 0428 救不救 “道友三思啊!这群兽修狡猾非常,竟然懂得将我们引入包围圈,这一次也很可能是圈套!”瘦高修士见赫连晨曦真有回身去找穆潇冷的趋势,慌忙劝道。 几名化神期修士也苦苦哀求:“前辈不知,极寒域和别处不同,兽修有唯一的王,全都听它号令,一旦被它们掌握了我们的动向,很快便能召集人手对我们进行合围!” 高云星微微皱了皱眉头。 在他看来这些人未免太过胆怯了,又不是要冲入战团里去,只要在周围试探,从旁侧蚕食兽修群,便可知到底是陷阱还是对方真的指挥缺失,竟然连一丝试探也不肯做,不停地闹着要走,经历这场大败,他们难道连心气都失了吗? 可是高云星并非领头人,身为神耀门的大师兄和高家少主,这样的身份不允许他像某些人那样随心所欲地表达自己的看法,他要做的是两不得罪。 高云星很清楚自己的职责,他是一个十分理智的男人,不会因为热血上涌而做出过激的行为,在这样的境况下,他只能选择沉默。 柏默沿也很是为难,她的部分能力在应对兽修时无法施展,方才能逃脱纯属侥幸,让她再一次冲进去,她是极不情愿的,可是想到穆潇冷和自己关系颇佳,她又不忍心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在里面,虽说存活的几率渺茫,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更何况穆潇冷还是赫连晨曦的弟子。 可是与高云星一样,柏默沿的一言一行同样代表着魔龙门和柏家,沉默是她此时最好的选择。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不断强调着兽修的危险,含沙射影地暗示穆潇冷很可能已经死亡的事实,任谁都看得出来,他们都不想回去,只是碍于情面不能直接拒绝而已。 之前不知道,当看到逃出来的修士们之后,赫连晨曦已经明白了一切。 除开瘦高修士和几个生面孔的精英修士,剩下的七位都眼熟得很——全是站在修真界化神巅峰的修士,他们的出身昭示了一切。 神耀门、断金宗、矩妖门、符神宗、白吼门、玉峰门再加上一个天奕门,八个因为漫长的时间而相互疏离的门派被重新召集在一起。 赫连晨曦敏锐地嗅出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看不见的丝线似乎在空中暗暗交汇。 难道已经是时候了吗?让八大门派重新凝聚的时候? 共同对敌是增加修士间亲密度的最佳方式,那些不可言明的疏离感将借这些年少天才之手消除。 四圣会打得一手好算盘!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谁能想到刚进极寒域,就遇到了关乎生死的抉择,这些天才——四圣会未来的栋梁们甚至还没来得及好好交流感情呢。 不过若是潇冷真的不在了,倒也没什么必要搞好关系了不是吗? “既然如此,你们便先行离开吧,”赫连晨曦心中冷笑不已,她从一开始就没对这种可笑的“同根情义”抱什么希望,更不打算强求这些被吓破胆的可怜人,“你们去找援军,我们留下便可。” “道友……” 瘦高修士还想说什么,却被赫连晨曦不客气地打断:“你们已经安全了,想去哪就去哪吧,最好逃得更快些,免得受到波及。” 说完,赫连晨曦义无反顾地向兽修群飞去! “各位请自便。”戴晴扫了众人一眼,追赫连晨曦去了。 众修士你看看我看看你,心中十分犹豫。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怎么可能听不出赫连晨曦话语中的嫌恶? 可是这样的情况下,穆潇冷存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身在敌方地盘上,兽修援军再来的可能性又很大,要他们为一个死人拼上性命,谁都觉得不值。 赫连晨曦实力出众,但因为散漫的作风在天奕门也只坐到普通长老的位置,听说她还因为这糟糕的个性受到惩罚,被四圣会从圣侍中除名,这种事情在四圣会历史上可是极其罕见的,毕竟得到圣侍荣耀的人都会格外珍惜,被除名在众人看来根本就是奇耻大辱。 虽然上头有让八大门派亲近的意思,但对这个“天奕门之耻”似乎没有必要像对待天奕门其他长老那样上心。 离开,才是最理智的选择。 众人对视一眼,都明白大家已经各自下定了决心。 谁知在众人提出离开之前,高云星竟然率先一拱手:“诸位道友,我受穆师姐照顾颇多,还是想尽绵薄之力,接应援军的重任就拜托给各位了!” 说吧,高云星也迅速回身向赫连晨曦的方向追去。 众人一愣,还没来得及叫住他,却见柏默沿也向他们拱了拱手:“任务拜托各位了,感激不尽!” 说完,柏默沿也追赫连晨曦去了! 这…… 众人有些傻眼,谁都知道此时离开才是最理智的做法,这两人这是怎么了?他们不怕死吗? 踌躇片刻,余下的修士还是选择了与四人分道扬镳。 他们还有任务在身,此时要尽快把前线的情况报告给上面才是。 “晨曦……”戴晴担忧地望了一眼赫连晨曦的侧脸。 “晴,我没事,别担心,”赫连晨曦耸耸肩,“他们说得也有道理,这次的兽群和我们过去应对的兽修不同,数量太多,如果有高智慧兽修在后方指挥,或是兽修援军到来,我们会很危险,总得有人会去报信吧?” 见赫连晨曦并未因此乱了心神,戴晴柔和地笑了笑,向后一瞥:“谁管你怎么想了,你看后面。” 赫连晨曦一回头,愣了愣:“这两小孩怎么追来了?” “你不是常说四圣会是四圣会,你是你吗?即便身处一个势力之下,每个人的想法也是不一样的啊。”戴晴笑着慢下了脚步等待高柏二人到来。 “也是。”赫连晨曦也放慢步伐,淡笑着说道。 高柏二人很快追上来,直切主题道:“师叔,接下来要怎么做?” 赫连晨曦眼中赞许的光芒一闪而逝,也不客气,直言道:“把这群小兽拉走!” “咦?”高柏二人一愣,戴晴却是会心一笑:“好!” 兽修们的攻击目标已经完全变成赫连晨曦等人,说明兽群所在处——至少肉眼可见的地方已经没有人修存活,如果穆潇冷还活着的话,很可能正躲在山坳的某处,将兽修群直接引走比冲进兽群去救她更有效率,也减少了自身被兽修合围的风险。 赫连晨曦虽然懒散,却绝非有勇无谋之人,穆潇冷对她来说固然重要,但同伴和师侄们的性命也同样重要,赫连晨曦绝不会用戴晴和高柏二人的性命去赌博。 0429 认输(上) 兽群西北方。 红悄然坠在彘的后方,观望着这场不对等的追逐。 “想不到这女人还真能逃啊,伤成那样,雷法也经常失效,怕是意识都模糊了吧,还一个劲地飞遁,”不知为何,心里生出几分不忍,红莫名地有种扑上去救她的冲动,“真是怪啊,她死不死关我什么事,难道是寂寞久了,看到弱小的东西都想帮一把?别装圣母了,老老实实做个人见人怕的怪物!” 甩甩头,将脑中的古怪感觉丢掉,红沉吟道:“这个女人逃得越远,彘离军队越远,就对我越有利……等等,军队在干嘛?追不到人修怎么不回来找它们的指挥官?” 红诧异地回头看去,下一刻就嘴角抽搐了几下。 群兽非但没有接近,反而离它们越来越远,就像被什么拉走了一样。 “搞毛啊,现在到底是谁在指挥?追不到就别追了啊,还往前冲,也不怕掉进人类的陷阱?”红百思不得其解,不过此时的情况正中它的下怀,它自然不会傻啦吧唧地去提醒兽修军队后退。 红继续悠然坠在彘的后方,等待时机到来。 “呼、呼……”身后的兽修穷追不舍,穆潇冷单手捂着胸口,从血迹斑斑的储物戒指中艰难地取出一枚青色的丹药喂入口中。 丹药顺着咽喉滑下,滚入腹中的瞬间,磅礴而温润的灵气化开,滋润着她的经脉,灵气迅速恢复。 遭受那样的攻击能活下来已是奇迹,重伤也在意料之中,凭借强大的意志力和极品回春丹的药力,她强撑了下来,可是灵气却无法靠意志力来支撑,她只能取出唯一一枚回灵丹。 回灵丹是极其珍贵的丹药,这样的救命丹药根本是有钱无处买,即便身为圣者,穆潇冷也仅仅拥有一枚,让她没想到的是,极寒域的任务才刚刚开始,她就被逼到了必须服用救命丹药的境地。 但是回灵丹的作用果真不凡,穆潇冷的灵气飞速恢复,她感觉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嗖嗖!冰箭雨下! 穆潇冷眼中凌光一闪,右手抬起,顿时雷电破空,将雪鸟喷出的冰箭尽数击落,要不是伤势太重,她甚至想反手收拾掉这群聒噪的白鸟。 雪鸟是一种天生冰属性的异鸟,非常喜欢一边袭击敌人一边通过尖声鸣叫扰乱敌人的心神,在冰天雪地之下,它们的各项能力都会得到大幅度提升,发挥出远超同阶的实力,当然相对的,一旦离开冰雪的环境,它们的实力将大打折扣,比普通兽修还不如。 雪鸟的攻击能力并不强,恶心的是在雪原中它们的速度太快,像狗皮膏药一样死死黏在身后,再加上蛊惑人心的鸣叫,实在让人烦不胜烦,若不是穆潇冷意志坚定,在这种状况下,恐怕已经被逼疯了。 恢复了灵气的穆潇冷再次提速想要甩开雪鸟,却猛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吸引力从后方传来! 闪过冰锥,穆潇冷匆忙回头一看,只见一个混圆的土球出现在彘的头顶。 土系重力类控制法术吗? 对方是炼神期,还有六只兽修护在身边,想破坏土球根本不可能,但如果什么也不做,她的速度只会越来越慢,最终被围杀! 穆潇冷一边飞逃,一边焦急地观察着四周。 有什么能抵抗重力的办法? 然而雪原上纯白一片,哪里去找躲避的地方,穆潇冷只能咬紧牙关拼命向前冲突。 在强重力的拉扯下,穆潇冷的灵气飞速消耗,照这样的速度下去,她依靠回灵丹恢复的灵气又会很快耗尽,到时候她就真的成了砧板上的鱼,毫无反抗之力地任人宰割! 身体愈发疲累,灵气急泄而出,穆潇冷感到越来越乏力。 要认输吗? 认输…… 白茫茫的前路布满了迷惘…… “赤,昨晚的雪好大。”小女孩双手捧起一抔白雪往天上一洒,雪花簌簌下落,落得另一个小女孩满身都是。 “这就是‘雪’啊,”小赤用食指和拇指轻轻夹起肩上冰凉的碎雪,碾了碾,“不就是小冰块吗?” “不一样,”小穆潇冷煞有介事地摇摇头,“雪是雪,冰是冰!” “不都是冷冻的水嘛!”小赤蹲下身,眼睛咕噜噜转了一圈,只见她抱起好大一抔雪,双手在上面按按压压,然而—— 砰! “唔!” 小穆潇冷被雪球砸中头顶,炸开的雪花落了一身。 “哈哈哈!”小赤指着小穆潇冷哈哈大笑。 揉揉生疼的脑袋,小穆潇冷不服气地弯腰去拿雪,谁知斜刺里却飞出无数小雪球,将她砸得连连后退。 小穆潇冷哪里招架得住熊孩子的疯狂攻势,一边哀求一边后退:“赤别闹了,我认输还不行吗?” “认输?怎么可以认输呢!”谁知一个寻常到不能再寻常的话,竟然引得赤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只听她怒喝道,“不许认输,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不可以认输!绝对!绝对!” 小穆潇冷莫名其妙,不就是打个雪仗吗?至于死磕到底吗?而且要认输的又不是赤,是她啊! “等……” “等什么,快点攻过来!”小赤完全不给小穆潇冷解释的机会,飞速捏好雪球用力砸向小穆潇冷! “唔……”也不知小赤怎么捏的,本应松软的小雪球竟然砸得她浑身发疼。 泥人还有三分脾气呢,小穆潇冷终于被毫无节制的小赤给惹火了,她左手护着脸颊,冻得有些发红的右手在雪地里捞起一大把雪,反身向大树后方奔去。 “别跑!” 对小赤的叫嚣充耳不闻,小穆潇冷缩着脑袋,任凭雪球砸在身上,右手抱着雪,左手奋力按压,一个个汤圆大小的雪球逐渐成型。 将雪球塞进打满补丁的口袋,小穆潇冷一边跑一边从路边抓雪捏雪球,很快就装了满满两口袋。 “胆小鬼,你倒是还……”一路追着小穆潇冷打,小赤耀武扬威地嗷嗷直叫,却不想,这次一张口,一团雪球呼啸着迎面飞来! 那雪球飞行的角度十分刁钻,小赤措不及防,还未来得及闭嘴,就被灌了满嘴的冰雪。 “唔!”小赤被冰得一哆嗦,张嘴呸呸吐出一堆雪来,愤然抬起头想报复回去,却见漫天雪球像冰雹一样砸了下来! “哇!”这下情形彻底翻转,小赤拔腿就跑,小穆潇冷追在她身后狂扔雪球,打得她抱头鼠窜。 不过小穆潇冷的雪球到底是有限的,等她一扔完,小赤立刻崛起,靠着超乎寻常的手速捏了雪球,再次追着小穆潇冷乱打。 两人你来我往,雪球飞来飞去,落进嘴里,掉进衣襟里,可两人却没有感到寒冷,越打越起劲,直到两人都累得抬不起手来,气喘吁吁地躺在雪地上方才作罢。 “嘿,你还蛮厉害的嘛,能和我打成平手,不过下次可就没这么便宜的事情了!”小赤得意地做着“下回预告”。 “你还想再来?”小穆潇冷侧过头蹙眉望着她。 “怎么?你怕了?”赤也侧过头看着她,甚至挑衅地冲她扬了扬下巴,“胆小鬼!” 好了伤疤忘了疼,这家伙竟敢旧事重提! 小穆潇冷脸颊微红,气恼地瞪了赤一眼,突然反手扣住赤的手腕呼地起身将她按在了下面。 0430 认输(下) “哇!你要干嘛!”小赤惊叫一声挣扎起来,可她的腕力太小,被小穆潇冷占据了主动抢先压在雪地里更是挣脱不出,只能色厉内荏地威胁着,“快放开我,不然等我起来,有你好看的!” 回应她的是一坨雪球。 当小赤满眼含着泪将被塞进嘴里的雪球吐出,哭丧着脸说“你到底要怎样”的时候,小穆潇冷终于忍不住露出胜利者的笑容:“这回你认输了吗?” “决不!”小赤断然拒绝。 小穆潇冷毫不客气地单手捏了个雪球往小赤嘴里塞。 小赤紧咬着牙关不肯张嘴,于是小穆潇冷把雪球扔进了她衣领里。 “嘶!”这天气一停下运动就发冷,小赤立刻一哆嗦,恼羞成怒道,“等我起来,你……唔!” 非常不幸,小穆潇冷已经偷偷准备好一个雪球,只等小赤一张嘴便塞了进去。 看着笨蛋小赤痛苦挣扎的样子,小穆潇冷有些心软,但立刻想起事情全是这个熊孩子惹出来的,要是轻易放过了她,她怕是转头又忘记了! 必须让这个熊孩子低头! “你已经输了,快认错!”小穆潇冷按着小赤道。 “不!”小赤怒目环睁。 小穆潇冷皱眉道:“你为何总是这样?认个错有那么难吗?” “谁说我输了!”小赤奋力扭动着手腕。 原来症结在这里? 小穆潇冷无奈道:“认输有什么可怕的?这世界上哪来永远不失败的人?只要搞清楚自己输在何处,下次加油就好了啊。” “输是一回事,”小赤躺在地上,神色骤然认真起来,双目死死盯着小穆潇冷,“认输又是一回事!” “这到底有何区别?”小穆潇冷感到难以理解。 “认输——”小赤猛地一挣,扯出手腕反手扣住小穆潇冷的肩膀,大喝一声竟然将她按倒在雪地里,“就是放弃!放弃就是死亡!我不要死!” 这哪跟哪啊? 一场小小的雪仗,怎么就扯到生死大事上去了? 小穆潇冷满心茫然,可当她看到小赤严肃的神情,她就知道小赤真的不是在开玩笑。 “会……这样严重?”被小赤的气势震颤,小穆潇冷势弱地问道。 “会!”回答她的是一个坚定的音节。 “……”看着小赤不带丝毫玩笑的神情,小穆潇冷也禁不住紧张起来。 “绝对,不许认输!”小赤盯着小穆潇冷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无论你,还是我,绝对!” 下意识地,小穆潇冷点了点头。 小赤的神情这才舒缓下来,一屁股坐到雪地里:“啊哈哈,累死我了,果然勇往直前才会有奇迹发生!就连弱小的你认真起来也蛮厉害的,强大如我当然要好好加油,免得一不小心哪天就被你超过了。鉴于你优异的表现,我就破格认同你为‘对手’吧!” 什么啊,这个自恋的家伙!自说自话的做什么呢! 小穆潇冷瞄到赤自傲的侧颜,只觉又好气又好笑,赤这个家伙既不温柔也不体贴,而且还很自大! 不过勇往直前才会有奇迹发生,听起来真的很不错呢…… 绝不——认输! 我也来试试看好了!作为你的对手…… 穆潇冷猛地睁大眼睛,罡雷霎时传遍全身,爆裂的雷电劈啪作响充满了毁灭的味道! 陡然回身,穆潇冷眼中决绝之色一闪而过,化神勇猛的雷龙,朝着彘直撞而去! 穆潇冷的最高速度本就远超化神期水准,甚至令炼神期修士都感到恐惧,再加上彘重土法术的吸引,她的身形真如闪雷一般迅速,几乎眨眼间便撕碎两只雪鸟来到彘的座驾跟前! 彘大吃一惊,全然没想到这个女人会回身攻击,更没想到她的速度会快到这个地步! 只听砰的一声,雷龙与彘面前举爪阻挡的黑熊怪狠狠撞在一起! “嗷!”黑熊怪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鲜血在雷电中绽放! “吼!” 这个人类居然敢偷袭自己!甚至连自己的部下都差点被一击秒杀,彘恼怒非常,怒吼一声就想拧下穆潇冷的脑袋,却见雷光一闪,穆潇冷竟然灵活地转到六角阵的另一角——一只铁龟面前。 金属性的铁龟总不会被快速击败吧? 彘立刻转身去打,谁知穆潇冷竟然只在铁龟身上一沾即走,此时已经晃到了第三个角——一头犀牛的跟前,数百罡雷球已然成型,绵延不绝地轰在犀牛身上! “混账人类!去死吧!” 彘暴怒而起,凝聚起黄土巨锤砰地砸在晃动的雷电上。 砰! 击实的感觉传来,彘还没来得及高兴,就感觉自己的右爪传力一阵焦糊味,巨锤粉碎,右爪失去了知觉,连头顶的重土球也土崩瓦解! 是麻痹! 彘脸色骤变,赶紧吹开烟尘一看,只见穆潇冷借着它刚才锤击的力道已经飞出老远! 她想跑! 彘大为震怒,这个女人竟然和讨厌的红玩同一套伎俩,虚晃一枪还借力逃走! 它想重新施展重土球,却发现自己右爪麻痹后施展的重土球相当不稳定,力量只有方才的十之二一! 暴怒之下彘还没有失了理智,它命令余下四兽给受伤的黑熊和犀牛喂下丹药后背上它们前进,雪鸟则追上去监视穆潇冷的动向。 正面挨了它一击,这个女人绝对逃不远! 彘猜得没错,穆潇冷飞过一个山头后再也支撑不住,直直向下跌去。 浑身骨头不知断了多少根,内脏大出血,眼前模糊不清,吞下回春丹后昏迷的欲望也没有丝毫减弱,穆潇冷的情况极其糟糕。 模糊的地面越来越近,穆潇冷死死咬着下唇。 不甘就这样结束,不愿就此认输! 强行从储物戒指里抽出一只青色的小舟,这是一件五阶商品飞行法宝,很好控制,速度就差强人意了,但此时的穆潇冷已别无选择。 小舟在身下骤然变大,由于穆潇冷无法精确控制小舟沉浮,硬生生地摔在了上面,一点缓冲都没有,顿时又吐出一滩血水,眩晕感和困意不断袭来,身体已经到了极限。 赤、赤…… 心中不断叨念着她名字,仿佛这个名字能给自己带来力量,穆潇冷强撑着身体坐起来,虚弱地靠在船舷上,仰起头,却正看见十几只雪鸟从山后追来,对着它吐出冰箭! 手,抬不起来,眼睑,即将闭合,潮水般的倦意将穆潇冷包裹。 就要这样结束了吗?我还是输了呢。 对不起,赤…… 心下惨然,穆潇冷闭上眼睛,等待死亡的到来。 然而就在意识消失的前一刻,她好像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真看不下去啊。” 你—— 穆潇冷尚未来得及睁眼,早已透支的精神已经将她拖入深深的昏迷之中。 0431 找的不是你【二更】 双手横抱着穆潇冷,红在小舟上一蹬轻巧地跳了出去,下一刻,小舟就被冰箭砸落在地。 “既然让雪鸟来追她,看来彘还不想放弃呢,”红瞟了一眼穷追不舍的雪鸟,落地奔跑起来,“这女人做诱饵倒是挺合格的。” 不愿承认方才心中涌起的急躁,红飞快地越过又一个山头。 背后吼声渐近,红知道是彘追过来了。 “看来我的伪装还挺成功的,它们并不知道是我,否则跑还来不及呢,”沾沾自喜的同时,狠厉的杀意在红胸中升腾,“我得再把它们引远一点,找个复杂点的地形再动手,确保万无一失。彘,你这混蛋绝对别想逃回兽群求保护!嗯?” 异常感只是一瞬间,红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身形就从原地消失,原野上只剩下无尽的北风在不断呼啸。 雪鸟们追过山头,都是一呆,就这么短短几息的时间,它们竟然丢失了目标! 慌张地寻找,雪鸟们根本找不到任何线索,红和穆潇冷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无从寻迹。 彘的战阵渐近,雪鸟们越来越慌乱,这么短的时间内竟然把目标跟丢,可以想象得到彘会如何大发雷霆,那后果…… 不管雪鸟们怎么想,这一切的一切都和红没有关系,它此时正茫然地站在一个深深的溶洞中。 “这地方,有点强啊。”即便是红也忍不住咋舌道。 这个地底溶洞并非黑暗不可视物,道道紫雷从钟乳石之间穿过,噼里啪啦的响声在洞窟内不断回响。 “这里应该是极寒域的地底吧?温度这么低……可是极寒域下什么时候有这么一处‘雷池’了?”寒冷的溶洞里唯有沉睡在怀中的女人传来些许温暖,红下意识略微抱紧了她,不过这一抱,诡异的熟悉感又涌了上来。 “怪事,难道我以前也抱着她取过暖?”红疑惑地端详着穆潇冷的睡脸,只可惜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只得自嘲一笑,“怎么可能!她可是个人类啊,别胡思乱想了。” 强迫自己转移了注意力,红没有选择降落在容易设置陷阱的地面,它漂浮在空中缓缓前进,闪动的雷电像门帘一般随着它的接近层层打开。 “厉害了,这该不会是哪位高手的洞府吧?”红喃喃自语,雷电所呈现出的奇异现象和自然完全扯不上关系。 “不错,此处的确不是天成。”浑厚的男声突兀地出现。 “咦?”红愣了愣,四下张望却不见一人。 “不用看了,本尊早已陨落,与你说话的只是本尊留下的神念而已。”男声淡漠地说着,可红却偏偏从中听出几分隐含的落寞。 听说对方只是残留的神念,红稍微轻松了些,毕竟能操控雷池,此人一定相当厉害,与其直面一个大活人,还是只面对神念安全一些。 它稍微抖了抖身体,让自己尽量放松,挂上自认为纯真的笑容:“敢问前辈名讳?” 男声傲然道:“本尊乃是雷动仙门狂雷天尊!” 噢哟,天尊!只有古代修士中站在修真界巅峰的人能被称为天尊,他手上恐怕好东西不少吧? 想起自己身边还有个嗷嗷待哺的小东西,红见财起意,满面堆笑:“晚辈见过狂雷天尊!前辈带我到此所为何事?如果有什么天材地宝尽管交给我,经我之手一定会使用得当,发扬光大!” 狂雷天尊毫不犹豫地打击道:“本尊要找的不是你,是那位姑娘。” “啥?”红双眼猛地睁大,一低头就对上穆潇冷因为失血过多而变得苍白的面容,不由不满地大叫,“喂喂,你看看我多么活力十足,她这一副病恹恹的样子,说不定都活不到离开这里,为什么选她不选我?” “野兽就是野兽,这么快就暴露本性了,没有契约约束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情来!”狂雷天尊的声音中混杂着鄙夷和厌恶,“本尊的传人自然只可能是人类!况且灵兽把机缘让给主人天经地义,即便你得到了天材地宝,也必须交还给她!这是灵兽的本分,你需得记好了!” “哈哈哈,好一通说教啊!”红闻言不怒反笑,“老头,人死久了眼神也不好吧?你哪只眼睛看出来她是我的主人了?哦,不对,你都死了,哪有眼睛?告诉你吧,想当我主人的没一个死得好看的!少自以为是了,人类不过比兽类起步早点罢了,少一副世界都是你们的样子!” 她竟然不是它的主人? 如果有肉身,此时的狂雷天尊一定眉头紧皱。 他把这只怪物和那女人一起引进雷池的原因有二,一是女人受伤太重陷入昏迷无法自己行动,二是这个怪物兢兢业业地抱着那女人逃跑,他理所当然地以为怪物就是女人的灵兽。 “你不是她的灵兽,你抱着她做什么?”事实证明,面对如此怪事,即便是古代天尊也难以抑制好奇心。 红摸摸下巴:“嘛,应该说是顺势而为呢,还是突发奇想呢?总之顺手就带上了。” “不是为了救她?” “当然不是,我又不认识她。” “……”狂雷天尊无语了,完全搞不懂这些兽类脑子里在想什么。 无法理解怪物的思维,并且怪物一看就是开了灵智的那种,狂雷天尊感觉它可能不好骗。 等等,这只野兽似乎有点奇怪。 狂雷天尊用神念细细观察了红好一会儿,心中的惊异更重。 这只怪物竟然没有丝毫修为! 身为一位远古大神,狂雷天尊十分肯定怪物绝对没有隐匿修为,一只毫无修为的野兽,居然拥有这么高的智慧?人话说得这么顺溜,能油嘴滑舌,还能反唇相讥? 更让他无法想象的是,这家伙在御空飞行! 这怎么可能,就算是远古大佬的他也绝对做不到,就算在那个人才辈出的时代,能御空飞行的也仅有一位名为“雷阳天尊”的雷属性巅峰高手,而那位天尊,也只能在短时间内御空飞行,这怪物从出现在雷池中,就一直轻飘飘地浮在空中,手里还抱着个姑娘,它怎么做到的? 狂雷天尊听说某些神兽的后裔也能做到御空飞行,难道这只怪物是某种神兽的后裔?可它的模样和任何一种神兽都不一样啊! 狂雷天尊百思不得其解。 “干嘛呢老头?不想给东西就放我出去,我忙着呢!”狂雷天尊还沉浸在震惊中,红已经不耐烦地发话了。 果真是粗鲁的野兽,真缺乏教养! 狂雷天尊对红愈发的厌恶,却忘记了自己高高在上的态度和对兽修的蔑视同样令兽厌恶。 杀了这只野兽? 这里可是人造的雷池,是狂雷天尊的主场,要在这里击杀一只野兽还不容易?可狂雷天尊又割舍不下那个雷属性的小姑娘。 能使用雷法的人本就罕见,更何况是万年难遇的罡雷! 狂雷天尊忍耐这么多年的寂寞也不肯消散,所为的还不是找一个优质的继承人,而碰到能使用罡雷的天才,这种机会更是千载难逢! 不想放弃这个弟子,可又不能放任怪物不管,谁知道它会不会对得到传承的姑娘不利? 看来只能先想办法稳住它,哄着它将姑娘放入“雷域”,再找机会除掉它了。 0432 讨价还价【三更】 “你继续向前走。”狂雷天尊对红说道。 谁知红竟然断然拒绝:“不去,你快送我出去!” “你必须向前走才能出去!” 红嗤之以鼻:“谁信啊,你能嗖的一下把我强行传送进来,反过来把我传送出去不就行了?” 狂雷天尊有些气闷:“你这野兽不懂阵法就听人说话啊,传送是有区域限制的,你在外面的时候正巧踏入了本尊能发动传送的区域,所以本尊才能将你拉进来,出去同理!你向前走,到了合适的地方,本尊自会送你出去的。” “谁知道你会不会在前面设陷阱?不去!”红再次拒绝。 狂雷天尊不由恼怒:“爱去不去,你出不去与本尊何干?” “我出不去,那就找不到食物,没有食物就会饿着,我是吃人的野兽,可不能亏待自己,就把这女人当粮食好了,看她细皮嫩肉的,口感一定特别好。”红舔舔嘴唇,目光贪婪地盯上了穆潇冷的脖颈。 混账畜生! 狂雷天尊心里破口大骂,心知这狡猾的怪物看穿了他收徒心切才以此威胁,但他的确不想失去这个好苗子,也就不得不忍受红的威胁,压着怒气问道:“你到底想怎样?” “我都说了,天材地宝!”红也不拐弯抹角,脸不红心不跳地将自己的要求摆在了狂雷天尊面前,“咱也不玩虚的,你自己没手没脚的,还不是得靠我把这女人摆到合适的地方去吧?既然是为了你跑腿,你身为古代大能,于情于理都该给我点跑腿费啊!” 狂雷天尊心里把红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这么多年,放在这里的灵草丹药都失效了,剩下的都是矿石、法宝,你一只野兽又用不了!” 谁知红一听眼睛反而亮了起来:“那敢情好!谁要那些烂草烂丹药啊?矿石让我看看有什么好用的没有。” 狂雷天尊做梦也想不到红竟然会想要矿石,什么时候依赖自身爪牙和天赋法术的野兽也开始玩炼器了?这群愚蠢的野兽学得会吗? 不过当他再次看向红时,又觉得兽类炼器好像并不是幻想。 可怪物连修为都没有,它哪来灵气控火炼器?等等,这家伙该不会一会儿还要向自己讨要修炼的功法吧? 不行,说什么也不能把功法教给一只畜生,否则自己怎么向列祖列宗交代? 狂雷天尊心中大为警惕,但此时也只有装作不知道,只顺着红的意思说:“你向前走,本尊遗留的宝物都在前方。” “为了矿石,我就信你一回,”红傲慢地扬起了下巴,害狂雷天尊生出它才是上位者的错觉来,“你那最好有点有用的东西,不然我就只好拿着女人下酒,以消未得宝物之愁咯。” 狂雷天尊那边没了声音,但红知道,他恐怕早已恨得咬牙切齿。 红可不管狂雷天尊爽不爽,它只知道狂雷天尊让它感觉不爽,那就没必要跟他客气,能威胁就往死里威胁。 红抱着穆潇冷向雷电深处飞去。 雷帘越来越密集,雷声也愈加震耳,红能明显感觉到雷灵气的增长,这处人造雷池相当厉害,古代天尊的水准真令兽刮目相看。 最后一张雷帘揭开,红忍不住露出讶然之色。 十丈宽的圆形池塘呈现在红的面前,池塘正中央有一个高出池岸的小平台,刚好能供一人盘腿打坐,而“池水”非水,是无数交织的雷电,像一条条小龙般在池中游动。 而雷池上方,一团乌黑的云以平台为中心永无休止地旋转着,犹如劫云一般不时落下沉重的雷电砸在池塘中。 终于变色了吗? 是不是感觉在这堪比自然的鬼斧神工面前,自己就像蝼蚁一样渺小? 看红一副被震撼的样子,狂雷天尊终于找回了曾经的自信,高傲地命令道:“按本尊说的做,你把姑娘放到雷池中央的‘打坐台’上,让她盘坐好,之后本尊自会用雷电助她疗伤。” 谁知红回过神,却没有丝毫被震撼的后遗症,反而笑道:“老头,你该不会以为我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吧?” 狂雷天尊刚刚捡回的自信再一次被红拍飞出去,心里大骂红眼拙的同时又有几分气馁,到底什么才能让这该死的野兽低头? “本尊什么身份,怎么可能少了你的好处?”心里难过,狂雷天尊却不想露出分毫给红笑话,强自镇定道,“你把她放过去,本尊自会引你去!” 只可惜红根本不吃这一套,只听它阴险地笑道:“老头,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已经把这女人带到雷域边缘了,展现出了足够的诚意,任务算是完成了一半,难道你不应该先交一半定金给我?” 区区一只野畜居然敢和本尊讨价还价! 狂雷天尊怒火中烧,但看看昏迷的穆潇冷,还是决定忍下这口气,待她安全了再收拾这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兽:“你将她放上去后,本尊便让你挑选一块矿石,你我便两清了,难道以本尊的身份还会哄骗于你?” 红哈哈大笑:“老头,你可真会忽悠啊,说着说着,就把价格给降了,是不是心存侥幸,以为我只是野兽听不出来啊?” “本尊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狂雷天尊感觉自己已经快要压不住怒火了。 “那好吧,就当体谅老年人,”红一副宽宏大量的样子更是把狂雷天尊气得直哆嗦,“我把这女人带过来,费用是一块好矿,把她放到打坐台上,代价是你得送我出去,知道了吗?” 狂雷天尊心中咯哒一声,答应别人的事情,他一向是说到做到,这次他刻意回避了送怪物离开这件事就是为了求之后的心安,他原以为怪物只会提拿更多好东西的要求,谁知对方竟然又看穿了他。 这个畜生,真的不一般! 如果放它出去,修真界会不会被搅成一滩浑水? 狂雷天尊隐隐生出不好的预感来。 “怎么啦老头?是耳背听不清楚,还是说你根本没打算让我走啊?”红微微眯起眼睛,手指悄然抚上穆潇冷的脖颈。 雷池中气氛凝滞。 0433 轻视 在狂雷天尊的印象里,兽类本是蠢笨之辈,即便开了灵智也很容易被人左右,换句话说,就是很好骗。 狂雷天尊生前从未遇到过让他在智力上感到棘手的兽类,哪曾想到死后不知多少年,竟然遇到这等怪事! 这只怪物非但没有丝毫对前辈高人的敬畏之心,还处处抢占先机,挑他话中的漏洞,甚至懂得利用他内心的弱点反过来来威胁他,简直和那些狡猾的商人一样! 这个怪物,真的是兽修吗? 狂雷天尊越看红越觉得这是个套着骨甲外壳的人类,可偏偏对方以兽类自居,一点犹豫都不带的,他只得按捺下心中的疑惑。 不管它是人是兽,反正最后都不能放它离开。 心思电转,下定决心的狂雷天尊已经冷静下来,对红恶劣的口气视而不见:“本尊贵为天尊,先拿出些东西犒赏小辈也未尝不可,但你也莫要太过得意,本尊的雷池可不是拿来观赏的!老老实实替本尊办事,否则……” 狂雷天尊的话并未讲完,不过红自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只可惜红脸上不见丝毫受人威胁的窘迫,反而欣然接受:“不愧是古代天尊,真是大方。” “既然如此……” 狂雷天尊正松了口气,话还没说完,却又听红慢条斯理地说道:“那等我把这女人摆到雷域中央后,你也会送我安全离开了对不对?” 狂雷天尊语塞。 他还以为已经把这事绕过去了!结果怪物还惦记着呢! “老头,怎么不回话了,还没想好让不让我走吗?”红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嘴角轻轻勾起,望着遍布雷电的洞顶说道。 “你急什么,本尊还能为难你一个小小的兽修不成?只要你替本尊做完事,本尊就放你走!”狂雷天尊被红催促,心里烦闷不已。 “好,前辈果然爽快,那咱们一言为定!”红笑逐颜开,连称呼都变了,“那么前辈的宝物在那里呢?晚辈翘首以盼很久了呢!” 面对丝毫不掩饰自己贪婪的红,狂雷天尊都快没脾气了:“你向右侧走,看到墙上的虎头门环了吗?轻敲三下,重敲三下,对,就是这样。” 轰隆隆的声音响起,厚重的石门在红面前开启,古香古色的房间出现在红的视线里。 “哇哦,前辈好兴致啊!”红笑着走进石室中,扫了一眼精致的石床石桌等物件,赞美道。 只可惜这话听在狂雷天尊耳中确实分外的刺耳,他冷哼一声:“看到左手边的架子没,第三排储物袋装的都是矿石!” 红走上前去,翻了翻五个储物袋,嫌弃道:“我说前辈,你可是大能啊,怎么像个炼气修士一样尽捡垃圾啊?” “你说什么!”狂雷天尊火冒三丈。 “这里全是五行的矿石,一颗五异属性的都没有,品阶也不怎么样,你的储物袋也太寒酸了吧!”红用怀疑的眼神四下望了望,那神色就像在说“你该不会是个冒牌货吧”一样。 狂雷天尊怒道:“你连修为都没有,什么属性对你来说有什么区别?” “不管什么属性,你也好歹拿得出手来吧?这都是些什么?四品的破石头?扔到路上都没人捡,”红从储物袋里夹起一块矿石,真像扔垃圾一般扔到地上,不等狂雷天尊破口大骂,它又说道,“虽然是阴差阳错,我好歹也救了你心爱弟子的命吧?难道这女人的命就这么廉价?” “……”狂雷天尊本不是小气之人,只是红兽修的身份让他不由自主地轻慢于它,再加上红处处顶撞,他就更讨厌它了,根本不想给它任何东西。 不过若是红从至始至终卑躬屈膝,狂雷天尊也只会把这一切当做理所当然,最多看它可怜施舍点垃圾,一样不会给好东西。 见狂雷天尊一言不发,红“嗤”地笑出了声:“反正前辈承诺过送我一块矿石是吧?既然前辈想不起来矿石放在哪了,我便自己来找吧。” 完全没有等狂雷天尊发言的意思,红一弹储物戒指,晶亮的飞剑从储物袋里窜出! 你这……狂雷天尊怒不可遏,正准备不顾一切地动手,下一刻心下却是剧震! 那犹如冰凌般的飞剑,凭他的眼力自然能看出这件法宝的特别之处。 受到原材料的限制,飞剑的锋利程度不算很高,但却不知为何极具灵性!这样的法宝与普通法宝最大的不同便在于它能多次锻造从而大幅度提高品阶!这把飞剑的锻造显然还远远未达其上限! 一只野兽怎会拥有如此珍贵的法宝? 哪个炼器师会脑抽了把这么好的法宝给一只野兽? 它到底是什么身份? 红全然不理会狂雷天尊的惊愕,它对飞剑道:“这个洞窟里有不少被顽皮老头藏起来的好东西,你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对你有用的,咱们把它挖出来就是咱们的了。” 飞剑闻言欢快地铮鸣一声,开始绕着洞窟飞快地翻飞,在狂雷天尊之中,剑尖指向了一个蒲团。 红嘿嘿一笑,大踏步上前,双手抓住蒲团就想拿走,却不想那蒲团就像生了根一样死死粘在地面上。 红微微眯了眯眼睛,抬起头,正对上蒲团前方案桌上的牌位。 雷动仙门狂雷天尊之位。 眼睛转了转,红立马明白过来,恐怕只有当有人向牌位磕头拜师后蒲团才会移动。 “这是个好蒲团,材料蛮珍贵的吧?是准备送给未来的弟子用的吗?”红用手怜爱地抚摸着蒲团,就像抚摸小孩的头顶一般,下一刻却露出阴险的笑容,“这么好的礼物上弄出几道裂痕或者戳出几个大洞就不好了对不对?” “你这卑鄙无耻的野兽!本尊好心送你东西,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冒犯本尊,简直得寸进尺!”狂雷天尊失声骂道,声音中带着怒极的颤抖,“你莫不是以为本尊不敢动你?不过是个弟子而已,没了这个自有下一个!” 红挑了挑眉,走到床边将穆潇冷轻轻放下,回过身,神色陡然冷了下来。 “老头,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从进洞到现在,为了给你留点面子,我多辛苦你知道吗?一而再再而三地暗示你都不当回事,非得逼我扯下你的遮羞布心里才舒服?”双手解放的红微微弓起背,浑身散发出极度危险的气息,“强行带我进来的是你,认为兽修给人修当奴隶天经地义的是你,想玩缓兵之计哄我给你办完事再杀掉的还是你,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就因为我是兽修,从头到尾,你轻视我的智力,更不关注我的武力,理所当然地将我放在‘劣等种族’的位置上!” “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我自傲立天地之间,管你是什么种族,人也好,兽也好,谁也没资格践踏我的尊严,”红的双瞳亮起猩红的血光,“你给我搞清楚了,我和那些前来寻宝不得不求你哄你的修士有天壤之别,求得机缘?不,我的机缘,是抢来的!” 身形化作一道暗红的影子,红向牌位急袭而去! 0434 我是 紫雷穿过洞门激射而入,在牌位前方形成危险的电盾。 红脸上全无犹豫之色,一拳狠狠砸在电盾上,锋利的骨刺骤然弹出,瞬间将电盾刺了个对穿! 呲—— 犹如划伤金属一般,刺耳的摩擦声在洞府中回荡,红的身影在闪动的雷光下忽明忽暗,平添了几分阴森之感。 “哎呀呀,真可惜。”红从雷电中抽回右手,一抖身体,将顺着手臂蔓延上来的雷电纷纷扯碎,面色张狂地重新看向牌位。 狂雷天尊心有余悸地看着红抽手,方才红的骨刺仅离牌位不到一指关节的距离,只差一点点,牌位就被怪物给毁去了,并且怪物本身还丝毫不受雷电的影响,全靠骨甲将雷电硬抗了下来! 最让他感到难以置信的是,怪物身上散发的气息。 这感觉似曾相识,不好的回忆涌上心头。 “你……”突然,狂雷天尊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歇斯底里地吼叫起来,“你和噬天到底是什么关系!” 噬天?这是一个十分陌生的名字。 红没有急着澄清,而是反问道:“噬天怎么你了,这么激动?” “唯我派系的人渣,他竟然将功法传给一只孽畜!”狂雷天尊逐渐陷入癫狂状态,“噬天!你不配为人!” 红再次皱了皱眉头,却不是因为狂雷天尊的辱骂,而是那位叫“噬天”的古人。 唯我派系?这倒是有所耳闻。 传说在六万年前,人修分成唯我、侠义两派进行大战,最终导致大量(古)化神期修士陨落,不过这些修士陨落之后并非全都神形俱灭,有的重伤逃回,有的留下一缕残魂遗留在世间,成为了现代修士们追求的“机缘”,而得到古代修士功法的修士则被称为“传承者”。 红很清楚自己身上存在着许多谜团,骨甲只是其中之一,还有莫名与自己亲热的飞剑、凭空化物的本领,以及陡然提升自身气势的能力和一块带着裂纹的纯白玉佩。 每当气势攀升,纯白的玉佩便会配合地发出白光,让红的气息变得更加危险,攻击也随之更加犀利。 红知晓狂雷天尊绝非等闲之辈,在方才的袭击中便使用了提升气势的能力,难道就是这让狂雷天尊认为它和那位“噬天”有关系? 听狂雷天尊的口气,这位“噬天”应该是人修,难道自己从人修那里学来了功法? 兽修在六万年前的历史中完全没有活跃的迹象,那时候的它们恐怕十分弱小,在修真界没有丝毫地位可言,拿什么来让人尊敬?古代人修很可能比现代人修更加鄙夷兽修。 噬天身为让狂雷天尊记忆犹新的高手,自有其傲骨,很难想象高傲的人修愿意将自己的功法教给一只令他鄙夷的野兽。 红瞥了一眼静静躺在石床上的穆潇冷。 对这个女人莫名的熟悉感,来自人修的功法,还有明显出自人类炼器师的飞剑和玉佩法宝……自己几十年前的空白记忆中,到底隐藏了什么? 难道我…… 怎么可能! 红哑然失笑,自己的骨甲可不是法宝,哪有人类长一身骨甲还御空飞行的? 整理好思绪,红仰天大笑:“机缘自是能者得之,噬天前辈教给我有什么不对?守财奴老头,数万年前噬天前辈带给你的恐惧,今日就由我让你重温一番如何?” 双脚在地面站定,红嘴角挂着蔑视的笑意,一股苍莽的气息从体内释放而出。 毛骨悚然! 从未有过的的恐惧将狂雷天尊侵染,噬天也好,古代那些叱咤风云的大能也好,没有一个能让他产生如此彻骨的寒意!更可怖的是,他竟然发现自己有种诡异的臣服感! 自己,竟然想向这只野兽俯首称臣!? 狂雷天尊惊惧地望着红。 这家伙,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眼看着步步逼近的红,狂雷天尊竟然做不出任何反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将染血般的暗红色手掌伸向牌位! 突然,斜刺里伸出一只手搭在红的手腕上。 红浑身一僵,抬起头正对上一双复杂的眼睛。 “住手。”清冷的声音中带着浅浅的哀求,穆潇冷定定地望着红。 心仿佛被什么重重锤了一下,气势瞬间崩塌,红不由自主地慌乱起来,它猛地抽回手。 这个女人不是伤得很重吗?怎么这么快就醒了? 无法直视穆潇冷的眼睛,红目光游离,强逼自己去关注些不着边际的事情。 “你救了我对不对?”穆潇冷强忍着剧痛急切地前一步,惨白的脸色因为焦急而泛出不正常的潮红,“你是……” 话尚未说完,强烈的眩晕感再次传来,经脉逆行,腥甜的味道从喉咙深处冒出,穆潇冷再也无法忍耐,无力地倒下,捂着嘴的五指缝中涌出大量鲜血。 红一惊,下意识地想去扶她。 不、不对,她是人修!是四圣会的人!是我的敌人! 红摇摇头,凶光在眼底一闪而过,右手举起,却始终无法打下去。 为什么下不了手? 红想不明白,慌张的情绪却愈加浓重。 想知道,又不敢知道,仿佛只要这个女人一开口,就有什么会崩塌掉。 红很强,这是极寒域的所有兽修都坚信不疑的事情。 强不只是指红的智力和武力,还有它孑然一身的态度,它无牵无挂,无可动摇,无可威胁。 可是现在…… 红第一次感到恐惧,而这种恐惧竟然来自一个身受重伤、对它毫无威胁的女人。 茫然地后退一步,眼看面前的女人艰难地撑起身体,它连忙转身,从洞开的大门夺路而逃! “等等——” 轰隆! 穆潇冷的声音湮没在轰鸣的雷声中,红飞快地将飞剑塞回储物袋里,不顾一切地在雷电中穿行! 它不知道出路在哪,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逃,可就是不敢停下来。 远离她,远离那个女人,我就能得救! 穿越雷域,无数雷电砸在身上也不自知,红一路向前狂逃,仿佛离穆潇冷越远,它的心便能变得更加平静,就像往常一样…… 白光一闪,雷雨中的红消失而去。 0435 不安 寒风呼啸,晶莹的雪花飘落在肩头。 “……”红默默站在雪原之中,堆积的白雪已经将它的小腿覆盖。 仰头望着天空,冰凉的触感随着一朵落下的小雪花在嘴角化开,红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啊啊,总算是出来了呢。 这股松了口气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几十年来,这还是第一次如此动摇呢。 深吸一口气,凉凉的空气让红清醒了不少。 不管怎么样,反正摆脱那个让自己慌乱的女人了。 双手握拳,红注视着西北方,目光渐冷。 那么,接下来…… 雪莲城,玄王大殿。 乒!哗啦啦…… 铜制酒杯摔落,美酒流了一地。 “开什么玩笑!我给了你八千兽兵,你就告诉我一句人修先锋逃走了?”玄武双目环睁,蛇头向前一突,一口咬住彘的肩膀扯到面前,震怒道。 彘脸上尽是惶恐之色,颤抖着解释道:“王,那、那些人修太狡猾了!并且还有两个炼神期的人修从侧面偷袭,这才救走了被我们包围的人修,我们的高阶兽修太少了,速度跟不上,阻止不了……” 啪! 蛇头一甩,将彘狠狠砸在大殿坚硬的地面上,玄武冷笑道:“你这蠢货,你以为这样就算完了?我可是听说你中途放弃追击不说,还敢丢下军队,带着亲信去追一个化神期人类!非但没追到,自己的手下还被打成重伤,你又作何解释?” “这……”彘汗如雨下,骤然想起玄武身边还有一只擅长监视和情报搜集的大马蜂,自己的行动早已在王的掌控之中,根本不可能隐瞒,它惊恐地瞄着在一旁虎视眈眈的蛇头,“属下、属下也是想到追不上人修队伍,抓一个快要不行的化神期人修回来好盘问人修的布置……” 话才说道一半,鞭子般的劲风从旁侧抽在彘的脸上,将它一路从龙榻前抽飞到大殿门口,翻滚了好几圈才狼狈爬起。 彘浑身抖得像筛子,万般恐惧地抬起头,看见那双眼闪耀着绿光的蛇头,吓得再次伏地,磕头如捣蒜:“吾王!吾王!求您放过属下吧!属下真的是一时糊涂……” “我看你不只是蠢,还没用,”玄武冷笑道,“一个炼神期,带六个化神期亲信,还有二十只雪鸟,竟然追不到一个将死的化神期人修!我要你这废物何用?” “王!王!”彘疯狂叩头,苦苦哀求,“求王看在属下追随王多年的份上饶属下一命,属下定当鞠躬尽瘁,万死不辞!” 冷眼看着下方涕泗横流的彘,玄武冷言道:“这一次就看在你做掉红的份上饶了你,若是再有下次,哼哼!” “是是是!属下再也不敢了!”彘感到脖颈上的寒气渐渐褪去,心知自己捡回一条命。 “滚回去吧!”玄武下了逐客令。 彘重重磕了几个头,恹恹地退了下去。 玄武紧皱着眉头,用爪子敲着龙榻,突然叫道:“隐蜂!” 一只大马蜂连忙从后殿飞出,陪笑道:“吾王有什么吩咐?” “红,真的死了?”玄武怀疑地盯住了隐蜂的脸。 “死了,真的死了,”隐蜂忙不迭地点头,“彘护法已经亲眼确认过,还让手下的黑熊怪把红的壳都给扒下来,肉烧成了碳灰,它纵然有天大的本事,也绝不可能复活回来!” “你也亲眼看到了?”玄武依旧不放心。 隐蜂点头如小鸡啄米:“属下看得可清楚了,当时属下的‘探蜂’跟着彘护法下到天堕巨陨砸出的坑里,就在不远处观看,亲眼看到红化成灰飞!” 玄武这才略微放下心来,可眉头依旧没有舒展开来:“彘这蠢货干的事情暂且不提,另外两个带兵迎击人修的护法怎么还没回来?” “它们正在回来的路上,被他们围住的人修已经全灭了,”隐蜂答道,顺便拍了一记马屁,“吾王英明,正如吾王猜测的那样,人修果然轻视了我们,根本没有投入足够的战力,损失这么多人手,其中还不乏精英,对他们的打击应该很大。” “哼,人修一向自大,”玄武轻蔑地哼了一声,“但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没能攻下我们的防线,人修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再加上彘那蠢货放跑了不少人修,对方把我们的情报完整地带回去,这对我们来说很不利。” “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隐蜂一副唯玄武马首是瞻的样子。 玄武沉吟道:“不急,待余下两位护法回来,再召集它们议事,你先退下吧。” “是,吾王!”隐蜂顺从地退了下去。 大殿之中只留下玄武独自在内,目光阴晴不定地望着敞开的大殿门。 “红,应该死了吧?” 玄武喃喃自语,明明已经听到了确切的答案,可是为什么它心中总有种不踏实的感觉呢? 只留一只探蜂在玄武的后殿里蹲着等待指示,隐蜂扇着薄薄的翅膀飞出大殿,复眼中狡黠和迷茫混杂的光芒一闪而逝。 “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就让我赌一把吧!会如它所说,新的世界将会到来吗?” 无数信息通过探蜂们的眼睛,流过肉眼不可见的精神丝线传入隐蜂的脑海,它看见了,听见了,那些窃窃私语的小兽们和流传的谣言。 “千万要赌对啊,人修就要打进来了,我们可没有退路。”隐蜂苦笑一声,朝自己的巢穴飞去。 极寒域西部,人修临时营地。 “赫连道友,这可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啊,我们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你真的不打算掺一脚?”一名爽朗的炼神期男修对赫连晨曦笑问道。 “我早已失去了接触四圣会机密任务的资格,这次只是碰巧到此,手头尚有事情未曾做完,任道友还是当我从未来过最好。”赫连晨曦也对男修报以微笑。 任闲风也不多劝,只朝赫连晨曦拱拱手:“既然如此,我就不强留道友了,不过道友的事情办完,务必要来逍遥门一趟,任某当尽地主之谊,必让赫连道友和戴道友尽兴。” 赫连晨曦点点头:“自然,到时候就有劳任道友了。” 两人话别,赫连晨曦转身离开了营地,与早已等候在外的戴晴一同离开。 任闲风望着赫连晨曦的背影许久,眼中尽是赞赏之色。 “爹,你杵在这儿干嘛恩?莫不是看上了赫连前辈?你再这样,孩儿回头可要告诉娘,小心娘让你跪搓衣板啊!” 任闲风一惊,回头对着走到自己身边的男子头顶就是一记暴栗,骂道:“任三,你这个臭小子长进了,还学会告黑状了啊!” 0436 安慰 “哪有!”任三捂着生疼的头顶,不服气道,“要不是对赫连前辈有意,爹为什么盯着别人的背影看半天?” “我只是羡慕赫连道友的生活方式而已,人生不就应该像她一样自由自在,想去哪就去哪吗?”任闲风说着说着陷入了意淫之中,“真好啊,不需要为那些烦心事操心,只和喜欢的人一同遨游四海。” “算了吧,爹不早就这样了?自从爹辞去门主之位成为长老,就没几个时候呆在门中,天天和娘出去浪,儿子女儿都不管,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几个是没爹娘的孤儿呢。”任三毫不留情地揭穿道。 “呸!”任闲风狠狠地啐了一口,“你爹我哪里不关心你们了?” “你什么时候关心过我们?”任三胸理直气壮地质问道。 “咳!”任闲风干咳一声,严肃地拍拍任三的肩膀,“你爹当然关心你们,我可是知道的,你小子心情不怎么好吧?” 任三诧异地望了任闲风一眼,意外道:“爹居然能注意到孩儿的心情?” “什么话!你爹一直很关心你啊!”任闲风昂了昂头,眼神却有一些心虚,为了不露出破绽,他揽过任三的肩膀,八卦道,“嘿,臭小子,怎么不高兴了?快给爹说说,该不会是被文姑娘甩了吧?” 文姑娘是逍遥门附属家族文家二小姐,生得那叫一个水灵,任三当初一见她立刻就走不动路了,成天茶饭不思,就想着和文姑娘交好,后来在八个弟兄的支持和逼迫下,终于鼓起勇气,废了老大的劲才把她追到手。 “呸!”任三狠狠瞪了自己爹一眼,自己这不着调的爹,怎么就不盼着儿子好呢,“是为天奕门穆道友的事情好吗!” “天奕门?你是说穆潇冷?”任闲风微微一愣,复而露出暧昧的神情,“你小子以前对那姑娘大加赞赏,我当时就觉得有问题,没想到你现在追了文家二小姐还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啊,颇有老爹当年的风……呸,怎么一点不像你忠贞不渝的老爹呢!” 任三白了自家不正经的老爹一眼:“爹在说什么啊,孩儿和穆道友只是朋友!穆道友是赫连前辈的弟子,她本应该在八大门派那支小队里的!” 任闲风闻言再次一怔。 身为曾经的门主,任闲风对一些隐秘的事情了解颇多,所以当赫连晨曦带着一群精神萎靡修士回来的时候,任闲风一眼就认出了其中七位竟然是那八大门派的顶尖天才,四圣会会让这些人组成一支队伍并不奇怪,让他意外的是这些天才们之间显露出的明显隔阂。 要知道被大门派养出来的修士从小就被教育压抑私人感情,要以门派利用为重,所以即便心中不喜欢对方,面子上也必须过得去才行,如此明显的疏离感连他这个外人都感觉得到,实在不应该出现在这些天才们的身上。 难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吗? 听了任三的话,任闲风终于明白过来。 穆潇冷,可能已经不在了。 修士一生会遇到无数危险,即便是大天才也会有陨落的可能,这本是很正常的事情,看队伍狼狈的样子就知道,天才小队经历的危险比他们陈述的更甚,其中真正令人嗟叹的是,赫连晨曦只是路过,好心出手救人,谁知把别人家的弟子都救了,偏偏少了她自己的弟子。 想到这里,任闲风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了。 只要在这修真界中,不管多么洒脱的人,都会遇到痛苦的事,逍遥自在一生什么的,只是奢求啊。 “爹,你说穆道友还有活着的可能吗?”任三遥望着营地外无尽的风雪说道。 无声一叹,任闲风拍拍任三的肩膀:“修真界里什么都可能发生,相信才会出现奇迹,如果你希望她活着,便为她祈求上苍吧。” “可是……”任三抬头看着父亲还想说什么。 “我会和其他指挥商量尽快出兵的,如果穆潇冷还活着,我们越快击溃兽修夺回极寒域,她与我们汇合的概率就越大。”任闲风沉着地说。 第一次感觉到父亲的可靠,任三的眼角有些湿润:“爹……” “当然,作为回报,你得回去转达你的兄弟和妹妹,这次战争结束前绝对不准离开我身边!”任闲风的神色严肃起来,全然没了平常的玩笑之色。 赫连晨曦的痛苦,他绝不愿品尝哪怕一次。 营地西边一座小帐篷中,高云星长出了一口浊气,睁开眼睛。 “柏师妹,队伍说不定很快就会启程,你不恢复灵气吗?”高云星一睁眼却看见正坐在另一个蒲团上发呆的柏默沿,疑惑地问。 “啊?”柏默沿显然神游天外,被高云星一叫方才回过神来,目光黯然,“我……一想到穆师姐的事情就静不下心来。” 高云星沉默片刻,道:“我们已经尽力了,接下来的事情不再是我们能控制的了。” “我明白,”柏默沿咬咬下唇,目光中显出些许期盼,“高师兄,你说,穆师姐还有可能……活着吗?” 活着?在那样的情况下吗? 高云星感觉希望渺茫,但是对上柏默沿希冀的眼瞳,他又实在无法将真心话说出口。 犹豫了一会儿,高云星强笑道:“放心吧,你我都亲眼见识过赫连师叔的厉害了,她对兽修的想法和行为的把握精准得不可思议,身为她的弟子,穆师姐一定也对兽修的习性有所了解,凭自己力量逃出的几率比你我大多了,说不定此时已经和别的队伍队伍汇合了呢。” 柏默沿当然知道高云星不过是在安慰她罢了,可是她此时想听到的偏偏就是这样的安慰,哪怕明知是假的:“谢谢你,高师兄。” 不远处的帐篷里,华青沉默地坐在软塌上,楚燕则依旧侍立在她身后,心下微叹。 楚燕也是小队的成员之一,亲身经历了兽群包围的噩梦,心中既是后怕又是庆幸。 脱离包围后,他们并未选择回身去救穆潇冷,但是为了避开兽修却绕了不少路,最后还被甩掉兽修群的赫连晨曦四人追上,双方虽然合到一处,但相互之间的隔阂却变得相当明显。 虽说几个门派的关系还不至于因为这次事件而崩塌,但原本“亲近”的计划是肯定无法达成了。 并且…… 楚燕担忧地看着华青的背影。 大师姐这一次受到了深重的打击啊,一路上都沉默不语。 思索半天,楚燕还是无法任凭华青沉沦下去,他开口劝道:“华师姐,胜败乃兵家常事,常言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都还活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一次小小的失败而已,何必如此在意?” 0437 伙伴 华青缓缓抬起头,眼底残留着茫然:“……没想到修真界竟然还有那样的怪物。” 怪物? 楚燕回想起红坚不可摧的外壳与始终挂在嘴边的悠然笑意,浑身也冒出阵阵凉意。 那只野兽的确是闻所未闻的怪物!当时若非高云星及时赶到施展控制法术拉偏了它的骨刺,华青已经命丧它手了! 华青从小在断金宗长大,本就在同阶难逢敌手,即便和师叔一辈交战也能打得有来有回,更别提得到艳王令之后,她的实力急剧增强,连普通炼神期修士都不是她的对手。 然而现在却败在一只连修为都没有的怪物手下,甚至还在死亡的悬崖边走了一遭,华青受到的打击着实沉重。 “华师姐原来是在烦心这件事,”想清楚了一切,楚燕故作轻松地笑道,“师姐一向全身心扑在修炼上,对别的事情都不怎么上心,师弟斗胆一问,师姐是否知道古代人修崛起的历史?” “不知。”华青疑惑地望了楚燕一眼,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楚燕露出缅怀的神色:“书中记载,在远古时代,人修的修炼还未成体系,那时候的人修十分弱势,而修真界却已经有许多依靠天赋血脉称霸的兽修,古代人修们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却靠着某种方式一步步蚕食着兽修的领地,将这些异常强大的兽修一一斩杀!” “某种方式?什么方式?”心绪混乱的华青被楚燕引导着,不由自主地问道。 楚燕说这些可不是为了秀优越,他也不卖关子,直言道:“是合作。古代的强大兽修根本不是一人之力能拿下的,但是兽修孤僻,多是独自一兽,即便伙同其它兽修一起夺得宝物,也容易因为争夺宝物的最终归属权自相残杀;而人修懂得团结协作,每次战斗之后均匀分配所得,自然长久,再加上人修智慧远超兽修,渐渐地便拿下了整个修真界,这就是人修之强大的根源!” 华青身为断金宗最有前途的天才,迷茫之际,只需有人稍微点拨便能通透,听了楚燕一席话,她的眼睛越来越亮,显然已经想明白了。 平常,天才们总是面对一些远远不及自己的平凡人,难免生出孤高的情绪,总想凭一己之力去解决问题,当靠个人能力无法解决的时候,便会感到超乎常人挫败感,因为他们从不习惯寻求帮助,更不擅长合作。 楚燕当然明白天才们的自傲,所以他将自己的位置摆得很低,言语间也没有任何逾越,只是语重心长地劝道:“再强大的修士也会遇到靠一己之力无法解决事情,这时候师姐就需要伙伴,这些伙伴实力和修为不说与师姐齐头并进,也需要与师姐相差不远,和实力接近的人站在一起,不会相互拖累还会相互扶助,这便是古代大能夺取天下的秘诀!” 说到此处,楚燕便闭口不言了,他相信华青一定明白。 “实力相近的伙伴……你是说,其它七大门派的天才?”华青问道。 “是的。”楚燕点点头。 华青浅笑道:“合作当然是必须的,此外你莫不是还想告诉我连古代大能都会遇到不得不与旁人合作才能击杀的兽修,所以我无法独自击败那怪物很正常吗?” “我……”楚燕一愣,他确实有这个意思,但暗示是一回事,明说又是一回事,对着华青这样自信的天才说她们理所应当不如谁实在不像是安慰啊。 华青双手一甩从软塌上跳起来,回头看了一眼楚燕略带惶恐的脸色,笑容又恢复了往日的惬意:“行了,我有那么可怕吗?你至于露出这样的表情吗?虽然挺不甘心,但你说得也在理,对方是兽,本就不能用人修的常识去解释,至于要我和别的门派的天才合作——四圣会本来就是这个意思,不过这次事件之后,想和神耀门、魔龙门,特别是天奕门交好,就太难了。” “以师弟拙见,高云星和柏默沿都是大家子弟,应该懂得分寸,时间久了,此事的影响自会淡化。”楚燕分析道。 “是啊,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么多年来,断金宗也不见和‘同根生’的门派有什么情感交流,但只要有需求,不管喜不喜欢,就会凑到一起干活,”华青耸耸肩了然地说,“修士的寿命何其漫长,许多年过去了,谁还记得几百年前那点小小的不愉快呢?只是可惜了穆潇冷,在所有天才里,她是我最中意的一个。” “天奕门第一人的位置让穆潇冷去坐并不见得是好事,毕竟她的师父赫连晨曦似乎对断金宗颇有成见,”楚燕分析道,“如今天奕门年青一代剩下的人中,能勉强跟上师姐节奏的只有赵天宇了,他的师父和我派一位长老私交甚好,若是天奕门弟子以他为首反而对大局有利。” “嗯,不过赵天宇此人总觉得性子有些软,明明是个男人……算了,那也是后话了,”华青似乎对赵天宇不怎么满意,“先去拜访一下符神宗段灭空吧,真希望第一个伙伴的获取能顺利些。” 雪莲城东部百里。 “嗷嗷嗷,快进城,快进城!好想快点见到她呀!”银棕色皮毛的熊兴奋地在雪地上来回转圈,雪地竟被它沉重的脚步踩出一个深坑来。 “笨熊,你别抱过度的期望,要知道期望越大失望越大,这只是个‘可能的’情报而已!”龘实在管不住自己的嘴,像个老太婆一样不停地唠叨着,“在中央大陆消失百年的人突然出现在北大陆,这么诡异的事情,不用脑子想也知道几率有多大吧?” “这有什么奇怪的,要是遇到空间裂缝,嗖的一下就过去啦!”熊捏着两只肉呼呼的熊掌,竖起拇指朝下一比,憨笑道,“龘好蠢哦!连这都不知道!” 居然被一头熊给骂了,龘气得直叫唤:“你这脑子里全是豆腐渣的笨熊!空间裂缝是那么好遇到的吗!我告诉你……” 看着熊和龘斗嘴,阿依慕和单怀凛相视一笑。 艳王域的伙伴们就是这样,不管实力高低,不管种族异同,总是亲密无间地玩闹着,和它们在一起,心情会自然地地安宁下来,一切忧愁仿佛都随之消散,甚至某一天会惊讶地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充满勇气,能昂首挺胸和它们一起面向未来。 洪冲面色沉静地站在原地,唯有瞳孔中流露出浅浅的柔和,突然,轻微的风动声传入耳中,洪冲偏头一看,自己堆了厚厚一层雪的肩膀上多出了一只淡黄色的独腿小鸟。 “啾啾!”小毕方将翅膀往额头一靠,欢快地鸣叫起来。 进入雪莲城的密道,方位确认完毕! 0438 王 雪莲城大殿。 “你说什么!獜被人修给围了?”玄武猛地从榻上弹起,威压猛然释放,目光如炬地盯着隐蜂。 隐蜂浑身颤抖匍匐在地:“王、王!是真的!人修似乎有隐匿之法,等獜护法发现,已经身处包围之中了!连属下放在队伍近处的探蜂也被人修斩杀!” 玄武万万没想到人修的动作如此之快,刚刚吃了败仗不过十几天,就已经反攻到雪莲城近郊,还设下陷阱把带兵巡逻的獜给围了。 “决战尚未开始,獜万不容失!你速派几只探蜂前去监视战斗的动向!另外,把彘给我叫来,让肥遗速速回来守城,诸怀从东部包抄,待吾到达,一声令下,将那些傲慢的人修统统围杀在中央!”玄武震怒道。 “是!”隐蜂领命,连忙通过探蜂沟通三位护法。 玄武感到无比头痛,它手下才干匮乏,这极寒域的事情交给谁都不放心,几乎样样都要亲自操办,这种紧要关头就更没兽能替它分忧解难了。 如果当初自己再隐忍一些,推迟杀掉红的计划,或许情况会好转不少吧? 玄武隐隐感到后悔。 “王!”彘的声音伴随着杂乱的脚步窜进大殿。 玄武的思绪被打断,不爽地哼了一声,但事已至此,后悔也没用,它的目光重新坚定下来:“彘,带上你手下的所有将军和拥有化神期速度的兽修,随我出征!” 什么事情,竟然要劳烦王亲自出征? 彘惊讶不已,却不敢多问,只低头应道:“是!” 如果说之前只是人修与兽修之间相互试探的话,玄武的出动则正式宣告了全面战争的开始。 兽修盘踞天险,利用对雪原的熟悉和众多的数量对袭来的人修发动猛攻;而人修则仗着平均修为高和灵活多变的作战风格与兽修周旋。 虽然极寒域有古代大阵保护,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四圣会旗下势力众多的优势逐步开始展现,化神与炼神期修士源源不断地被送入战场,元婴修士们则在极寒域各个要道上安营扎寨,建立起一个个坚固的堡垒供炼神、化神修士们修整。 直到这时,玄武方才意识到真正自大的,是它自己啊! 从獜被围它就应该发现不对,人修的反扑速度和进攻速度远远超乎它的想象! 它太小看人修的力量储备了,完全错估了四圣会将要投入的战力,它当初沉迷于于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过快的扩张使它的王国根基不稳,虽然占据了极寒域绝大部分地盘,却并未获得绝大部分兽修的支持,与修真界霸主四圣会相比,它的王国简直就像沙粒一样渺小。 如果在战争早期发现不对,向北方高寒地带退兵,收缩防线,或许还有救,奈何玄武醒悟得太晚,现在整个势力都被拖入战争沼泽,根本无力自拔。 四位护法,甚至玄武自己都疲于奔命,却依旧无法挽救颓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情况愈加糟糕。 当四大护法之一肥遗的死讯传来,兽修更是兵败如山倒,全线溃败到连渣都不剩;相反人修气势如虹,很快将抵抗的兽修军队击溃,不多时便一路攻到雪莲城旁边,将雪莲城团团围住。 四面楚歌的滋味,玄武总算是品尝到了。 刚刚建立几十年的王朝,就要在短短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内覆灭吗? 玄武站在空荡荡的大殿中,听着外面嘈杂的爆音,神色麻木。 “怎么啦老乌龟?这样的表情可不是王该露出的啊。” 身后陡然传来一个声音,玄武惊诧回头,只见大殿的阴影中,暗红色的影子一步步走出,显露出完整的身形。 “你、你……红!怎么可能!你、你还活着!”玄武瞠目结舌,像是见了鬼一样死死盯着眼前的怪物。 红双手环抱在胸前,轻蔑一笑:“当然活着,就凭彘那点能耐,怎么可能杀得了我?” “你……”玄武脑中乱作一团,也无心去纠结当初彘和隐蜂的报告是怎么回事,它防备地盯着红,释放威压厉声喝道,“你今日前来,是来取我首级的?” “我本来是这么打算的,”面对玄武沉重的威压,红却丝毫不受影响,不屑地说道,“只可惜现在的你完全就是一个奄奄一息的老头,一点被杀掉的价值都没有。” 红完全不理会玄武威胁式的动作,踱到大殿敞开的门口:“真是难看啊老乌龟,你手下的小家伙们还在拼死抵抗人修的进攻,而你却龟缩在这里,连出门面对将要覆灭王朝的勇气都没有。” “……”玄武无言以对,强自高昂的头颅缓缓垂下。 是啊,它在害怕,不是害怕死亡,而是害怕面对这无力的绝望状况以及那些信任着它的笨蛋兽修们。 这样的它,根本不配拥有王名。 “你的王朝会怎样我一点兴趣都没有,但是雪莲城被围得水泄不通,小家伙们根本无处可逃,”红抬脚走出大殿,强光的照射下,红的轮廓不甚清晰,“人修攻破雪莲城只是时间问题,你该做什么,身为它们的王该最后能做些什么,好好想想吧。” 王…… 愣愣地望着消失在强光之中的红,玄武心底莫名地涌出一种感觉。 或许极寒域中,真正的王一直存在着…… 雪莲城中。 轰隆,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爆音,雪莲城的防御大阵终于告破,人修蜂拥而入,法术劈天盖地地砸下! 兽修们抱头鼠窜,哀嚎之声遍野!不过片刻,雪莲城中已经火光冲天,到处是倒塌的房屋和兽修的尸体。 “李大人,这里像是一座古城,我们是不是稍微手下留情一点,不然古城恐怕要被摧毁殆尽了。”看到狂轰滥炸的法术和地面的惨状,有修士不忍地说道。 李大人闻言冷哼一声:“妇人之仁!一座被兽修臭气浸染的城市还有何留下的必要?给我杀!成年的兽修无法认主,统统杀掉,幼兽捉回去,论功行赏做灵兽!” 修士们对视一眼,暗道可惜,却不敢违抗将军的命令,只能领命各自去追兽修。 脚下的屋舍倒塌,一窝数斯仓惶飞出,两只大数斯护着一群小鸡般的小数斯在法术雨中逃窜,却不想早已被李大人看在眼中。 “真不愧是北部大荒,随便一窝鸟都是异兽血脉。”李大人贪婪地舔舔嘴唇,俯冲而下挡在数斯们面前。 两只大数斯大吃一惊,它们仅有元婴期修为,哪里是炼神期李大人的对手!然而此时哪里容得它们多想,雌鸟连忙护着幼鸟夺路而逃,雄鸟则勇猛地向李大人扑去! “哼,区区一只鸟!”李大人轻蔑地一弹手指,飞剑瞬间切下大数斯的脑袋。 尸体收入储物袋,李大人向根本没逃几步的数斯扑去! 眼看就要被追上,雌鸟悲鸣一声,反身向李大人攻去! “不过是只鸟也敢挑衅本大爷!”李大人一挥手,飞剑毫不留情地向雌鸟的脖子插去! 要死了…… 雌鸟瞪大了眼睛,绝望充斥了胸膛。 “哎呀呀,这洞门大开的动作是怎么回事?人修莫不是以为打进雪莲城就是终结了吗?”嘲讽的声音响起。 雌鸟只看见插向自己的飞剑莫名其妙地弹飞出去,一道暗红的身影犹如凭空闪现般挡在了自己身前。 0439 证明 李大人震惊地看着从自己胸口抽出的骨刺,鲜血喷涌而出,飞溅在面前满脸冷笑的怪物身上。 “恶、恶魔……” 最后残留在他眼中的,是怪物嘴角阴冷的笑意。 “红、红……您,真的还活着!”数斯激动地望着红的背影。 玄武早已宣布过红战死的消息,然而在坊市间却悄然流传出红是被玄武暗害的传闻,并且,那传言还讲得有鼻子有眼睛,就像亲眼所见一般!按传闻所说,红虽然被偷袭却并未死去,待它回来,必将带给兽修不一样的未来。 不一样的未来到底是什么? 兽修们十分茫然,但心里总有一些期待。 然而一天、两天……两个月过去了,红却始终未曾出现。 传闻只是传闻,红已经死了。 兽修们摇头散去,逐渐忘却了传闻。 谁知今日,大难临头之际,它们看见了什么? 象征着极寒域巅峰天才的暗红色骨甲,毫无修为却不乏霸气的身姿! 救星,来了! 弱小的兽修们无可抑制地涌出想要抱头痛哭的冲动,在因为泪光而不甚清晰的眼眸中,红的身影愈发的高大起来。 红转过身,看着大数斯和一群可怜巴巴的小数斯,心里无比为难,这些弱小的兽修离开它视线的话,一转眼就可能被杀掉,但它又不能带着它们继续战斗。 噗! 突然,地面冒出一抔土。 “?”红诧异地盯着地面。 只见更多的土从地底拱出,接着,一只黑色的小鼠从地底冒了出来,大大的耳朵灵动地扇了扇。 “唧唧!红老大!耳鼠军团准备好了,随时听候红老大差遣!”那小鼠半个身子还栽在地里,小爪子作揖对红叫道。 红一愣,在这雪莲城中,除了缘咎和玄武手下的护法将军,它和别的兽修一向没什么交集,更别提总是躲在地底的耳鼠,唯一一次有印象还是上次救活的那只,它甚至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 难道就因为那次的恩情,那只耳鼠竟然奔回雪莲城策反了所有耳鼠,还组了个军团? 排除刚刚打进来的人修,这里可是玄武的天下啊,什么时候胆小的耳鼠也敢和强大的玄武对着干了? 红没时间去纠结其中的缘由,但心思却活络起来。 虽然不及普通鼠类,但比起别的异兽来说耳鼠也算很能生了,雪莲城地下的耳鼠怕是有数千只之多,在地上生活的兽类看不到的地方,恐怕存在一个庞大的地底世界。 那么弱小兽修们的去处…… 心思电转,红也不客气,指挥道:“你们将元婴以下或体型较小的兽修接到地下躲藏,并分出一些耳鼠向北方打洞,我们要尽快转移!注意,以自身安全为重,别引起人修的注意。” “是!”耳鼠激昂抱拳,埋头向下说了什么,就见地面迅速翻滚,一个能容纳数斯们通过的洞口飞快成型。 耳鼠们将数斯接入地下,紧接着又见几个土法丢出,被翻出的土快速回填,很快,洞口就像原来一样平整了。 不错,业务很熟悉啊。 红满意地点点头,反身飞上天际,如鹰隼一般俯瞰着地面,紧接着,它身形一闪,射入楼群之中。 一大一小两只居暨被三名修士围在中央,浑身尖刺竖起,只可惜在锋利的法宝下,区区猬刺根本算不得什么。 谁来救救我们? 居暨绝望地环视着强大的人修,这层壁垒,无法突破。 突然,暗红的影子一闪而过,居暨只觉眼前一花,就看见方才还虎视眈眈的三名人修捂着喷血的脖颈软软倒下。 红没有时间停留,解决了居暨的危机,它再次飞上天空。 “它、它是……”望着眼前那仿佛顶天立地的身影,居暨差点哭出声来。 “是红老大哦!”自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居暨回头一看看,一只打通地穴的耳鼠露出一颗鼠头和小爪子冲它奋力招手,“快!快进来!” 居暨如蒙大赦,连忙带着小居暨钻入地下。 一阵噗噗声后,地面回复原本的模样。 红飞在空中,一旦发现情况立刻俯冲下去,几声惨叫过后,红再度回到空中,除了身上多了些血迹什么变化也没有。 随着刺杀的进行,红的动作愈加娴熟,它的攻击总是一沾即走,迅捷而致命! 它并非漫无目的,每一次前行,都更加接近目的地。 近了,越来越近了! 伴着血雨,红从坍塌的房屋间隙中一穿而过,虽然在法术的轰炸下,雪莲城已经变了模样,但它依旧清晰地记得目标方位,果汁的甘甜味犹在唇边,那是这五十年来唯一给予它些许温暖的地方。 蓦地,红的瞳孔猛地一缩,一个漂亮的急停,悄然落在断壁后方,透过瓦砾的碎块望向破烂不堪的街道。 “你们被兽修抓住之后想必吃了不少苦头吧?怎么样,给你们个报仇的机会,不用怕,有我们在,这老猴伤不到你们的。” 坑坑洼洼的街道上,十数名化神修士环围成一个圈,圈的中央一只皮开肉绽的白猿半跪在地,它的对面,一名炼神修士两手分别按在一男一女两个小孩肩膀上,柔声说道:“拿好了哦,这可是六阶法宝,要割开老猴的皮肉非常容易,你只需要走上去,轻轻一剑,一切就结束了。” 北明双手握着锋利的飞剑,颤抖着对着缘咎。 “哥哥!不要!”眼泪不住地滑落,北聆拉住北明的衣角。 炼神修士手腕一抖,毫不费力地将北聆拉开,面上始终挂着温柔的笑意:“修士不是不能败,但绝不能丧失傲气,一旦得到机会,便要亲手斩下仇敌的首级,这是你们成为‘人’修,必须踏出的一步,加油哦,让我看看你们作为‘人’的决心。” “哥哥,不!不要!” 女孩的哭声在爆炸声中显得愈加凄厉,红面无表情地望着炼神修士那布满善意的面庞。 它承认,它错了,它错得相当离谱。 扫了一眼场上的情况,红没有上前,反而悄然退走。 “去吧孩子,大家都等着呢。”炼神修士轻声催促。 北明感到一股无形的力量在身后一推,他无法自控,趔趄向前几步,飞剑刺中缘咎的肩膀,只这么一点点力量,飞剑所过之处,皮肉像布帛一般被轻易撕开,大量鲜血涌了出来! 北明大吃一惊,奋力一抬,终于将飞剑扯离了缘咎的肩膀,看着缘咎鲜血横流的臂膀,忍耐许久的眼泪终究还是夺眶而出。 “对不起……对不起……”北明浑身颤抖,不住地道歉。 “就差一点点呢,真可惜,”炼神修士惋惜地摇摇头,“这样可不行哦,你可是人类,怎么能说那些低阶生灵的语言呢?不过没关系,我们会慢慢矫正你的坏习惯,在你亲手杀死了仇敌之后。” 飞剑自行飞起,落入北明手中。 “来,这一次可要看准了,杀了它。” 炼神修士的声音依旧和煦,可听在北明耳中,却犹如寒风一般凛冽。 缘咎默默低下头闭上眼睛,自己真是愚蠢啊,竟然以为人修不会为难人类的小孩。 这样的状况下,它是不可能逃掉的,知晓天命,心情便会平静下来,唯一的担忧,便是这两个孩子。 他们和它的关系早被人看穿,只希望自己死后,人修能遵守诺言不再为难他们。 呼—— 风声袭来。 0440 厌恶 哐当! 金属落地,缘咎猛地睁开眼睛,只见北明扑了上来一把抱住它的脖子:“不!我做不到!” “笨蛋!”缘咎脸色骤变。 炼神期修士怅然摇头:“可惜。” “等等!住手!他们是人类啊!”缘咎再也忍不住,猛地抬头对炼神修士焦急地嘶吼道。 “你还会说人语啊,不错,兽修中还是有些聪明的家伙嘛,”炼神修士脸色依旧平静,目光中却不见一丝怜悯,他了然地笑道,“他们的身体的确是人,但心却是兽呢。” “他们只是小孩子,只要你们带他们走,让他们和人类一起生活,教育他们你们人类的认知,他们总会变成你们想要的样子!”缘咎不顾一切地辩解道。 啪! 一记重锤砸在缘咎的头上,缘咎应声倒地。 “低贱的东西,安分点!”出手的化神修士冷冷地说道。 扶着缘咎的肩膀,北明满脸痛恨之色,冲炼神修士怒吼道:“你们这些残暴的人类!爹娘、村子里的人都死在你们手下,你们除了破坏别人的幸福什么也不会,你们这些卑鄙无耻的小人,我绝对不要跟你们走!绝对!” “北……咳咳……”缘咎眼中闪过惊惶之色。 “缘咎爷爷,你不用再说了,我绝对、绝对不要跟这样的人类混在一起!”北明仰天大吼。 炼神修士全无意外之色,只冲缘咎歉意一笑:“看吧,他自己都说了,真可惜,身为人类却非要和一群野兽混在一起,对人类充满了憎恨,暴躁的‘兽孩’随时可能反咬一口,我又怎么放心他和平和的人们一起生活呢?” “你!”缘咎捂着几欲炸裂的头部,只感到无力和气愤 “那么,永别了。”炼神修士朝缘咎礼貌一笑,落在地面的飞剑随之浮起,剑尖指向缘咎和北明。 “等等,长孙前辈!”正在此时,几道遁光从天而降。 炼神修士头也未回,依旧面对着缘咎,声音中略带不满:“华青,你来得还真巧。” 华青落地,上前两步,看了一眼哭成泪人的北聆,又看向怒恨交加的北明,眉头微皱:“长孙前辈,晚辈斗胆,这两个小孩可否交给晚辈,断金宗也曾收留过被野兽养大的孩童,这些孩童在战斗上通常比普通孩子敏锐,只要假以时日,好好引导,想必能回归正途。” “那这头白猿,你又待如何处置呢?”长孙朝饶有兴趣地问道。 华青犹豫片刻,道:“这头白猿略通人性,能成为人修助力也是幸事一件,只要它答应与门内修士签订契约,便可以留下;若是拒绝,再杀死也不迟。” “成为人修助力?”然而,飞剑依旧指着缘咎与北明,根本没有丝毫挪动的意思,长孙失笑道,“华青,我本以为你是个杀伐果决之人,现在却有些怀疑自己的眼光了,唯有自身实力强大才是根本,你竟会想到借助区区虫兽之力,实在太让我失望了。” “长孙前辈……”华青凝眉欲言。 “你也知道我是你的前辈?”长孙朝不客气地打断她,“莫不是与那些圣侍和普通修士呆久了,忘记了四圣会的尊卑地位,连怎么对待前辈都忘记了?” 华青语塞。 没错,四圣会中有严格的地位等级之分,越是核心的修士,越需要遵守这些规则,即便她华青是化神期中最被看好的天才也一样。 化神期的圣者又怎么样?在炼神期圣者面前,只是个小辈而已。 长孙朝,正是一位炼神期圣者! 任何人也不能挑衅四圣会的规则,华青只能低下头后退半步:“是晚辈逾越了,请前辈原谅。” “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长孙朝宽宏地摆摆手,“不过,身为前辈,有些话我还是得跟你唠叨几句。” “前辈请讲。”刨除内心的抵触情绪,华青做出倾听的姿态。 “十万年前,人类先辈披荆斩棘,终于将天下夺入手中,因为先辈们的努力,我们人修才有今日的繁荣,修真界才会稳定,”长孙朝目光崇敬,然而下一刻却陡然凌厉起来,“然而,自从妖修出现,这些目光短浅的人修竟然为了仙神魔抗衡,将高阶兽修纳入其中,后果,你也很清楚吧?” “兽修蹬鼻子上脸,拥有的权利越来越多,甚至渗入进了四圣会,一群法宝丹药材料,竟然与我等人修平起平坐?它们有何资格?”长孙朝冷笑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人修千辛万苦建立起的秩序凭什么给一群野兽享用,要是任凭他们发展下去,先祖辛辛苦苦创造的修真界,岂不是要落入兽类之手?” “这场战争便是最好的凭证,一旦给予其生长空间,一群鸟兽,乌合之众,就会不知天高地厚地挑衅人修,企图将极寒域变成它们的地盘!真是太可笑了!” “想要保住先祖的基业,就不能给它们任何一丝机会,无论是兽修本身,还是亲近兽修、甚至把兽修当做亲人的愚蠢人类,都应该铲除掉!”长孙朝眼中闪动着蔑视与厌恶,“要让它们知道谁才是天下的主人。” 华青张了张嘴,却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四圣会中的确有部分人修极其厌恶兽修,认为当初分给它们权力是错误的,应该从萌芽中抹杀掉威胁人修地位的兽修。 长孙朝一脉讨厌兽修,这在四圣会中是出了名的,他会对兽修赶尽杀绝也在意料之中,可华青万万没想到的是,长孙朝竟然连怜悯和喜欢兽修的人修都想杀,即便对方还是两个小孩! 华青也有一些作为人修的优越和高傲,但要她对两个毫无过错的小孩动手,她自问是狠不下那个心。 但是四圣会中,地位等级绝对不可逾越,她没有任何资格去和长孙朝理论。 微叹一声,华青不再多言。 见华青识趣地闭嘴,长孙朝将目光再次移向缘咎,嘴角扬起胜利的笑容:“你很成功,居然把两个人类的小孩骗到对兽修死心塌地的地步,只可惜,你遇到了我。” 飞剑亮起耀眼的金光,如同初升的朝阳。 缘咎双手紧紧抱住北明,悲愤的情绪充斥了胸膛。 “哎呀呀,你好像对身为人修感到相当得意嘛,着实让我忍不住好奇你的优越感从何而来,看你话也不少的样子,不如再和我唠嗑唠嗑?” 散漫的声音传入战场,暗红的骨甲轻轻靠在飞剑剑身上,向外一引—— 嗖! 飞剑打偏出去。 “哦?”长孙朝挑了挑眉,眯起眼睛看向乱入战场的暗红色怪物。 0441 人质 华青心中警铃大作!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谁知看到红的瞬间,竟还是浑身发毛。 冷静,它只是只强些的野兽! 华青告诫自己。 深吸一口气,华青提醒道:“长孙前辈,这只野兽很难对付,它的骨甲坚硬异常,六阶法宝也难伤,手上的关节处有能弹出的骨刺,穿刺力很强。” 谁知长孙朝听了只是不以为意地呵呵一笑:“哦?原来这就是那只把你打怕了的野兽。我倒觉得它并不怎么样嘛。” 什么! 华青一愣,紧接着脸颊发红,眉宇之间怒色隐现。 长孙朝出身剑羽门,和她并非同宗,她也是出于四圣会的同僚情谊方才出言提醒,没想到长孙朝竟然丝毫不给面子地反嘲于她! 这个傲慢的混蛋! “不过,现在重点可不在它本身的实力上,这只野兽果然和别的有些不同呢,来找我们还知道带上见面礼。”忽视华青的羞恼,长孙朝指着红的右手赞叹道。 华青冷着脸将目光移向红,这一看,却是愣住了。 红右手上竟然拖着一个人! 当华青看清楚那人是谁,顿时觉得自己丢的面子还算小的,红手上那萎靡之人,不是白吼门的邵入云又是谁! 邵入云乃是如今的白吼门化神期第一人,也在第一次突袭极寒域的天才小队之中,恐怕是就是那时的一面之缘给怪物留了个印象,知晓他地位不凡,方才又在雪莲城中遇见,便顺手将他抓来做人质了! 这只怪物,果然又强又聪明。 “红……小心,那个姓长孙的男人非常厉害,他是四圣会的圣者!”红的背后,缘咎单臂将北明抱住,一边防备地观察着四周修士们的动向,一边郑重地提醒道。 “圣者?”红对这个名头相当陌生,抬眼上下打量着长孙朝,突然,它停住了,目光定格在长孙朝的肩上。 那里,有一枚徽章,白底金字,在阳光下闪耀着璀璨的光芒。 “天道……哈?”红抬了抬眼角,不知为何,这两个字让它感到分外扎眼。 “哦?你竟认识人类的文字?”长孙朝意外地多看了红几眼,“我听闻越是聪明的兽修越懂得学习人类的文化,如此看来此话不假。” 红瞄了华青一眼,她的肩上也有一枚一模一样的徽章,不过当时与华青交战,它的注意力都在华青脸上,所以也没注意到“天道”二字。 看来拥有这种徽章的,就是四圣会的“圣者”了。 华青的金色长枪是那场战斗中唯一一个击碎了红骨甲的法术,看来圣者的实力不容小觑,并且这个男人的境界比华青还要高,那他一定很难对付,在他的攻击下,骨甲恐怕不能保证自己不受伤害。 红心中已经有了定数,面上却丝毫不显:“既然知道我很聪明,那咱们也不必搞那些无聊的弯弯绕绕了,把那小丫头给我,这小子就还你了。” “你嘴上说得直爽,算计倒是挺多的嘛,”长孙朝哈哈大笑,“我长孙朝从来不做亏本买卖,你拿一个人就想换四个?莫不是太异想天开了?” 四个? 红略一沉吟便明白了长孙朝所指。 北聆、北明、缘咎,再加上它一个,可不就是四个吗? “好大的口气啊,”红也露出蔑视的笑意,“就凭你带的这些虾兵蟹将,也敢自称扣留了我?” 红方才可是在提着个人的情况下突入包围圈挡开了长孙朝的攻击,对这些根本拦不住它的修士,它有充足的理由感到不屑。 长孙朝摇摇手指:“小怪物,轻视人类便是你最大的错误,在圈外和圈内,可是完全不一样的景象哦。” 话音刚落,十几名修士齐齐双手合十,一股浓重的威压从天而降,昏黄的土灵气凝聚在空中,狠狠压在红的身上! 谁知红根本不为所动,反而嗤笑出声:“还以为是什么呢,比起彘丢的那坨石头,这‘泥土气’连按摩肩膀都嫌力气小呢。” 长孙朝略微意外地挑了挑眉:“的确出乎我的意料,我似乎有些小看你了呢,不过,它们好像支持不住了呢。” 糟糕! 被长孙朝一点,红陡然想起现在自己并非独自一兽,它连忙回头,正看见缘咎伏在地上,勉强撑起的护罩把它自己和北明护在中央,脆弱的护罩在阵法的重压下逐渐开裂。 怎么办?自己可不会任何法术啊! 红焦虑不已。 “唔……”痛苦的声音从手中传出。 红低头一看,焦虑的心情顿时烟消云散,只见它眉头舒展,气定神闲地笑道:“哎呀呀,看来咱们真是彼此彼此呢。” 原来倒霉的邵入云是个仙修,他被红揍了个半死,法衣尽毁,储物袋也被抢了,面对阵法重压,只能勉强撑起脆弱的防护罩,看护罩碎裂的速度,他恐怕会比北明还死得快。 “唉,圣侍还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长孙朝无奈地叹了口气,挥手示意修士们撤去了阵法。 华青几乎忍不住翻白眼的冲动,这个长孙朝还真是自负到了极点,她还以为长孙朝只是看不上她,所以言语之中多有轻慢,谁知他对邵入云也是一个样,大庭广众之下,一点面子也不给。 可怜的邵入云,命都握在敌人手里,还要忍受同伴的嘲讽,也是没谁了。 以如今自己和邵入云的身份,得罪他们就相当于得罪了断金宗和白吼门,长孙朝到底得有多膨胀才能做出这样的举动。 连这种人都可以成为圣者吗? 华青第一次对圣者的甄选制度产生了怀疑。 华青在后面暗骂不已,长孙朝却没有一丁点反省的意思,现在,他的眼里只有红:“我承认我们这边的小鬼确实更不济一些,这样吧,我放白猿和男孩走,你留下。” “我留下当然没问题,但是你得把女孩也放了。”红提出自己的要求。 长孙朝一口拒绝:“这可不行,要是没了这女孩,谁能保证你会乖乖留下呢?” “切,一个大男人,拿小女孩做挡箭牌,你不害臊?”红鄙夷地骂道。 “激将法对我没用,”长孙朝显然不吃这一套,理所当然地说,“自甘堕落的人类和野兽无异,她在我眼里,并不是人呢。” “嘁!”面对强硬的长孙朝,红也知道语言刺激已然失效,只能骂之泄愤,“真是茅房里的石头。” 对红的辱骂充耳不闻,长孙朝望向空中,一副掌控全局的神色:“嗯,看来这场屠杀快要迎来终结了。” 红心中咯哒一声,侧耳倾听,立刻发现周围的爆炸声比原来小了许多,抬眼看时,只见不少人修已经开始向这里聚集。 人修竟然能腾出手来支援,难道雪莲城的兽修已经快被屠杀殆尽了吗? 0442 云聚 要是等所有人修都围过来,别说带着缘咎和两个小孩,就算红独自一个,也插翅难飞! “考虑得怎么样?”长孙朝一点不着急,时间拖得越久,对他越有利,反正邵入云也不是他门派的人,死了也是丢白吼门的脸,要不是为了避免门派之间闹翻,他甚至想连邵入云一起干掉——落到敌人手里的人,就已经是累赘了。 要将正义执行到底,就不能允许累赘的存在,长孙朝一向如此认为。 “换!”红一咬牙。 “好,让路。”长孙朝爽快地答应。 “红……” “你们先走!小心!”红警觉地盯着长孙朝,他答应得实在太过简单,让红不得不怀疑他有什么阴谋。 “可是,妹妹……”北明焦急地叫道。 “你别管,交给我!”红厉声喝道。 北明死死咬住下唇,伏在缘咎肩头望着红的背影,虽然目光中有一些忐忑,但更多的却是浓浓的信任。 “你的本事真不小,到底做了什么才能让人类的小孩如此信任你。”将北明的反应看在眼中,长孙朝感叹道。 红冷哼一声:“我没什么本事,不过是做不出来逼着小孩亲手杀死自己恩人的事而已。” 长孙朝耸耸肩,似乎不屑于和野兽解释。 长孙朝的随从们向两侧散开,留出一条宽阔的通道。 缘咎抱着北明小心地向前行走,当它踏上包围的边缘线时,长孙朝向红勾了勾手:“你差不多该把人给我了吧?” 红与缘咎对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面向长孙朝,揪出邵入云的衣领向前猛地一推! 与此同时,缘咎用尽全身力气奋力向侧方一跃! 砰! 凶狠的法术在出口的正前方爆裂! 缘咎被爆炸的余波吹得飞了出去,它死死将北冥抱在怀中,撑起护罩一路翻滚。 红惊出一身冷汗,还好缘咎本身就相当聪慧,要是换了别的兽修,老老实实地直走出包围圈去,恐怕已经被炸得四分五裂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缘咎还没爬起身,四面八方的人修已经向包围圈聚集,数不清的法术从天而降,朝它砸去! 还没完! 红根本没指望长孙朝会放过缘咎,它一晃身形抓向邵入云。 “喂喂,不遵守约定的话,小妹妹的安全,我可不敢保证哦。” 长孙朝悠然的声音传来,匆忙中,红瞥见一把飞剑正架在北聆的脖子上。 “嘁!”红只得放弃邵入云,狠狠地盯住长孙朝,“你这混蛋,根本没有信用可言!” “说什么呢,我可是真真正正地放它们离开了,但别的修士要不要去截住它们,我可管不着。”长孙朝心安理得地说道。 看着岌岌可危的缘咎,红手指动了动。 情况太过危机,若是再无机缘打开局面,这么等下去的结果很可能是它们全部命丧于此。 怎么办?红心乱如麻。 长孙朝兴致勃勃地观察着红的脸色,真有意思啊,这焦急的神情是在考虑要不要放弃小女孩吗? 缘咎从瓦砾中爬起,抬眼四顾,四面八方都是围过来的人修,逃跑的路被彻底堵死,它们已经无处可逃了。 对不起啊,红,是我们拖累你了。 歉意地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瞳孔中已经遍布决绝之色,缘咎沉声道:“北明,听着,我将你扔到断壁之下时,你立刻隐身逃离,不要回头,也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不,我能一个人逃!” “别任性!” 正在此时,天空毫无预兆地暗了下来。 所有生灵惊异地抬起头,只见乌云从天边汇聚而来,在天空中骤然凝聚,眨眼间,巨大的乌云团已然成型! 那是什么? 如此浩大的阵仗,修士们只在高阶修士渡劫时看见过,其中隐含的真正天威,让修士们愈加确认自己的想法。 难道是有人要渡劫?这个时机? 修士们紧张地盯着天空,如此巨大的劫云,若是劈下雷来,他们也会受到波及啊! 渡劫前,渡劫者应该准备好了防御阵法吧? 修士们心怀侥幸地向地面退却,却不想云层中蓝光一闪,伴随而来的不是炸雷之音,而是让人头皮发麻的嘶嘶声,一条条碗口粗的水凝巨蟒从云层中击窜而下,向修士们疯咬而去! 一时间,惨叫连连,被寒风冻结的血与水凝成冰凌纷纷落下。 唰! 长剑横斩,蜂拥而至的水蛇在剑光下粉碎,很快在长孙朝眼前清出一大片空地。 “哼,雕虫小技!”目睹天空中人修的惨状,长孙朝脸上浮现出愠怒之色,正欲挺剑飞空,却陡然意识到自己遗漏了什么。 眼中闪过一道凌光,长孙朝猛的回身向右侧就是一记猛斩! 剑光冲天,只听砰的一声,有温热的血迹飞溅在脸上,视野中猩红与暗红飞快交织,莫名的,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溢满全身,长孙朝一个激灵,不顾一切地撑起所能激发的全部防卫护罩后退,长剑握在手中疯狂地向前斩击! 那只野兽竟然藉此机会偷袭! 长孙朝恼恨不已,万千金色的剑光挥出。 唰——哗啦! 金光与蓝光不断相撞,爆发出刺眼的炫光,晃得长孙朝睁不开眼睛,但他到底是圣者,遇到如此状况干脆舍弃了视力,闭目感知,凭借剑修特有的直觉探查危险的到来。 以左脚为中心,长孙朝很快守住了阵地,任何想进它三丈的水蛇都被剑光泯灭。 “没什么了不……等等!”长孙朝正欲冷笑,突然,他脸色一变睁开眼睛,身边除了蠢蠢欲动的水蛇,哪里还看得见红的影子,就连他手中的女孩也不见了踪影! 这孽畜目的是抢人! 长孙朝终于明白了过来,方才的危机感不过是红为了掩饰它夺回北聆的目的而造出的虚假声势! 区区畜生,竟敢骗我! 长孙朝恨得牙根痒痒,一剑向天将水蛇群刺了个对穿。 “别想逃!” 与此同时,坍塌的楼宇之间,红抱着北聆,缘咎背着北明在间隙中飞快穿梭。 “红……呜呜……” 看着红肩膀上深深的伤口和不断涌出的血液,北聆低声呜咽。 “别哭啦,我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吗?”红无所谓地说着望向远处滕上空中的兽修军团,“运气不错,幸好老乌龟在最后关头想通了。要准备逃命咯!” 0443 雪莲疑云 水蛇的指向性非常明确,它们绕过兽修对人修群起而攻之。 要操控数量如此众多的水蛇,显然需要极强的法术操控能力,除了玄武,极寒域中,红想不出有第二个能做到这种地步的高手。 “觉醒之后的老乌龟看起来还不错嘛,感觉比以前那个故作威严的笨蛋强多了。” 嗖——! 尖锐的啸音呼啸而至,红赶紧回神,巧妙一侧身,与袭向自己心脏的斩击擦身而过。 果然想轻松逃掉是不可能的。 “两个小鬼就交给你啦。”早已预料到此等情况的发生,红将北聆抛给缘咎,反身挡在了它们身后。 缘咎张口欲言,却在回过头的瞬间闭上了嘴,爪子在储物戒指上一弹,一只扁平的白色长梭窜出,双脚在地面猛地一踏,缘咎飞身跳上长梭,往天空的兽修队伍急飞而去。 红站在瓦砾之中,朝冷着脸停在自己对面的长孙朝扬了扬下巴:“雪莲城是人修的古城呢,我们占领此地几十年了,却没有任何一只兽破坏屋舍,就连喜欢打洞的鼠类也不例外。然而你们人修进城后呢?看看这破坏力,全城都夷为平地了吧?要是你们的先祖魂魄尚存,不知会不会‘赞扬’后代的蛮横呢?” “区区一座城而已,”长孙朝瞥了一眼逃得飞快的缘咎三个,将注意力集中在红的身上,“这种规模的城市,我们人修想建多少就建多少,可不需要像兽修一般,捡了垃圾还视若珍宝!” 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垃圾?这话我可不敢苟同。难道你们人修的历史里并无这座城市的记载?” “人修的城市千千万万,也就只有兽修会在乎这种弹丸之地,”长孙朝拉开架势,“休要再东拉西扯,有什么本事施展出来。” 看起来他是真的不清楚雪莲城的历史了。 红略感失望。 长孙朝认为的雪莲城只是普通城市,这一点红并不赞同。 雪莲城的城防大阵拥有隐匿全城的能力,这等手笔用在一座普通城市上,未免太小题大做了。 更让红感到古怪的是雪莲城在兽修进驻前宁静得可怕,不见一只活物,就算是最普通的虫豸也未曾见到,但整个城市却保存相当完好,在街道房屋中还有人类生活过的痕迹,比如摆放在桌上的干涸茶水,落在地面的铁锤和打造一半的兵器。 显然,雪莲城过去肯定有人居住过,但是这些人却明明奇妙地人间蒸发掉了。 诡异的一切让红感到浑身不自在,可谁也说不出造成雪莲城怪相的原因所在,再加上雪莲城看上去远比兽修们自己粗制滥造的堡垒安全,玄武一拍板,群兽便拖家带口地住了进来,几十年来确实没有出现过问题,雪莲城也和当初预计的一样既温暖又稳固,兽修们也逐渐淡忘了雪莲城诡异的过去,唯有红始终记挂此事。 看长孙朝的神情不似作伪,而人修对雪莲城也是毫无顾忌地破坏着,看来雪莲城对人修来说真的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城。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红也没感觉气馁,反正疑惑产生也不是一天两天,迟一些知道答案也无所谓。 身处战场,还是思索如何活下去更重要。 红审视着长孙朝的举动。 正如之前判断的那样,长孙朝的实力相当厉害,竟然能在紧急状况下凭着本能的一次出剑将自己打伤,若是被其击中要害,恐怕会当场丧命。 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接触吗? “怎么不动?是不是感觉无从下手?毕竟在我面前你所依赖的骨甲起不到半分抵御作用,你并没有什么可怕的呢,”见红半天没有动作,长孙朝高昂起头颅,剑尖指向红的心脏,“如果让你逃掉,返虚期以下的人修对上你恐怕有大麻烦,放心吧,我亲手将你杀死,感到自豪吧,为你降下裁决的,是我,四圣会圣者长孙朝!” 余光扫到周围的状况,红发现原本长孙朝的随从们终于摆脱了水蛇的纠缠追了过来,此时正企图追从两侧对它完成合围;华青也快速向这边追过来,这可不是个游手好闲的主,她显然也准备向它发动进攻。 一个华青已经不好对付了,还有长孙朝,加上一群化神修士,获胜的机会真是渺茫。 不过嘛…… 红压低身形,双手十指逐渐张开,一股捕猎者般的气息从身上铺展开来。 修士们浑身一紧,打起十二分精神警惕地注视着红的一举一动;长孙朝双眼微微睁大,呼吸越来越粗重,身体逐渐进入最佳攻击状态。 红突然举起右手,一个响指。 啪! 地面凭空卷起一阵狂风,一时间飞沙走石,红的身形完全隐没在烟尘之中! 这是法术?怎么感觉不到灵气流动? 毫无预兆的风沙搅得修士们手忙脚乱,慌忙开启护罩抵挡;长孙朝双眼如炬,剑锋直直刺入沙尘之中,却刺了个空! 烟尘迅速消散,眼前空无一物。 怪物去哪了? 化神修士们惊慌失措,却听见长孙朝怒骂一声:“畜生!” 修士们还在茫然,长孙朝已然化作白色的遁光向天空刺去! 修士们急忙抬头,一看眼前的情况方才如梦初醒。 那只怪物,一身危险气息的怪物,蓄满了力量的怪物,居然飞也似的逃了! 还以为它会不顾一切地攻过来做困兽之斗,谁知怪物根本没有做出任何有威胁的举动,就这么爽快地逃了,连长孙朝都始料未及! 这狡猾的家伙!它一开始盘算好了要跑! 修士们又是庆幸又是恼恨,连忙飞空去追。 红夺路而逃,它已经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缘咎带着两个小孩安然进入了玄武的队伍中,有玄武和三大护法的保护,人修再不能拿它们的命做威胁,它便没有必要和人修拼个你死我活,这时候直接和玄武汇合,迅速从雪莲城撤离才是最重要的。 然而事与愿违,红刚掏出没多远,一道人影已经抢先挡在它面前。 “同样的伎俩,我可不会中两次。”华青手中漂浮着金色的质朴长枪,枪尖森然对准了红。 0444 围魏救赵 自己的意图竟然被华青看穿了! 红再次提高了对华青的评价,还以为她还是个靠着高阶法术战斗的笨蛋,谁知这女人的脑子还蛮好使的。 前方有能击碎骨甲的破城,后方是飞速追来的长孙朝,红的处境十分不利。 红眼睛一眯,身形一晃。 华青不为所动,左手伸出,宽大的红袍顿时在空中铺展开来! 噗! 红来不及收脚,像飞蛾入网一般一头撞在了红袍上。 感觉不到任何热度,轻微的噗噗声从接触红袍的部位传来。 这古怪的法术居然在灼烧骨甲! 红连忙将红袍撕开,刚一露脸却正对上与脸颊近在咫尺的金色长枪。 这家伙…… 若是普通战斗,红自认为压制华青没什么问题,可偏偏是在逃命的节骨眼上与之对上,那感觉就像沾上了跗骨之蛆一般。 轻车熟路地将破城弹开,红却没有任何喜悦的感觉,因为它知道华青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剑啸破空,红赶紧一个扭身,险之又险地避过剑气,可是更多的斩击却像倾盆大雨一般向它扑来! 闪耀的光芒在眼中越来越亮,遁逃方位全被锁死,红根本无处可逃! “畜生,受死!”长孙朝厉声大喝,仿佛能看见红被自己剑气斩碎的画面。 轰! 一层淡金色的透明尖刺壁垒突兀地在红身前成型,与剑光狠狠撞在一起。 壁垒在剑光的摧残下迅速瓦解,但好歹为红争取到了最宝贵的时间。 闪电般反身,红不逃反攻,双手成拳贴近华青展开狂风暴雨般的攻击! 华青不敢硬撼其锋,只能凭借惊鸿的高速不断闪躲,却始终无法与红拉开距离。 是谁坏我的好事? 长孙朝的怒不可遏,恶狠狠地盯住了那只迅速接近的异兽。 其状如牛而四角、人目、彘耳,其音如鸣雁,正是异兽诸怀! 炼神期的异兽么? 长孙朝可不会恐惧区区同阶兽修,即便是异兽,在他眼里也和待宰的牛羊差不多,但对方的意图显然不是和他斗个你死我活,而是想救红离开。 以为靠一点防御法术便能抵挡住我的斩击?那就将你一并击杀在此好了! 长孙朝浑身气势暴涨,此时的他犹如一把刺破青天的利剑! 诸怀不敢大意,铜铃般的眼睛泛起红光一瞪,三面厚重的带刺金墙凝聚在长孙朝面前。 长孙朝冷哼一声,不闪不避,剑锋直指诸怀,人剑合一直冲金墙而去! 砰砰砰! 连续三声爆音,三层金墙甚至不是一合之敌,眨眼间就被长孙朝一剑击了个对穿! 诸怀心惊不已,早听说四圣会的圣者实力非同凡响,今日一见果然令兽叹服! 不过么,时间已经够了。 诸怀一抖四角,在瞬间幻化出上百根刚硬的角型钢锥射向了红和华青! 这是干什么?敌我不分? 长孙朝有些茫然,不过很快,他的疑惑就得到了解答。 红一记膝撞猛击在华青撑起的“坚盾”上,高速带来的巨大力量将华青撞得向钢锥雨摔去;红未做任何停顿,追着华青直扑向钢锥雨,双手向前一引,轻松将钢锥弹开,还十分阴险地尽力将它们弹向华青! 这些家伙,居然拿华青做挡箭牌,莫不是想玩围魏救赵? 人类的战术,就凭几只野兽也想领悟? 长孙朝提剑欲砍,却陡然止住了冲动。 怪物贴华青太近,若是施展隔空斩击,在瞬息万变的战斗中,自己的斩击反而可能变成华青的催命符。 长孙朝不得不绝了远战的心思。 只是华青的情况十分危急,在诸怀密集的攻击和红的威胁下她根本无处闪躲,只能施展坚盾强行抵挡,面对本就比她强的红,再加上一只异兽诸怀,华青岌岌可危,如果长孙朝不去救援,她恐怕要被两只兽联手杀掉! 长孙朝心烦不已,他最烦别人拖他后退,可又不得不救,只好一边暗骂华青无能,一边向红攻去。 然而长孙朝刚一动身,红也随之而动,再次出乎长孙朝的预料,它陡然一个转弯从钢锥雨中脱离,头也不回地向诸怀的方向逃去! 不过这个意外可让长孙朝大喜过望,刚才他还担心伤到华青不敢出手,现在这怪物竟然主动离开了华青周围,等于自己丢掉了挡箭牌。 长孙朝正欲大展身手,却感觉头顶一暗,他连忙抬头,一看这情景,脸色顿时黑得可以滴出水来。 一块庞大的陨石从天而降,范围之大,来势之凶猛让他怀疑法术的品阶! 虽然陨石正好将长孙朝和华青圈在范围中,但两人只要几个闪身就能脱出,丢这么大个陨石打不中人有什么意义呢? 长孙朝还在纳闷,突见自己的一队随从都傻傻地浮在空中,面如死灰地望着从天而降的巨大石块。 原来随从们正处在陨石中央,即便拼命遁逃也不可能脱出陨石的攻击范围! 这陨石一看就不是化神修士能抵挡的,要是任其压下,长孙朝的亲信们非变成一滩肉酱不可! 原来这才是兽修真正的目的! 围魏救赵是没错,可那个“魏”,不是华青,而是他的亲信啊! 诸怀先负责吸引长孙朝的注意力,借此机会让红迅速接近华青,之后诸怀和红佯装联手攻击华青骗长孙朝去救,实则是远处的彘在酝酿超大范围法术攻击长孙朝的随从们。 兽修这一波连环操作将长孙朝耍得团团转,将他气得七窍生烟。 长孙朝暴怒到了极点却也别无选择,只能飞身下去救人,否则带来的随从都被杀光了,外界定要盛传他不顾下属死活的流言,以后还有谁敢跟他混? 想看他出丑的人可多着呢! 红哪管长孙朝怎么想,它迅速闪身到诸怀身边,与它一道逃回玄武的兽修军团中。 轰隆! 陨石落地,震得整个雪莲城不住地颤抖。 红回头看时,却只能“嘁”了一声。 巨大的陨石被从中央切开,变成两半落在地上,这显然就是长孙朝的手笔了。 还是第一次看到天堕巨陨被人切开,红自问是做不到这个地步。 圣者,真的不能小觑。 红正想着,突然一股奇异的感觉涌上心间,这种感觉就像被无数双好奇的眼睛注视着一般。 奇怪,怎会有这种感觉?红喃喃自语。 0445 神息 “红!”盼到红安全返回,北明北聆欢呼雀跃。 红的思绪被打断,怪异感消失不见,它只好耸耸肩,看向神色复杂的玄武:“老乌龟,这招声东击西玩得不错啊,这就叫宝刀未老吧?” 诸怀暂且不说,以彘的脑子肯定是想不出来这样计策的,红觉得一定是玄武在后面指挥。 听红叫玄武老乌龟,几个高阶兽修均露出恼怒之色,然而玄武只是眼角一跳,便将话题引到了正事上:“人修攻势太猛,尚且存活的兽修几乎都在这里了,雪莲城留不得,我们得想办法突围。” “啊啊,我知道,”红并未提起弱小兽修走地底离开的事情,“人修为了围堵我们分散在四面八方,我们这边剩下的都是高手,力量也集中,不如趁人修没有全部聚集过来,赶紧冲下去走那条路。” “嗯,”玄武赞同地点点头,“只是我出来之后,宫殿被人修占领,其中不乏圣者,那边空间略小,不方便大范围法术的施展。” “所以说请你说话直接一点,要我带头直说就好了,现在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用得着拐弯抹角啊?”红说着穿过队伍来到了面对大殿的方向,“噢哟,难道他们以为里面有宝物吗?都围在那里做什么。” “事不宜迟,不管他们做什么,抓紧时间突围才是。”玄武催促道。 “知道了,你们也要小心后面。”红扫了一眼后方,长孙朝随时可能蹦出来捣乱。 战术已经确定好,红二话不说便带头冲锋。 面对潮水般涌来的法术,红无需闪躲,就这么硬生生地撞过去,让拼命攻击的人修瞠目结舌;至于紧随其后的兽修军团中——玄武的存在更是让修士们感到万般无力。 太硬了! 玄武可是四大神兽之一,拥有最强的防御能力,在它的保护下,法术根本无法撼动兽修队伍分毫,加上诸怀、彘和獜三位护法不断用强攻反击,接近兽修队伍的人修死伤惨重。 “苏师叔,兽修的王是最擅长防守的神兽玄武,并且修为高达返虚期,即便忽略其余兽修,凭我们的力量恐怕无法破开它的防御。”高云星观察战场许久,终于忍不住对侧前方一位男子道。 这名男子器宇轩昂,肩头也有一枚白底金字的天道勋章,显然也是一位圣者。 “嗯,兽修的头领是玄武,这实在有些出乎意料,我们的情报人员该受点惩罚才是,”苏达伯淡淡地说着,“让修士们都后退,没必要徒增伤害,比起防御,兽修的攻击算不上猛烈,只要退开便不会有事。” “那,苏师叔是打算放他们离开吗?”高云星忧虑地问,“这样一股强大的兽修若是放任他们逃走成为流寇,极寒域恐怕永无安宁之日啊。” 苏达伯笑道:“云星,你急什么,我何时说要放他们离开了?” “那师叔的意思是?” “传令下去,妖修挡在最前方防止兽修伤人,神修随后,施展控制之法将兽修拖住,打乱它们的节奏,”苏达伯冷静调度,“联系长孙道友和剑修、魔修,准备突破玄武的防御,余下仙修分成三队,各自支援以上三队修士!” “是!” 红挑了挑眉。 人修居然退开了。 它扫了场上一眼,立刻将人修的战术了然于胸。 想打配合拖住我们? 要是此地是个空旷的原野,人修的战术一定十分奏效,只可惜,人修并不知道在雪莲城的地底、宫殿的深处,有一条冗长的密道可以通向外界,人修退后正中兽修下怀! 无需多言,红俯冲而下落在大殿前的广场上,目光向周围一扫,嘿嘿笑了出来。 人修见识了红的变态战斗力,根本没人敢正面迎击,再加上苏达伯宽容的命令,他们连忙后退,正好将通向大殿的路给空了出来。 没想到人修竟然这么配合,玄武却不打算放弃这等好机会,它立刻命令队伍收起攻击快速前进,不等人修的阵型成型,整个兽修军团已然落在大殿之上。 此时的人修有些糊涂。 他们搜查过大殿,确信它只是一个恢弘结实的古代建筑,也可以说就是一条死路,兽修跑到这儿来干嘛?想死守此地反击吗? 苏达伯看着兽修的举动,眉头微皱:“云星,大殿有仔细搜查过吗?” 高云星确信地应道:“矩妖门常夏常道友和玉峰门叶染露叶道友二人带人前去探查过了,宫殿里除了一些玉果仙酿并无特别之物。” 苏达伯紧盯着准备钻进大殿的兽修们,失望地说道:“常夏和叶染露吗?看来这届圣侍不行呢。” 不等高云星作答,苏达伯跃上空中,双手狠狠拍在一起成合十状态,大喝一声:“引!” 转瞬间,铜镜大小的黑色旋涡出现在空中,小小的黑团散发出剧烈的吸引力! 兽修们只觉背后传来一股强大的力量,拖拽着它们后退! 玄武意识到不妙,它的防御法术在不能对引起起到任何防癌作用,它沉重的身体竟然被引力死死拖拽着,几乎抬不动前进的脚步;其余兽修更是不济,在旋涡出现的瞬间,齐齐向后一飞,要不是撞在了玄武的护罩上,已经被吸走了! 玄武费力地撑住护罩,想将兽修们带入大殿。 会让你们逃走吗? 神息·黑引! 苏达伯犹如天神下凡,神圣的气息缠绕在身边,黑色的旋涡中同样散发出幽深的味道,犹如无尽的虚空! 不可抵抗! 玄武的身体无法前进分毫,那近在咫尺的大殿门,在这一刻变得那样遥远;其余兽修更是被那引力死死压在玄武的护罩内侧,根本动弹不得。 好强大…… 这个男人,他对神息的理解,离真正的神恐怕也不远了。 这一点,身为神兽的玄武拥有毋庸置疑的发言权。 玄武具备神兽血脉,对神息的理解自是超凡卓绝,然而非常可惜的是,玄武天生最擅长防御,与增强控制的神息并不贴合,这便大大限制了它的实力,面对异常强大的苏达伯,玄武也感到力不从心。 不仅是兽修,人修们也感到强大的引力从上空传来,明知苏达伯并未向他们发难,但是光是余波已经能对旁观者们造成影响。 太强大了,原来这就圣者! 0446 铤而走险 苏达伯功拖住兽修的步伐,人修借此机会完成调度,仙神妖魔各司其职,大量控制法术落下,成倍的力道施加在玄武身上。 玄武再厉害,也抵不住千万修士合力,在强力的引力和干扰中一点点地倒退! “天道徽章,那家伙是圣者,凭一己之力竟然拖住了返虚期的玄武也不算出人意料了,”红躲在大殿门后,右手死死抠住大殿的门框才没有被吸出门去,“真糟糕啊,人修已经完全被调动了起来,控制法术实在太恶心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红发现长孙朝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看样子人修很快便能发起总攻了。 只要能进入大殿,就有切断控制法术的机会!红的大脑飞速转动,希望想出一个将兽修们拉进大殿的方法,然而很遗憾,凭它绞尽脑汁也只能得出办不到的结论。 突然,灵光一闪,红回想起那股被无数视线窥探的感觉。 雪莲城中的古代人修莫名其妙地消失掉,现在自己又生出被什么暗中观察的感觉,莫非——雪莲城中寄宿着某些不可见的危险东西?在雪莲城中住了几十年,今日方才出现这种感觉,难道是天堕巨陨的震荡将那沉睡的东西唤醒了?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再也挥之不去。 舔舔嘴唇,红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未知让人恐惧,却同样能让人兴奋! 与其坐地等死,不如铤而走险赌一把! “彘,对雪莲城中央来一发大陨石!” 彘一怔,显然没想到红会主动和它搭话。 “照它说的做!”不等彘斟酌出结果,玄武威严的声音已然响起。 彘对玄武十分信服,闻言立刻默念起法诀来。 很好,现在只要为彘争取时间就行了。 红给自己打气——一定要撑住了! 另一方面,长孙朝黑着脸赶到苏达伯身旁,此时的他发丝散乱,灵气消耗颇大,目光如烈火一般盯住兽修战团:“除了那只玄武,畜生中还有能降下巨大陨石攻击的家伙,不快点接解决掉那只畜生的话,我们的人怕是有危险。” 苏达伯沉吟道:“如此强力的法术,想必是出自炼神期兽修之手,三只异兽,诸怀、彘和獜,有些难以分辨。” “陨石应该是那只彘的法术,晚辈曾经与彘带队的兽修一战,大战中见过此法落下。”高云星指着背朝自己的彘插言道。 “既然如此,我便从彘的位置突破!”长孙朝丝毫不拖泥带水,挺剑而上。 苏伯达怎会让长孙朝孤军奋战,立刻传令让早已准备好突袭的魔修与支援攻击的仙修跟上。 一队人杀气腾腾地向彘的方向扑来。 见长孙朝等人来势凶猛,红哀叹一声:“哎呀呀,碍事的家伙果然还是来了,真没办法了,这一战是躲不掉了。” 深吸一口气,红的气息逐渐变得飘忽起来。 全身灵气流过经脉向右手汇聚,迅速流入长剑之中,闪耀的光华在剑尖迸溅,长孙朝犹如一颗流星,在空中一划而过,带起空气被撕裂的尖锐啸音精准地刺向护罩边缘的彘! 犀利的一击,即便不能完全破开玄武的护罩,也势必对正在念决的彘产生严重影响! 犹如被粗绳绑缚,玄武无力它顾,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长孙朝的长剑越来越近! 嚓! 犹如鬼魅,暗红的影子突兀地荡入场中,巧妙的力道向上一引,原本直刺的长剑猛地一偏,与此同时,一只布满黑色纹路的手毒蛇般探向长孙朝的眉心! 长孙朝大惊,他可是剑修,六识别的修士更加敏锐,竟然丝毫没有注意到怪物的接近! 自己的剑被它弹开,就等于失去了自保能力,并且这只怪物的战斗经验显然十分丰富,超高速的短兵相接状况下容不得大幅度移位,如果正常变向很可能被它预判后直接击中! 万般危急之下,长孙朝右脚仙气流转,两脚一快一慢蹬在飞行法宝上,身体瞬间失去平衡! 然而正是这看上去像是失误的动作却救了长孙朝一命,红的预判出现偏差,根本无法预料长孙朝摔下的方向,只将他的脸颊刺穿! 打偏了! 红立刻掉转方向再次刺向长孙朝,却瞄见一道金光从身侧斜刺而来! 是华青! 真是阴魂不散的女人! 红眉头微皱,不退反进,不管不顾地一头撞进长孙朝怀里! 长孙朝哪里料得到红会如此作为,被撞得气血翻涌,腥甜的味道不断从喉咙里涌出,但身为剑修的意志和圣者的骄傲不允许他露出柔弱之色。 咬牙将口中的鲜血吞入腹中,剑锋一转,长孙朝反手握剑朝红的后背插去! 这个男人倒是挺决绝的。 这样不顾一切地乱刺很可能将他自己一起刺穿,但他却依旧选择了冒险的方法来逼退自己。 我也好,圣者也好,都是战斗疯子呢。 暗叹一声,红抽身而出,闪开从侧面射来的破城跳上长孙朝舍弃的飞行法宝。 不能杀死长孙朝,至少断其羽翼! 带起无数虚影,红的双拳在飞行法宝上一通乱打! 战斗中大都是直取敌人性命,哪有谁会专注地去破坏法宝!红的行为总是不能用常理去推测。 华青和众魔修哪里能任它破坏,纷纷使出看家本领,法术像潮水一样袭向红,只可惜他们做出判断还是太迟了一些,十几个窟窿已然出现,飞行法宝灵性大失,向地面落去。 长孙朝站在新的飞剑上,望着法宝摔落,眼角微抽。 这件法宝速度飞快,并且具备提升空间,是不可多得的宝物,却被红给轻易毁掉了,他怎能不怒? 愠怒归愠怒,长孙朝还没有忘记自己真正的目的。 阻止彘! 他承认红在单打独斗中厉害非常,可是它却有一个巨大的弱点,那就是无法使用法术! 小范围的物理攻击和大范围的杀伤性法术根本不是一个档次,他只想灭杀兽修,而非和某只兽修决个胜负。 待解决了玄武一行,再来收拾这只跳梁小丑! “给我困住它!魔修剑修急速随我进攻!”长孙朝大喝一声,再次向彘袭去! 0447 唤醒 挡住他,只需要三十息就够了! 没有任何犹豫,红揉身而上,再次对长孙朝发动强攻,然而下一瞬就感觉到数十种控制法术缠在了自己身上! 这些法术比起加持在玄武身上的要弱了不知多少倍,不至于让它动弹不得,但却能十分有效地干扰它的行动,那种感觉就像被蛛网缠住了一般,让红十分难受。 “纠缠不休!”长孙朝双手握在剑柄上,面色嘲讽地看着红,“明明找个鼠洞偷偷摸摸溜走就什么事也没有了,却主动回来送死。” 空中的金灵气飞速向长孙朝汇聚,仙气加持的强化法术层层叠叠地覆盖在剑身上,充满破坏力的气息四溢开来。 极度危险! 红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要跳出来,从未有过的危机感驱使着它逃离! 可是红的身后,是闭目念诀的彘,这一记天堕巨陨,恐怕是它们最后的希望! 希望么…… 呵呵,后退?逃跑?统统见鬼去吧! 高高举起长剑,长孙朝的瞳孔中不满肃杀的冷意。 “到阎王跟前后悔去吧!” 长剑划破长空,犹如开天辟地一般,璀璨的光芒给雪莲城染上了一层华丽的金色! 哗! 一道长长的沟壑横跨过大殿前方的广场。 咔嚓…… 断裂的声音传来,建立在山丘之上、能俯瞰全城的高台,竟然被长孙朝一剑削断,半个广场轰然坠落! 充满摧毁性的金灵气还未散去,全场鸦雀无声,修士们震撼地望向长孙朝,却发现他的神色有些难看。 “嘿嘿,这就是刚才切开大陨石的一击吧,蛮厉害的嘛,不过总觉得这种程度的斩击我迟早也能做到呢。”惬意的声音在雪莲城中回荡,血珠化成冰凌纷纷落下。 红右手骨甲完全破碎,皮肉几乎被剑气的全部撕毁,蛛网般的裂纹遍布全身,血正不断从裂纹中涌出。 “……”长孙朝难以置信地盯着红。 方才那一击,竟然被弹开了!? 长孙朝对红的斩击不但包含了他自身的全力,还凝聚了大批仙修的力量,和红比起来,应该根本不在同一个层次上才对! 为什么,为什么它能挡住! 长孙朝想歇斯底里地吼出来,却发现自己根本出不了声,他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那种感觉不是恐惧,也不是愤恨,却让他胸口发闷。 “长孙道友,它虽然侥幸躲过一劫,但也受了重伤,此刻正是将兽修一网打尽的好机会!” 苏达伯的警告声传来,长孙朝一个激灵。 对了,那一击怎么可能被弹开?一定是侥幸!孽畜未灭,自己怎么因为这点小事动摇! 长孙朝吐出一口浊气。 两次全力斩击消耗了他六成灵气,但对一只身受重伤的怪物,剩余的灵气也足以送它上西天了。 再次高高举起长剑,长孙朝轻吐二字:“永别了。” “时间,差不多了。”红回以愉快的笑容。 天空暗了下来。 不好! 长孙朝骤然抬头,所有修士都惊恐地抬起头。 燃烧着烈火的庞大的陨石飞快地坠落下来! 这块陨石比方才的还要…… 长孙朝震惊无比,却听红幽幽说道:“你以为就你们人类懂得配合吗?” 彘与獜的组合法术——天堕火陨! 如同末日一般,火陨朝着雪莲城中央高速坠落! “快躲开!” 人修惊惶退后,却发现有些不对劲。 火陨的覆盖范围比之前更大,却对准了人修较少的雪莲城中部,绝大部分人修都能轻易脱离,这么一记猛击几乎全打在了空出,方位也未免偏得太厉害了吧! 不等人修想清楚缘由,火陨已经轰然落地! 地面剧烈震荡,不仅雪莲城,方圆数百里的雪山均是大震,成片的雪崩几乎将山谷填平! “哼,声势倒是挺浩大,可惜打不中人的法术根本没有存在的意义,”长孙朝击碎乱飞的岩石,“你们的死期到了!” “是吗?”红裂开嘴神秘微笑。 那股诡异的感觉,果然来了! 窥探感急剧增强,不只是红,玄武、长孙朝、苏达伯、华青、高云星……越来越多的修士都发觉了异常,那种感觉就像有千千万万道不怀好意的目光汇聚在自己身上。 发生了什么? 修士们浑身发凉,寒毛根根竖起,却完全找不到目光的源头。 “天哪!快看!” 终于,一名修士发现了异常,惊恐地指着天空叫道。 众生灵纷纷抬起头。 极寒域阴沉的天空中突然出现一条长长的裂缝,横跨雪莲城西东,然后,裂缝渐渐地打开了。 “不会吧……” 望着天空,修士们喃喃自语,声音颤抖。 一只巨大的橙色眼睛在极寒域上空张开! 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这只眼睛中央,类人的圆瞳与类蛇的竖瞳重叠在一起,充满了妖异的色彩。 它在看我! 每个生灵都同时生出被眼睛盯住的感觉,不能动,更加无法逃离。 “喂喂,好像真的引出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来了……”兴奋与紧张交织在一起,红的双手微微颤抖。 眼睛深深地望着雪莲城,突然,它笑了。 然而看见这笑容,雪莲城中的生灵们却没有一个笑得出来,浓郁的恐惧感将他们浸染! 嗖! 伴随着道道白光,修士们纷纷从原地消失,再次出现时,发现自身跃上了高空,离巨大的眼睛近在咫尺! 这是……传送? 如此大范围的精确传送,既不需要阵法,不需要媒介,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修士们默默叨念着,可却并没有谁真的去追寻答案,他们脑中只有一个想法——自己所面对的是一种前所未见的不可抗力,在这样的状况下,真的还有救吗? 红向前抬脚,却发现前方有堵不可见的墙壁,它被困在其中,根本无法离开。 正在红准备尝试强行突破的时候,地面传来阵阵轰鸣。 它低头一看,雪莲城的地面沿着宽阔的街道皲裂开来,裂开的板块缓缓升高并向四周打开。 慢慢的,一个庞大的地底空洞逐渐展露出来。 0448 眼睛 雪莲城下竟然隐藏着庞大的地下世界! 红吃惊地看着地面,它们已经在此地生活了几十年,为什么从未听耳鼠们报告过此事? 随着地面拉开,红也也渐渐明白了其中缘由。 耳鼠们通常在地下百丈内的位置生活,这个空洞的位置,可比百丈深多了! 光线照入地下,空洞的全貌终于展现在人们面前。 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空洞并非遍布粗糙的土石,而是被白蓝紫三色的光滑墙面充斥,但是,这梦幻般的颜色并非空洞最吸引人的地方。 在漂亮的石壁上,数不清的眼睛轻轻眨巴,像挑选货物一般新奇地望着天空中的人们。 原来,被无数视线窥探的感觉,是从这里来到…… 面对这些密密麻麻的眼睛,修士们浑身发毛,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 红倒是早有心理准备,谁让这事就是它搞出来的呢?不过它却在纳闷地穴的用处,毫无预兆的,脚下一松,透明的牢笼打开,红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缠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拽着自己向地穴落去! 看不见的敌人? 红挑了挑眉,有骨甲保护,管你是不是透明人,反正勒脖子无法影响到它的呼吸! 红立刻反击,双手在脖子前一抓,出乎意料的,触碰到只有一根源头未知的粗绳! 什么鬼? 红毫皱了皱眉,将骨刺刺进粗绳中,然而那不可见的绳子未受任何影响,依旧拖着它坠入地下! 红可不但算就此放弃,它立刻唤出飞剑一剑切下。 斩击的瞬间,脖子上的拖拽力量消失,可下一刻,那力道却又再次出现,红不死心地尝试了好几次,却依旧无法改变被拖下去的结果。 难道透明的绳子就像水一样是不会被切断的吗? 不等红尝试更多的方法,它离地面已经越来越近,正前方,一只大大睁开的眼睛期待地死死盯着她。 “嘁!”红双手收到胸前,身体缩成一团,直直撞了上去! 想象中的硬碰硬并未出现,“眼睛”非常柔软,即便是骨甲受损的红跌上去也毫发无伤。 摔在眼睛上的红赶紧爬起身,抬头一看,空中不断有人被拖拽下来落在“眼睛”上,连玄武等兽修也不例外! 这些“眼睛”到底想做什么? 红大惑不解。 “哥哥!缘咎爷爷!红!救救我!” 是北聆的声音! 红急忙转身,只见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 c o m 北聆也落在一个眼睛上,不同的是,她的双脚已经深深陷阱了“眼睛”里,只剩半个身子留在外面! 这“眼睛”会吃人? 红吃了一惊,一跃而起就想去救北聆,却不想右脚被什么一抓,瞬间又跌了回去,它朝下一看,自己的右脚也陷了进去! 周围的惊叫声越来越密集,修士们纷纷被吸入眼睛之中,连兽修也不例外! 怎么会这样? 红双手撑在眼瞳上发力,却不想两只手也陷了进去! “可恶!”红骂了一声,奋力向外飞,却不起任何作用,再抬眼看时,北聆已经完全被“眼睛”吞没! “该死!”红拼命挣扎。 “红!”一只被白毛覆盖的长臂抓住了红的小臂。 红一边挣扎一边叫道:“缘咎,快拉我出去!” “我已经用全力了,可是根本拉不动!”缘咎双脚撑在石台上仰着身体咬牙叫道。 蓦地,红脚下一松,它和缘咎一道飞了出去摔在地上。 “哎哟!”磕到了伤口,红一边哀嚎一边爬起来,“搞什么啊这破眼睛,干嘛突然松力!” “红,我方才听见了小聆的叫声,你看见她了吗?”缘咎顾不得疼痛,迅速爬起来焦急地四下张望。 “我……”红一掌拍在额头上,悔恨道,“她方才就在我附近,我没来得及救她!” 奔到吞噬了北聆的“眼睛”处,红探出左手想要伸进眼睛里,却发现根本无法进入分毫。 不想进去的时候非要拉,想进去的时候不让了? 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骨刺透体而出,红一拳击在眼睛上! 眼睛向下一凹,接着红就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反弹力从骨甲上传来,它再次飞了出去! 这一回,红终于震惊了。 它的骨刺虽然攻击范围小,可是无往不利,至今还没有能挡得住骨甲的东西,这“眼睛”到底是什么材质,竟然连骨刺也无法穿透? 周围的哀嚎声越来越少,举目四望,方才还人满为患的地穴中,人已经寥寥无几,只有几只手臂还支在外面,绝大部分修士已经被吸入了“眼睛”之中。 这玩意,什么都吃? 很快红就否定了自己的观点。 首先,缘咎就没事;虽然很稀少,可远处还有几十个人修毫发无损;当然最寂寥的当属玄武了,它孤零零地踩在几只眼睛上面,毕竟这里并没有能吞噬它这样体型兽修的“眼睛”存在。 至于自己,红仔细一想,觉得并非缘咎将自己救出来的,好像是吞噬到一半,“眼睛”突然对它感到嫌弃,才将它吐了出来。 这些眼睛,恐怕是有选择性地拖人进去啊。 “红……” “啊啊,我知道,我一定会把两个小鬼救出来的,”红拍拍缘咎的肩膀,“不过在此之前,先稍微搜集一下情报吧。” 红揉了揉正在复原的左臂,朝玄武挥挥手,便径直向尚存的人修飞去。 人修发现红接近,麻利地摆好阵势。 红也不是过去打架的,它停在人修们前方,摸着下巴上下打量着众人,玄武和缘咎也来到红的身后,同她一起观察着这些修士。 看清人修的情况红,红恍然大悟:原来还有个圣者留在外头,难怪人修被面对它和玄武也不见多慌乱。 与红认为的不同,人修们面对三兽的注目礼其实慌得不得了。 红和玄武有多厉害,众人已经见识过了,而他们这边仅有苏达伯一个炼神期圣者,真打起来恐怕很难取胜。 终于,在人修们精神崩溃之前,红右手握拳一敲左手手心:“原来如此,我懂了!” 懂了?懂什么了? 众人茫然。 “你们这些家伙,”红露出了然的神情,“该不会都是虚兽吧?” 额? 众修士一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果然互相从对方身上看到了兽类的特征,不过也有修士表面也和常人无异。 “喂,你,对,就是你,我们之前见过,你是不是虚兽?”红大大咧咧地指着一名男子说道。 那人向右一步,发现红的手指跟着自己偏了偏,所指就是自己,无奈地撇了撇嘴:“我是虚兽,那又怎么样?” 众人一看,哦~是矩妖门常夏,虚兽坐到大门派第一弟子的情况可是极其少见的,所以常夏是虚兽此事也算是修真界有名的轶事了。 红满意地点点头,那高傲的姿态,就像听了下属汇报一样,气得常夏想扑上去和它一较高下。然后红又转向苏达伯:“你呢圣者,也是虚兽吧?” 苏达伯出身神耀门,在修真界默许虚兽奴隶存在的大环境下,虚兽想通过修神成为圣者那可比成为妖修圣者困难百倍,苏达伯面上看着和普通人一样,所以从未有人过问过他的身份,这一回,被红问起,修士们也忍不住期盼地望向了他。 要是苏达伯是虚兽,这对他们这些虚兽来说,可是个再好不过的消息。 0449 微不足道 “我是虚兽。” 轻飘飘地吐出一句话,苏达伯就像在说一件平常的小事,然而旁边的人修们却沸腾了,虽然不敢造次,但任凭谁都能从他们眼中看到极度的兴奋。 一位虚兽神修圣者! 这是多么巨大的突破啊! 红耸耸肩,它不是很懂修士们那与有荣焉的情感,它只想快点把北明和北聆救出来。 通过这一段简短的对话,红已经抓住了一些头绪。 除去自己、缘咎和玄武,兽修和人类都被眼睛吸收,而虚兽却被放过了。 这是个什么原理? 轰隆隆! 红尚未完全想明白,轰鸣声四起,原本四分五裂的雪莲城逐渐移动,看起来是准备返回原位。 “不好,入口要关闭了!”修士们慌张地说 红瞄了一眼上方,淡定道:“入口关闭?真是糟糕啊!一会儿就没光了,看不了路,喂,你们人修有火或者炎属性的修士吧?点个灯呗。” 人修听了几欲吐血。 我们说入口关闭了明显是担心出不去好吗?哪个脑子不正常的会去关心有没有光线照明啊! 无视思维异常的红,众修士焦急地望向苏达伯。 苏达伯略一思索:“众多道友被困在此地,我们应当想办法救他们出来才是。” 那意思就是不走了? 众人面面相觑,可圣者大人都发话了,大家也只好留下来。 “对了,把你们的月光石都拿出来吧,多些亮光,好寻找线索。”苏达伯接着说。 众人扶额——圣者大人,我们都是几百岁的老修士了,您就不要跟那个巨婴怪物一般老担心没有光源了行不行? 机关转动,分裂的板块在上方拼接,天空中的巨大眼睛也随之消失,雪莲城破碎的护罩悄然修复,渐渐的,已是废墟的雪莲城隐没不见,雪原又恢复了往常安宁的样子,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雪莲城西方,一支人修小队瞠目结舌地望着雪莲城消失的方向。 “老爹,我没在做梦吧……”任三不可思议地揉揉眼睛。 啪! 一个清脆的巴掌扇在任三脸上。 任三顿时暴跳如雷:“臭老爹,你干嘛打我!” “我只是想确认一下是不是梦,看你这么痛,肯定是现实了,”任闲风煞有介事捋了捋胡须,虔诚地向南方作揖:“感谢四圣会让我们在城外待命!” 东北方。 赫连晨曦难以置信地拉拉戴晴的衣袖:“晴,那只眼睛,该不会是……” “是它了,和记载中的一模一样,”戴晴仰望着早已空无一物的天空,“修真界,我们的世界,过去到底……” 地下。 “小兄弟,你这月光石又亮又大,我特别中意!这样吧,我也不占你便宜,你切一半给我,我送你一坛百蜜酒!”红伸手抓住石头的一角对常夏说道。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不对,兽! 常夏额上青筋暴起:“这是大日石,不是月光石!” “名字什么的都是浮云,亮就行了,分我一半吧,你要是技术不好,就我来切。”红说着就去扯常夏手里的大日石。 “住手!谁说要给你了!”常夏措不及防,差点被红抢了大日石,连忙双手齐上和红拉拉扯扯起来。 红不服气道:“为什么不给我,又不是白要你的!” “你!你这是蛮不讲理!”常夏对红怒目而视。 “我怎么不讲理了啊?”红还委屈上了,“我可是说了用一坛百蜜酒来换啊!” “我不喝酒!”常夏气恼道。 “这酒不一样,有果味,特别好喝的!”红诱惑道。 常夏奋力摇头:“不要,我不换,你走开!” 红轻蔑地扫视他两眼,丢开大日石,猛地从储物戒指里扯出一坛百蜜酒打开,瞬间果子与花儿的清香在地穴里溢散开来,不断撩拨着修士们的鼻子。 咕嘟…… 吞口水的声音此起彼伏。 好香啊! 常夏也忍不住干吞一口,红手中坛子仿佛有一种魔力,不断吸引着他上前。 “人修总是这样,嘴上说着不要,身体还是很诚实嘛!”红调笑的声音传来。 常夏和众修士猛然回神,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上前了几步,几乎把红围了个圈。 众修士干咳几声,讪讪归位,只是目光还不住地向红那边瞟,显然对百蜜酒垂涎三尺。 见众人傻傻地被红摆了一道,苏达伯未责怪,反而问红道:“道友这百蜜酒,可是从‘酣酒门’酒库中得来?” “是——”红陡然警觉,这确实是从某个宗门里抢来的,不过承认当然是不可能的,“捡来的!” 见红强行狡辩,苏达伯只是笑笑:“酣酒门别无长处却擅长酿酒,其中百蜜酒正是酣酒门用独门绝技酿造的极品好酒,每年上供给四圣会的也不过百坛而已,道友‘捡来’一坛也可谓是福缘不浅,只可惜,酣酒门已经被流寇不分青红皂白地灭掉,以后怕是再不可能产出这等好酒了。” 什么啊这家伙,变着法子埋怨我们灭了酣酒门,还讽刺我们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以后喝不到酒了? 红翻了个白眼,人修杀兽修的时候可不见他们心痛兽修的东西失传,反正就是双方杀来杀去,谁也别说比谁高尚,要我们后悔,做梦去吧! “那还真是可惜,毕竟四圣会每年都要损失百坛绝世好酒,真叫人心酸呢,”红故作哀伤,“那酣酒门也算是可怜,身为人修竟然连‘远水不解近渴’的道理都不懂,千里送酒去讨好人家,自家有难的时候,却找不到一个帮忙的,实在可悲可叹啊!” “……”苏达伯默然。 的确,如酣酒门一般依附于四圣会,想要讨好四圣会的势力千千万万,可真正因此翻身的又有几个?它们的困境无人会关心,消失的时候,四圣会的贵人们顶多拿起笔将它们的名字划掉,说不定还会暗骂一声“麻烦”。 莫说是小势力了,就算整个虚兽群体,千年以来也未能有所突破。 进入四圣会,在四圣会的规则下勤勤恳恳地工作,受到赏识,甚至成为圣者——那又怎么样?一个人始终是一个人,在整个四圣会面前,他是多么的人微言轻,无论他做出什么样的努力,虚兽的命运都是不会改变的。 最了解这一点的,不正是他自己吗? 什么也做不了,圣者,在整个四圣会中,也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存在罢了。 “老乌龟,我是不是说过头了啊?”红用手肘撞了撞玄武粗大的前肢,“那家伙看起来情绪挺低落的!” 你也知道你的说话方式有多可恶了啊? 玄武有将红踩在地上摩擦的冲动。 将红略带担忧的话听在耳里,苏达伯苦笑一声,什么时候自己居然沦落到需要一只野兽来怜悯了?明明兽修才是整个修真界地位最低的存在好不好? “抱歉让你想到了难过的事情,送你百蜜酒是不可能的,不过我可以破例给你唱首——诶!那是什么!”红走上前,满脸和善地说着,突然,它话锋一转飞快地跃上前去,玄武和缘咎紧随其后。 “前辈,我们……?”有修士小心翼翼地询问苏达伯。 “我们也去。”苏达伯甩开不必要的负面情绪,沉声说道,滑步向前追去。 、 0450 预感 洞穴的边缘,白蓝紫三色略显凌乱。 红奔到出现违和感的位置蹲下观察,居然嗤地笑出了声:“哈哈,真是阴险啊,要不是我眼尖,怕是要错过这里了呢!” 玄武在红身后驻足,伸长了蛇头从红头顶上向下张望,摇头道:这就是入口了吗?既然如此,我只能在这里等你上来了。对了,诸怀它们……。” “放心吧,我还分得清事情的轻重,况且我想宰了的只有你和彘两个,不关诸怀它们的事!”红直爽地保证道。 “……”玄武郁闷,就算我们有仇,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口无遮拦地说出来啊?还有外人在旁边呢! 果然,随后赶到的苏达伯听见红的话,忍不住多看了它们两眼,心想这两兽居然在闹内讧,之前还真没看出来。 不过苏达伯也没蠢到去追问其中八卦,他看向红正在抚摸的地面,了然地点点头:“原来这里就是下去的通道。” 地穴遍布着白蓝紫色的条纹,让苏达伯回忆起某个有故事的地方,也同样因为这些条纹,人很容易产生视觉误差而错过隐藏在角落里的通道。 红拍拍手站起身:“嘛,我是肯定要下去的,缘咎……” “我和你一起去。”缘咎飞快地答道。 “我也……”苏达伯正准备说话,却见红唰地跳到他面前,张开双臂一挡,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不行不行,下面已经有一个圣者在了,你再下去,我会没有安全感的!” 我们和你们呆在一起更没有安全感好吗! 众修士腹诽不已。 “诸多道友被困在下方,我身为圣者,有护众人周全的职责,还请道友行个方便。”苏达伯很是无奈,现在双方的实力不对等,起冲突对他们很不利,只能努力和红讲道理。 “除了你其他人都可以下去!我们唯一的老大都在上面等着呢,你身为人修的老大‘之一’,难道不该陪我们老大喝茶聊天,彰显诚意?”红振振有辞,还故意强调苏达伯只是老大“之一”,一副自己这边吃亏了的样子。 刚才还叫嚣着要杀玄武,怎么转头就认它是老大了?这只怪物到底知不知道脸面为何物? 苏达伯很清楚怪物就是要睁着眼睛说瞎话,和它继续扯下去估计是白费口舌。 怪物很是谨慎狡猾,是不会让它自己身处险境的;而人修方,在己方实力处于劣势的情况下,还是不要激怒兽修的好。 迅速斟酌了利弊,苏达伯看着红的眼睛,肃然道:“要我在上方等待也不是不可,不过道友必须保证不会对我们的人动手。” “那没问题,”红不带一丝犹豫地应了下来,“我忙着呢,哪有空去管他们?只要他们不来招惹我,我很乐意把他们当空气。” 众修士听了心情颇为郁闷,很显然,红完全没把他们放在在眼里。 不管心情如何,双方达成共识。 人修兵分两路,苏达伯看护着受伤和修为偏低的人修在原地等待,常夏加上一位炼神修士,领着十位化神后期修士同红和缘咎一道向下探索。 苏达伯倒不是很担心红食言,如果想杀他们,红和玄武联手屠杀人修的效率恐怕还要高出不少,根本没必要刻意让人修分成两队;苏达伯担心的是进入地下救人的人修小队,这群人总让他感觉不怎么可靠,即便同为圣侍,但常夏性子不够冷静,临场表现远不如高云星,只可惜高云星不在此地,除了相信常夏,苏达伯也别无他法。 不管苏达伯如何想,红一行已经深入地穴之中。 红面上淡然,其实早已警觉。 白蓝紫三色的柔和弧线从眼角慢慢划过,阴森的气息自地底而来,让它感到莫名的熟悉。 难道我来过这里? 阴暗幽邃的地穴不知通往何方,通道里除了修士们的脚步声,再听不见任何声响。 “喂,”不再胡思乱想,红转头问常夏道,“你们这次来了多少人啊?” 常夏一怔,随即警惕。 双发虽然暂时休战了,可敌对关系却没有改变,怪物这时候问他们有多少人是想干嘛?难道兽修还藏着不为人知的生力军,想要化整为零各个击破? “算了,反正你也只会信口胡诌。据我目测,进城的修士有一万五的样子,”正在常夏苦思是怎么虚报人数才合理的时候,红已经转过头自顾自地说道,“这么多人被吸入地下,怎么不见一丝人气?怕不是全死了吧?” “你不要胡说!”刚才为自己被红看穿想法而脸红,下一刻就听见红诅咒同道们,常夏哪里能忍,当即反驳。 “嘘!都别出声!”突然,红将食指按在嘴唇上,压低声音说道。 明明是你挑事,现在又不让我说话! 常夏怒火中烧,但对上红警告的目光,却也只能将话咽回腹中。 制止了修士们发声,红转过头望向的通道深处。 看见强大的红都如此紧张,修士们更是大气也不敢出,一时间,通道里安静无比,连呼吸声都几乎听不见。 通道的深处一片黑暗,犹如传说中通向地狱的入口。 寂静中,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悄然滋生,人们可以清晰地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怎么回事,明明还什么也没出现,为什么它们会感到异常地心慌? 哐当! 众人齐齐一惊。 哐当、哐当…… 回音在通道内不断回响,仿佛永远也不会停止,修士们呼吸也随之逐渐粗重。 好可怕,不想下去…… 不少人打起了退堂鼓,目光闪烁地望向周围的人,希望能赶紧逃出这令人恐惧的地道。 危机吗? 双手捏了捏,红的眼睛眯成一条狭缝,下一刻已经飞身而下! 缘咎同样没有犹豫,追着红向下飞奔而去。 红和缘咎迅速消失在黑暗深处,修士们顿时乱了阵脚,连他们自己也觉得古怪——明明红是他们极寒域之行的最大强敌的之一,可不知为何,有它在,修士们却总觉得有所依靠;如今视线中没了红的身影,修士们愈发胆寒,几乎无法保持往日的矜持。 终于,一名修士再也忍不住,问常夏道:“圣侍大人,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啊?” 0451 视线 常夏毫无反应。 “圣侍大人?”修士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地再次试探着问道。 “啊?唔……什么事?”常夏这才回过神,尽管他极力掩饰,可众人依旧从他眼中看出了慌张和畏惧。 众修士面面相觑,连常夏都这个样子,他们这队人真的没问题吗?不要到时候没救出道友,反而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即便对常夏和自己这队修士的能力产生了强烈的怀疑,但圣侍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于是修士们装作什么也没看见,认真地问:“圣侍大人,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要不要先回去向圣者大人报告?” 常夏哪里不知道是众人在给他面子,尴尬地揉了揉鼻子,幸好地底阴暗,稍微遮掩了一下发红的脸色:“当然是继……” 话说道一半,常夏突然又犹豫了。 预感这种东西说起来很玄乎,可一旦发生在修士身上,往往都会应验,都修到化神期了,几乎没人敢轻视自己的预感。 方才那令人心慌的感觉,多有可能是下方有诡异之物存在的预感,如果继续向下,恐怕会遇到超乎预料的危险,凭这群快要吓破胆的修士,真的应该继续下去吗? 可是,有玄武在一旁虎视眈眈,苏达伯也不好轻举妄动,拯救道友们的重任最终也会落到自己这群人身上,况且,这是第一次接受其它门派的圣者长辈的任务,成功与否不仅关系到他个人的声望,还关系道整个矩妖门的颜面。 常夏因为虚兽的身份知名度比许多同期圣侍更甚,可是人们对他的评价却并不友好。 平庸。 这是常夏最常听见的议论。 面上云淡风轻,可常夏却暗自恼恨。 平庸? 作为矩妖门大师兄,圣侍的他,怎么可能平庸? 他们这些心高气傲的核心弟子,又有谁会甘于平庸? 休得看扁我!我一定要亲手击碎这不公的评价! 猛地抬起头,常夏坚定地一点头:“我们走!” 诶? 修士们一怔,不明白方才还略显惊慌的常夏怎会突然亢奋,可常夏做出决定,他们也不敢造次,只能硬着头皮跟着常夏向黑暗深处进军。 右手一个响指,一颗和常夏大日石一模样的石头出现在空中,稳稳地漂浮着。 红满意地点点头——也不知自己从哪学来这“心想事成”的招式,虽然无法化出高阶的法宝,但普通的用品却能一变一个准,并且以自身为中心三十丈范围内,想放哪就放哪,十分方便,莫非这是自己的天赋技能?难道自己是个比玄武更牛逼的神兽? “红,我们最好抓紧一点。”发现红神游天外,缘咎皱着眉头提醒道。 “咳咳,知道了,知道了,”红赶紧抛开不合时宜沾沾自喜的想法,嗅了嗅空气,道,“在上面还不觉得,下到这里才发现死气好重,我们是该小心一点。” “啊啊。”缘咎点头示意红自己已经准备好了。 转头指挥大日石飞入眼前的洞口,红谨慎地向洞内探出头,定眼一看,下一刻却呆住了:“这是……” 常夏一路飞奔,大日石的光芒随着身形的起伏不断变动,在白蓝紫三色光滑的石壁上反射出妖异的颜色。 果然很像呢,这里和玄梦。 为什么北大陆的地下会有和中央大陆十分类似的奇特地貌?真的只是巧合而已吗? 常夏心里多了个疑问。 深入了不只多远,前方却始终不见红的身影,常夏再次忐忑起来,可想起自己已经做出那么坚决的判断,又立下雄心壮志,遇到危险就猥琐退场这种事,他是在做不出来。 砰!哐当! 好像有重物屡屡撞在墙上! 下方发生打斗了? 常夏赶紧示意众人加快速度。 曲折的下行通道终于平顺,恐怕已经接近底部,常夏赶紧示意修士们慢下来。 在场的都是妖修,自是擅长防御和配合,立刻聚集起来,联手支撑起一个囊括所有人的防御护罩。 常夏取出一只青色的葫芦使之漂浮在空中,这只葫芦攻防一体,非常适合妖修使用。 手中握着大日石,常夏不断鼓励着自己,终于向洞口迈出了步伐。 光发散出去,洞内的情况逐渐呈现,常夏的脚步却停住了。 双眼逐渐睁大,常夏不由自主地张开嘴,喃喃自语:“这里是……” 后方的修士们不明所以,稍微上前,踮起脚跟向洞内望去,神色俱是一滞。 这里到底是…… 慢慢走到洞穴中央,环顾四周,修士们都惊呆了。 地面上,一具具冰凉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面目狰狞,肢体残缺,更让众人惊异的是,这些尸体身上,竟然都有兽类的特征。 这些尸体,居然全是虚兽! “这……是那只怪物干的?简直……”环顾四周,修士们不由生出兔死狐悲的感觉来,对红生出恨意来。 “不,不对!”常夏忍住恶心蹲下身,伸手摸了摸旁边一具尸体的手腕,“这些尸体很僵硬,并且一点温度都没有,上面有很重的尸斑,显然已经死去多时了,不是兽修们干的。” “可是兽修盘踞在此多年,说不定它们早就发现了地底的秘密,然后杀了人扔在这里。”有修士提出一种可能性。 常夏皱着眉头站起身:“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话虽如此说,常夏心里却并不认同这种说法,毕竟尸体并未腐烂,那虚兽们死去的时间应该不算久,近几个月,兽修在和人修的交战中一直疲于奔命,真的有闲心来做把尸体藏在地底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吗?再说,尸体全是虚兽,这也未免太奇怪了,要知道虚兽的数量是极少的,就算在妖修中,虚兽的人数也不足一成,兽修能从哪找来这么多虚兽集中杀掉呢? “哇!”突然,人群中传来一声惊叫。 修士们纷纷回头,只见一名修士盯着一具尸体不住地喘气。 常夏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一具靠墙坐倒的尸体正直勾勾地望着众人,青紫的脸色加上凶狠的眼神让它看起来及其可怖,但在场的都算得上见惯生死的高阶修士了,因为一具死状难看的尸体就吓成这样,实在让人耻笑。 “不至于吧兄弟?大比大战咱们都经历过了,被千万人注目都不曾惊惶,一具尸体的目光有什么可怕的?要不要老哥我帮你把它眼睑盖下去啊?”有修士笑着拍拍那人的肩膀,抬脚欲上前去。 谁知那人脸色更加惨白,一把抓住修士的手,恳求道:“千万别去!千万别去!” “啊?”这下子,所有修士都奇怪地看着他了,一具尸体而已,而且又没让他去,怎会吓成这样?鼠胆之辈也能修到化神期,现在修士这么好做了吗? “不,不是,它、它……”那人浑身发抖,惊惧万分地指向了尸体,“它在看我们!” 0452 像 “喂!”被他拉住手的修士有些不耐烦地抽回手,“道友,你这样就没意思了,吾等修士与天斗与地斗,害怕区区尸体成何体统?” 常夏见那人哆哆嗦嗦,什么也说不清的样子,疑心大起,转头细细打量那具尸体。 它在看我们?什么意思? 难道尸体还能观察我们——什!? “靠!”常夏一惊,忍不住也大叫了出来。 众修士诧异地看向他,难道连圣侍的精神也不正常了起来吗? 常夏却无心去挽回颜面,他浑身寒毛都竖起来了,冷汗从背上滴滴滑落:“它真的在看我们!” 众人愈加茫然,下意识地转头再次看向尸体。 然而这一次,再没有人还开得出玩笑了。 尸体依旧呆在原地,可是它的眼睛——竟然转向了常夏,然后慢慢地转动,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嘶! 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浑身的血似乎都因为这一扫而凝固了! 修士们下意识地想退后,却听见身后传来淅淅索索的声音,僵硬地回过头,只见一个个面目狰狞的尸体——不,现在应该称之为僵尸了——正缓缓爬起身来,阴冷的目光聚焦在众人身上。 众人只觉手足冰凉,想要叫,话却卡在喉咙里,一句也说不出。 这里竟然全是僵尸! 常夏脑中一片空白,发生的情况完全超乎了他的预期。 砰砰砰! 猛烈的撞击声将修士们惊醒,只见他们四面八方都围满了僵尸,它们嚎叫着扑将上来,一张张扭曲的脸紧贴着护罩壁,残破的双手不住地拍打。 修士们受到惊吓,护罩也随之一颤。 常夏好歹是圣侍,第一个冷静下来大喝一声:“它们无法攻破我们的护罩,都打起精神来,慢慢向门口移动!” 听到常夏的吼声,众人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全力撑起护罩,护罩顿时稳固。 见此情况修士们紧绷的神经也微微松弛,稳住阵脚开始向进入洞窟的方向移去。 咚! 一道黑影骤然从空中坠落挡在了修士们的去路上,在修士们忌惮的目光下缓缓抬起了头。 这是一只身长十尺的彪形巨尸,它浑身亮起灿烂的金光,两根粗壮的尖锥在手臂上凝结成型,狞笑着,朝向修士们的方向举起了双手。 “挡住它——!”金芒在眼前放大的,常夏嘶吼道。 修士们顾不得留手,层层叠叠的防御法术施加在前方。 哐哐哐! 爆碎的声音不绝于耳,修士们感到自己的施展的护盾在强烈的冲击力下炸裂! 哐! 当头的炼神期修士惊恐地望着已经戳到自己面前不足三寸的金刺,恐惧地后退了一步。 护罩被刺穿了两个洞窟,可总算是挡住了…… 就在众人稍微放心下来的时候,僵尸嘴角撕开了更大的弧度,金刺旋转了起来! 剐!!! 刺耳的摩擦声让修士们浑身气血翻涌,直犯恶心,奋力捂住耳朵后退,却见道道裂纹顺着接触金刺的位置皲裂开来。 夸啦啦! 护罩就像脆弱的鸡蛋壳一样坍塌下来,而众人则像刚出生的小鸡一样,弱小可怜又无助,脸色惨白地看着扑上来的僵尸。 这时候,常夏终于明白了,原来僵尸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是为了引诱他们深入! 僵尸也有智慧吗? 常夏心中涌出悲怆之情,被僵尸堵住了洞口,他们哪也去不了。 难道要死在这里? 不! 不要! 我还什么也没有做!还没完成我的心愿! “全体后退!往深处走!”眼里布满了血丝,常夏挺身而上,右手一张,小葫芦顿时膨胀,狠狠将扑上来的僵尸撞飞出去。 轰! 话音刚落,巨大的葫芦就被一股大力撞了回来。 常夏胸口一闷,这是他祭炼过许久的法宝,与他心神相连,受了一记重击,连带他也差点受伤。 常夏赶紧收了葫芦,左手向前一指:“呔!” 身形粗壮随着灵气涌出,最终在常夏跟前凝成一个高大的树人。 那树人肩上扛着一根五丈长的原木,在常夏的指引下握住圆木,狠狠横扫出去,将僵尸们纷纷击飞。 “可恶,传说僵尸身体硬得出奇,今日一见真是让人泄气!”看着那些被打倒后跟没事人一样爬起,常夏感到郁闷无比。 树人的力量非常大,要是普通修士被直直揍出去,早成一块肉饼了,而这些僵尸却毫发无伤!要知道,大多数僵尸只有元婴期修为,连常夏都伤不了他们,其余修士更加无法撼动它们。。 不过也亏得树人力气大,每次挥舞圆木,必然将一圈僵尸扫飞出去,比别的修士扔出的法术要有效率得多。 可是帅不过三息,破坏护罩的僵尸站了上来。 炼神期,克制自己的金属性…… 常夏已经不抱希望了。 圆木横扫而去,炼神期僵尸左手凝出一柄大斧,照着迎面而来的圆木狠狠劈下。 圆木顿时被劈成两半,那僵尸可不打算就此停手,尖叫着向树人扑去,跳将起来,由上至下以力劈华山之势从树人的头顶一直斩到地面! 树人庞大的身躯被一斧斩断,朝两边轰然倒下。 不行,靠自己的力量根本挡不住! “圣侍大人,我们还是先退吧,找个窄些的地方,不然腹背受敌支撑不了多久。”炼神期修士劝道。 “好!”常夏也知道越是拖下去越对己方不利,立刻后撤。 众人齐心,常夏和炼神修士负责阻挠炼神僵尸,其余化神、元婴期的僵尸则交给普通修士去抵挡。 众人且战且退,灵气飞速消耗着,可是僵尸却像潮水一样涌来。 终于,修士们退到了洞窟的边缘,那里分出一条通道通向更加阴暗的地底。 “走!”没有犹豫,常夏立刻命令修士们进入。 原以为僵尸们会继续追击,谁知它们却停在了外面,站在通道口对修士们嘶吼。 修士们不明所以,不过僵尸们没追来对他们来说就再好不过了。 每个修士的消耗都很大,得到常夏的同意后,修士盘腿坐下开始轮流恢复灵气。 “真是怪,僵尸们为什么不追来?难道有禁制?”常夏紧皱着眉头望着那些像是马上就要冲进来的僵尸。 “圣侍大人,”炼神期修士走到常夏身旁,同样眉头紧锁,“你有没有觉得,这里特别像一个地方?” 常夏耸耸肩:“你是说玄梦?” “玄梦?”炼神期修士一脸茫然。 “不是吗?”常夏愣了愣。 “玄梦我还没去过,无法判断像不像,”炼神修士苦笑着望向那些面目狰狞的僵尸,“但是那个地方,那些‘人’,和这里实在太像了。” 不知为何,常夏的心猛地悬起,盯着炼神修士急迫问道:“到底是哪里啊?” “九幽涧。” 0453 黑雨 缘咎戒备地观察了一番通道顶部,直到确认没有更多活物才站起身来:“没想到我们生活了几十年的城市下方,居然是僵尸的巢穴!” 在大日石亮光的照耀下,地面上横七竖八地躺着的尸体更显凄凉,它们眉间均有一个半寸宽的圆洞,正向外流着潸潸紫血。 红甩掉沾在身上的紫色血液,一言不发地观察着被自己杀死的僵尸。 原来在进入洞窟的时候,红和缘咎同常夏等人一样遭遇了僵尸群的袭击,不过红仗着绝对的速度优势,抓起缘咎撞开弱小的僵尸便抢入了通道,前洞的僵尸没有追来,它们便继续向前走,谁知没多久,又被一群栖息在通道顶部的僵尸缠住。 通道内的僵尸拥有像蝙蝠一样的翅膀,速度奇快,并且还长有长长的吸血牙,一旦被咬到就要面临大失血的风险。 只可惜这群本应人见人怕的吸血蝙蝠僵尸实在不走运,居然遇到了红这个浑身被包裹在骨甲内的怪物,尖牙也好,法术也好,连一丝擦伤都没法对它造成。 与之相反,红不但擅长肉搏,更善于运用地势进行反击,在这狭窄的通道里,蝙蝠僵尸们的速度优势和吸血天赋难以发挥,被红找准机会用骨刺刺穿眉心,挨个毙命。 全灭敌人对红来说是稀松平常之事,本应该迅速结束战斗后潇洒离开,可这一次,红却停下了。 它居然从蝙蝠僵尸的身上找到了熟悉的感觉! 我,好像和它们战斗过…… 连红自己也搞不清楚这熟悉感从何而来。 太奇怪了,为什么这段时间自己总是产生莫名其妙的感觉?自己到底怎么了? “红?”见红神游天外,缘咎只得出声提醒。 “嗯?哦,是啊,它们都是僵尸,”红心不在焉地抬起头,却对僵尸的出现没有表现出丝毫疑虑,“我们继续往前吧。” 见红说着离开,目光却依旧黏在尸体上,缘咎眼中掠过一丝疑虑,没有立即动身,而是指着地上的尸体说道:“古怪,这些僵尸居然都是虚兽变成的。” “虚兽?这有什么奇怪的?”红还在为自己怪异的心情烦心,口气也不怎么好。 缘咎也不计较,耐心解释:“虚兽的数量在整个修真界都是极少的,比起变成僵尸,大量虚兽集中在这里才是最古怪的事情。” “嗯——”红正欲接话,身后的通道中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根本无需多想,红飞速掏出一个暗淡的月光石,一打响指,漂浮在空中的大日石立刻消失。 很快,亮光从转角射出,举着大日石的常夏和一众修士进入红的视线。 看到前方有人影,常夏等人先是一惊,当看清楚红和缘咎的模样后,又明显松了口气,脚步轻快地走上前来。。 “哦?你们终于来了啊?可让我好等啊!来来来,把光源拿过来好好照照!”红换上惬意的表情,对进入的修士们热情地招了招手。 你这混蛋,想蹭光源倒是等等我们啊! 修士们鼻子都快气歪了,可下一刻就看到瘫在地上的僵尸残骸,又把到嘴边的话给吞了回去。 要知道,他们可是一只僵尸也没干掉,怪物却在他们追上来短短的时间里杀死了好几只一看就很厉害的僵尸,实力差距之大令人咋舌。 虽然怪物总是一副不正经的样子,但要是忘记它拥有强大实力这一点的话,怕是小命不保,于是修士们个个低头沉默,装作没听见红说话。 只可惜红显然不会给他们继续装傻的机会,它非常直接地切入主题道:“喂,既然你们都是虚兽,应该有注意到这地穴里的僵尸都是虚兽变成的吧?对此有什么想法和线索没有?” 常夏心里咯哒一声。 方才炼神修士提出来的时候,从感情上来讲,他是不愿意将两件事联系在一起的,可现在怪物也问到了相同的事情,这就迫使他不得不去思索其中的联系。 常夏没有说话,可红却把他脸色的变化尽皆看在眼里,笑道:“你这四圣会的小子,真是小气得很,你要搞清楚了,我们现在都是一条船上的,情报共享才能早日救出同伴,你忸怩个什么呢!” “你急什么?我正要说呢,”常夏闻言愠怒不已,转向炼神修士道,“胡前辈,你把你的想法说一下吧!” 胡姓修士惊异地望了常夏一眼。 他本觉得此事算得上机密,所以自己才特意拉过常夏私下说,谁知常夏被怪物一激,竟然让他当众说,这可如何是好。 胡姓修士犹豫不决,却不想对上红似笑非笑的目光,心中顿时一颤。 反正是常夏让他说的,有什么事情,圣侍扛去! 胡姓修士心一横,说道:“其实我出身的‘妖魔混道’紧邻着‘九幽涧’,所以对僵尸有一些直观的了解。” “妖魔混道?九幽涧?”红挑了挑眉,明明是很陌生的两个名字,为什么它心里又生出熟悉感来? 外人自是不知道红的想法,炼神修士只当红在发问,耐心解释道:“是的,它们都位于中央大陆上,妖魔混道就在九幽涧旁边,而九幽涧原名清虚涧,曾经是个修炼圣地。” “后来,清虚涧爆发虚兽之灾,修炼圣地几近毁灭,”炼神修士额的神情有些不自然,毕竟自身就是虚兽,“但真正毁灭掉清虚涧,让它变成人人谈之色变‘九幽涧’的,却是之后的‘黑雨尸变’!” “黑雨……尸变?”红咀嚼着这个名字。 “是的,据当时在清虚涧内的前辈回忆,经历虚兽之灾后,清虚涧已经尸横遍野,前来救助的四圣会前辈们只好一边救助伤者,一边准备烧毁尸体,毕竟那么多尸体腐烂的话,很容易引发瘟疫,就在他们集中焚烧尸体的时候,天空骤然变色,降下黑雨!” “淋到黑雨的修士浑身疲软,不知为何连灵气也难以激发,只能暂且退到避雨之处,准备等黑雨消失后再焚烧尸体。” “黑雨持续了三天三夜,前辈们根本不敢离开比慢所,可当他们终于等到雨停,出门看时,迎接他们的却是——” “铺天盖地的僵尸潮!” 0454 否定 “等等,这种事情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随着胡姓修士的讲述,常夏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此时终于忍无可忍地叫了出来。 胡姓修士神色微微发苦:“圣侍大人,我说的都是真的!其实‘黑雨尸变’事件在四圣会中属于机密,身份太低,亦或是没有参与相关任务都是接触不到的,但我曾在妖魔混道做过长老,所以看过妖魔混道记载的机密资料,这才明白了九幽涧的历史。” 知道要保密你还说出来! 常夏怒火中烧正想发作,却发现胡姓修士满脸“明明是你要求的”的可怜神色,这才陡然想起确实是自己方才命令人家当众讲的。 到最后居然是自己的错! 常夏顿时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脸颊憋得通红,只能把满腔怒火用视线撒向无辜的地面。 红见状偷笑不已,强装正经地问胡姓修士道:“然后呢?” 胡姓修士瞄了常夏一眼,见他死死盯着地面没有反对才继续道:“由于只有化神期以下的修士会变异成虚兽,所以当时清虚涧中虽然尸横遍野,但死者平均的实力并不强,然而令前辈们惊愕的是,他们所面对的僵尸中,居然有化神甚至炼神期存在!更让他们不能理解的是,普通修士无论修为高低,化成的僵尸都只剩下啃噬的本能,而虚兽变成的僵尸却是有智慧的,不但懂得闪躲和使用法术,还诡计多端!不少前辈吃了它们的大亏,命丧九幽涧!方才在入口处,那些僵尸装死诱骗我们深入的行为,实在和九幽涧的虚兽僵尸们太像了!我觉得两者之间或许存在某种联系。” 修士们瞠目结舌地看着胡姓修士,他今日讲述的秘幸实在颠覆他们长久以来的认知,唯有常夏仍再做着最后的挣扎:“妖魔混道的记载算不上官修正史,其中很可能带有大量编纂者的臆测,并不能作为确凿的证据!” “嘿嘿,把编造的故事当机密保存起来,我想妖魔混道的长老们还没有那么糊涂,”红伸手在常夏肩膀上重重拍了两下,似乎意有所指:“与其看到不合意的事情就强行怀疑,不如躬行体验。这种事情,亲眼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常夏呼吸一滞。 红收回右手,向胡姓修士抬了抬下巴:“妖魔混道的长老们,还有你,就是这么做的,不是吗?” 见所有人的视线都汇聚在自己身上,胡姓修士心中苦涩极了,他此时真的是骑虎难下。 他倒是想顾忌常夏的面子,可如果否认红所说,那就相当于说自己没有任何求证就浮夸地报告结果,这在四圣会中可是大忌,即便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朝圣者,也不能犯这等错误。 闭上眼睛,胡姓修士心一横,咬牙点头道:“是!” “很好,”红咧嘴一笑,“那就讲一讲你在九幽涧中的见闻吧。” 胡姓修士露出不愿回忆的神色,好半天方才开口:“妖魔混道偶尔会发布前往九幽涧采集特殊植物的任务,我年少时曾跟随师兄弟们前去历练,在进入九幽涧前,师兄就反复叮嘱我们要集中精力,不要私自离队,否则很容易被蛊惑,我们已经十分努力地按照师兄所说去做了,可刚进入九幽涧不久,在那条长长的索桥上就出事了。” “我们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中了招,当我被师兄强行弄清醒后就看到两位师弟就像失了智一样义无反顾地跳出了索桥,要知道那下面可是万丈深渊,他们甚至连飞剑都没拿出来!下一刻,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是——”胡姓修士看向尸体的眼神带上了一层深深的恐惧。 “这些家伙?”红诧异地蹲下身提起一只蝙蝠僵尸的尸体。 胡姓修士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连呼吸也粗重起来:“是的!只消一瞬间,一位师弟便被它咬住脖子吸成了人干!而另一位师弟被两只吸血僵尸抢夺,就在我们面前,被硬生生地从中间撕开……” 不理会众修士呆滞的目光,红骤然起身,逼近胡姓修士,双目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你是说九幽涧存在和此地一模一样的蝙蝠僵尸,并且这些僵尸还会蛊惑人心?” 被红盯得浑身发毛,胡姓修士生硬地点点头:“外形非常相似,但被你杀掉的这几只我不知道它们有没有那种能力。” “它们当时是蛊惑你们的?” “那条索桥上有前辈高人留下的禁制,僵尸进不来,所以必须把我们引出索桥它们才能动手。据师兄所说,我们应该是中了非常强大的幻术,让我们的感官麻痹,几乎无法察觉周围真实情况。我能捡回一条命实属万幸。”胡姓修士谈起此事至今还心有余悸。 “幻术?”红紧皱眉头,胡姓修士所说的事情,它总觉得自己隐约在哪听到过。 缘咎闻言看向红说道:“这么一说,方才你和僵尸战斗前,我眼里只有空无一物的通道,直到你和它们打起来,我看到的情景才陡变成战局,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那恐怕就是幻术了。” “我就说你遇袭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红嘴角抽了抽,茫然道,“可我又是怎么回事?我为什么啥也没感觉到?” “……” 因为你是变态啊! 众修士在心中大骂。 “等一下!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常夏急躁的声音打断了“其乐融融”的气氛,他歇斯底里地吼道,“不过是两种类似的僵尸而已,修真界有许多物种都是各大陆共有的,能说明什么?” “并非只是僵尸品种相似,”缘咎连连摇头,“此地的僵尸和九幽涧的僵尸具备三个共同点——尸源都是虚兽、不是自然产生、拥有高智慧,确实有可能相互关联。” “不是自然产生?这都能作为证据?”常夏怒极反笑,“你可知道人修中有不少‘御尸人’,他们分散在修真界各处,且都能制作僵尸!” 面对常夏的辩解,缘咎意识到在其内心深处恐怕有不为人知的伤口存在,但对四圣会的人,它实在匮乏好感,当然不会像维护北明北聆兄妹那样温柔,而是毫不客气地反问道:“拿御尸人来举例?你真的有仔细了解过御尸人这个群体吗?” “我……”常夏噎住了。 缘咎冷冷地继续说道:“告诉你吧,他们之所以被称为御尸人,是因为他们能通过秘法强行操纵僵尸,就像你们人修喜欢强迫兽修签下契约,让我们做我们根本不想做的事情一样!不过我想身为虚兽的你们也稍微能理解一下这种痛苦吧?” “你——!”被缘咎戳中痛处,常夏怒不可遏,却又无法反驳,只能不停地念叨着,“这不一样!它们只是区区僵尸,没有知觉的僵尸……” “哦?你也知道他们只是没有知觉的僵尸?御尸人操控的那些只剩下吞噬本能的低级僵尸和拥有智慧自行选择有意义行动的僵尸有着天壤之别!”缘咎轻轻抬了抬眼角,犀利的目光将常夏扫得别过头去不敢与之对视,“我不知道你的过去发生了什么,也不想知道你拼命否定这些线索理由,你是要顺着推测查下去,亦或是坚持你的固执想法都和我们无关,我们只要救出同伴即可,不要来妨碍我们!” 常夏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也没能说出口,只能握紧了拳头,神色复杂地看着红和缘咎的背影消失在通道的拐角处。 0455 层层契约 “圣侍大人……” 红和缘咎已经离开许久,常夏却始终一言不发地伫立在原地,胡姓修士不由担心地轻声叫道。 常夏的眼睛逐渐恢复清明,面对一张张关切的面庞,他禁不住垂下了头:“我……” “圣侍大人不要放在心上,兽修一向蛮横,我们现在处于弱势,没必要和他们争个你死我活,大丈夫忍一时之气方能成事嘛!”有修士宽慰道。 “谢谢,”常夏知晓众人是在维护他的面子,却轻叹一声,道,“只是我并非在为方才的事情赌气。” 众人小心翼翼地问道:“这……圣侍大人有什么烦心事?若是用得着我们的话尽管说出来,我们定当尽力帮忙。” 常夏苦笑道:“不,多亏了白猿方才的一番话将我点醒。我过于执着于过去的一些事情,却对摆在眼前的东西视而不见,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常夏突如其来的自省弄得众人一愣一愣的,不知如何接话。 常夏也没打算再让众人像保护晚辈一样安慰自己,话锋一转,说起了他的忧虑。 原来在百年前,四圣会曾下发过一则机密情报,有修士报告在天巫修真域遇到了智慧与人无二的僵尸,只可惜因为情报中还有极恶艳王的存在,而提供情报的修士们又在她手上吃了闷亏,所以发现高智慧僵尸的情报并未引起四圣会的重视,许多长老认为那只是提供情报的修士为掩饰自己失败而编造的谎言,连常夏也对此深信不疑。 “僵尸拥有人的智慧,当时的我觉得这是多么可笑的事情,毕竟在记载中,僵尸无一不是蠢笨之辈,就像傀儡一样只能供人驱使,”常夏感慨不已,“可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甚至已经在眼皮子底下存在几千年的地方,明明早就有聪慧的僵尸出现了,我们却装聋作哑,对如此重要的情报视而不见!实在是太愚蠢了!” 修士们面面相觑,虽然是百年前过时机密情报,被他们知道了倒也不会引起什么严重后果,但常夏的话明显已经涉及到四圣会的决议了,他们连圣侍都不是,哪敢对四圣会的做法妄加评论。 还好,常夏也没想他们做出什么评论,奋然道:“此事必须尽快报告给长老们,在此之前,我们要赶紧救出各位道友!” “是!” …… 却说红和缘咎抛下常夏等人向深处探索。 红回望身后已经感觉不到人的气息,方才笑问道:“你倒是把那小子一顿好训啊,不过那番话恐怕不只是对他说的吧?” “……”缘咎默默无言。 “嘛,不过还真是羡慕你们,”红将双手抱在脑勺后面,边走边说,“毕竟还有过去让你们牵挂,而我呢,连自己到底是啥都不知道。” 缘咎意外地瞥了它一眼:“你居然也会在意回忆和过去?” “你这是什么话,我好歹也是个生灵!”红委屈地反驳着,其实私底下心虚得很,要不是这段时间老产生诡异的熟悉感,它根本没想过要去要找回自己的记忆,更准确地说,它是在下意识地逃避过去,于是红飞快地转移了话题,“不过我还是有点赞同那个圣侍小子的话的,光凭这些并不能确信雪莲城和九幽涧的僵尸就一定存在关系吧?就像他说的,这些僵尸可能只是某个御尸人弄出来的东西,何必那么激烈地反驳他?莫非……?” “……我承认因为我讨厌四圣会所以做过了,”缘咎回避了红因为好奇而变得闪闪发亮的目光,“但这两个地方产生僵尸十分反常却是事实。” “据记载,自然产生也好,御尸人自己制作也好,都需要用阴气温养尸体很久才有可能产生出僵尸,并且概率还很小,所以大部分御尸人并不是自己养出了僵尸,而是直接进入有僵尸出没的极阴之地捕捉再以秘法御之。九幽涧的僵尸在三天之内陡然产生,肯定是有人使用了不为人知的全新手段;而雪莲城下方并无,僵尸也不可能是自然产生的。大规模制造僵尸的原因,实在令人在意。” 缘咎顿了顿,继续说道:“二是尸源——虚兽。虚兽本就能直接用来签契约,并且还拥有远超僵尸的智慧,如果想提高自身战力,何必多此一举将虚兽变成僵尸?这一点太古怪了。” 红未置可否,而是问道:“我听说一个人修最多只能和三个虚兽或兽修签下契约,是不是僵尸的话就能一次性签很多?要是签成百上千个,一出手就是僵尸军团,那场面岂不是很威风?” “确实以普通修士的能耐签三个虚兽或是兽修已经是极限,但古代人修早就想出了另一种办法——层层契约,”缘咎见红一脸迷茫,便又解释道,“就像树枝分岔一样,比如一个人签了两只兽修,为了降低精神负担,他可以让自己的契约兽修各自再签下两只兽修,这样他就相当于拥有了六只灵兽,虽然命令传达会慢一点,但总体实力绝对是增强的。” 红惊讶地吐吐舌头:“还有这种操作?那岂不是只要能弄到足够多的兽修或是虚兽,就可以一人成军了?” “理论上是的,”缘咎点点头,“不过这方法却不适合僵尸,因为僵尸智力太过低下,无法理解复杂的契约,也不懂如何传达命令,所以很难让僵尸再进行‘层层契约’,真要追求奴隶数量的话,直接签下虚兽才是正确的选择。” “言之有理,”红冥思苦想,“那他们制造这些虚兽僵尸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我也想不明白。”缘咎双手一摊做无奈状。 红呆呆地望着缘咎,突然,它脸上涌现出兴奋之色,用力一拍它的肩膀,压低声音神秘道:“嘿嘿,你说,这其中该不会有了不得的阴谋吧?” 面对一说起搞事就欢快得几乎上蹿下跳的红,缘咎不由苦笑:“不说年岁未知的雪莲城,九幽涧已经存在三千多年了,就算修到大乘期,修士的寿命也不过三千五百年左右,费尽心思弄出这些僵尸的人要么飞升要么坐化,有阴谋也早就结束了,哪里等得到我们去管。” 红撇撇嘴:“修士的寿命原来这么短的吗?那兽修呢?我看老乌龟就活得很长。” “兽修专注于自身强大,连学法宝炼制的都很少,谁有闲心去关心养尸?” “你不就关心了?我看你比人修知道的还多得多!” “……” “算啦,不管怎么说,真有阴谋也好,我们想多了也好,我们现在的目的只有一个,”红跨步挡在缘咎前方,“救出兽修和两个小孩。” 前方不远处,明亮的白光从转角射出,将三色的石壁照得一片透亮。 0456 异道 红微微压低身形,做好了一有情况立刻反击的准备,迈开步子踏入白光之中。 想象中的遇袭并未出现,眼前的情景顿时清晰。 这是一间四四方方的宽敞房间,屋顶上挂着四根切成长条状、散发着亮堂白光的不知名石头,正是它们照亮了整个房间;两人高的架子靠墙而立,上面空空如也,显然有用的东西早就被清理干净了;房间中央,倒圆锥状的纯白色柱台立在地面,周围约一丈远的地方设置了一圈环状桌面,十来把流线型白椅散乱地分散在屋中;房间尽头,还有一扇虚掩的房门,不知通向何处。 干干净净的屋里没有一只僵尸,红略带失望地哼了一声,单手摁在环桌上,一跃翻到柱台旁边,好奇地观察起来。 缘咎四下查看,没有发现任何暗箱,便道:“这房间的墙壁都涂上了白色的染料,干净得让人不舒服,陈设风格也甚是特别,我从未见过这样造型的桌椅。” “不舒服吗?我觉得挺好的呀。”红看着倒锥中央的凹槽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蹲下身,在倒锥上按按摸摸。 缘咎见红蹲着身,撅着屁股捣鼓,忍不住问道:“你在做什么?” “我在想怎么把这个弄开。”红说着转到倒锥的另一边。 缘咎诧异道:“那不像是能装东西的陈设吧?” “唔,”红挠挠头,“看着确实不像,但我总觉得应该可以弄出点什么。” 看着像没见过世面的好奇宝宝一样,黏在倒锥上不肯走的红,缘咎不由着急:“红,时间紧迫,我们得先救出……” 话还没说完,就听噗的一声轻响,青色的光芒瞬间溢满整个房间。 “哎呀,弄出来了!”红喜道。 盘龙般螺旋而上的管道,硕果似的挂在管道上的方型匣子——一张完整的立体图像呈现在红和缘咎的面前。 “……”缘咎吃惊地望了红一眼。 为什么它会——? 红没有注意到缘咎的惊愕,它兴奋地绕着图像走了一圈,然后踮起脚尖,伸手在其中一个有闪烁红点的匣子上一点。 哔! 小小的匣子骤然变大,和红所在房间几乎一模一样的图像呈现出来。 “哈哈,猜对了!这果然是地图!”红欣喜不已,“有这玩意,我们就能搞清楚地下的概况了!” 缘咎没有红那般乐观,它走上前,忧虑地指着另一条向上的管道说:“这些恐怕就是通道了,看起来除了我们下来的那条路,还有别的路能通往地底。” “哎呀呀,失算了失算了,也就是说我好不容易扣留在上面的圣者有可能找到另一条路进来?”红哀嚎着,脸上却不见丝毫恐惧或是意外,甚至隐隐还有一些跃跃欲试的亢奋。 缘咎垂下眼睑,掩饰掉眼里复杂的情绪。 红一向想到什么说什么,毫无城府可言,和它呆在一起会感觉身心放松,可是,就是这一个简单到让人觉得一眼就能看透的家伙,却偶尔在不经意间透露出让缘咎手足无措的神秘以及……无法认同的锋芒。 “喂,你发什么呆呢?”带着黑色条纹的骨甲在眼前晃了晃。 对上那双纯净得像傻瓜一样的眼睛,缘咎心下生出几分茫然来。 见缘咎低下头不说话,红瞳孔中飞快地闪过一丝黯然,收回手,注视着青色的图像,浅笑道:“嘛,缘分这种东西果然是可遇不可求呢,缘分未到不管怎么努力也是捉不到的;不够既然遇到了,那就要紧紧抓住,别让它溜走。现在拿到了地底的地图,真可谓天助我也,我感觉我们能顺利救出大家。” 红说着,挨个点开地图上显示的房间查看,在没有回头。 缘咎地望着红脸颊的轮廓,欲言又止。 作为从小便具备比普通兽类更高智慧的猿类,它又怎么会不明白红真正的意思? 然而几百年的辗转早已让它褪去了青涩,也无法再找回少年时代的激情,习惯将真实想法埋藏在心里,遇事不做出头鸟,明哲保身的生存之道几乎刻入了它的骨髓里。 它喜欢红,支持红也信赖红,却依旧做不到和它彻底交心,更加无法跟随它一起冲锋陷阵。 它改变不了固执的自己,也不打算去改变红,虽然它明白红很希望和它成为同伴,但它们注定会走上不同的道路,如果可以,它也不希望两个孩子变成红那样只知道向前的傻瓜。 这个残酷世界,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信念也好,理想也好,。 “不行,地图上都只有普通的陈设,什么也看不出来。”红快速将影像上的房间全部点了一遍,泄气道。 “地图应该有局部放大的功能吧?”缘咎平复了心情,说道。 红不开心地摇摇头:“当然有,连我们手里的地图都有,这高级货怎么可能没有?但是——” 红烦闷地一点影像上的某个物件,一个方框瞬间弹了出来,上书:未知身份,权限不足。 “这玩意还能识别使用者的身份!都不知道闲置多少年了,好不容易被我发现了价值,就不能给我开个后门吗?”红气愤得直跺脚。 真是服了红这不正经的家伙。 缘咎哭笑不得,指着图像的最底部:“这么重要的东西自然要设禁制。话说这下面是什么?你看了吗?” 螺旋通道的尽头,一个小小的蓝色光团闪着微光。 “没有,看看吧。”红不抱希望地说和,顺手就是一点。 唰! 光团陡然放大。 红和缘咎同时一呆:“这是……” …… “前面有光!”常夏脸色一凌,厉声道,“加固护罩,准备战斗!” 众修士早已准备好,各就各位准备动手,然而当他们进入房间,却只看见红和缘咎准备离开的背影。 听到声响,红转过头来,一见是常夏不由笑道:“哎呀,小兄弟想通啦,这么快就追上来了。” 快?他们可是在路上耽误了很多时间,这怪物难道是在讽刺他们? 众人对红怒目而视,唯有常夏神色如常地问道:“道友先到此地,可有什么发现?” 哦?竟敢这么镇定? 红意外地挑了挑眉,这么短的时间,此人就一扫方才的急躁,变得稳重多了,如果不是装出来的,那他的成长速度不容小觑啊。 当然,惊讶归惊讶,对于常夏的问题,红想都不用想就选择了矢口否认:“自然是什么也没发现。” 0457 尊重 谁信啊! 众修士对红的话嗤之以鼻,但他们能做的也仅仅是用眼神表达抗议而已。 常夏扫了一眼房间,此地明显是被人清理过,面上一点有价值的东西也没有;如果说藏了东西,可除了桌椅就是空架子,哪里也不像能藏东西的地方,怪物确实有可能什么也没发现,但不知为什么,“没找到”这话从红的嘴里说出来,常夏就下意识地觉得它肯定偷偷隐藏了什么。 迟疑了一下,常夏还是问道:“道友和我们分开的时间颇长,期间没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红哑然失笑:“四圣会的小子,你是在审问我?” 常夏面不改色:“道友误会了,以道友的速度居然会被我们追上真是令人惊讶,我只是担心道友遇上了麻烦事,现在我们的目的相同,相互帮助是应该的。” 红暗自思忖:这小子和方才判若两人,看来心境上是真的有所变化,这就是传说中的顿悟吧?不过,是真的变强了,还只是装腔作势,一试便知。 红嘿嘿一笑:“既然这么担心我,不如你走在前面探路?” 红说着,哗啦一声拉开了虚掩的房门。 只听得呼啦一声,带着腥味的阴风争先恐后地涌入房间,鬼泣般的呜呜声不住地在耳边律动,搅得人心烦意乱,一时间也不知道到底应该先捂耳朵还是捏鼻子。 门外似乎有微弱的光线照明,但那亮度与房间内纯洁的白光比起来实在不值一提,站在亮处看暗处是越看越花,根本不知道门外有什么。 常夏呼吸一滞。 “怎么?不敢去?”见常夏没有挪步,红轻蔑地摇了摇手指,“方才不是还说想帮我吗?这么快就开始装死啦?罢了,四圣会的人不就是这样吗,嘴上说得冠冕堂皇,实则一点实事都不想干,危险的事情尽往别人身上推,自己躲在后面捡便宜。” 这是激将! 修士们不断用眼神暗示常夏,希望他不要中了怪物的奸计。 然而这一次,常夏却意外地平静,他认真地看着红:“在下常夏,敢问道友大名。” 没想到常夏会答非所问,修士们都愣住了,就是因为双方都清楚他们的敌对关系,所以一起走了一路他们都没问过怪物的名字,现在问,真的有意义吗?而且会不会太迟了一点,反而激怒了它? 瞄着红,修士们提心吊胆。 红噗地笑出了声:“什么啊,这时候突然问名字?我干嘛要告诉你?” 看吧看吧,它非但不会自报家门还嘲讽我们! 修士们忍不住中再次对红怒目而视,实则暗自松了口气。 与之相反,常夏只是真诚地望着红,既没有抱怨,也没有愠怒。 被白猿点醒后,他突然意识到自己错了。 人与人的交往,最重要的事情便是相互尊重,与兽修交流其实也一样,必须给予对方尊重,更何况,他们还要仰仗怪物的力量去救人。 只可惜,人修总是抱着“兽修低人一等”的刻板印象不肯放手,即便在面对高阶兽修时,如果性命没有受到威胁,也容易下意识地将它们摆在更低的位置,觉得它们帮助人修理所应当,所以都一起这么久了,竟无一人询问怪物的名号。 这实在是太可笑了,不关注智慧,也不在乎实力,居然全凭种族就确立对方的位置,这和那些一看到虚兽就把他们和奴隶、灵宠划上等号的无耻之徒有何区别? 常夏并不认为怪物在激将,其实换个角度来想,怪物并没有因为他们的不敬为难过他们,只是表现出不乐意合作而已,如果它是个人修高手的话,大概还会被人称赞宽厚吧? 常夏身为圣侍和矩妖门大师兄,身份所限,他不可能低头认错,只希望通过询问名号表明自己反省的态度,希望亡羊补牢。 红上下打量了常夏一番,看来这小子真的有所改变。 真是麻烦,又让四圣会的人又变强了呢,作为四圣会的敌人,自己还真是不合格,像他们这种拖后腿的麻烦家伙直接杀了不就好了? 红心中暗骂自己蠢,面上却笑嘻嘻地朝黑洞洞的门口比了个请的姿势:“说的再多也是废话,来吧常夏,让我看看你的诚意。” 别去啊! 修士们在心中呐喊。 然而事与愿违,常夏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大踏步地走向大门,不过在跨出门去的前一刻,常夏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红说道:“我们实力不足,想要救出同道们,道友的帮助不可或缺,常夏再次恳请道友助我一臂之力,此恩没齿难忘!” 喂喂,怎么还感谢上了?那家伙还在威胁你啊! 修士们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红闻言笑道:“哦?这是我不答应你,你就不打头的意思吗?” “不是,只是我个人的请求而已,要不要助我们全凭道友喜欢。”常夏摇摇头,坚定不移地迈入了幽邃的黑暗之中。 等…… 修士们还没来得及阻止,只听砰的一声巨响,一张大嘴毫无预兆地卡在了门框上,两派雪白的利牙砰地砸在一起! “圣侍大人!”修士们惊叫出声。 “哎呀呀,不要大惊小怪的,”红不满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只听它抱怨道,“幸好我没答应要帮你,不然扯慢一点我岂不是要背上言而无信的罪名?” 众人惊愕地看过去,只见红单手抓着常夏的后领站在离门不足一丈的位置,满脸嫌弃;而常夏一屁股坐在地上,那张血盆大口离他的鼻子不过一尺之遥! 得、得救了? 所有人都惊呆了。 咔咔! 大嘴开合数次都没咬到东西,稍微后退一些,陡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咆哮:“唧——!!!” 腐臭味和啸音再次遍布房间,修士们个个被恶心得抱头哀嚎,浑身发颤。 谁来阻止它—— “呸,臭死了,给我闭嘴!”红啐了一口,丢开常夏飞身上前,拳头像雨点一样砸在大嘴上,紧接着又闪身后退,整个过程不过半息! 好快! 近距离看到红狂风暴雨般的攻击,常夏内心再次翻腾,可不等他感叹完,大量的紫色血液扑面而来! “哇!” 常夏措不及防,被腐血从头喷到脚! 不理会一脸苦逼的常夏,红再次揉身而上没入黑暗之中! “喂!”常夏想叫住红却已是来不及,只听门外传来声声凄厉的惨叫,无数紫色的液体飙入房间。 修士们呆呆地看着门外攒动的黑影,很快,外面就恢复了平静。 结束了? 修士们紧张不已,却谁也不敢出去看个究竟。 不一会儿,红粘着紫血的上身伸进房间,满脸淡定地向外指了指:“干嘛呢?都清理干净了,还不快出来!” 众修士目瞪口呆。 0458 开启 修士们抬起沉重的双脚走出门来,正见红双手抱在胸前,向地上努嘴。 修士们揉揉眼睛努力让自己尽快适应阴暗的环境,只见一具头大身小,长相十分畸形的尸体横躺在地面上。 “这到底是个什么怪物啊?”有修士心有余悸地问。 “僵尸呗,”红理所当然地回答,接着话锋一转,“话说,我这儿还有个疑问。前洞的僵尸我倒是没太注意,不过从看到那些蝙蝠僵尸起我就觉得奇怪了,它们生前真的是虚兽?看看你们,最多就一条尾巴、一只角;它们呢?两只大翅膀加尖牙,还有这个大头鬼,一眼看过去谁都会以为遇上了怪物吧?” “这……”修士们一下子也不确定起来。 缘咎见众人语塞便说道:“它们的确是虚兽。虚兽的诞生可以分为三个时期——前兆、爆发和平稳期,每个时期的虚兽外貌不同。我们现在所处的就是平稳期,所以虚兽的相貌只和常人略有差异。” “那前兆期和爆发期呢?”红饶有兴趣地问道。 红也就罢了,缘咎无奈地扫了跟着红看向它的修士们一眼:“你们自己就是虚兽,怎么一点不关心虚兽的历史?” 修士们纷纷尴尬地干咳几声:“这个……毕竟算不上光彩的过去,小时候问大人,大人都不愿意讲,我们也不敢问,长大了修炼忙任务忙,也没时间去关注。” “缺心眼啊你们!”红骂道,目光不经意地略过常夏,竟发现他一直盯着地上的尸体根本没在听,红有些疑惑,却没有拆穿,迅速移开了视线对缘咎道,“所以学者猿,请你给大家普及一下知识吧。” 缘咎拗不过红,只好说道:“前兆期的虚兽外貌和人类其实并无差异,只是性格变得暴躁疯狂,见人就杀;而爆发期的虚兽,身体上长出大量兽类器官,身形发生很大变化,九幽涧的虚兽就是其中代表。” 胡姓修士也赶紧证实:“的确,妖魔混道的僵尸图鉴中就记载了许多九幽涧的危险虚兽僵尸,不得不说,它们的形象和人类差距非常大。” “爆发期的虚兽,非但外貌与人类相去甚远,还能听懂兽语,不像是人类兽化,反而像兽类人化。”缘咎补充道。 红摸了摸下巴:“哦?这么明显的特征吗?也就是说,这个地洞的僵尸源应该来自虚兽爆发期?” “有这个可能,如果尸变的时间也和九幽涧一样,那基本就坐实这个地下巢穴和九幽涧有关系了。”缘咎分析道。 “嗯——”红拉长了尾音,转身走了几步,“好吧,四圣会的家伙们,让天下太平是你们的事情吧?好好记下来,别再犯糊涂了。” 居然被一只野兽说教了! 修士们脸上发烫,连忙转移话题:“话说,这里是……” “自己过来看看不就知道了?”红站在路边,向栏杆外指了指。 修士们闻言赶紧来到栏杆旁边,向下一看,脸色俱是一变。 这是一个黑雾弥漫的幽暗深涧,一条独道沿着山壁螺旋向下延伸,尽头被黑雾掩藏,不可窥视,在山道上,似乎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扇紧锁的大门,只可惜越往深处越难视物,无法确定大门的数量。 凝重地端详了幽邃的峡谷一阵,胡姓修士嘴唇蠕动了一下,似乎感到难以启齿,他犹豫片刻,终于还是说道:“这些雾和九幽涧里的很像。” “哦?”红探出头朝涧内嗅了嗅,“没有气味,这些黑雾有什么用?” “我也不清楚,但九幽涧的黑雾是僵尸出现后才有的,有人怀疑这些黑雾和尸变有关。”胡姓修士紧皱眉头。 “那可真是糟糕,这里该不会也下过一场黑雨吧?”红瞄了一眼脸色发青的常夏,“说笑的,这里可是地下,哪会下雨呢?” 你这哪里是安慰,根本就是讽刺吧? 胡姓修士也发现了常夏越来越差的脸色,心中苦笑,却只能装作听不懂,说道:“小心为妙,在九幽涧中飞行容易招来大量僵尸,我想此地恐怕也是一样,我们还是不要飞行的好。” “没问题啊,我们快下去看看吧!” 红一行沿着山道快速下行,很快便来到了第一扇大门跟前。 这扇大门整体呈灰色,看起来十分坚固沉重,红敲了敲它,门纹丝不动,只发出一点沉闷的声响,想要正面暴力破坏,难度恐怕不小,红用骨刺试过之后,立马放弃了这个想法,并将视线移到了大门下的破洞上。 这个破洞凹凸不平,显然是有人废了很大力气好不容撬开的。 “是谁这么有闲心啊?这么硬的大门和石壁,他得花多少时间和精力才能挖出这个洞来?”红说着居然蹲了下来。 “道友……你打算做什么?”常夏略微吃惊。 红头也不抬:“当然是进去看看。” 真要进去?从那个小洞?不要面子啊?常夏腹诽不已。 “红,你小心一些,里面不知道有什么。”缘咎提醒道。 红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放心放心,我反应快着呢,实在再不行回来就是了。” 红说着,脖子一缩,手一刨,脚一蹬,钻进洞中。 看着这一气呵成的动作,常夏又不由对红生出几分羡慕:不在乎颜面,不关注利益,随心所欲、快意恩仇的生活一定很自由,很快乐吧? “好黑,啥都看不见!常夏,你的大日石借我用用!”红的声音从狗洞里冒出。 常夏苦笑着摇摇头,却也只好掏出大日石从狗洞递进去,当他抬起头,却见众人都目不转睛地讶然盯着自己,才想起自己方才的动作是多么猥琐,不由红了耳根,干咳两声:“咳咳,大家都四处看看有没有线索吧。” 大日石明亮的光芒照耀着房间,红四下打量着屋内的陈设。 这间房屋墙面依旧一片雪白,十颗光洁的金属半球成弧形均匀地摆放在房间边缘,每个半球上都刻画了一只栩栩如生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房间的正中。 红先上前在半球上摸摸拍拍,却没找不到任何线索,于是它将目光投向了房间中央——被十只眼睛共同注视的位置。 那里有什么吗? 红走上前去站了一会儿。 什么也没发生。 红挠挠头,只得再次四下打量。 房间的陈设非常简单,除了十个半球什么也没有,连照明的石头都…… 等等! 明明手头有比大日石还要光耀的照明矿石,为什么不给这房间也安上?难道…… 红恍然大悟,一个响指,手上的大日石瞬间被黑布覆盖,房间顿时陷入黑暗之中。 目不可视,红调动全身感官,奋力感受着周围的变化。 十种名为渴望的情绪从周围传来,红心里一震,这不正好是十只眼睛的方位吗? 它们想要什么? 红努力感知。 金、木、水、火、土,雷、毒、风、冰、炎。 是五行和五异! 红猛地睁开眼睛。 它不能修行,自然无法操控灵气。 要向外面的人求助吗? 当然不是! 红一按储物戒指,晶蓝的飞剑窜了出来,接着,它又飞快地在储物袋中捣鼓,终于找出了八块属性各不相同的矿石。 “幸好我有屯矿石的爱好,”红心中感叹,“不过这些矿石的品阶太低,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只能尝试一下了!” 红站在原地不动,让飞剑隐去自身的光芒,“眼睛”渴望属性的感觉再次出现。 “拜托了,按我的指示,按顺序引动矿石中的灵气射向那几个方向!” 飞剑一声轻啸,仿佛在说“交给我吧”。 飞剑本是冰风双属性,所以困难之处仅在于引动矿石中的灵气,让红欣慰的是,飞剑尝试不久便找到了其中诀窍,顺利地引动了灵气。 “干得漂亮!”红不吝称赞,此外更是惊奇于飞剑的灵性。 十种属性被“眼睛”吸入其中,不消片刻,深处黑暗的红便看见自己周围逐个两个十种色彩! 成功了! 红大喜过望。 轻微的响声从金属半球中传来,“眼睛”的瞳孔中亮起灿烂的光芒,道道光柱朝红激射而来! 红赶紧跳开,十道光柱在房间中心相撞! “道友,里面发生了什么?”听到房间里有响动,常夏急切地询问。 此时的红哪里顾得上回答他? 十种属性的光芒逐渐融合,在红的眼前凝聚成一个恍若实体的玉简! 这也太真实了,简直就像我那“心想事成”的能力一样! 红惊讶地抚上玉简,想象中的触碰却并未出现,玉简瞬间铺展开来,文字和图像从中跃出,在红的眼前排布成型。 红瞪大了眼睛,一段段信息随着它的阅读流入脑中。 “道友?”不见红回答,常夏焦急地蹲下身,恨不得亲自钻进去一观。 他不知道,此时的红脸色早已大变,随着文字和图像的滚动,红的目光日益冰冷。 怎么会有这种事…… 红喃喃自语。 “道友,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需不需要帮忙?”常夏的催促再次传来。 红垂下眼睑,深吸一口气:“喂,四圣会的小子,要是我告诉你,虚兽是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东西,你,该怎么办?” 0459 深埋 红的话犹如凛冬的寒风,修士们闻言全都呆愣在了原地,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就连本应事不关己的缘咎也吃了一惊,它从未听过红用如此冰冷的口气说话,也没料到红会在这个节骨眼上中伤虚兽。 红到底在里面看见了什么? 常夏被红的一句话哽得半天没能发出声音,许久才压下茫然和怒火沉声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可不是我的意思,”红依旧在向下翻阅着影像,浅绿色的图像和文字映在它脸上,显现出几分阴森来,“虚兽到底是因何产生的,修真界中众说纷纭,有说诅咒的,有说天罚的,总之众说纷纭没有定论?” “外面的说法很多,但四圣会内部已经有初步的推论了,只是没有对外宣称……”常夏辩解道,犹豫了很久,却还是没有把推论的具体内容说出口。 此事又是机密,不该让红它们知道。 常夏可没有今日破过一次戒就破罐子破摔,张嘴到处散播机密消息的想法。 常夏噤了声,红也没有再问,无论四圣会的结论是什么,猜测始终只是猜测,而它眼前…… 红飞快地向后翻阅着,图像和文字不断在眼前切换,一股名为悲哀的情绪无可抑制地从心底涌出。 万万没想到,雪莲城的下方,竟然尘封着这样的秘密! 外界尚且争论不休,就连四圣会也无法给出定论的东西,居然早已有了答案! 可是这些东西,真的是能拿出去昭告天下的吗? 如果将这些情报公之于众,虚兽将会面临什么? 长孙朝那张因为厌恶兽修而变得扭曲的脸在红的脑中一闪而过。 到了那时,虚兽的命运恐怕不仅仅是沦为奴隶那样简单了。 红没注意到自己的眼角已经冒出了冷汗。 “真是糟糕,我要怎么才能销毁这些……嗯?”红蓦地一呆,随即自嘲地笑了,“等等,虚兽的命运怎么样关我什么事?就算我帮助了他们,他们还不是要站在人类的立场对付兽修,我在这儿替敌人担心个什么劲啊?” 红不再去想虚兽的事情,它还没有忘记本来的目的——找到兽修们和两个小孩。 红继续埋头翻找,很快,一张精致的立体图像弹了出来,与之同时出现的还有四个字——全局解锁。 “哦?是不是按下这个,就能把所有被抓的生灵放出来了?嘛,虽然有点不爽放出长孙朝那人渣,但也就这个办法比较便捷了。这地方诡异得很,早点离开,免得夜长梦多!” 红立刻下手。 身份验证失败,权限不足。 什么! 红几欲吐血,怎么忘记这玩意能验证身份了呢!全局指令,一个外人当然不可能有权限! 没办法,红只好关掉地图,继续在影像中寻找救人的线索。 它倒是在里面找得欢快,外面等待的人都快急死了。 此地本就阴森可怖,和红之间用厚厚大大门隔着,修士们心里早就不踏实了,虽说常夏让他们四处寻找线索,可谁也不肯挪远了,生怕单独遇上大头鬼那样的僵尸;听见红说虚兽的坏话,众人倒不是真的生气,只是借机围了过来站在一起,让心里踏实些,这会儿听不见门那边的响动,修士们个个心中发慌,生怕红悄悄溜走——这位可是他们真正的依靠啊! 不知不觉,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狗洞”上,焦急地等待红出来。 或许是太过害怕,终于,一名修士咽了口唾沫,说道:“那个,我刚刚巡逻的时候好像看见黑雾里有东西在动。” “真的吗?我好像也发现了!”有修士应和。 看到了你们方才怎么不说! 其余修士对两人投去恼怒的目光。 两人有些委屈:黑雾掩盖,他们本就看不清,而且他们以为红很快就会出来,所以才没有报告,真不是有意拖延啊! 常夏顾不上训斥两人,立刻回身去崖边查看。 这一看,常夏脸色骤变:“有僵尸沿着山道上来了!不止一只!” 修士们闻言俱是一颤。 是留下迎敌,还是逃进屋里寻求庇护? 修士们正想求红出来,却听缘咎朝洞里说道:“红,我要进来了。” “哦。”红随口就应了,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听进去缘咎说了什么。 缘咎可不管这些,长臂伸进洞中扣住大门内侧向里一拉,嗖的一声就蹿了进去。 不愧是兽修,进洞的身姿十分矫健。 修士暗自点头,然后将悲苦的目光投向了常夏。 “你怎么进来了!”影像的光芒照耀着红的脸颊,伴着它猩红的瞳孔,显出几分阴森来。 缘咎一副“早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的表情,指了指身后:“我方才在外面问你能不能进来,你答应了。” “这样啊!”红烦闷地挠挠头,它可不记得自己答应过,“算了,你进来就进来吧,只要他们不……” “我觉得他们也会进来,”缘咎补充道,“好像有僵尸过来了。” 果真,红立刻就听到洞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以及外面修士隐约的催促声“快点啊!快点!僵尸要来了!”。 嘴角抽了抽,为难地看了一眼影像,红一跨步来到洞口旁边朝外面吼道:“僵尸都来了还磨蹭什么!赶紧进来!” 门外的都是化神期以上的修士,而且能和四圣会攀上关系,必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谁也不想屈尊去钻那“狗洞”,所以还有些磨蹭,这下被红一喝,立刻就老实了,手脚并用飞快地爬了进来。 就这样红还嫌他们磨蹭,修士还没冒头,就被红和缘咎扯着手拖了进去。 不管怎样,修士们总算在僵尸冲上来之前狼狈滚进洞里,施展防御法术堵住了窄小的洞口,这才感到稍微安全。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放松下来的时候,红的话幽幽传来:“好了各位,既然你们都选择了进来这里,那就是做好了面对极致危险的准备,接下来,就让我们一起去拯救世界吧!” 什么鬼?我们就是因为不想面对僵尸才跑进来的,怎么马上又要面对极致的危险呢? 修士们欲哭无泪。 房间阴暗,只有中央悬空的影像散发出阵阵微光,一些修士想拿出石头照明,却被红阻止:谁知道突然出现的亮光会不会把这影像弄消失? “道友,你方才说到虚兽的出现……”常夏纠结许久,还是决定向红询问。 红抬手阻止他继续问下去:“那种事情你们马上就能知道了,现在先按我说的站好。” 红说着便走到影像前方,在上面一点,一道青色的圆弧在房间中央张开:“都过来,站在这个圈内,准备传送。” 0460 胎 “传送?”众人一愣。 “你们方才也试过大门有多硬了吧?凭我们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暴力打开,那就只好直接传送进去咯。”红理所当然地回答。 “传送去哪啊?” “当然是去他们被困的地方!” 见红面上隐现不耐之色,常夏连忙抢先再问:“那我们到时候怎么出来?” “到时候再说呗!”红的回答害常夏脚下一个趔趄。 “那……能确定我们能切实地传送到道友们被困的地方吗?还有,我们该不会传过去也被一起困住吧?”常夏越想越觉得不靠谱。 红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你问题好多,这我怎么知道啊?我又不是这里的主人,还不是资料上写什么我就只好信什么!” 满屋的修士尽皆变色,看怪物自信满满的样子,他们还以为稳得很,谁知竟一问三不知! “你们到底来不来啊?不来我们走了!”红不客气地下了最后通牒。 修士们心中苦涩,但面对危机,实力几乎就是一切,比起独自面对僵尸,他们宁可选择跟着红一起去面对危险,所以只能愁眉苦脸地挪进了圈里。 “对了,我有一句话得说在前头,”出乎人们意料,红没有立刻启动传送,而是没由头地来了一句,“一会儿无论看见什么都希望你们保持冷静,我们还要救人,请坚强一点。” 什么意思? 修士们还在纳闷,红却不等他们想清楚,义无反顾地按下了传送。 青色光圈内道道白光迸发,转眼间一群人已经身处异处。 超短距离传送几乎不会带来任何不适感,但修士们却没有在第一时间观察周围,而是纷纷掏出法宝警戒,甚至连防御护罩都撑了起来,毕竟从红口中说出“极致危险”和“保持冷静”怎能不令人紧张? 修士们迅捷的反应让红对这群“弱小又无能”的修士稍微刮目相看了一些,不过,眼前显然有东西比他们更引人注目。 红缓步走上前,双手轻轻搭在金属制成的栏杆上,在它眼前,一个直通地底的巨大透明圆柱形容器静静地伫立着。 从上往下看,容器共分三层,每层以发光的白色底座隔开,越下层,容器内盛装的液体颜色越深。 在离容器约一丈远的位置,是三层环状通道,站在上面正好可以看清对应容器层的情况。 除了容器底座,整个空间内没有任何光源,再加上冰冷的金属通道,修士们只觉浑身冷飕飕的。 咕嘟。 突兀的冒泡声从容器中传来。 修士们大气也不敢出,死死地盯着容器中央。 只见三层容器底座中央一阵荡漾,一个人居然从底座里浮了上来! 什么情况?底座的不是实心的吗?怎么能通人?这也太玄幻了吧? 众人不自觉地长大了嘴巴。 当那人的面容完全显现出来,一名修士仔细辨认后笃定地叫道:“程道友!他是玉峰门的程道友!” 玉峰门!那此人多半是参与剿灭极寒域兽修的修士了,怪物没有骗他们,真带他们来救人了! “得把他救出来!”常夏闻言当机立断,率先御剑飞出,掏出葫芦就就想攻向容器。 然而他刚抬起手,手腕就被人抓住了。 “你!道友这是何意?”面对紧握自己手腕的红,常夏又怒又急。 “你想死我不管,但若是连累别人就不太好了吧?”红淡淡地说。 “你说什么呢,我只是想救程道友出来!” 红眼皮轻蔑地一抬,猛地横拉,毫无防备的常夏立刻被摔飞出去,砰的一声撞上金属围栏。 “你干什么!”常夏捂住磕得发麻的手臂。 红反手往容器上一指:“这上面有什么,你可要看清楚了!” 常夏恼怒地瞪过去,下一刻脸色剧变。 不只是常夏,所有修士的脸色瞬间一片煞白。 这回换红诧异了:不过是告诉他们容器上有一层危险的禁制而已,用得着吓成这样吗? “红……”缘咎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抬起微微颤抖的右手对准了红。 我?我怎么了? 红一阵茫然,突然,它意识到了什么,慢慢扭动脖子瞥向后方—— 大大张开的五根利爪迎面抓来! 红一惊。 咚! 爪子拍在容器内壁,发出沉闷的响声,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对上红的眼睛,嘴缓缓张开,露出黏稠的唾液和如刀般锋利的虎牙…… 咚咚咚! 面前的人,不,疯子不断拍打着容器内壁,仿佛要冲出来将红撕碎。 这东西…… 早有心理准备的红迅速恢复镇定,只是瞳孔深处流露出淡淡的黯然。 沉闷的拍击声在房间里回响,修士们都呆住了,任谁也看得出来,程姓修士已经失去了理智,那位叫出程道友名字的修士更是像看见了不可思议的东西,双唇不住地打颤,机械地摇着脑袋:“这不可能……这不可能……程道友,他原来不是虚兽啊!” “你说什么!” 修士们惊叫出口。 那个不断拍打容器想要冲出来的人——长满墨绿色鳞片的粗壮手臂,尖锐的爪牙,身后还有一条不住摇摆的鳄尾——毫无疑问,这已经不再是普通人的领域了,他的变异甚至远远超过了普通虚兽的兽化程度。 爆发期的虚兽。 缘咎的话不断在耳边回荡。 “这不可能!修真界……早就过了爆发期了!一定、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没有人愿意接受这个事实,常夏更是像坠入冰湖中一般,拼命挣扎着想摆脱这彻骨的冰寒。 红一个俯冲来到二层容器旁边。 果然…… 一个个青色的球形水泡飘荡在水中,其中,修士像胎中婴孩一般安静地抱膝沉睡,原本只属于兽类的特征出现在他们身上。 融合茧。 这是地下世界主人赋予这个容器的名字。 只可惜破茧后出现的不是彩蝶,而是不被人世承认的怪物。 “红,这些难道是……”缘咎倒吸一口凉气。 红转过身,面对站在二层通道上满脸复杂神情的缘咎,重重地点了点头:“没错,虚兽其实是……” 0461 残酷 “住口!”一声爆喝。 红闻声抬头,正见常夏额上青筋暴起,双手握拳狠狠地砸在融合茧上。 “喂!” 阻止已经来不及了,众人只觉眼前一花,砰的一声,常夏再次撞在金属栏杆上,这一下可比红那下狠多了。 “都说有禁制了,不能攻击。”红无奈地一拍额头。 “这不可能!”似乎感觉不到背后的剧痛,常夏根本没有理会这些细枝末节,执拗地爬起来对着红嘶吼道,“四圣会已经给出了结论,虚兽因星宿异变而生的!绝不是……不是……” 血液的味道,这家伙连自己受伤了都没发觉吗? 红皱了皱眉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我知道这很难接受,但事实都摆在眼前了……” “事实?有什么事实?不过是一个人的异变,能说明什么问题?”常夏红着眼睛激动冲红咆哮。 啊,我果然不适合做劝谏者。 红苦恼地捏了捏睛明穴,重新抬头时脸色已然冷了下来,冷笑道:“闹够了吗?闹够了就给我滚下来,睁大眼睛看清楚,这是一个人的异变?明明都快想通一切了,却非要用四圣会那些别有用意的说辞麻痹自己,连自身都不敢了解的家伙,居然说什么改变命运,真是笑话!” “红——” 缘咎欲待出言阻止,可红根本不理会它,面对心乱如麻的修士们,冷酷地说道:“你们不肯想是不是?那就让我替你们说出来吧——” 不!不要说出来!求求你—— “虚兽,是被人制造出来的!” 残酷的话如响雷般在耳边炸开,常夏只觉双耳轰鸣不已,脚一软从空中直摔而下! 掠过第二层容器,一个个蛙卵般的泡泡倒影在眼中,常夏脑中霎时一片空白,就这么继续向下摔去,砰地重重砸在底层的地面上。 没有人吱声,也没有人还有闲心去拍圣侍的马屁,修士们都像丢了魂一样呆立在原地。 一时间房间内除了程姓修士拍打融合茧的闷响什么声音也没有。 过去,即便被人指责为受到诅咒的人,暗骂为畜生,虚兽们都不曾认为自己低人一等,仍然昂首挺胸地活下去,因为,他们,与普通人一样,都是自然孕育而生的人啊! 然而今日,无情的证据却摆在了他们眼前。 虚兽的出现,既不是上天的惩罚,亦或是的异变的结果,他们只是被人强行制造出来的东西,或许就像桌椅一样,只是个工具而已,更可悲的是,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被创造出来。 “红,你何必……这样太残忍了。”镰却目不忍视,悄声责备道。 “不管愿不愿意,他们迟早得接受,与其让他们短暂地活在虚假的美梦里,不如现在就捏碎那些天真的幻想早做打算,要知道,这里可是修真界!”红决绝地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向底层飞去,“说我残忍也好,无情也罢,反正我本来就是这样不讨喜的家伙。恨不恨我无所谓,想我死的家伙也不多这几个!” 红…… 缘咎无言,仰头望向沉闷的穹顶。 是啊,这里是修真界。 红的话很残忍,但修真界本身确实更加残酷的地方。 在这里,兽类,虚兽,甚至人类,都从未停止过挣扎,谁有时间去替他人担忧呢? 红已经把虚兽们不想面对的东西赤裸裸地摆在了他们面前,现在一切安慰都是枉然。 无法接受现实并冲破束缚的家伙,只有被淘汰一个结局,迈过这道坎吧…… 缘咎无声长叹。 红降落在地面,没有看瘫倒在地,陷入迷茫和破灭的常夏一眼,而是转头认真地查看底层容器的情况。 底层容器中的修士还保持着人类的原貌,静静地漂浮着,但是他们身边有数不清的珍珠大小的青色小球悬浮,并逐渐吸附在他们身上。 恐怕当小球吸附成一个完整的球形,修士们便会被送入二层中开始“融合”。 融合茧,通过引入“兽化因子”,以孕育蛾虫的方式促使人体与“兽化因子”融合,最终达到让有兽化资质的人类兽化的目的。 这便是融合茧的简介了,以红的权限,对融合茧也仅能了解到这个地步。 “找找房间里有没有机关什么的,我们先想办法把这些人放出来吧,”红对缘咎说道,“乘他们还没开始兽化。” “我,也来帮忙……”常夏疲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红转过身,看着那个脸色惨白的男人,不可窥视微微点了点头。 不再说什么,红三个在房间里细细寻找起来。 “我这边没有发现。” “我也没找到。” “没有发现。” 三个重新聚头,却什么也没有寻到。 红不由犯难,难道这里只是个观察室,控制台都在别处? “红,事情有点麻烦了,”缘咎凝重地说,“不只是机关,这里甚至没有出口。” 红?怪物叫做红吗? 常夏内心一阵翻腾,不知为何,这个名字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本来虚兽的身世已经让他备受打击,听到别的事情应该无法引起波澜了才对,可是听到“红”这个字,他的心情居然附加一层慌乱,这让常夏愈加不知所措起来。 红,到底是什么人? 我见过它……人? 常夏一怔,像傻了一样呆呆地望着红。 越看,他越觉得它像是一个身穿骨甲的人类…… “我脸上有东西吗?”红注意到常夏几近灼热的目光,不爽地横了他一眼。 常夏一惊,像被发现恶作剧的小孩一样慌张地低下头:“没……” 控制台可以没有,但出口一定会有。 红对常夏的心思毫无兴趣,它走到融合茧旁边,手指轻轻靠上茧壁。 修士也好,含有兽化因子的绿色小泡泡也好,总不会是凭空出现在融合茧里的。 红看着底层的白色底座,它还记得程姓修士从底中冒出的景象,莫非这些修士都是从更深的地底输送进来的? 回想曾在白色房间里看到的立体地图,红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它骤然蹲下身,伸手贴住地面,闭眼感知。 缘咎和常夏各怀心思地站在旁边,不敢出言打扰。 突然,红猛地睁开眼睛,目光灼灼地盯着前方一块地面。 “找到了!” 0462 蜂巢 红所指的地面和周围一样平整光洁,看上去并无特别之处,缘咎和常夏俱是不明所以。 “你会不会破幻的法术?”红跨步上前,在地上摸索一阵,突然问常夏道。 破幻?莫非那里有幻术加持? 常夏恍然大悟,难怪看起来一切正常! 不过红是怎么发现幻术存在的?连他也丝毫感觉不到那里有灵气波动啊!怪物真是无时无刻不在给他“惊喜”。 虽然好奇原因,但常夏早已被红的实力征服,此时竟没生出任何质疑的情绪,他望着空荡荡的地面,心情有些激动:这里该不会有被隐藏起来、能打开容器的机关吧?能救被困住的修士了吗? “我——”会…… 说到一半的话突然卡在了喉咙上,周围的一切都模糊起来,不愿追忆的暗影不断在常夏眼前晃动。 沉浸在黑暗中的过去不敢示人,小心翼翼地爬到现在的位置,却也仅仅是表面光鲜;深深的思念始终只能掩埋在心底,明明还不到诀别的时候,想见的人却不能相见。 这一切、这一切都是因为天道不公! 为什么有的人能作为人类自由自在地生活,有的人却必须背负着怪物和罪孽之名闪闪躲躲? 救他们? 救人类? 这样做,真的正确吗? 虚兽并非自然产生的事实终将昭告天下,本就崎岖的道路势必变得更加荆棘密布,他们会遭受更多人类的白眼和打压,或许再不会有像普通人一样惬意沐浴阳光的机会。 他曾经想过如果虚兽之灾爆发时不是部分人异变,而是修真界的所有人都成为了虚兽,那么那些憎恨和鄙夷,是不是都不会存在? 阴暗,好阴暗的想法…… 连常夏自己都为自己龌龊的想法感到耻辱,他强迫自己忘却,可是听到的,见到的甚至亲身体验的那些不公却不断促使着他回想。多亏了四圣会的“天道论”,让他相信虚兽来自于不可控上天之力,那些阴晦的念头才无法继续。 然而今日…… 他看见了什么? 再次出现的爆发期虚兽! 让人类变成虚兽的东西竟然真实存在,甚至触手可及!遍布虚兽的和谐世界仿佛就在眼前…… “我说你干嘛露出那么恶心的表情?” 冷不丁的,嫌弃的声音将常夏拖回现实,他一回神就看见红满脸晦气地冲他摆手:“不会就不会,意淫什么呢!四圣会的家伙真是指望不上!” 我…… 常夏哑然。 红不再理会常夏,恶狠狠地捏了捏拳头:“区区障眼法,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了?” 收拾心情,红凝望着地面,渐渐放慢自己的呼吸。 这是在做什么? 缘咎百思不得其解,可接下来一幕却让他震惊万分。 红的气息越来越轻,身在缘咎跟前,身形却莫名地飘忽了起来,就像虚幻的影子一般,如果不是它不断告诉自己红就在它面前,几乎要忘掉红的存在! 红鲜红的瞳孔如热血冷却一般,不带丝毫生气,漠然地望着地面,双手轻轻抚了上去。 接近了,越来越接近了。 红感觉得到,自己的气息正和禁制融为一体,手下本应冰冷又坚实的地板越来越软,最终居然一空,红的手立刻向下一沉,触到一个把手。 抓住了! 红心中一喜,情绪波动之下,气息恢复常态,它低头一看,自己的手就和错位了一样插进地面,那模样说不出的古怪。 “红?”缘咎惊异地叫道。 “我没事,别担心,”红喜形于色,“不过这个好重,你抓住我的手,我们一起拉!” 缘咎立刻上去帮忙,可是两个人费了老大的劲,地板依旧无动于衷。 “不行,拉不动,常夏你愣着干嘛,快过来干活!”红不情愿地叫道。 常夏终于彻底清醒过来,心中咯哒一声。 自己到底在干什么啊!竟然又陷入了阴暗的幻想中,身为圣侍,身为矩妖门的化神大弟子,怎么可以有这等卑鄙的念想! 用力甩甩头,似乎要把脑中的渣滓甩掉,常夏连忙上前,学着缘咎的样子握住红的手臂,用力向后拉。 咔咔咔…… 似乎有轻微的移动声从下方传来,可是石门太重,凭红三个死拉硬拽也无法将其拉开。 就在它们力量将要耗尽的时候,一只手臂搭在了常夏的手臂上。 咦? 红诧异地回过头,只见修士们纷纷从空中飞下,一个接一个相互拉住,如果忽略他们脸上的萎靡之色,定会让人产生众志成城的感觉。 这些家伙,或许没有我想象的脆弱。 红不自觉地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转过头面向前方:“我数三二一,大家一起用力!” 咔咔咔…… 众人合力,地道的大门终于一点点被拉开,最终,一个方型入口呈现出来,呜呜的轰鸣声从下方传出。 红放开是板门,走到地道口一瞧,脸色顿时一变,未和任何人打招呼就跳了进去。 修士们也赶紧跟着红钻进地道,似乎只有呆在它身边才能让他们稍微安下心来。 然而刚刚下到更深的地底,修士们的视野就被陡然拉开,众人惊呆了。 眼前是一个庞大的洞窟,地面上一只深邃的“眼睛”诡异地仰望着上空,白蓝紫三色的墙壁反射的迷幻的光芒照耀着中央青色的半透明巨大“蜂巢”,一只只同样由白蓝紫三色组成的灵体像忙碌的蜜蜂一样缭绕在蜂巢旁边,无数的修士如蝉蛹一般蜷缩在蜂房中,金绿蓝红黄五色的五行拖尾光团乖巧地绕着他们转悠,他们神色安详,似乎陷入了美梦之中,根本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样的命运。 突然,一名修士身边光团骤熄。 原本正在四处飘荡的灵体顿时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蜂拥而至,张开嘴,贪婪地从他身上吸食灵气和生气。 在众多灵体的疯抢下,修士的灵气和生气飞快地被抢夺一空,只剩下脆弱的躯壳,被一只面容狰狞的灵体毫不怜惜地拽出了“蜂房”,残暴地摔在地面上的眼睛中央。 “眼睛”的怪瞳亮起深邃的蓝光,整个“眼睛”骤然消失,露出下方灼热的岩浆。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昏厥的修士跌入了岩浆之中,很快便浮了起来,紧接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融化,最终连法衣也一起消亡,什么也没剩下。 “……” 众人张口结舌,堂堂化神期修士,放在外面受万人敬仰,最终居然落得在阴暗的地穴里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死去的下场,甚至连渣也不剩! 目睹全过程的人们浑身发凉,只想立刻逃离此地,趁着灵体还没发现他们…… “真是糟糕,这里果然也有禁制。” 红烦闷的声音传来,众人吃惊地看过去,却见红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飞到了蜂巢前方,伸手在空中来回戳戳,而它的面前,几只灵体聚了过来,眼中跳动的蓝光犹如地狱的火焰。 0463 灵体 众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很强。 红从灵体身上散嗅出一股名为危险的气味,它们体内蕴含着超乎寻常的强大气息,这种气息与灵气有些相似,却比灵气更加凝实。 身体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心怦怦直跳,和灵体正面交手,自己的胜算恐怕…… “打扰你们了,再见。”红浑身气氛一松,露出无辜的笑容,缓缓向后退去。 几只灵体伏在禁制内,冷冷地盯着它,直到它回到洞窟空中的金属通道上和修士们站在一起方才转身离开。 见此情况,红做了个抹汗的姿势:“呼~好险,差点死掉。” “道友,这种情况下你就不要开玩笑了。”常夏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红当即刮了他一记眼刀:“你看我像在开玩笑吗?真是大意了,近看才发现这些灵体根本不是我可以对付的,还好我机智,没有激怒它们,否则下场就是——嗖嗖。” 说着,它在自己脖子上比划出一个杀头的姿势。 修士们听过之后,本就不好的脸色再次煞白。 红已经是他们中间最强的存在了,连它都觉得无法应对只能退回来,就算他们全上,遇上刚才的情况恐怕也只有铩羽而归,更何况禁制里的灵体远不止方才那几只。 就这说话的功夫,又有一名失去五行光团的修士被灵体夺去灵气和生气,扔进岩浆里杀死。 虽然不是熟人,可众人也无法眼睁睁地看着修士被杀,哀求红道:“道友,你快想想办法吧,否则这些灵体又要行凶了!” “我在想啊,可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那些小伎俩都没了用武之地……”红也苦恼不已。 兽修们似乎没有被收容在蜂巢内,目之所及全是修士。 红对这些屠杀兽修修士的命运可没什么同情之心,但北明和北聆恐怕也和修士们一样被扔进了蜂巢中,要从万名蜷缩的修士中找出两个孩子,实在太强人所难,即便找到了,红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使用消除气息的能力摸进禁制把两个孩子带出来,可在这亮堂的洞窟中要不引起灵体的注意摸进去也太异想天开了吧? 就在红等人冥思苦想的时候,蜂巢中又有了新的变化。 围绕一位修士旋转的光团陡然在他头顶融合,紧接着爆出数不清的白色星光,淅淅沥沥地洒在修士身上,紧接着,众人就见那修士像失去重量一般飘了起来,飞向蜂巢不远处孤零零屹立的拱门,就像踏入空间裂缝一般,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而去。 莫非…… 红迅速回身上楼,果然在融合茧最底层发现了那修士的身影。 又是短距离传送! 红一边苦闷挠头一边重回下层,修士们都围了上来:“道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唔,”红哀怨地指向蜂巢,“那东西估计是甄选资质的,能判断哪些人类有和兽类因子融合的可能,有就送到上面去融合,没有就成了灵体的食粮。” 这一点修士们也大致猜到了,听红如是说倒也没有过于惊讶,他们想问的是别的事情。 踌躇片刻,终究还是胡姓修士鼓起勇气开了口:“道友,我实在想不明白此地的主人把人类变成虚兽有什么意义。之前我觉得他们可能是想用虚兽签契约提高自身实力,可是既然连道友都敌不过灵体,那这个理由就不成立了吧?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胡姓修士一口气说完,忐忑地看向红,谁知竟然发现红满脸愕然地反望着他,眼中甚至隐隐能见喜色! 胡姓修士不由惶恐,还未组织好语言,肩头率先一沉,红的右手重重拍在了他的肩膀上:“原来是这么回事!” “道友想到了什么?”常夏急切地问。 “嘿嘿,我怎么没想到呢,虚兽和灵体怎么可能要一样!”红喜出望外地转过身,双手紧紧抓住铁栏杆,上身探出通道兴奋地打量着蜂巢,“这种灵体,你们可曾在外界见过?书中可有记载?” 缘咎和众修士均是摇头不已。 双手啪的一拍,红脸上显现出自信的光芒:“我就说这鬼地方为什么要用三色怪石做石壁,这些破灵体又为什么和墙壁一个颜色,怕是这些灵体只能依存三色墙壁存在吧!” 修士们闻言皆是恍然大悟,唯有常夏皱眉质疑:“真的是这样吗?玄梦中……” “啊?”红诧异地回过头。 “没什么,”常夏赶紧摆手,“如果真是如此,那诸位同道说不定有救!只是石壁相当坚硬,我们怎么做才能破坏石壁呢?” 红也没去追究常夏说道一半的问题,它摸了摸下巴:“之前的通道中也是三色石壁,但却没有灵体。灵体依存于石壁,断绝它们之间的联系即可,倒不一定要破坏石壁。” “你是说,产生灵体还需要别的条件?”常夏细细咀嚼着红的话。 “那是当然!”红笃定地一拍栏杆,“但是我们得快点了,越是往后拖,兽化和死去的修士就越多。我看灵体好像不准备离开禁制,只要站在金属搭建的通道上,它们就不会攻击,我们分散寻找吧,一旦发现特别之处就告诉我。” 人命关天,修士们不再拖沓,纷纷领命散开。 红的判断没有错,分散在金属通道上的修士们没有遭到任何攻击,他们终于安下心来,仔细观察灵体们的一举一动。 缘咎比修士们更加仔细地观察着禁制内部,但它的目光并没有在灵体身上停留。 “找到两个小鬼了吗?”暗红色的影子来到身边。 “唔……”缘咎一怔,接着惭愧地移了移目光,“对不起,我本该去找灵体的弱点……” “不必道歉,”红拍拍它略微佝偻的背脊,“这么多修士一齐醒来然后向我们发难可就糟了。你专心寻找北明和北聆,记住他们的位置,待我破掉灵体,我们要在修士反应过来之前带着他们逃走。” “谢谢……”缘咎惭愧地低下头,声音小得如同蚊呐。 红只是笑笑:“都这么多年的老朋友了,还谢什么?努力找吧。” 感觉到红离开,缘咎捏了捏拳头,坚定地抬起头来,继续在蜂巢中寻找两个孩子的身影。 红一边观察蜂巢一边询问修士,然而得到的回答却只有“还没找到”。 “算了,他们本就不是什么厉害的修士,指望不上也在情理之中,”红长出一口气,苦笑道,“不知道下一个会是谁……这种情况下我可没时间慢慢等结果。啊啊,真希望有可靠的伙伴在身边啊,哪怕一个也好啊。” 此时,另一个洞窟中,苏达伯捂着血流不止的肩膀,脸上同样泛着苦涩的笑容:“难怪极寒域不让返虚期修士进入,这种实力的敌人就算只有一只也根本不是返虚期以下修士能应付的,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四圣会,你好吵!”眼棕色的耳朵动了动,略带稚嫩的声音不满地嚷嚷道。 “笨熊,都说了四圣会是一个组织,他是圣者不是四圣会!”空空如也的阴影中有无奈的声音传出,“话又说回来,圣者,四圣难道没人了吗?你就不能带点有用的人来?” 它们前方,鬼魅般的三色灵体双目燃着熊熊蓝焰阴冷地笑着,脚边的尸体愈发冰凉。 0464 纠结【加更】 “要是我们没有来,你们还不知道要在里面困多久,就算不感谢,也不该说风凉话吧?” 极品回春丹在腹中化开,盎然的生机在肩部缭绕,伤口渐渐愈合,只可惜苏达伯伤势颇重,一时半会还无法止血。 嘶哈哈! 谁知眼前的灵体竟陡然亢奋,化作一道旋风飞快地向苏达伯卷来! 这速度简直—— 苏达伯一惊,却只来得及后退半步,三色的旋风如刀般割在身上,鲜血四溅! “圣者大人!”修士们惊呼。 苏达伯几欲昏厥,死死咬住牙关——金丝锁魂! 细密的金色锁链霎时绑缚在灵体身上,全力后拽。 然而灵体一抖身体,万根锁链齐齐崩裂。 金丝锁魂可是六阶极品法术,由苏达伯施展甚至可以捆缚返虚期修士,这只灵体挣脱得如此轻易,它的修为到底有多高,难道是大乘期吗! 眼睁睁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扭曲鬼脸和挥下的利爪,苏达伯的目光有些黯然,已经多少年没有这种认命的感觉出现了? 突然,灵体的身形莫名一顿。 求生的欲望陡然迸发,苏达伯抓住机会向后狂退! 灵体发出一声金属切割般的尖啸,就在苏达伯以为它又要扑上前来的时候,灵体像火烧屁股一般转身飞速逃去。 即便是饱经世故的苏达伯也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好半天才心有余悸地望向那群来自不同阵营的家伙。 天罡龙熊,扛龙炮的男人,小黄鸡般的独腿鸟,蓝发和独角的美貌虚兽女子,以及始终不见身形却能闻其声的古怪生灵。 幸好灵体突然加入战局,幸好方才没与它们开战。 幽府之渊的家伙果然不同凡响,明明最高修为不过化神期,却阻止了连他也无法阻止的灵体,并且它们的手法他完全没看见! 心中惊骇,苏达伯面上却保持着圣者应有的冷静,他向伤口丢了个低阶恢复法术,问幽府之渊众小道:“你们做了什么?” “之前你们为我们解围,方才我们救了你一命,算扯平了。”龘的声音幽幽传来,却是答非所问。 心知对方不欲解释,苏达伯也不再细问,面向那只回到前方三色洞窟中的灵体叹道:“莫非它对生气十分敏感?看来在它面前连疗伤药和高阶疗伤法术也用不得了。” “少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啊,这东西不就是你们四圣会搞出来的吗?”龘不悦道。 苏达伯有些气闷:“我的确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灵体,要是了解它,岂会当着它的面疗伤把自己逼入绝境?” “是吗?”龘沉吟着,从苏达伯的灵魂波动来看,他确实没有说谎。 “这种事何必隐瞒,”苏达伯反问道:“倒是你,又为什么觉得灵体和四圣会有关系?” “你说呢?神耀门的大高手?”龘眯了眯眼睛,见苏达伯似乎还不明确,不由冷哼一声,“你该不会告诉我你连玄梦也没去过吧?” 苏达伯心下一叹,幽府之渊,特别是艳王域对玄梦的事情果然耿耿于怀。 他也早发现此地和玄梦颇为相似,但玄梦中空空如也,唯有石柱和清水潭让人印象深刻,什么三色强大灵体从未出现过,更别提身后的那些东西了! 向后方一瞥,百个三丈高的透明圆柱容器整整齐齐地排成十列,其中装满了澄澈的液体,一只只模样奇特的兽类——诸怀、彘、獜……同修士们一起被眼睛吞噬的异兽紧闭着眼睛悬浮其中,似乎在经历什么痛苦的事情,偶有青色的光芒从身上溢出,融入容器顶端纯白顶盖,不知去往了何处。 所见的一切,苏达伯看不明白,更无法解释,玄梦与雪莲城地下是否有联系,他不敢妄下定论。 见苏达伯沉默,龘重新望向灵体——这东西强得不像话,就连圣者的法术也无法伤到它,还好灵魂攻击还是能起到一些效果,如果自己和阿依慕联手说不定能拿下它,但又不想让圣者近距离观看己方的秘法。 真让兽为难…… 龘觉得自己迟早要心力交瘁而死。 明明就是来这里寻找赤的线索,可进入密道后就因为触发机关被困在了层层叠叠的密室里,破坏不了墙壁,只好玩了几个月的密室逃脱,绞尽了脑汁,真亏四圣会的人弄开了外部机关,它们才得以解放;本以为接下来就是一场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大战,谁想斜刺里又杀出个异常强大的灵体,把它们都逼进了这个白色房间里,搞得龘不得不考虑怎么做才能在不暴露压箱宝的情况下安全逃离。 “不管过去有怎样的不愉快,现在我们面对的敌人异常强大,还是先放下仇怨齐心逃出去比较好。”苏达伯审时度势地说。 龘掏掏耳朵:“只要你们不搞小动作,我们才懒得理你们呢。” 这话怎么似曾相识? 修士们总觉得自己不久前好像才听到过类似的话。 “现在我们知道的事情有两件,”龘不理会众修士的猜疑,分析道,“灵体应该只能呆在有三色石壁的地方,亦或是不能进入白色的房间;还有就是它对生气非常敏感,那个木属性的修士说不定可以引开它。” 那木修见所有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顿时大为慌乱:“我、我很弱,速度慢,一出门就会被灵体杀死的,绝对起不到引开它的作用!” 木修惊慌失措的样子让修士们都替他脸红。 确实这种情况下谁被点到都会害怕,但圣者大人还在旁边呢,怎么可能任凭幽府之渊的怪物强迫四圣会的人去送死?这等失态未免太丢人现眼了。 “哈哈哈,四圣会好笨哦!”果然,旁边立刻就响起了稚嫩又欢乐的笑声,熊用爪子指着那修士哈哈憨笑,“当然是让你丢治疗法术引开它啦!” 那修士闻言脸刷的一红。 对哦,不用治疗法术的话,自己身上的生气也就普通人的水准,哪里有魅力去吸引灵体? 刚才怎么就脑抽了慌成那样,而且还被一头看起来傻乎乎熊给当众嘲笑了,恐怕以后在这群人面前都抬不起头了。 连头熊的都不如吗! 木修后悔莫及。 感觉受到了牵连的四圣会修士们忍不住怒瞪了木修一眼。 他们哪知道熊根本没想那么深,它只不过是沿着“不能牺牲同伴”的思路在思考,虽然幽府之渊和四圣会是死敌,但龘既然和对方达成了共识,熊也就给他们冠上了“临时同伴”的头衔,当然不会像心怀鬼胎的小人一样算计他们。 另一边,蜂巢旁。 “啊哈哈,这群灵体果然变态!”红靠着融合茧哈哈大笑,右臂骨甲尽碎,血流如注。 “你还好吧……”常夏等人震惊又怨念地望向通道口,他们万万没想到红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方才还在说自己对付不了灵体,结果红转眼间就溜进禁制去和一只灵体打了个照面,在对方的猛烈追杀下鼠窜着逃回了上层的房间。 见灵体从自己面前掠过,修士们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不过那灵体向通道内咆哮了几声后就反身快速飞回了禁制中,没看他们一眼。 “死不了!”红抬抬右臂,伤口快速愈合,很快便止了血,“话说你们别傻站在下面了,都上来吧,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0465 剧变 常夏心情复杂地回到融合茧室,面对气定神闲甚至还有些小得意的红,他完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明知道不是灵体的对手,明知道那样干可能丢掉性命,这家伙居然还为了别人铤而走险,侥幸活下来后还不老实,听它的口气怕是还要再下去搞事情,它该不会是个笨蛋吧! 可是自己也明知道红是个笨蛋,为什么心里有又抑制不住地去羡慕它呢? 难道自己也是个笨蛋? 缘咎从通道口返了上来,目光中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焦虑,红知道,它已经找到了北明北聆的位置。 不再有顾虑,红双手用力拍了拍,让众人的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灵体有两个弱点,一是十分贪恋生气,二是不能离开三色石壁的地方,我们可以据此制定战术。” “这……你怎么知道它们很贪恋生气呢?”胡姓修士询问道。 红胸有成竹地说:“我趁着一名修士身上五行光团消失的时候冲进了禁制,那时候离我很近的灵体至少有十七八只,结果只有一只挤不进争抢生气队伍的灵体转头攻击我,别的家伙看都不看我一眼。” “利用别人的死你很得意?”红的做法让修士们心里十分不快,其中一人忍不住指责道。 红冷笑一声,反唇相讥道:“笑话!是不是我对你们太温柔了让你们觉得我好欺负啊?什么时候救下你们的人成了我的义务了?你可别忘了,我们和你们这群打进极寒域、屠戮雪莲城的人类本就是死仇,没落井下石让你们全死在这里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红犀利的眼刀刮得那名修士脖颈发凉,低着头不敢再做声。 那修士话一出口,常夏就知道糟了——也不看看双方实力差距,更何况红还是敌对兽类,此人的态度竟然如此轻慢,要不是对象是红,怕是他们今日全都要命丧于此! 压住直往上窜的火气,常夏严厉呵斥修士道:“飞升大道本就坎坷,既要逆天而行追寻长生,就应该有随时可能身死道消的觉悟,就算死了也怨不得任何人!再说如果不是道友冒险尝试,我们根本不可能知道这个情报。若是再让我听见你以下犯上无端指责,绝不轻饶!给我退下!” 被常夏怒斥,修士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却根本不敢回嘴,畏缩而退。 常夏转身面向红深深地鞠了一躬,真诚地说道:“常某御下不严,冲撞了道友,请道友恕罪!” 红瞟了常夏一眼:算你救得及时。 方才一瞬间,它确实动了杀机。 它尊卑观念淡薄,个性随意,所以不喜欢以力压人、看人在自己面前唯唯诺诺,但这不等于它能容忍别人蹬鼻子上脸对它呼来喝去,更何况此人还是它没什么好感的人修。 本来准备杀鸡儆猴,常夏却抢在前面道歉,再加上接下来的行动确实需要这帮人出力,红便懒得继续追究,不过狠话自然是要放出去的,只听它慢条斯理地说道:“那你之后可要好好调教调教自己的属下啊,可不要等到被人抽筋扒皮了再来后悔。” “请道友放心,常夏绝不姑息!”常夏用力一点头。 红不以为意地笑笑:“时间紧迫,还是先来说说计划吧。” 红的计划其实非常简单,就是利用生气和融合室做文章。 深入地穴之前苏达伯就为常夏的队伍配置了擅长治疗的木修,并且因为妖修常做防御工作,受伤是家常便饭,所以人人都会一些疗伤的法术,一齐施展疗伤法术能释放出大量生气,以此引诱灵体,而修士们只要藏在融合室上方,就能保证自身安全。 居然要他们放法术做诱饵! 想起红方才的狼狈样子,修士们心里怎么都踏实不起来,一个劲地询问红确不确定灵体不敢上来。 常夏赶紧制止不断重复同样问题的众人,生怕他们激怒了红,谁知却见红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怎么了?”常夏紧张。 “那个,”红不好意思地挠挠脸颊,“我好像忘记考虑我们怎么逃走了。” 众人差点栽倒。 “不只是这样,”缘咎的话雪上加霜,“如何破禁,如何唤醒那些毫无知觉的修士都是难题,你考虑过了吗?” “哦呀!”红一脸恍然。 原来你都全忘记了啊!众修士几欲昏倒。 常夏赶紧抢言,免得再有人出言不逊:“这又不是道友一个人的事情,大家都赶紧想想!” 正在此时,一声突如其来的震天兽吼刺穿了所有人的耳膜。 吼——! “呜哇哇!”修士们痛苦地捂住耳朵,血从七窍之中流出。 红只觉头昏脑胀,伏在地面想稳住乱晃的身形,却不想这一扶竟然发现地面在剧烈地震动,不由大惊:“谁搞事情!” 震动越来越大,红几乎抓不住地面。 “小明,小聆!”缘咎大急,率先从通道口跳了下去。 “喂!”红阻止不及,只得跟着它一齐跳了下去。 刚到下层,红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或许是方才的兽吼,或许是现在的震动,那些本该在蜂巢中沉睡的修士竟然纷纷醒了过来,与此同时,他们身上环绕的五行灵气尽数消失,刹那间,他们的地位就从被小心翼翼培养的虚兽“原料”变成了灵体喜爱的“粮食”。 隐匿气息的红和灵体能在禁制中自由进出,可修士不行,他们根本无法从坚固的禁制里脱出,只能像笼中鸟一样等待死亡的到来。 一时间洞窟中充斥了灵体的尖啸和修士的惨叫,血肉横飞,惨绝人寰! 常夏追着红下来,见此场景脸色霎时惨白,不顾一切地抓住红的手臂:“求求你!求求你救救他们!” “这……我也没办法啊!”红同样只能干瞪眼。 吼! 伴随着更为凶猛的吼叫,地面的震动更加剧烈,轰鸣声将一切压过。 “洞穴在变形!”红立刻意识到不对。 地穴不断改变着形状,却没有任何碎石岩土掉落下来,红大惊:难道整个地穴其实是一个巨大的机关吗? 仿佛在应证红的猜想,蜂巢的禁制骤然消失,修士狂逃而出,灵体则像发疯一般追出来,展开更大范围的杀戮! 看着这绝望的情景,常夏完全混乱了:“我们该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笨蛋,自乱阵脚有什么用!忘记我刚才说的计划了吗?正好禁制消失了,你们赶紧躲到上面去,往洞口施展治疗法术,要用全力!”红将常夏往回一推,自己则俯冲而下。 “等……”常夏无法叫住红,也没时间去思考之后怎么逃走,不断发生的惨剧告诉他若是不做些什么,修士们迟早会被杀光。 拿出圣侍的勇气! 常夏一头扎进通道口:“按计划,施展治疗法术!” 0466 混乱 血雨和肉块倾盆而下,缘咎根本不敢飞上空中,它四肢着地,尽量紧贴地面向前狂奔,不断闪避着乱飞的法术和斩击,即便是这样稍不注意身上也会多出几道血痕。 终于挨到了蜂巢底部,缘咎奋力向上一跃,抓住最低端的蜂房,手脚并用敏捷地向上攀爬。 生气,还有——灵气! 缘咎记得灵体不但吞噬生气,同时还将修士的灵气一并夺去;修士们飞空逃窜,不管动不动用法术,都得施展灵气,与他们相比,自己一定不那么吸引灵体。 缘咎的判断非常准确,好几只灵体从它身后掠过,都没有去理会过它,直接追逃跑的修士去了。 是这里了! 双手一拉,缘咎跳上前方蜂房,往里一看,正看见北聆抱着头缩在底部发抖。 “小聆!” “缘咎爷爷!” 北聆扑入缘咎怀里大哭,缘咎心疼不已,却只能轻拍她的背:“小聆受苦了,可我们还没有有找到小明,等找到他再……” “你是在担心这家伙吗?” 缘咎和北聆惊喜抬头,正见红手一甩,小男孩嚎叫着摔了过来。 缘咎赶紧抱住北明,对红感激道:“谢谢!” “红你这个坏蛋,快勒死我了!”北明却不管这些,举着拳头冲红哇哇直叫。 多亏大批修士飞出蜂巢,红很快便找到了不会飞行逃不掉的北明,然后便毫不怜惜地揪着他的衣服把他带了过来。 “看来你也注意到了,如果不使用灵气,灵体就不会率先攻击我们。”红朝缘咎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惋惜。 像缘咎这样充满智慧的兽修可不多,不能成为共同奋斗的伙伴实在可惜。 惋惜归惋惜,红望向不断错位的石壁:“我们得赶紧下去,恐怕很快就会有新的道路出现了。” 缘咎点点头,将两个孩子熟练地背在背上,矫健地向蜂巢底部逃去,红飘在它们身边将飞过来的攻击尽数接下。 突然,圣洁的青色光芒从洞窟的角落里射出。 红抬眼一看:“哦?四圣会的小子终于动手了,看来他在大事上还不算糊涂!” 十来个人施展治疗法术,其覆盖面相对巨大的洞窟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但那股盎然的生气就像美酒飘香一样散发出去,许多灵体纷纷抬起头来,贪婪地盯住了光球。 “真的有效!加强输出!”常夏注意到下方的状况变化,催促道。 修士们连忙向法术中注入更多灵气,治疗法球青光大盛! 灵体们再也忍不住,纷纷尖啸着扑了上去! 吓! 恐怖的阵势吓得修士们往后一跳,接着就听见砰砰的撞击声和密密麻麻的尖啸。 天啊,灵体全部聚过来了! 修士们倒在地上挪不动半步,惊恐万分地盯着蓝影攒动的入口,却始终不见灵体冲进来。 “呼……呼……”常夏按住急剧起伏的胸口,不自主地露出喜色来。 红,没有骗我们! 轰隆隆! 地面的震动幅度愈加巨大,洞窟错位已经十分明显,在众人渴求的目光中,裂缝终于出现,道道白光从外部射了进来! 有救了! 被灵体淫威笼罩的修士们喜出望外,拼命向越来越宽的缝隙奔去! “缘咎爷爷,那边裂开了!”北聆惊喜地指着裂缝。 然而缘咎却摇了摇头:“现在还不能过去。” “为……”北明还未问完,就听见一声怪异的吼叫,紧接着,一只鹰爪闪电般探出,抓住了飞在最前方修士的脖子上! 修士们惊恐地睁大了眼睛,瞳孔中映射出一只长着老鹰双翅的青面怪人! “啊——!” 惨叫声戛然而止,鹰羽怪人一口咬在修士的脖子上,血液喷涌而出,众目睽睽之下,修士的脸色越来越惨白,挣扎的四肢也越来越无力,最终软绵绵地垂下。 死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浑身发凉,名为希望的东西仿佛在离他们远去。 他们的预感没有错,事情远没有结束,继鹰羽怪人之后,更多的怪物从缝隙中爬出来,它们身上同时具有人和兽的特征,皮肤成青铜色,面目狰狞。 “这些……是什么啊?”北聆颤抖不已,眼中再次溢满了泪水。 “是僵尸,本不该让小孩子看,不过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逃命要紧,”红盯住裂缝,不,现在应该称之为门了,“我们走!” 仅凭常夏等人的力量就想要引走数百只灵体无异于痴人说梦,无法触碰到恢复法球的灵体再次转移目标,向逃窜的修士们发起猛攻;而门口,僵尸蜂拥而入,见人就咬,甚至还会使用法术击落逃跑的修士。 洞窟中鬼哭狼嚎乱成一片。 红可没兴趣去做拯救人修的英雄,说不定等他们安全下来,反手就合力把它宰了。 红仗着自己坚硬的外壳和锋利的骨刺横冲直撞,为缘咎开出一条安全的道路,有聪明的修士发现了,也赶紧跟在后面,但他们到底不像兽修那样光凭身体力量就能跑得飞快,一旦动用灵气就难免会被灵体盯上。 北聆早被洞窟中可怕的场面吓得动弹不得,死死抱着缘咎的脖子紧闭着眼睛呜呜抽泣;北明再讨厌外人,到底自身是人类,也不忍心去看那些惨状,只注意着僵尸和灵体,提醒缘咎避开。 门已经敞开了大半,僵尸变得相对零散,红专挑软柿子捏,很快将通往外界的道路打通,一行人终于逃出了洞窟,可当红抬头看时,却惊诧了一回。 原本阴暗的深涧上空,地面正向两侧退开,漫天飞舞的雪花簌簌下落。 怎么回事?有人再次开启了雪莲城的机关? 红来不及细想,现在可是逃命的关键时刻! 思量着灵体应该不会离开三色洞窟,红毅然决定:“飞上去!” 天空中可不止洁白的飞雪,长有翅膀的僵尸也在上空盘旋,见红一行飞出立刻攻了下来。 “嘁!”数量太多了! 范围攻击是红的绝对弱项,即便它身手了得,也无法在如此之多的僵尸手中护得缘咎和两个小孩周全,它已经开始考虑退到地面等更多修士逃出来再做打算。 就在红准备发话的时候,一颗庞大的火球从它身侧直冲而上,将前方的僵尸尽数炸飞出去。 炙炎烈爆! 红猛然回头,只见一群兽修正从下方快速接近,为首一只状如犬,虎爪而有甲,正是异兽——獜! 它们,居然凭自己的力量逃出来了? 红惊讶不已。 0467 放出 地穴剧变前。 艳王域众小和苏达伯等人被灵体堵住了去路,好不容易想出了用治疗法术引开它的办法,却很快发现可行性太低。 医师给病人疗伤都得站到病人面前来,哪有躲老远治疗的道理?更何况战场混乱,乱丢治疗法术很可能一治治到敌人身上去了,所以为求精确和效率,大多数治疗法术都是近程法术,远程治疗法术非常稀有。 这名修士只是常规医师,他的施法范围并不大,扔出去的治疗法术根本不足以将灵体引开直到众人全部安全撤离。 几次尝试俱以失败告终,众人不得不考虑别的办法。 “话说,这群兽被关在里面好可怜哦,我们救它们出来吧!”就在修士们冥思苦想的时候,熊和小鸡兴致勃勃地来到关着诸怀的容器旁边,敲敲容器壁嬉笑道。 “喂!”有修士注意到两小的举动,连忙阻止,“那些都是凶暴的野兽,不能放出来!” 熊眨眨乌黑的眼睛,歪头疑惑道:“你怎么知道它们很凶暴呢?” “我们和它们战斗过,它们……” “原来它们是你们的敌人啊!”修士话还没说完,熊一拍地面恍然道。 “啊,不……”修士支吾道。 龘眼睛转了转,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先不说它们到底算不算凶暴,再怎么凶暴,也是能交流的兽修,总比门外那交涉无能的灵体好吧?你们也不想一辈子被困在这里吧?打倒灵体,收集战力是很必要的,先放一只出来问问看呗。熊,打开容器。” “好叻!”熊开心地举起熊掌,抢在修士们再次阻止前极速拍下。 砰! 熊掌和容器壁重重撞在一起。 闷响震得修士们双耳嗡鸣,可和异兽们被放出比起来又算不得什么了,修士们紧张地瞪大了眼睛,生怕诸怀脱身出来。 容器完好无损。 “啊咧?”熊惊讶地抠了抠嘴角。 原来是雷声大雨点小。 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修士们嘴角隐隐勾出幸灾乐祸的弧度。 与修士们不同,苏达伯的表情至始至终都没有变化过,刚逃进房间的时候他便暗中试过了,这些容器异常坚固,法术难伤,更何况蛮力? 苏达伯根本没将这等早已料到结果的小事放在心上,他耸了耸肩:“各位,时间紧迫,还是专心想办法对付灵体吧。” 瞄了一眼精神松弛的修士们,龘“呵”地笑出了声,轻蔑道:“急什么?方才只是开胃菜而已,主厨还没动手呢!” 虚张声势!修士们不屑地撇撇嘴。 听刚才的闷响就知道这容器有多硬,怎么可能打得开? 然而龘丝毫不受修士眼光的影响,只轻声嘀咕一句:“好歹是异兽,希望那头壮硕的牛能扛得住!” 接着,它胸有成竹地抬起头朗声说道:“小秋,急冻!” 轮到我啦! 感觉自己被需要了的小鸡欢快地鸣叫一声,跳上熊的鼻尖上,高傲地展开双翅,如拥抱世界一样将翅膀紧贴在了弧形的容器壁上——房间里温度骤降! 修士们大吃一惊。 这一回,连苏达伯也忍不住露出愕然的神情——这只看上去和刚出生小鸡没多大区别的鸟儿竟然能放出如此剧烈的寒气,它到底是什么物种? 更让苏达伯震惊的是艳王域众小,无论是人是兽都神色如常,就像根本感觉不到寒气一样,要知道,作为炼神期圣者的他都不得不运行灵气来抵御寒气! 难道幽府之渊的家伙们身体素质已经变态到常人无法理解的境地了吗? 苏达伯心中警铃大作。 他哪知道小鸡同时具备吸纳和释放寒气两种能力,况且身为聪明的毕方,当然要懂得保护同伴! 艳王域众小在苏达伯心目中的危险程度再次提高,他强压下震惊,说服自己回去之后立刻向上层禀报此事,而现在则是搞清楚幽府之渊的怪物们到底想干什么。 苏达伯紧盯着小鸡,却越看越糊涂。 释放寒气和打开容器有什么关系?除了把毫无知觉的诸怀冻死在睡梦中还有什么用? 龘也同样盯着容器壁,突然,它嘴角一勾。 运气不错,是结冰后体积会膨胀的液体。 不过容器壁确实坚固,居然撑住了液体的膨胀,想破坏它,恐怕还需要一点点的外力:“小葱,炮击!” 洪冲像个没有感情的杀手一样冷漠地举起了龙炮。 鲜艳的红光闪过,轰隆的巨响再次震荡修士们的心神,然后,他们就悲哀地发现密密麻麻的裂纹爬满了被他们寄予厚望的容器壁。 容器壁彻底粉碎,圆柱状的大冰块倒了下来。 “熊,接住它!”龘疾呼。 “好叻!”熊深处健壮的臂膀稳稳撑住冰柱,并将它慢慢放到地面上。 “小葱,炙烤!” 龙炮口喷出熊熊烈火,跳动的火苗照耀着修士们呆滞的面庞,他们完全没料到会是这种结果。 震惊已经无以复加,苏达伯内心涌出更多的则是苦涩——他认为不可能打开的容器,居然被幽府之渊一群化神期的家伙给弄开了,难道他已经跟不上时代前进的脚步了吗? 冰块逐渐融化,诸怀的头逐渐露了出来。 “冷……咳咳!” “它还活着!快!阿依慕,救援!” 苏达伯眼睁睁地看着两个虚兽女子也围了上去,蓝发的女子施展水法为诸怀疗伤,而诸怀则在她温柔的治愈法术下逐渐苏醒过来。 水法和木法是最适合疗伤的两个属性,但不同的是木法能产生大量生气直接救治伤者,而水法却是温养伤者的身体,简单区分的话,木法急救最有效,而水法更适合长期疗养。 对于因冰冻而受伤的生灵来说,自是水法更适合,更何况外面还有个对生气敏感的灵体在虎视眈眈,强力的木法实在不适合此时使用。 幽府之渊,艳王域的家伙,超乎想象的厉害。 苏达伯深吸一口气,艳王已死,可是从现在的状况来看,艳王域不但没有崩溃,还生龙活虎,团结一心,上层期望通过扶持华青来分裂幽府之渊的想法是不是太天真了? “咳咳……我……我怎么了?”诸怀咳嗽出大量血沫,显然伤得不轻。 “这个嘛……”艳王域众小眼神游离。 “你看,那些是不是你的同伴,它们都被关起来了,我们好不容易才把你弄出来呢!”熊用爪子掰过诸怀的头,逼它看向余下的容器。 诸怀水淋淋的牛眼陡然瞪大:“是!它们是我的同伴……咳咳咳……是你们救了我?谢谢,谢谢你们!” 牛,就是老实,居然被头傻熊转移了注意力。 不过…… 龘忧心地望向里面的容器。 装着兽修的容器还有几十个,要一个个这么开费事不说,连炼神期的诸怀都受了重伤,别的兽修恐怕扛不住这冲击。 “那我的同伴们……”诸怀希冀地望向熊。 果然还是会问起这种事情,龘唉声叹气,飞速开动脑筋,想想出个两全的法子来,却不想,一声震天怒吼陡然从四面八方传来。 吼!!! 呜哇! 几乎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吼声震得头昏脑涨,龘身体脆弱,再也无法隐匿,化出原型掉在了地上。 苏达伯同样受到震荡,但当他看见龘的瞬间,又陡然清醒过来。 这丑陋的蜥蜴恐怕就是方才发声指挥的那只,可以说,它就是现今艳王域的头脑,要是没有它,四圣会分崩瓦解艳王域的计划,说不定能成! 见无人注意,苏达伯眼中凌光闪过,右手正要探出,却见一面金墙横空挡在了面前。 苏达伯愕然。 “前辈,你伤得很重,别勉强使用法术。”阿依慕一手抱着眩晕的单怀凛,一手搭在诸怀身上替它治疗,担忧地说。 “我没事,那群人修十分卑鄙,他们很可能偷袭我们!”诸怀奋力站起来,“得赶紧把大家救出来!” 吼!!! 又是一声剧烈的吼声,这一次熊早有准备,当即发出龙吟,为众人抵消掉这破坏性的音波。 “这是……王的吼声!”诸怀惊讶道。 哗啦啦! 出乎意料的,吼声方才停下,那些坚固的容器居然纷纷打开,昏迷的兽修掉了出来。 “喂,这么容易的啊,那我们刚才费那么大力气到底是为了什么?在四圣会面前装逼吗?”龘哀号不已。 不等它细思,眼前的墙壁轰鸣着裂开,白光照了进来。 莫非是出口? 终于可以离开这该死的地底迷宫了!龘大喜。 “我们走!” 0468 道不同 谁也不曾想到,沉寂不知多少年的雪莲城地底竟会出现今日的“盛况”。 人类、虚兽,兽类,僵尸,灵体,五者齐聚一堂相互厮杀,血腥味和死气四处蔓延,这,是一场杀戮的盛宴! 异兽们好不容易从地底逃了出来,接着就发现前方红正被僵尸所阻。 在种族生死存亡之间,和红之间的不愉快根本算不上什么,相互扶持逃出去才是正道,獜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喷出火球救急。 得到獜的帮助,红很快摆脱僵尸,带着缘咎和两个小孩与兽修队伍合在一处。 “多谢多谢,”红融入队伍的第一句话是感谢,第二句则是由衷的赞扬,“没想到你们竟然凭自己的力量逃出来了,蛮厉害的嘛!” 兽修们相互看了一眼,由诸怀说出了事实:“不能这么说,如果没有它们,我们恐怕会被僵尸群堵在地底。” “它们?”红诧异地问。 “嗯,来不及询问名字了,”诸怀一边履行着防御僵尸的职责,一边认真地回答,“它们是一群很特别的生灵,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那么小规模的队伍竟然同时包含兽类、虚兽、人类的成员,并且它们之间感觉不到一丝隔阂,简直就是奇迹。” 这个小队居然被最实诚的诸怀如此夸赞。 红不免产生了兴趣:“哦?那的确很了不起呢!人类看不上虚兽,虚兽又看不上兽修,修真界存在这顽固的鄙视链,到底是什么样的家伙才能把三者凝聚在一起啊?它们在哪?我也想见识一番了。” 诸怀遗憾地摇摇头:“它们似乎有别的打算,帮我们挡住下方成群的僵尸让我们先离开了。” “诶,这么有奉献精神的吗?”红遗憾地瞥了一眼脚下,然而就是这无意识的一瞥,却陡然看到一道迅捷无比的剑光向队伍射来! 红根本来不及出声警示,剑光已经飞到了队伍近前,狠狠斩向最近的兽修! 乒! 剑光与蓝盾一同泯灭。 红抬起头,天空中,一只威严的玄龟默然注视着下方,身边卷起无数水法,像流星雨一般砸下,将围堵的僵尸击破。 在方才一瞬间施展水属性的防御法术,并且能防御下来这样的斩击,整个极寒域恐怕也只有玄武都能做得到了。 “王!”兽修们激动地叫着。 玄武的精神状态不错嘛。 红咧了咧嘴角,却出人意料地从队伍脱离,站到了群兽背后。 “红,你做什么!快回来!”缘咎急道。 “你们先走吧,”红头也不回地立在空中,面对冲它而来的男人,用力捏了捏拳头,“我这边也得做个了断了。” 剑修破空而上,稳稳停在红的对面。 手中的长剑在闪耀着寒光,浑身杀气四溢,长孙朝嘴角流露出残酷的笑意;双手微微提起,力量在体内波动,红亦是笑着,只是那笑容同样没有温度。 相互打量着对方,红和长孙朝都没有立即动手,可冰寒的气息却溢散开来。 或许是感觉到极度危险的气息,僵尸们没有一只胆敢上前,空中出现了一个颇大的真空区。 “真让我惊讶,你也是人修的指挥官之一吧?”红瞥了一眼下方敞开的大门,那里还在发生惨烈的厮杀,“居然就带着几个轻信冲出来,完全不顾余者的死活来找我寻仇,真是个毫无人情味的上位者。” “四圣会是修真界的巅峰之地,想要爬上这座高山的人多不胜数,但有的人注定站在顶点受万人瞻仰,有的人却只是大道上的一块砖石供人垫脚,并不是人人都有资格站上高峰,”双目迸发透人心魂的冷光,剑尖直指红的脖颈,长孙朝漠然道:“上万人同时面临相同的危机,你不觉得这正是一个甄选精英的好机会吗?” “要是听到你这番言论的话,那些一辈子在底层摸爬滚打,却依旧憧憬着四圣会的人恐怕会很失望吧?”红注视着长孙朝的瞳孔,“这么轻易地就被崇敬的上层遗弃,真是现实呢。” “那又如何呢?修真界从来都是弱肉强食,只能依靠他人怜悯和救助上位的蠢货,根本没有被拯救的价值,”长孙朝挑了挑剑尖,“怎么?你难道想告诉我,你会像个圣母一样毫无差别地去拥抱他们?” “怎么可能!我可是怪物啊!”红失声大笑,“不过么,‘只能依靠他人怜悯和救助上位的蠢货’?这话不对吧,为什么我老是看到拼命努力,却找不到愿意拉他们一把的人,然后在绝望中消逝的可怜人呢?对了,要是你肯下去帮忙,被僵尸堵在洞窟中的修士能多活很多人吧?” “区区孽畜,你这是在对我说教?亦或是变着法子支开我?”长孙朝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我可是圣者,我的使命是安定修真界,灭黜你这个灾祸才是我现在最应该做的!要是放你逃掉,未来修真界的死伤何止千万,和那相比,区区几百、几千修士的性命算得了什么?更何况,他们自愿加入到四圣会,就要有随时为天道战死的觉悟!” “真是顽冥不化,”红弓起背,捏紧了拳头,嘲讽地勾起了嘴角,“你以为我是为了逃走才说这些?真可惜,要是听我的话乖乖去救人,无论是那些修士还是你,都能保住性命了吧?” “孽畜,大言不惭!”长孙朝怒喝一声,剑气直至九霄,向红狂斩而下! 红化身暗红的虚影,也向长孙朝扑去。 红与金两道光芒碰撞在一起,汹涌的气流横扫峡谷,僵尸也好,飞近的修士也好,都惊惧地回避。 长孙朝的得意飞行法宝被红毁掉,只能用品阶稍低的法宝代替,速度略有下降,这是红和他正面相抗的资本;但长孙朝的挥剑速度非常快,剑芒更是锐不可当,即便是红也不敢硬撼其锋,必须通过“引流”将剑光导向别处,一旦被剑斩中,等待红的恐怕也只有身死道消一个下场。 这场独斗很危险。 不过这危险,对长孙朝也是一样。 捏了捏骨甲,红无所畏惧。 天空中,玄武和兽修们已经合到一处。 “王,现在怎么办?要逃吗?”彘慌忙询问。 “红还在下面!”缘咎当即反对。 彘瞪了它一眼,就是因为不想和红一起才提出离开啊,虽然红还没对它放过狠话,但做出那样的事情,它自己都觉得红没理由放过它。 然而玄武抬眼四顾了一番,叹道:“撤离吗?要是做得到的话就好了。” 众兽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纷纷抬头环视,心瞬间凉透了。 密密麻麻的修士围在了雪莲城周围。 修士的援军,到了。 0469 错认 犀利的白光直贯而来。 红一个撤步,左拳狠狠击在长孙朝的脸上。 没有击实的感觉,是虚影吗? 红内心毫无波动,以左脚为轴,左臂猛地向后一收,原本后撤的右拳早已蓄满力量,借着这力道,拳头化作一颗暗红的小陨石狠狠砸下! 当!咔! 拳头与银色的圆盾相撞,骨刺嵌入其中。 微微皱眉,红迅速抽身急退,紧接着剑弧就在身前划过,一道细微的划痕出现在腹部的骨甲上。 “真是只狡猾的畜生啊,稍微一嗅到危险就逃开了,”长孙朝遗憾地看了看中央被刺出一个窟窿的圆盾,“太令人失望了,我还以为你是个更勇猛的家伙。” “彼此彼此,”红揉了揉被剑风擦中的腹部,“身体已经慢慢适应你的节奏了呢,炼神期圣者的实力比我想象得更弱嘛。” “实力?”长孙朝脸上呈现出诧异与嘲讽交融的古怪笑容,“我何时展示过实力了?” 剑影步! 一化二,二化四,四化八,不消片刻,红周围已经出现八个一模一样的人影! 心中隐隐感觉不妙,红却依旧笑得轻蔑:“花里胡哨的,搞出这么多虚幻的分身有什么用?你以为是江湖杂耍吗?” 话一说完,红再次化身红色的残影坚决地刺向其中一人! 居然这么快分辨出我的真身,它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身上隐藏着如此之多的秘密,此怪果然留不得! 长孙朝冷哼一声:“小畜生,你能嘴硬也就只有现在了!” 千影光剑阵! 刹那间,数不清的剑芒遍布空中,浓烈的煞气从四面八方传来。 迷惑敌人只是顺带的,长孙朝放出分身竟是为了结阵! 红能清晰地感觉到每一道剑影上散发出浓烈危险气息……这些,可不只是虚影而已! 如坠冰窖,红浑身发冷,即使有三头六臂,这全方位无死角的攻击,要如何才能防御? “师叔,那是……?”经历浴血奋战,加上苏达伯等人前来接应,高云星等人终于带领修士们杀出一条血路冲了出来,谁知一抬眼就看见空中散发着森然寒意的剑阵,不由骇然。 苏达伯拭去脸颊上的血迹,凝重道:“千影光剑阵,长孙道友的成名剑阵,迄今为止被剑阵罩住的敌人无一存活!” 修士门震惊不已,居然将长孙朝逼到使用成名剑阵的地步,那只怪物的实力难道已经直逼炼神期圣者了吗? “你也注意到了吧?”面对脸色难看的红,长孙朝忍不住狞笑道,“这里的每一道剑影都和我亲自出剑没有区别,进入我千影光剑阵的敌人,唯有死亡一条路!不过你用不着太难过,能死在我成名剑阵之中的都是名噪一时的大修士,这将成为你此生最大的荣耀!” “哈哈哈!蠢货!成王败寇,被死亡淘汰掉的家伙有何荣耀可言!”红仰天狂笑,“你色厉内荏的干嚎我早就听腻了!放心吧,我非但不会死,还会让弑杀圣者的怪物之名传遍整个修真界!” “疯子!”长孙朝暴怒大喝,“万剑——斩!” 剑光如雨,瞬间将阵中暗红的影子吞没,不断闪耀的灿烂的光辉直冲云霄,纵横的杀意仿佛要刺破青天! “那边发生了什么!”雪莲城外尚在破除护城大阵的修士们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攻击,愕然抬起头望向炫目的光柱。 玄武、诸怀、苏达伯、常夏…… 在场所有生灵都不得不奋力撑起护罩来抵抗乱飞的剑光碎片,就连坚不可摧的石壁上也终于被划出了点点裂痕! “去死吧!”全身灵气毫无保留地注入剑阵之中,长孙朝浑然忘我。 “啊啊啊!!!” 猩红的雾气缠绕全身,储物戒指中纯白的玉佩亮起璀璨的光芒! 刺、挑、引、破! 身体动作早已超过大脑思考的速度,动作快到连自己也无法看清,悲伤,恐惧,快乐一切情绪全都抛开,只留下一股强烈执念。 我,要活下去! 光芒渐熄。 所有生灵,都被这可怕的灭杀剑阵所震撼,呆立在原地,傻傻地张着嘴巴,眼睛死死盯着光芒的中央——极致的摧毁之力下,应该什么也不会剩下了吧? 好久不用这一招了…… 灵气消耗太大,长孙朝罕见地感到浓烈的倦意,可他却强迫自己昂起头,双目却炯炯地盯着光线泯灭的中心,这下,总该—— 光团渐渐变小,突然,像被什么吸入了一样,骤然压缩消失,一团不应出现的影子倒映在长孙朝的瞳孔中。 这一刻,所有关注着深涧半空的生灵都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血滴滴落下,在寒风中化作猩红的冰晶。 骨甲几乎完全脱落,血肉模糊的身体微微抽动,唯有双眼迸射着兴奋的光芒,沾血的白牙配上嘴角邪恶的弧度,竟让修士们抑制不住地颤抖! 它还活着! 为什么? “为什么……你还不死?”长孙朝从未如此畏惧,两次了,他引以为豪的剑术,两次被怪物击毁,明明它应该不是他的对手才对! “嘿嘿,”猩红的瞳孔遍布嘲笑,“大概是因为我是怪物吧?” “不过是区区野兽……”长孙朝嘴唇青紫,不断喃语,可心里,却反反复复地循环着“怪物”二字。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错认了它的身份。 长孙朝尚在发愣,一道蓝光冲天而起,直扑站在空中的红,与另一道蓝盾撞在一起。 全场一惊。 “长孙道友,战争还没有结束!”苏达伯的身影从旁侧掠过,向空中兽修队伍飞去。 长孙朝身体一振,涣散的眼瞳重新凝聚起来。 是啊,还没有结束! 苏达伯放出的法术虽然被玄武阻挡,但他看得分明,怪物面对袭来的法术竟然完全没有移动,这对那行踪诡异的怪物来说,实在太不同寻常了。 它恐怕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 那家伙原来是在死撑! 差点被它骗过了! 长孙朝又恨又喜,只要自己杀了它,就能挽回方才丢失的威严! 再次抬剑指向红,信心重回,长孙朝从未笑得如此轻松:“辛苦了你了,这么努力。” 剑气杀上。 红,一步未挪。 0470 启明星 不行啊,一点都动不了。 面对迎面而来的剑光,红感到名为苦涩的味道在嘴里化开。 防守下来那样威力的剑阵连它自己都觉得是奇迹,现在想保持清醒都很困难,更别提战斗了——恢复能力再怎么强,也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修复严重损伤和透支的身体。 红企图用言语震慑人修争取时间,可惜被苏达伯看破,虽然接下来苏达伯就带人从旁侧飞上空中和玄武它们战斗去了,但余下的敌人仍旧不是红能独自应付的。 尚有余力的长孙朝,他的亲信、保护战团的修士以及被血腥味撩拨而发狂的僵尸。 敌人的数量实在太多了,无论怎么算,都没有逃脱的可能。 站在死亡的悬崖边缘,红没有多少恐惧,却有种寂寞的感觉。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 我明明不需要依靠谁,也不需要谁的认同,为什么偏偏在这时觉得孤独?挺可笑,但又那么理所当然。 白光在眼前放大,时间好像变慢了一样,这一瞬间是如此的漫长,几十年来的经历飞快地从眼前掠过,可是却没有一样让红的心绪波动,遗留下来的只有深深的空虚。 或许并不是因为强大所以孤高,而是因为孤独才企图用力量填补内心的空缺吧…… 苦笑,终结? 砰——! 白光与蓝光陡然搅在一起,险之又险地擦着红的脸颊飞过,在它后方发生剧烈的爆炸! 爆碎的脸颊毫无知觉,红只模糊地看见几道身影从黝黑的深涧里飞跃上来,映在眼中,就像黑暗中升起的启明星。 “是谁!” 长孙朝暴跳如雷,朝下一看,只见一只龙头朝向自己,火红的光芒在龙口中凝聚—— 轰! 仅有手指粗的光束在空中一闪而逝,将三只僵尸直接洞穿,余势不减地没入正与兽修纠缠的人修队伍之中,又是几声惨叫传出! 好恐怖的穿透能力! 长孙朝庆幸自己选择了躲开而不是用法衣硬抗。 然而当他看清来人的时候,心中再次涌出强烈的屈辱感。 居然是化神修士!? 一只无修为的强大怪物就够让他意外了,现在连化神修士也敢来挑战他的权威了吗?这些孽畜贱民都疯了吗? “给我挡住他!”长孙朝直想将来人碎尸万段,但他很清楚现在需要先解决的是那只怪物,只能压住火气冲修士们怒吼。 修士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听到长孙朝的吼声方才慌忙朝来人攻去。 乱七八糟的法术和法宝飞向来人,却听见一声杀气腾腾的咆哮,紧接着,银棕色的爪子撕裂弥天的宝光突了出来! 众人定眼一看。 那是一头……熊? 熊脸上没有了平常的天真可爱,裂开嘴露出刀锋般的牙齿,狰狞地张开了大嘴:“吼!!!” 龙吟声在峡谷里震荡,修士们痛苦地捂住了耳朵,怎么又是音攻! 长孙朝的耳垂边流下两道血迹。 炼神修士在极寒域中身体本就受到远超它域的压力,之前因玄武的吼叫,长孙朝的五脏六腑已经受到震荡,为了杀死怪物,他消耗了大量灵气和体力,正虚弱着,又被熊毫无预兆的音攻击中,即便意志再坚强,长孙朝也止不住气血翻涌,经脉逆行。 僵尸们倒不怎么受音攻影响,它们发现修士们的攻势减弱,立刻兴奋地扑上去,将修士们打得节节败退。 怎会如此? 仅仅一头熊就害修士大军丢失好不容易稳住的局面,它们到底是谁? 长孙朝又惊又怒,突然,他觉得对方好像有点眼熟。 肥硕的天罡龙熊,面无表情的龙炮男子,蓝发和独角的虚兽女子,这不是…… 长孙朝陡然瞪大了眼睛。 “幽府之渊!” 幽府之渊? 红的心剧烈震动,双目死死地盯着下方越来越清晰的身影——好熟悉,可还不够,似乎哪里还差一点点就能得知结果! 修士们被僵尸、灵体和音攻折磨得筋疲力尽,根本无法抵挡熊它们的突围。 “废物!一帮废物!”长孙朝秽骂不止,想转身杀死红,却又害怕被洪冲的狙击洞穿,要知道他自己同样是强弩之末,被打中可就糟了! 正在长孙朝进退两难的时候,三道人影陡然从人群中窜出,挡在了艳王域四小前方。 华青,楚燕,段灭空。 华青吗?来得还正是时候! 长孙朝冷哼一声。 华青没时间去计较长孙朝的态度,面对已经准备攻上来的四小,陡然从怀里抽出一块乌黑的令牌:“王令在此,都给我住手!” 四小定眼一看,乌黑的令牌上,红色的“艳”字娇艳欲滴! 华青手里竟然有艳王令! 只属于幽府之渊的艳王令,怎会在她手上! 她到底是敌是友? 知晓艳王令存在的修士们惊诧又不安。 “放心,华道友是四圣会的人。”高云星抹掉脸上的血水平静地说。 柏默沿气恼地瞪了他一眼:“你早就知道?” “算不上吧,我也是不久前才听说的,,”高云星苦笑着点头,“别问我为什么,再多我就不知道。” “王令?”熊收起凶相,歪头看着那个娇艳的“艳”字。 “没错,”华青手握令牌,目光坚决,“我是艳王令的主人,我就是艳王!你们的王!跟随我,你们再不必背负极恶的罪名,再不必漫无目的地执行已死之人的命令,我会带领你们走上正确的大道,为天道而战!” 艳王! 莫名其妙地,心脏就像要从胸腔中跳出来了一样,红几乎压制不住自己激动的情绪! “艳王令?”熊别头看向队伍里最靠谱的人。 阿依慕略微点头:“是证明艳王身份的东西,这块令牌看上去确实和赤的艳王令一模一样,只是……” 熊根本不听完阿依慕的话,猛地回过头,神色已经再次狰狞起来:“那就是说这是赤的东西!你居然敢拿赤的东西!坏蛋!快交出来!” “赤的东西?”华青哑然失笑,“这个世界只属活着的人,死人就给我老老实实地退场!” “蝼蚁!你说谁死了!”熊大怒,饿扑向华青。 华青当即施展“惊鸿”轻松避开:“认命吧,这是早在百年前就已经证实的事情,赤,已经死了!” “你胡说!”熊大吼一声,爪子唰地指向前方,“赤!不就战在那里吗!!!” 什么! 众人吃惊地抬起头,正见一把白色的长剑从空中掉下。 这不是长孙大人的武器吗? 修士们感到不妙,惶恐地仰起头,眼前的景象让他们魂飞魄散—— 尖锐的骨刺从长孙朝胸口刺出,血液化作冰花凝聚在骨刺上,在阳光下闪烁着森然的光芒。 长孙朝呆呆地望着前方,眼神涣散,他的背后,一个身形残缺不全的怪物嗜血地狞笑着。 0471 四面楚歌 长孙……大人…… 修士们怔怔地仰望着空中的两人。 长孙朝,堂堂炼神期圣者,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杀了? 骨刺缓缓从已经开始变凉的尸体里抽出,红轻轻一推,长孙朝的身体像个沙袋一样坠落下去。 “长孙大人!”长孙朝的亲信们这才反应过来,凄厉地嘶喊着接住他的尸首,不断探查着脉搏和心跳,希望这一切都是幻梦。 “不会吧,长孙朝竟然被杀了!”正与兽修激斗的苏达伯匆忙之间瞥见下方的状况,同样难以置信,他不喜欢长孙朝的为人,但对他的实力却十分认可。 坚定、敏锐、勇敢,他是一个毋庸置疑的强大剑修! 这样一个人竟然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去,连苏达伯也感到难以接受。 动了动手臂,身体好像已经开始恢复了。 红脸色渐柔,看向站在自己肩头得意昂着头的小鸟。 方才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华青和熊吸引,它却始终关注着长孙朝,突然,它感到一丝非同寻常的力量从旁边涌了过来,禁锢在了长孙朝的身上! 长孙朝也立刻发现受袭,想要摆脱束缚,身体却几乎动弹不得! 有戏! 红想要动手,却碍于自己几乎报废的身体和长孙朝手中致命的长剑。 如果偷袭失败,它肯定会当场死亡!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黄色的虚影飞快地扎在长孙朝手上,长剑脱手掉落。 根本无需思考,红陡然暴起,一记穿刺狠狠扎进长孙朝的心脏。 一代强者,就这样无声无息地陨落了,甚至连惨叫声也没能发出。 红原以为杀死长孙朝后自己会无比激动,然而真正做到这一步后,它才发现自己的心情并未因此出现太大波动。 艰难地抬手揉了揉小鸟的头顶,明明四周寒风交加、强敌环伺,可红却感觉自身好像被一股不合时宜的暖流包裹着。 为什么会有这种安心的感觉呢? 看着亲热地蹭着自己手指的小鸟,红陷入了迷惘,它开口欲问。 轰隆! 一声惊天巨响将红的声音掩盖,巨大的裂纹出现在天空上! 不好,雪莲城的禁制被破了! 红陡然清醒——对了,战争还在继续,杀死长孙朝并不是终结! 拖着剧痛的身体,红奋勇朝上飞去! “拦住它!不能让它和兽修汇合!”苏达伯连忙调集人手阻挡红的去路,只要再支撑一下,城外的修士们全部冲进来就能将怪物和玄武分而杀之,若是让它们合在一处,远近配合,不知又要赔上多少修士的性命! 高云星反应最快,一个跨步挡在红的去路上,数百颗深蓝的水球霎时在周身凝聚。 失去了骨甲保护,也无法施展法术抵挡,这一次,将是你的终结! 高云星将手对准了直冲自己而来的红。 聚焦——破! 数百颗轰出湛蓝的光柱,一如百年之前,那个华丽的比斗舞台! “云星,小心!” 高云星尚且沉浸在击实的快感之中,却陡然听到苏达伯的惊呼。 心中咯哒一声,高云星已是来不及做出反应,数不清的尖锐冰晶以极快的速度生长,眨眼间就来到了他的面前,锋利的骨刺和血肉模糊的拳头闪电般刺到眉间! 好浓重的杀气…… 明知违和,高云星却下意识地露出了明悟的神情。 这,和哪个时候真像。 噼里啪啦! 紫雷毫无预兆地突入场中,骨刺飞速从眼前消失,高云星只觉自己被谁给扶住了,唯有眉心的疼痛昭示了他方才极度危险的境地。 太像了,简直太像了。 全力射出的水光炮,拔地而起的巨大冰柱,如战士一般冲锋的敌人,以及救下自己的紫雷。 旷世奇才大比,那场屈辱的战斗…… 高云星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不成人形的怪物,好奇怪,明明艳王令早已到了华青手里,为什么他会有种王位从未易主的感觉? “我师侄受你照顾了。”不悦的女声在身边响起。 高云星终于回神,猛地侧头,才发现扶住自己的并不是当初那个清冷的女子:“赫、赫连师叔……” “困兽犹斗,高师侄你太心急了。”赫连程曦说着话,目光却始终停留在对面的怪物身上。 高云星垂首退后:“师叔教训得是,是师侄轻敌了。” 真可惜,在鸟儿的帮助下,差点杀掉一个圣侍。红颇为遗憾,却很快将目标转移到面前的阻碍上。 炼神期修士。 红有些疑惑:看这女人的情况不像炼过体,为什么她能撑住极寒域的压力? “小心,对方身上有阵法保护!”有不可见的东西在耳边轻声提醒。 说话的是刚才禁锢长孙朝的家伙吧。 红上下打量着赫连晨曦,此女本身就散发着危险的气息,还加上能攻能守的阵法的话,对现在的自己来说是个令人绝望的对手。 脑中飞速思索着对策,红面色轻松地笑道:“算不上照顾吧,只是温柔的抚摸而已。” “想靠说话来争取时间吧?别做无用功了,”谁知,赫连晨曦一语道破红的想法,紧接着脸上闪过一丝让红不解的复杂神色,“自己看看周围的状况吧,你已经无处可逃了。” 无需抬眼,天空降下的黑色阴影已经昭示了一切。 数不清的修士突破雪莲城的防线飞了进来,天空也好,地下也好,遍布了四圣会的人,无论看向何处,都找不到出路。 这是想要我认输? 绝不可能! “知道我在拖延时间还老老实实地配合我,真是个温柔的女人啊!”红倔强地伸出手,在赫连晨曦面前用力捏紧,嚣张之势更甚! 此等明显的挑衅姿势,犹如火上浇油,愠怒的火苗陡然膨胀,将遗留的一丝不舍全然烧毁,赫连晨曦怒极反笑:“很好!很好!百年不见,你果然成长不少了呢!” 赫连程曦的话让在场的修士们俱是一怔,唯有高云星了然地站在一旁。 “赫连师叔,您……认识它?”柏默沿试探着问。 “呵,”赫连程曦用力向下一指,“看到它们,你们难道还不明白吗?” 众修士连忙看过去,只见赫连晨曦所指的正是艳王域四小! 方才长孙朝的死太过震撼,这才让修士们忘记了“正事”,有了赫连晨曦的指点,再联系熊之前叫出的名字,此时还反应不过来修士们就可以自己抹脖子了。 即便如此,修士们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那个人,应该已经死了啊! 百年前的影子与怪物逐渐重合,他们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颤抖! 这只怪物,它真正的身份是、是…… “现在的结果,让你满意吗?”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再也无法忍耐,赫连程曦手缓缓抬高,最终指向了红的鼻子,双目投射出浓烈的憎恶,冰冷的声音犹如凛冬的寒风,“赤!!!” 0472 玄武 赤? 心好像跳漏了一拍。 什么赤? 哪来的赤? 我的名字,明明是……明明是…… 说不出来,那个字。 它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抱住了头。 我到底是…… 它感觉自己好像站在一个空荡荡的白色房间之中,突然,空白的墙壁陡然爆碎,支离破碎的记忆从四面八方涌了进来! 头,好痛! 它痛苦地抱紧了头。 赫连晨曦冷冷地看着陷入混乱的它:“看你的样子应该是失忆了吧?真是毫无新意的理由!这种无聊的借口对我可不管用!” 无数影像在眼前飞旋,它捂着脑袋艰难地抬头对上赫连晨曦的眼睛,依旧倔强地笑着:“什么……借口啊?我可……不打算……求饶!不就是……要杀我吗?扯这么多没用的……有什么意义?” 砰! 一记响雷在胸腔爆炸,浑身爆出大量鲜血,它飞了出去,狠狠撞在石壁上。 “没有意义?”赫连晨曦几乎将银牙咬碎,“没有记忆,不用被誓言束缚的感觉,是不是很轻松?” 尚未来得及开口,又是一颗炎球在身前爆炸,它几乎被炸昏过去,捂着腹部血流不止的伤口扶住山壁拼命让自己保持清醒,依旧顽强地笑着:“哈、哈……明明……有那个本事……,却……不肯一击灭杀我,你……真的很……恨我呢!” “如果不是你这家伙,不是你这混蛋加入了兽修阵营,”双目泛红,泪光顺着脸颊滑落,赫连晨曦将下唇咬出斑斑血迹,“潇冷也不会……” 潇冷? 好似有一道电光从脑中穿过,分崩离析的记忆碎片飞快地相互拼接。 快乐、痛苦…… 遗憾、夙愿…… 熊、小葱、龘、阿依慕、鲨杀、小鸡、怀凛、糯米、镰却、穆潇冷…… 还有,我—— 赤!!! 浑身剧烈地颤抖,耳畔是呼啸的北风和熊焦急的哇哇叫声,模糊的视线重新清晰起来。 全部,都想起来了! 灵气蜂拥而入,赤的修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飙升,炼气、筑基、金丹、元婴! 记忆与修为一同取回,全部都想起来了! 赤纵狂大笑,令人心悸的笑声在山谷中回荡。 这女人疯了吗?都什么时候了,她竟然还能笑得出来,难道她不知道,她们已经落入绝境之中了吗? 这么想着,修士们却莫名地发怵,看向赤的目光越来越恐惧。 终于,赤停止了狂笑,神色冷静下来,看向赫连晨曦的目光却变得愈加张狂,一字一顿地咬出话来:“赫、连、晨、曦!你,真是搞不清楚状况呢!这里,可是修真界!死掉的废物,根本没有被提起的价值!” “你——”完全没料到赤会说出这番话来,赫连晨曦目眦欲裂,狂躁的暴雷轰隆一声砸在石壁上! “玄武!还没结束!”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赤被击中之时,赤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它怎么逃开的!? 众人惊得合不拢嘴,唯有华青面若死灰,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喃喃自语: 是惊鸿。艳王——赤,真的复活了。 被无数修士围困的玄武只迷茫了瞬间,下一刻,扬起两颗头颅,朝天空发出惊天怒啸:“吼!!!” 又来了,音攻! 这一次修士们早有防备,连忙运功抵挡。 只可惜,当他们庆幸地松开捂住耳朵的双手时,却听见幽邃的轰隆之声从黑暗的地底急传上来! 大地猛烈地震颤,巨大的峡谷向两侧裂出冗长的缝隙,宛如一只巨大的眼睛缓缓睁开! 墨色的暗光从谷底迸射,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 早被“眼睛”吓破胆的修士们见状疯狂朝天空逃窜,任凭苏达伯和一众圣侍如何叫喊也不肯听! 赫连晨曦想要继续追击赤,却被玄武带着兽修强行隔开,返虚期神兽后裔根本不是一个人能应付的,赫连晨曦不得不暂时后撤。 赤趁机召集同伴们和玄武的队伍汇合。 “一会儿我会引开四圣会的家伙,你们只管拼命向北逃——嗷!”赤发出杀猪般的惨叫,一拳锤在疯狂磨蹭自己腰的熊头上,“笨蛋,你要痛死我啊!” “嘻嘻!终于见到赤了,”熊依旧蹭着,只是幅度稍微减小了一些,“好开心!” “下面的情况很糟糕,恐怕那些危险的家伙也会一起上来。”阿依慕担忧地提醒道。 “啊啊,我知道!”赤揉揉熊的脑袋,坏笑道,“所以你们可要拼尽全力突围啊,防御有玄武就足够了,靠你们填补攻击的空缺,我很放心!” 玄武皱眉:“可是四圣会的人包围了整个雪莲城,你要怎么才逃得掉?” 赤神秘一笑:“谁知道呢,说不定会有奇迹发生?” 下方的响动越来越大,黑色的雾气如决堤的洪水一般从地底飞散开来。 轰隆隆! 在无数双眼睛紧张的注视下,巨大的雕塑从幽涧底部直升上来,黝黑的巨龟高昂着头颅,双眼环睁不怒自威,蛇型的尾巴盘在刚硬的龟甲上,两颗长长的毒牙黑漆如墨! 面对这恢弘的雕塑,在场的圣者圣侍们却忍不住惊呼出声:“居然是玄武雕塑!” 中央大陆的麒麟雕像,南大陆的朱雀雕像,如今,一只衔着一人高大宝珠的玄武雕像又出现在了北大陆之上! 中央南北的镇守神兽都已经出现,然而对它们存在的意义在场的人们却毫无头绪,如果不是幽府之渊搞出那么大动静,甚至连四圣会也不知道地下埋藏着神兽的雕塑! 这个修真界,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秘密?幽府之渊又知道些什么? 无论如何,但这一次绝对不能让赤得逞! “挡住她!” 再也无心他顾,圣者、圣侍,出身大门派的修士们纷纷向下扑去,要是被赤抢先进到宝珠中就糟了! “不出所料,他们见到雕像就跟疯了一样。”赤安然躲在众兽修的护罩中,惬意地说。 “雕像里到底有什么?”控制着护罩跟随雕像一起朝上升,玄武注视着与自身十分相似的雕塑,情绪复杂。 赤随性道:“现在还不清楚,先收集就对了。真幸运啊,遇到你这个玄武后裔,否则还不知道要费多大功夫才能把这玩意弄出来呢!” “……”玄武的目光有些躲闪,话锋一转,“四圣会的人马上就要过来了,不趁现在去抢东西吗?” “不急,”赤摇摇手指,胸有成竹地说,“现在冲出去怕是要遭受毁灭性集火,况且,我还需要四圣会的家伙们帮点忙呢。” 正说之间,四圣会的高手们已经大幅逼近,而外围围城的修士们也开始朝着护罩狂砸法术,猛烈的攻击硬生生将红一行推离雕塑旁边! “红……赤,还没好吗?”压力太过巨大,即便是玄武也感到吃不消。 “快了!再坚持一下就好,”赤坏坏地看伴随雕塑上升的黑雾,“四圣会的家伙总是这么自以为是,以为这就是终结了吗?居然毫无顾忌地狂轰滥炸,也不怕炸出点意料之外的东西?” 话音未落,暗色的人影陡然从雾中窜出,事发突然,修士们根本来不及收住攻击,法宝和法术混乱地砸在纷乱的影子上! 不好!苏达伯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微变。 “嗷!” 只听一声愤怒的嚎叫从爆炸中传出,紧接着,一张青铜色的狰狞面容从烟雾中突出! 那是……什么? 修士们倒吸一口凉气,烟尘散去,一个肤色青紫的返虚期“修士”展开双翅飞在空中,刚硬的银色羽毛犹如锋利的刀刃。 0473 无能为力 雪莲城下,埋藏着无数的秘密,以及危险的僵尸! “哇哦!返虚期!”赤兴奋地一砸手心,“简直中了大奖!” 该死,自己怎么忘记了这一点! 苏达伯如梦初醒。 难怪赤没有急着反击或是夺取雕像中的东西,原来她是在打僵尸的算盘! 这只僵尸似乎刚刚从地底脱出,心情正好,却遭受修士们不痛不痒攻击的“洗礼”,被当场激怒,属于第三方乱入势力的它相当于当场倒戈,成了赤的同党! 懊悔已经来不及,苏达伯急声吼道:“结阵!防御僵尸!” 话音刚落,返虚期僵尸双翅一扇,快若闪电地穿过苏达伯等人的防线,狂攻向方才击中它的修士。 还好,只有一只冲过去了,即便是返虚期,靠人海战术应该可以应付得过来。 苏达伯尚在庆幸,常夏的脸色却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从另一条路下来的苏达伯尚不了解虚兽僵尸真正的恐怖之处,和赤一道探索的他却十分清楚,虚兽僵尸和只知单打独斗的普通僵尸完全不同…… 果然,越来越多的僵尸从黑雾里冲出,它们根本没看安静呆在护罩里的赤等人一眼,也不理会警惕地望着它们准备迎战的苏达伯等人,毫不犹豫地追随返虚期僵尸向修士大军扑去! 苏达伯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如果让僵尸士兵们跟着返虚期僵尸突入修士大军中,那就真的没救了! 来不及回身阻止返虚期僵尸,苏达伯一咬牙,嘶吼道:“别管身后,挡住面前的僵尸!” 众高手识得厉害,开始奋力阻挡想要突破他们防线的僵尸。 然而令他们绝望的是,这群只会嚎叫的僵尸,一次冲突失败,居然短暂地退后,结成一个个三尸小队,攻守一体,有组织地向众高手重新发起绵延不绝的攻击! 苏达伯内心剧震。 在身经百战、指挥过数次战役的他的眼中,僵尸们的战法可谓粗糙至极,但再简陋的战法也无法掩盖它们在使用战术的事实! 什么时候只剩下吞噬本能的僵尸也懂得战术配合了? 苏达伯没时间去揣测更深层次的缘由,战斗靠个人,战争靠指挥,身为最高指挥官,他必须随时保持冷静、顾全大局,上面正是看中这一点,才让他辅佐长孙朝完成此次极寒域任务! 苏达伯立刻转换思路,以对待强敌军队的方式应对僵尸的冲突。 在苏达伯的指挥下,高手们迅速结阵,形成一个以赫连晨曦和华青为中心的防守战阵,在阻挡僵尸冲击的同时予以犀利的反击! 不得不说,苏达伯的判断相当准确,他迅速的决断使得僵尸们的步伐被有效阻挡,但即便有战阵为依托,众高手依旧打得十分艰难,因为僵尸数量多,肉体又过分坚硬,许多能伤到人修、兽修的法术,打在僵尸身上根本不痛不痒! 长孙朝已死,现在能重创僵尸的,居然只剩下拥有“破城”的华青一人,对上炼神期僵尸,即便是在门派排位中大放异彩的赫连晨曦也有些力不从心。 战斗在激烈进行着,不断有僵尸在修士们的合击下被击落,但众高手的压力却没有减小多少,因为黑雾中仍在不断飞出新的僵尸! 别无他法,苏达伯只能稳住局面,祈祷修士大军能靠自己抵挡住返虚期僵尸的进攻。 该死!这是自己人生中第二次战得如此憋屈,而前一次同样是因为僵尸,这峡谷中到底有多少怪物! 赫连晨曦向下方匆忙一瞥,却正看见冲自己得意一笑后,大摇大摆飞向雕塑的赤,顿时悲愤交加,方寸大乱,差点被僵尸挠中。 她知道自己有迁怒于赤的嫌疑,可是联系事件前后,如果赤没有和兽修联手,穆潇冷说不定根本不会遇到那样的危险;最让她无法原谅的,是赤方才那一番无情的话。 明明当着我的面拍着胸脯保证过会保护她,可你居然……! 忽略掉赫连晨曦灼人的目光,赤像过去一样轻易地钻进了雕塑口中的大宝珠,这才大大地翻了个白眼骂道:“赫连晨曦这笨蛋搞什么啊!难道我还能当着四圣会人的面安慰她说穆潇冷没死?那怕是穆潇冷以后只能跟我混了,虽然感觉也不坏……还是算了,她和我到底不一样。” 嘀咕着看向身前漂浮的漂亮圆球,赤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 肉身和骨甲已经开始复原,但想起过去经历的那些彻骨的疼痛,赤还是忍不住苦笑一声:“怕是又要被‘疼爱’一次了,真让人困扰!” 话是这么说,赤义无反顾地将手伸向了琉璃球。 围城的修士们受到返虚期僵尸的猛攻,差点当场崩溃,指挥官的缺失让他们无法做出最有效防守,只能通过收缩阵营来增强防守。 谁想刚一收缩阵容,东边的防守立刻变得十分薄弱,这正给了艳王域众小和兽修们突围的机会,它们加速前行,飞快地向薄弱点攻去,几乎一个照面,就把包围圈捅出一个破洞来。 没想到修士们的防线会变得如此脆弱,原本还在担心赤能不能单独突围的艳王域众小立刻放心下来,虽说赤目前的修为有些不够看,但是凭她变态的速度,再加上惊鸿的诡谲变向,要突破实在太容易了。 熊它们明白的事情,苏达伯怎会想不到?然而面对这样的状况,他却无能为力,因为现在的战场处在一个微妙的平衡中,稳中求进,一点点削弱僵尸的势力才是最好的选择,激进的改变很可能造成崩溃的结果。 那些无关紧要的家伙就让它们先逃吧,只要赤还没出来,就没必要拼上性命去阻拦。 保持现状…… 就在苏达伯准备安心对付僵尸之际,呼天抢地的哀嚎从后方传来! 苏达伯一惊,百忙之中抽空向后一望,顿时有种被冰水浇了个透心凉的感觉。 返虚期僵尸突破防御,冲入人群之中! 犹如虎入羊群,返虚期僵尸疯狂撕扯,场中顿时血肉横飞,根本无人是它的一合之敌。 兵败如山倒,修士大军就像纸糊的一样,被轻易撕碎,无论苏达伯等人如何苦苦拖延其余僵尸的步伐,也起不了任何作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返虚期僵尸行凶! 如今别说完成任务,最终能有几个人从极寒域逃脱都是未知数! 众修士哭爹叫娘,溃散败逃却无济于事,这一刻,他们总算是体验到了雪莲城中被他们屠戮的兽类们的恐惧。 要死了,没有人能救我。 一名化神修士浑身颤抖,深深的绝望充斥了他的脑海,无法挪动分毫,。 如果可以,他再不想为了功名奔走,他只想老老实实地呆在家族中,看着满地乱跑的徒孙们,享受天伦之乐…… 涕泗横流,青紫的爪子在眼前落下—— 轰隆! 紫雷自九天劈下,准确地击在返虚期僵尸的手臂上! 僵尸怪叫一声抽身急退,不见雷电再次落下,方才低头查看自己的手臂,这一看不得了,没有痛觉的它发现自己的整个小臂都被烧得一片焦黑! 是谁胆敢伤我! 返虚期僵尸恼怒地瞪了过去,一个略显单薄的身影飘入它的视线中。 0474 超品 她、她是…… 捡回一条命的修士们喜极而泣,泪眼中,女子的身形更加虚无缥缈,宛如神话里的仙子。没有什么可以和绝处逢生的喜悦相提并论,他们想感激,却因为激动而浑身发颤,反而一句话也没能说出。 “是穆师姐!她活着!她真的活着!”柏默沿欣喜地叫出来者的名字,眼角微微湿润。 高云星怔怔地望着那个清冷的身影,如果这都不算奇迹,那还有什么能被称之为奇迹呢? 华青愕然一顿,破城偏了出去,她却像没注意到一样望着穆潇冷呐呐自语:“她,居然还活着!而且修为怎么突然提升这么多?我记得她之前只有化神中期,才多久不见,都直逼化神大圆满了!恐怕得了什么机缘吧?真是好运!” 潇冷,还活着! 赫连晨曦鼻子一酸,险些流下泪来。 并未言语,她猛地回过头,狠狠将炎爆砸向扑来的僵尸,却抑制不住嘴角歉疚又激动的笑意——谢谢你活下来。 苏达伯和穆潇冷并无太多交集,他对穆潇冷的认识只停留在优秀的后辈上,所以也不会有太多感慨,只是精神为之一振。 拥有“僵尸克星”之称的罡雷,穆潇冷的到来真可谓是一场及时雨,有她在,说不定能逆转这颓势! 不过穆潇冷到底是化神期,再怎么克制对方,也不可能越两个大境界去斩杀返虚期僵尸,如果修士大军能万众一心辅助她倒还能打打,但看那群小子丢盔卸甲、四散逃逸的样子,苏达伯就知道这群人肯定是指望不上了。 必须有高手去辅助她,并且最好是擅长控制的高手! 深吸一口气,苏达伯明白,双方实力悬殊,恐怕只有他亲自走一趟了。 苏达伯正打算开口招呼高云星接替自己的指挥位置,却突然发现一群意料之外的人拨开溃败的修士大军,来到穆潇冷的身后。 来者共十一人,一炼神,十化神,全是神修! 如果只是普通的神修,苏达伯或许还不放心,不过看清来人的相貌后,他第一次在战场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逍遥门的人总算是出手了,还以为他们会找机会溜走呢。” 不错,来者正是逍遥门人。 任闲风、任一、任二、任三……任小,名字备受争议的一家人整整齐齐地站在了场上。 任闲风一脸谦虚地飞到穆潇冷左后方两步的位置停下,其余任家人有条不紊地成弧形排开,将僵尸与修士大军隔离,这和逍遥门一贯的“遇事就躲”的风格大相径庭,不少修士啧啧称奇。 到底是什么让他们做出如此巨大的转变?答案恐怕就在那个女人身上了。 已经被认定死亡的女人,非但没有死,修为还在短时间内提升了一大截,真是奇闻! 原本打算趁乱逃命的众人不由停下脚步期待地观望起来——临阵逃脱可是大罪,若是能助变强的穆潇冷一臂之力击杀返虚期僵尸,却能变成大功一件,何乐而不为呢? 全然没有理会那些打着升官发财小算盘的修士,穆潇冷的注意力始终放在返虚期僵尸身上。 这绝不是一个能轻易打发的对手,甚至稍有不慎,自己就可能命丧它手。 尽管如此,穆潇冷却依旧冷静,原以为又是一场孤军奋战,谁知逍遥门的众人听说她要参战后便义不容辞地跟上来助战,她知道逍遥门人从来不图功名,此时愿意帮忙,仅仅是因为任三对她的认可。 就因为这么简单的理由,他们就选择相信她,助她一臂之力,简直就像赤那个随心所欲的傻瓜一样天真,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就更不能辜负他们的期待! 全力以赴! 素手抬起,掌心对准返虚期僵尸——星雷密布! 犹如天空的繁星,数不清的雷球层层叠叠地环绕在返虚期僵尸身边,每颗雷球上都有一根雷丝与另外四颗雷电紧密相连,返虚期僵尸就像网中的鱼一样困在中央。 然而绿色的眼睛横扫过雷网,返虚期僵尸发出“咯咯咯”的难听笑声,双手同时向上抬起,一层带着龟壳纹路的透明薄甲覆盖在了身体表面,做势欲硬冲出来。 修士们几欲吐血,被僵尸们堵在地底过的他们对僵尸使用法术倒是见怪不怪,可明明身体已经硬得不得了了,它居然还要使用防御法术来保护自己,还要不要人活了? “结阵!”任闲风当即断喝。 十色的丝线分别从任家十位化神修士手中窜出,在僵尸头顶旋成一个圆球。 任闲风指尖亮起白色的光芒,向下狠狠一指,那圆球立刻探出五股由十个属性丝线交织而成的绳索将僵尸的四肢和脖子死死捆住! 好厉害,任家十人,从任一到任小竟然各自擅长一种属性,正好囊括五行和五异! 修士们惊叹之余,又用诡异的眼神望着任闲风:这家伙正好生十个娃,难道就是为了完成这个阵法? 僵尸万万没想到绳索捆缚的力量会如此巨大,它奋力挣脱,却连连失败,眼睁睁地看见一道利剑般的紫雷从九天落下! 天罚罡雷! 嗷! 伴随着僵尸的嚎叫,紫色的血迹飞溅出来。 赫连晨曦微露惊色,天罚罡雷本是天奕门的四阶极品法术,威力巨大,但并不会化形,而穆潇冷方才施展的天罚罡雷居然已经初具剑形,剑尖和剑锋大大增加了罡雷的穿透力,她果然得了了不得的机缘! 不仅是修士们,连正与高手们纠缠的僵尸军团中也出现了短暂的骚动,对于罡雷,它们本能地害怕,穆潇冷的存在,让它们有种转身逃走的冲动。 全场震慑,穆潇冷丝毫没有轻松的感觉,僵尸仍然活着! 果然,雷电消散,返虚期僵尸双手架在头顶,紫血顺着青绿的手臂滑下,它双目环睁,暴怒地张开了嘴,一道墨绿色的光柱从嘴里喷射而出! 穆潇冷早有防备,双脚缠绕着罡雷瞬间从原地消失! 瞬雷步! 好快! 华青大吃一惊,这等速度甚至超越了“惊鸿”,修真界里居然还存在比惊鸿更加强大的法术?穆潇冷到底从哪学来这等品阶法术的? 然而光柱虽然打在了空出,非但没有消散,还化作青色的雾气蔓延!站在近处的修士们顿时感到头晕目眩! “是毒气!” 然而任家修士却无人惊惶,只见躺在葫芦上的任七果断扒开葫芦的塞子,一团亮晶晶的雾气飞快地笼罩了战团。 头部的眩晕感飞快消退,穆潇冷默道一声感谢,重新对上僵尸残暴的双眼。 罡·霹雳雷! 0475 引火烧身 千百罡雷凝成的金钱镖化作镖雨密密麻麻地射向僵尸的眼耳! 僵尸怒不可遏,却不得不再次抬臂抱住头部,撑起土法护罩抵挡,然而下一刻就听见一声尖锐的鹰鸣! 僵尸顿觉不妙,顾不得威严飞快地趴下身去,紧接着就感觉到有东西扯住了自己的肩膀! 它一抬头,正看见一只栩栩如生的雷鹰双爪嵌入自己的右臂! 嗷! 僵尸恼怒万分,左手上黄光流转,化作一只庞大的锐抓,深深插进雷鹰的腹部! 雷鹰瞬时爆裂,乱飞的罡雷将僵尸刮得遍体鳞伤! “情况对我们有利!穆大人她们压制住返虚期僵尸了!”修士们欢欣鼓舞。 他们不知道,场上的情况根本不像他们认为的那样乐观。 穆潇冷之所以能毫无顾忌地攻击,是因为任家修士将僵尸死死捆缚,给她制造了大量机会,然而连她的最强攻击法术天罚罡雷被僵尸轻易挡住,耗费如此之多的灵气,竟然都没能让它伤筋动骨! 无法有效攻破,任家修士的消耗又十分巨大,情况已经对她们极其不利! 仿佛知道穆潇冷的担忧,那僵尸扯碎雷鹰后,突然冲穆潇冷嘿嘿一笑,紧接着巨大的双翅裹住自身,像个陀螺一样在雷网中旋转起来! 任闲风等人只觉灵气如洪水般决堤而出! 糟糕,再这样下去,僵尸会挣脱束缚! 无法思考更多,穆潇冷连连施展天罚罡雷,谁知,雷电竟然被高速旋转的僵尸尽数弹开,没能伤及它分毫! 这一回任谁也看得出来问题了,修士们脸色大变,他们没想到场上的状况会如此之快地翻转,而且连罡雷也伤不了的僵尸,他们攻过去也只是是送死吧? 不少人再次打起了退堂鼓,目光游离四下寻找逃命的机会。 转速越来越快,任闲风等人再也支撑不住,束缚的绳索尽数绷断,可那僵尸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反而再次加速,渐渐的,僵尸周围乱风四起,犹如飞旋的刀刃一般将雷网完全扯碎! 化作一道旋风,僵尸气势汹汹地超穆潇冷扑去! 瞬雷步! 穆潇冷在空中连闪,旋风穷追不舍,似乎不将这个伤到它的女人撕碎决不罢休! 苏达伯等人好容易压制了僵尸军队,一转头却发现修士大军再次溃散,连穆潇冷也处在极度的危险之中,一时间也不知所措了起来。 一只狂暴的返虚期僵尸,还带着上千悍不畏死的强大手下,这还怎么打! 就在众人的注意力全被僵尸吸引过去的时候,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从雕像旁边摸了出来。 见围城的包围圈一副即将崩塌的模样,赤喜笑颜开:“哇哦!场面真混乱,僵尸兄果真剽悍,找它‘帮忙’真是太对了!” 说着,赤就打算趁乱逃走,谁知刚一冒头看清场上的情况,她又失声惊叫道:“什么鬼!穆潇冷怎么在这儿?!” 赶紧将身体缩回雕像后方,赤偷偷伸出半颗头用不可思议的表情打量战场,很快,她便大致猜到了其中缘由。 穆潇冷从狂雷天尊的雷池中出来后,立刻马不停蹄地赶来了雪莲城,正瞧见修士们被返虚期僵尸屠杀,依照她那固执的性格当然不会坐视不管,肯定是当即挺身而出保护众人,只可惜实力差距太大,很快就被僵尸击溃,这才出现了现在场中被对方疯狂追杀的情景。 想通了前因后果,赤苦恼地直抠脑袋:“我求求你不要这么正直行不行?那是返虚期僵尸,不是随便能打发的阿猫阿狗,能不能先称称自己的斤两再决定上不上?况且——” 赤扫了一眼纷纷逃离战场以求自保的修士,鄙夷道:“这些是值得保护的人吗?一旦有功勋可抢一个比一个积极,遇到危险了全都躲得老远!他们难道不知道这么多人摆阵齐攻,就算是返虚期也只有被轰杀的份吗?” 抱怨归抱怨,赤反身靠在冰冷的玄武雕像上,一副认命的样子哀叹道:“罢了罢了,算我倒霉,摊着这么个笨蛋女人!” 深吸一口气,赤掏出刚刚到手的琉璃宝珠,坏笑一声:“人虽身死,贪念犹存。就让我来验证一下这句话到底是真是假吧!” 赤一个闪身陡然从藏身之处跳出,面向苦战的四圣会高手们和返虚期僵尸高高举起右手,用嚣张到了极点的口气大声宣布:“哈哈哈!承让了!这极寒域的‘大秘宝’,我,赤,艳王,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众人惊愕抬头,只见赤手中握着一颗闪闪发亮的宝珠,得意洋洋地站在空中。 这混蛋搞什么呢? 众高手又是恼怒又是不解:难道她是看我们腾不出手才如此嘲讽? 烦躁的他们没有注意到那团追逐穆潇冷的银灰色旋风闻言陡然停下,露出僵尸的真身来! 返虚僵尸霸气地转过身,凶残的绿色眼睛盯住了赤的右手,贪婪的光芒从眼眸深处迸发而出。 赤刚才的话它听得分明,那是……秘宝? 虽然完全不知道秘宝是什么东西,但看那动人心魄的美妙光泽就知道那一定是了不得的宝物。 修真界的宝物都是能者得之,自己是此地最强大的存在,那这宝物就应该是自己的! 返虚期僵尸心底莫名地涌出一股将宝珠占为己有的冲动。 这里是我的地盘,所以里面的秘宝也是我的东西! “吼!”返虚期僵尸陡然一声爆喝,双翅一扇,急速向赤攻来! 妈呀!来得比想象的还要快! 赤怪叫一声,像火烧屁股一样转身朝僵尸的反方向遁逃。 因为神秘骨甲的存在,赤的实力已经彻底脱离了常识,她的修为仅有元婴期,可肉体实力已经远超化神,速度更是堪比炼神期圣者,几个呼吸之间,就扑到了包围圈的边缘。 围城修士一见赤来到,下意识地就想结阵阻挡,却听赤恶狠狠地威胁道:“挡我?好啊,等我被僵尸杀了,下一个就是你们!” 此话一出,血肉横飞的场景立刻在脑海中不断回放,修士们吓得肝胆俱裂,纷纷躲避,赤的面前,本就漏洞百出的战阵顿时像门帘一样飞快地向两侧拉开,留出一条逃亡的大道来。 “胆小如鼠!”赤戏谑一笑,毫不犹豫地从通道冲了出去,几息后,扇着银色羽翼的僵尸也从通道中飞速掠过。 看着一人一尸远去的背影,修士们终于松了口气。 突然松懈的气氛下,竟然还有人开起了玩笑:“多亏赤是个傻子,以为僵尸拖住了我们就能为所欲为,居然拿着宝物大肆炫耀,结果被僵尸追杀了吧?这就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方才还神经紧绷的修士们闻言都忍不住发出轻松的笑声笑,唯有赫连晨曦皱了皱眉头,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虽然放跑了赤,但总算避免了全军覆灭的惨剧,这场“交易”也算不上亏。 苏达伯迅速整理情绪:最大的威胁已暂时去除,现在必须尽快解决掉余下的僵尸,重整队伍摆好阵势,即便返虚僵尸回来也好应对。 苏达伯正打算指挥众人重新布阵,却见一只雷鸟飞快地从空中掠过,沿着尚未闭合的空缺窜了出去。 众人皆怔。 0476 求救 赤把速度提到极限,回头一看,却见僵尸已经距她不足百丈远! 快跑啊! 惊鸿!惊鸿! 赤连续施展惊鸿,却悲剧地发现果真因为修为太低,惊鸿根本加不了多少速,她依旧在被僵尸不断逼近! 既然这样…… 赤反手向后甩出一记破城。 然而这一次,僵尸甚至躲都懒得躲,任凭破城打在身上! 金枪在高速碰撞下爆碎,僵尸毫发无伤。 “啊啊啊!不公平,我才元婴期啊!你个返虚期的死老头,欺负小孩,不要脸!快滚呐!”屡建奇功的法术都不起作用,赤气得哇哇直叫。 返虚期的虚兽僵尸灵智较高,虽然不是很懂赤的逻辑,但也明白这女人在骂自己,不由大怒,张口狂喷出墨绿色的光柱。 只可惜这一回,赤也得意地展示了一把自己的不凡,墨绿光柱打在骨甲上不痛不痒,她一点事也没有,至于毒雾,还没来得及散开就被迎面而来的狂风给吹跑了,当然不可能灌进赤的口鼻。 法术并非僵尸所长,杀人还是要靠肉搏。 僵尸烦躁地大吼一声,前面这只该死的蝼蚁逃得飞快,它本以为很快就可以解决问题回去,所以才没给属下下达别的命令,这下被引开老远,也不知属下怎么样了。 僵尸犹豫起来,可一抬头又看见赤可恶的身影,想起她“偷”了自己的宝物还辱骂自己,最终还是决定先追上赤把她碎尸万段。 比起人类,虚兽僵尸的智慧还是差了许多。 一人一尸一追一逃,掠过不知多少个山头,距离终于拉进了许多。 眼看赤落入自己的狙杀范围,僵尸急不可耐地高高扬起翅膀,猛地一扇。 唰! 身体骤然加速,僵尸欢愉地向近在咫尺的赤伸出爪子。 等抓住她,一定不能直接弄死,要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蝼蚁折磨一番,听她哭天抢地地求自己杀掉她,才能解心头之恨! 僵尸似乎已经可以看见赤在自己手中痛哭了,他大大张开了嘴巴—— 毫无预兆的,强烈的危机感袭来,僵尸全力向后一仰头,余光瞥见一个暗红色的东西狠狠扎进自己的脖颈,瞬间将它的脖子洞穿! 这是什么! 僵尸大吃一惊,反手就想抓住它,却见那红色的东西飞快地缩了回去,而赤居然趁此机会再次远离了它! “好可惜!”赤遗憾地瞥了一眼后方捂住飙血喉咙的僵尸,甩了甩骨质尾巴上的血迹。 是的,握住玄武雕像中琉璃珠的时候,赤再次经历了生不如死的痛苦,等她清醒过来,身后就多了一条尾巴。 尾巴足有一丈来长,看上去像是皮肉腐烂后只剩下骨头的鳄鱼尾,唯独尾尖尖锐非常,连赤身上的骨甲都能轻易划伤。 敢和僵尸玩“你逃我追”,新生的尾巴正是赤的依仗之一,准确的说,是她想试试尾巴的洞穿能力。 现在她明白自己的尾巴有多厉害了,可最好的杀敌机会却失去了,赤不免郁闷。 僵尸暴跳如雷,区区蝼蚁,居然敢伤我! 暴怒的僵尸狂吼着向赤扑来,速度比之前还要快! 太糟了,我必须想办法甩掉它! 赤这么想着,再次向后一瞥,却发现天边竟然有一道紫色的影子正在向这边追来。 “那个笨蛋!”赤大惊失色。 为什么要追来啊! 这下好了,赤再次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要是逃掉了,说不定僵尸恼怒之下转身就把穆潇冷给灭了。 气不打一处来,赤第一次生出把穆潇冷按在地上摩擦的冲动。 无可奈何,反正僵尸也要追到自己了,赤卖了个破绽,引得僵尸上前,尾巴从身侧袭出,如吐信的毒蛇一样扎向僵尸的头部。 谁知绿影一闪,僵尸单手抓住了赤的尾巴! 糟糕!赤脸色大变。 “咯咯咯!”僵尸发出磨牙般的渗人笑声,表情愈加阴森,另一只手向赤的脖子抓去! 再也忍不住,赤急迫地朝天大声嚎叫:“别在一边看热闹了!你再不出来我就要死了!!!” 这只蝼蚁在叫什么? 僵尸正在茫然,却陡然听见一个略显鄙夷的男声说道:“哦?我看你演戏演得开心,还以为你不准备求救了呢。” 紧接着,一道紫色的剑光在面前闪过,僵尸抓着赤尾巴的手臂上出现一条血线,渐渐的,手臂下滑,向冰封的雪原掉去! 发生了什么? 僵尸呆呆地看着下坠的手臂,尚未反应过来,赤却趁机飞下去捞起自己断掉的尾巴,指天破口大骂:“你这个混蛋,为什么连我的尾巴一起削掉!都秃了!丑死啦啊啊啊!” 敌袭?在上面? 僵尸愕然抬起头,只见一个英俊非凡的持剑男子如神人一样从天而降,道道罡雷缠绕在长剑上,危险异常! 返虚期剑修?还带有罡雷? 强烈的危机感将全身包裹,方才还嚣张的神情瞬间褪去,僵尸惊惧地转身就逃,一道剑弧在后方切下! “小东西反应还挺快的。”男子意外地挑了挑眉,动作却没有丝毫滞涩,身影如飞剑一般向僵尸射去! 好快! 僵尸吓得肝胆俱裂,力敌万军的气势荡然无存,回头一看,男子竟然已经举起了长剑! 僵尸慌了,疯狂地做着规避动作。 “就知道你会这么闪,稚嫩的动作。”然而身后却传来男子轻蔑的嗤笑,接着就听见背上唰的一声响。 带着整齐切口的翅膀与身体分离开来!僵尸的不会跳动的心脏如掉入冰窟一样冰凉。 它可不是赤这等变态,断了翅膀,也没有飞行法宝,只有坠地一个下场。 凭僵尸的硬度,砸在雪原中当然不会有事,但真正可怕的是眼前这个持剑的高傲男人,看他戏谑的目光就知道,他绝对不会放过自己! 僵尸猜得没错,男子毫不客气地一剑斩在它的头顶,罡雷和剑气从它的头顶开始一路切到胯下! 紫血和内脏从破开的身体中流出,让四圣会大军死伤惨重的强大僵尸,就这样轻易地殒了命。 赤一边咋舌,一边连连摇头:“你这个恶趣味的家伙,内脏都给人家弄出来了!” “怎么?你同情它?”男子不客气地将剑尖指向赤,“要不我助你一臂之力,让你跟它在黄泉路上做个伴?” “不必了不必了!”赤赶紧推脱,复而好奇地问,“你也会用罡雷了?我怎么没听过?” “哼,那倒不是,只不过我这把‘飞凌雷皇剑’能随我的意愿,为施展的法术附着罡雷之力而已!”男子取出一块绢布,轻轻擦拭着剑身,眼睛却盯着接近的雷鸟,“说起来要不是有使用罡雷的天分,她也不会走到如今这个位置。” “这么说你你嫉妒啦?我倒不这么认为哦。”赤高深莫测地摸摸下巴。 “嫉妒?”男子冷笑道:“再天才,现在也不过是个化神修士!世上最年轻的圣者,如果杀了她,四圣会应该会很受打击吧?” 赤先忙阻止:“哎呀,你自己都说了只是区区化神期的小卒,何足挂齿呢?你还是省省力气去收拾那些返虚期的高手吧。” “你为什么护着她?是对天奕门余情未了,还是脑子发热想投进四圣会的阵营?”看着飞到近前收了雷鸟露出原型的穆潇冷,男子露出了然的神色,“亦或是,你和这个女人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0477 是个狠人 穆潇冷刚飞到近前,还未来得及开口称呼“前辈”,就听男子用暧昧不清的口气说些胡话,顿时红了耳根,不知所措起来。 与她相反,赤脸上不见丝毫羞涩之色,反而用诡异的目光上下打量着男子:“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是如此八卦的男人?难道你被黑龙夺舍了?” 谁知男子闻言勃然大怒:“你还好意思提那龙?回去再跟你算账!还有,艳王令居然被落到四圣会手里去了?什么时候的事情!你给我说清楚!” 赤一惊,这事怎么败露了? 突然,赤想起熊它们来救她时,华青掏出“艳王令”信誓旦旦地说要带领艳王域众小走入正途的事情。 肯定是那时候暴露的! 心中把华青骂了个百八十遍,发誓再见时一定要揍得她哭爹叫娘,赤此时却只能低下头可怜兮兮地赔笑:“咳咳咳,这个……确实是我的过错,但咱们回去说行不行?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你看,四圣会的人还在这儿呢。” 男子恶狠狠地刮了穆潇冷一记眼刀,一甩袖子从原地消失:“给你半柱香的时间!” “谢谢,谢谢啊!”赤先朝男子消失的方向尬笑着道谢两声,然而转过身面对穆潇冷,脸色陡然严厉起来,“笨蛋,你为什么追……” 话还未说完,赤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脖子被人紧紧地抱住。 “你……” “好想见你……” 似乎有什么滴落在背上,又被雪风冰封,化作细小的冰晶,闪着清澈的光芒落向冰原。 “……”责备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赤抱住身形单薄的女子,感受着传递过来的点点温热,拍了拍她的背,“嗯,我在这里。” 寒风瑟瑟的雪原,此时竟有些莫名的温暖。 轻轻松开穆潇冷的肩膀,替她拭出眼角的泪痕,赤笑道:“骨甲有点硬,别介意。” “到底出了什么事?这些年,你又去了哪里?为什么……不记得我?”穆潇冷抓住赤的手急切地询问。 “一言难尽,连我自己也还没完全搞清楚呢,”赤苦笑着摇摇头,“话说你就这么追出来,不怕回去之后受人质疑?” “那不重要!”穆潇冷坚决地看着赤的眼睛。 略微露出惊讶之色,赤突然灿然一笑,伸长了手臂摸摸穆潇冷的头顶:“你真的变强了呢!” 脸颊微红,穆潇冷移开视线,右手却依旧紧握着赤的手腕:“方才那位……前辈是谁?” “那家伙啊,”赤甩了甩只剩下一半的尾巴,撅着嘴道,“是凌王哦,臭屁的凌王!” 话音刚落,一把剑就架在了脖子上,凌王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弄丢艳王令的愚蠢之辈,你莫不是以为我走远了就听不见你说话?” 赤噗嗤一声笑了,用手指拈着剑身将长剑小心地推开:“哪能呢?凌王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剑法无双神功盖世,实乃吾辈楷模!” “少给我拍马屁,时间到了!”凌王不客气地说道。 “啊,要不要卡得这么准时啊,”赤一边哀嚎着,一边微笑着推开穆潇冷的手,“对了,替我转达赫连‘师叔’,生气伤肝,不要动不动就乱发火。” “师父?你对她做了什么?”穆潇冷微蹙眉头,赫连晨曦一向潇洒,对她和赤之间的事情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怎会突然大动肝火? “咳咳,形势所迫,话说重了点而已,”赤眼神游离,调皮一吐舌头,“那就再见啦!” “等……”话还未说完,赤和凌王已经飞出去老远,很快就消失在茫茫暴雪之中。 …… “怎么走得这么干脆?”回望后方刚看不到穆潇冷的身影,凌王就急不可耐地好奇问道。 赤一副见了鬼的眼神:“说好的高冷男神呢?你真没被夺舍?怎么问出这么幼稚的问题了?一直老黏在一起,不干正事啦?” “乳臭未干的小女娃,轮得到你来教训我!”凌王大怒,“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不就是怕耽误太久了那女人回去难向人解释吗?身为艳王没一点王的自觉!私通四圣会的圣者,把王令给弄丢了,丢下自己的属下百年不管,你还有脸自称艳王?” “私通是个什么鬼?熊它们是我的同伴,不是属下!”赤纠正道,“艳王令丢失的确是我的过错,我一定会想办法夺回来的!” “那个黑衣服的女圣侍拿出艳王令的时候,也没看你有什么反应,在这儿信誓旦旦地跟我保证什么?”凌王嗤之以鼻。 赤白了他一眼:“少来了,你别跟我说你没看出来那王令是假的。” 凌王哼了一声,王令相互之间存在联系,见面会引起共鸣,但方才凌王令一点反应也没有,所以华青手中的艳王令肯定不是真货。 “那又怎么样?那女人的确会使用艳王的特有招式,肯定得了艳王令的真传,”凌王双手抱在胸前,斜瞥着赤,“那么真的艳王令又在哪呢?如果我是四圣会的人,当然不会让一届化神修士带着这么重要的东西到处乱跑,一定会把它小心地封印在四圣会最安全的地方。这种情况下,你也敢夸下夺回艳王令的海口?” “哈哈哈,”赤闻言不客气地大笑道,“怎么了凌王?百年不见,你好像胆小了很多啊!连天外黑龙都没能杀掉我,区区四圣会又算得了什么!不就是封印在四圣会的禁地里吗?这可比藏在深山老林中好找多了,直接杀上四圣会的老巢圣华山抢回艳王令不就好了?” 凌王挑眉,双目炯炯地直视着赤的眼睛,却见她的目光无比坚毅,根本不是在开玩笑。 凌王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初生牛犊不怕虎!我纵横修真界几百年,还没见过比你更蠢的蠢货!最可气的是,我竟然会你这种傻子的热血疯话弄得热血沸腾!” “不要掩饰了,我早知道你也是个傻子了,幽府之渊有思维正常的人存在呢?”赤捏了捏坚硬的骨甲。 “哼,”凌王再次哼了一声,不过语气却不如之前强烈,“实力不够,说什么都是枉然,就你这点实力,千八百条名命都不够你死的。” “我知道,我一定会变得更强!”赤决绝道。 “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在附近?虽然不如诡王那个神出鬼没的女人,我对自己的隐匿能力还是颇有自信的,更何况我比你境界高多了吧?”凌王话锋一转,怀疑地望着赤。 然而赤的回答却让凌王脚下一个趔趄:“我猜的啊!” “这也能猜?”凌王气恼不已。 “拜托,当然是有根据的啊。艳王域并无情报高手存在,更何况连四圣会都没想到我会以现在的形象出现在北大陆,所以一定是有人提前告知了它们我的存在,”赤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凌王,“这么确定红就是我,还能准确地判断我的位置并召集熊它们一起来雪莲城找我,除了醉……那位大人,我想不到别人!” “那也不能保证我会来吧?” “是啊,如果我没亲眼看见玄武雕像的话,”赤勾起嘴角,脸上浮现出自信的笑容,“修真界太大,即便是那位大人,要找‘钥匙’也很困难,但当他发现我在雪莲城后,‘顺便’发现以下地底的玄武雕像,这么一想,就很顺理成章了吧?” 凌王不自觉地露出一丝明悟。 “正巧赶上四圣会进攻极寒域,凭我现在的实力单独取钥匙会非常危险,和中央大陆以及南大陆的情况一样,那位大人当然会派人来帮我。” “四圣会来了两位炼神期圣者,而且地下还有返虚期僵尸,那帮助我的人,实力一定异常强大,至少是返虚期才行。” “极寒域有古代大阵存在,以人类的体质,返虚期已经是极限了,大乘期的修士就不考虑啦,我认识的返虚期,只有你和越漓,越漓已经帮过我一次,而且他也不像炼过体的人,”赤笑盈盈地说完,“我还记得刚到幽府之渊的时候遇到了路平,那狼人,呸,狠人正在瀑布下修行,我想说不定凌王大人可能炼过体呢?” 没想到,当初那个弱小得用一根指头就可以摁死的弱小筑基修士,居然成长到了现在的程度,并且还做出了这等推断。 深深地看了赤一样,凌王说道:“你小子……是匹狼人。” 0478 审讯 极寒域之战最终以四圣会大军与兽修势力两败俱伤结束,四圣会始料未及。 但这点小小的失策想让四圣会放弃对极寒域控制无异于痴人说梦,准确地说,是不能放弃对雪莲城的探索,深埋在地底不知多少年的秘密决不能拱手予人! 四圣会再次组织修士大军,派出十二位炼神期圣者,百位炼神、化神期圣侍和十万修士大军将雪莲城占领并封锁,以便进一步研究。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此时,有另一件事让四圣会高层们焦头烂额到了极点。 艳王,赤,复活了! 消息以惊人的速度飞快地传遍修真界的各个角落,修真界沸腾了! 怀疑,惊骇,恐惧,激动…… 纷乱的情绪将修真界搅成一滩浑水,就连久居洞府的清修修士也按捺不住走上街头,参与到这盛会般的热烈讨论中来,似乎不表达表达自己的观点,就要被时代抛弃一样。 屋漏偏逢连夜雨,百年前四圣会关于赤的死亡推断被人扒了出来。 那么信誓旦旦地说人家死了,这不活得好好的吗? 人们顿时有种被当傻子欺骗的感觉。 肤浅! 草率! 自负! 质疑的声音越来越大。 人们愤怒地指责四圣会不负责任的断言和蛮不讲理的打压。 船迟又遇打头风,四圣会还没讨论出有效的办法来平息民愤,更可怕的事情又被爆了出来。 赤,竟是踩在成名已久的圣者——长孙朝的尸体上爬起来的! 更让人们震惊的是,据可靠消息,赤的修为居然只有元婴期! 一个元婴期的修士,到底是怎么做到越两个大阶杀死炼神期圣者的? 骗人的吧? 修士们只觉多年来的境界信仰在瞬间崩塌,茫然之际,不少人又对那个“死而复生”的赤产生了浓烈的崇拜之情。 元婴击杀炼神,不管用了什么手段,杀了就是杀了! 赤,才是站在整个修真界最巅峰的天才! “愚民!这群愚蠢的贱民!”须发花白的高大男人一巴掌将面前的玉桌拍得粉碎,洪钟般的声音震得面前的人们双耳嗡鸣不已,“不过是个跳梁小丑再次出现罢了,有什么值得他们如此兴奋的?!” 苏达伯安静地站在白玉地板上,低着头,左右两侧,华青和穆潇冷默默侍立。 见三人都不说话,高大男子更是恼怒,腾地站起身来,大步来到苏达伯面前,伸出宽大的手掌,狠狠向他扇去。面对呼啸而来掌风,苏达伯除了紧咬牙关什么也不能做。 就在男人的手掌抽中苏达伯的前一刻,一只玉手轻巧地搭在了男人的手腕上,男人的手掌顿时停在距苏达伯的脸不到一寸的地方,不能前进分毫。 看向那个脸上挂着温柔笑意的女人,男人恼怒道:“夏若晗,你什么意思?” “古道友,长孙朝的陨落大家都很遗憾,”夏若晗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依旧轻柔地说,“达伯他们已经尽力了,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吧?” “哼!”古轩横猛地抽回手,冷笑道,“早就警告过你们了,这里是四圣会,没有门派之分,早点改掉你们神耀门凡事都爱护犊子的恶习对谁都好!你说他尽力了?那好,我问你,为何在赤无法动弹的时候,他不招呼众人齐上将那贱人绞杀,而偏偏要留下长孙师侄一个人去应对?” 此言一出,数百道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苏达伯身上。 宽阔的议事大厅中鸦雀无声,返虚、炼神以及化神期的修士们端坐在席位上,静待苏达伯的回答。 若是细看就会发现在场的修士个个气宇非凡,光是平静地坐在那里,也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超凡强者的气息。 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因为能坐在这里的——都是圣者! 完全就是审问的气氛啊。 苏达伯心中苦涩。 他哪里料得到有诸多修士的辅助,长孙朝还会被赤给反杀,况且那个时候他根本不知道怪物就是赤! 他之所以一击即走,就是为了不抢占长孙朝的功勋,毕竟当时长孙朝已经将赤打废了,他再动手,岂不是摆明了要“抢人头”?即便是同一派系的修士还要分个你我,更何况两人所属的派系完全不同! 可是,这样的理由要他怎么在公堂上说出口?真说了,和骂长孙朝无能又有什么区别? 横竖都会得罪长孙朝一脉啊…… 特意提醒长孙朝回神,专程给长孙超留下挽回颜面的机会,小心翼翼地避免功勋纷争,谁知却落得被长孙朝一脉憎恶的下场,甚至在整个四圣会中,自己的名声也会随之毁掉。 苏达伯突然觉得好心累,既然无论如何都无法挽回,那就选择伤害最小的方式吧,至少不能牵连神耀门。 歉意地望了夏若晗一眼,苏达伯低头认罪:“是属下的失误,请长老责罚!” “听你的口气,好像还理直气壮?”古轩横冷笑一声,看向夏若晗,“怎么样?他自己都这么说了,你还要包庇他?” 夏若晗轻叹一声,拍拍苏达伯的肩膀,返回自己的席位。 古轩横睥睨着苏达伯,满脸得意与憎恶交融的神色:“玩忽职守导致同僚陨落,未能有效阻止僵尸致使大军死伤惨重,放跑极恶的罪人造成如今这种恶劣的状况,三重罪孽,饶你一命已是额外开恩,就罚你去西大陆驻守,你可有不服?” 去西大陆驻守? 听上去像是个普通的发配,但在场的谁不清楚西大陆的情况?那个地方和其余四片大陆完全不同,极度神秘且危险,返虚期修士去了都是九死一生,更何况炼神期修士! 看来古轩横是准备让自己一个人背负战争失败的全部罪名,借机将自己驱逐,这对“新四圣会”高层来说,倒是一步不错的棋。 不知为何,苏达伯的心情莫名地平静,他张开嘴正要应声,却听右侧席位上传出一声轻喝:“且慢!” 这种时候,谁还会当这个出头鸟?众人都诧异地望过去,看见那人的模样,却又是微微点头,原来是他。 古轩横眯起眼睛:“玉浩然?你们侠游门也想横插一脚?” “哪里,”玉浩然摆手笑道,“我哪敢管古兄的闲事,只是苏达伯一向做事勤恳,为四圣会立下不少功劳,如今局势混乱,就这么把他送去西大陆了,我觉得很遗憾而已。” “我的闲事?这是四圣会各位同僚一齐决定的事情!是天道轮回的结果!”古轩横不客气地反问道,“莫非你对天道心存异议?” “不敢不敢。”玉浩然连呼不敢。 见所有人都老实闭上了嘴,古轩横重新面向苏达伯:“如何?” “……晚辈甘愿受罚。”苏达伯感觉自己心里好像有一团火焰正在熄灭。 “很好,看在你知罪认罚的份上,给你三日时限收拾东西,三日后,在西行传送阵集合,现在,给我退下!” 仅仅三日,居然还是额外开恩? 苏达伯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最后却只重重一点头:“是。” 然而正当苏达伯准备转身,却听古轩横幽幽说道:“对了,差点忘记了,送去西大陆的人可从来都没有圣者,你以圣者的身份前去,恐怕不合适吧?” 0479 退场 此言一出,原本安静的大殿突然嘈杂起来,平日里端庄威严的圣者们这一刻终于坐不住了,不少人露出惊骇的神色。 一直未对古轩横的责难做出太大反应的苏达伯猛地抬起头,双目冷冽地盯住了古轩横的眼睛! 古轩横轻蔑一笑,两人的目光如刀剑一般在空中激烈碰撞。 似乎对苏达伯突然的强硬感到意外,古轩横挑了挑眉,一甩袖子,一股磅礴的威压狠狠地压在了苏达伯的肩上! 苏达伯身形顿时一沉,可他却一改平日的顺服,迅速运转灵气抵挡,倔强地伫立在古轩横面前。 “放肆!圣堂净地,岂容你一个罪人在此撒泼?还不快收了灵气退下!”又有一位返虚期圣者腾地站起,指着苏达伯的鼻子叱呵道。 不能使用灵气,本就是圣堂的规矩。 默然收回灵气,苏达伯略微垂下眼睑扫了一圈圣堂,只可惜这一次却再没有人替他说话了,夏若涵偏头看着一边不知道在想什么,玉浩然则向他露了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闭上眼睛,心底残存的火苗完全熄灭,苏达伯突然很想笑。 不久前自己还在为赫连晨曦被除去圣侍之名感到惋惜,却不想如今自己身为圣者的尊严却被人狠狠摔在地上,肆意践踏。 剥夺圣者之名,不仅是奇耻大辱,更意味着有去无回的流放,苏达伯再也无法回到四圣会之中,甚至连他的存在也变成了整个神耀门的耻辱。 做得真绝啊,原来“新生”的四圣会已经急不可耐到这个地步了!或许自己只是恰巧做了那个用来儆猴的鸡,一件权力斗争的牺牲品而已。 微微朝眼前高大的男人行了最后一礼,苏达伯收起恪守了数百年的谦逊之色,洒然转身,昂起头,以从未有过的高昂姿态大步迈向圣堂的大门。 他,再不属于这个光辉万丈的圣地。 等到苏达伯的身影消失,古轩横终于将注意力转向了剩下的两个人。 穆潇冷,华青。 “虽然不是最高指挥官,但此等大败实在丢尽了四圣会的脸面,”明明只是双方都没占到什么便宜,四圣会甚至还拿下了雪莲城,可对修真界第一大势力四圣会来说的眼里,没有胜利就是失败,“所以你们也要受到惩罚!” “是。”两人低头应道。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古轩横却没有当场宣布两人的惩罚,而是将毫无温度的目光落在了穆潇冷的身上:“那么接下来,我们就该好好谈一谈你的事情了” 苏达伯一步步走下圣堂大殿前长长的白玉阶梯。 方才因为满腔怒火,他的心麻木了,一时没能感觉到疼痛,可当他真的离开了,不再被肃穆的气氛包裹,痛苦却像潮水般涌来。 心情无比纷乱,双腿像灌了铅一样,几乎抬不起来。 不想被人看见没出息的样子。 苏达伯紧咬着牙冠,抬起头望向天边的太阳,耀眼的光芒刺得他双目生疼。 其实早在百年前就应该意识到才对,像自己这样“中庸”的人早晚会被强制退场。 那个时候,赤才刚刚打出名气,但身为四圣会最大的威胁——幽府之渊的艳王,她受到的关注程度却远远配不上她的身份,并不是四圣会的长老们不够高瞻远瞩,而是他们真的顾不过来。 内乱,外人恐怕想不到吧,四圣会竟然经历了近两百年的内乱!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新旧两派龙争虎斗,明争暗夺,他们的对手都是和他们一样强大的高阶修士,是和他们一样德高望重的名仕,双方的战争所牵扯的可不止是四圣会内部的一小撮人,而是四片修真大陆,与这些比起来,赤的闹腾根本就是小儿科。 就在赤刚刚被宣布死亡之后不久,这场内耗以新旧交替成功而终结。 新的派系站到了台面上,而旧的派系则归隐退居,跃跃欲试的新掌权者们按捺不住地露出了他们的獠牙,对修真界进行了大刀阔斧的“修正”! 四圣会一改过去还算温和的风格,派出大量圣侍,组织军队对“恶”势力进行围剿,甚至不惜让圣者出手,追杀那些“穷凶极恶”的“罪人”,修真界硝烟四起,血流成河。 这样的做法,让老派系的修士们痛心疾首,直呼作孽,但不得不承认的是,新派系的做法相当有效。 凡是四圣会控制的区域,治安大幅度改善,人人好像都能安居乐业,到处都是一派歌舞升平的样子。 一切用成果说话! 这样的境况下,老一辈的长老们也无法再对新长老们的事情指手画脚。 百年的清缴,几乎除尽了修真界大大小小的“恶势力”,除幽府之渊、极寒域、毒寨蛊域以及难以踏足的西大陆外,修真界可以说已经全在新四圣会的掌控之中。 最后的四座“要塞”,需要用最强的力量去攻破,在此之前…… 苏达伯再次苦笑着摇摇头:那就是排除掉自己这样“不够坚定”的人吧。 只要没有了自己这样“软弱”的家伙,四圣会定能一统天下,名垂青史! 他们大概是这样想的? 苏达伯摇摇头,微笑着望向高耸的圣堂大殿。 艳王复活引发的灾难性事件,还不能让你们意识到什么吗? 百年前赤的死亡消息,可以说仅仅是一个错报的情报而已,其实对修真界的格局没有丝毫改变。 换做平时,这等失误最多沦为饭后笑谈,给市井小民一些嘲笑四圣会获取优越感的机会而已;而如今,指责如潮水般涌来,事情居然闹到了让四圣会为之焦头烂额的地步,到底是赤的影响力无与伦比,还是新四圣会的做法已经让人忍无可忍藉此发泄? 苏达伯轻轻踏下最后一级台阶,等待多时的人们焦急地凑了过来。 被这些熟悉的面孔包围着,苏达伯心中微暖。 “苏师叔!到底、到底发生了什么?”高云星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可看苏达伯平和的神情,又猜不透情况到底是好是坏,毕竟圣侍是没有资格进入圣堂大殿议事的。 苏达伯朝众人笑了笑,拍了拍高云星的肩膀,歉意道:“抱歉啊云星,师叔拖累你了。” “苏……” 然而不等高云星在此询问,苏达伯已丢下一头雾水的众人御风而去。 以高云星冷静的性格和顾全大局的心胸早该成为圣者了,只可惜他遇上了一个崇尚极致暴力的时代,而自己被剥夺圣者身份的丑事又将成为他圣者之路上更大的绊脚石。 长叹一声,苏达伯头也不回地朝神耀门的传送阵飞去。 四圣会的未来,修真界的未来,退场的人将拭目以待。 0480 议事 “举杯!热烈庆祝我们的再会!我在此宣布,艳王域——复活啦!”赤高高举起精致的陶瓷杯。 这陶瓷杯可不一般,上面不仅勾勒着漂亮的图案,还刻画着微型聚灵阵和温灵阵,不但能保证杯中灵液的灵气不会消散,还能增加灵饮中的灵气量,让饮品中的灵气更容易吸收,手法之精细,足见铸造者的炼器造诣之高。 艳王域能用上此等“奢侈之物”自是托了炼器大师卫不灭的福,然而酒杯虽然精致,实用性远不如一件趁手的法宝,最讨厌表面功夫的卫不灭主动为艳王域炼制陶瓷杯,让赤嗅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只可惜卫不灭不在洞府中,他一向踪迹难寻,赤也无法询问他的真实想法。 “嘻嘻嘻,赤回来了!”被一杯百蜜酒灌醉的熊醉醺醺地扭到赤的身边,砰的一声将她按入地板中,疯狂开蹭。 “嗷!熊你比以前胖太多了吧!谁来拉我一把啊,这根本起不来啊!”赤嗷嗷惨叫,向远处的小伙伴们伸长了手求救。 然而—— 洪冲像块石头一样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 龘和鲨杀正疯狂地往嘴里塞着赤从极寒域收集的美食。 小鸡高兴地飞到赤鼻子上,笃笃笃地啄她的额头。 糯米啪地弹起,粘在了赤高高举起的手上。 镰却在一边打瞌睡,鼻头吹起老大一个黑泡泡。 单怀凛正在努力摆脱恢复原样甚至还长大一圈的人参精的纠缠。 阿依慕则撑着脸微笑着望着滚做一团的赤熊鸡糯。 一看这情况,赤就知道想靠这群没心没肺的顽皮鬼是没可能救下自己了。 正在此时,虚掩的房门被人推开了。 正起劲的众小停下动作,齐刷刷地看了过去,却见诡王和凌王正站在门口。 看着狼藉的房间和被熊死死压在地上的赤,诡王和凌王同时愣了愣,紧接着,凌王便露出嫌弃的神色,而诡王则噗嗤一声笑了:“诶,艳王大人的癖好还真是……出人意料呢!既然艳王现在不方便,我们今晚就不打扰了,艳王大人玩得开心!不过现在局势很严峻呢,艳王大人尽兴之后可不能忘记正事,明日午时我们会再来找你商议的。” 说着,诡王就一副“明白事理”的神情准备关门。 “我……等等!回来!谁说我现在不方便了!”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幸好骨甲遮蔽了脸颊稍微掩饰了一下她的窘态,“熊!快让我起来,要谈正事了!” “哦哦!”熊嬉笑着,慢慢挪开身体。 赤终于抢回身体的控制权,从地上一跃而起闪到诡王面前,一本正经地说道:“走吧,我们找个地方详细谈谈。” 百年后的艳王域再次变了样,除去整整齐齐的药田,还有茂密的灵树林,而十棵属性各异的神树也更加巨大,仿佛要插进云端! 赤出门四望,看到此等景象不由汗颜——身为艳王域的老大,她好像没对艳王域的建设作出任何贡献,还因为与黑龙的一战差点毁去艳王域,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不过转念一想,造就这一切的都是自己的伙伴,共同建设家园嘛,何必分那么清楚不是? 这么想着,赤胸也挺了,头也昂了,耀武扬威地站在诡王和凌王面前,好像这一切成果都有她的份儿一样。 “怎么样?我们艳王域现在也不比你们的域差了吧?”赤得意洋洋地说道。 看来赤这百年来,不只是防御成长了,脸皮也成长了不少。 凌王脸上鄙夷之色更重,诡王笑而不语。 炫耀够了,赤拉上龘,三人一兽向木神树顶端飞去,那里便是赤选择的议事之地。 远看还不觉得,近看才发现木神树周围竟然遍布着浓烈的木灵气,更让人惊讶的是,生生不息的生气不断从神树中冒出,沐浴其中,诡王和凌王顿时神清气爽! 木神树顶端有一个发亮的树洞,赤带着龘率先钻了进去,诡王和凌王也随之进入,在屋中的木桌旁盘腿坐下。 抬头扫视树洞的顶端,就能发现九颗日光石卡在神树的树缝之中,排布得恰到好处,正巧能将树洞的所有角落照得亮堂堂的,确实有种小议事厅的感觉。 今日刚回艳王域,赤自是不知道这里面的布置,她只记得木神树能散发生气,有助于议事时保持清醒的头脑,才带两人过来,却不想此地已经布置妥当了,能想到这些细节的,除了龘别无它兽。 朝龘赞许地点点头,赤开门见山地问道:“两位这么急着找我是要说什么事情?” 赤方才恢复记忆,所有时政情报都不了解,然而诡王却依旧选择来找她,甚至还拉上了凌王,其中定有蹊跷。 诡王没有立即作答,而是问道:“艳王和凌王在与四圣会交战后并未立即回到幽府之渊,我能问一下其中缘由吗?当然,如果不方便就也不必勉强。” “并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赤坦然道,“极寒域有一股兽修势力,嗯——准确地说,极寒域因为古代大阵的存在,有不少四圣会管辖之外的兽修和虚兽势力存在,我们稍微花了些时间将这些势力的头领聚集起来,让它们联合固守极寒域的北部区域,应该能阻挡四圣会的进攻,当然,只是暂时。” 赤相信,只要四圣会下定决心收复极寒域,就算是古代修士留下的大阵也不能阻挡他们的脚步。 “艳王打算联合极寒域对抗四圣会?” “说没有这个心思是不可能的,但它们的实力对于四圣会来说还太弱太弱,现在肯定指望不上,更多的是不想这些笨蛋就这么死掉。” “艳王还真是温柔呢,”诡王露出狡黠的笑意,“就是不知道对敌人会不会心存怜悯?” 赤皱了皱眉头:“什么意思?” “几天前刚得到的消息,就在艳王大人和极寒域的头领们把酒言欢的时候,极寒域之战的四圣会最高指挥官之一——苏达伯,被流放西大陆,而史上最年轻的圣者穆潇冷,则派往洗心阁静修。” 0481 地狱模式 “洗心阁?听名字就不像个好地方!为什么把穆潇冷扔那去?”赤当即问道。 “你也太诚实了吧?”诡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就不能稍微掩饰一下,先问问苏达伯为什么被流放吗?” “所以洗心阁静修到底是怎么回事?”赤完全无视诡王的吐槽,沿着自己的思路强势询问。 知道赤直率的个性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诡王也不卖关子,一边饶有兴趣地观察着赤的脸色一边开口:“洗心阁啊,对外呢,自然说是修身养性的地方,不过四社会内部都知道,那就是个禁闭室,当然不会只是关两天那么简单,听说进去里面得每日诵读圣贤之书,还要时时接受先辈遗念的问责。不仅如此,洗心阁内刻画着层层阵法,具体是什么阵法我也不清楚,只听说不管多么桀骜的人从里面出来后都会变成掌权者最忠实的走狗。” “所以说通俗点就是洗脑阁吧?”赤眉头紧皱,“进去多久能放出来?” “谁知道呢?十年?百年?什么时候变成他们想要的样子就什么时候放出来咯。”诡王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视线却若有若无地从赤的脸颊上扫过,似乎对很期待她接下来的反应。 赤烦躁地挠挠头。 她倒不是因为诡王的口气和目光而烦闷,毕竟穆潇冷和诡王本就没有交集,而且就立场来讲,诡王有无数个理由笑看四圣会自相残杀,她只是觉得四圣会挑这个时间节点收拾穆潇冷比较奇怪。 声望和实力基本决定了修士在四圣会中的地位。 极寒域之战中,几乎人人都认为穆潇冷已死,然而她却重回战场,不顾自身安危,在关键时刻拖住返虚期僵尸屠杀的脚步,这使得许多修士对她感恩戴德,声望大增;回到四圣会后,四圣会高层长老铁定会询问穆潇冷中途的去向,并且得知她得到了古修的传承,这将再次证实她实力提高的事实。 可以说此时的穆潇冷无论在声望还是实力上都远超同阶,特别是声望方面,即使炼神期圣者,也少有能与之匹敌的存在。 在这样的状况下把穆潇冷强制扔到洗心阁去,难道不怕被人指责是嫉贤妒能吗? 赤察觉到一丝不妙,明目张胆地搞这些动作,四圣会恐怕有所依仗,难道他们抓到了穆潇冷的把柄? 杀人劫货,贪赃枉法的事情,以穆潇冷的性格绝不可能去做,那剩下的可能不就只有一个了吗? 自己,就是穆潇冷最大的把柄! 暴露了吗?现在是不是太早了一点啊…… 赤苦恼地揉揉太阳穴,她和穆潇冷的性格相去甚远,可在这一点上又出奇的一致——不善于也不喜欢掩饰真正的感情,两人一旦遇到,基本就是很自然地走到一起,极少避嫌。 正因为这些过度随性的举动,能暴露赤和穆潇冷关系的事情实在多不胜数,猜测得到甚至对此心知肚明的人也太多太多,心映湖救阿依慕的时候,就有三名天奕门弟子在场,后来陈立锦、任三、叶真人和她那一船的修士、毒寨蛊域的人…… 她们之间并非敌对关系早就算不上秘密了。 但是比起知情者告发,赤还是更倾向于雪莲城大战末期,穆潇冷当众来追她的事情遭到了四圣会的怀疑。 虽然赤为了减轻穆潇冷的嫌疑,选择了迅速与她分别,但这事做得还是太生硬了,再加上穆潇冷根本不会说谎,赤越想越觉得因此暴露的可能性很大。 但如果真知道了她们是伙伴,“洗心阁静修”这样处罚是不是又太轻了点?通敌之罪,流放甚至直接杀了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而且赤相信四圣会中绝对有对穆潇冷欲除之而后快的人,她那个正直的个性,不得罪人绝不可能。 难道是四圣会舍不得穆潇冷的才干?又或许是四圣会怕抖出史上最年轻圣者“通敌”的丑闻让自己颜面尽失? 赤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还是有一点让赤感到略微放心——四圣会太过庞大,每次做出决断都需要层层提交议案,经大量讨论才能出结果,既然已经决定给穆潇冷洗脑了,只要没找到新的“罪责”,应该不太可能再加她的处罚。 总之只要保住性命,就有无限的可能! 这么想着,赤的心情平静下来,问道:“苏达伯被流放是怎么回事?那家伙我有印象,遇事冷静,大局观不错,个人实力也很强,是个麻烦的敌人。四圣会怎么会做出这等自断手足的事情?” 刚才还看见赤的脸色变得像翻书一样快,谁知才一个眨眼的功夫,她又和无事发生一样,正儿八经地问起了苏达伯的事情! 赤态度的转变实在太过生硬,连诡王也忍不住问道:“你不担心穆潇冷?” “我暂时也做不了什么吧?或者说,我现在做和她有关的事情,只会让她更危险而已!” 什么啊,居然只是单纯地放弃了吗? 不知为何,诡王居然有种不甘心的感觉,试探着追问:“话是这么说,不过在洗心阁内呆久了,恐怕再见面时就不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了哦?” “喂,”出乎诡王的意料,赤突然勾起嘴角,露出极其嘲讽的笑容,“难道你是在担心穆潇冷会被洗脑吗?也是,四圣会的家伙们大概也是这样认为的吧?” 赤说着站起身,走到树洞口,望着天空的星辰,笑容愈加张狂:“说实话我听到四圣会想给她洗脑的事情之后,差点笑出声好吗?洗脑?他们以为自己的对手是谁啊?处刑、流放、杀死……明明有那么多选择,结果却偏偏选了个地狱模式,难道四圣会的人,都有自虐倾向吗?” 又是一个晴朗的夜晚,如她所说,有星辰的天空果然是最美的,只可惜,从狭小的窗口,只能看见天空的一角。 穆潇冷轻叹一声,缓步走向蒲团。 开始修炼吧。 “怎么回事!给了你们一个月的时间,为什么连初步的‘共鸣’都做不到!”古轩横暴跳如雷,一脚将炼神修士踹翻在地。 修士们噤若寒蝉,低着头站在一边,连大气也不敢出。 “大、大人,不行啊!我们已经用了上了九阶金仙攻心阵,每次送餐都加入了最高剂量的幻神仙醉汤,甚至连还在洗心阁内点燃了由乱神花和送魂草为主料、七十二种迷魂类草药混合制成的香!三管齐下,就算是神仙在里面沉浸久了,也会渐渐失去自我,可是,可是……” “难道你是想告诉我这女人比神仙还厉害?”古轩横再次飞起一脚,将修士踹得口吐鲜血,“给我再试!一个月之后,要是再没有效果,你就给我带着一辈子的屈辱,卷铺盖滚出四圣会!” 0482 变迁 “哼,历史上的罡雷修士也的确都是坚毅之辈,”凌王的口气依旧不算友好,他插话道,“但是你小子也别小看四圣会,那些渣滓根本不择手段,我听说他们那些方法甚至连真正的仙神妖魔也能控制!” “仙神妖魔也是有强弱等级之分的,再说了——”赤稍微偏过头,瞳孔中隐隐流露出深邃的光彩,“仙神妖魔,真的就是世界的极限了吗?” 不知为何,此时的赤形象诡异地高大了起来,凌王突然生出一种自己只能仰视她的感觉。 一定是错觉! 凌王捏紧了拳头,紧皱眉头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赤转过身,脸色陡然松弛下来,路过凌王身边的时候,像个长辈似的拍拍他的肩膀:“别小看人类啊!” 说完,她重新坐到木桌对面,和和气气地对诡王道:“那接下来咱们来说说苏达伯被流放的事情?” 凌王顿觉憋屈至极,赤高深莫测地装了个逼,勾起了他的好奇心,结果就说了些毫无意义的屁话,弄得他心里痒痒又不好意思追问。 好气啊! 诡王同情地看了凌王一眼,能让傲气凌人的凌王露出吃了苍蝇一般表情的也就只有赤了。 四王之中,赤的实力是最弱的,根基也是最浅的,但偏偏就是她搞出了一堆大新闻,气得四圣会直跳脚,偏偏又无可奈何。 不得不说熊孩子也有熊孩子的厉害之处。 “诶,你总算问到正事了,”和赤说话倒也没必要那么拘谨,诡王轻松地向椅背上一靠,一副准备长篇大论的样子吗,“这事啊,还从四圣会的权力更替上说起。” 根本不必询问,从赤茫然的目光中,诡王就能知道她对此事一无所知,所以便很有觉悟地继续说了下去:“四圣会中有许多派系,就像我们一样,四个王域虽然目标一致,但风格各不相同,自然也会出现互相看不惯的情况。” 赤深以为然,刚来幽府之渊的时候,她和诡王甚至大打出手,两人都差点废掉。 “虽然派系众多,但到如今,大致可以分为两派——温和派和强硬派,”诡王抿了一口龘刚刚泡好端过来的花茶,“百年之前,艳王对四圣会的感觉是什么?温和,还是强硬?” “温和。”想了想,赤才答道。 “是的,百年之前,四圣会对幽府之渊采取的方针可以称之为‘逃避’,这是有原因的,”诡王似乎对花茶的问道很满意,示意龘再填了一些,“幽府之渊和四圣会争斗超过千年,然而四圣会却无法摧毁幽府之渊,此时便有人献计——先暂时忽略我们,让我们以为外部危险消除而忙于内斗,毕竟我们有四个王,看起来应该很容易发生派系之争。” “那前代艳王……?”赤疑惑。 “很遗憾,杀死她本不在方针之内,据我所知她是发现了四圣会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被写在了四圣会不计代价灭杀的名单上。”诡王解释道。 赤微微点头,前代艳王的记忆,玄梦的水中密室以及雪莲城下方的巨大地穴,她现在已经明白了很多事情。 “不过也正是因为前代艳王的陨落,四圣会中渐渐有人对‘忽视幽府之渊’的行为有了意见,他们认为只要整合力量不计代价地进攻,就能将幽府之渊彻底剿灭,温和派自然不同意,因为杀死前代艳王的损失远比四圣会对外宣称得大得多。” “前代艳王是大乘期修为,手下包括卫不灭在内,有三位返虚期大将。当时除了卫不灭在闭关,其余艳王域修士都前往玄梦,低修为负责情报和接应,高修为负责战斗,她们没想到的是,四圣会派出的高手远超情报所得。” “我们所知的玄梦围剿,参战的大门派仅有天奕门、神耀门和魔龙门,然而事实上,参与其中的是来自四片大陆的八大门派!” “天奕门、神耀门、魔龙门、矩妖门、断金宗、符神宗、白吼门、幻虚门。”赤轻轻吐出八个名字。 诡王奇道:“没想到艳王已经发觉了。” “一万八千年前,这八个门派几乎同时诞生,只不过当时幻虚门不叫幻虚门,而叫玉峰门,”赤如饮酒一样将花茶一干而净,“这个时间节点未免太巧了一些。除此之外,还有四个门派也同样存在这种巧合……” “剑羽门、暮明宗、侠游门、凛寒宗,于八千年前同时建立的四大门派,你是想说这个吧?”沉默许久的凌王终于发话。 “没错!我也查阅过一些资料,八大门派在对抗幽府之渊的事件中一向积极;但四大门派则与之相反,反对与幽府之渊开战,更注重管理修真界秩序,阻止战争发生。就像是两个完全不同阵营的一样。”赤若有所指。 诡王笑道:“的确会有这种感觉,但我们却没有任何证据,并且,这条泾渭分明的界限近些年来已经开始变得模糊了。” “长孙朝……”赤想起那个强大却充满了杀戮欲和战争欲的剑修,这和记载中侠骨丹心的剑羽门修士完全不同,“难道说这两个阵营正在融合?” “说不准,毕竟我们连它们背后有没有阵营都无法确定,”诡王微笑着说,“但可以肯定的是,人是人,势力是势力,在‘四圣会’的大旗下,即便原本属于不同阵营的人,也有万分充足的理由走到一起,相互合作,并最终成就了现在的掌权派系——强硬派。” “艳王还不知道吧,才百年时间,修真界就消失了数以万计的大小势力!到如今,能完全确定立场的大势力,竟然只剩下幽府之渊和毒寨蛊域,或许还有一些残存的小势力东躲西藏、苟延残喘,但也完全成不了气候了,我们现在真的是孤立无援了呢。”诡王双手一摊,遗憾地说。 赤不能置信地说道:“不会吧?别的地方不说,镇魂城呢?” “想不到吧?一点风声都没有!混账四圣会第一个进攻的居然就是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凌王咬牙切齿地骂道。 “什么!”赤大吃一惊。 0483 利息 九幽涧中虽然生长着奇花异草,但由于僵尸的存在和土地贫瘠,镇魂城与同等规模的城市相比,繁华程度只能排到最末位,似乎不具备争夺的价值,这也是这么多年来,镇魂城遗世独立了上千年从未有过战争的原因;然而四圣会刚刚完成新旧势力的交替,就急不可耐地将镇魂城选做第一攻击目标其中原因耐人寻味。 九幽涧一线,对想要加入幽府之渊的修士来说,是最稳妥的一条路,因为从这里走不会受到四圣会的盘查,连赤都是从这条路成功入渊,但如今四圣会却将这条路彻底封死,让幽府之渊变得像群鲨环伺的海中孤岛一样。 然而赤之所以惊叫,却不仅仅因为这个:“该不会幽府之渊附近的所有通道都被堵死了吧?还有,通往东大陆的路线……” “不愧是艳王,”诡王赞赏地点点头,“你猜得没错,四圣会已经把幽府之渊围成了铁桶,除了走传送阵基本无法进出,前往东大陆和北大陆的路线也被控制得很紧,极寒域战争之后,四圣会将更大量的军队调集到东大陆传送阵和航线上,想去东大陆,已经难于登天了。” 可怕的执行力!赤暗自心惊。 堵住通道,就像堵住了血管,任凭心脏再怎么强大,没有血供应,最终都会停止跳动! 另一方面,玄武雕像的出现地点让四圣会完全确信了一件事——东大陆恐怕也有幽府之渊要找的东西,所以他们抢先一步断绝了前往东大陆的可能。 新的四圣会真是一个巨大的阻碍啊。 “不能反攻镇魂城吗?”赤沉思片刻,问诡王道。 镇魂城尸海环绕,资源又少,又在平地之上,还是很好攻破的,但幽府之渊却任它落入四圣会之手完全没有夺回的意思,不是很奇怪吗? “我们倒是想,但人手不足啊?”诡王双手一摊,无可奈何地说,“小小的镇魂城内,驻扎了十万修士大军,领头的还是一位大乘期圣者!” “大乘期圣者?太夸张了吧!大乘期不该老老实实修炼以期快点飞升吗?”赤讶然。 “所以说啊,这就是四圣会的决心,他们是铁了心要干掉我们咯,”诡王拿出一袋子干果丢在桌子中央,自己率先嗑了起来,还示意赤龘凌王吃,“我们这边人手相当不足啊,咔嚓……要不你说服卫不灭让他带队杀过去?” 赤苦恼地拿起一个干果:“咔嚓……卫前辈啊……唔,我问问他好了,不过如果真要打,你们也得出人啊,艳王域修为断层太厉害了。” “那是当然,咔嚓……黝羽可以借你,敌人越多,它的法术就能更好地发挥效果。” “黝羽?”赤茫然。 “三眼的乌鸦。” 赤顿时想起来,那不就是她刚到到艳王域的时候遇到的吐毒的臭乌鸦吗! 回想起不好的事情,赤恶狠狠地瞪了诡王一眼:“元婴期的乌鸦能做什么!” “喂,又不是只有你在成长啊,咔嚓……”诡王好笑地咬破又一颗干果的壳,“黝羽早就化神了,你的手下不都是化神期吗?难道你还想嫌弃我的手下?” “熊它们是我的同伴!”赤厉声反驳,“你都返虚期了,手下怕是有炼神期了吧?不借我个炼神期说得过去?” “手下同伴,有什么区别?”诡王眨眨眼睛,“嘛,炼神期的都很忙,你这事不是还没定下来吗?等你定下来我再问问他们,不能让他们干等。” “什么鬼?怎么打回镇魂城变成我的事情了?”赤发觉不对。 “没有没有,这事没有卫不灭挑头没法打,所以我们都‘唯你马首是瞻’呢!能打当然最好,不打也没人怪你。”诡王赶紧说道。 “我看你是根本没打算打!”赤白了她一眼,又看向凌王:“凌王呢?咔嚓……不支援点人手给我吗?” “哦?你还知道我也在这儿?都什么时候了,一点紧迫感也没有!还在这里吃!”凌王厌恶地盯着一桌的干果壳。 “你不要乱说,刚回幽府之渊形势就变成这幅样子了我也很着急的!”赤煞有介事地说,“话又说回来,攻打镇魂城这事又急不得,十万大军总不会是从诡幻索桥挪过来的吧?镇魂城一定有通往外界的大通道,就算暂时打回了镇魂城,我们没人手驻守,也会很快被四圣会抢回去。” “那你还找我要人干什么?”凌王怒道,他最讨厌别人废话了。 赤啪地将干果壳按得粉碎,无可奈何地说道:“拜托,木神树都不能让你冷静下来呀?你看看诡王,她那事不关己的样子像是要打镇魂城的样子吗?又不是地主家的傻儿子,守着这一亩三分地干什么!四圣会都开始到处攻城略地了,我们为毛要局限在镇魂城啊!” 凌王被赤和诡王茶话会般的举动气得昏了头,被赤一说,陡然反应过来,可随即又想起赤可不会像个正常人一样作为,顿时警惕道:“你又想干什么!” “柿子要挑软的捏!镇魂城有大乘期圣者咱们不能,难不成幽府之渊的巨大包围圈上还能密密麻麻地站满大乘期圣者?”赤嘿嘿阴笑。 “那又如何?”凌王像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你以为四圣会在上面投入了多少兵力?就算我们借人给你,一样要疲于奔……” 说到这里,凌王突然反映过阿里,惊愕地看着满面春光的赤:“喂,你小子该不会想……” “嘿嘿,他们不是称我们为‘极恶’吗?怎么能和‘正人君子’一样老老实实出牌呢?这样下去,可是会变得名不副实的哦!”赤舔了舔嘴唇,猩红的瞳孔散发出动人心魄的红光,“现在还不到大反攻的时候,不过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收点利息了!” 赤无意间流露出的压迫感让凌王感到分外难受,他强自镇定,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这种事情我带着极寒域的小兽们都干过无数次了,还能有谁比我更有经验?”赤得意洋洋地说着,向凌王和诡王聚了聚茶杯,“不过嘛,艳王域到底还是人少,就有劳二位王借我点人手咯!” 见凌王还在犹豫,赤咧嘴坏笑:“放心吧,不会拿你们的人当炮灰的,你们要担心的只有到时候手下乐不思蜀,不肯回你们身边啦!” “呸!”凌王对赤怒目而视。 诡王却只是笑道:“行,不过这么大的事情,不好好利用一下就太浪费了!老规矩,情报往来就交给我吧!” 赤和诡王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两人立即心领神会,相视一笑。 差不多到了收利息的时候了。 0484 礼物 孤鸿峰位于艳王域东南部,是艳王域中唯一一座高峰,也是卫不灭洞府的所在之处。 看着洞口顶端匾额上沧桑的“煅心洞”三个字,赤忍不住再次感慨自己的这艳王当得随意,要不是阿依慕指路,她还真找不到卫不灭的住处。 说起来成为艳王这么多年,自己好像还没和卫不灭好生促膝长谈过,事太多的不过是个借口,最大的问题在于下意识的逃避。 自嘲地摇摇头,赤昂首挺胸,朝洞府朗声说道:“艳王赤前来拜访卫前辈!” 似乎早已等候多时,赤话音刚落,洞府门口的禁制便随之打开。 赤心底微松,步履轻快地迈步而入。 刚一走进洞中,一股热浪迎面打来! 好浓郁的火灵气!这等浓度的灵气恐怕…… 赤心中已经有了定数,快步向洞府深处走去。 砰砰砰! 高温伴着金属撞击声在洞府里回响,赤甚至能感觉到一阵阵的凶猛的冲击波从身边荡过。 她摸了摸洞府的石壁,发现这些石头竟然也拥有了类似法宝的紧密质地,甚至将大量灵气留存在了其中。 连仅仅是受到“波及”的洞府壁也法宝化了吗? 赤暗暗吃惊,这得是多么没日没夜的锻造,才能造成这样恐怖的效果! 当! 伴着一声巨响,洞府内的灵气自发地运转起来,转眼间便凝聚成一条条灵气带,向深处涌去,似乎有新的高阶法宝将要出世! 赤下意识地追着灵气向前奔跑,很快,她就进入到一个宽敞的大厅之中。 目光从大厅墙上扫过,赤大开眼界! 八件各不相同的法宝被圆球状的禁制包裹着,静静漂浮在空中,柔和的流光偶尔从法宝上淌过,内敛而沉稳的灵气缠绕在它们周围。 “好东西啊!”赤情不自禁地感慨道。 虽然没有亲自使用过,但从法宝的做工和灵气情况来看,也能看出这些法宝绝非的凡品! “这些法宝……有八阶吧?级别太高,有点判断不了了……话说该不会个个都是八阶极品吧?大乘期用的极品法宝!妈耶,不愧是炼器师,装备就是豪华!”赤仰天长叹。 看看她这穷鬼,以前还穿件垃圾法衣遮遮羞,现在干脆啥都不穿,裸奔上路了。 人比人气死人,明明我才是王啊! 赤越想越气,却听得深沉的声音从大厅另一侧传来:“这些是给你们的。” 赤猛地回过头,只见卫不灭手中提着一件暗金色的铠甲,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入大厅之中,而他手中的法宝,竟然又是一件八阶极品法宝! 嘴巴张得可以塞下一个鸡蛋,赤注意到关键所在:“等等!你说是给我们的?这是什么意思?” 卫不灭来到赤的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却没有最初相遇时那股敌意和压迫感:“艳王域的小鬼一人一件。怎么?你不满意?” “没有没有!”赤连忙摆手,这一刻她终于确信了这些八阶极品法宝真的是卫不灭为艳王域而炼制的,过度的惊喜害她发出了熊一般的傻笑,“嘿嘿,是给我们的啊!” 卫不灭看了一眼欣喜若狂后脑子都变得不好使的赤,走到大厅空置的一角,熟练地施展禁制将金甲封入其中。 “额,不是说要给我们吗?”发现卫不灭似乎在做着和承诺相反的事情,赤小心翼翼地问道。 她可不敢在卫不灭面前逞威风,否则这喜怒无常的老头一旦发怒,不给法宝了还是小事,把她揍个半死她连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卫不灭将禁制推到空中:“你觉得以你们现在的能力,用得了八阶极品法宝?” “哦哦。”虽然得到的是卫不灭的反问,但赤却像吃了一记定心丸一样,开心地点头嬉笑不过还不足一息,她的脸色又是一凝。 艳王域除去卫不灭,嗯——人参精也要去掉,还有赤、熊、洪冲、龘、阿依慕、鲨杀、小鸡、糯米、镰却和单怀凛共十个小伙伴,可加上新鲜出炉的金甲,此地也仅有九件法宝,卫不灭该不会数掉了谁,就少炼制了一件吧? 赤左思右想,觉得被漏掉的大概是没有正常思维能力的糯米,于是她拐弯抹角地提醒道:“那个……卫前辈啊,你知道吗?糯米也是可以战斗的哟!” “这我当然知道!”卫不灭不悦地回答。 “咳咳咳,”赤连忙掩饰自己的尴尬,暗自嘀咕如果不是糯米的话,按体型来算,最不可能使用法宝的应该是小:“卫前辈,话说小鸡可聪明啦,它……” “你到底想说什么?”卫不灭不客气地打断了赤的忸怩,不悦地呵斥道。 啊……暗示这种事情果然不适合自己来做! 赤吐了吐舌头,鼓足勇气道:“卫前辈,你为艳王域抛头颅洒热血,不顾个人喜好殚精竭虑,已经做了很多事情了,现在还给我们炼制这样厉害的法宝,实在让我们感激涕零!于情于理,我实在不应该提出过分的要求,只是……那个……那个……作为小辈受到长辈的礼物自然开心,可是如果别的小朋友都收到了,唯独自己没有礼物,就太可怜了不是?” 赤的前半段话全是马屁,看卫不灭直皱眉头就知道,这马屁怕是拍到了马蹄上;幸好卫不灭的心情似乎不错,居然把赤的话听到了最后,然后更加不快地哼了一声:“有话就直说,扯这么多废话干什么!” 赤只好赔笑着在一边抠头。 卫不灭斜瞥着赤,语气不善地继续道:“这一看在你为同伴着想的份上就先放过你。实话跟你说了吧,少的那一份不是那群小鬼的,是你的!” “诶!”赤吐出一个失望的音节,却很快平静下来。 物理攻击有骨刺,防御靠骨甲,现在修为拉下了法术攻击很疲软,但也不是高阶法宝就能弥补的,少了她的那一份,她倒也不觉得有多么可惜。 赤重新恢复活力,对卫不灭行了一礼:“那我就替那群小家伙感谢卫前辈啦!” 卫不灭不为所动地说道:“你今天来找我做什么?” “我啊……”赤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道,“其实我是想问问卫前辈有没有意愿助我们一臂之力进攻镇魂城的,不过既然卫前辈已经是大乘巅峰,飞升在即,那就不麻烦前辈了!虽然和前辈一起的时间不多,可是前辈默默地帮我这个艳王担负了太多责任,教导众小也好,炼制法宝也好……前辈闭关冲击仙人之境前,大家一起聚一聚可好?也算为前辈践行了。” 卫不灭脸颊上原本冷峻的线条似乎变得柔和了一些,可双目之中却迸射出两道凌光。 他猛地凑近赤,双目炯炯地盯着她的眼睛:“我可是隐匿修为的,元婴期的艳王,你,是如何看出我的修为的?” 0485 误判 “哎呀呀,不要凑这么近嘛,”赤举起双手做推搡状,“我会害羞的啦!” “……哼,罢了,”卫不灭犀利的目光从赤的骨甲上扫过,却还是退开一些,没有追问下去,而是问道,“尾巴被谁给切了?” “凌王……”赤一脸晦气地说。 “拿出来给我看看,”卫不灭向赤伸出右手,“凌王那小子破坏力不输于大乘期,被他切断的话还有看看的价值。” 赤不情愿地从储物戒指里掏出断掉的那截尾巴,这种感觉就像扒开伤口再给人看伤得有多深一样:“你打算做什么?” 卫不灭接过断尾,掂了掂,又取出一块石头在尾尖上划了划,最后注入灵气试了试,这才说道:“你不是怨我没给你炼法宝吗?” “我才没有怨恨前辈呢,”赤赶紧摆手,但看卫不灭的低头思索的样子,她心里又重新燃起了期待的火苗,像馋嘴的小孩看见父母手中的零食一样吞了口唾沫,屁颠屁颠地询问道:“那个……前辈,你真打算给我炼制法宝?” “……”见赤这幅德行,卫不灭恼火地撑住了额头,似乎为自己认同眼前这个小屁孩为艳王感到后悔,“你就不能有点王的样子?” “嘿嘿。”赤挠头憨笑。 面对装傻的赤,卫不灭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虽然这女娃一向没个正形,但却将本该微不足道实力发挥到了极致,甚至远超所有人的预期,闹得四圣会头痛不已,被这个“没有王样”的女人引领的未来,连卫不灭也不免期待。 这么想着,卫不灭将断尾收入储物戒指中,对赤说道:“镇魂城易攻难守,对缺乏人手的幽府之渊来说,打那地方费力又不讨好,没必要时间浪费在无用功上!我现在要闭关炼器,你们都不要来打扰!” 卫不灭的判断与自己不谋而合,赤当然不会有遗憾之感,况且今日的收获已经远超预期。 卫不灭在前代艳王陨落后郁郁寡欢,极少露脸,恐怕连四圣会都忘记了艳王域还有一位巅峰级别的炼器大师存在,等艳王域众小“大换装”后,实力必然会大幅提升,那时候的四圣会又该是怎样一副表情?真让人期待啊! 不过在此之前,赤还有重要的事情没有办完。 离开煅心洞,赤马不停蹄地赶往幽府之渊渊底的洞窟,第三把钥匙已经到手,这等重要的东西还是不要带着乱跑比较好,而且她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埋藏在幽府之渊地底的秘密,这一次定要找醉鬼问个清楚。 从艳王域上空一掠而过,不一会儿,赤便看见幽深的大峡谷出现在自己面前,她张开双臂,像飞鸟一样俯冲而下! 与之前需要人引领的小女孩大不相同,赤很快便降落在深渊底部。 是这里了!多年不见还是老样子啊! 赤感慨地看了看黑漆漆的洞口,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然后—— 赤一头撞在看不见的禁制上,紧接着就感觉一股巨大的反弹力从头顶转来,于是她便以比进来还要快上数倍的速度飞了出去,狠狠摔在石头上! “哎哟!”赤发出一声惨嚎,在地上滚了几圈方才爬起来,一看自己的背部,坚硬的骨甲竟然被这股大力给摔得碎裂开来! “什么情况?”赤惊愕地叫着,大步走进洞穴,伸手在自己刚刚飞出去的地方摸了摸,果真摸到一层弹力十足的禁制! 赤难以置信地打量了禁制一番,试探着向洞里叫道:“老大,开门啊,是我!” 回音在洞中不断回响,可直到赤的声音完全消失,也不见任何回答。 “奇了怪了,老大难道真的不在?”赤尴尬地直挠头。 玄武雕像的事情是醉鬼告诉凌王的,这一点凌王并没有否认,并且醉鬼直到自己手里没有艳王令打不开禁制,照理来说醉鬼应该在地下等自己才对啊! “难道我判断错了?并不是醉鬼让凌王去北大陆帮我的?”赤懊恼地戳向禁制,立刻又被巨大的反弹力弹得连连后退,“不,以凌王那藐视天地的个性,要是我猜错了,他一定会深深鄙视我一番,哪能一副‘算你聪明’的样子呢?” “如果我的判断没错的话……”赤喃喃自语,“那便是醉鬼等不到我回来便离开了幽府之渊!到底是什么,居然让醉鬼急到不留下任何讯息便匆匆离开?” 在进之前来回踱步,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明显。 要是醉鬼只是一时离开还好,若是永远消失…… 想到这里,赤背脊不免一阵发凉。 强如醉鬼都会有身不由己的时候,那弱小的自己还应该冒险继续下去吗? 埋下的头陡然抬起,眼中燃烧着不屈的火焰,赤哑然失笑:“傻瓜,这还用问吗?” 赤乐于接受醉鬼的帮助,但这不代表她会像个宝宝一样依赖他,即便没有了醉鬼,她,赤,也将以自己的方式沿着认定的路继续走下去! “而且那家伙现在不在不是更好吗?以前每次打开门他便催促我离开,说不定是怕我发现什么。这次只有我一个人,还不是想干嘛就干嘛?让我瞧瞧,这下面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压下激动的心绪,放慢呼吸,赤浑身的气息逐渐和周围融为一体。 隐息! 双目空洞,赤慢慢抚上禁制。 然而突破却没有成功,禁制依旧坚实地挡在赤的面前,它依旧能感觉到她的存在! 还不够吗?那么—— 赤俯下身子,像蛰伏的野兽一样匍匐在地,身体表面渐渐泛起幽暗的紫光,整个人豫洞穴的石壁浑然一体! 虚梦化实! 成为“红”的经历让赤对虚梦化实有了更深入的理解。 虚梦化实无需灵气,因为它是一种强大的精神类功法,所利用的正是“坚信”的力量,不断说服直到连自己都深信不疑,这时候,假便成了真,虚便化为了实。 赤再次抬起手,这一次,手指轻松从禁制中穿过,没有受到任何阻挠。 成功了。 仿佛完成了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赤的内心毫无波动,向深渊底部继续行进,此时的她还不知道,借此契机让隐息与虚梦化实融合对她来说到底会有怎样的意义。 0486 笼中之物 靠着虚梦化实和隐息,赤一路顺畅地来到了熟悉的地穴之中,这里还是和原来一样寂静无声,充满了神秘的气息。 赤收了法术,靠近冰凉的石台。 剩下的两把钥匙分别位于东大陆和西大陆,如今四圣会对东大陆的通道严防死守,想要过去难上加难;而前往封闭西大陆的通道本就稀少,更是早早地被尽数纳入四圣会的控制范围,而且就算过去了还不知道会有怎样的危险在等着自己。 倘若醉鬼不再出现指引钥匙的位置,那还有必要冒着极大的风险取回最后两把钥匙吗? 取出第三颗水晶,看着其上流过的彩光,赤低声嘀咕:“到底值不值得去做,希望你能给我答案!” 说完,赤义无反顾地将水晶嵌进北面石台的凹槽中。 第三把钥匙,解锁! 地面的黑门亮起道道墨光,黑漆之色渐渐褪去,露出像牙齿一样咬合在一起的金属门,伴随着吱呀呀的嗡鸣,层层门房逐渐打开,最终,细密的铁栅栏出现在赤的眼前。 不知为何,赤有种正在背着大人做坏事的感觉,她下意识地左右瞄了瞄,蹲下身,冲着铁栅栏后深沉的黑色喊道:“喂,有人在里面吗?” 没有回音。 赤凑近铁栅栏嗅了嗅,闻不到任何气温。 思索片刻,她双手拍合,凝神,缓缓向两边拉开,一根顶端箍着袖珍日光石的细长金属杆出现在她双掌之间。 赤一把握住长杆尾部,小心翼翼地将长杆伸向铁栏。 然后就在长杆进入铁栏的瞬间,顶端的日光石骤然粉碎! 赤还来不及思考发生了什么,爆碎像闪电一样顺着长杆传上来! 赤一惊,赶紧放手,可还是慢了一步,她感觉整条右臂像是被千万蚂蚁啃咬,下一瞬,右手的骨甲轰然爆碎,在赤面前化成粉尘! “唔……”千疮百孔的右手上血飙射而出,赤浑身发软,单膝跪在了地上。 然而事情还没完,她感觉爆裂的余波似乎传遍了整个身体,仿佛随时可能将她炸成飞灰! 糟了! 赤脸色剧变,体内的能量团逐渐凝聚,她能感觉到数不清的微型炸弹顺着经脉流遍了全身,只要一个微小的刺激,便能将她的存在彻底抹杀! 此时的赤已经来不及后悔刚才的鲁莽,她不断强迫自己冷静,避免一切可能破坏平衡的举动。 来自外部的攻击还能靠骨甲和法术抵挡,可体内遍布的危险要如何抵御? 赤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她甚至连这些“炸弹”到底是如何入侵体内的都想不明白,自救更是无从谈起。 就在赤一筹莫展的时候,有气无力的感叹声从下方传来:“诶?居然停下了爆炸,运气不错哟。” 兽语? 赤缓缓移动视线,看向黑乎乎的洞窟,她听得分明,声音是从洞窟之中发出来的,难道里面关着的是一只兽吗? “如我所料,”那个声音似乎变得更有精神了一些,虽然看不见栅栏后方的情况,可赤总觉得有视线在自己身上扫来扫去,然后就听那声音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是个变态呢!” 没想到对方竟然来这么一句评价,赤气不打一处来,可下一瞬就感觉体内的炸弹躁动起来,她连忙告诫自己宁心静气,幸好她常常使用隐息,擅长控制情绪波动,这才避免了变成粉尘的下场。 “喂,我好歹也是来救你的吧?对我冷嘲热讽与你有何好处?”虽然控制住了情绪波动,但要说完全没有怨念是不可能的,赤只能缓慢释放自己的不满,这就导致她说话的语速慢得要命。 不过牢狱中的“东西”大概是很久没有和人讲过话了,听到赤急死人的语速竟然也没有丝毫不适,愉快地说道:“我记得你的气息和声音,这是你第三次来这里了吧?虽然之前因为隔着门看不见你的样子,但现在亲眼所见后,我觉得我之前的判断一点没错,你的确是变态!” 赤从牙缝里慢慢挤出一句话:“我觉得你应该好好分清楚‘变异’和‘变态’两个词的区别!” “在这个语境下,没差好吗?”那声音似乎根本意识不到自己的错误,完全不顾及赤的感受自顾自地说道,“那么变态,你想知道到底值不值得救我是吗?” 赤怀疑这笼子里关的其实是四圣会的奸细,否则为什么一再撩拨她的情绪,想害她被炸死吗? “我觉得不值!”赤咬牙切齿又慢吞吞地说道。 “那就太遗憾了,不过我也不得不承认,确实没啥价值,你救了我也不能得到什么。” “我说,”赤忍无可忍,破口大骂,“你是白痴吗?你被关在这里至少有一百五十年了吧?是嫌关得不够久还是想用诚实打动我?我告诉你,想出来的话就先帮助我脱离这该死的状况!” “可我觉得你这样慢吞吞地说着气话好有趣哦!”对方竟然还舍不得了。 “你!”赤气血上涌,差点引爆身上的炸弹,吓得她再不敢轻举妄动,干脆闭目思索,不再理会地底那个讨厌的囚徒。 “……”见赤不肯说话了,地下的家伙似乎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犹豫了很久,它才为难地说道,“不是我故意气你,只是救我这份恩情我是无法报答的;至于帮你摆脱现状……我不觉得你能完成那么精细的操作。” 赤重新睁开眼睛,深深地注视着漆黑的囚牢:“也就是说你知道怎么做?” “我被锁着呢,力量受限严重,没法完全感知你体内的状况,只能指引个大概,可在现在的状况下,想要‘彻底清洗’你的身体,需要极其精细的操作能力,稍有差池就是连环爆炸,你会死得更快!对了,那个长头发的人去哪了?他出手的话,你得救的可能性要大得多。” 竟然能感知到我体内的状况! 赤对牢笼中之物的危险等级评价又上升了好几个等级,但对那家伙的提议,她却摇头拒绝:“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而我这边说不定就因为什么变故爆炸了,我没法等下去。至于恩情什么的,你救我,我救你,不正好两不相欠吗?” “不行,要是你死了,岂不是相当于我害死了来救我的好人?你还是赶紧问问那个长发男人干嘛去了,什么时候能回来吧?”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赤不免烦躁,她觉得对方似乎在犹豫到底要不要逃出牢笼,还拐弯抹角地打听醉鬼的事情,难道这其中真的另有隐情? 不管牢笼里古怪的家伙怎么想,赤可没时间陪它耗下去:“你别搞错了,我可不是为了救你而来的,我只是为了得到想要的情报而已!你先救我,我之后也会尽全力救你!你就当这是一笔交易好了!成败在天,不管结果如何,谁也不许怨谁!要不要做这买卖,给你半柱香的时间决定!” 0487 起点 时间缓缓流过,牢笼中始终没听见回音。 结果还是拒绝了吗? 或许是成为“红”的时间太久,赤的性格变得愈加随意,对许多事都无所谓起来,没有和牢中之物达成共识并未让她的情绪有所波动,她就像知道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一样,淡定地将注意力转向体内。 那么,现在先小心试探一下炸弹…… “等等,你想做什么!”正在赤打算动用细微灵气之时,那素未谋面的囚徒陡然叫了起来。 赤诧异地看了看地牢:“和你没关系吧?” “信我,不能用灵气去碰!那东西一碰就炸!”牢中之物急叫道。 赤挑眉:“所以你是打算救我?” “……” 又不说话了啊。 赤干脆慢慢地仰躺在地上,枕着自己的手臂问道:“你到底在惧怕什么?是担心我得救后丢下你一个人溜走?可要是我死在这里,你岂不是更不可能出来?” “不是的!” “那就是在笼子里呆久了,心理变态,能从被囚禁中获得浓烈的快感?”赤嘴角一勾,露出一副“看不出来你竟是这种人”的表情。 “变态是你!不要胡说啊!” “既然都不是,”像是将猎物逼到了死胡同中一般,赤终于露出了奸计得逞的坏笑,“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你在害怕离开牢笼之后的事情。” “……” “奇了怪了,还有比失去上百年的自由更让你感到痛苦的事情?”赤侧头望着牢笼喃喃说道。 洞中再次陷入了沉默,这一次,赤既没有催促,也没有去尝试驱除炸弹,只安静地躺着,等待囚徒的回答。 她并没有说谎,比起拯救非亲非故的家伙,她更想获取真实的情报。 幽府之渊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艳王的身份又意味着什么?四圣会为何建立?等等困扰她许多年疑问的确切答案,她都想知道。 过去,醉鬼曾对她说过“害怕被哄骗的话,就快点变强,用自己的眼睛去寻找真相”,而那时的她斩钉截铁地给与了肯定的答复,即便时间过去了百年,她也没有忘记初心——只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 她可没有心安理得做强者棋子的意愿。 “你对我的过去很感兴趣吗?其实听过之后,你大概会大失所望吧!”宁静之后,等来的是囚徒自嘲的苦笑。 “失望不失望也要听过才知道,”赤不为所动,“讲讲呗,你的故事。” “讲这些有什么意义吗?” “有啊,合作也好,交易也好,之前先增进彼此的了解,不是对接下来的事情更有力吗?”赤理所当然地说道。 “噗,”那个声音中也透露出几分狡黠,“这可是你说的哦,增进‘彼此’的了解,那么相应的,我也想知道你的故事。” “还真是个一点亏都舍不得吃的家伙啊,”赤感叹着,却没有丝毫犹豫地应道,“成交!” …… “不可能!” 一个二十三四岁模样的青年人拍案而起,双目环睁死死地盯着桌子对面的男子。 坐在桌子南北两房的青年男女也同样惊骇万分,好不容易才舒活一些僵硬的脸色,强颜欢笑道:“常兄,这、这玩笑可开大了啊!” 常夏奋力摇头,郑重其事地说:“三位,我真不是开玩笑!这些都是我在雪莲城地下亲眼所见!” “不,或许不是你看错,是、是……对了!是她,那个怪物,赤,她也在场!告诉我!就是她让你看到的幻象!对不对?”青年男子双目发红,撞翻桌子腾地扑到常夏面前,狠狠抓住他的双肩拼命摇晃。 看着三位朋友魂不守舍的模样,常夏心头无比难过,可他所讲述的那些无一不是事实。 雪莲城下的秘密,尘封的一切,或许在不久的将来就会成为虚兽永生无法摆脱的枷锁。 咚咚的敲门声传来。 常夏拍拍青年的肩膀,迈着沉重的步子来到门口拉开了房门。 “常夏师兄,镇派大长老请你速去议事大殿。”门外站着的是熟悉的面孔,矩妖门的同门。 返回矩妖门已经三日了,终于等到镇派大长老的接见了吗? 常夏回头望了望失魂落魄的好友们,轻叹一声走出门外,却在反手关上房门的瞬间,双目中迸发出坚定的光彩。 极寒域事件后,他思考了很多,对赤,这个将残酷现实强行摆放在他面前,又毫不留情击碎他幻想的女人,感到由衷的感谢。 正因为这个变成怪物女人的存在,他才能鼓起勇气面对将要到来的风暴。 极寒域之战后四圣会深陷“艳王复活”的旋涡,虽然四圣会高层将赤的影像大肆宣扬,为她冠上祸乱修真界怪物的名头,但大部分人却“选择性失明”,就跟看不见赤可怖的外表一样,继续藉此事件责难四圣会。 要是换了别人变成赤那个样子,怕是早就自惭形秽躲进深山老林了,哪还敢大摇大摆地招摇过市,甚至搅动整个修真界? 曾经他以为只要实力变强,终有一天能打动那些顽冥不化的人,改变他们对虚兽的看法,但如今四圣会的虚兽长老们随着旧派系一起被驱离权力的中心,唯一的神修虚兽圣者苏达伯还被流放到了西大陆,甚至连他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被排除在四圣会之外。 修真界人心浮动,这个忙碌的时候,唯有他整日无所事事,眼睁睁地看着同僚们四处奔波,即便是主动请缨,也被高层长老以各种理由拒绝。 当常夏得知别的虚兽圣侍也同他一样“清闲”时,他居然抑制不住地笑了——这愈发阴暗的“天道”中,虚兽的希望之光终将湮灭。 如果是以前,常夏会茫然,会愤怒,会歇斯底里地质问天道为何要抛弃虚兽,可现在,他竟然有种理所当然的感觉。 赤曾经不过是一介筑基,放在修真界里连蝼蚁都算不上,然而她却白手起家,拉着一帮不知从哪找来的草莽之辈,强势地欺进人们的视线,一步步走到如今再无一人敢忽视的境地。 而虚兽坐拥庞大群体,身后还有妖修势力这个坚实的后盾,在修真界中,更是有许许多多为虚兽鸣不平的人们,与赤相比,他们的起点实在高出太多太多,却软弱地选择了忍气吞声,逆来顺受,指望他人良心发现来改变境况,最终落到如今这个任人宰割的境地。 天真,不,是愚蠢! 想起过去的种种,常夏只觉得可笑至极。 依赖和祈求只可能换来更深的鄙夷,变强不是为了获得别人的夸赞,而是拥有亲手改变未来的能力! 无论是实力还是内心,他都要变得更强! 抬头望向矩妖门议事大殿的匾额,常夏捏紧了拳头。 这里,就是起点! 0488 再一次 幽府之渊,地牢。 “……”赤撇着嘴盯着黑漆漆的牢笼。 “……”虽然看不见囚徒的身形,可两道怀疑的视线却直勾勾地落在赤的身上,赤可以明确地感受到对方的不信任。 “喂!”沉默许久,囚徒终于忍不住了,率先怼道,“你也太不会撒谎了吧?讲的故事这么多漏洞,当我傻啊?一点诚意都没有!” “我才没撒谎呢,”赤针锋相对,“我不是一开始就说了吗?不能讲的地方我都会抠掉,你自己也点头答应了,而且我基本把我的经历都讲完了,你刚刚听得那么津津有味,一个劲地追问细节,怎么听完了又翻脸不认账了!?” “这根本就是两码事好不好?听到有意思的事情谁不想刨根问底啊!而且不听完,谁知道你居然把重点都省略了,全讲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囚徒理直气壮地说着,又突然软下语气八卦地问道,“然后呢,那个比武招亲的女人怎么再没出现过了?我听说人类有句话叫‘不娶何撩’,所以你到底娶不娶人家?” “你特么……”赤几乎按捺不住打人的冲动,难道她又遇到一个黑龙式的人物? “不对!跑题了,跑题了!”还好,或许因为对自由的追求,关在地底的家伙还是比黑龙靠谱一点,及时把话题扭转了回来,“你也不照照镜子,看你那‘变态’的模样,谁都想知道你的身世吧?你居然直接把那一段全砍了!” “我已经告诉你我的骨甲是怎么长出来的了,不要纠缠不休啊!”赤不耐烦地说,“这么慢的语速也亏你能耐心听完,我都累了!所以该说出你的决定了吧?继续合作还是拆伙?选一个吧!” “哦,”囚徒似乎很是失望,像亏大了一样说道,“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赤感觉自己的耐心已经快要消磨完毕了。 “你……真的相信我说的那些?”囚徒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小心翼翼地问了出来。 “早就说过了,我相信!”赤不胜其烦,“你说过这是最后一个问题,赶紧告诉我你的答案是?” 像是吃下了一记定心丸,囚徒的声音变得颇为轻快:“那,就预祝我们合作愉快咯!你可要好好加油,这一关可不是那么好过的!” 赤也懒得与它多说,盘腿坐好,闭上眼睛:“开始吧!” 囚徒也不拖沓,当即开始向赤说明她体内的情况,而随着讲解的深入,赤也是越来越心惊——这下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囚徒会说她运气好了。 赤体内的“炸弹”实际上并不是从外部入侵进来的,而是体内灵气受牢笼禁制放出的一种‘类精神力’的影响后快速凝聚而成的! 赤将长杆伸进牢笼的时候,“类精神力”立刻顺着长杆钻进赤的体内,沿着经脉肆虐,速度奇快无比,甚至都人还没感觉到它的存在,它便窜出体内消散掉了,然而就是这么短短一瞬间的接触,凡被它触碰到的灵气都会产生异变,飞速凝聚成一个个危险的炸弹! 不过由于人体内的灵气分布不均匀,密度差异很大,所以最终形成的炸弹也不尽相同,囚徒将它们分为三种类型——小型的诱导弹,中型的粉碎弹和大型的撕裂弹。 诱导弹的威力最小,但它们却无处不在,且一碰就炸,最糟糕的是,它们的爆炸会直接引爆粉碎弹和撕裂弹。 粉碎弹的数量也不少,散乱地分布在身体各处,浓缩了大量灵气,爆炸的力量足以将附近的血肉化作粉尘;而撕裂弹个头大,爆炸的威力更大,集中在关节和重要脏器附近,主要用来破坏保护这些重要部位的灵气避障。 “人可不是擅长修体的种族,所以通常人的法术修为会高于体术修为,而你却恰巧相反,体术实力远超法术实力!要不是这样,你已经被自己灵气给炸死了!” 原来,炸弹的力量和修士体内灵气的浓度直接相关,法术修为越强,即灵气浓度越高,那么体内形成的炸弹威力就越强。 一般生物从内部破坏都要比从外部破坏容易得多,所以若是法术修为和体术修为匹配的生灵,即便只有诱导弹在体内爆炸也会瞬间泯灭。 而赤的早已不是“普通人”,正巧极寒域几十年来无法修炼灵气再次拉大了她身体和灵气的差距,这便为她的存活创造了契机,但最主要的还得感谢她的骨甲。 “类精神力”入侵的时候,她的身体察觉到毁灭性的危机,立刻像蜥蜴断尾一样,本能地利用骨甲对灵气的高亲和性将最先形成的诱导弹飞快地吸引到体表爆炸,得益于这一丝时间差,诱导弹在粉碎弹和撕裂弹成型前爆炸,虽然炸废了赤一条手臂,却没能形成连环爆炸,赤也因此保全了性命。 而现在,赤体内三种炸弹相互混杂,这样的奇迹恐怕不会再出现第二次了。 听完囚徒的解释后,赤赶到庆幸的同时,也忍不住感慨对手的强大。 只凭一瞬间的接触就能促使灵气聚成炸弹,让敌人被自己的力量所困,还考虑到不同浓度的灵气会形成不同种类的炸弹,并让三者相互配合,以此保证把人炸成灰飞,能做到这么精密的设计,制造这个牢笼的人该有多强大的实力和多缜密的心思? 虽然没有见过禁制的缔造者,可赤知道对方的实力和自己怕是不在一个位面。 继黑龙之后又一个让人绝望的强敌吗? 果然还是……想要与之一战啊! 赤的嘴角微微上扬,明明和黑龙战斗的绝望场景还历历在目,可当她再次面对“绝望”时,却依旧无法产生真正的“恐惧”。 或许从她下定决心绝不认输那一刻开始,就被施加了永不停歇的诅咒,只能一往无前,不死不休。 但是,做一个不知道害怕的疯子也不错,不是吗? 将注意力回到体内,面对数不清的炸弹,赤感觉浑身充满了干劲。 强大的连环爆炸之阵,当我战胜它的时候,就是将其化为自己力量的时候,到那时,我就会变得更强! “我现在要怎么做?”赤深吸一口气,沉着地询问。 “我们先解除撕裂弹,”囚徒思索着,“撕裂弹威力最大,成型最慢,所以它内部的灵气环环相扣,结合紧密,但也正因为如此,它的结构也最为稳定,而且也给了我时间记住它们的构成路径。接下来,我们要像抽丝剥茧一样,一层层地将它拨开化解!” “好!”赤重重一点头,“开始吧,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0489 拆解 金绿蓝红黄。 一根根细密的丝线在精神力的牵引下缓缓抽出,像归巢的倦鸟一样钻入血肉之中。 慢慢的,第一颗撕裂弹终于消失殆尽。 呼——! 赤长舒了一口气,眼中闪过晶亮的光芒。 “喂,你别高兴得太早,这只是第一个而已!”注意到赤的开心,囚徒警告道。 “嗯,我知道,继续吧。” 几乎没有任何听停歇,赤在囚徒的指引下,开始对第二颗撕裂弹进行拆分。 枯燥而缓慢的工作总是容易让人疲倦,连囚徒也逐渐感到烦躁,可让它惊讶的是,除了方才哪一点小插曲,赤至始至终都保持着绝对的专注,心无旁骛地拆解着撕裂弹;除此之外,赤的手法之精细也同样让它意外,赤怎么看也不像是细腻的人,这“绣花”般的功夫到底是如何炼成的? 囚徒越想越觉得怪异,以至于把叫停休息的话吞回腹中,满怀好奇继续指引赤,想看看她的极限到底在哪。 两个、三个…… 越来越多的撕裂弹在赤手下化作五行灵气消散而去,赤的手法也随之纯熟起来,精神力行云流水一般从灵气的缝隙中流过,将那些死缠在一起的灵气丝线轻轻拨开,而她的气息也随之自然而然地沉静下来,逐渐与寒室融为一体。 默然看着赤的变化,囚徒突然有种安心的感觉——这家伙好像还蛮可靠的。 “喂,”正在此时,赤的声音将囚徒的思绪打断,“下面要怎么做?” “唔……当然是继……嗯?你把撕裂弹都拆完了?”囚徒一呆。 赤诧异地瞥了地牢一眼:“不是你引导我的吗?” 赤的进度之快让囚徒大为惊讶,可一转眼又看见赤一副“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帮我”的样子,它不由尴尬地咳嗽一声,赶紧装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嗯,这么快就弄完了,真是辛苦你了。” “没什么辛苦的,我还觉得有点少,不够练手。”赤遗憾地说。 “切,拆个最简单的撕裂弹你就飘啦?”囚徒鄙夷道,“就你这样还想成大事?我告诉你,接下来才是重头戏,诱导弹也好,粉碎弹也好,都是易爆的玩意,里面的灵气丝比粉碎弹细十倍以上,相互缠绕难解难分!只要抽丝时出了一丝差错,你的小命就……哼哼!” 然而听了囚徒的话后,赤却没有太大反应,她撑着脸似乎在思考什么。 “不当回事?你以为我在危言耸听?”囚徒见状不悦道。 赤摇摇头:“没有,我只是在想刚才拆撕裂弹的时候我就已经十分小心了,但还是偶有失手,全靠撕裂弹稳定的结构才没有出事,要是拆另外两种的话,几十条命怕是也不够拆。” 撕裂弹个头大,数量少,虽然将它们拆解完毕,可真正去掉的却只是个零头而已,千千万万的炸弹依旧留存在赤的经脉中。 原来她是在担心啊! 囚徒这才缓和了语气:“所以我才让你从撕裂弹入手啊!接下来的操作需要万分小心才行!” “万分小心么……”赤望着洞顶,“只是一两个的话还行,拆这个数量的炸弹,想要中途一点差错都不出,就算是你亲自来估计也不行吧?” “你能跟我比?我还需要这样小心翼翼地拆?我直接硬扛爆炸好吗!”囚徒骄傲地说完,又忍不住数落道,“怎么?刚才还信誓旦旦,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硬要拆炸弹,现在又怂了?亏我还觉得你稍微有点可靠!” 赤没有理会囚徒叫嚷,用右手拈住左手小指尖。 “你想做什么?”察觉到不对,囚徒停下嚎叫紧张地问。 “拆解太慢了,我没有那么多时间来一个个慢慢抽丝,更何况真按你的计划来做,我能活下来的概率微乎其微。”赤说着,竟然从右手的五根手指上分别探出金木水火土五根细密的灵气丝线探向左手小指尖上的一颗诱导弹。 囚徒大吃一惊,慌忙叫嚷:“希望渺茫也比你找死好啊!快停下!” 然而赤对它的叫嚷充耳不闻,灵气丝轻巧地滑向诱导弹的边缘! “你!你答应过我会救我的!你这个说话当放屁的混蛋!”囚徒无法阻止赤,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气急败坏地叫道。 赤仿佛听不见囚徒的哀嚎,五根灵气丝刺进诱导弹之中! “啊——!!!” 仿佛天地崩塌,囚徒猛地闭紧眼睛,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难听的破空声在地穴里回荡。 “死了死了,这个蠢货!为什么不听话啊!啊啊啊!我早就应该明白人类都是自以为是的白痴,为什么要寄予她厚望啊!呜呜呜,还是老实等那个长发男回来算了,只能祈祷那家伙是个好人……” 囚徒疯狂地摆头,一个劲地胡乱念叨着,却听得头上传来一声感慨:“你戏真多!” “额……”囚徒难以置信地抬头一看,正对上赤无奈又鄙视的目光,“你、你还活着?” “你还想我死啊?”赤翻了个白眼,看向自己的小指。 囚徒惊异不已,却也迫不及待地望了过去。 透过强大的精神力,囚徒愕然发现,小小的诱导弹上五色丝线逐渐模糊起来,五行灵气相互融合,慢慢融为一体! “这、这是……融灵法!?你小子……这又是你从哪学来的?是不是和你的身世有关?”囚徒惊得合不拢嘴。 小心地控制着五行丝线,看着手中的诱导弹变成一颗小小的毒球,赤终于露出自信的笑容,向牢笼丢去一个得意的眼神:“惊到你了?别老是往我的身世上扯啊!我不知道什么融灵法,这是我从白牙寨学来的毒属性功法。” “白牙寨?不可能!你不是说那是南大陆一个弱得不能再弱的小寨子吗?”囚徒回想起赤讲述的经历,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 赤瞳中流出一丝温柔,她缓缓将五行丝线伸向下一颗诱导弹:“是啊,最弱小的寨子,一不小心就会无声泯灭掉的寨子。若非他们努力地活着,拼命将这‘百无一用’的功法传承下来,我今日就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吧!“ 0490 重逢 “嘁,得了吧!死守一样用不上的东西很值得提倡吗?对人类来说,融灵法的效率极其低下,你还不是仗着自身五行平衡才能施展,而且效果也不咋滴,要不是正巧碰上这五行均衡的禁制,怕是一辈子都找不到用武之地!”囚徒嘀咕道,“会这种方法怎么不早说,非要‘做交易’,你是在维护我的面子吗?真恶心!” “你在气什么?”赤好笑不已,“谁维护你面子了?要是没有慢慢拆解撕裂弹,我哪知道炸弹是这个构造?也不会想到用什么‘融灵法’解决啊!” “就算是这样,你拆第一个撕裂弹的时候也应该意识到了吧?何必浪费时间把那几十个撕裂弹慢慢拆解?” 转化掉又一个炸弹,赤摇摇手指,坏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这么危险的玩意只用来拆着玩,不觉得太暴殄天物了吗?” “什……”囚徒先是一愣,很快便反应过来,恍然道,“莫非,你想……” “能分就能合,只要知道其中构造,我要让它变成我的东西!”赤信心十足地捏紧左拳,她正逐渐夺回身体掌控权,“我的修为落下太多了,和高阶修士作战时法术几乎派不上用场,但就这样把一身的灵气闲置在一边谁能甘心?将弱小的力量发挥到极致,这就是以弱胜强的唯一办法啊!” 定定地盯着赤好半天,囚徒噗地笑了出来:“你还弱?别欺负别人就算好的咯!” “道友谬赞了。”赤脸不红心不跳地说。 “谁夸你了……罢了,你也别得意忘形,你只不过比普通人类强点而已,嚣张过头小心小命不保!”囚徒凶巴巴地叮嘱,突然,他又想想起了什么,话锋一转,有些忸怩地说道:“最好……先别把你我说过话的事情说出去。” 赤手下顿了顿,脸上似有怜色掠过:“好。” 说完,她站起身来,慢慢向洞口走去。 “喂,你去哪?炸弹还没除干净吧?”囚徒茫然地叫住赤。 赤略微回过头:“我在这里呆太久了,熊它们会担心的,是时候出去了。” “……是吗?”囚徒的声音隐隐有些寂寞,“你去吧,我也正好清静一会儿。” “嗯。”赤无声一叹,却还是义无反顾地向洞窟外走去。 进洞的时候会受到禁制阻拦,但出洞时却无需担心,赤顺利地走出地道,只是不敢放肆使用灵气而花去了许多时间。 放飞一张传音符,赤席地而坐,一边转化体内的炸弹,一边撑着脸等待。 不一会儿,圆滚滚的肉团出现在空中,伴着一声欢快的嚎叫:“赤——!” “停!”一见那飞扑而来的肉团,赤连忙伸出右手挡在身前,要是被熊迎头撞上,剧烈的震动下,她怕是要当场被炸死! “阿勒?”熊砰的一声砸在赤前方,然后撅起嘴望向一边,不高兴地嚷嚷道,“不开心!赤变了,一点都不像以前的赤!” “哈?”赤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见赤不解,熊烦恼地用爪子抠着地面,哀怨地数落道:“赤一个招呼都不打就消失百年,我们等了你这么久,好不容易等到你回来,结果你不到一天就又玩消失,我们到处找你都找不到,还以为又出现了百年前那种状况,都快急死了!接到你的传音符,我们马上就来找你了,你呢?连抱都不让抱!最讨厌赤了!不要你了!” 原来是闹别扭了啊,过了百年,熊还是和过去一样纯真。 赤哭笑不得,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有考虑你们的感受,这次就原谅我好不好?” “才不要呢!赤每次都这样,一干坏事就要我们原谅你,才没有那么容易呢,除非——”熊故作生气地横了赤一眼。 赤试探着问:“什么?” “抱抱!” “这个,熊,现在是真不行!我遇到点麻烦,现在受到猛烈的冲击会爆炸的!”赤连忙解释。 “诶——!我的抱抱在赤看来是冲击!?原来赤一直很讨厌被我抱!”熊生气地张大了嘴。 赤慌忙摆手:“不、不是,熊的力气……真的好大啊,我不是说这样不好,只是现在真的不行啊!相信我!等我恢复了,你想抱多久就抱多久,好不好?” “真的?”熊歪着头问。 “真的!”想起被熊体重支配的恐惧,赤就一阵哆嗦,可对上它期盼的眼神,又只能紧咬牙关,重重一点头。 “太好啦!”熊笑逐颜开,兴奋地往赤身上一扑。 “哇!”赤惊叫一声,晃身避开,心有余悸地指着砸到自己面前的熊,“你、你……” “啊,太高兴了,忘记了!嘻嘻!”熊眼神游离。 “熊,这是真的会出人命的!”赤哀嚎不已,要不是自己反应快怕是已经一命呜呼了! 熊吐吐舌头:“哦哦,明白明白,我保证不再乱碰!” 它说着,乖巧地趴在地上:“嘻嘻,赤坐上来吧,我搭你!” 赤慢慢蹭上熊背:“飞慢一点哈,我身体现在承受不住。” “知道,知道,赤现在很弱小,需要我保护嘛!”熊自豪地说着,催动法宝缓缓升空,“怎么样?稳吗?” “稳!当然稳!”赤揉揉它的耳朵,眼神渐柔,有伙伴在身边,真让人安心。 被熊驮着回到有艳王域,这次慌乱总算是解除了,不过赤玩这么一出着实把艳王域众小吓了一大跳,当然免不了一顿责备。 发泄完毕,艳王域众小终于重新围坐在木桌旁,泡上一杯热乎乎的香茶,然后齐刷刷地看向了赤。 “咳,你们突然这么一本正经地盯着我,好不习惯!”赤被众小盯得浑身不自在,“不过现在事态紧急,确实没时间开玩笑了,我和凌王诡王商量过了,我们……” “等等!” 一声稚嫩而决绝的断喝。 赤万万没想到打断她的居然是一向对她百依百顺的熊,不由向它投去诧异的目光,却见它圆圆的眼睛里射出坚决的光芒:“赤还没有解释呢!” “额?”赤怔了怔。 “别‘额’了,你可别想仗着大家关系好蒙混过关!”龘两只小爪爪抱在胸前,双眼精光闪烁,“话说在前头,我们可是找了你百年啊!不给我们一点解释,即使是伙伴我们也是会生气的哦!” 0491 缄默 茶的香气在树洞中弥散,面对伙伴们责备的眼神,赤双手啪地合十,郑重地弯腰一拜:“对不起,大家!” 熊用毛茸茸的爪子拍拍赤的脑袋,怜惜道:“啊!赤果然变笨了耶!我们才不要你道歉呢!” “是啊,这百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赤到底是怎么去北大陆的?我们都想知道。”阿依慕也点点头。 赤坐直身体,苦笑着摇摇头:“这个……其实我也不清楚。” “赤好迷糊哦!”熊憨笑道。 “其实最大的问题不在空间变化上,”赤挠着后脑勺,脸上露出迷惘的神情,“我的时间好像被‘偷走’了。” “诶?”众小茫然,“这是什么意思?” “大家都说我消失了百年,可是在北大陆,我有记忆的时间,仅有五十年!”赤仰头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微苦的滋味在嘴里化开。 众小皆愣。 龘思索片刻,问道:“难道说北大陆的计时方式和中央大陆不一样?” “我也这么怀疑过,可仔细回想之后,发现是相同的,而且也没听说过两边计时有差异的传闻。”赤否认了这一猜测。 “嗯——”龘闭着眼睛沉吟道,“难道说你穿过了一个时空裂缝,致使时间和空间都和记忆对不上?” “有这个可能,毕竟我的骨甲第一次生长时就是受到了空间力量的影响,”赤微微点头,“不过……” “什么?”龘追问。 “时间裂缝比空间裂缝难开启得多,不管怎么说,肯定需要大量的能量,可是以当时和黑龙……战斗的情况,开启空间裂缝都很勉强,同时开启时间裂缝有点太天方夜谭了。” 赤摸着下巴思索道,却发现周围寂静无声,一抬头,却发现艳王域的小伙伴们都眨巴着大眼睛望着她。 “怎、怎么了?”被众小这么盯着,赤罕见地感到一丝羞涩,连话都说不顺畅了。 “果然还是很奇怪啊,明明赤不爱读书,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都不会主动打探外界的动向,可有的时候又觉得你懂的东西莫名其妙地多……”龘向前伸了伸脖子,古怪地看着赤。 赤一愣。 熊头点得和小鸡啄米似的,难得地附和龘的话:“真的呢!以前我还以为是我太懵懂,所以赤说什么,我都理所当然地当成常识,现在一看,不是我懂得少,而是赤总是知道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嘛!” 众人侧目:不不不,是你真的懂得很少吧? “嗯……”一向坐在一边装木头的洪冲此时也忍不住插嘴,“确实,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赤就猜出我是僵尸,但直至今日,其余知晓我存在人好像都没有发现这一点,就连四圣会也一样。我想在修真界的常识中,僵尸应该都是没有灵智的啃噬者吧?赤到底为什么会发觉我的种族呢?” “喂喂,小葱你今天话特别多耶!”赤撅着嘴看向一边,目光闪烁,“那是他们太肤浅了,只知道看你脸蛋犯花痴,不会透过现象看本质!” 面对赤撇脚的狡辩,阿依慕单手撑着脸颊说道:“说起来我也有一些疑问。在心映湖的时候,赤曾经用一首童谣抵消了歌声的力量,我挺很好奇赤是从哪学来那首童谣的,而且赤说要教我那首童谣,这事也还没兑现呢。” “下来教你就是啦,你这么聪明,马上就会学会的!”赤避重就轻,甚至开始转移话题,“话说那之后你好像就没有被‘不自觉唱歌’这件事困扰了呢,是来到艳王域后发生了什么事吗?” 然而熊却率先笑了起来:“啊,我知道哒,这招叫做‘顾左右而言他’,赤肯定是心虚了,想转移大家的注意力呢!我说得对不对呀?” 说完,它竟然满脸期待表扬的样子盯着赤! 赤哪里还顾得上去给它亲亲抱抱举高高,她脑中一片混乱,想要思考,能想到的却是让人啼笑皆非的东西:百年不见,大家果然都成长了呢,单纯如熊都深知人类的谈话伎俩了,真是太好了! 似乎是“探秘”气氛使然,镰却懒洋洋地昂起脖子,犀利地给与赤最后一击:“虽然很麻烦,但既然大家都说了,那我也……赤为什么知道‘煞属性’和‘罡属性’的事情啊?不是倚老卖老,只是我好歹也是万年前为祸修真界的顶级怪物,可对这种事却闻所未闻,你是不是知道得太多了点?” “……”赤紧捏着茶杯,目光死死黏在荡漾着微微波纹的茶水面上。 见赤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龘像个老者一样环抱双爪摇头哀叹:“你可是王啊,我们还没把你怎么样呢,怎么可以慌成这样?你倒是说点什么啊!” “……唔,”在龘的催促和众小的瞩目下,赤终于挤出一个比苦还难看的笑容,“哈哈哈,大家、大家都变强了呢!” “这种事还要你说啊!”龘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连熊都知道你在转移话题了,你就不能拿出王该有的气势,要说就说,不想说就拒绝,扭扭捏捏的,我都看不下去啦!” “什么叫‘连熊都知道’了?”熊呼啦一声弹起来,越过桌子将龘啪地按在地面,对它龇牙咧嘴,“明明是‘就连龘都知道了’!” “嗷!”龘一声哀嚎,揉揉生疼的后脑勺,见熊那一口利牙在自己面前乱晃又一阵发虚,飞快地认怂,“是,是,连我都知道!满意了吧?所以你别帮赤转移话题啊!” “哦!”熊恍然大悟,飞快地松开龘,凑到赤面前,笑嘻嘻地戳她,“赤,说嘛!我不会笑你的。” “……”赤抬起眼睑,木然地扫了一眼围坐在旁边的伙伴们,却依旧没有出声。 完全没想到一向直率的赤竟然会陷入沉默,众小终于意识到不对,它们面面相觑,也不知所措起来。 还以为会像过去一样,大家打打闹闹,嬉笑着,互损着得到答案,玩闹够了接下来便能一起向前,然而赤的反应大大出乎了它们的意料,毫无准备的它们都傻眼了,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过去,艳王域的大家总是一起疯一起闹,虽然觉得赤超乎常理,但却没有谁探究过其中的缘由,今天机缘巧合之下问出了口,却不想正中红心,众小也随之幡然醒悟——赤身上的谜团已经不只是有点多的问题了,根本就是多得很不正常! 在赤展现出不俗之处前,她让众小所知的过去唯有天奕门的两年,可天奕门虽然是个敌对势力,但到底是个正常地方,显然不会是让赤变得与众不同的缘由之地,那么赤之所以特别,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 赤的身世,是谜团的唯一答案。 492 禁忌 犹如触碰了禁忌,艳王域曾经的欢乐气氛完全消失,所有人都沉默不语,亦或是想要说话,却被森然的气氛所困,根本发不出声来。 嗒。 被暗红骨甲覆盖的手指搭在桌面上,赤缓缓站起身,目光却没有落在任何同伴身上:“……时候不早了,大家先回去休息吧。” 说完,她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到树洞口,顺着树干轻巧地滑落下去。 眼看着赤消失而去,众小如鲠在喉,叫住她,却莫名地开不了口,静默地围坐在桌边,呆呆地盯着面前的茶杯。 “那个……她怎么了?”良久,一个弱弱的声音终于打破了树洞中的宁静。 好像被卡住咽喉的手松开了一样,众小浑身一松,抬眼小心地互相瞄着,俱从同伴的目光中看到了尴尬和不解。 “你们不是一直说她是个开朗大度得很的家伙吗?”见气氛缓和,人参精忙爬上桌子,耀武扬威地指着空空如也的树洞口,“结果今天一看就是个小心眼的人!大家又没把她怎么样,作脸作色的干什么?这种人怎么能引领大家的未来呢?你们说对不对?” 单怀凛眉头微皱,抓住人参精一把将它扯下桌去:“闭嘴!” “我说的都是事实啊?难道大家不这么想吗?”被摁在地面的人参精不服气地嚷嚷着,“你们又没问什么出格的事情,她就甩脸色走人,我看啊,她就是心虚了!” “胡说!赤才不会心虚呢!”熊张开血盆大口,恶狠狠地说,“臭人参,再乱说就把你揍扁啦!” 人参精何等精明,被熊一威胁立刻噤声,它清楚得很,熊对赤的信赖坚若磐石,若是触动了它的底线自己必然小命不保,它可不想不明不白地死在这只一心只知道维护赤的笨熊爪下。 “喂喂,冷静一点,”龘赶紧制止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其实,我也觉得赤这次回来后有点奇怪……” “不许你说赤的坏话!”熊立刻转移目标凶巴巴地对龘嚷嚷。 阿依慕拍拍熊背,宽慰道:“熊先别生气,大家一路走过来,并肩作战那么久,难道你还不了解它吗?龘绝不是想诋毁赤,先听听它想说什么吧?” 委屈地看了阿依慕一眼,熊总算是沮丧地趴了下来:“好吧,就先听它说,不过要是说赤的坏话的话,我还是要揍它的哦!” “你这头暴力熊别老是想找理由打我啊!”龘苦恼地向单怀凛身边挪了挪,让自己离熊远一点,“你们真不觉得赤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吗?熊,特别是你,难道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不觉得!”熊当即否认。 龘无可奈何地望向阿依慕。 “熊稍微想想呢?”阿依慕只得再次拍拍熊的爪背。 “嗯——”熊撇着嘴,烦躁地四下瞟着,好一会儿,才坐起身,失落地说,“倒也说不上奇怪吧,只是总觉得和赤之间没有以前那么亲热了,距离好像很遥远一样。呜呜,明明好不容易才再次见面的。” “果然……”龘若有所悟。 熊见龘似乎想说什么,又赶紧抢先叫道:“喂!你可不要胡思乱想啊!只不过是太久不见了有点生疏,这可算不上什么古怪的地方哟!” “你……”龘大汗,正要数落,却见阿依慕偷偷朝它使眼色,只得将到了嘴边的话吞回肚子里,“好吧好吧,这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赤虽然看似放纵不羁,但她的行为变化一向都是有原因的。” 熊关切地询问:“诶——是什么?” “对此我也只是有一点猜测而已,可是要想进一步确定缘由,无论如何都绕不开赤的过去,”龘唉声叹气,“而从一开始,艳王域的大家就没有过问同伴过去的习惯,所以我们其实不太清楚彼此的出身和故事,赤的过去我们当然也无从知晓。说起来,虽说英雄不问出处,可这事要是放在其它势力上,岂是一个‘心大’能形容的?” “过去有什么好问的嘛,都发生过的事情又不能改变,而且反正也没什么要瞒着大家的,”熊无所谓地嚷嚷道,“我的话出生在……” “停!”龘一声断喝,布满条纹的脸颊上凝聚出严厉的神色。 熊从未见过如此严肃的龘,被它一吼,话语戛然而止,好半天才紧张地吐出一句:“怎、怎么了?” “没什么,正如赤所说,时候不早了,大家都先回去休息吧,”龘唰地站起身来,“我旁听了赤和凌王、诡王的商讨,我想大概不久后就会有出击任务,到时候我们很有可能要直面四圣会的强大敌人,大家要抓紧时间变强,不要拖赤的后腿!” “要打坏人?好啊好啊!这一次我要让赤见识一下我的新能力!她一定会大吃一惊的!”熊闻言雀跃不已,跳将起来挥舞着双爪,“我去问问赤哪天出发!” 说着,熊转身就想奔出树洞。 “等等,熊!”龘连忙叫住它,“赤说过了吧?她遇到一点问题,可能会危急性命,需要尽快得闭关解决,你现在还是不要去打扰她了,你也想她快点好起来吧?” “这样啊……”熊露出失望的神色,却还是听话地点点头:“好吧,那我去修炼好了!嘻嘻,变强,打坏人!小秋,我们快去修炼吧!” 小鸡啾啾鸣叫,欢快地飞上熊的头顶,随它一道跳出树洞。 “我也走了,有事叫我。”洪冲朝龘点点头,紧跟熊的步伐飞了出去。 “龘大人,我可以先回去稳固修为吗?”单怀凛也站起身,对龘说道,“强行突破化神期,根基好像有些不稳。” “嗯,等你把‘机缘’完全消化掉,恐怕才算真正踏入了化神期,去吧!”龘点头同意。 朝树洞里的各位点头行了礼,单怀凛才走向屋外,身后跟着色眯眯的人参精:“单小姐姐等等我啊!” 听见人参精的声音飘远,龘这才重重地“唉”了一声,一屁股坐了下来。 “辛苦了。”镰却睁开一只眼睛,意味深长地说道。 “是挺辛苦的,”龘双爪一摊,苦笑道,“有时候不得不羡慕熊那个笨蛋,无知是福啊,要是我也像它一样每天只需要‘吃饭睡觉打坏人’就好了!” “这可不行,龘可是艳王域的头脑呢,”阿依慕温柔地抚了抚龘的背,“谢谢你制止了熊。” 龘不好意思地挠挠下巴:“唔,伙伴之间就别说谢不谢的话了。” “那个……”弱弱的声音从桌下飘来,“我能问一下为什么刚才不让熊说它的过去吗?同伴间增进了解,难道不是好事吗?” 龘阿镰三个转过头,正见鲨杀微张着满是利牙的嘴巴,一脸茫然地望着它们,它的身边糯米安静地仰躺着,圆滚滚的身体均匀起伏着,显然早已熟睡过去。 493 归零 “不能说是因为……”龘犹豫地看了阿依慕和镰却一眼,见两人都微微点头,方才叹道,“并不是谁都做好了向别人袒露心声的准备。” “诶?我们不是同伴吗?”鲨杀不解。 龘摇摇爪子:“相互扶持,相互信任就是同伴,可没有谁规定过同伴必须完全‘坦诚相见’,总会有这样那样的难言之隐吧。” “哦……”鲨杀似懂非懂地望着龘,继续发问,“可刚刚不是只有熊说吗?它自己愿意袒露也不行吗?” “可以是可以,但也要看气氛啊!如果刚才那种情况下让熊说出来了,情况就会演变成‘在场的每个生灵都必须说出自己的过去’,没准备好的人会很难过的,你也不想逼迫同伴吧?”龘循循善诱。 鲨杀依旧一脸茫然,显然,它还不能理解如此细腻的事情。 镰却抿了一口凉下来的茶水:“虽然大家多多少少都该有些秘密,不过我的确没想到赤的反应会那么大,正如你所说,她回来之后有些奇怪。” “你和赤接触的时间很短吧?为什么会有这样感觉?”龘诧异地问。 镰却露出回忆的神情:“以前我也因为‘煞属性’的事情当面对赤提出过疑问,但那时赤很直白地说她不打算告诉我;谁知如今再次被问及,还是当着所有久别重逢的同伴们的面,她居然会冷下脸直接走人,连你们也始料未及吧?” “你猜得没错……”龘郁闷地说,“还以为赤回来了,艳王域总算有个主心骨了,结果却是这般模样。分开的百年,不,赤失落的五十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 聚集在左臂经脉中的炸弹终于完全消除,赤稍微松了口气,透过树洞看向宁静的艳王域,眸中交织着烦躁与懊恼。 艳王域的小伙伴们不可能有恶意,最清楚这一点的不正是她自己吗? 明明只要诚实地告诉大家现在自己还没做好说出来的准备,它们就一定能理解的,谁也不会逼自己,可是当时自己为什么会做出那样伤人的反应呢? 难道在极寒域的那些时间,让自己的心变得孤傲起来,连同伴也不愿接近? 不,不对,并不是极寒域的五十年改变了她…… 赤霍地站起身,体内本已沉寂的炸弹顿时一阵躁动,她赶紧平复情绪,将自己从爆体而亡的悬崖边拉了回来,唯有脸上尚且残留着明悟。 空白的五十年,不是改变,而是“归零”。 其实一开始,赤并不是多么坦率的人。 若非如此,为何进入天奕门后,她会有意无意地疏远穆潇冷,导致门内没人知道她们之间的伙伴情谊? 并不是想不明白,而是不敢承认。 自卑、恐惧。 真正的她不像外界所认为的那样勇敢、坚强,不愿回想的过去在她心中留下的烙印远比她认为的要深刻,让她下意识地害怕被替代、被比下去。 人会自然趋向对自己更好的人,可赤自觉和温柔体贴沾不上边,那么当两人进入了天奕门,穆潇冷有机会认识更多好伙伴的时候,她大概会被慢慢忽略,渐渐淡出穆潇冷的视野吧? 与其“被”遗忘,不如“主动”疏远。 那样的话,真发生了那种事,心就不会那么痛了…… 暗藏着不愿示人的卑微,赤在天奕门一呆便是两年,即便她因为极具修炼天赋而名声大噪,却依旧没有交到任何朋友,她始终只是一个用爽朗笑容掩盖孤独的独行侠而已,直到她遇到了熊,一只毫无保留,真诚又温暖的毛团。 熊总是无条件地信赖着她,并且笨拙地支持着她,无关乎智慧和实力,却像奇迹的阳光一样悄然融化了她心底的寒冰,很慢很慢,却坚定不移地向前推进着,就连赤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她正因此一点点地发生改变。 不再是自我陶醉的孤军奋战,而是试着去依赖他人,信赖他人——不只是在战场上可以交付后背的信任,更是不管分开多久、离得多远,都会坚信彼此情谊的信任。 正是因为这份信任,赤才得以重生。 看着掌心玄奥的黑色纹路,赤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 或许在百年前,“赤”的存在本应被彻底抹去,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将是拥有了强大身体力量,内心却重新“归零”的孤傲的“红”才对,然而伙伴的羁绊,却破除冷酷的避障,让“赤”从返人间。 我,回来了。 不能迷惘下去。 百年不过弹指一挥间,只要有承载一切的羁绊,我便无需感到害怕,过去也好,未来也好,突破它们罢! 望向闪烁着繁星的天空,赤目光如炬。 命运,将由我来掌控! …… 四圣会,北玄阁。 “真有意思啊这份报告,”古轩横玩味地拍了拍平摊在面前的玉简,目光扫过在座的几人,“各位看过之后有何提议?我可是刚接到报告就盛情邀请各位前来了,诸位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在场的修士们相互看了几眼,终于,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转向正位上意气风发的古轩横,叹息道:“没想到虚兽竟然并非天造之物,这结果着实让人震惊。” “哈哈哈,韩长老未免太谨慎了,”古轩横抚掌大笑,接着向前凑了凑身体,目光灼灼地盯住了老头的眼睛,“这里可是北玄阁啊,都是自己人,用不着打那些没用的官腔,虚兽究竟是不是天成,难道各位心里没点数吗?” 客座上的八位修士眼角齐齐一跳。 “我们确实听说过虚兽‘人造’的传闻,”富态的中年妇人强行挤出一丝笑容,“亲眼见到证据,这还是第一回。” “确实,东大陆幻虚门出身的闵长老不敢确信也情有可原,”古轩横宽宏地冲妇人一笑,然后将目光移向余下七位如坐针毡的返虚期高手,“不过你们七位此时还要坚称不知情的话,不觉得自己太不实诚了点吗?对不对啊——” 古轩横扬起下巴,面带渗人的笑容,挨个点出七人的身份。 “神耀门高长老、魔龙门柏长老、天奕门肖长老,玄梦围剿真是辛苦三位长老的师门了。” “矩妖门韩长老,‘禁罪洞’的守卫可还森严?不会又被宵小之辈乘虚而入吧?” “符神宗宋长老,白吼门祁长老,两大门派联手还败在了后起之秀暮明宗的手下,丢失了南大陆的玄音,这一定是对手太强的缘故。” “断金宗武长老,玄容废弃得挺早的,你们倒是机灵,最大限度地保存了门派的实力,就是不知道你们那个搜集古宝计划进行得如何了,我可是很期待‘古代兵器’的复活的哟!” 0494 不安因素 七位长老的脸色变化可谓精彩纷呈,好半天,宋长老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玄音的事本是稳妥的,要不是贵门——侠游门横插一脚,岂会变成今日的局面?” “哦?宋长老这话说得,是不是想把当初符神宗和白吼门那些无能前辈的罪过推到侠游门身上啊?”古轩横丝毫不显慌乱,反唇相讥道。 任谁的师门被人赤裸裸地侮辱也无法保持矜持,祁长老对古轩横怒目而视:“古长老,你莫要欺人太甚!真是奇了怪了,古长老身为侠游门人,倒是对我们七大门派的事情清楚得很啊!” “祁长老总算问到一个在点子上的问题了,我还以为祁长老除了教训小辈和沽名钓誉什么也不会呢!”古轩横欣慰地张开手臂,那模样就像在赞赏一个世事懵懂的孩子,“我会知道这些事,还不是因为你们这七大门派的管事大长老和你们那些搞砸事的前辈一样无能。” “你!”七大长老大怒,一拍桌子腾地站了起来,盯住古轩横的眼睛几欲喷火,唯有幻虚门的闵长老有些茫然地望着场上,劝架也不是,不劝架也不是,只好一言不发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避免被卷入纷争之中。 面对七个同阶高手的威慑,古轩横泰然自若。 每个圣者都拥有远超同阶的实力,更何况他还是返虚期圣者中的佼佼者,即便对手是来自七个大门派的顶尖高手,他也丝毫不惧:“激动什么?都坐下!” “古轩横,你莫不是以为自己是核心圣者就能像呵斥庶人一样训斥我们!你还没这个资格!”高长老怒不可遏。 古轩横将苏达伯革去圣者名号流放到西大陆,导致神耀门的声望大受损害,修士在其它门派的人面前抬不起头不说,后辈的晋升也大受影响。 高长老的孙辈高云星,明明各方面表现都十分优异,然而此事之后,他五十年内怕是都无望荣升圣者了。 如此累加,高长老对古轩横早有怨恨,结果又被他当面羞辱,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同你们一样,都是返虚期圣者,确实没这个资格,不过,高长老觉得——”古轩横慢条斯理地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一个湛蓝的令牌朝向七大长老,“圣令持有者的话有没有这个资格呢?” “这……这是!圣令!”七大长老大吃一惊,“你为何会……?” “嗯?”古轩横脸色陡然垮了下来,冷笑道,“几位好大的胆子啊,见令如见人,你们莫不是在质疑圣令的威严?” 七大长老脸色剧变,连忙单膝跪下,低头求道:“是我等愚昧,冒犯了圣令使大人,还请大人赎罪!” 满意地欣赏了一番七人的惊惧和闵长老的愕然,古轩横这才施施然收了圣令,大度地说:“罢了,几位长老也是护门心切,这才急怒攻心说了些糊涂话,大家都是同僚,有着共同的敌人和目的,这次的事便罢了,不过若是再犯,可就保不定我还有如此心情宽恕你们了。” “是、是,我等记住了。”堂堂七大门派的管事大长老,放在门派里,那就是至高无上的尊者,人人见了他们都得躬身行礼,好生伺候着,然而在古轩横的面前,他们却个个噤若寒蝉,生怕惹恼了对方,不得不让人嗟嘘。 轻“呵”了一声,古轩横道:“不必如此拘谨,同僚议事而已,都坐下吧。” 七大长老这才从地上爬起来,垂头丧气地回到位置上去。 “我呢,也不是来苛责各位的,如今的四圣会和两万年前刚建立的四圣会大不相同,只要有能力有信念的天道追随者就能进入核心做事,和出身可没有任何关系,”在场的唯有古轩横一人还能镇定自若,“当下的情况各位想必都清楚得很,除去幽府之渊、毒寨蛊域、极寒域和西大陆,整个修真界都在我们的控制之下,已经是前所未有的安定。俗话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若是想完成先辈整合全修真界的夙愿,现在便是最佳时机!” 见七位同僚都萎靡不振,幻虚门闵长老只好出头询问:“古长老的意思是,现在便要攻下这四片‘不法之地’?” “我倒是想尽快动手,”古轩横意有所指,“不过嘛,上下齐心才是胜利的根本,我总觉得最近人心有些浮动。” 难道古轩横指的是艳王复活给四圣会造成的舆论压力? 最为关注此事的莫过于天奕门,一提到赤,天奕门长老们皆是恨不能生啖其肉,肖长老咬牙切齿道:“依我看,愚民不过是借此试探四圣会的反应,若是我们就此沉寂,他们怕是一个二个都要反了天了!我以为幽府之渊真是这群刁民最大的依仗,灭掉幽府之渊,斩杀恶女才是稳定天下之徒!” “哈哈哈,”古轩横抚掌大笑,“看起来天奕门对赤怨念颇深啊!连一向沉稳的肖长老也忍不住当堂发怒,恨不得立刻拉上四圣会所有人拥到幽府之渊去吧?” 肖长老语塞,面露慌乱之色:“这、这是……” 古轩横摆摆手:“肖长老莫要惊惶,我并不是反对攻打幽府之渊,说实在的,我很欣赏肖长老的决心和气势!” 肖长老的面色这才略微缓和。 “不过呢——”古轩横话音一转,“幽府之渊可不是说灭就能灭得掉的乌合之众,在进攻之前,我们必须提前排除不安定的因素,肖长老意下如何?” 肖长老心里陡然涌出一阵不祥的预感,可是古轩横的话无可厚非,他只能硬着头皮一点头。 “很好,”古轩横再次环视殿中几位长老,“各位意下如何呢?” 长老们心下惴惴不安,总觉得古轩横话中有话,却又挑不出什么问题,最终只能也点了下头。 满意地躺回椅背上,古轩横嘴角扬起胜利者的笑容:“不愧是大门派的长老们,都是识时务的聪明人,那么接下来,就先从四圣会最核心的八大门派开始一一排除不安定的因素吧?” “这……我等门派的弟子一直对四圣会忠心耿耿,古长老所指的不安定因素到底是什么?”肖长老忐忑地询问。 古轩横神秘地笑了:“一直?肖长老可真是健忘呢,如今在跳得最欢想要颠覆四圣会统治的,不正是曾经的天奕门弟子,赤吗?” “赤早已按照叛门门规处理,古长老何必死揪着过去的事不放?”肖长老额上冷汗涔涔,只能强自辩解以求古轩横莫要让自己的预感成真。 然而古轩横敲了敲桌子,笑问道:“天奕门的确很早就和赤撇清关系了,就是不知道那些和赤颇有交情的人,是否也按门规处理了呢?” 0485 紧逼【二更】 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肖长老勉强回答道:“赤性格孤僻,在天奕门的时候没什么朋友,成天除了修炼就是捣乱,其它弟子也只是和她正常接触而已,若仅仅是接触就要门规处罚,也未免太苛刻了吧?” 古轩横捋了捋胡须,“奇了怪了,以赤的天赋,竟然在偌大的天奕门交不到朋友?” “此女性子乖僻,即便成了艳王,属下也尽是些狐狗之辈,和正统仙门修士合不来也在情理之中。”肖长老居然有种说服了自己的感觉,情绪稳定下来。 “两年时间还没给人归属感,难怪赤要叛离天奕门了!”古轩横闻言好笑道,“天奕门对少年天才的保护是不是有点堪忧呀?” 肖长老语塞。 事情又不是他处理的,要不是赤成为了艳王,他甚至不知道赤在天奕门呆过! 天奕门里天才多不胜数,因为各种原因倒在半路上的也不在少数,一个个去关心还不得早早累死?区区炼气期的小虾米自然不用管事大长老亲自过问,谁又能想到一个修真之路被判了“死刑”的人竟会达到如今的高度? 肖长老答不上来,古轩横却不打算放过他:“对了,我还听说赤之所以能逃掉,是因为她主动参加了一个天奕门边陲的战斗任务。呵呵,一个被排挤的天才主动要求去边疆,这意图还不够明显吗?天奕门的管事是有多蠢才会同意此事?” 肖长老汗如雨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后来去了解过内情,才知道原来赤曾经的挂名师父和新奕堂打过招呼,给她个管事的职位让她养养老,新奕堂的管事们不想得罪未来的同僚,又鉴于那个任务的特殊性,准备藉此敲打赤,这才爽快地答应了,谁能想到后果会如此严重? “罢了,蠢就算了,”肖长老不说话,古轩横却不打算放过他,冷笑道,“我听说那次任务有三名筑基修士带队,末了还有另一个筑基修士插手,四名筑基修士,拦不住一个炼气期小虾米?天奕门的筑基修士都是干什么吃的?” 被古轩横肆无忌惮地侮辱,肖长老都快气炸了,可他偏偏无法反驳,只能涨红了脸坐在位子上,心里把赤和古轩横祖宗十八代大骂数十遍。 “肖长老,你倒是稳得住啊?”见肖长老半天没有声音,古轩横不慌不忙地说道,“果然还是不敢相信啊,那时候的赤还不会艳王的法术吧?她能凭自己‘一个人’的力量从四名筑基修士手下轻松逃掉?” “当然不可能!”肖长老大惊,连忙否认,他当然知道古轩横所指的到底是什么!这顶帽子扣下来谁受得住啊?要是承认了,天奕门岂不是要背上包庇赤的罪名? 他着急地解释道:“参与任务的修士一死两重伤,插手的筑基修士乃是依附天奕门的家族修士,对门派忠心耿耿,绝不可能做出这等卑劣之事!并且他在追击赤时还受到幻阵的阻挠,想必是有人接应了赤!唯有在远离天奕门的地方才敢出手,对方不可能是天奕门的人!” “肖长老,你别那么着急嘛,我又没说是天奕门的人放走了她,”古轩横微笑着,可那笑容里却莫名地渗人,“不过天奕门也不确定接应赤的到底是何人吧?” 肖长老背上的法衣早已被汗水浸湿:“这个……确实不知……” “唉,肖长老,天奕门可是‘第三门派’啊,老做这些糊涂事,怎么当得起这个名头呢?”古轩横好像很可惜地摇着头,“这么重要的事都不查清楚,你们该不会直接以‘路过的好心人救了她’结案了吧?” “不会,不会……”肖长老完全被古轩横牵着鼻子走,除了随声附和什么也做不到。 把肖长老逼得哑口无言,这就够了。 目的已经达到,古轩横不再咄咄逼人,而是用一种十分关切地口吻说道:“会救赤的人当然是熟悉她的人,可是好奇怪啊,赤在天奕门时不是没有朋友吗?那这个愿意冒着得罪天奕门风险来救她的勇者到底是谁呢?她们又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呢?” 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在场的长老们谁不是人精,顿时一阵恍然。 见此情形,古轩横终于顺理成章地将话说了出来:“大门派每年招收的弟子成千上万,无法彻查新晋弟子的过去也在情理之中,但是对唾手可得的线索视而不见,就是你们的问题了。” 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肖长老结结巴巴地问:“古、古长老这是何意?” “唉,”仿佛对肖长老‘不见棺材不落泪’的行径很是无奈,古轩横长叹一声冷下联来,“肖长老不愿去想那就让古某做这个恶人说出来好了。赤,是和穆潇冷一起入门的,这,还不够明显吗?” 犹如一记重锤锤在了心口上,肖长老脸色陡然煞白,接着又是一阵潮红。 “你可别说她俩是在山门口认识的哦,就连我都得到了确切消息——赤和穆潇冷早在入门前很久就已经认识!”古轩横的表情愈发狰狞,“有意思啊,赤在天奕门不是没有朋友吗?” 肖长老脸上血色全无,他已经无力去思索古轩横从何处得知了这致命的情报,很显然,古轩横已经准备对穆潇冷下手了! 若是穆潇冷真背上通敌的罪名,后果根本不是苏达伯的“消极应战”可比的!整个门派可能会像山崩一样崩塌! 已经无法考虑会不会得罪古轩横,肖长老霍地起身:“古长老,怎能仅凭和罪人认识与否就认定是穆潇冷帮助过赤?赤的每次行动都无迹可寻,和四圣会的计划毫无关联,根本没有证据证明穆潇冷私通敌阵!” “冷静点”古轩横压了压双手,“我说穆潇冷通敌了?” “没有,但你的意思……” “哦?我这个圣令使的意思是什么?”古轩横饶有兴趣地问。 肖长老再次语塞。 大乘期圣者中的掌权派系被称为圣尊,随着每次权力更替,圣尊也会易位,而由圣尊赐予圣令并传达他们命令的人物就是圣令使,质疑圣令使和质疑圣尊没有任何区别,而肖长老方才又差点犯了其中大忌! “没、没有……古长老请讲……”肖长老像输光钱的赌徒一样瘫坐回座位上。 古轩横笑了笑,身上散发出高人一等的气息:“既然肖长老没有异议,那我就继续说了。与幽府之渊交战在即,胜利才是第一位,我们必须排除一切不安定的因素。” “裁决掉通敌者自不必说,我们担心的是有的人会因为过去微不足道的‘情谊’对敌人产生同情的想法,从而致使计划失败。” “这场战争我们可输不起。” “我们必须把危险分子扼杀在摇篮中,不过直接囚禁或者杀掉又太不近人情了。” 说着,古轩横举起了桌上的玉简:“大家都看完这份极寒域发来的报告了吧?居然存在直接把人转化成虚兽的装置,怎么样?很有意思吧?我都忍不住要亲眼看看那装置的效果了!穆潇冷不是对四圣会十分忠心吗?那也不会介意为世界作出一点小小的牺牲吧?就让她第一个尝试这个装置的效果如何?” 0496 上枷锁 “这怎么可以!”肖长老惊叫出声。 在场的其余七位长老也愕然望着古轩横,完全没料到他会说出这种话来! “变成虚兽既不致命,也不会降低实力,不觉得是最好的处理方式了吗?”古轩横享受着八道惊愕的目光,坦言道。 “不……这……把人变成虚兽,这种事……”柏长老突然生出几分兔死狐悲的感觉,神耀门,天奕门,下一个该不会就是魔龙门了吧?“穆潇冷不是已经被罚去在洗心阁了吗?再把她变成虚兽有什么意义呢?” 古轩横一指她的心口:“柏家不豢养虚兽想不到也正常,虚兽和兽类一样,是可以签契约的呢,柏长老难道不觉得这是在保证‘不安定因素’生命安全的同时,也保障她们不会背叛四圣会、甚至会为这次战争贡献全力的最佳方法吗?” 一旦签下契约,命运便完全掌控在主人手中,的确能有效地控制他人。 柏长老无言以对,却浑身发凉。 居然就因为“怀疑”便要夺去穆潇冷的自由和尊严,那以后是不是只要被掌权者认定为“罪人”,就可能被变成虚兽,一辈子为人奴役? 肖长老万万没想到古轩横会提出如此歹毒的建议,不,不对,这不是建议,是命令! 如今的四圣会高度集权,圣尊的话是绝对的权威,代表圣尊的古轩横,有着他们无法违抗的权力! 这场讨论不过是不想落人口舌的虚假“讨论”罢了,目的是把八大门派全部拖下水!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见肖长老气懵过去,高长老咬咬牙,问道:“那虚兽的主人……” “穆潇冷拥有罡雷之力,这能力倒是蛮好用,自然要交给最忠诚的圣者,”古轩横理所当然地说道,还安慰肖长老道,“放心,我们不会撤下她的圣者职位的,毕竟是史上最年轻的圣者呢。” 绝望地听完古轩横的一席话,肖长老嘴唇不住地发颤,他知道自己已经无力回天了,凭他是救不了穆潇冷的。 第三门派,呵呵,什么第三门派啊,连本门最有前途的弟子都保护不了! 这样的门派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肖长老第一次对天奕门产生了怀疑。 “那么,”古轩横成功让肖长老吞下苦果,笑着望其余七人,“现在可是非常时期,我想大家应该还记得仁颂门事件?那事件里,我好像看见了各大门派的虚兽弟子们活跃的身影?” 这什么?要秋后算账? 七大长老纷纷警惕。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听到这句话,七大长老非但没有放松,反而愈加紧张,他们总算是看明白了,古轩横说些宽慰的话哪里是为了安慰他们,分明是为了接下来让他们遭受更大的打击后,欣赏他们精彩的反应! 果不其然,古轩横嘴角扬起张狂的笑容:“但是危险因素当然要确切地去除,要是在这么重要的战争中突然反目去跟随幽府之渊的话,不觉得很麻烦吗?” 古轩横的目光扫过场上的每一个人,却不见任何人接话。 已经完全不想知道接下来要说什么,连问都不想问了? 要不要知道可容不得你们选择! 古轩横眼角露出一丝邪意:“所以在这非常时期,得给它们都套上‘枷锁’,我也不是恶鬼,你们就找门内信得过的长老给虚兽弟子签下契约吧,当然,若是之后影卫来巡视的时候发现没人接收这些虚兽弟子,那四圣会就只好勉为其难地替你们收下了!” 什么“收下”?这分明是要各门派自行清理门户,把虚兽弟子变成奴隶!听古轩很的意思,四圣会还要派影卫督战! 仙神魔的门派还好,毕竟门内未签契约的虚兽只是凤毛麟角,可矩妖门和幻虚门的两位妖修长老顿时脸色惨白。 这算什么? 要人类、虚兽、兽类三者和平共处的妖修自己整自己?从而将妖修瓦解? 不做,就是背叛四圣会,做了,就是背叛整个妖修!实在是太歹毒了!可古轩横出身的侠游门也是妖修门派,提出这种要求他的良心不会痛吗? 无需长老们问出口,古轩横已然惬意地说出答案:“当然,身为圣令使,我是不会厚此薄彼的,我们侠游门愿意当这个领头羊。如今侠游门内的虚兽弟子已经各自找到了信赖的‘主人’,想必是个不错的示范吧?” 这混蛋,真的连自己的门派也不放过! 众长老看古轩横的眼神平添几分恐惧,六亲不认的人连可威胁他的东西都没有! “那……战争结束之后,签契约的虚兽弟子该怎么办?”闵长老捏紧了拳头,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询问。 “那就要看‘主仆们’自己的意思咯?说不定签了契约,让他们关系更加紧密,根本舍不得分开呢?”古轩横的话让长老们的心凉到了极点。 被签契约的奴隶哪里有选择的权力,一切还不全看“主人”心情如何? 这已经不只是针对幽府之渊的战争了,古轩横,不,如今的圣尊们,想要连虚兽一同摧毁! 早知古轩横、长孙朝一脉极度厌恶兽修,如今得到了虚兽是人修与兽修融合而成的报告,他们更是连虚兽也不打算放过了! 八大门派的长老门这才意识到,修真界,已经彻底变天了。 …… “变天了啊,这是要下雨了吗?”赤右手搭凉棚,望着乌云翻滚的天空说道。 “像是要打雷耶!小葱很害怕打雷吧!”熊嘻嘻笑着回头拉洪冲的裤子。 洪冲苦恼地皱起眉头,一言不发和熊争夺裤子的控制权。 食指撑着眉心,赤犹豫地转过身,看向期待地站在她身后的众小:“那个,你们真打算跟我一路?” “刚才不是已经谈过心了吗?怎么?你还想再次疏远我们?”龘掏着耳朵说。 阿依慕歪头一笑:“再那样的话,我们就真的散了哦!” “别……”赤赶紧制止,无奈地转回原来的方向,捏捏拳头,“那我们就出发吧,记得轻举妄动,进退听我指挥!” “好哒!好哒!我将带头冲锋!”熊喜气洋洋地挥舞着爪子。 “不是答应听我指挥吗?”赤大翻白眼。 “诶?赤没安排我带头冲锋吗?”熊惊讶地捂住了嘴。 赤一把按住熊头,用力揉着:“当然——没!说!过!” “算了算了,抓紧时间出发吧,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熊的脾气!”见赤被熊气得发昏,龘偷笑两声,接着又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催促道,“总感觉有大事要发生了,早点完成计划比较好。” 赤哀叹一声,复而重新振作起来,迈步向前走去:“知道了!艳王域,向‘铁桶’进军!” 0497 罡的本质【二更】 幽府之渊的构造类似火山口,内部凹陷下去,分成四块王域和中心的深涧,而外部则是像长剑一样直插云端的高峰,密密麻麻地耸立着,将幽府之渊团团围住。 渊中的天空一片清明,而高峰顶端的云层却阴森灰暗,不时能看到紫色的罡雷从云上掠过。 而在厚厚的云层之上,则是呼啸的罡风层,据说连大乘期修士也难以通过。 “你准备穿越罡风层?”当龘听到赤的计划时,眼珠子都差点掉下来。 赤在高峰的山脚下停住,回身看着紧跟自己的伙伴们,笃定地所说:“没错!” 她的面前,小伙伴们神态各异地望着她,有不明真相还跃跃欲试的笨蛋,有担忧与惊讶情绪交织的智者,也有全程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就等着她发号司令根本不动脑子的懒货。 “可是……卫前辈曾经告诫过我,连大乘期修士也很难穿越罡风层的话,我们真的没有问题吗?”阿依慕忧虑地问。 洪冲望着天空,罡风的厉害他还不清楚,罡雷的危险倒是铭记心中——明明应该是同一层次的修士,可他曾经却被穆潇冷一记罡雷轰得无法动弹,果然不能轻易尝试属性相克的滋味。 “硬闯当然不行,”赤摇摇手指,“所以要用‘巧劲’呀!” 镰却摇了摇昏昏欲睡的脑袋让自己清醒一点,虽然罡风罡雷都伤不了它,但它还蛮好奇赤的办法的。 “我说过了吧?罡只是一种附加属性,就像在剑上涂毒一样,罡风的本质还是风,只要利用风的特性,就可以穿越出去!”赤胸有成竹地说,“相比之下罡雷就太难搞了,所以只能选罡风层。” 赤右手在空中一抹,一张画着图案的白绢出现在空中。 虚梦化实早已纯熟,赤指着图案讲述道:“风是存在‘流向’的,顺风好走路,逆风就困难了,强怼着风壁走,无论是进还是出,当然都不容易!我们还很弱,不干那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直接借力前行可不逍遥?” “对哦!”鲨杀听罢开心地甩了甩尾巴,顺风飞翔神马的它最有经验了。 龘却没那么快放心,它举手发问:“听上去确实容易,但几千年来,总不会只有我们想得到这种方法啊!要是借风行驶这么容易,四圣会早把大军送进来了吧?” “这是当然!要是普通的风,幽府之渊早就不复存在了,”赤坏笑道,“可这附近可全是罡风啊!” “赤不是说罡只是附加属性吗?”熊也开始动脑思考。 “是的,”赤欣慰点头,“不过如果附加之后,风不起一点变化,那要这附加属性何用呢?” 赤右手一抬,破城悬浮在手心中:“这是罡金,看好了!” 赤举起破城,慢慢地靠近悬浮的白绢。 众小屏息凝视,愕然发现破城离白绢尚有一指长的距离之时,白绢竟然开始撕裂粉碎! “咦咦咦!”熊大奇,“明明还没碰到耶!” “对!大家过来看!”赤招呼众小围过来观察破城,“发现什么了吗?” 对罡最敏感的洪冲立即发现不对:“金灵气……化成小刀绕着破城旋转,速度很快。” “接近了,”赤肯定道,“不过还不是罡的本质,或许很难用肉眼分辨,罡金组成的金枪和金灵气组成的金枪,最大的区别在于‘活动’。” “活动?”众小茫然。 “对!这把金枪是活动的!从内心到外部,一直在飞快地旋转!越中心的位置,金灵气凝聚而成的刀就越密集,旋转速度越快,所以肉眼看起来就像一整根长枪一样!” “诶~居然是转动的,完全看不出来啊!”熊惊奇不已。 赤收了破城:“毕竟金灵气很均匀地分布着嘛,转动了也没有可以参照的颜色,表面当然看不出来。” “难怪僵尸会怕罡啊,不,别说僵尸,这根本就是个小型绞肉机,谁受得了啊?”镰却插话道。 众人侧目:这里就你和糯米受得了好吗? “差不多吧,这就是我和僵尸弱点不同的原因,”赤拍拍刚硬的骨甲,“僵尸的身体主要强在韧性,害怕细致入微切割,而我的骨甲却是刚性的,而且很光滑,罡对我不是特别有效。” “那灼属性……?”镰却干脆一并问出口,被玹羽死死压制的经过历历在目,那是它唯一的弱点,早点了解清楚比较好。 赤挠头:“毕竟我也不会用灼属性,没法细致地研究它,只知道它确实是和罡一样的附加性属性,估计有驱散‘气’的性质。” “这样啊……”镰却遗憾道。 “可是知道了罡的原理,我们又该如何穿越罡风层呢?”龘将话题引入正轨,“如此看来罡风层里怕不是密密麻麻的到处都是绞肉机!” 赤嘿嘿一笑:“那是当然,但你不记得刚才白绢被搅碎的情景了?” 龘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对了,不接触也能撕裂,也就是说‘绞肉机’的最外层有看不见的金灵气在旋转,但既然连肉眼也不可见,那就是说浓度非常低,旋转速度也比较慢!” “答对啦!不愧是龘!”赤赞扬地竖起了大拇指,“就像蛇一样,罡风层的风也是一条条的,只是不断旋转着,找准一条,一边顺着它的流向前进,一边跟随它自转,这就是最安全的通过罡风层的方式!” 众小惊讶又崇拜地望着赤,唯有龘脸色更加难看:“等、等等,那我们岂不是要跟着风疯狂旋转?” “对啊,所以我说跟我走很危险啊!身体素质不太好的伙伴,怕是要吐得天昏地暗吧?”赤理所当然地说。 龘浑身发颤:“那个……会死吗?” “不会,转着转着就习惯了,就进去和出来那两下难受得很。”赤笑容可掬地说。 “不、不止是难受吧?”龘眼冒金星,做着最后的挣扎,“很危险啊!进风柱的时候没跟上风速,或者走偏了的话,很容易被绞死啊?” “风险当然是有的,所以为了降低它,我特地要求镰却参加呢,虽然它懒懒的不想动,”赤指着一脸哈欠相的镰却,“毕竟罡风对它完全无效嘛,能试出来风向,镰却的存在就是我们艳王域独一无二的优势啊!” “这、这样啊!难道就没有别的路了吗?”龘想要口吐白沫,单怀凛化神成功后,它便坐实了艳王域身体素质的垫底位,想想那天昏地暗的旋转,就双眼发黑。 “出去的时候走传送阵容易,但是遇到危险的话,想回来就困难了,”赤将龘最后一丝念想斩断,“我们必须熟练运用罡风层游走。” 聪明如龘怎会不懂这个道理?赤要玩的正是她在极寒域时最擅长的“游斗”,这是在巨大的实力差距下以弱胜强的唯一办法。 哭丧着脸,龘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道:“哦,知道了。” 0498 恶泽第三军 幽府之渊外部。 “真让人不爽啊……”身披艳红披风的银甲女子厌烦地盯着不远处拔地而起直插云霄的石壁,“这么大一块宝地,为什么会被一群败类占着!” 女人身后,一个个方阵整齐地排列着,阵中修士同样身穿银色的铠甲,光洁的甲身在阳光下反射出炫目的光芒。 “云将军,这些山壁真的是天然形成的吗?”女人左右两侧一男一女两位炼神期修士恭敬侍立,见女子抱怨,男子忍不住小声询问。 云姓女子不爽地瞄了男子一眼:“不是天然的难道是你筑的吗?” 男子脸一红,尬笑着低下头。 一旁的炼神期女子却不像男子那样害怕云将军,笑道:“将军,这些石壁和地面的衔接未免也太生硬了些,就好像是被人直接栽在地上的一样,难怪吕道友会觉得不是天成呢!” “怎样都好,”云将军不耐烦地拄着长剑,“四圣会的长老也太不体谅人了吧?把军队全拉过来围那幽府之渊,每日干等在此,修炼训练样样不能,恶泽第三军可不是为了干这种无聊的事情组建的!” 女子轻笑道:“将军就不要生气了,四圣会不是许下了万年灵乳吗?那东西一滴可抵得过十年苦修,这波完事后,将军的修为必将一日千里,将士们也能得到不少赏赐,恶泽第三军的实力必将大幅提升,就是胜过恶泽第一军也不是没可能。” “有点道理,”云将军脸色稍有缓和,“但是军队是为战争而生!这里又不是幽府之渊的出入口,被石壁、罡雷、罡风层挡住,根本不可能进出,让我们守在这里简直是侮辱恶泽第三军!” 女子劝道:“幽府之渊的恶徒个个身怀绝技,难以对付,不与它们对战也是好事。避免正面作战,保全实力,安稳回恶泽修真域何乐而不为呢?” 谁知云将军闻言却冷笑道:“避免正面作战?保全实力?少敏,你是说我恶泽第三军还不如幽府之渊的乌合之众?” 女子连忙摆手:“少敏不是这个意思,军队凝聚万人之力,在将军的带领下达到质的飞跃,那些独行的修士匆匆配合怎么可能与我军相比?不过幽府之渊中毕竟还有大乘期、返虚期修士,遇上它们的话即便是恶泽第三军也很难避免伤亡。” “呵,返虚期?我们可是万人之军,还怕返虚期?”云将军傲然道,她本身也是一位返虚期修士,个人实力堪比圣侍,更何况还有整合万人灵气的才能,有军队做依托根本不惧任何同阶修士,“大乘期倒是有点麻烦,不过幽府之渊的大乘期只有肃王一人,其他的根本不足为惧!特别是那个艳王,不过元婴之资,在我恶泽第三军中也只能当个队长罢了,人头竟然值一整瓶万年灵乳!真是便宜了守在艳王域出口的家伙!” 少敏知道云将军一直为军队的驻扎地之事耿耿于怀,毕竟军队最讲求的就是“军功”,可恶泽第三军却偏偏被分配到与出口完全沾不到边的地方,这就意味着无法与幽府之渊的人交战,得不到任何战功,好强的她自然吞不下这口气。 “艳王域的入口早已封闭多年,四圣会合围幽府之渊的情报也早传了出去,赤的实力最为弱小,自是不可能从出口大摇大摆地离开幽府之渊,那些守在艳王域出口的人也只是白等而已,将军无需介怀。” 云将军再次哼了一声,无聊地望着天空:“你倒是会说些讨人欢心的话。” “将军能开心是大家的福气。”少敏笑道。 吕尘羡慕地听着少敏和云将军的对话,正沮丧自己插不上话,突然,他发现几个小黑点从天顶飞旋的罡风层中甩了出来! “咦!”吕尘难以置信地揉揉眼睛,罡风可是能捣碎一切的存在,什么东西通过罡风层了还能保持那么大的体积? 不等吕尘看清楚,一声欢快的龙吟霎时传遍原野,突如其来的吼声袭入耳中,众修士只觉浑身灵气震荡,血气翻滚,不少金丹修士直接当场倒下,昏死过去! 发生了什么! 所有人都懵逼着,却听一个稚嫩的声音高兴地嚷嚷着:“哈哈哈!出来啦!好好玩哦!转转转!” 云将军惊愕抬头,只见一头肥大的银棕色龙熊高举着肉掌在空中大声欢呼,它的身后,条纹的丑陋蜥蜴、扛着龙炮的男人,蓝发的女人……以及浑身包裹在暗红色黑纹骨甲中的怪物骤然出现在罡风层外! “呕!”龘头晕目眩,大片不明物体从它口中飙出,洒在恶泽第三军前方,要不是洪冲单手扶着它,怕是已经摔到地上去了。 阿依慕和单怀凛相互搀扶,脸色惨白。 “哦~我的身体素质果然增强太多,不用醒神竟然也不觉得头昏,”与此三者相反,赤开心地松开抓着小鸡和糯米的手,抬眼一看,顿时一愣,“嗯?军队?” “骨甲怪物……是赤!”与此同时,云将军也看清了赤的面目,“天罡龙熊、洪冲、臭蜥蜴……艳王域的渣滓竟然全聚在这里!真是、真是——天助我也!” 几乎瞬间,云将军的态度大幅转变,宛如一头饿狼发现山羊自己送上门来,高兴得连声音也有些颤抖:“都给我打起精神!七号作战计划,斩杀幽府之渊的恶徒!” 仿佛被云将军的情绪感染,恶泽第三军麻利地分成四队,一小队修士护着昏迷的修士后撤,余下三队修士分别在云将军、少敏、吕尘的带领下气势汹汹地直直扑向艳王域众小! 好凶的来势! 赤咋舌不已。 她们才刚刚出现,而且这里显然不是任何一域的入口,对方却像早有准备一样,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完成了集结,万人一齐扑将上来,阵法班列,丝毫不乱,这是唯有军队才能做到的事情! 没想到围住的幽府之渊队伍竟然有军队!而且从这只军队全魔修的组成来看,应该是从哪个魔域调过来的修真域守卫军! 四圣会,真是下了血本啊! 0499 超然【二更】 敌人是训练有素的军队,想靠嘴炮拖延时间基本不可能,赤立刻断了念想,当即做出决断:“我左,镰却中,小葱、熊右,鲨杀小鸡保护无法战斗的伙伴!” 赤说完,身形潇洒一晃,错开镰却来到少敏带领的左翼军队面前! 镰却道声“麻烦”,认命地向云将军带领的军队撞去。 另一边,熊像是压抑久了一样,嗷嗷叫着扑向右翼军队,本尊未到,引人犯昏的音波就先荡了过去,扰得修士们心慌不已;洪冲则飞快地调转本打算轰击中军的炮头,龙炮口亮起灿烂红光直指右翼部队! 云将军恼怒非常。 从打扮和修为一看便知她才是主帅,这时候任何一个有傲骨的头领都应该主动迎击她才对,谁知赤竟然直接从她面前走开了! 这、这、这……这个女人就没有一丝身为王的自觉吗? 高傲呢?自尊呢?都不要了吗? 云将军气不打一处来,但军队不比个体,无法灵活转动方向,她只能憋着气,带着大军顺势攻向镰却——等解决了这只黑狼,再把那没脸没皮的女人碎尸万段! 火红的烈焰柱划破长空轰然撞在右翼军队的护罩上! 吕尘骤然变色,右翼部队撑起的护罩在龙炮的轰击下剧烈地抖动,若非他凝聚了整只队伍的力量根本挡不下来! 洪冲,化神期龙炮射手,蓄力射击能匹敌炼神修士。 这是四圣会给出的情报,刚得到这个情报的时候云将军对此完全不屑一顾,就连吕尘也是将信将疑,他们经历过数不清的战争,杀死过无数自以为是的修士,可从未有人拥有如此夸张的战力。 四圣会未免太胆怯了! 然而如今,吕尘终于明白了根本不是四圣会夸大其词,事实甚至比情报中描述的更让人难以置信! 幽府之渊的人恐怖如斯,而且他还不是王,那赤岂不是…… 然而吕尘已经没有时间去关注左翼不对的状况了,因为熊已经攻到了近前! 天罡龙熊,防御高,力量大,擅长近战。 虽然情报里没有对熊的实力做夸张的比喻,但有洪冲在先,吕尘哪里还敢大意,八成力量在左手上汇聚,大喝一声:“刚!” 砰! 一声闷响,泛着金属光泽的熊掌和护罩猛烈相撞! 吕尘浑身一热,借着与军队相连的灵气丝线将这股力量化解,却依然心有余悸。 幸好自己足够警惕,提前做好了准备,否则被洪冲和熊连续击中,护罩绝对会裂开,要是真到了那种地步,近处有熊张牙舞爪,远处有洪冲虎视眈眈,队伍恐怕真的要死伤惨重了! 两千人对两人还伤亡惨重的话指不定回去要被云将军怎么处罚,他必须要赢,还要赢得漂亮! 吕尘奋然,余下的两成力量从右手指尖迸发而出,化作一根长刺扎向近在咫尺的熊! 战场左翼。 控制法术组成的密网层层层叠叠地向赤兜去! 赤,艳王,拥有极其坚硬的骨甲,六阶法术难伤,关节弹出的骨刺可击穿六阶法宝,切勿被其近身。 少敏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对上艳王,不过她只是稍微惊讶了一下而已。 赤的修为对此时的战场来说实在太过低微,元婴期修士放出的法术完全可以忽略不计,而赤的攻击方式又是以骨刺穿透,那样的攻击对个体来说很是可怕,但对军队撑起的巨大护罩来说和挠痒痒没什么区别。 四圣会反复强调赤骨甲的坚硬,少敏对此并不怀疑,毕竟赤和洪冲等人不同,她可是有杀掉炼神期圣者战绩的,没点特殊本事怎么可能做得到? 但另一方面,赤缺乏高威力法术的弱点也十分致命,这会导致她难以应对接踵而至的控制法术! 控制法术网对军队没什么效果,可是对实力出众个体却十分有效,只要被一个法术击中减缓了行动,敌人就会像落入蛛网中的飞蛾一样,越是挣扎就被缠得越紧,管它的防御如何,最终都只有束手就擒一个结果! 乖乖入网吧,艳王! “哎呀,全是控制法术啊?”赤摸摸光洁的下巴,笑道,“这网还织得像模像样的嘛,不过呢,蛛网能缠住小虫,却缠不住老鹰!” 话音未落,赤已然从原地消失! 少敏陡然感到控制网中好像有什么破碎了,而下一刻,赤的脸如同凭空闪现一样隔着护罩出现在她的面前,猩红的瞳孔似乎散发着浓烈的嘲讽! 信心满满精心布置的控制网竟然被瞬间突破,连一息也没能阻挡! 少敏惊得花容失色,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眼前骤然出现一片暗红的虚影! 咔咔咔…… 防御护罩上飞速形成一条条裂纹,就像磕碎的蛋壳一般,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坍塌! 攻击范围微小的骨刺,在超高的手速下竟能发挥出如此恐怖的威力,赤的力量完全颠覆了少敏的认知! 一切发生得太快,她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补救,眼前的护罩已经轰然爆碎! 骨刺长驱直入,势如破竹地直插少敏的眉心! 哗! 血顺着白净的脸颊滚落,少敏汗如雨下,下一刻,就像受惊的小鹿一样飞快地后跳,而整支左翼部队也一阵骚动,犹如遇到天敌的乌龟,龟缩进厚重的龟壳中! “嗯?”赤挑了挑眉。 骨甲居然被卡在了空气中,条条裂纹顺着骨甲向周围的空间展开! 啥情况? 赤定眼细看,讶然道:“居然是看不见的护盾!这招数厉害了!” 骨甲并非被空气挡住,而是卡在完全透明的护盾上,赤费了些力气才将骨甲扯出来,她拍了拍不可见的护盾,兴致盎然地望向了左翼部队,向她们勾了勾手指:“有趣,是谁施展的护盾?主动站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你们。” 左翼部队的修士们闻言更怂了,像防贼一样死死盯着她。 方才赤连破控制网和护罩,还差点杀掉少敏,这强势的表现让左翼的修士们再生不出一丝一毫与之对抗的念想,只想全力守住阵地。 赤绕着左翼部队飞了一圈,敲了敲护罩,发现这次的护罩比方才厚了三倍有余,加上全军戒备,一心只想把她阻挡在外,恐怕只靠她一人很难破坏掉护罩了。 “真没用,”赤无趣地耸耸肩,抬手指向战场中央,“既然你们不敢出来,咱们就一起看戏好了!” 修士们犹豫地瞟过去,脸色顿时惨变! 云将军亲自率领的中军,全线崩溃! 0500 魇魔之威 黑色的狼影鬼魅般在数千人中央飘过,带着魔气的刀风所过之处血肉横飞,根本没有人是它的一合之敌! 不,更准确地说,是镰却选择了最残酷而有效的战斗方式——找软柿子捏。 任凭云将军如何怒骂叫嚷,镰却充耳不闻,就顾着屠杀化神、元婴期的修士,冲入阵中的它和扑入羊群的猛虎没什么两样。 若是普通修士,肯定早就四散逃命了,可恶泽第三军是训练有素的军队,练兵百年,修士们早已抛弃了临阵逃脱的恶习,然而正是这“正直”的作风,给他们带来了更具毁灭性的打击! 云将军当然不可能让自己的军队胡乱逃命,她已经尽力指挥或者的修士抱团防守,想把大军拆成一个个小阵对镰却进行合围,她自己和几个炼神期副将也全力围堵镰却,然而——没有用! 镰却是艳王域众小中修为最高的存在,它本是在恢复修为,所以修为的提升速度远比正常修炼快,如今的已经恢复到接近炼神后期的水准,并且它对战斗、灵气和魔气的理解又因与玹羽一战大受裨益,说是和能大乘期修士比肩也不为过。 综合考虑之下,单论攻击力,镰却也非常接近返虚期的实力,那些由化神修士领头的小阵根本阻挡不了它的进攻! 云将军恼恨不已,四圣会情报在这头强大黑狼的事情上居然一片空白! 最让她感到不可思议的是,黑狼竟然能改变形态,从细微的小洞中通过! 第一次交锋,队伍的护罩只受了微小的损伤,根本没有破裂,而反之,黑狼却被她施展的融合法术给打得四分五裂,她还在奇怪黑狼的脆弱,却陡见碎裂的部分居然活了过来,齐齐对受损的护罩发动进攻! 虽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可护罩只被破开一个小洞,黑狼的碎块体型同样巨大,根本不可能通过,云将军不由放下心来,可下一刻就看见贴近小洞的黑狼碎块化作一条黑绳像水蛇一样飞快地钻了进来! 云将军惊骇万分,可已经来不及了,而这,也是中军噩梦的开始。 无法摆脱,无法击碎,镰却像噩梦一样死缠着中军的将士,就连在一旁观看的左军也心惊胆战。 “魇魔是真正的修真界大杀器啊……” 连赤也没想到会是这般效果,她的本意不过是让镰却去恶心中军,反正不管她们做什么都伤不了它,谁知镰却居然直接突入军队,将最强大的中军变成了战争的突破口。 欣慰同伴超乎自己想象强大的同时,赤又忍不住烦心起来。 百年前她从天巫修真域回来后便因黑龙之事“死去”,便没有机会思考玹羽他门的行动,今日看到镰却的表现才觉得胆战心惊。 魇魔被认定为修真界中灾难般的存在不是没有道理的,她也好,佛修也好,都只能通过效率低下的“净化”来杀死魇魔。 只有一两只还好,要是来一群魇魔,就算赤也只有干瞪眼的份! 赤还记得玹羽和镰却的对话,很可能僵尸们已经收集到许许多多强弱不一的魇魔,并且不断帮助它们变强,百年过了,那些家伙的实力怕是早已提升了一个层次! 如果真有魇魔大军出现的话…… 想到那个后果,赤也不免背脊发凉。 恐怕修真界中能对魇魔造成有效伤害的只有玹羽一人,被他所驱使的魇魔大军根本就是势不可挡的存在! 到那时又该如何是好? 唯一让赤心里稍安的是,玹羽说过,他们的敌人是四圣会,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那么最应该为此担忧的是四圣会才对,去帮死敌操心?她还没这么闲。 赤双脚在护罩上猛踏,下一刻已然出现在中军附近。 被镰却打乱的中军连护罩也摇摇欲坠起来,修真界真是一个个人英雄主义到了极点的地方。 很让人看不下去,还是在这支军队忍不住向外界求救前赶紧结束这场闹剧吧! “小葱!” 耳听八方,身为一个射手,洪冲将这一点发挥到了极致,当即转身,这一次,他没有使用需要蓄力光柱,而是顺发数十枚火炮狠狠轰向在中军的护罩上。 见剧烈抖动护罩,赤阴险一笑,不愧是艳王域第一炮台,支援得总是恰到好处! 这样,就够了! 上手齐齐向上,赤故技重施,拳刺向暴雨一样砸在护罩上,紧着,身体向前一撞,一鼓作气之下,竟然撞碎护罩突了进去! 云将军回头,正看见向她扑来的赤,不惊反喜:“蠢货,等的就是你过来!” 云将军发现自己拿镰却毫无办法,但又不能丢下军队去攻击赤,心生一计,佯装无法顾忌护罩,以此引诱被护罩挡在左翼军队外面的赤,没想到还真的成功了! 擒贼先擒王,赤的举动正中云将军下怀,她当即着急炼神期护卫向赤合围而来! 突进太快,当赤停下脚步时,已经深陷敌阵,前后左右都是炼神期以上的高手。 云将军冷笑一声,她可没有和敌人废话的坏习惯,一挥手,全体向赤强攻而去,再硬也不过能抵挡六阶法术的进攻,返虚期的她加上一种炼神期辅助,不信击不破此女的防御,除非她能像黑狼一样不死! 面对四面袭来的法术,赤脸上却不见丝毫惊惶,只见她骤然一个加速,险之又险地晃开云将军的攻击,双手快若闪电地抬起,晃出大片虚影! 这怪物,耍什么花招! 虚影看得云将军眼花缭乱,虚虚实实的根本分不清楚,不过她也没兴趣去分个真假,双手灵气凝聚,正准备向赤发起第二次进攻,却见几道犀利的法术向自己迎面打来! 六阶法术!? 云将军吃了一惊,她是人类之身,还不敢忽视六阶法术,只得卸掉双手部分灵气,激发身上的银铠。 嗖!砰! 云将军硬吃下六阶法术的同时,向赤射出一个又快又狠的蓝色水箭! 给我中! 糅合军队力量的七阶法术,即便是那个怪物也…… 就在云将军满怀希望之际,阴风从身后骤然袭来! 不好,忘记了黑狼! 云将军心中咯哒一声,赶紧引导军队的灵气补充在银甲上,顿时浑身银芒大盛,硬生生将身后偷袭的阴风吹散。 然而她还未来得及庆幸,又见一道暗红的影子突破银光直插自己胸口而来! 0501 朝向世界 是赤! 刺杀过圣者的骨刺让云将军很是忌惮,灵气迅速缠绕在双臂,幻化出两只银蓝色的羽翼猛挥向前,带着水弹的飓风顿时将赤吹出去老远。 谁料云将军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伴随着爆鸣,中军的护罩支离破碎,交织的蓝线从天而降! 躲不开! 云将军急运蓝羽抵挡,匆忙间正瞥见自己的副将们和傻子一样站在不远处不知所措,不由气得大吼:“蠢货,不进攻赤你们是想造反吗?” 副将们面露为难之色,可被云将军催促,只得齐攻向赤。 然而看了副将们的攻击,云将军气得差点背过气去,他们怎么全用些火烧,木缠之类不痛不痒的技能?这些软绵绵的攻击怎么可能突破赤的防御? 赤的反应更是让人气恼,她轻蔑地瞥了一眼众将的攻击,继续大大咧咧地从正面对云将军发动猛攻,简直就像那不是攻击,而是天街小雨一样! 前有赤,后有黑狼,远处还有洪冲不断地骚扰,云将军压力山大,急吼着要副将们破赤的防御。 副将们别无他法,只能射出枪、箭、飞剑进攻,而他们的努力,也终于让云将军明白了他们之前为什么怯懦不前。 凝实的攻击和法宝确实可能击破赤的防御,可一旦这些攻击飞到赤的进攻范围内,就会被她用手臂引导滑开,反而向云将军脸上打! 这个赤,也太逆天了吧! 云将军的心都快凉了,擒贼先擒王,她还以为赤傻乎乎地踏进了自己的陷阱,谁知真正掉进陷阱的是她啊! 不过到底是身经百战的将军,云将军当机立断,决绝地吼道:“不要管我,我挡得住!去把艳王域的孽畜们拿下!” 副将们闻言方才如梦初醒,回身就想去抓战场边缘的龘等人,谁知一回头又是一怔! 原来少敏先他们一步想到这一办法,已经率兵前去,却不知中了什么招数,左翼部队几乎全员都呆立在原地,两眼无神,浑身上下还披上了一层白霜。 少敏和两个化神期修士勉强能动,又被一只畸形的鲨鱼喷出的凶猛水炮阻碍,完全无法接近对方,而她们疲软的反击,也被一个长着独角的女人尽数截下。 又是情报中没有涉及的人物! 以化神期的修为力敌炼神期修士的攻击,虽然少敏的攻击威力有所削减,可能越阶抵挡,非高手不能做到。 平常都是碾压普通修士,和全是精英的团队作战还是第一次,被赤几个先锋的实力震撼,副将们心中发怵,速度也慢了几分,但随着距离接近,他们终于发现了单怀凛防御法术的奥秘。 首先,她使用防御法术品阶绝对不低,但为了越阶抵挡,便没有使用大范围的防御法术和护罩,全凭准确的判断精准挡住迎面打来的每一道攻击! 强大而又冷静的判断,好厉害的防御者! 众人不免惊叹,同时还松了口气。 虽然这个女人防御能力很强,不过和战场上的那几个怪物比起来实在友好太多了;而且看起来战场边缘艳王域的人为了控制少敏的队伍已经拼尽全力,无力他顾,他们一群炼神一拥而上,定能拿下它们! 就在炼神修士们精神振奋,准备建功立业的时候,一声惊天巨响从后方传来! 众人愕然回首,正看见云将军两只虚化的羽翼尽皆碎裂,口吐鲜血倒飞出去,而等待她的是乌黑的风影、轰然射出的蓝色龙炮以及赤的骨刺! “将军!” 大势已去,不管如何叫喊也无法挽回云将军的生命,众人只看见一只银棕色的熊像陨石一样从空中一掠而过,以比云将军还要快的速度砸进了地面。 是它撞破了云将军的防御? 众将早已无心去想熊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就连将军也在艳王域之人的围攻之下迅速陨落,那剩下的他们又能做些什么呢? 大概是等死吧…… 艳王域众小一系列干净利落的擒王操作成功击溃了众将的心理防线,让他们生出完全无法与之对抗的绝望。 兵败如山倒,恶泽第三军,击溃。 将熊从砸出的大坑里拉出来,替它拍掉浑身的泥土,赤埋怨道:“真不知道该夸你还是说你,你头也太铁了吧?这是什么招式?居然能把返虚期的防御撞破!” “嘻、嘻嘻……”熊昏头转向,站都站不稳,爪子抓住赤的手臂强行立起来,得意洋洋地说道,“赤看到了吗?我的龙熊流星!厉害吧?” “厉害厉害!”赤揉揉它的脑袋,“可是这一招副作用也太大了,用过之后你都站不起来,太危险……” “因为我知道赤一定会赢得战斗啊!”熊咧嘴傻笑。 “……”赤愣了愣,一敲它的肩膀,“笨蛋,不要总做傻事啊!” “嘿嘿,赢了就好啦!接下来,我们是不是该好好拷问……诶?那些人类呢?”熊刚准备体验一把恃强凌弱的感觉,一抬头,却看见空空如也的荒山,傻眼道。 赤忍不住笑道:“让他们走了,总得有人回去通风报信吧?” “诶?为什么!那不是把我们的情报都暴露出去了吗?”熊不解。 赤成竹在胸:“暴露出去才好,现在的我们已经变强太多,今天你和镰却的表现甚至出乎我的意料。这样的我们已经不需要东躲西藏了,是时候让四圣会切实感受到恐惧了。” “是呢!”熊高兴地朝艳阳高呼,“世界,我们来啦!” …… 枯藤昏鸦的阴暗山林里。 身穿玄袍的男子望了一眼被乌云遮蔽的天空,微笑:“嗯,差不多是时候了。” “‘差不多’你已经说过很多次了,这一次不会又是忽悠人的吧?”脸色阴森的男子从山洞里踱步出来。 “是真的啊,”玄袍男子笑容依旧温和,“你准备好了的话,我们就可以出发和同伴们汇合了。” “我早就准备好了!都快闲得发霉了!”阴森的男子舒活一下筋骨,指了指背后,“对了,里面的,要不要带走。” “当然,”玄袍男子目光深邃地望向阴暗的洞窟,似有诡异的吼声从洞中渗出,“那,可是通向‘世界’的桥梁啊。” 0502 灰飞 到底是罡风比较快,还是消息传播的速度比较快,艳王域众小亲身验证了这一点,她们利用随风而行的随机性和迅捷无比的奇袭速度,连续收拾了好几支毫无准备的队伍。 高机动的游击战这本就是赤在极寒域时最擅长的作战方式。 速度、实力、时机,三者结合之下,艳王域众小在战争中占尽了便宜。 随着进出罡风层的次数增加,龘、阿依慕和单怀凛慢慢适应了节奏,而赤也改变了战术,由她、熊和洪冲直接突破敌军的护罩,接下来就由镰却收割即可。 没有任何办法杀死镰却,甚至连击退它都做不到,划过战场的黑色狼影成了许多人一辈子的噩梦,惊恐的情绪在“铁桶”上蔓延。 幽府之渊的范围很大,导致围渊的“铁桶”战线过长,处处安置圣者级别的强者根本不可能,更何况四圣会哪里料得到赤她们竟然能从罡风层钻出来! 守着出口的军队毫发无伤,反而是围着“墙壁”的队伍死伤惨重,艳王众又神出鬼没,等“铁桶”最高指挥官——一位大乘期圣者接到禀报的时候,已经有不下十支队伍受到了攻击,且毫不例外的全部惨败。 居然正好挑中自己不在的时间点!到底是巧合还是得到了消息? 不管出于哪种理由,事态非常紧急,这位正在四圣会本部——圣华山议事的圣者只得改变行程,以最快的速度赶回“铁桶”防线。 一回到营地,听完属下慌张的禀报,圣者略作思考,便一针见血地指出这次交锋中“铁桶”失利的主要缘由——情报不足,而其中最关键的,则是“黑狼”的身份。 根据属下的报告,圣者从“黑狼”的特征推出一个让人愕然的信息——它居然是一只魇魔! 魇魔无法用普通办法击杀,只能净化,可谓难缠至极,圣者也没想到艳王域会有这等破坏平衡之物的存在,但他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圣者,怎么会因此慌乱? 杀不死,那就封印好了! 他一边向四圣会请求派出更多擅长封印的修士——特别是符修和阵修,一边调整“铁桶”的阵型,让各部之间的联系愈加紧密,方便相互支援,并向四圣会请求投入更多精英力量。 为了保证安全,并尽快斩获艳王域众小的人头,他打算让圣侍们游走在各部附近,只要一收到传音符立刻救援。 这么算下来,需要的人力大幅增加,不过只要能击溃幽府之渊,再多的人力投入当然是值得的,四圣会收到提议后立刻批准。 圣者的一系列布局效果显著,当赤再次冒头时,面前的队伍在看见她的瞬间立刻收缩阵容,摆开防御工事,还放出好几张传音符求助,完全就是一副早有准备的样子! 这是艳王众第一次碰壁,她们无法冲破对方的防御阵。 熊本打算用“龙熊流星”冲阵,却被赤阻止,因为她顾忌着传音符可能引来的援军。 亲眼看见赤等人没入罡风层,修士们着实惊愕了一把,能在罡风层中穿行,果然是怪物啊! 不过修士们心中更多的却是自豪,虽然他们只是防御,一次攻击都没有发动,但赤等人终究还是退却了不是? 有队伍成功抵挡艳王众的消息飞速传开,“铁桶”防线士气大振。 艳王众也不过如此嘛! 有激进者甚至开始期盼遇到艳王众——能将修真界最大的“恶”逼退,这可是了不得的谈资啊! 防线稳定的情报传回四圣会,各路大佬心中大定,吃饭也香了,腰也不疼了,见到小辈也面带笑容了。 一届元婴修士竟然左右了四圣会大佬们的心情,大概在不知不觉中,赤已经成了他们心中最讨厌、最难缠的存在。 动静闹得不小,观望的外界修士中也有不少人从各种渠道听说了赤偷袭“铁桶”的事情,他们立刻兴奋了。 小规模的摩擦升级之后不就是大战了吗?百年前没能吃到的四圣会战幽府之渊的瓜,这一次终于要成熟了吗? 敏锐地嗅到了八卦和商机,各个书坊派出最得力的“狗仔”接近“铁桶”和从前线撤下来的修士,获取第一手情报的同时,添油加醋地写了一大堆花边新闻。 人多嘴杂,即便是四圣会也不可能捂住所有人的嘴。 商讨之后,他们发现这其实是一个将闹得沸沸扬扬的“艳王复活事件”平息下去的好机会。 一方面,他们加紧排出“不安因素”,争取早日投放可靠战力到“铁桶防线”上,另一方面就是引导舆论了。 四圣会授意通书阁对铁桶防线的摩擦进行官方报道。 不过不管怎么报道,赤在中间都是一副靠偷袭才能成功的小人嘴脸,并且只要四圣会一戒备,她的伎俩就全无用武之地了。 修真界以战绩说话,赤没再成功骚扰“铁桶”防线就是最有力的证据,虽然事实是她从那次吃瘪以后,就再没出现在防线上过。 形势总是变化无常的,就在赤的形象全然变成一个愚蠢的跳梁小丑之前,一则劲爆消息在坊市中轰然炸开。 艳王域通往外界的道路,以一种极其惨烈的方式被打通了! 这可不止是消息而已。 随着消息流入的还有两张留影符! 第一张留影符的内容十分平和,只是录下了艳王域通道外的四圣会部队而已。 从留影符的画面上来看,这并不是一只训练有素的军队,而是由四圣会的精英战队! 这支战队中,返虚期修士就有足足三人,从肩章可以看出,三人包括一位圣者和两位圣侍,除去返虚期修士,驻扎在此的炼神期圣侍也有十五人之多,普通炼神、化神修士加起来亦有一百来人! 这样一个阵容,除非大乘期修士前来,否则任何脑子正常的家伙也会望而却步,然而观看着留影符的画面,人们非但感受不到四圣会的强大,反而浑身发凉! 太清晰了,太细致了! 那个恶趣味的拍摄者好几次凑近修士们,将他们脸上的细节细致地拍摄下来,而这些高手竟对自己被人近距离留影的事情毫无所觉! 很显然,四圣会是不可能拍下这种东西的,会传出这种留影符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四圣会修士的一举一动全在对方的监视下! 光是看着这张留影符,修士们心里都无可抑制地生出强烈的后怕来。 然后,当人们颤抖着打开第二张留影符的时候,脸上的血色更是褪得干干净净。 犹如风化的石头一般,带着不解和愕然,返虚期圣者就在战场的中央灰飞烟灭,只留下一地衣物和法宝。 0503 疑点【二更】 强大的战队居然以如此诡异的方式毁灭,修士们怎么也无法接受,然而接下来通过各种小道消息传来的情报和留影符,却切实地应证了这个消息。 原本驻守在艳王域通道口的战队真的毁灭的了,没有留下任何活口。 而交战之地的地面也变得寸草不生,仿佛在告诫人们若是还敢踏足此地一步,就会像战队一样毁灭殆尽。 没有抗议,没有指责,幽府之渊用只剩下沉默的平原宣告了自己的立场。 原本唱衰幽府之渊的声音顿时偃旗息鼓,人们都被这可怕的一幕吓蒙了,这一刻,他们终于会想起了被“极恶”支配的恐惧。 沉睡数千年的恶龙,真的苏醒过来了! 仿佛在应证人们内心的想法,两支急报紧随其后传入坊市,随之而来的,还有两张留影符。 血染大地,断肢残臂,肃王域前,是被人用暴力捣碎的惨景;寂静无声,安详微笑,诡王域外,修士们嘴角含着古怪意笑安静地躺在地上。 三条通道,四圣会战队,团灭。 太可怕了! 曾经人们只知道幽府之渊强大又罪恶,却从未有过切身的体验,仔细回想起来也不过是被人灌输的危机感而已。 因为百年前的艳王陨落事件和选择沉默的幽府之渊,人们逐渐忘却了恐惧,开始大胆地直呼其名,并对她们评头论足,觉得幽府之渊也不过如此,他们才真正明白恶龙就是恶龙,它的本质并不会因为人们的轻视而改变。 一时间修士们噤若寒蝉,坊市间变得异常和谐,人们小心翼翼地说话做事,不敢谈论一丁点关于“极恶”的消息,即便他们明白幽府之渊所憎恨的并不是他们。 不只是普通修士,四圣会里修为稍低的修士也对幽府之渊之事闭口不谈,生怕自己被派去“死亡三门”前送死。 “混账东西,胜败乃兵家常事,不就是一点失利吗?居然怕成这样!这些垃圾不配在四圣会做事,都给我滚!”古轩横发现后自是勃然大怒,将禀报的修士吓得双膝一软,匍匐在地。 同情地看了一眼倒霉的下属,一位长发长髯的返虚修士劝道:“古兄不必动怒,修士本是追求长生的,怕死也是人之常情嘛。” “呼……呼……”古轩横大口喘着气平息胸中的怒火,双眼依旧死死盯着地上那修士,“进了四圣会又不想干活,四圣会的大腿是这么好抱的?” “这次也是我们疏忽了,”长髯修士沉吟道,“幽府之渊本就是暴徒的聚集地,而驻守在道口的圣者仅是返虚期修为,被杀也不算意外,毕竟就算肃王不出手,幽府之渊也有凌王、诡王、越淋越漓兄弟四个返虚期高手,四人合力,加上一众炼神期修士,凭借幽府之渊内部路线在三道大门间快速移动,短时间内连破三路军队也是有可能的。” “幽府之渊的王不是高傲得很,不屑于合作吗?”古轩横怒气渐消,却还是有些不信。 长髯修士摇头道:“那都是老黄历了。赤三次夺取神兽雕像中的秘宝,两次都有其它域的强者相助,北大陆那次虽然不见强者,但凭她是不可能摆脱返虚期僵尸的,怕是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亦有幽府之渊的强者暗中出手。” “你是说,是赤将四个域联系在了一起?就凭她一个元婴期,不,那时还是筑基期的小虾米?”古轩横反问道。 长髯修士也不恼:“我也不否认这个猜测,不过不管是不是赤的‘功劳’,现在幽府之渊四域比过去要团结得多,我们不能总用老眼光去看他们。” “哼,罢了,既然冯兄都这么说了,”古轩横收起威压,对犹在以脸贴地的修士道,“趴在这里干什么?简直丢我的脸!出去!把报告‘排除不安因素’任务的长老给我叫进来!” “是、是!”那修士连滚带爬起身,向门外奔去。 “四圣会怠惰久了,尽收些孬种,难怪久攻不下幽府之渊!”古轩横厌恶地注视着修士落荒而逃的背影。 长髯修士笑道:“谁说不是呢?近些年来那些‘家长’塞进来不少绣花枕头,派不上一点用处。不过那个穆潇冷倒是不错,实力和意志都是上上乘的,你怎么想的,非要收拾她?拉拢不好吗?” “不可能!”古轩横当即否定,“那女人的出身不明不白,还和赤有关系,是个异数,决不能留在核心位置!” “她只不过是认识赤吧?天奕门出色的新一代修士,穆潇冷,赫连晨曦……核心弟子就剩下一个赵天宇撑门面了,那个精英弟子白亦也还成,但到底被资质所限,进阶太缓慢了,难成大器。” “白亦,就是他放跑了赤!此人不可信!”古轩横厉声断言。 “好好好,”长髯修士安抚道,“不过穆潇冷到底有什么问题?你送她去洗心阁,那些幻神的药物都用上了也没问出来个啥,为何还不肯信任她?” 古轩横不甘道:“那女人意志着实坚定,我担心幻神药对她不起效果。” “这几率也太小了吧?”长髯修士无奈摊手。 “我知道!”古轩横恼怒地瞪了他一眼,“极寒域之战,穆潇冷居然不顾安危去追返虚期僵尸和赤,虽然她很快就回来了,但其中定有古怪!而且我听下面的人说,此女在南大陆的时候似乎和赤有些交集,可那帮废物下去查了半天,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 “南大陆啊,我记得许长老那帮人似乎在做战争物资的地下生意。”长髯修士了然地摇了摇手中的折扇。 这其中的勾当高层当然有所耳闻,怕是许长老等人害怕暴露他们那些见不得人的事,索性把相关的证据全都销毁掉了。 古轩横厌恶道:“哼,中饱私囊的渣滓,等解决了幽府之渊,下一个就是他们!一个也跑不掉!” 两人正说着,殿门口几个人影相继出现,古轩横定眼一看,正是他曾经召集过的大门派管事大长老们。 心下稍宽,古轩横坐回位置等着长老们走到近前。 突然,他眉头一皱,不悦地扫视一周,问道:“矩妖门的韩长老呢?” 0504 清扫 自家的事情还焦头烂额呢,哪管得到别家的事情? 对韩长老的行踪,七位长老皆称不知。 古轩横冷哼一声,对这些养尊处优的长老们愈加厌恶:“韩长老好大的架子,毕竟是一门之首,就算来迟一步也没人敢苛责于他!事不宜迟,我们先行开始。各位‘大长老’,坐!” 最爱端架子的不是那你吗? 众位长老敢怒不敢言,只得向古轩横和长髯修士行了礼,默默无言地坐到客席上。 “想必各位长老都清楚我再次召集你们过来的原因,我就不绕弯子了,”古轩横目光犀利地扫过每一位长老,“上次让你们办的事,清扫可能存在的障碍,做得如何了?” 古轩横那高高在上语气让众长老深恨不已。 他们在门派中都是最受敬仰的存在,放在修真界也是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就是以前的四圣会圣尊们对他们也颇为客气,而现在却被同阶的古轩横踩在脚下,必须对他点头哈腰,说心里没有怨言那是谁也不信的。 不过俗话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 新旧更替的时代,既然还想在新的四圣会中顺当地混下去,那就最好乖乖听从上位者的话。 神耀门身为除烈寒仙门外的第一大门派,这时候当然要第一个积极响应号召,别的长老沉默,高长老却不能。 他清了清嗓子,让干涩的喉咙不至于发出太嘶哑的声音:“神耀门中共有七十三位虚兽弟子,皆是依附于神耀门的家族弟子,我已让各家族的族长将子弟领回并签下契约,他们如今都在神耀门中待命。” 让虚兽和信得过的亲人签下契约吗?这一招倒是挺聪明,既完成了任务,又在虚兽及其家族可接受的范围内。 古轩横早已料到会是这样的境况。 敢拜入仙神魔门派的虚兽弟子几乎都是家族弟子,否则无依无靠的平民虚兽一进门怕是就被门中长老想方设法地弄到手中变成奴隶了。 聪明又具备成长性的优秀工具,谁不想要呢? 不过么,神耀门的话,还有另一件事。 古轩横轻轻抬起右眼角,仿佛要将高长老看穿:“都是家族弟子?这和我听说的好像不太一样啊?” “古长老这是何意?”高长老变色道,“我已让执法堂挨个彻查虚兽弟子,连外出的弟子也尽力召回,绝不可能有漏网之鱼!” “高长老话不要说得太死,”古轩横显然心中有数,“说起来,神耀门真是好本事啊,居然不声不响地把虚兽培养到了炼神期,还送进四圣会做了圣者,厉害,着实厉害。” “圣者?这怎么可能!神耀门的炼神期圣者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以防万一,我还亲自检查……”高长老毅然决然地说着,突然声音戛然而止,露出不可思议地神情,好半天才结结巴巴地说出口,“你、你是说苏……” “不错,正是苏达伯。”高长老又惊又怕的神情让古轩横无比受用。 高长老汗如雨下,古轩横此人虽然蛮横,但他说出口的几乎都是证据确凿之事,也就是说自己真的忽视了苏达伯这个在自己眼皮子地下晃荡了好久的虚兽,如此重要的事情,就算古轩横给他安上个治门不利之罪他都无话可说! 苏达伯,你真能藏! 高长老心中对苏达伯恼恨不已,此人败坏神耀门的名声不说,还把自己推到不利的境地,若是他在门内的话…… 只可惜,苏达伯早就被发配到西大陆去了,此生几乎都无法回归,想找他发泄也不可能。 其他长老见高长老吃瘪,是大气也不敢出,不断梳理着自己知道的情报,生怕也被挑出刺来,而古轩横则居高临下地睥睨着高长老,脸上的冷笑之色愈加明显。 此事,或许只有…… 思量许久,高长老终于一咬牙,扑倒在地:“是高某无能,还请古长老看在高某为四圣会鞠躬尽瘁的份上高抬贵手!” “鞠躬尽瘁啊,下一句可是死而后已啊,”古轩横的话让高长老顿时面若死灰,可他却话锋一转,声音柔和下来,“不过呢,我和高长老共事多年,以你我之间的情分,我自是不忍心重罚于你,只是以后高长老和神耀门,可要为接下来的大事更加努力才是啊!” 这家伙,抓住了高长老的把柄,这是强行把神耀门绑在自己战车上啊! 众长老两股战战,都生出逃离大殿的心思来,仿佛殿上坐的不是人类,而是一只杀气腾腾的恶鬼! 高长老哪能不明白古轩横的意思,可是想要保住地位,为了高家,也为了神耀门,他别无选择,只能重重叩首在地:“是、是……” “那么高长老请起,”古轩横满意地点点头,“我们继续。” 有了高长老的前车之鉴,天奕门、断金宗、魔龙门、符神宗、白吼门五个门派的长老依次禀报,做法都和神耀门一模一样,毕竟仙神魔门派中虚兽的情况都很相似,也找不到更好的处理方法了。 中途唯有天奕门肖长老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不过看了萎靡的高长老,他还是明智地选择了闭嘴,不敢引火烧身。 询问完了仙神魔的门派,古轩横终于将目光移向了幻虚门闵长老,众人知道,真正的重头戏终于来了。 妖修可以说是全修真界虚兽的庇护所,门派中少说也有一两成是虚兽,这放在一个拥有数百万弟子的大门派中,是一个极其庞大的数字,搞不好连门派都可能覆灭! 这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少数服从多数的问题,因为在妖修门派中大部分人修对虚兽都抱有同情的态度,更别提门中还有部分兽修了,它们当然也不可能同意签契约的事情。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六门长老自诩是没有那个本事改变妖修内部数千年形成的平等观念并处理好契约的事情,他们不由担心起闵长老的处境来,纷纷竖起耳朵倾听她的回答。 然而出乎所有长老的意料,闵长老的声音十分平静:“幻虚门完美完成任务,不只是虚兽,连兽修,我们也一并签了契约。” 什么? 饶是众位长老见多识广也想不到事情会如此顺利,俱皆愕然看向闵长老,却听她语调轻松地补充道:“在侠游门的帮助下。” 0505 矩妖心【二更】 侠游门和幻虚门都是东大陆的大型妖修门派。 古轩横出身侠游门,却毫不留情地对自己的师门出手,在会见八大长老之前便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将门内虚兽尽数变成了奴隶。 靠闵长老一个人的确不太可能完成幻虚门的“转型”,若是她向古轩横求助了那就另当别论了。 古轩横就不说了,闵长老这一回是真的让六位长老对她“刮目相看”了。 对自己的师门也丝毫不手软,甚至不惜让外人插手,实在是……不,或许应该说正因为是幻虚门才有如此“魄力”,可不能忘了,幻虚门可是建立在玉峰门遗址上,继承它遗志的存在! 会因为闵长老温柔外貌和一贯作风而为她感到担心的他们,简直就像蠢货一样不是吗? 不愿细想下去,断金宗武长老悄悄拭去额上的冷汗,道:“不过公然拿虚兽签契约这事着实有些惊人,特别是在妖修之中,虽有两个大门派这么做了,也难以在妖修中形成效仿之风,说不定还会引起修真界动荡……” “这你就不用操心了,”古轩横一副局势尽在掌控之中的样子笑道,“不只是你们八大门派,那之后我又分批招来了十来个中游下游的大门派,他们不是一直想往四圣会中塞人吗?这么简单的条件总不会不答应吧?” 竟然已经布置好了! 几位长老默默思忖,这样算起来差不多一半的大门派都被拉下水了,只能说虚兽奴化是大势所趋,其余门派只要还想留在四圣会,迫于压力最终也只能同意奴化虚兽,有大门派领头,修真界的趋势也会随之慢慢改变,他们的负罪感也就能减少几分了。 这么想着,各位长老终于放下了心中沉甸甸的石块,神情都轻松起来。 古轩横满意地看着各位长老的变化,可当他的视线扫到一个空荡荡的位置上的时候,不由再次皱起眉头:“韩长老怎么还不来,他到底要拖到什么时候?” “韩长老大概是不会来了吧?”许久未曾发话的长髯修士幽幽开口。 古轩横猛地转头看向他,只见他抬着右手,腕部有一个亮起的小小阵法——这是一种精巧的通讯阵法,可随身携带,比传音符不知好用了多少倍,同时造价更是高出了数百倍。 好心情一扫而空,古轩横沉声问道:“冯兄,这是什么意思?” 长髯修士淡笑道:“想不到啊,矩妖门封闭山门,开启护山大阵,连原本在矩妖门办事的影卫都被一并驱逐出来了。” “你说什么!”古轩横勃然变色。 …… 矩妖门,白心大殿。 “事情就是这样了。情况紧急,我已经尽量召回元婴以上弟子,而在外的元婴期以下弟子则让他们能逃多远逃多远。这是生死之战,去留全凭个人意愿,不想参与的可以即刻离开,我绝不阻拦。”大殿中央,韩长老威严端坐,可忧虑的神情和略带颤抖的声音还是出卖了他的真实想法。 殿下,矩妖门的返虚期管事长老、炼神期议事大长老及化神期议事长老、掌门、元婴期执事长老依次班列。 听完韩长老的叙述,诺大的大殿内鸦雀无声,几乎每个修士都面带惊色,显然还未能回过神来。 一万八千年前,矩妖门和另外七个门派在四圣会的扶持下建立,那时的妖修很弱势,矩妖门在全修真界门派中也只处于中下游的位置,可是他们并不担心,因为他们的根,是四圣会! 有四圣会作为后盾,矩妖门就不会倒! 这是他们坚持了接近两万年的信念,然而这一信念,却在骤然之间倒塌。 他们,不久之后,将与四圣会为敌。 这种感觉,就像孩子将要和父母斗个你死我活一样,痛苦又迷茫。 许多人根本不愿接受这个事实。 四圣会,真的提出了那样过分的要求?这一刻,许多矩妖门修士忍不住开始怀疑他们敬爱的韩长老,他们不敢相信! 要他们将门内虚兽全部变成奴隶,那岂不是说他们被四圣会背叛了吗? 四圣会为什么要这么做? 没有人愿意接受。 坐在众多失神的长老中央,常夏的目光有些惨然。 会有这样的结果,他从极寒域回来后便猜到了,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也没想到对方下手会如此狠毒,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不管怎样,身为虚兽的他一定无法和这样的四圣会共存了,可矩妖门中还有许多人修,要把这么多无辜的同门卷入虚兽与四圣会的战争,他于心不忍。 常夏感到无比的矛盾,一方面他不希望连累同门,另一方面又希望同门能拉虚兽一把,因为现在的他们实在太无助,太弱小,在四圣会绝对实力的碾压下,只有毁灭一个结果。 于是他就这样紧捏着满是汗渍的拳头,默默低着头等待结果。 唰! 终于,有人站起来,朝韩长老深行一礼,见韩长老点头,便一言不发地向外飞去,再未回头。 见韩长老真的没有阻拦,更多的修士站了起来,分别在默然中进行着,只是谁都知道,这一次分开,或许就是诀别。 渐渐的,大殿中已经空出不少位置来,直到最后一位修士离开,大厅中已经少了一半的同门。 大殿外也变得嘈杂起来,长老们明白,是得到消息的低阶弟子随着长老们逃离的声音。 两万年的矩妖门,如今的第三妖门,终于也落得将要曲终人散的下场。 叹人世沧桑,世事无常。 韩长老收起失落,看向殿下修士的目光感激而柔和:“说实话,我其实没想到能有一半人会留下,与四圣会为敌,就是与整个修真界为敌,很可能就此殒命。修士追求长生,选择离开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你们无需碍于情面留下。” 一位粉衣返虚期女子闻言突然笑道:“韩师兄这是在说什么呢?都是活了几百上千年的老怪物了,难道还不懂权衡利弊么?留下的便是留下了,你再说这些生分的话,可就太伤我们的心了。” “是啊,我们自小就在这里生活,矩妖门就是我们的家,难道守护自家还需要理由?”束发的返虚期男修也说道。 仿佛被点燃了气氛一般,大殿内突然热闹起来,修士们七嘴八舌地说着,相互打气,笑容重新回到他们脸上,家人间相依守护的温馨的感觉荡漾开来。 韩长老布满皱纹的眼角微微湿润。 多少年的争权夺利,他都快忘记最真挚的感情到底是什么感觉了,可是今日,在这个关系着矩妖门生死存亡的时刻,人也好,虚兽也好,兽修也好,真正地融合在了一起,光是坐在这里看着他们,他都能感觉喜悦和快乐。 不想让大家的笑容消失,不想让这样的矩妖门就此湮灭。 温暖的家,我们,一定要守护! 0506 疯狂 三日。 这是矩妖门公布的最后期限。 矩妖门的修士是去是留,必须在三日内做出决断,这对在外的修士也一样,介时矩妖门将完全封锁门派,进出都不允许。 矩妖门在全修真界门派中只能排到十一位,但是在万年深厚的底蕴支持下,它绝对是个庞然大物,就算是四圣会想要灭掉矩妖门,不出动数位大乘期修士的情况下也要好好准备一番,三日便是矩妖门计算得出的安全时间。 不过与四圣会为敌可是头等大事,绝大部分早在第一日便做好到了决断,第二日已经只有零零散散的修士匆匆进出,第三日几乎没有修士通过大阵角落开设的小门。 三日期限到,矩妖门大阵彻底封闭,而韩长老也再次将众长老聚集到白心大殿,接下来就得好好考虑一下怎么应对未来的状况了。 众人坐定后,惊讶地发现一个熟面孔出现在大殿中:“玉师兄,你怎么回来了!” 站在大殿中的正是帮苏达伯说过话的玉浩然,此人性情洒脱,行事没个定准,许多人都对他的回归不报希望。 “我回来很奇怪吗?”玉浩然一副被嫌弃了的悲伤相。 一名返虚修士连忙摆手:“不,只是……你是圣者啊!” 圣者和矩妖门长老的前途,闭着眼睛都知道怎么选,并且除了韩长老这样的管事大长老,成为圣者的人都极少回师门,感情早就淡了,不回来再正常不过。 而玉浩然这时候回来就等于和四圣会撕破脸,圣者身份不保,还会成为开战后被打击的第一目标。 玉浩然随意找了个空位:“没了就没了啊,不用操心那些破事,我现在觉得特别轻松。” “……”众人相视苦笑,都知道舍弃圣者的称号绝不可能像玉浩然说的这样轻松,除了感动也说不出更多话来。 无论如何,玉浩然的回归对矩妖门来说可谓是雪中送炭,守住门派的希望又增加了几分。 “对了,既然我都不是圣者了,那也不存在保密的义务了,连带回来路上发现的几件趣事一并给大家说说吧。”玉浩然笑着说道。 趣事? 情况严峻,就算是玉浩然也不可能跟大家开玩笑,他要说的恐怕是关乎矩妖门命运的大事! 众人连忙坐直身体,摆出倾听的姿态。 和韩长老确认过眼神,玉浩然道:“第一件,是关于被要求‘奴化虚兽’门派的事情,据我调查,除去我门,共有二十一家执行,包括侠游门和幻虚门。” 众人闻言脸色陡变:“怎么可能!那两个可是妖修门派啊!” “没错,”玉浩然脸上却并无恼恨之色,“这倒不奇怪,古轩横是侠游门人,怕是他早就开始操纵侠游门奴化虚兽了,只是外界不知道而已;至于幻虚门,或许该换个称呼——叫它玉峰门怎么样?” “玉峰门……”有返虚长老露出恍然的神色来,不过大部分长老依旧懵圈着。 玉浩然神秘地摆摆手:“这个之后一并说。第二件事,是四圣会的‘新政’,兽化人类。” “啊?”修士们更加茫然。 “修真界为什么有虚兽,这事情争论太久一直没个定数,不过极寒域之战,四圣会似乎找到突破口了,”玉浩然的目光在人堆里寻找,最终落在常夏的身上,“这件事,常师侄比我更清楚吧?” 众人纷纷将目光移到常夏身上。 饶是常夏早有心理准备,一下子被如此众多的高阶修士盯上也不由惶恐,好半天才宁心静气,详细地将在雪莲城地下的见闻讲述一遍。 听完此事,长老们已是呆滞状态。 虚兽居然是人造的! 此事的他们比当时看到“融合茧”的常夏等人好不到哪去。 只可惜玉浩然语不惊人死不休,仿佛不知道考虑大家的感受,他又扔下一颗重磅炸弹:“天奕门穆潇冷大家知道吧?四圣会这次准备拿她去试水。” “什么!”就连常夏也大吃一惊,他绞尽脑汁也先不明白穆潇冷哪里对不起四圣会了。 “够劲爆吧?”玉浩然还有些小得意,“穆潇冷名声太好对现在的四圣会来说也是个麻烦,这种勾当当然只能悄悄进行,目前消息还在封锁中,即便圣者也只有小部分知道而已。” “可是四圣会对穆潇冷动手……这不是逼天奕门造反吗?”有人愕然。 “至少现在肖长老还没有反,不是吗?”玉浩然眼中似有冷光飞掠而过,“只可惜有些人就是贪心不足,只送一个穆潇冷去还嫌还不够,偷偷地一并送去上百‘罪人’,生怕阵仗不够大。” “他们不怕被发现?” “保密工作还是做得不错的,”玉浩然也并对此表示了肯定,“当然,是在我离开四圣会之前。” 众人恍然:“莫非,你将此事昭告天下了?” 玉浩然无奈地否认道:“这么短的时间内,凭我和韩师兄两人当然不可能把此事公之于众。” 众人不由失望,若是此事能把天奕门甚至更多受到牵连的势力策反的话,对矩妖门的境况一定有所帮助。 见众人沮丧,玉浩然笑道:“我话还没说完呢,你们失落什么?我个人自是做不到昭告天下,但是只要把信息透露给关键人物,暴露此事的可能性就很大了!” 长老们重燃希望,期盼地望着玉浩然:“你透露给谁了?” “向鬼磨钱庄出售了这个消息,并进一步指定了接收消息的人,”玉浩然自信地笑着,“一人是天奕门的赫连晨曦,穆潇冷的师父。” 是在门派排位大比上大出风头的女人!众人又急不可耐地追问:“那另一人呢?” 玉浩然扬起嘴角,缓缓吐出两个字:“诡王。” …… 幽府之渊,艳王域。 “四圣会,真敢做啊。”赤捋着自己的断尾,目光森然。 诡王好奇地看着赤尾巴上光洁的断口,随口问道:“此事,艳王怎么看呢?” 注意到诡王对自己尾巴的关注,赤赶紧松手把尾巴藏到身后,负手冷言道:“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这话果真不假!” “嗯——”诡王深深地看了赤一眼,“那艳王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呢?” “当然是出发!”赤目中闪烁着凶厉的光芒,“那之前,谢谢你提供的情报。” “客气了,都是幽府之渊的人,情报共享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诡王嘴角的笑容愈发灿然。 0507 血性【二更】 似乎好了伤疤忘了疼,沉寂许久的坊市中响起小小的嘈杂声。 捏着小道消息的人偷偷摸摸地传播着情报,犹如一条条飞速生长的藤蔓,向修真界各处蔓延开来。 你知道吗?矩妖门反了! 骗人!那可是四圣会中年代最久远的超级门派之一呢,怎么会反了呢? 嘿!你还不知道吗?四圣会要人家把本门的虚兽弟子都签上契约呢! 什么?虽然我不是妖修,但换位思考的话,这要求对妖修来说也太无理了吧?我不信四圣会会做出此等鲁莽的举动! 你别不信!没看矩妖门都封闭山门戒严了吗?除了面对四圣会这样的大敌,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而且你看四圣会居然一直没派人去填补“死亡三门”的空缺,不觉得他们是准备先收拾完矩妖门再安心对付幽府之渊吗? 喂喂!不要张口就来啊!没有确凿的证据可不能乱说!反正我是不敢信的。 虽然消息早就在底层修士中传开了,但这可是议论“青天老子”的大事,在事情出现确切情报之前,人们还不敢大肆宣扬,生怕背上散播谣言的罪名。 现在的四圣会可不比以前,强硬到了极致,说话需得万分小心。 在一片寂然中,全修真界的注意力都悄悄集中到了矩妖门身上,连对四圣会大敌幽府之渊的关注都少了许多。 开战? 不开战? 矩妖门的存亡,俨然与虚兽的命运联系在了一起,若是开战,那坊市间的“谣言”很可能就是真的了,也就是说四圣会终于打算对虚兽动手了! 明面上修真界风平浪静,私底下却早已暗流涌动,人们忐忑等待这事情的结果。 七月末的一日,骄阳当头,万里无云。 毫无预兆的,一声震慑人心的惊天爆炸将矩妖门的护罩轰然炸裂! 数不清的人影从山坳和丛林里腾空而起,圣者、圣侍、各大门派的高手组成的联军……让人眼花缭乱的法术法宝向暴雨一般砸向破碎的护山大阵! 矩妖门之战的序幕,拉开了! 埋伏在矩妖门附近的坊市探子被这毁天灭世般的场景惊得说不出话来,不少人跑得慢了些,也被卷入乱飞的法术中,当场殒命! 惊恐地逃到远处,敬业的探子们还是舍不得这劲爆的消息,一咬牙,继续拍摄!甚至有人套出了极其罕见的“传影阵”,开始了现场直播! 对矩妖门开战的事情迟早会暴露,但四圣会绝对想不到情报会传得如此迅速,如此直接。 上百座大型城市的广场上,骤然立起庞大的影像,人们犹如身临其境,亲身感受了这场战争! 朝远距离传影,并且还使用了昂贵的放映大阵,没有预谋绝不可能! 战场上的四圣会修士根本不知道他们的影像已经被直接传到了修真界各地,就算知道了也会无动于衷,因为他们接到的命令是“闪电战”,要以最快的速度让矩妖门亡门灭种。 这场战争是一场意外,矩妖门的背叛是四圣会自己都始料未及的。 矩妖门是真真切切的由四圣会建立起来的门派,并且还参与的了“那些事情”,难道他们觉得自己的手很干净吗?居然敢为了一群“畜生”背弃“生母”! 更让四圣会气恼的是,矩妖门居然直接摆出了备战的姿态,一副要与四圣会决战到底的样子,导致他们想掩盖此事都掩盖不了! 此时的四圣会领头人和过去可不一样,他们对坊市间的流言蜚语十分敏感,与其等全修真界的虚兽反应过来,拉上妖修群体一起一致对抗他们,不如先行灭掉矩妖门以此震慑想参与其中的人修和胆小的虚兽。 尚不清楚是自己的霸道态度让矩妖门看不到一丁点和解的希望,方才抱着必死的决心积极备战,暴怒的四圣会当即召集人手,除了前往围困幽府之渊的部队不能动,其余中央大陆的有生力量都尽量向矩妖门移动,除了攻城部队,还有围剿部队,不能放过一个矩妖余孽! 既然是无法避免的一战,那就尽情地利用战争,将四圣会的态度昭告天下,并以强大的实力威慑修真界中蠢蠢欲动,准备浑水摸鱼的人和势力。 这一战,矩妖门必须灭! 虽然是临时起意,但四圣会却没有任何轻敌的想法,他们准确地估计了矩妖门现存的战力和防御力,几乎只用一记“天圣攻城炮”便将矩妖门的护山大阵轰开。 城门已开,那么接下来,就是屠杀了! 四圣会军鱼贯而入,见人就杀,即便是昔日里熟悉的同僚,在敌对的状况下也只能面无表情地下死手。 战争是冷酷的,在大势面前容不得个人私情! 此地到底是矩妖门的主场,矩妖门修士利用地利和预设的阵法、兵器对四圣会联军进行殊死抵抗。 分散到修真界各地的“直播”被越来越多的人发觉,他们利用阵法和符咒连接图像,战况被飞速地传播到世界的各个角落。 人们紧张地观察着战争的动向。 矩妖门和四圣会真的打起来了,也就是说四圣会真的准备将全修真界的虚兽变成奴隶! 其中的缘由此刻已经不重要了,人们隐隐感觉道这场战争或许将成为决定未来修真界的格局的关键因素。 巨大部分妖修势力和门派都在屏息凝视,矩妖门的结局,关系着他们的生死存亡,是逃,是战,还是俯身为奴。 命运,在此一役! 双方都没有低估对方的实力,但是实力的差距并不会因“预想得到”而改变,胜利的天平不断朝四圣会的一边倾斜。 矩妖门中血流成河,昔日里宏伟的门派大殿,早被鲜血染红。 顽强的抵抗又怎样? 不怕死又怎样?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只有死路一条! 玉浩然被三位返虚期圣者围住,早已遍体鳞伤,但他的心情却无比平静。 从一开始他们就知道,凭他们是不可能战胜四圣会的,之所以打这场毫无胜算的战争,只想用鲜血告诉那些想要肆意践踏妖修的人——妖修能战!擅长防御的妖修,也是有血性的! 矩妖门的殊死战斗看在无数人的眼里,微微的酸楚如涟漪般在心中荡开。 百年前关于仁颂门事件的记忆重回脑中。 他们,都在拼死战斗。 可是有什么用呢?仁颂门事件闹得沸沸扬扬,却依旧没有改变任何事情,仙神魔三修的地盘依旧是虚兽的禁地,豢养虚兽奴隶的四圣会长老依旧奴役虚兽。 强如矩妖门,敢违抗四圣会的命令,也只有被灭门一条路走。 太弱小了,虚兽,为他们着想的人们,再愤怒,再奋力也不可能改变什么…… 天圣攻城炮炮口再次亮起纯白的光芒,直指向白心大殿——这里,是矩妖门的心脏,也是矩妖门的尊严。 摧毁它! 洁白的圣洁光芒轰然突出,整个矩妖门都被刺眼的白光笼罩。 结束了…… 影像前的人们双目失神,突然感觉一阵索然无味。 努力,相信什么的,只是个笑话呢…… “哈哈哈!你们刚才是不是以为结束了啊!” 突然,一个粗狂的笑声在矩妖门上空响起! 人们惊愕抬头一看,消逝的白光中,白心大殿依旧伫立——虽然有些边角破裂。 而在白心大殿的正前方,一个手握巨斧的男人傲然而立,他赤裸着上半身,右肩上,一块如同黑曜石般的甲身反射着漆黑的光芒! 0508 坏孩子 居然将那种强度的炮火给砍开了! 人们惊得合不拢嘴,而他们很快又发现了另一件事。 这个男人,是虚兽! 魔修虚兽? 人们震惊地注视着影像中的男人,突然,有人惊叫出声:“越、越淋!?” “什么?”人们对着名字十分陌生,茫然地看向他。 那人双目翻红,指着男人不断地高叫着:“极恶的越淋!幽府之渊的越淋!他和艳王一起破坏了旷世奇才大比!” 人们大吃一惊。 这个男人居然是幽府之渊的人!不,虚兽! 对了,这世界上容许虚兽存在的地方可不仅仅是妖修呢!他们以前怎么没注意到呢?幽府之渊也是虚兽的归宿之一,那个艳王赤的存在,不就是有力的证据吗? 这场战争,幽府之渊也要参与了吗? 影像前的虚兽们悄然握紧的双手。 幽府之渊!来了! 玉书在空中弹开,被其照耀的四圣会修士瞬间消亡。 越漓平静地掠过越淋身边:“动手。” 赶紧收起自觉帅气的造型,越淋兴奋地吼道:“知道了,大哥!” 越漓越淋两兄弟参战! 在场的圣者、圣侍们顿觉不妙,越淋这个战争狂人在炼神期就极难对付,如今他已经是返虚期,岂不是更加难缠?而那个越漓则比自己的弟弟低调多了,但在四圣会的情报中,他是比越淋还要危险的存在! 四圣会的人大为紧张,连忙分出高手围堵两人。 凭他们的人数优势很有机会击退这两兄弟,只要拖到援军达到,胜利还是属于四圣会的! “凌王旗下狴轩神骑前来助阵!” 伴随着铿锵有力的断喝,一支由三十位修士和三十只狴轩组成的队伍从天边呼啸而来! 骑在狴轩身上的修士身穿金属和皮革制成的铠甲,头戴的头盔盯上打造了一全一断两根乌黑的弯角。 最让人惊异的是,这些修士和所骑的狴轩修为分毫不差,领头的三位修士和三只狴轩均是炼神期修为,显然是领头着,跟随在后的则是化神期修士和毕方。 一侵入到战场,狴轩神骑立刻分成三支小队,突进四圣会的队伍冲杀! 狴轩与修士配合十分默契,时而分开,时而联合,将四圣会修士杀得七零八落! 幽府之渊的加入让矩妖门压力大减,仿佛死灰复燃,他们竟然一点点地开始了反攻! 闪电战的美梦被彻底撕碎,双方进入了僵持期,在越淋越漓的强压下,四圣会的刚刚树立起来的巅峰形象又被破坏,如今的联军除了拖别无他法,只能在心里祈祷援军快点到来。 就在双方焦灼之时,一道白光从四圣会军中一穿而过,毫无准备的修士们顿时灰飞烟灭! “混账东西!你们瞄准哪打啊!”远在圣华山上从影像中观看战争的古轩横暴跳如雷,这道白光正是从四圣会的天圣攻城炮中发出的。 然而当他看清攻城炮旁的身影时,浑身剧震。 一个目光狡黠的女子扶着攻城炮翩然而立,她身边的四圣会修士神情呆滞,像着魔了一样机械地填装着天圣攻城炮。 “诡、诡王……” 仿佛知晓图像会传到四圣会,影像中的诡王转过头,与古轩横四目相对。 古轩横骤然有种她正在看着自己的错觉! 诡王浅笑着,将食指贴在嘴唇上:“恃强凌弱的坏孩子,可是要受到惩罚的哦。” 冷汗从脸颊滑下,古轩横气得浑身发抖,难道这一切……都幽府之渊的算计之中? 下一刻,传向四圣会的影像全部消失,传向整片大陆的影像也全部停止。 发生了什么! 人们正看到激烈处,紧张地想知道结果,却不想遭此一击,顿时一片骂声。 人人都想知道矩妖门的命运,未知的结果撩得他们浑身难受,纷纷冲进书坊要他们给个“断掉直播”的解释,却意外得知这些直播并非任何一家书坊放出的,书坊的探子还在矩妖门边上未能传回消息。 人们惊愕之余,也只能强压下求知欲,在屋里挠墙解闷。 几日后,书坊终于传出第一条信息——矩妖门,活下来了! 据探子禀报,数支四圣会的援军被困在了巨型幻阵之中,到战役结束都没能赶到,而与矩妖门直接交战的军队,死伤甚至比矩妖门还要惨重,连圣者都陨落了两个,他们最大的失败在于被幽府之渊夺走了威力巨大的天圣攻城炮,这玩意根本就是杀兵利器,一炮过去,一路的人都没了。 然而消息虽然流出了,可却没有任何后续影像,探子们愕然发现,自己明明录好的留影符不知什么原因全部清零,不是一两家,而是全部! 这,自然是有人捣鬼,诡王理所当然成为了其中最大的怀疑对象,可惜修士们也对她的做法也无可奈何,人家什么身份什么实力?难道还能找她要战争的影像? 没有留影,只能靠口口相传,于是以讹传讹,这场战争的经过也随之出现了无数版本,但无论哪一个,结局都是四圣会被打得狗血淋头,而幽府之渊,则变得愈加神秘起来。 矩妖门之战的影响当然不会仅限于此,得知四圣会战败的妖修们松了口气,也重新燃起了希望。 四圣会并非不可战胜的! 虚兽的希望之光依旧存在,只是光芒的位置已经改变了而已,我们,要挺起胸膛好好地活下去! 古轩横身上散发着浓烈的杀气,独自在大殿内踱来踱去。 四圣会凭暴力控制虚兽的念想化为泡影,不仅如此,这场失败的战争还将新四圣会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绝对强大形象彻底摧毁,如此巨大的失误,让上面对他的能力产生了怀疑,若是再不能办好接下来的事情,他的处境就危险了! 事与愿违,正在古轩横心绪不宁的时候,长髯修士与另一位返虚期圣者步入殿内。 古轩横见状脸色陡变:“冯兄,你们这是……?” 长髯修士面带微笑:“古兄,圣尊大人们担心你操劳过度,便让何川道友前来助你一臂之力。” 不需要! 古轩横差点失声大吼,死死咬住下唇在避免了失态,只是急剧起伏的胸口和涨红的脸依然暴露他的真实想法。 “多谢圣尊大人们挂念,我还用不着帮手!”古轩横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了这句话,目光像刀一样刮在何川身上。 将古轩横的敌意照单全收,何川眯着眼睛直视他的眼睛:“不,你需要。” 不等古轩横接话,何川已经径自在大殿中转悠了起来,说出的话让古轩横心惊不已:“不仅矩妖门之战失利,还让‘铁桶’防线全线崩溃,是不是要等幽府之渊攻到圣华山来,古道友才肯承认自己的无能呢?” 0509 陷阱【二更】 “‘铁桶’防线崩溃?这不可能!我根本没有接到这样的报告!” 何川瞄了气急败坏的古轩横一眼:“你当然接不到,因为第一报告顺位的人,已经是我了。” 古轩横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第一报告人居然已经改变了,上面的人难道已经对他失望透顶了吗? “怎么会?铁桶为什么会败?”古轩横嘴唇颤抖,不能置信地喃喃自语。 何川走上大殿最前方的阶梯,转过身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他:“为什么败?这就要问你了啊古长老。幽府之渊三域的通道口被血洗难道还不能让你警醒?四圣会的军队分散在幽府之渊周围,而如今的幽府之渊四王联合在一起,这股力量随便攻击哪个位置,对那里的军队来说都是灭顶之灾。” “不是有大乘期圣者……” “那又怎么样?那么长的防线他一人能怎么堵?况且幽府之渊还有肃王,就是大乘期圣者遇到他也拿他毫无办法。” “但……” 何川不客气地打断道:“古道友,我给你个忠告,不要再执迷不悟了。你太小看幽府之渊了,完全掌握不了他们动向的情况下,居然敢随意向别的势力开战,结果搞得两边同时大败,圣尊大人们对你太失望了!” 虽然已经想到了这种可能,可亲耳听到又是另一回事。 古轩横如遭雷轰,面如死灰地瘫坐在椅子上。 “这就崩溃了?”何川好笑都望着他,“古道友,即便你犯下如此愚蠢的错误,上面都只是让我来‘协助你’,而非直接革去你的职务,你就用这种态度来回应圣尊大人们的期待吗?” “这是……”古轩横迷茫地看向何川,眼中似有点点光华恢复。 何川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嘴角:“你自然还是决策的那个人,我只是辅助罢了。若是你再弄出岔子来,我也很头痛,所以我得先提醒你一件事——引发铁桶防线摩擦的人是谁,你不会忘记了吧?” 仿佛丧失了思考能力,古轩横顺着何川的意思小心地问道:“你说……赤?” 古轩横的状态是真的差啊。 何川耸耸肩:“是她。我说,你该不会真的一点都没意识到问题所在吧?” “赤……她不过一届元婴期,这样的大战中,她根本派不上用……”古轩横迷茫的说着,突然,他意识到了什么,腾地从位置上站了起来,“难道说……” 见古轩横震惊的样子,何川明白他总算是反应过来了。 “那之后,赤就销声匿迹了,后来,全修真界的注意力都在矩妖门上,守住各个要道的军队也为这场大战而调走了一些……”古轩横面容扭曲,“这是……幽府之渊的陷阱!他们的目的是送赤去东大陆!不好!必须马上把军队调回去!” 即便空缺的百年让赤的实力完成一次飞跃,可仔细研究后会发现她的能力局限性很大,比起另外三位实打实修炼上来的王来说要好对付多了,唯一让四圣会忌惮的地方,就是她从雕像中取出的东西。 玄武雕像的出现,终于将雕像与虚兽联系在一起,而作为“那件事情”知情者的四圣会,不得不想得更多。 从神兽雕像的分布和种类来看,东大陆和西大陆很可能还有两个雕像,其中的“东西”决不能能让赤得到,这就是四圣会死守通向另外四片大陆要道的原因。 大战缺乏人手,让四圣会略微疏于防范,说不定,赤便趁此机会前往了东大陆!若是那样,这一切费尽心力的布置,不都成了泡影了吗? “调回军队的事我已经吩咐下去了,不过来不来得及就只能听天由命,”何川好像根本不在乎古轩横会不会对他的“逾越”感到不满,淡定地继续分析,“从如今的状况来看,幽府之渊的目标很可能是送赤离开中央大陆。不过不觉得奇怪吗?能不能成功,其中关键就在于能否利用战争分散我们的注意力和兵力。” 慢慢从高台上踱下,何川意有所指地说:“稍微理一下时间线如何?赤第一次袭击‘铁桶防线’,与古道友召集八大长老的时间十分接近,那之后不过数日它便销声匿迹了,不觉得时间上有些巧合吗?” “没有销声匿迹吧?半个月后她还对艳王域门口的守军出手……”古轩横有些难以启齿。 “不对哦,那件事的结果是守军无一人存活,我们根本不知道团灭守军的是谁,只是地点在艳王域门口罢了。”何川仿佛早已看穿了一切。 “你是说……幽府之渊在得知我们控制虚兽的计划后撤回了赤,让她准备前往东大陆,并给我们下套……不对,重点不在这里!”跟随何川的引导,古轩横逐渐理清了脉络,“若真是如此,那幽府之渊得到消息的时间未免太早了点!才几日时间,有的门派管事大长老才恰恰赶回门派,此事怎会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传进幽府之渊的耳朵?” “那时候,知晓此事的只有包括大门派管事大长老在内的极少数圣者。” “这里面,有幽府之渊的奸细!”古轩横眼中凶光毕露,“到底是哪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查!必须查!等抓住了必将他抽筋扒皮!” “冷静,冷静,”何川劝道,“现在矩妖门已经叛变,所以人选也可能是韩长老和玉浩然,并且如今所涉及的人物都是圣者,非常时期,你不可能再用调查穆潇冷的方法去调查这些人。” “难道就这么放着奸细不管?”古轩横极不甘心。 “当然不是,不过现在不要轻举妄动比较好,反正人选的范围已经敲定了,特别注意的话总会露出马脚的,”何川气定神闲地说着,“而且现在还有别的事情需要操心。” “是什么?”古轩横下意识地问道,没发现自己已经在不经意间对何川产生了依赖。 何川运筹帷幄地说道:“幽府之渊既能知道控制虚兽的计划,那肯定也会得到穆潇冷被送往北大陆的消息,更何况守住前往北大陆通道的军队比东大陆更少。” “你担心赤会从北大陆绕路,并且顺便把穆潇冷救下来?”古轩横终于恢复了往日的高傲和自信,阴冷地说道,“有意思,那样的话反倒对我们有利,行进路线尽在掌控之中!到时候,穆潇冷通敌的证据和赤的人头,我就一并收下了!” 0510 在哪里 咚咚,咵—— 门,被人敷衍地敲过后随即打开。 “穆大人,您的晚饭我放在这里了,半个时辰后,我会来收碗碟。”女子冷淡的声音与碗碟撞击桌面的声响同时传来,无需任何回应,门,又再次关上了。 双手手腕上缠绕着“缚雷困仙锁”,穆潇冷睁开清澈的眸子。 距她上船已经过去一整月了,每天,她都被关在这个犹如禁闭室一样完全封闭的房间里,除了每日三餐时间不见一人,连从小窗瞭望星空的自由都失去了。 曾经的四圣会虽然不会事事做得正确,但至少面上要讲求仁义和公正,特别在对圣者的定夺上,更是无比谨慎。 若是要剥夺一位圣者的名号,必须经过大量搜证调查,确定此人的行为对四圣会造成了极其严重的后果,方才的由圣者们共同决定是够割除圣者名号。 因此,四圣会两万年的历史上,被剥夺圣者之名的人其实寥寥无几。 按照过去的流程,要革除苏达伯的圣者名号,至少需要经历提案——调查——决议三个阶段,然而现实却是,古轩横像临时起意一样当众直接宣布了这个结果。 这已经不是苏达伯该不该被革除圣者名号的问题了。 当听到结果的时候穆潇冷难以置信到了极点,以至于古轩横决定将她扔去洗心阁的时候她都没有太大反应。 信任也是会有极限的。 新四圣会激进又霸道的做法一再挑战穆潇冷的底线,而苏达伯的下场则击碎了她对新四圣会抱有的最后一丝幻想,接下来,无论新四圣会做出什么,她都不会感到意外。 所以当法宝被收走,储物戒指中其它一概未动时,穆潇冷居然有些惊讶,觉得四圣会对一个“阶下囚”还如此客气实在反常。 离开洗心阁后,穆潇冷被一路带到停靠在中央大陆北部海边的大船上,锁在刻画着层层困阵的封闭房间里,没有被告知任何事,便开始了终点未知航程。 即便圣侍们依然敬称她为“穆大人”,但看圣侍们冷漠的态度就知道,没有人想和现在的她扯上关系。 明白自己几乎不可能从圣者、圣侍们嘴中得知目的地,穆潇冷既不会祈求对方告知,也没有撒泼哭闹,但这不代表她将坐以待毙。 实力是一切的保障,“浅修”是每日必做的功课。 如今穆潇冷修炼的功法换成了雷动仙门的《奔雷仙诀》,专为高天赋雷修打造的功法,她修行起来事半功倍。 因为缚雷困仙锁的存在,穆潇冷放出的雷法力量会被大幅度削减,而且一旦放出雷法,缚雷困仙锁就会收紧一圈,穆潇冷相信若是自己不管不顾地拼命使用雷法,缚雷困仙锁最终会将她的双手绞断!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在身体内部运用雷法的话缚雷困仙锁感应不到,因此穆潇冷便能偷偷使用《六识电转诀》。 《六识电转诀》不是攻击法术,而是辅助法术,运转时大幅度提升六识敏锐程度,修炼到高深处,甚至可以达到盲战的境地。 穆潇冷发现,房间虽然用隔音护罩做了处理,但使用《六识电转诀》的情况下,她还是可以隐约听到外面的声响,也就是说,对《六识电转诀》愈纯熟,她就越有可能完全听清楚外面修士的交谈,并弄明白四圣会的目的。 除了变强之外,穆潇冷暗中整理着手头不多的线索。 首先,从上船时的状况来看,押送她的并不是一艘船,而是一支船队。 若是押送她一人的话,这个阵仗也未免太大了点。 另外,船体上没有任何势力标志,圣者、圣侍们也将表示身份的肩章取了下来,很显然,这是一次保密的行动。 既然还没有取消自己的圣者名号,那调度人手就是很正常的事情,有何必要保密? 难道说,将自己押送走的事情并未经过圣者的商讨,连大部分圣者都不知情? 警惕感陡增,穆潇冷从储物戒指里取出一个小玩意。 司南。 有用的东西并不只有法宝而已,这个在同赤一道前往南大陆时买下的小玩意此刻就派上了用场,虽然身处不见天日的船舱,穆潇冷依然可以靠它辨别方向。 从船队目前的行进方向来看,可以说是一路向北,虽然目的地是海中的某个群岛还是北大陆暂时无法确定,但无论是哪一个都足够让人警惕。 前方是充满未知危险的目的地,周围是如铁壁一般的船队,面对无可逃脱的状况,穆潇冷非但没有彷徨,反而隐隐感到不合适兴奋。 果然,自己受赤的影响很深呢。 赤,现在又在哪里呢? “阿嚏!”赤揉揉鼻子,“啊,好久没打过喷嚏了,好不习惯。” “那一定是有人在想赤了哦!”熊靠着围栏一颗颗地品尝着晶莹剔透的水晶葡萄,“好吃!” “呕……”看见熊吃得香甜,龘反身就吐出一堆不明物体,“你、你为什么一直在吃!你不难受吗!” “咦?为什么要难受?”熊说着又往嘴里丢了两颗水晶葡萄,然后提起葡萄串对龘道,“好好吃哦!龘也来一颗。” “呕……”看见在自己面前晃悠的葡萄串,龘又是一阵反胃,反身狂吐。 “什么嘛,和龘一起好败兴哦!”熊将头别到一边,却正看见躲在缩在阴影下的小鸡,“为什么连小秋也很没精神啊?” “有精神的你才奇怪吧!”人参精从单怀凛腿边探出头来,抗议道,“看这大太阳,我都快晒成参干了!为什么我们非得坐这种烂船出海啊?赤!我可是知道的,艳王域还有很多矿石和资金啊!” 是的,艳王域众小,包括对外界充满了期待的人参精在内集体出行,急行军来到海边,然后,推着仅有三丈长的微型法宝船就出海了! 赤冷漠地瞥了它一眼:“是你自己要跟来的,抱怨什么?” 人参精向后缩了缩,见赤没有上前来收拾它的意思,胆子又大了起来:“我说,这可是横跨大陆的渡海!坐这小破船怕是半年都过去不去!你难道不觉得我们应该走传送阵吗?节约时间又不用受罪!当时明明有空出来的传送阵,为什么不直接传送啊?” “这还需要问?”赤鄙视道,“当然是我们的目标,就在海上!” 0511 调度【二更】 “详查往东大陆传送阵和往北大陆水路?”古轩横疑惑地看着何川,“为什么要搞这种差异?” “目的,”何川指着漂浮在两人之间的地图影像,“直接前往东大陆,赤的目的必然是东大陆的青龙雕像,若是绕路去北大陆,有极大可能是为了追上押送穆潇冷的队伍,而押送穆潇冷的船队至少要在海上呆七个月才能到达北大陆,赤总不能在岸上干等超过半年时间吧?” “就算你说得有点道理,”古轩横自是再不乐意被何川继续牵着鼻子走,“但也不是十成十地确定不是吗?疏于东大陆的水路和北大陆的传送阵的防守,要是放跑了赤你付得起这个责任?” 何川一听就知道,比起赤的事情,古轩横更担心自己夺了他的权位。 说好听点,自己是圣尊派来辅助古轩横的谋士,说难听点,就是随时准备替代他的储君,换了任何一个站在古轩横位置的人都会对自己万分警惕。 号令天下,执掌生杀,谁不喜欢呢?怎么可能拱手与人。 明知古轩横的想法,何川却不打算示弱,他冷笑道:“是啊,除此之外,还有往南大陆的通道呢,若是人手足够,又何必推断重点来调查、防守?” 古轩横眉角微微一抽,却没有接下话来。 往外,幽府之渊未平,矩妖门又来搅局,连带着修真界各地的妖修势力也躁动起来,余下的七大妖门迟迟不肯表态,一副稍不注意就会反的样子;对内,四圣会的核心中可能有奸细,也偶尔能听到旧派长老对新四圣会做法的颇有微词的传言。 有点内忧外患的感觉…… 古轩横暗自咬牙——果然还是对这些有“反心”的人太仁慈了,一定要找机会把他们各个击破,这才能得到最纯粹,凝聚力最强的四圣会!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眼下,他必须尽快解决人员调度的事情,不然连赤的行踪的都掌握不了,还谈什么剿灭。 思来想去,古轩横不得不承认,何川的判断确实比较准确。 “那,就按‘何道友的提议’,让赵、木两位总将军详查往东大陆传送阵和往北大陆水路!”古轩横对站在一旁听令的圣侍吩咐着,目光却直勾勾地盯着盯着何川。 专门强调是我的提议,反正要倒霉一起倒霉是吗? 何川无奈地点点头,待下属领命离开后才开口道:“除此之外,最好能尽快解决矩妖门,将守住镇魂城和指挥铁桶防线的两位前辈调回来,直接对矩妖门发动攻击,有两位大乘期圣者,即便是幽府之渊插手也无法扭转局势。” 大乘期修士都忙着准备飞升,但不代表修真界的事情他们就完全不管。 在四圣会中,凡是能修到大乘期的修士无论出身贵、寿元长短都会被授予圣者称号,享受接近极致的荣耀,但同时,也有一些义务。 大乘期圣者中,权力中心者被称为圣尊,圣尊只需要发号司令即可,但普通的大乘期圣者则需要三人一组轮流出任务,每十年一个循环,否则修真界一旦出了大乘期的敌人,四圣会变得十分被动。 当然,这只是平常的安排,若是真到了关系四圣会生死存亡的时期,就算贵为大乘期圣者也是会倾巢出动灭杀敌对者的! “调走两位前辈,那幽府之渊岂不是处于无人看管的状态了?你难道想放任它们为所欲为?”古轩横横眉冷竖。 受到质疑何川却丝毫没有动摇:“铁桶防线已经名存实亡了,镇魂城的防御和铁桶防线实为一体,都是为了封锁幽府之渊,既然铁桶防线失守,镇魂城也就没有重兵把守的必要了。” “说得轻松!”古轩横陡然提高声音,“你知不知道把十万兵力送进镇魂城多麻烦?而且造出如此之大的声势又黯然收场,岂不是要被天下人耻笑!” “你以为现在还有多少人在关注幽府之渊那边的事情?”何川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冷笑道,“四圣会旗下尚有三十九个大门派,拿不下矩妖门,才是天下最大的笑话!” “你……!”古轩横气得满面通红,却再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理由。 何川到底不是古轩横,体贴地给了他一级台阶下:“不过如你所说,幽府之渊不防不行,必需的派人时刻盯着。” 见古轩横脸色稍缓,何川才继续说道:“但不管怎么说,因为广泛布防,原本最不缺的人手反而成了我们的软肋,被一个小小的艳王逼到这个地步,实在不应该。” “这我当然知道!中、北、东三片大陆都在紧急布防,也就南大陆最无所事事,我已经派人去向南大陆的据点和门派传话,要他们送些人手过来,要化神期以上的!”古轩横不甘一直被甩在后面,抢言道。 局势变成这样,化神期以下修士能起到的作用已经很小了,与其一股脑地收下一群,不如多要几个精英。 何川微微点头:“还有通往三片大陆的防线,最迟三个月,若是三个月还没找到赤的踪迹,便撤了吧。” “什么!”古轩横再次被何川激怒。 “我们几乎可以肯定赤会前往东大陆找青龙雕像,不管途中救不救穆潇冷,她都有极大可能已经趁着矩妖门之战离开东大陆了,再防下去也不过是浪费人力和时间。我们可以收回这些兵力,将它们安插在押送穆潇冷的必经之路上,还有,收拾那些冒头的反叛势力,并再次挺近幽府之渊,”说着,何川的目光也冷冽下来,“这一次,可不再是围困而已!” …… “哎呀呀,时隔百年,又被鲨鱼围了呢,好怀念!”赤右脚踩在船头上,一边享受着海风,一边唯恐天下不乱地大声叫道,“鲨杀,打哭它!” 只见前方的海平面上,一大一小两只鲨鱼正厮打着,小的灵活得不可思议,而大的反而遍体鳞伤,血都把身下的海水给染红了。 在战团不远处,一大群鲨鱼畏缩不前,逃也不是,不逃也不是。 “赤,真的不要我去帮鲨杀吗?”熊跃跃欲试。 赤摆摆手:“别,鲨杀的实战经验少,让它多练练。” “那我去肃清那群围观的鱼嘛!还可以捞几只回来吃,多好!”熊心里痒痒,不断请求着出战。 “嗯——”赤想了想,突然喜上眉梢,“你不觉得这小船航行的速度太慢了吗?” “唔,是有一点点啦,可是顶着大太阳,靠自己一直飞的话多难受啊……”熊哀怨地嘀咕着。 赤闻言露出邪恶的笑容:“我也觉得,所以,我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0512 乘兽 海面风平浪静。 突然,海天连接之地出现一个小黑点! 紧接着,更多的小黑点从海平面上钻了出来,组成一个角型阵容,以极快的速度朝着朝阳前进。 看!它们来了! 当头者,乃是一只威武雄壮的青蛟,蛟龙的两侧,是银黑双色的钢牙虎鲸和青色的玉髓龟,再往后,水旋鲨和双头蛇谦逊地跟随着。 这五头兽修,修为都在化神期以上,而为首的青蛟修为甚至达到了炼神中期,看起来完全就是一只不容小窥的兽修小队! 然而…… “我说,别老垂头丧气的,”赤用力一拍青色的鳞片,“虽然我看起来只有元婴期,可是论实力那是绝对不会输给炼神期修士的!败在我的手下,你不亏!明白了吗?” 青蛟闷闷不乐地说:“明白了……” “好啦好啦,别一副心灰意冷的样子,”赤像个前辈长辈一样地训斥道,“我知道你们蛟族生性高傲,但既然你败在了我手下,想要活命总不能一点代价也不付出吧!而且我既没要求你做什么惨绝人寰的事,也没拿你签契约,就是让你送我们一程而已,至于一直做脸做色的吗?” “是……”青蛟气闷回应道。 人类常说:莫要以貌取人,此话果真不假!久居海中的青蛟今日就回想起了被人“扮猪吃老虎”的恐惧! 让一只称得上霸主的兽王恐惧的事情还得从一个时辰前说起。 当赤等人骑在钢牙虎鲸背上,带着一群海兽冲进它的地盘的时候,青蛟打眼一看,哟,全是化神期,不,还有一只病恹恹的炼神期黑狼,但是一匹在陆地上也算不得王者的病狼在海里能干什么? 迅速判断了敌我实力,青蛟呼啦一声冲出水面,迎面扑向当头的虎鲸! 先把这个体积最大的咬住了,能吃好久呢! 青蛟满心欢喜地想着。 谁知,不只是那虎鲸,所有的海兽就像约好了一样,在看见它的瞬间做鸟兽散,能跑多远跑多远! 什么? 它们不是一支队伍吗? 全部化神期一起上,加上一堆小喽啰也能有对炼神期的本青蛟造成一点点伤害呀!怎么毫不抵抗地就跑了呢? 不对不对,问题不在这里! 为什么各霸一方的海兽们会和谐地聚在一起啊? 蛟龙来不及多想,因为海兽们已经逃开了,可不能让食物跑掉! 它头一伸,就准备奋起直追,却不想嘴里莫名地多出一个东西! “喂,蛟,你的对手是我!” 看不见嘴里的东西,话可是听得清清楚楚的。 青蛟先是一愣,旋即露出讥笑的神色,哪里来的蠢货,居然自己送到它嘴里来了! 送上门的食物哪有拒绝的道理? 作为一只坚定的肉食系蛟龙,青蛟怀着帮助食物快点解脱的慈悲心肠,将灵气凝聚在牙齿上,一口狠狠咬下! 咔! “哎呀!”牙齿直接磕掉了几颗,因为赤强行滞留在它嘴里,导致它连“唉哟”的尾音都发布出来。 青蛟,恨上了赤,青蓝交错的吐息在咽喉中成型,它要直接将这个不知天高的怪物轰杀至渣! “哦?这‘龙息’还学得像模像样的嘛,可惜只是徒有其表而已,”饶有兴趣却又自信十足的声音从口中传来,“莫说黑龙,比起那个炼神期的圣者都远远不如啊!” 圣者!? 青蛟收势不住,吐息喷涌而出! 糟糕!还没问她圣者的事情! 青蛟正在懊恼,却陡见那暗红色的影子如鬼魅一样从吐息中窜了出来,紧接着,它就感觉一根长刺刺到了自己脸颊之中! 不等它挣脱,犹如被万千马蜂刺扎,数不清的刺击狠狠扎在它脸上,剧烈的疼痛传入脑海! “嗷!”青蛟惨呼出声。 “我刚才只是给你一点小惩罚而已,谁让你想咬死我呢?要是你再闹腾的话,我就扎破你一只眼睛。不想倒大霉的话,就按我说的做。” 余光瞥见那个红色的影子站在自己脑侧,青蛟哪里肯停,甩头就喷出一口蓝色的高压水炮。 “啧啧,这种东西对我是最没用的,”怪物笑着,像青蛙一样横漂在空中,“游泳咯!” 在青蛟难以置信的目光下,怪物轻松将水炮劈成两半,借势瞬间滑到了它的面前! 不会吧?毫发无伤…… 猛咬无功,吐息难伤,连水炮也无效,那还有什么东西伤得了这个怪物?它岂不是无敌的吗? 太卑鄙了! 这样谁打得过它! 青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眼睛……对了,这怪物说要弄瞎我的眼睛! 眼角一跳,青蛟十分没骨气地低头俯身:“听从您的号令,我的王!” 刚晃到青蛟旁边准备下毒手的赤骤然停下,惊讶道:“你倒是能屈能伸啊!我还没对你造成多少伤害呢!” 被鲨鱼群围住之后,赤让鲨杀将那只倒霉的水旋大鲨鱼暴打一顿,在水旋鲨几近半死分外绝望的时候,又如“圣人”一样从天而降,告诉它只要老实做一段时间的海上坐骑,就放它和它的子孙们一条生路。 被赤的淫威所震慑,水旋鲨只能点头同意,它本以为赤会给它签上那传说中的不平等契约,谁想赤却只是收了小船,拉着一众小伙伴坐在它背上,就嚷嚷着启程了。 没有契约,那放了它们应该不是幻象吧?水旋鲨涌起生的希望,拖着艳王众飞奔也愈发卖力起来。 但是海是被无数强大兽修划分领地占据着的,很快她们又遭遇了一只钢牙虎鲸。 鲨鱼本是虎鲸的猎物,即便变成了兽修,水旋鲨还是延续了恐惧的本能,吓得转头就想跑,谁知赤横空出世,一套恶霸拳打得虎鲸哭爹叫娘,顺利将虎鲸收入麾下。 那之后玉髓龟,双头蛇也相继遭到赤的毒打,哭丧着脸加入坐骑大军。 比起之前四位“大王”的遭遇,青蛟可要幸运多了,它只是脸颊流血了,掉了几颗牙齿而已,连赤都觉得意外——兽修普遍比人修好勇斗狠,这还没伤筋动骨呢,怎么就认输了呢? 该不会是诈降吧? 0513 毒刺【二更】 “不敢不敢!”青蛟赔笑不已,“大人威武,是我不知天高地厚冲撞了大人,大人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 青蛟的态度转变得太快,让赤忍不住怀疑,可赤的目的不过是顺利找个脚力带着顺利渡海罢了。 于是,一只由各个海域“小霸王”兽修领头的兽修小军团就这么成型了。 海兽随着实力增强,体积普遍会膨胀许多,除了青蛟和双头蛇不方便搭载,水旋鲨、钢牙虎鲸和玉髓龟都成了搭载艳王域众小的“小岛”,移动起来平稳又迅速,地方还宽,比坐赤的小破船舒服多了。 “大人……”青蛟尽量让自己不去想憋屈的事情,小心翼翼地开口。 “我叫赤,你叫我名字就好了。”赤倒是一点架子也没有。 “哦哦,赤,”青蛟讨好地叫着,然后用商量的口气问道,“刚才您有提到圣者……那个,您和圣者战斗过?” 赤意外地低头看了看青蛟:“还以为你一直住在海里呢,都知道圣者了,你的来头也不小嘛。” “不、不是的,我真的一直住在海里,”青蛟连忙解释,“只是……只是……” 它“只是”了半天也没“只是”出个所以然来。 看青蛟吞吞吐吐的样子就知道那是它不愿提起的往事,赤也没兴趣强逼它的说出隐私,她掸了掸法衣上的水珠,随意答道:“你猜对了。我确实和圣者战斗过。” “诶!那您……”青蛟深吸一口气,紧张地说。 “当然是赢了,不然我还有命来海上晃悠?”赤白了它一样。 “呃呃呃,是呢!大人好厉害,连圣者都能打赢!”青蛟赶紧接上一记马屁。 赤掏掏耳朵:“倒也不全是我一个人打赢的,和第二个圣者交战的时候,多亏了我的同伴们。” “是呢!”青蛟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羡慕的神情,不过很快那神情又被它掩盖了下去,“大人,那黑龙又是……是真正的龙?” “都说了不要叫我大人,我有名字,赤!”赤不耐烦地用关节扣扣青蛟的头顶,“黑龙……准确的说是遇见了真龙留在这个世界的一缕残念而已。” “真龙的残念!那也相当恐怖了!不过您一定又战胜它了吧?”青蛟恭维道。 谁知赤却皱起了眉头:“不,我败了。” 诶? 青蛟面露尴尬。 “那家伙太强了,所以我用了一种自毁的方式想和它同归于尽,结果是我还活着,而它却不知所踪,无法确定生死。”回想起面对黑龙的无力感,赤暗中捏紧了拳头。 重新“出道”的自己让四圣会吃了好几次闷亏,不知不觉中又有些膨胀了,必须随时提醒自己,世间强者不知凡几,变强是永无止境的道路。 “自毁……”青蛟喃喃自语。 话题沉默下来,海面上只能听见划水和艳王域小伙伴的嬉闹声。 即便顶着烈日,每天面对相同的风景,它们还能这么精神,就连海兽们也深感佩服。 时间流逝,一转眼,两个月过去了。 “嘿,太阳西斜啦,海兽军团,轮到你们出场了!”赤拍手叫道。 哗啦啦! 伴随着水面被突破的声音,海兽们从水中一跃而出,精神十足,看起来修整得不错。 顶着烈日奔袭实在太过难受,海兽们毕竟不是船,还是需要休息的。 于是赤改变策略,午时、未时休息,其它时间行军,打过海战的话,就再多休息一阵子。 不过后一条目前看来已经不怎么用得上了,因为“海兽军团”已经大幅扩张,沿途的海兽躲还来不及呢! 原来赤领着众海兽一路横冲直撞,常常冲进野生海兽的领地,虽然有青蛟当头绝大部分海兽都会自觉退散,可总有不怕死的冲出来维护自己的地盘。 很可惜,长孙朝那个级别的炼神期修士本就是凤毛麟角,这些勇敢的海兽徒有炼神期修为,却都只是自由生长的普通兽类,连圣侍的水准都达不到,要不是身处大海有地利优势,很可能让赤产生“泯然众兽”的感觉。 既然实力普通,冲上来的兽修们自然被赤一通痛扁。 虽然法术效果被低微的修为拖累,但拥有了法术的赤的实力比极寒域时的红还要强得多,并且每一次战斗,都能让她再次成长,面对这样的赤,可怜的海兽们当然只有挨揍的份,而且一个比一个败得快。 青蛟在一旁看得触目惊心。 愈战愈强,这个赤的成长速度未免太恐怖了吧!看来她击败圣者的事情很可能是真的了! 幸好当初及时低头了…… 青蛟冷汗直冒,庆幸自己做了最英明的决断。 而那些被赤收拾的兽修们,在得知青蛟并没有被签契约后,态度瞬间恭顺了起来——既能保住性命又能保障未来的自由,谁又愿意孤注一掷地搏命呢? 拜其所赐,海兽小队逐渐发展成由八只炼神期海兽和四只化神期海兽领头的大军团,一路招摇过市,好不威风! 到了如此境地,敢闯阵的愣头青终于彻底不见。 无架可打,赤的烦躁变得明显起来。 或许是站得高看得远,赤老喜欢站在青蛟头顶瞭望远方,所以青蛟也比其它兽更先发现赤的情绪变化——不知道为什么,她似乎急迫地想要追上什么东西。 其实青蛟老早就觉得赤一行有些奇怪了。 人类想渡海有传送和航行两种办法,航行过去漫长,还可能受到海兽袭击和海上灾难袭击,所以只要有钱,人类都愿意选择更稳妥的传送阵。 赤的修为和实力严重不符,但从她同伴们平均修为来看,应该是花得起传送钱的势力,何必要走海上呢? 很快,青蛟疑问的答案就有了苗头。 赤把地图收回储物戒指,将众兽召集过来,说道:“在遇到我之前,你们有没有发现人类的船只过往?” “有啊!”一只黑水章鱼举起脚向前指了指,“人类不是在这里开辟了巷道吗?没隔个三五年就有船只通过哦!” 赤挑了挑眉:“三五年?” 这发船频率也未免太低了吧? “差不多,”青蛟证实了章鱼的话,有些愤然地说道,“当初开辟航道的时候闹那么大动静,还以为这里会变成繁华的海道,我们都迁徙走了,谁知居然只是为了三五年才发一次的船,于是我们又搬回来了。” “就是,开辟航道的时候,人类杀了多少海兽啊,海都给染红了!”海兽们听了群情激愤,七嘴八舌地抱怨道。 赤心中微动。 大动干戈开辟的巷道却三五年才使用一次,那,就肯定不会是商用的航道了…… 赤眯了眯眼睛,连这个消息也能获取,真是不可思议! 诡王,果真是一根插进四圣会后脑的毒刺。 0514 推论 穆潇冷轻咬着下唇沉思。 如预想得一样,随着对《六识电转诀》的运用愈发熟练,屋外的声音在穆潇冷耳中逐渐清晰,但想得到有用的信息也并非朝夕之事。 修士们应该是得了上面的命令,极少在穆潇冷房间附近说话。 幸好,穆潇冷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沉下心来等待,就这样过了十数日,穆潇冷终于从路过她门前修士们的只言片语中得到了确切的信息。 此行的目标,是北大陆。 对北大陆,穆潇冷了解过的有三个地方。 一是逍遥门,因为赫连晨曦过去常常叹气那个门风逍遥自在的门派,对逍遥门的众多美食十分向往;第二个是断金宗,因为华青的缘故,穆潇冷特地查了这个门派的历史;第三,就是极寒域了。 算是留下了美好回忆的地方么? 明知道这样想十分失礼,可穆潇冷回想极寒域的遭遇时,还是不由自主地产生温暖的感觉。 摇头驱散不合时宜的沉浸,穆潇冷眉头微蹙。 说起来,极寒域才是三者中最让她熟悉的那一个才对。 在极寒域,她得到了狂雷天尊的传承,但想知道传承之地的情况完全没必要如此大费周章,因此北行的终点和传承绝不相关。 那么,目标会不会是极寒域里的另一个地方呢? 雪莲城地穴! 极寒域之战末时,与赤道别后,穆潇冷迅速返回雪莲城,加入灭杀僵尸的队伍,她的罡雷对僵尸有着巨大的杀伤力,有她的加入,清扫小队从雪莲城一路杀到地穴底部,除了“蜂巢”的洞穴被强大的灵体阻碍,别的地方都清扫得干干净净。 途中,她看到了许多难以理解的东西,而最让她惊愕的是一个房间中被囚禁在透明容器里的修士们! 容器极其坚硬,人们奋力想要砸开容器,而容器却纹丝不动,于是在人们的愕然中,被困在容器中的修士逐渐兽化,一只只虚兽就在人们眼前成型! 这个世界上,居然存在将人类直接转化为虚兽的装置!最可怖的是,连化神期修士也无法摆脱兽化的命运! 穆潇冷研究过虚兽灾难的历史,在记载中,唯有化神期以下的修士会变成虚兽,然而这一装置却完全颠覆了人们的认知,在众多兽化的元婴修士中央,出现了一只化神期虚兽! 这到底是个体因素,还是装置的兽化效果比过去发生在修真界的灾难更加强力?没有人说得清楚。 穆潇冷犹自记得那位变成兽化的化神期修士苏醒时的眼神。 因为化神期以上的虚兽会恢复人类本身的记忆和智慧,那位化神期修士一清醒过来,立刻意识到自己身体的变化,他那面若死灰的神情,让在场的每一个人动容。 “魔修啊,这位兄弟回门派之后怕是有麻烦了。” 常夏的轻声叹息让穆潇冷内心再次为之一震。 兽化不会降低修为和实力,慢慢的,或许能逐渐适应,毕竟这位修士并不是修真界第一个虚兽,可是——魔修!这一点,却几乎给他的命运画上了绝望的符号。 这么多年的时间,让穆潇冷逐渐对仙神魔三修中虚兽的境况有了清晰的认识,也终于明白了那些为四圣会“进贡”奴隶的势力,在被妖修群体恨得咬牙切齿的情况下,为什么还能屹立不倒! “虚兽比兽修好用多了,你有机会弄只来使唤就明白了。”曾经有长老如是对她说。 是啊,因为好用,好用到长老们都难以割舍! 每当在四圣会,亦或是天奕门中遇到那些神色木讷、亦步亦趋跟在长老后面的卑微存在时,穆潇冷都会下意识地捏紧拳头。 虚兽的命运坎坷,但在过去,虚兽的出现地点和时间都不可控,所以长老们才费尽心思地在修真界各地修建虚兽工厂为他们提供虚兽;而如今,有了这个装置,长老们恐怕再不需要为“货源紧缺”感到焦躁了吧? 将有独立思想的人,变成虚兽加以控制和使用么…… 那时候,她还在为将要遭此命运的修士们悲叹,对制造装置的人感到愤怒,而现在,穆潇冷终于意识到,她真正该担心的人,或许该是她自己才对。 如果是想把她也变成虚兽的话,新四圣会秘密朝北大陆押送她的事情就解释得通了。 深吸一口气,穆潇冷强行平复下自己的心情。 不管真相多么令人震惊,都不能放弃思考。 她,还没有认命! 做好最坏的打算,穆潇冷冷静下来,顺着这条思路开始梳理剩下的疑问。 最大的问题就是,此事明明很机密,为何不直接走传送阵? 时间拖得越久,不是越容易暴露么? 对了,上船时她就发现押送的她的不是“船”,而是“船队”,若是只为她一人的话,这个阵仗也未免太夸张了! 也就是说——这场“兽化之旅”的“客人”怕是不止她一个,也就是说,船队中还有其它虚兽素体,且人数不少! 为了保护珍贵的跨大陆传送阵,绝大多数阵法都修建在大城市和门派中,而小部分仅供四圣会的传送阵,则修建在四圣会据点中,由重兵把守。 法宝物品灵兽都可以用储物袋带走,唯独人类不行,要传送大量修士,动静实在是太大了,无论走城市、门派还是据点,都容易暴露给不知情的人,这种违背道德的做法一旦被天下人知晓,必将掀起惊涛骇浪,搞得人人自危。 但仅仅是这一条理由,应该还不足以让四圣会选择海路。 一定要走传送阵的话,其实可以花些时间将据点的守卫全部换成新四圣会的心腹,怎么也比走海路来得快。 难道说,其实四圣会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走传送阵吗? 思绪卡在这里,穆潇冷百思不得其解。 “你们四人守在这里,发生任何事情也不许离开半步!知道了吗!” 突然,门外传来男性的沉稳的声音。 “是!”四个声音齐声应道。 发生什么事了? 穆潇冷尚未想出结果,就感觉脚下一抖! 船,被什么击中了! 四圣会的船队加上执行机密任务,船队走的只可能是四圣会的机密航道,这种航道每年都会定时派出清剿部队清理沿途的强大海兽,凡是达到返虚期的海兽统统杀掉,就凭炼神期的海兽是不敢袭击这样的大型船队的! 不是海兽,那袭击者是…… 穆潇冷心中一动,脸色却是一沉。 男子的声音非常沉稳,而外面的脚步声虽然混杂,却不见混乱,莫非,他们早已预料到会受袭? 难怪新四圣会会大费周章地动用船队,原来他们的目标还有一个。 0515 隐探 两个时辰前。 “前方发现船队的踪迹?”赤霍地站起,犹如寻觅到猎物的捕猎者一般,赤瞳中血光四射! 鲨杀半个身体泡在水中,透过水面波动的影子可以看到它身边还跟随着几只元婴期的鲨鱼——由鲨杀带队,四只擅长高速行动的水旋鲨跟随,组成了一支临时斥候小队。 “是的,一共七只船,最庞大的一只被护在中间,六只船围在旁边,很警惕的样子!”鲨杀认真地说,“船队被返虚期修士的气息笼罩着,应该不止一位,我们不敢靠太近,怕被发现。” “嗯,做得很好。”赤点点头,目光依旧瞭望向水面平静的天边。 “啊,那肯定就是在你们之前经过我巢穴的船队了,”章鱼举起八只大爪子,跃跃欲试道,“赤,要打不?” 和赤在一起,章鱼的信心空前膨胀,连之前想都不敢想的返虚期修士也想斗一斗。 “不急,”赤看了看天色,“对方有人数不明的返虚期修士,我们先不要轻举妄动,我先进去摸清楚状况,你们再配合我行动。” 当最后一缕光线从大海边缘消失,明月逐渐升起的时候,一颗脑袋从海面冒了出来。 若是有人发现,说不定会被吓得尖叫,“头”那黑乎乎、湿漉漉的模样,活脱脱的就是一冤死的水鬼。 这个“人头”当然是赤。 为了降低被看到的可能,赤特地用虚梦化实在身上裹了一层黑布。 皎洁的月光洒在海面上,船队快速前行,在其中大船船头的阴影下,赤鬼鬼祟祟地观察了一下周围。 嘿嘿,阴影太黑了,眼睛还没适应阴暗环境的话,无论是前面领航船尾的修士,还是两侧护卫舰船舷边的修士都看不见自己。 不过躲在这里可不是长久之计,很快修士们就能适应月光下的视野,并且赤还听见了嗡鸣声,往前一看,她除了感叹船队的阔绰之外,什么也说不出来。 原来,前船的甲板正在缓缓打开,一颗硕大的月光石被一点点地推了出来,柔和的光芒逐渐将黑暗驱散。 阴影如冰消雪融一般,从四面八方迅速消失,想必每只船上都配备了大块的高品质月光石。 居然能让已经不怎么缺钱的自己油然而生出打劫的冲动,佩服! 赤愤愤不平地想着,身体动作却不慢,只见她趁着阴影尚未消失飘出水面,一边向上飞行,一边升高体表的温度,将湿哒哒的黑布烤干,防止它滴下水来。 光从各个方位射来,赤皱了皱眉头,一个反身闪,向蜘蛛一样贴在了船头下方,紧接着,周围都被月光石的光芒侵染,虽不至于像白天那样透亮,却大大减少了可躲藏的阴影。 人果然很怕黑…… 赤烦躁地挠挠头,她有点小看对方了,为了不被偷袭,这支船队可是做足了功夫,用大块月光石进行晚间照明,她想趁着天黑欺负修士的计划还没实行就宣告破产。 不过就这点挫折,想让赤退缩就太天真了。 虽然稀少,可船舷处还有不少凸起,只要运用得当,还是有机会莫上船。 赤将灵气完全收入体内,一点点降低自己的气息,悄悄向右侧挪动身体,保证自己仍然蜷缩在阴影内的同时,最大限度地争取到右侧的视线,以此观察右边两艘和前方一艘护卫船上修士的动向。 看得出来,船队修士的素养很高,晚上比白天还要警惕得多,人数也有所增加,但是人总有看漏眼的时候,借着超快的速度,赤抓住修士们错开目光的瞬间向上一扑,蹿到船头的龙头雕像下方! 明明连船身的标志都去掉了,却还不忘记安上一个精致的雕像在船头,虚荣真是个要人命的东西,如果这里只有一根木杆或者干脆什么都没有,那自己可就真的无路可走了。 让心情稍微轻松一些,这个角度,赤已经可以观察到船头的一些情况了。 果然是被保护的重点,船头上巡逻的修士多得像在开宴会一样。 这边走不通。 出航三月还能保持这样的警惕,赤不得不佩服这只船队的纪律性,但越是强大的敌人,越有击败的价值,赤心在就很期待修士们发现船被入侵时的表情! 她的目光逐渐上移。 跨大陆航行太消耗灵玉,为了节省资源,大船上都配备了引风灵帆,它能将任何方向吹来的风力收集起来,转化成前进的动力,非常好用,当然,也非常挡视线。 只能赌一把了! 赤眼睛一眯,掐准机会,如敏捷的猫儿般踏上缆风绳,四肢并用化作一道青烟飘然而上! 快若疾风,却又悄无声息,当赤紧贴着桅杆缩在观测台下方时,她知道,自己赌赢了。 防御的修士们和捕猎者不一样,他们不会只紧盯着前方,他们相互配合着移动、转身,希望能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然而,百密一疏,慢一点、快一点,就很可能造成视角缺口,赤正是借助这个视角缺口完成了移位。 呼,终于到这里了。 想不到敌人会突然飞到你们头顶上吧? 赤有点小得意,但笼罩在周围的返虚修士气息却让她很快冷静下来。 或许是为了赶走可能袭击船队的海兽,返虚修士们将自己的气息毫无顾忌地放出,站在赤的位置,能十分清晰地分辨气息的不同以及来首发 前、中、后三船上分别有一位返虚修士么,并且中船中的返虚修士气息最为强大。 看来接下来自己需得更加小心才行,在船舱中被发现的话,可能连逃都逃不掉呢。 抚了抚自己的心脏,赤伸出右手,将掌心对准了天空。 二十二丈,这是她目前能施展虚梦化实最远的距离。 开始吧! 纯黑的图案在船队上方凭空展开,瞬间成型,又在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名观察台上的修士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抬头一看,却只看见皓月与稀疏的星光。 海上的天空真美啊,要是这次任务也能美美地完成就更好了。 那修士这么想着,低下头继续按照原本的计划警戒着,没有注意到一个黑影从桅杆上滑下。 0516 注入 大船中央,除了桅杆外,还建造了精致的三层“楼阁”,雕窗飞檐应有尽有。 或许是对甲板上的防守很自信,阁楼上有不少房间都开着窗户,躲在飞檐下方,赤都可以听清船舱内修士聊天的内容。 得找个没人的房间溜进去,可是,没人的话,依船队修士的警惕,应该会好好关闭窗户吧? 赤小心地绕着阁楼三层溜了一圈,果然没找到简单的突破点。 没有办法,赤摸到一个大房间窗边往里偷窥。 一个、两个……足足十七位修士! 这是一个复杂的房间,房中修士各司其职,很是专注的样子。 赤一边注意着房中三位护卫模样炼神期修士的动作,防止自己被发现,一边观察修士们的作为。 观察海图,修正方位的,与其它船通讯的…… 最终,赤的目光落在一位有一搭没一搭操作立体影像的修士身上。 那是什么? 赤好奇地观察那立体影像,很快,她便恍然大悟。 那居然是这只船的船体监控图! 影像可放大可缩小,也可以只观察其中一部分,所以一开始赤才没立刻看出来这是船的立体图,而立体图上还有上百光点闪烁。 瞄了几眼甲板,赤陡然明白过来,这些光点竟然是修士所在的位置,随着他们的行走不断移动着! 看到这里,赤一阵后怕——如果跳上船,真正进入“感应区”前没有开启隐息,如果不是虚梦化实无需动用灵气,自己恐怕早就被发现了吧! 赤定了定神,反正此时的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解除隐息了。 从气息看来,房中三位护卫修士的实力应该和炼神期圣侍不分伯仲,所以即便返虚期修士不出手,光是这三人联手也能把她一顿好揍! 另一方面,从图上看来,船舱的通道中也常有巡逻修士走动,在那么狭窄的地方,一旦和对方遇上,她根本无处可躲。 认真权衡之后,赤打起了退堂鼓。 双发实力差距过大,还有厉害的监控手段,并能随时与另外六条船通讯,进入船舱风险太大了,一旦被发现,修士从四面八方合围过来,她插翅难飞! 无法摸清楚“目标”的位置,还是不要贸然行动,免得失了先机。 赤这么想着就准备离开,正在此时,那操控图像的修士一动,整个图像急剧缩小,完整的船图出现在赤面前! 心中咯哒一声,赤脚下一顿。 看,她发现了什么? 到处散布着光点的大船中,竟然有几个船舱空无一物! 不,说空无一物其实有失偏颇,只是在图像中看不见光点而已。 人,或者说生灵会被以光点的姿态呈现出来,没有观点出现,说明那些房间里没有活物,亦或是—— 装着见不得人的“货物”吧! 眼中凌光闪过,赤双目死死盯着最大的房间。 “艳王干劲十足嘛!”还未离开幽府之渊的时候,诡王将一张海图交予赤,图上一条金色的航线闪闪发光,“虽然走哪条路是艳王的自由,不过我还是要给你推荐推荐这条航道,走这里的话,说不定会有惊喜哦。” 三五年方才有船队经过的航道,船身没有任何标志的船队,严密的防守阵容和过度强大的护船修士。 果然是“惊喜”呢! 驻足一阵子,赤转身悄然离去,这不是她能正面相抗的敌人。 居高临下,赤的逃离比入侵要轻松。 安全回到海中,赤却没有马上离去。 她沉入海中,左手抓住船底的凸起,右手平贴在船身上,纯净的毒灵气渐渐没入船身之中,在精神力的引导下顺着船的骨架慢慢向上流动。 不正面相抗,不代表就此放弃,诡王,你的这份“惊喜”,我收下了。 脑中不断重复着看过的船体影像,赤控制着毒灵气向巨大的船舱移动。 元婴期的修为果真还是太低了,大量使用灵气不久,赤的灵气就要见底了。 该死,这样还远远不够啊! 正在此时,一只鬼魅般的黑手拍在了赤的肩膀上。 赤吃了一惊,猛地回过头,却正对上镰却懒惰的目光。 “你都去快一个时辰了,它们担心你出事,于是‘不可能出事’的我就来看看,话说你在干什么呢?”这个动作…… 黑暗中,镰却低沉的声音顺着水流小声传来。 赤不由松了口气,好好镰却来了,不然她怕是要功亏一篑! 赤喜道:“来得正好,你的灵气都借我!” 风灵气顺着狼爪从赤的肩膀上流入,赤立刻察觉到镰却灵气的与众不同。 伴着戾气而生的风灵气凶煞无比,尽管镰却没有敌意,但赤想转化这些风灵气也颇费工夫,她赶紧让镰却抓着她的左臂,借助左臂骨甲天生对风灵气的亲和性来转化。 炼神期的灵气量和元婴期有着云泥之别,赤犹如得到大粮仓的难民,大口吞噬着风灵气,但风灵气却依旧源源不断地涌过来。 一个时辰无间歇的灌注,毒灵气已经遍布在了目标船舱框架及经过的路途中。 几乎所有东西,从内部破坏都比从外部攻击要容易得多。 手握如此之多的“毒灵气重兵”,赤几乎控制不住,但同时,心中涌起的却是前所未有的充实感和满足感。 这,就是强大的感觉!足以摧毁一切的感觉! 这一回,要成! 赤紧咬牙冠——给我转化! 犹如翻花一般,毒灵气球破裂开来,由五色灵气丝缠绕而成的精密小“炸弹”从中吐露,安静地漂浮在船的骨架之中。 匀速航行的航船真是稳定的存在呢。 赤嘿嘿坏笑着,拉着镰却沉入更深的水中,那里有伙伴在等待。 看到赤安全回来,众小高兴地围了上去。 “赤,其它炼神期海兽们已经按你发出的信号游到船队两侧去等待了,我们现在需要干些什么?”身在海中,鲨杀比平时要活跃许多,抢着问道。 赤一看,她们身边只剩下青蛟和四只化神期大海兽及它们各自的族群。 “很好,那就按照计划,让屠杀过海兽的他们也尝一尝海兽的恐怖咯!”赤阴笑着抱住鲨杀的背鳍,“作战开始!” 海兽们与众小得令,兴奋地向深海游去——船队可是有返虚期修士的,当然要躲到深海依靠地利交战。 大家都按计划分散,赤却抱着鲨杀原路返回到了船队附近。 “鲨杀,看得见那艘船的船底吗?”赤指着头顶的阴影说道。 “看得到的!再远一些也看得到!” “好,那我们就再远些!”赤丝毫不脸红地退回一段,“就这里吧,朝它发出最耀眼的一击!” “好!” 鲨杀暖足干劲仰起头,水灵气飞速朝鼻尖凝聚,湛蓝的光芒将阴暗的海底照得如同蓝宝石般美丽! “海中敌袭!”船上的修士注意到水下的光芒,立刻叫喊,不过声音却是不慌不忙。 看那“柔弱”的灵气就知道,这道攻击绝不可能是返虚期修士发出的,凭炼神期海兽想要破坏这个船队的船,根本就是不自量力! 轰隆! 蓝光在中船下炸裂,中船顿时一阵剧烈的摇晃。 只不过是稍微有点摇晃而已,怕什么呢? 修士们淡定无比,按照演习过无数遍的套路交接好岗位,有条不紊地离船准备作战,他们要让这只不自量力袭击船队的海兽付出生命的代价。 刚飞上空中准备开战,修士们陡然发现不对劲。 在他们难以置信的目光中,船队最坚固的中船缓缓下沉。 0517 错算【二更】 “怎么回事!”控制室的门被人轰然推开,剑眉的英气返虚期男修出现在门口,凌然的双目盯住一名瞠目结舌的修士,“船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没有报告!” “胡、胡大人,”那修士滚下座椅伏在地上,结结巴巴地报告,“船图、船图……” 哪里等得到修士慢慢说完,胡大人大步上前,单手在船图上一点,瞳孔就是一缩。 灵敏的船图,竟然失灵了! 船图是一种利用造船时便埋入船体骨架、如同“神经”的灵气丝线对船体进行细微监控的顶级阵法,可以说船出了任何一点小毛病,船图都会立刻发出警告,谁知可靠的船图竟突然失灵,这可急坏了管控船图的修士,生怕胡大人怪罪下来。 船图上看不出个所以然,胡大人眉头紧皱,感受到船体依旧在下沉,他心中一动:“让船全部升空!把‘货物’都带到甲板上来!” …… 船体在向上移动! 穆潇冷清晰感觉到了船的升空。 不等她想太多,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整只船摇晃得更加剧烈,咔咔咔的响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裂缝沿着墙角蔓延。 船,快毁了! 穆潇冷心中惊愕,到底是怎样的攻击,竟然能穿透层层保护,将押送她的大船破坏成这样? 砰! 门被人粗鲁地推开了。 “穆大人,请跟我们走。” 被四位炼神期圣侍围再正中,五人快速朝上甲板移动,沿途到处是碎裂的墙面和掉落的碎屑,法术的爆音不断传入耳中,显然斗得十分激烈。 仿佛被激斗感染,穆潇冷的步伐也不由快了几分。 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天空了。 带着激动的心情,穆潇冷跨出大大敞开的金属大门。 哗! 刺眼的白光将五人全部笼罩其中。 …… “盾!”手掌朝向南北,胡大人一声大喝。 两面褐色鬼脸巨盾沐浴着皎月的光辉,将两侧飞来的大量法术尽数接下。 修为也好,品阶也好,根本不在一个层次,海兽的攻击如同雨打芭蕉般打在柜面巨盾之上,大盾纹丝不动! 与此同时,七艘大船喷出大量风柱,快速向天空转移。 “啊!”随着中船的全貌显露,飞在海上的修士们俱是变了颜色。 一个十丈宽的黑窟窿出现在船底,海水正从那窟窿中不断涌出! 能承受返虚期攻击的中船底仓竟然破开了一个规则的大洞,是方才的蓝光造成的? 这么可能!那么小的震动,连爆音都没听见,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缺口! 就像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修士惊愕地瞪大了眼睛,窟窿边缘整整齐齐,不见任何碎屑。 到底是什么攻击能造成这么诡异的效果? 海里究竟有什么东西? 照理来说,修士们应该转头警惕看向阴森的大海才对,然而此时他们却如临大敌地盯住了那个黑漆漆的大洞。 呼…… 细微的声音从窟窿中传来,有什么要出来了! 不好,这窟窿直达“货仓”吗? 胡大人脸色微变。 远处的海兽群还在疯狂地喷射着法术雨,胡大人却顾不得那么多,将抵御法术的任务交给炼神期修士们,自己飞身下到大洞附近。 守护船队的另外两位返虚修士也面色凝重地随着胡大人飞下,三人极度警惕地将剑尖对准了洞窟。 …… 灿烂的阳光下,各色法术在空中剧烈相撞,炼神、化神修士们拼命抵抗着,却不见返虚期修士的身影。 轰! 更大的爆音从下方传来。 真正的战场在船下方! 穆潇冷心中一紧,若非被四位圣侍“保护”着,她已经飞身而下。 不过很快,下方的激斗之音戛然而止。 分出胜负了!? 穆潇冷从未如此紧张,她感觉自己连呼吸也有些困难,双目定定地望着船头,那里,有什么将要出现。 淡红的人影幽若仙子降世,散乱的发丝随风飘飞,她朝她浅浅一笑:“潇冷,我来了哦。” …… “呜……” 如泣如诉的呜咽声从大洞中传来,犹如魔音一般,在场的修士浑身一震,双手莫名地发软。 “呜吼吼吼吼!” 不等修士们反应,声音陡转,猛兽的疯狂咆哮轰然传出! 修士们身心的剧震,痛苦地捂住而耳朵,好几人直接栽进大海之中! 紧接着,一对金色的利爪扣住洞窟的边缘,硕大的虎头从洞口探出,雪白的尖牙上粘着粘稠的唾液,血红的双目像看死人一样盯住在场的修士! 浑身发抖,修士们一步也挪动不得。 慢慢将身体挤出洞窟,十丈之高的巨大怪物完整地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虎身,有翼,浑身散发着极度凶恶的气息,虽然它身上被道道火红的锁链缠绕着,并以双足站立,但这并不影响修士们的判断。 这是穷奇…… 凶兽,出来了…… …… “船队遇袭,请求支援?”古轩横双眼环睁,“开什么玩笑!一个返虚期圣者,三个炼神期圣者,圣侍十二人,其中两个还是返虚期,怎么可能打不赢?” 下属瑟瑟发抖:“对、对方有大乘期修士,廖大人他们确实敌不过……” “什么!大乘期修士!这怎么可能!幽府之渊只有肃王是大乘期,他怎么可能为了救区区一个穆潇冷出动!”古轩横一巴掌将桌子拍成了粉末。 怎会如此? 这不是完全出乎意料了吗? 之所以派出这等豪华配置的船队就是因为觉得这样一定能杀死赤,怎会突然冒出大乘期修士? 何川紧皱着眉头,看那禀报的属下被古轩横吓得说不出话的样子,心中更是无奈到了极点。 害怕就害怕,又不是他的直系下属,他当然不心疼,但这样实在太浪费时间了。 何川只得给古轩横使了个眼色,让他稍微冷静下,自己走上前去蹲在下属面前,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静,问道:“你不要怕,把船队禀报的事情细细说出来。” “是、是……”下属几乎哭出来,“真的、真的有大乘期修士!他一击就几乎将船完全击碎,连通讯阵法也受到影响,很快就断掉了!我们现在也联系不上船队了!” 一击击碎船! 那可是四圣会特制的圣域押运船啊!确实只有大乘期修士能做到这个地步! 何川起身与古轩横对视一眼:“看来要么是肃王参与进来了,要么是幽府之渊隐藏的高手,不过不管怎样,穆潇冷通敌的事情肯定是坐实了。” “那就赶快通缉这贱人!”古轩横怒不可遏。 然而,那报告的修士却颤抖着开口道:“古、古大人……那大乘期修士,好像、好像是熟面孔……” “你说什么!”古轩横勃然大怒,一把揪住修士的衣襟将他整个提了起来,“全部说出来,再给我吞吞吐吐的,我让你尝尝抽筋扒皮的滋味!” 下属浑身抖得像筛子:“是、是……船队、船队看见了赫连晨曦!虽然、虽然不是特别笃定,但结合、来看,船队修士觉得,他、他是天奕门的喻龙长老……” 手一松,下属摔倒在地下,古轩横不可置信地摇着头:“不可能!喻龙他不是一直不问世事,一心飞升吗?赫连晨曦,这个贱人,她竟然能搬得动喻龙,她到底是……” 突然,古轩横又意识到了什么,机械地侧过头盯住了何川:“不,还有一件事……” 何川被古轩横盯得浑身发毛,强自镇定道:“什么?” “赤呢?赤又去哪了?”古轩横陡然提高声音,像暴怒的雄狮一样怼近何川,“你不是说赤要么走水路追穆潇冷,要么传送东大陆吗?我就问你,现在她在哪?” 何川皱眉,他当初没把话说死就是防着古轩横把过错全推他身上,正待开口分辨,却见一名修士慌慌张张地扑进大殿。 “古大人!何大人!大事不好了!开往中央大陆与东大陆之间——子虚岛的船队受袭,‘穷奇虚兽’脱出,袭击者不明!” 古何二人脸色惨变。 0518 诡王 幽府之渊,诡王域。 “结果你根本没告诉艳王穆潇冷被押去雪莲城的事?”缓缓旋转的蓝色阵法中传出凌王不甘心的声音。 诡王撑着脸目光深邃地望着传音阵:“是哦。” “艳王那疯丫头……等她回来,怕是有你好受的。” “怎么会呢?”诡王拨弄着耳发,“我早说过了,我一定会帮助她的,‘在公事上’。要是告诉她了穆潇冷的事情,她一激动就往北大陆追,结果被四圣会早已布好的网兜住,可是会让大家困扰的呢。所以为大局着想,我只好把情报告诉给更有把握的人咯。身为‘王’的她,最终也会理解我的吧?” “……你这女人,相当可怕,就连我也有种时时刻刻被你利用着的感觉。” “哪能呢,我可是一直老老实实地为幽府之渊,为了大局奉献着。” 凌王轻哼了一声,显然不怎么相信,却没有继续质问:“你这么自信,我想穆潇冷那边是稳了吧?不然穆潇冷因此变成别人的奴隶,不管你有没有错,艳王也会跟你没完。” “问题不大吧,”诡王浅笑着,“赫连晨曦本人还不够厉害,但是她身后的人可不是好惹的。不过这么一来,喻龙好像也没办法‘一心只求快飞升’或者再回到四圣会的阵营中去了,真可惜,大乘期圣者的供奉可是很多的呢。” “……虽然我没立场那么说,但你居然连大乘期圣者也能算计……” “这可不是算计哦,”诡王无辜地辩解道,“是玉浩然直接让鬼磨钱庄告诉赫连晨曦的诶!” “少来!鬼磨钱庄不就是你吗!我看就算玉浩然没让鬼磨钱庄把这事传达给赫连晨曦,你也会想方设法的告知她!,”似乎对诡王装模作样的样子非常不爽,凌王不客气地揭穿道,“你到底怎么想的?你让艳王追着去‘子虚岛’的船出发,她要面对的敌人可不比押送穆潇冷的船队弱。” “不一样哦,那边的人一直自以为无人发现,可是‘毫无防备’的呢。”诡王眼中散发着神秘的光彩。 “有什么区别?” “只会‘刚正’的凌王大人不能理解倒是在意料之中,”诡王的口气有些爱怜,“两者的差别可是很大的哦,况且船舱中有堪称‘惊喜’的礼物存在,这一点我已经提前告诉艳王了。” “船舱?那船只能硬闯吧?凭艳王的本事打得开?” “啊,凌王为什么总是小看小赤呢?就因为她被你削掉了尾巴吗?小赤好像对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呢,毕竟她新长出的尾巴好像很厉害的样子,被你切掉就一直没有复原,损失了多少战力啊!”诡王调侃着。 “区区一条尾巴……”凌王有些底气不足,转移话题道,“不过现在就你一个留在幽府之渊内真的没问题?古轩横和何川应该猜得出来这两件事与我们有关吧?不会怒极之后大举进攻?” 诡王撑着脸望天道:“确实有那种可能呢,到那时就只能祈祷罡风层够厚咯。” “别说笑,你不会想被人端了老巢吧?” 诡王无所谓地笑笑:“恢复过去流浪的‘幽府之渊’吗?我倒是不介意呢。而且那位大人也好久没出现过了,明明修真界都快成一滩浑水了,要拿‘钥匙’也好,搅局也好,都是最佳时机。” “那是四圣会自作自受,这几年膨胀得不得了,敢拿虚兽开刀不说,还对不同派系的人下狠手。” “是啊,看,你都是知道的。因为虚兽的事情各地狼烟四起,等穆潇冷她们的事情传回来,修真界只怕更乱,四圣会焦头烂额着呢,哪有胆子来袭击幽府之渊,不怕再体验一次‘死亡三门’的恐惧吗?” 感觉受到了来自诡王的“智商”嘲讽,凌王重重地冷哼了一声,啪地切断了联系。 诡王轻笑着关闭了阵法,放松身体靠在凉凉的石头上。 “死亡三门”已经可以算幽府之渊至今在渊外最高调的一次活动了,虽然很喜欢将敌人吓得草木皆兵的感觉,但短时间内却不好再来一次。 外人只道幽府之渊神秘又强大,却不知幽府之渊实际上人手极度匮乏。 为什么只有弱小的艳王一直在外搞事,而另外三王却低调得很,绝不在外同时露面。 神秘,这就是幽府之渊的生存之道啊。 偶尔重拳出击一次让四圣会感到肉痛又棘手,觉得一举难以拿下她们,这就够了,只要摸不清楚幽府之渊内有几个王在,四圣会就不敢轻易进攻。 好累啊。 诡王略微露出疲态,趴在石头上,望着不远处宁静的池塘。 那位大人到底去哪了? 即便是另外三王都不知道,其实拥有“诡王”头衔的人是唯一能直接联系那位大人的存在,然而她最近无论如何也联系不上那位大人。 作为幽府之渊的“头脑”,她只能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作为,再没有任何前辈能帮助修正她计划。 真遗憾啊。 不过,这种境况,对四圣会也是一样呢,不,是更加糟糕。 好明显的偏激风格。 诡王明显感觉到了新四圣会的做法正在大幅偏离四圣会的宗旨,简直就像脱缰的野马一样。 失去了指引者吗? 狐眼中流过一丝狡黠的光芒,诡王翻过身痴痴地看向天空。 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呢? 真有趣。 …… 疯了!完全疯了! 胡大人万万没想到会是这等境况。 本应该各自为政的海兽们居然在帮助面前的两人! 不,是一人一兽。 在胡大人前方,穷奇虚兽展翅飞翔,而它的身边,一位像是从画中走出的仙子般的美人拈花微笑。 返虚巅峰的穷奇虚兽,实力堪比圣者的炼神巅峰的美人,两者配合极其默契,就算是他,再加上三位炼神期圣者也一时半会拿不下它们,要知道穷奇虚兽身上还缠着缚火捆仙锁。 两位返虚期圣侍去哪了呢? 答案是一位沉入水下追杀放冷箭的家伙,另一位则气急败坏地去剿灭在远处不停骚扰的可恶海兽,然而那些海兽机灵得不得了,返虚修士一靠近就躲进深海里,而另一方的海兽则趁机丢法术对船队进行狂轰滥炸,实在是恶心得不得了。 一个战场,三处节点,现在就看哪一处的平衡先被打破了。 0519 快叫我…【二更】 中央大陆北,北海海面。 “晨曦,剩下的这些人你想怎么处置呀?”一位英俊潇洒,样貌年轻的高个男子站在赫连晨曦身边,语气讨好。 大乘期修士对一名炼神期修士如此态度着实古怪,同队的修士们来路上就觉得这两人之间有问题,好奇得不得了,可是碍于喻龙的修为,谁也不敢多问,此时似乎认真地在捆俘虏,实则竖着耳朵偷听;就连一些俘虏也忍不住八卦地偷瞄着这边。 顶着一堆遮遮掩掩的目光,赫连晨曦十分尴尬,头也不回地一甩手:“这里你地位最高,你说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说着,她像落荒而逃一样往戴晴那边溜去,只可惜修为差距太大,喻龙一个跨步就追了上来,紧跟着她可怜兮兮地说着:“等等啊晨曦,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赫连晨曦似乎想要赶紧摆脱男子,急促道:“现在还有事要做,等一会儿找个没人的地方……” “不行!”喻龙一把抓住赫连晨曦的手腕,在众人愕然的目光下,像个小孩一样哀怨地嚷嚷道,“说好了救出你徒弟,从此就能好好叫我‘爹’的,不叫不能走!” 什么? 爹? 众人傻眼,连戴晴也一脸吃惊。 还以为是这女人不知在哪留下的风流债,准备私下拷问,却不想,居然、居然……是她爹! 从没听说过这种事啊! “你!这么多人,不害臊!”赫连晨曦被众人震惊的目光盯得满脸通红,奋力想要甩开喻龙的手。 “不行!”可惜喻龙一扫平日里随便的个性,坚决地说道,“现在就要喊!” 穆潇冷面上不显,心中却是吃惊不小,还以为赫连晨曦和她一样是普通百姓出身,哪知道竟然有个这个厉害的爹! 喻龙是什么人? 天奕门如今仅有的三位大乘期修士,喻龙就是其中之一,是天奕门稳坐“大门派”之列的保证! 虽然门派排名不由大乘期修士数量决定,但只要有大乘期修士存在,即便门派摧毁也能重建,这就是大乘期修士最大的价值!四十个大门派末尾的门派之所以总是更替,和没有大乘期修士有直接关系。 原来赫连晨曦出身竟如此高贵,可是这么大的事情怎会没人知道呢? 见赫连晨曦不肯开口,喻龙转头一瞥,正看见穆潇冷,想起此女做事认真,礼数周全的传言,立刻心生一计,拽着不情愿的赫连晨曦飞身来到穆潇冷的面前,和蔼可亲地说道:“啊,女儿的徒弟,那就是我的徒孙啦!真是个好孩子,第一次见面,身为师祖,当然要表示表示,来,这个玩具就先拿去耍耍吧!” 说着,喻龙一番手,一只栩栩如生的紫色小龙出现在他手心中。 好强的雷灵气啊! 一看那小龙,穆潇冷就知道绝对是极其贵重的好东西,下意识地想要推脱,却见喻龙双目闪着耀眼的光芒期待地盯着自己。 师父的父亲,送东西的理由也合情合理,这让她怎么拒绝? 穆潇冷左右为难,最终还是不敌喻龙的压力,顶着赫连晨曦快要喷火的目光双手接下来了小龙,并真诚地感谢道:“多谢师祖赠宝!” “啊啊啊!”赫连晨曦终于忍不住气得大叫,看那样子恨不得把自己这“一向听话的乖徒儿”拖进小黑屋暴打一顿。 反观喻龙,一脸奸计得逞的满意笑容,一边赞叹着“好孩子”,一边不停地向赫连晨曦使眼色:看,你徒弟都认我是师祖了,你还不快叫爹? 真是服了这对不着调的父女…… 戴晴无奈地摇着头,却暗自松了口气,将视线移向场中的修士们。 由于古代大阵的存在,喻龙无法进入极寒域,她们想要稳妥地救出穆潇冷等人只能选择在极寒域外面动手,可是这样一来却等于放弃了掌握四圣会准备将人变成虚兽的确切证据,想要指证以古轩横为代表的新四圣会的暴行变得困难重重。 另一方面被救出的修士也是鱼龙混杂,既有因为违背新四圣会意志被扣押的人,又有真正穷凶极恶的罪犯,处理不当的话,她们反而会被拖下水去。 幸好手头的情报十分详细,否则救出这些人她们还得花大量时间去挨个确认这些人的身份。 说起情报的提供者,戴晴是颇为感激的,但同时也感到疑惑。 虽然情报提供者的署名是玉浩然,但圣者也不是什么事都管,谁会没事去搜集小人物的信息呢?更何况玉浩然在情报交易结束后立刻赶回矩妖门去准备和四圣会的决战去了,根本没有搜集百人情报的时间。 信息的提供者,怕是不止玉浩然一人,那么这个人又是谁呢?这么细心帮忙提供信息的理由又是什么? 戴晴埋头沉思。 …… 中央大陆东,东海海底。 “不愧是圣侍,真顽强啊!”赤捂着被削掉一半的右手,骨甲上布满了裂纹,嘴角却扬起如释重负的笑容,“差一点,就被他给翻盘了!” “这个人类好厉害啊,一个打我们这么多,居然还撑了这么久!”熊凑过头,戳了戳圣侍的尸体,“不过现在他是真的死了,哼!” “要是你能好好听指挥的话,我想战斗应该会更快结束,赤也不会受那么严重的伤。”镰却的声音幽幽传来,本就阴暗的海水中,它的身影几乎不可见。 “就是,那时我和阿依慕已经用组合术——魂音攻将他控制住了,只要靠洪冲和鲨杀的合击技就破开一点他的护罩,再由赤一击骨刺收尾就成功了,你却非要一头撞上去把他撞醒,真是气死我了!要不是怀凛即使削弱了他的斩击,赤可就不是暂时失去右臂战斗力这么简单了!你就不能好好反省一次?你这样放到军队里绝对是要被军法处置的!”龘生气地数落着。 见小伙伴们都盯着自己,又看见赤止冒血的伤口,熊终于恹恹地低下了头:“对不起,是我太乱来了,没顾忌团队合作,什么处罚都可以,原谅我好不好……” “算了算了,知道错就行了,我这不是没事吗?”赤打圆场道。 “不行!都第几次任性了,这次必须罚!不然熊绝对不会长记性的!赤也不要老是偏袒它啊!”龘双手叉腰,严肃地大声说道:“我知道赤也不想在我们面前端王的架子,但我们既是以同伴的身份支持你,也是以追随者的身份跟随你!以后的敌人只会越来越强大,一个不小心,说不定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优柔寡断,只会和稀泥的王,是无法带领我们走向胜利的!” 0520 惩罚 赤收起玩笑之色,龘显然是认真的。 俗话说无规矩不成方圆,但艳王域一直没有复杂的条条框框,这和赤本身不受拘束的性格也有很大关系。 可是自由不意味着放纵,如今的艳王域从过去只能偶尔恶心一下四圣会的搅局者,成长为了一股能影响天下纷争的势力,虽然还很稚嫩,但她们的身份地位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们要面对的不再是过去的小打小闹,而是真正的战争,不能再依赖其它域的支援,它们必须自己撑起一片天。 有的事情,已经不能再嬉闹着蒙混过关了。 阿依慕微微点了点头:“我觉得龘是对的。” 小鸡鲨杀茫然站着,似乎不明所以。 镰却睡眼新松,洪冲默默无语,无论赤做什么决定,它们一向都能够理解。 单怀凛欲言又止,分明很担心熊受到可怕的惩罚,但还是忍耐着,等待赤的决断。 闭上眼睛,赤略作思考,重新睁眼时,眼中已经多了一分坚定,她转向熊,直直地望向它忐忑的黑眼睛。 “赤……” “熊,敌人太过强大,我们必须变强,不仅是个人实力的增强,更是团队合作的加强。我们还不是修真界的顶尖高手,靠个人力量很难取胜,这是你需要明白的事情。所以,你……” 熊瞪大了眼睛,惶惶不安地望着赤,只见她神色肃穆,缓缓张开嘴唇,吐出四个字—— “去修炼吧!” “啊?”熊呆住了。 它设想了一大堆可能的惩罚,拔光屁股上的毛,吃三个月的青草,读那些晦涩难懂的历史……就是没想到,居然是“修炼”!这算惩罚吗? 不等熊询问,赤继续说道:“踏上东大陆之前,不许参加任何战斗,也不许和伙伴切磋打闹,只能修炼或者观摩同伴们作战。” “诶!” 它性格最是活泼好动,哪里坐得住呢?伙伴们都在奋战,自己却还呆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心里痒痒到了极点,简直如坐针毡! “赤,赤,换一个!换一个好不好!”熊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不行,”赤决绝地摇摇头,转头对其它伙伴们道,“战斗还没有结束,继续按计划行动!青蛟带着熊去深水区,注意规避战斗。” “诶!现在就开始惩罚了?” “当然。” 赤说完,抓着鲨杀的背鳍向海面游去,众小也各自领命散开,熊左看右看,找不到一个帮它说话的人,顿时恹恹。 青蛟目瞪口呆地看着众人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 刚才,一群平均修为只有化神期的小家伙将以为返虚期修士强杀在水中,凭它的眼界和记忆自然认得出这位返虚期修士的不凡。 圣侍! 此人可是实力远超普通返虚期修士,被称为圣者的左膀右臂、天道的维护者的圣侍啊! 杀了如此可怕的人根本就是奇迹了好吗?难道不应该欢欣鼓舞,见好就收,回去大肆庆祝一番吗? 然而赤她们呢? 非但没有高兴,还把熊给训了一顿,直接开始惩罚它了! 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难道你们还想毫发无伤地虐杀返虚圣侍吗? 连青蛟都为熊感到愤愤不平,忍不住感叹道:“唉,你们的王还真是高标准严要求呢,跟着这样的王有些辛苦吧?” “不辛苦啊,”谁知熊竟然毫不犹豫地矢口否认,反而诧异地看着青蛟,“赤很温柔哦!跟着赤一点也不辛苦。” 青蛟顿时尴尬,不服气地说:“可是明明你们都杀死这么强的人了……” “敌人当然都要杀死的啊,”熊理所当然的口气惊得青蛟眼珠子都差点掉出来,“赤平常都不会这么严厉,大家也会帮我说话,所以一定是我的错,我会反省的,呜呜呜。” 什么啊这? 青蛟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在它看来,惩罚理由简直是无理取闹,而被罚的家伙呢?居然还帮着惩罚者说话! 这帮家伙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可是它们又强得离谱啊…… 难道这才是强者之所以强大的原因?因为它们的脑回路和正常生灵不一样? 不管青蛟如何作想,赤和鲨杀已经悄然贴近水面。 借着水下的优势和提前布置,艳王域众小将返虚期圣侍强杀在海中,在这场战斗中,起到最大作用的不是赤,而是龘和阿依慕。 摄人心魂的精神攻击在修真界简直是作弊级的存在,在对付单个强敌的时候效果尤甚,可是若是面对众多强敌,效果就大大折扣了,一旦受到外界影响,越是强大的人就越容易从被控制的状态下挣脱过来,所以这是一个适合暗杀和辅助的技能。 不过正因为在人人都不重视的领域意外地强大,艳王域才能连克强敌走到今天。 精神力的修炼,不能放松啊! 赤早将“气势”的修炼方法教给了伙伴们,希望通过“气势”的修炼稍微提升一下大家的精神力,然而结果并不像想象得那么顺利。 这是一个很挑人的功法,越是勇猛善战的家伙越适合“气势”,艳王域中,除了赤,竟然只有熊和“气势”的匹配度较高,而最需要它的龘和阿依慕修炼起来却事倍功半,甚至连施展“气势”提高战力都做不到,。 未来都是精英战,敌人精神力的层次也会有普遍提高,甚至遇到僵尸这种几乎不受精神攻击影响的种族,只靠低率的修炼和自然增强的精神力来对付它们效果只会越来越差,得想办法弄得到别的精神修炼功法才行。 在那之前,必须先解决眼前的状况。 水面上依旧是光影交错,但很明显,比起之前双方貌似“势均力敌”的场面,此时的穷奇虚兽和美人已经变得十分狼狈。 追不到捣乱的海兽,另一个返虚期圣侍干脆回到战团旁边,组织余下的修士们搭建起一个坚固的“防御堡垒”,既将海兽们的攻击阻挡在外,又能防止穷奇虚兽和美人突然逃遁。 有了返虚期圣侍住持,戍边修士们压力大减,甚至能分出人手组成一个个小战队,不断妨碍穷奇虚兽和美人的动作,看起来很快就能将两者重新抓住。 修士们已经建立了稳固的阵型,骚扰能起到的效果微乎其微,而再引诱修士下水则不作考虑,返虚期圣侍这么久也没上去,对方多半已经察觉到他可能出事了。 那就只好…… 赤将目光移向高空中的船只——它记得没有光电标识的“货仓”还会有好几个呢。 0521 拖走【二更】 押送船的船身硬度很大,想要破坏谈何容易,特别是在这样的光天化日之下,但时间紧迫,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赤低头对鲨杀说了什么,一人一兽兵分两路悄然离开战团。 “吼!”穷奇虚兽愤恨地抓出一爪。 浑身被缚火困仙锁缠住,难以施展火法,只能用其它法术代替,它的实力大打折扣,能与对方战到这个地步全靠对方想活捉它,然而胜利的天平在慢慢向对方倾斜,它已经失去了逃跑机会。 好不容易才从黑咕隆咚的窄小囚牢里脱出,再也不想回到那个地方! 更重要的是…… 仇恨的火苗在瞳孔中升腾。 四圣会!你们该死! 穷奇虚兽毫无预兆地回身抓住美人用尽力气将她向海里掷去,不等任何人做出反应,火舌从它每一寸毛皮上窜出! 火穷奇,爆裂! 穷奇虚兽和美人几乎形影不离,谁也没想到它会做出这样的动作,胡大人也被它的举动一惊,但显然已经来不及去阻止了,因为从穷奇虚兽法术的那股气息里他读出了玉石俱焚意味。 穷奇虚兽打算拼命! 怎么能让你得逞? 胡大人干脆放弃美人,双目死死盯着穷奇虚兽冷沉声说道:“神兽封印阵,结阵!” 三位炼神期圣者领命,迅速飞跃到位,四位四人分站东南西北四方,身上渐渐浮现出青龙、白虎、玄武、朱雀四只圣兽的幻影! “封!” 璀璨的光芒在海面上亮起,穷奇虚兽在光中不甘地嚎叫着,身体动弹不得,渐渐被封印阵收入其中。 “昏,这也败得太快了,我还没来得及动手啊!” 刚游出不远的赤见此情景差点气死:“激进个什么!那么多强者你打得过吗?就不能再拖拖?可恶,本来还有机会扭转局势,这下好了,被人反过来利用它施展绝杀的僵直期给封印了么……” 抱怨归抱怨,赤赶紧掏出传音符叫了一声“撤!”并将它们迅速放飞,而自己则反身扑向战场的下方。 她记得美人就是被穷奇虚兽从此地扔下的。 尾巴一甩,赤如水蛇一般在水底飞快地游动,很快,便看见了美人纤细的身影。 美人显然不愿独自逃走,奋力向上游着想要回到穷奇虚兽的身边。 赤一皱眉头,闪身过去一把揽住她的细腰往深海拉:“搞什么呢,还不快逃!” 美人被赤突然抓住,几乎没有任何愣神,抬手就照着她太阳穴一记肘击,与此同时左手纤纤玉指捏住她的手腕,巧妙一拉。 好家伙,反应好快! 赤不是第一次被人近距离攻击,回想起伽蓝寺僧人“隔山打牛”的功夫,她便没有硬接,而是仰头躲了肘击,正准备一边拉着美人下潜,一边向她解释自己的蛇粉,却愕然发现自己揽住女子的手竟被她给巧妙拉开了! 怎么做到的? 赤来不及询问,因为美人已经一个潇洒转身,右手握拳,金色的指虎在手上成型,飞快地向她打来! 不识好歹的家伙! 赤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直接冲上去和她大战三百回合,但是想到身处险境,还是忍下这口气,退后叫道:“笨蛋,我是来帮你的啊!” “帮我?”美人眼神淡漠,“船底的洞是你打开的?” “废话!不然你以为船会自己破个洞?”赤气呼呼地说。 “你?元婴期?怎么做到的?”美人似乎没有把赤的话当成笑话,只是目光依旧冷淡。 赤毫不犹豫地拒绝:“这是我的秘法好不好,谁会告诉你啊!而且现在也不是说话的时候,四圣会封印了穷奇马上就会下来,我们得抓紧时间逃走!” 美人抬头望向海面:“我不能走。” 看美人又开始向上游,赤顿觉恼怒,扑上去一把扯住美人的手腕:“就你这样能干什么?没有法宝走得比蜗牛还慢!去给穷奇添堵吗?它舍命把你丢出了包围圈可不是让你傻乎乎地回去送死的,别践踏别人的觉悟啊!” 准备拉开赤的手停住了。 美人陷入了沉默,任由赤拉着下沉。 怎么一会儿坚决得不得了,一会儿又放得飞快? 赤完全搞不懂这女人心里怎么想的,不过只要她现在不乱动就行了。 时间紧急,赤拉着她潜入深海之中。 随着神兽之光的泯灭,战斗也终于结束,海面又恢复了往常的平静,深蓝的海水中没有留下一丝战斗的痕迹。 “前卫船无人折损。” “后卫船无人折损。” …… 胡大人沉着脸听完修士们的报告。 明明从突如其来的袭击开始,战斗只持续了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可却莫名地让他有种战了许久,十分疲惫的感觉,好像一个不小心,就会船毁人亡。 矛盾的感觉不断困扰着胡大人,身为圣者,他相信自己的直觉,而等他开始清点人数,发现船队里甚至没有几个人受伤,全船队唯一一个未归的竟然是返虚期圣侍的时候,强烈的危机感像爆炸了一样充斥了他的脑海! 那位圣侍肯定是凶多吉少了! 这可不是普通的船队,这是一只全员都经过严苛的训练和挑选,对当今圣尊一脉忠心耿耿的船队! 他们并不那么在乎虚名,他们谦虚谨慎,恪守的格言是“做好分内之事”,绝不会为了贪恋功劳什么的长时间脱离队伍。 海兽们已经逃走了,附近海域内不见一个人影,那位圣侍要么被劫持走了,要么已经死去,可无论哪一种结果,都让人泄气。 回看这场乱战,其实偷袭者和船队根本没有正面交战,打得激烈的双方居然都是本就在船队里的人,他们看到的也不过是一群随处可见的海兽,连驱使海兽的人也没见着,押运船底就被开了个大洞,丢失了一只“货物”,最重要的是白白损失了一位返虚期圣者。 敌人太狡猾了! 胡大人烦闷到底极点,不知是因为战斗失利,更是因为如今四圣会的管事者古轩横是个暴脾气,听到他们连偷袭者的身份也没搞清楚这种事必然会大发雷霆,他也是圣者,可不想被人当属下劈头盖脸地痛骂。 战斗的结果到底怎么给上面报告才好? 0522 讯息 “胡大人!胡大人!”就在胡大人焦头烂额之际,一名化神期修士急急忙忙地冲下船来,神色慌张却还是努力压低声音道,“古大人亲自通讯,请您尽快回答。” 胡大人闻言脸色也不由一变,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虽说即使报告船队的情况是分内之事,可他还是忍不住生出“要是受袭的时候没有立刻向上面报告就好了”的想法来。 定了定神,胡大人让修士们继续警戒周围,自己朝押送船报告室飞去。 进入房间,关紧房门,打开极品隔音护罩,胡大人才深吸一口气,坐到了通讯台前方,对着面前旋转的蓝色阵法恭敬地开口:“古长老,我是胡雷。” 让胡长老意外的是,古轩横比他还要急,没有任何寒暄,直切主题道:“胡长老,你们可是受到了赤的袭击?” 赤? 这是一个根本不可能认错的名字,偌大的修真界里用这么清奇单字名的人还真没几个。 本想直接回答“不是”,但想起自己根本没看到袭击者的样貌,胡雷斟酌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贯彻严谨的作风,一五一十说道:“实不相瞒,袭击船队之人的身份我现在还是一头雾水,无法断定是不是赤。” “无法断定?”果不其然,古轩横的音调陡然提高,“说清楚,怎么回事!” 无声一叹,胡雷将战斗的经过以及圣侍失踪、美人逃脱的事细细讲述一遍便闭了嘴。 连敌人是谁都搞不清楚,他自己都觉得颇为丢脸,被古轩横责罚也无话可说。 然而出乎胡雷的意料,古轩横听完却没有破口大骂,反而像是在思索一般问道:“受袭时船体震动不大、破口规整且没有残骸遗留,这不是普通方法可以做到的,胡长老对此有什么看法?” 要不是报告室没有窗户,胡雷一定会伸出头去望一望今天的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古轩横这是受了什么刺激,变得这么冷静,这么讲道理? 心里狐疑,但胡雷还没有傻到去问个究竟:“我用‘测灵盘’检测了洞口,虽然被水灵气冲淡了些,但破洞处确实残留着较浓的其它四种五行灵气,且浓度非常接近,这在水灵气主导的海上实在很奇怪。” “也就是说破开船的人很可能使用的是五行均衡的法术?”古轩横自言自语,“同时擅长五行者也不是没有,但奇怪的是,要一击破开船体、达到货仓的深度,就是返虚期修士也不一定做得到,若说偷袭者和那边一样有大乘期的高手,那他们又何必遮遮掩掩搞偷袭?” 那边? 胡雷注意到古轩横话中的违和处,莫非在其它船队也糟了了袭击? 顺着自己的思路,古轩横继续说道:“更奇怪的是还兽群,谁会养一群海兽当灵兽?” 海兽中大多数是鱼类,它们只有在水中才能发挥作用,养一堆水战灵兽对九成九以上情况都在空战的人修来说又浪费精力,又浪费资源,与其在无垠的大海中漫无目的地捞鱼,还不如多传送几个秘境进去抓高资质的飞禽或者能善用法宝的野兽。 豢养海兽的修士一时半会也查不出来,古轩横说道:“罢了,你们现在离子虚岛还有多远?” “十日航程。”胡雷老实答道。 “那就尽快上岛,我会通知子虚岛那边加固防御阵法,等你们上岛后就全岛封闭,直到援兵到来都不允许打开防御阵。”古轩横安排道。 “是。” 关闭传音阵,古轩横的脸色顿时垮了下来。 何川和冯姓长髯修士一直站在古轩横的身后,两人听了也是眉头紧锁。 “没看到偷袭者的脸,”最终,还是冯姓修士率先发话了,“这可真是有失圣者水准啊。” “胡雷的处置等他回来再说,现在船上的‘货’比较重要,”古轩横冷冰冰地开口,听他的意思根本不打算揭过此事,只因为胡雷还有点用处所以暂时对他的“失败”装聋作哑而已,“动手的到底是不是赤,如果是,她又是从哪招来一群海兽的?” “赤从来就不是合乎常理的人,她手下本就有一只鲨鱼,若说她偷偷驯养了一群海兽也不算奇怪,”何川对此似乎不是很感兴趣,看着古轩横道,“不过以赤的狡猾,一击不中就知道自己肯定暴露了,真的还会留在子虚岛附近等着我们的人去抓她吗?” “她的目的太明显了,直直打了个通往穷奇虚兽货仓的洞,不就是想要穷奇虚兽吗?得到穷奇虚兽的话,对手下匮乏的她可是相当有利啊,”古轩横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得到穷奇之前,她是不会撤走的,野兽不都是这样吗?” 子虚岛地位重要,多派些援军也无可厚非,何川对此无异议。 谈话俨然变成了以“袭击者是赤”为前提的布局,可在场的三人却没有一个人感到奇怪,继续商讨了布置的细节,包括从东大陆和中央大陆同时增派援军,增加精英的数量,派出能在海底航行的海行船,回收破裂的押送船并制造更为坚固的船只…… 从始至终,没有一句提到寻找过失踪的返虚期圣侍,就像已经确认他的死亡了一样。 深海中。 赤一行人坐在玉髓龟的背上,享受着它撑起的护罩,而众海兽则兴致盎然地围在周围。 “暂时安全了,这里的水压太高,是海兽真正的主场,修士一般不敢来这里,”赤在众海兽崇拜的目光下凭空变出一颗日光石放在龟背上照明,然后对那神色倦然,楚楚可怜的美人道,“你放松放松,先自我介绍一下呗,你是谁啊?” 美人漠然的眸中略微泛起一丝波动:“你们不知道我是谁,还救我?” “额!这个,是这个理,好问题,好问题,就是,嘿嘿……”赤顿时尴尬了。 是啊,连人家是谁都不知道干嘛救人家?而且还是砸破船准确地救了人家。 赤抓耳挠腮,总不能说因为一个情报专家告诉她有“礼物”在船里,好奇驱使和恶意揣测之下她就打破了船舱,然后碰巧那船舱里就是美人和穷奇吧? 这是事实,可是听上去怎么一点可信度都没有呢? 0523 公孙舞【二更】 赤“嗯”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连带着周围的海兽也一起紧张,生怕它们的“临时老大”答不上来,至于艳王域众小,它们倒是习惯了赤的随心所欲和偶尔窘迫,淡定得不得了。 焦虑,冷静,沉思—— 赤一敲手心,正儿八经地说道:“总之,就是这么回事。” 噗…… 惶惶不安等赤回答的众海兽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你还什么也没讲诶! 怎么就“就是这么回事”了呢! 太无耻了,能不能稍微用心一下,编个哄小孩子的故事啊! 你这么说别人想装作相信都装不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美人脸上毫无波动地点了点头。 众海兽栽倒。 不不不,她还什么也没说呢,你为什么就明白了啊! 这根本莫名其妙好不好! 你们两个能不能稍微走点心?就算是敷衍观众一下也好啊! 简直是神仙聊天! 完全无视海兽们快疯掉的神情,赤爽朗地笑道:“啊,对了,问别人之前,当然应该先介绍自己!我,是名震天下的幽府之渊四王之一,艳王,赤!是将要以极恶之名将撕裂‘天道’的女人!你应该对我的名号有所耳闻吧?” 有你这么样介绍自己的吗? 一开口像是脑子烧坏了的热血勇者,却又夹杂意义不明的反派言论,你到底站哪边的! “赤?没听说过,”美人缓缓摇头,就在众海兽以为她要拒绝和来历不明的坏人交谈之际,再次轻启朱唇,“我叫公孙舞,是四圣会永远不能释放的‘囚犯’。” 居然有人自称囚犯…… 海兽们几欲昏厥,什么时候囚犯也成为一种正当身份了? “四圣会的囚犯?”赤一听却来了兴趣,“你犯了什么罪,一辈子都不能放出来?” 公孙舞看着赤,赤也看着她。 半盏茶的功夫过去了。 “喂!”赤跳将起来一把揪住公孙舞的衣领,“你这家伙,我好歹救了你啊!赶紧给我说,不然戳死你哦!” 说着,她还露出骨刺在公孙舞勉强晃了晃。 这么快就露出暴力服人的本性了吗? 海兽们向公孙舞投去同情的目光,与此同时还是松了口气——看来人和兽到了赤手中的都是一个待遇,她是个公平的女人,真是太好了。 公孙舞的脸上就像没有看见锋利的骨刺一样:“我的出身即是罪。” 啥? 众海兽哗然。 这女人还真是与众不同,大家都觉得自己没错,即便真的犯了罪也要为自己拼命澄清,她倒好,从出身上就把自己给否定了! “你说你的出身……就是罪?”赤微微低下头,背对着日光石让人看不清她的脸色。 隐隐感觉到不妙的气息似乎将要爆发,正在窃窃私语的海兽们停下了,艳王域众小也略显紧张地望着赤。 感觉到从对面怪物身上散发出的寒意,公孙舞却未有丝毫动容,微微一点头。 “是。” 赤骤然抬起头,身形一花已经来到公孙舞跟前,右手闪电般揪住她的衣领,血红的双瞳对上她的眼睛,汹涌的杀气爆裂而出,荒兽般的气势吓得海兽们浑身发抖,连后退也做不到。 “出身的罪,是谁定的?” 身体在颤抖? 从未体验过的感觉,别说反驳,连普通的话也说不出来。 这,就是恐惧么? 公孙舞不自禁地挪开视线,她能听到自己心脏砰砰狂跳的声音。 “赤,冷静一点!”谁也没想到赤的反应会突然如此激烈,艳王域的小伙伴也吓了一跳,赶紧扑将上去将赤拉开。 把赤嵌进熊的软毛里,让小鸡给她降温冷静,龘和阿依慕挡在两人中间,宽慰受到惊吓的公孙舞和众海兽:“没事了,没事了,大家都坐,都坐。” 这状况,谁能坐得住啊! 众海兽在心里大吼。 然而公孙舞用微微颤抖的手指理了理衣领,平复了心情,真坐下了! 靠! 众海兽正想破口大骂。 龘和阿依慕松了口气,也坐了下来,还什么情报也没打探出来呢,可不能就被赤给坏了事。 清了清嗓子,龘问道:“让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吧。我有点好奇到底是哪个自负的家伙给你定的罪。” 摇摇头,公孙舞回答:“我不知道,只是从我记事开始,每一个人都称我为‘罪孽’。” “每个人……”龘和阿依慕对视一眼,“其中也包括你的父母吗?” “我没见过父亲,”公孙舞像是在叙述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母亲虽然一直在身边,却很少能够交流,人的语言是四圣会的大人们教给我的。” 母亲不能说话,所以交由四圣会教导吗? 龘摸着下巴思索,这样的话不是更奇怪吗? 通过典籍,龘对人类势力的情况有所了解,越大的势力越喜欢接纳亲情淡泊的孩童,从小培养,这样长大的孩子便对势力有浓重的归属感,也就更为忠诚,可以说,公孙舞已经完全具备了这样的条件,而且她既然已经修到了炼神期,那资质一定是很好的,为何四圣会没有将她当做核心重点培养,反而放任下面的人将她呼作“罪孽”呢? “你是虚兽吗?” “不是。” 完全的人类么,真奇怪,难道是她的父母犯了什么事,所以四圣会把仇恨转移到了小孩身上?如果是那样,又为什么要提供资源让她修炼呢? 这个女人身上谜团真多。 见龘有些混乱,阿依慕柔声问道:“冒昧询问一下,令堂现在何处呢?” 公孙舞抬起头望向被海水遮蔽的天空,眉间闪过丝丝忧虑:“在船上。” “难怪你不肯逃。” 龘和阿依慕回头一看,赤正沉着脸走过来,显然还在闹脾气。 真是的,艳王大人怎么老对这种事这么敏感…… 龘哀叹一声,挪挪屁股给赤留出一个空位。 赤顺势坐下:“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呢,就是想知道那艘船的情况,里面装的都是‘囚犯’吗?还有,子虚岛是做什么的?” “嗯,大家都是‘囚犯’,”公孙舞没有计较赤刚才的粗鲁行为,“子虚岛的具体情况我不算了解,只听其他囚犯说过,那里是‘地狱’。” 地狱…… 细细咀嚼着这个词,赤犹豫了一下,问道:“最后一个问题,那个穷奇虚兽……” “她就是我的母亲。” 0524 契约的秘密 “神马!” 一语激起千层浪,在场的所有生灵,都被惊得瞠目结舌。 其实无论是普通人类夫妇还是其中有虚兽的夫妇,都能生下普通人类小孩和虚兽小孩,这本不应该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但穷奇虚兽的状态根本不像是人类兽化,反而像是双足站立的兽类样——她身上几乎看不见人类的特征了。 根本没办法将“野兽”与美人联系起来嘛! “很奇怪么?”看到这炸锅般的反应,公孙舞问着,音调却没有起伏。 “不奇怪不奇怪。”众生灵连忙摆手。 “不过,你娘身上缠住缚火困仙锁,几乎全靠肉体力量和带着众多部下的返虚期圣者战斗竟然也能坚持那么久,实力真是超乎寻常的厉害,”赤说出自己的疑问,“是继承了穷奇的能力吗?” “是的,母亲‘穷奇化’的程度越严重,实力就越强,也越来越难以保持理智……”公孙舞话还没说完,却发现艳王域众小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了赤身上! 受人瞩目,赤撇嘴道:“你们看我干嘛?” “赤,你没有想要发狂,失去理智的感觉吧?”龘小心翼翼地问。 “废话,当然没有!”赤差点将龘一巴掌拍飞。 “……你,也在逐渐兽化吗?”虽然公孙舞的表情依旧平淡,但眼睛里却好像溢出点点名为“盼望”的光彩,配上那仿佛弱不禁风的身姿,正常人根本说不出来让她失望的话来吧? “不,我才没有。”某人无情说。 噗……你这个骗子! 艳王域众小再看不下去,纷纷扑将上来,掰头的掰头,抓手的抓手,拉尾巴的拉尾巴。 “赤!你适可而止啊!天底下兽化最彻底的非你莫属,靠兽化的身体战斗连修为都给落下了!说什么没有,你的良心不会痛吗?”龘义正言辞地骂道。 熊也直摇头,惋惜道:“原来赤这么讨厌兽化啊,居然睁着眼睛说瞎话。” “啾啾。”小鸡也表示了对赤撒谎的不满。 “等等,你们这些笨蛋,”赤奋力挣扎着爬起身,恼怒地吼道,“我这才不是兽化,打碎骨甲,我还是个人类好吗!你们要懂得透过现象看本质!” “可是赤根本脱不下骨甲啊!” “找死啊!我这么努力地想办法了,你们都装作没看见!” 对滚作一团的赤等人十分无奈,阿依慕转向公孙舞:“赤的身体被骨甲覆盖,最开始也只是一只手而已,现在的情况如你所见,不过她却没有失去理智的情况出现。” 阿依慕认真地说完,心里却有些动摇。 真的没有是理智的情况出现吗? 那只是在赤的记忆范围和众人的视野范围内吧? 赤空白的五十年去了哪,做了什么,没有人说得清楚。 “这样么,”公孙舞未置可否,“外面的世界中,还有像母亲这样不断兽化并且逐渐丧失理智的人吗?” 外面的世界…… 生疏而又略带向往的口气,这个女子莫非从来都没有和外界接触过吗? 带着疑虑,阿依慕叹道:“从历史记录和我见过的案例来看,虚兽的兽化程度在变成虚兽的那一刻或者出身之时便已注定,令堂和赤都很特别呢。” “都说了,我没在兽化!”赤坚决的抗议从后面传来,话锋一转,说道,“不过她娘特别倒是真的!公孙舞,回答我,你娘是不是没被任何人签过契约?” “喂!”怎么说话的呢!龘皱紧了鼻子:单怀凛和阿依慕都在呢! 公孙舞对赤不礼貌的询问全然没有反应,她坦然地说道:“是的,其实他们试过很多次,母亲确实无法被签契约。” “果然!”就像早已知道这个结果一般,赤兴奋地一用力,居然从众小的魔抓中蹿了出来。 “什么果然?”龘赶紧追问。 “我之前就一直在想,明明个体智慧和战力不分伯仲,为什么修真界中只有人类可以使用契约奴役虚兽和高阶兽类,却不见虚兽和高阶兽修反过来奴役人类,”赤抬起左手捏紧了拳头,眼中闪耀着自信的光芒,“那是因为,契约和修士身体的强弱毫无关系,是直接对灵魂施以的束缚!” 龘恍然大悟:“也就是说,精神力?” “没错,如果说契约是当初人类为了永久奴役兽类而创造的仅有人类能使用的法术,那当兽类灵智全开之后,不应该以此为基础开发出能让兽类奴役人类的契约作为报复吗?” “不是‘没做’,而是‘做不到’!” “普遍来讲,兽类在肉体上远强于人类,而人类又天生在精神力上完爆兽类,这就是主仆契约的先决条件,虚兽们可以被当做是‘兽化人类’,精神力强弱介于二者之间,所以也会被人类轻松奴役。” 龘微微点头,却还是眉头紧锁:“有点道理,可这完全是你的推测,并没有证据吧?” 然而赤却朝它神秘一笑:“你本身不就是最确凿的证据吗?” “哈?我?”龘瞪大了眼睛。 “还记得我在邪修的山洞里相遇的时候吗?你被铁链拴着,那家伙则拼命叫你控制住我,要是有契约的话,你敢违抗他的命令?”赤一副天下在手的样子,“你那时肯定没有被签契约!对吧?为什么邪修们不直接和你签契约呢?一只能破坏灵魂的高危野兽,不签契约他们能安心吗?所以说,还是那句老话,不是‘没做’,而是‘做不到’!你,无法被签契约!你强大的的精神力,就是阻挡主仆契约的最强武器!” 艳王域中精神力之王的名头自然非龘莫属,连阿依慕也远远比不上它,至于赤的精神空间,那是个被动的东西,没有龘帮助或是敌人自己作死,派不上一点用场。 原来是这样!众生灵如梦初醒。 “这、这……”而龘呢?听了赤的话,它慢慢张大了嘴,好半天,才爆发出一阵痛彻心扉的哭声,“不是说好了不扒我黑历史吗!你个不讲信用的臭艳王!不遵守约定,还在大庭广众之下扒我!我恨你!” 0525 要离开吗【二更】 “啊?”赤的笑容一僵,这才意识到自己得意忘形,居然把和龘的约定忘掉了,可覆水难收,她只能尴尬地抠抠后脑勺,“对、对不起,我忘记了。” “你赔我英明智慧的形象!”龘大哭,小拳拳狂锤赤的胸口。 “喂!你这样对一个女人太失礼了吧!”即便理亏,被龘这样锤赤也禁不住脸红起来,她抓住龘的爪子,毫不费力地将它扯开。 “啪叽!啪叽!你这骨怪,算什么女人!”龘一边挣扎,一边痛哭流涕。 好不容易把龘给哄安稳下来,赤对海兽们说道:“咳咳,目标有变,接下来我想去救公孙舞的娘,会很危险,大家如果不想去的话,可以自行离开了。” 突如起来的“释放”宣言让海兽们不知所措;公孙舞微微一怔,欲言又止;艳王域众小则是一副早已习惯赤心血来潮的样子,淡定如初。 公孙舞和艳王域众小的反应都在意料之中,让赤惊讶的是海兽们居然犹豫了。 原以为海兽们听到重获自由的消息后会喜气洋洋地甩尾就走,却没想到它们呆在原地,相互看来看去,仿佛在用眼神交流。 不一会儿,似乎是选出了代言人,青蛟在众兽鼓励的眼神下向前靠了靠,小心地对赤说道:“那个,老大,我们也不是不想帮忙,只是你打算去哪救她呢?船队已经发现我们了,不可能再给我们偷袭的机会吧?” 这些家伙怎么了? 不想回自家海域称霸王,却愿意跟着她去救虚兽,难道是想当大侠吗? 赤意外之际,却还是摊开诡王给她的地图,指着大海中央一座小岛说道:“你们看,海中央有一座叫做‘子虚岛’的岛屿,我对比过,普通地图上是没有这个岛的!也就是说这是四圣会的秘密岛屿,船队的目标十有八九是这儿,我正考虑在这座岛动手。” “岛?到了陆地上,人类的防卫只会来越严密吧?”青蛟疑惑。 “没错,”赤肯定地点点头,浅笑道,“但是,岛和船比起来也自有其弱点,那就是——无法移动!” 众海兽微露恍然之色。 “无法移动,就相当于一块巨大的靶子!更何况,这靶子还是海中孤岛!”自信的笑容重回脸上,赤目光炯炯地看着地图,“四圣会接到船队被袭击的消息,再派人增援,等他们的船过来——估计也要等上三个月左右,在那之后就更没可能动手了。” “你打算用三个月的时间攻下子虚岛?”青蛟为赤大胆的想法感到吃惊。 “那是终极目标,”赤目光坚定,“我差不多明白这座岛是干嘛的了,无法对它坐视不管,而且我也想找公孙舞的娘确定一些事情。” “你们愿意为素不相识的母亲冒险,这份情谊公孙舞没齿难忘,有什么用得到我的地方请尽管开口,”公孙舞站起来,欠身向赤行礼,复而又提醒道,“但是和母亲交流的确不是件容易的事,母亲对外人十分防备,我担心……” “那种事到时候再说啦,总会有办法的,”赤毫不在意地摆摆手,看向众海兽,“你们呢?做出决定了吗?” 众海兽忸怩不已,虽然听上去是一次战斗,可不知为什么,它们总有种站在未来道路分岔口的感觉。 是要回到原来海域按部就班的生活,还是寻求刺激来一场与四圣会的大对决? 这里的绝大部分海兽对四圣会是怎样的存在只是一知半解,只从赤等人及青蛟的只言片语中懵懂得知那是修真界最有权利,最强悍的大组织,当年开辟航道、血洗海兽巢的就是他们。 和这样的大组织开战必然意味着极度的危险,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得身死道消,但与此同时,战斗能力会快速提升,修为也会随之加速提高,最重要的是,和修真界第一大组织交战这种令兽热血沸腾的感觉! 即便已经达到化神期开了灵智,但绝大多数海兽还依旧停留在族群生活的阶段,它们习惯呆在自己出生的海域内,守着那一亩三分地过活,即便有与别的族群见面的时候,也要么大战一场或是同时退走,极少和平交流。 原本还不觉得这种模式有什么问题,可当第一次品尝过团队合作和搞事的快乐之后,想起过去浑浑噩噩的生活,它们顿觉无比乏味。 想要更有激情的生活,可是又怕死,这可怎么办啊…… 众海兽犹豫不决。 “老大,我跟你走。”突然,一个不大却坚决的声音传来。 众海兽一看,都惊了。 居然是玉髓龟! 什么时候最安于现状、不爱惹事生非的龟族也爱上凑热闹了! 迎着众兽难以置信的目光,玉髓龟慢吞吞地说道:“玉髓龟寿命很长,但是成长非常缓慢,所以我的修为在各位中间属于中等偏下水准,岁数却应该是最大的,我已经活了二千一百年了。” “乖乖,果然是龟越大寿命越长!”赤惊叹,“换做化神期人类的话,一千四百年就已经寿终正寝了!” “一千四百年还嫌少?”星海章鱼愤愤不平地插嘴道,“化神期的章鱼能活三百年都算长寿的,连人类的零头都不到!” “惨啊,化神期的双头蛇还是能勉强活个六七百年的……”双头蛇感叹。 “虎鲸倒是和人类接近。” 见众人已经七嘴八舌地开始讨论寿命,玉髓龟只好重重地咳嗽两声将大家的注意力重新集中在自己身上:“是,我是能活很久,但是活了这么多年,却没有一件事让我记忆深刻,好像每天都过得没什么差别。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活下去,我担心到了最后连自己会变得像行尸走肉一样。” 顿了顿,它混沌的眼睛闪烁出如星星般美丽的光彩:“可刚结束不久的那场战斗,我不知如何形容——其实直到现在我的心还狂跳不止,这种自己真的活着的感觉,已经很久都没有出现过了。所以,我还想跟着老大一段时间,留下更多‘活着’的证明,就算再变回孤独一兽,回忆龟生之时,也有值得怀念的过去,不会觉得枉度一生。” 0526 下一步 话题突然沉重了起来。 赤赶紧调节气氛:“啊!那感情好,有玉髓龟在,安全就有保障多了!” 玉髓龟的水壁在水压越重的地方越厚重,确实是水战的防御好手。 见赤赞扬玉髓龟,青蛟面露酸色,一咬牙,大声道:“那我也跟赤老大了!” “诶!”赤再次讶然。 一路满脸哀怨的青蛟居然舍弃了高傲愿意跟随自己,这又是一件始料未及的事情,难道在自己的魅力值已经悄然成长到兽见兽爱的地步了吗?。 “不行吗?”青蛟委屈地嘟囔着、 “没没没,当然可以!”赤连忙摆手。 有兽牵头,下面的事就顺畅多了,海兽们纷纷表示想留下来,到最后,竟然一个也没走! 就算是兽,也摆脱不了从众心理呢! 感觉这结果简直不可思议,赤试探着问:“你们都决定好了,不后悔?” “不后悔!当然不后悔!”海兽们不约而同地回答。 “好吧,既然大家都说到这个份上,我再让大家考虑,就显得惺惺作态了,”赤说着,转向东方,“目标子虚岛,出发吧!” …… “所以说,我绝对不会原谅他!”赫连晨曦双手环抱在胸前,气呼呼地说。 戴晴听完后十分无语。 又是风流债惹的祸,能不能有点新意? 简单来说,就是某英俊男子在外风流时,意外和一名女子有了女儿却毫不知情,多年后,那女子受了重伤,自知时日不多便将实情告知于他,并将女儿送到他门派,要他好好照顾女儿。男子先是大惊,拖着女儿就去查验,结果发现果真是自己的女儿,顿时转惊为喜,越看女儿越觉得可爱,立刻买来一堆养女教程,想要一尽人父之责,却不料女儿懂事太早,对这扔下母亲的到处潇洒的爹深恶痛绝,任凭他怎么讨好就是不肯认他。 所以说,赫连晨曦自由散漫的性格,其实都是遗传自喻龙的吧,还真是父女两…… “你和喻龙前辈的旧事我不想评价。不过不管你有多不情愿,既然和前辈说好了救出潇冷后就要认他这个爹,就应该遵守约定!”将吐槽留在心里,戴晴站在约定的角度,公正地说道。 “什么嘛,连你也帮他说话!”赫连晨曦撒气一般扯出储物戒指里的瓶瓶罐罐就开始往地上扔,“都叫了几百年前辈了,突然改成爹,谁受得了啊!” 那都怪你早不肯认人家吧? 戴晴只得把那些倒霉的瓶子捡回自己的储物戒指,要是有人进来,看见这一地乱糟糟的像什么话啊? 看赫连晨曦气鼓鼓的样子,再劝估计也没用,戴晴只得转移话题道:“天奕门那边怎么办?还回去吗?” “回啊,为什么不回?”赫连晨曦理所当然道,“不光要回,还要找肖剑问个明白,我不信潇冷的事情,他一点也不知情!” 汗…… 不愧是赫连晨曦,生气起来就是刚。 不过刚也要有刚的资本,虽然她很不甘心,但这一次,最大的“资本”就是喻龙了,天奕门三大大乘期修士,说话的分量可比赫连晨曦这个水货长老重多了。 但是,天奕门并不是喻龙一手遮天的地方,肖剑的虽然是返虚期修士,但长期管理门派事务,声望也不在玉龙之下,更何况还有另外二位大乘期长老,发生这么大的事情,这两位怕是也没闲心隐居准备飞升了。 如果无法将两位大乘期长老拉到她们的阵营中,天奕门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呢? “晴,想什么呢?”发现戴晴又神游天外,赫连晨曦凑上去,将下巴搁在她的右臂上好奇地问道。 晨曦,乖起来也蛮乖的。 戴晴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看她那副像猫儿一样眯着眼睛享受的样子,笑道:“我有点担心叶道友和蒋道友,有剑羽门和幻虚门做前车之鉴,我不确定暮明宗和凛寒宗会不会也……” “任道友你就不担心啊?” “逍遥门连旧四圣会的号令都不听,更何况刚愎自用的新四圣会?他们倒向新四圣会的几率太低了,我想任道友身为原门主,应该是最有把握说服他自己门派长老们的那一位。” “好吧,”赫连晨曦捏捏脖子坐直身体,“我也觉得叶长老和蒋长老有些让人担心,我们手头的证据太少了,只有口供还不足以服人。” “而且口供还是靠任道友秘制的‘返童真言丹’强行让人吐露的,证据来源灰暗,不知道人们肯不肯接受。”戴晴叹道。 “随便吧,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候就看谁更有声望,谁的话更可信呗?”赫连晨曦很光棍地说。 戴晴无奈:“比声望?那我们那岂不是要一败涂地?” “这可说不准,你不觉得自从赤那个小鬼回归之后修真界又不太平起来了吗?幽府之渊也是空前活跃……”赫连晨曦看向窗外洁白的云朵,“等我们回到中央大陆,已经是三个月之后了,谁知道那时候修真界会发生什么样的剧变呢?” “你到底是寄希望于赤,还是幽府之渊啊?”戴晴好笑不已,“罢了,我们干着急也没用,就像你说的,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候在看咯。” 咚、咚、咚。 门,被人叩响。 赫连晨曦眉头蹙了蹙,跟没听到一样撑着脸望着一边。 听这均匀的叩门声,看这只敲三下,绝不多一下的习惯就知道,门外铁定是穆潇冷。 要是平时,赫连晨曦早高高兴兴地去开门把这徒弟迎进来,然后把麻烦事都扔她怀里,不过现在么,某人可一直在为那日穆潇冷叫了喻龙一声“师祖”耿耿于怀呢,高高撅着嘴,愤愤看向房门的反方向。 “真是的,多大人了,还和徒弟赌气!能不能有点师父的样子?”戴晴无奈地叹了口气,来到门前,理了理衣衫,打开房门。 “戴前辈。”门外的果然是穆潇冷,见到戴晴后立刻恭行一礼。 这么多年,大家早就混熟了,看看赫连晨曦,初次见面时的矜持优雅早被她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反观穆潇冷,却依旧恪守着礼数不放松。 赞赏的同时,戴晴又生出几分怜惜的感觉来,弦一直紧绷着,可是很累的:“潇冷,快进来吧啊!” 进到屋中,穆潇冷自然也向自己的师父行礼,可惜赫连晨曦装作没听见,一直摆弄着桌上的茶杯。 戴晴原以为穆潇冷是找赫连晨曦有事,谁知落座后,穆潇冷却面向她道:“晚辈听闻戴前辈对修真界秘幸颇有研究,冒昧前来,希望能得前辈指点。” 0527 小孩【二更】 “秘幸?”戴晴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 穆潇冷笃定地点点头:“是。” 戴晴讶然。 秘幸这种东西说好听点是未经考证的秘密,说难听点就是稗官野史,以穆潇冷的性格,会打听这种东西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不只是戴晴,连赫连晨曦也偷偷侧过头瞄了穆潇冷一眼,眼中尽是难以置信。 “前辈?”见戴晴一直没说话,穆潇冷诧异地轻呼一声。 “唔,”戴晴回过神来,笑道,“难得潇冷问我,定当知无不言。说吧,你想知道什么?” “四圣会最初是被谁建立起来的,建立的根本目的又是什么。”穆潇冷端坐在椅子上,神情坚定。 好直接! 戴晴承认她再次惊讶了,过去绝不会质疑四圣会本质的穆潇冷,今日毫不犹豫地问起四圣会的起源和目的,而且还想从“秘幸”上入手,着实太令人震惊了。 被新四圣会背叛得如此彻底,再忠诚的人也会感到失望透顶吧,不过这时候依然有两条路摆在面前,有的人会选择继续愚忠,而有的人却选择了改变。 戴晴欣赏地看着穆潇冷,居然不拖泥带水,这是她最欣赏她的一点。 “呼~好吧,”戴晴看着穆潇冷的眼睛,“既然你已经做好准备了,那我就开始说了哦。” “好。”穆潇冷郑重地点了点头。 “四圣会建立于两万年前,那个时候,修真界还没有神魔妖三修,四圣会的出现,将修真界区域重新划分,仔细对比当时的地图和现在的地图,会发现两者形态十分相似,也就是说那时候仙神妖魔四修各自发展的‘域’原来在那时便被确定好了。” “先有四圣会,再有仙神妖魔四大修的划分,不觉得很奇怪吗?神妖魔的传承可以说是无中生有的,到底是谁有那么大的能耐,生造出三个大修的传承来?而且这三大修,还能和在修真界根深蒂固的仙修实力平分秋色?” “除了天外神迹,没有别的解释了。” “前辈是说,建立四圣会的,是天外真仙、真神、真魔和真妖?”穆潇冷双目微微睁大。 “嗯,”戴晴饶有兴趣地观察者穆潇冷的反应,“不过这只是根据情形做出的推测而已,并没有证据,如果想知道更确切的情报,问喻龙前辈或许会更好。” 大乘期圣者是即将“登天”之人,知道的情报一定比普通人更多。 “算了吧!他那么浪荡的人,哪会去打探这些麻烦的机密情报?一天到晚怕是只图自己快活吧!”沉默许久的赫连晨曦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怒而插嘴。 咚咚咚! 赫连晨曦话音刚落,响亮的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这是…… 看赫连晨曦骤然阴沉的脸,戴晴就知道门口恐怕又是她不想见的人。 无奈,戴晴只好又站起来准备开门,却见赫连晨曦灵活得和兔子使得飞快地蹦到门口,死死抵住门,朝门外大吼:“没人在,快走!” 为了抢这一瞬间,竟然连雷法都用上了…… 戴晴彻底无语。 “啊?没人?没人怎么有声音?晨曦莫不是想和爹玩捉迷藏?”外面的人非但没有失望,反而一阵惊喜,“呀,窗户开着!爹这就来了!” 不好! 赫连晨曦赶紧挪步,却已是来不及,喻龙瞬间出现在窗框上,见了赫连晨曦,眼睛弯得和月牙一样:“晨曦,爹这么快就找到你了,厉不厉害?” “你!”赫连晨曦气得说不出话来。 以前喻龙总是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这段似乎随时可能断裂的亲情线,知道赫连晨曦不爽他就绝不在别人面前暴露他是她父亲的事实,导致几乎没人知晓他们二人的关系;而现在,既然他已经完成了约定的部分,那当然可以理直气壮地认这个女儿了,虽然赫连晨曦还是一如既往的别扭。 而且…… “见过师祖。”穆潇冷起身行礼。 “哎,哎,好孩子!”喻龙脸都快笑成一朵花了。 他就是发现穆潇冷在才追过来找赫连晨曦的,有这个徒弟在,赫连晨曦也不会像平时那样暴躁地赶他走。 看穿了喻龙的阴谋,赫连晨曦气得浑身发抖,可偏偏又毫无办法,毕竟穆潇冷是个生气起来连师父也训的“不肖徒儿”,而且看平日里的表现,她俩的师徒地位好像早就反过来了。 没办法,赫连晨曦只好向戴晴投去求救的目光。 戴晴心中偷笑不已,赶紧打圆场道:“喻前辈来得正好,潇冷有许多疑问想要请教,前辈和她说说吧!” “好叻!潇冷有何疑问尽管问,凡师祖知道的,都说与你听!”喻龙就像得了准许的小孩,大大咧咧地往四方桌边一坐。 憋着笑,戴晴也拉着快气炸的赫连晨曦也在桌边坐下。 见三位长辈落座,穆潇冷方才坐下,在喻龙的示意下,将方才的问题再复述一遍。 “天外真仙什么的……猜得完全没错啊!”喻龙听完后不吝夸赞道,“所以我就说修真界人才辈出嘛,四圣会外面的聪明人多了去了!” “弟子不明……”得到喻龙的肯定答复,穆潇冷反而皱起了眉头,“天外强者为何会突然参与到修真界的事情中来?难道是为了传承?可妖修的传承比起其它三修实在粗糙……” 神妖魔三修实际上是同时进入修真界的,但奇怪的是,神魔两修发展良好,很快就和仙修成三足鼎立之势,唯有妖修发展缓慢,当时除了矩妖门和玉峰门,整个修真界根本没有成气候的妖修势力。 如果天外真妖也来到这里传承,为什么要让妖修远远落后于其它三修?要知道这样可是很容易造成传承断裂,一切努力都毁于一旦的。 “传承自然是要传承,不过那只是顺带的而已,”喻龙抠着脑袋,神情有些纠结,“唉,要不要告诉你们呢。不是我吝啬,只是现在就知道这些,对你们真的是好事吗?接触那些事,实在有点太早了……” “够了!”一声暴喝,赫连晨曦一拳砸在喻龙面前,“算我求你,不要老把我当小孩行吗?这都什么时候了,我们都要和四圣会开战了,还有什么不能知道的!” “晨曦!”戴晴急忙将赫连晨曦拉回来。 喻龙先是惊讶看着发怒的赫连晨曦,然后落寞地笑了:“是啊,晨曦一直讨厌被爹当小孩子,而爹也一直克制自己,放手让你独自做决定,可是明明说好的事情,晨曦却不肯遵守约定,非要自己把自己当小孩子,爹也很为难啊。” 赫连晨曦愣住了。 0528 是人类 在修真界摸爬滚打这么久,大道理谁还能不懂呢?只是懂和做从来就不是一回事,留存了数百年的心结也不是一两句劝道就能解开的。 不想依靠父亲,所以这些年自身不管遇到什么困难也不肯向他求助;然而当最在乎的徒弟危在旦夕,而她又无力拯救之际,第一个想到的,却还是这个父亲。 向父亲求助,要是普通的父女的话,该是一件多么稀疏平常的事啊。 别人眼中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到了赫连晨曦与喻龙之间,却变成了好似契约一般的东西,而她也以为做出约定后,便能顺利叫出那个字,然而,话到嘴边,却又像被巨石堵住,什么也说不出来。 信任却又厌烦,想认却又不肯认,太复杂,连她自己也弄不清楚对他的感情。 感受到赫连晨曦的煎熬,桌下,戴晴悄然拉住她的手,握了握。 就像找到了依靠,赫连晨曦连忙抓紧了戴晴的手,对面传来的温暖让她重新鼓起勇气,然而当她努力抬起头,却发现自己视线有些模糊,想好的话依旧卡在喉咙中,连一丝呜咽也发不出。 到底是为什么? 又急又恼,赫连晨曦窘迫不已。 “师祖,弟子已然做好准备,请师祖不吝告知。”穆潇冷的声音打破屋中的沉寂,赫连晨曦只觉浑身一松,喉咙又回到了自己的掌控之下。 我……真没用。 为松了口气的自己感到羞愧,赫连晨曦低下头,不再说话。 真希望她能心甘情愿地叫自己一声“爹”。 明白穆潇冷在替赫连晨曦解围,也不想把赫连晨曦逼到无路可退的地步,喻龙遗憾地转过头:“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便将一切都告诉你们吧。四圣会的建立,还得从虚兽说起。” 此话一出,三人皆是一愣。 三千多年前才出现的虚兽,和两万年前就已经存在的四圣会怎么会有关系? 难道…… …… “赤,你这个推测,会不会……太大胆了一点?”龘震惊地抓住了赤的手腕。 “我不过是大胆猜,有的人可是在大胆地做呢!”赤不以为然地耸耸肩,“我花大价钱跟诡王买了雪莲城的情报,非常不幸,这个城市在近代历史中完全没有记载,最后一次出现在史料中,竟然是一万九千年前!” “一万九千年,四圣会才刚刚建立不久……”阿依慕喃喃自语,却难掩声音中的震惊。 “雪莲城根本就是为地穴建造的‘掩体’,若是有人发现了隐身的雪莲城,进到城里也只会以为里面住着一群与世无争的人罢了,根本想不到地底竟然还别有洞天!”赤的话像重锤一样敲击在每个生灵心头,“虚兽是三千年前出现的?别开玩笑了,至少一万九千年前,虚兽就已经存在了!坊市中流传的,都是虚假的历史!” “四圣会……和虚兽的出现有关系?”牙齿将下唇咬得血迹斑斑,单怀凛却像没有发现一样,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的双手。 两万年前四圣会突兀现世,将修真界掌握在手中,建立起以它为中心的全新秩序,它来历神秘,强大得几乎无所不能,人们只当它是神迹出现,却不知,在光照不到的地方,竟然还有虚兽残破的影子晃动。 是天道创造了虚兽,又将她们狠狠地踹进深渊? 不能接受,不可原谅! 发觉单怀凛情绪不稳,熊用毛茸茸地爪子拍拍她的头:“怀凛别怕,有我们在呢!” “是不是四圣会干的还不能确定,”赤摇摇头,“但他们的手也干净不到哪去!玄梦,以及我在前代艳王记忆中看到的东大陆地底,这两处地方都留有四圣会的印记。我想灭掉玉峰门的烈寒仙门应该知道更多秘密,所以除了取‘钥匙’,找烈寒仙门问个究竟也是此次东大陆之行的目的之一。” “那子虚岛……” “和玄梦水下的密室一样,‘子虚岛’也是正常地图上根本不存在的地方,四圣会偷偷摸摸地运虚兽过去,这个岛绝对不简单!想弄明白虚兽的真正历史,这个岛有冒险一闯的价值!”赤斩钉截铁地说。 “虚兽是人造之物,说实话,到现在我还很懵,”龘直抠脑袋,“虽然只是将人与兽‘融合’,不牵扯道德的话,这技术实在强大,可以说生造了一个种族出来!有这等技术的家伙,到底是为什么要创造虚兽呢?难道就是为了多点人形的奴隶?” “不对,”赤看向前方幽深的大海,“虚兽并不是一个新的种族。” 诶? 阿依慕和单怀凛吃惊地望向赤。 回过头,赤的目光掠过两人:“阿依慕,怀凛,你们是不是觉得自己变成了虚兽,既不是人类也不是兽类,就像被孤立的怪物一样?” 单怀凛抿着嘴唇,阿依慕很浅地点了下头。 “不对,你们记好了,”赤蹲下身,目光真诚,认真地说道,“你们,是人类!完完全全的人类,和修真界人口中的人类没有任何差别!” 龘好像明白了什么,它瞄了一眼坐在玉髓龟壳尾的公孙舞,压低声音问道:“那她娘……” “很遗憾,恐怕已经是兽类了。” “怎么会……”阿依慕眼中掠过浓烈的悲伤,将因为听到自己是人类而产生的“庆幸”完全驱散。 赤没有解释,只是摇了摇头,重新站起身,走向前方。 龘担忧地跟上,小心翼翼地问道:“那赤……你……真的没问题?” “我从一开始就不是普通‘人’啊,”赤轻松地笑着,敲敲自己的骨甲,“放心吧,那种事是不会发生的!” “嗯……”龘点点头,可是忧愁却不断在脑海中盘旋,挥之不去。 赤没有再说话,目光射向墨黑的海洋。 “……最终,以错误材料,结合错误方法,生产出失败品……” 雪莲城地穴某个房间,刻着眼型雕刻金属球射出的光芒凝聚而成虚幻玉简中,其中记载着这么一段话。 失败品…… 虚兽…… 强者的欲念,最终变成了弱者长达两万年的灾难,更不知这灾难将要延续到何时。 无法忘记看到记载时的心情,此时的赤,只剩下一个念头。 阻止它! 0529 吞噬之岛 细密的沙子在月光下泛起银色的光芒,海水一浪一浪地拍打着沙滩,一只小螃蟹张开八条腿,举起钳子,奋力朝海岸横行而去。 突然,高举螃蟹钳好像碰到了什么。 沙沙…… 细碎的声音淹没在海浪之中,小螃蟹的身体飞速粉碎,泯灭。 哗啦,哗啦。 浪潮依旧,美丽的沙滩上只有沙粒闪烁着神秘的银光。 子虚岛。 不存在的岛屿。 不请自来的生灵,湮灭。 月亮被飘来的云朵遮蔽,海岛黑暗中,看不见一丝光亮。 一个算不上纤细的人影悄然从水中冒出。 “这里就是子虚岛……” 双脚尚踩在海水里,赤疑惑地打量着眼前阴暗的岛屿,岛上没有光芒照耀的山丘和树林就像匍匐的巨大恶兽,正等待着猎物的到来。 “果然很古怪,不光可视范围内没有人影,还一丝人气也闻不到,我该不会走错地方了吧?” 原本打算趁着月亮被云遮蔽快速溜上岛去,可诡异的气氛下,连赤也毛骨悚然了起来,这种感觉,就像空无一物的沙滩上栖息着恶鬼一般。 “本该防卫森严的岛屿上居然不见半个人影,此地果真诡异。小心使得万年船,先回去吧。” 遵从内心的想法,赤很快沉入海中不见了。 “哦?”与此同时,一个古香古色的房间里,一位国色美人柔弱无骨一般斜靠在卧榻上,微微上挑的眼角露出玩味的笑意,“居然逃了?难道它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吗?” 榻前,三名俊美的男子小心侍候,一人尽心尽力地为她按摩着玉足,一人谨慎专注地煮着香茶,一人手捧白玉般的镜子,那镜中,正显现着赤没入大海的画面。 “居然真的是赤这孽畜!看来袭击运送穷奇船队的就是它了!”一名侍立在卧榻后方、面容丰满的妇人骂道,“它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往楚娘娘这里闯!” 楚香莲将玉手搭在美男手上,柔柔起身:“子虚岛与世隔绝,几年才见一次宾客,实在闷人得很。赤来了,我倒有些欢喜呢。” 见楚香莲的喜欢不似作伪,妇人话音一转,忙说道:“楚娘娘说得是,赤不过一只小虫,拿来解闷倒是不错。” “呵呵,”楚香莲雅然轻笑,“小虫被逼急了,也是会伤人的,更何况,赤还不是普通的小虫,传令下去吧,就说发现了赤,让诸将守好自己的区域,莫要让小虫子钻进来了,还有,也给古长老那边说一声,免得他老惴惴不安,怪可怜的。” 子虚岛外围,海中。 “老大怎么这么快?是不是防卫太森严了,进不去?”等在水下准备接应的众兽看见赤回来,纷纷游上去七嘴八舌地问道。 赤连忙摆手:“我们边走边说,此地不宜久留。” “诶!”众海兽听了俱是紧张,赤在它们眼里早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狠人,居然说出“此地不宜久留”的话来,难道她在岛上遇见了超乎寻常的可怕敌人? “别‘诶’,”赤感觉脸颊有点发烧,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连岛都还没上哩!” “哈!”众海兽顿时有种受骗的感觉,睁大眼睛瞪着赤,气恼道,“老大,拜托你看看气氛好不好!不要耍我们啊!” 赤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谁耍你们了!我就是因为还没上岛就感觉到气氛不对,这才逃回海中的!” “气氛不对?”众海兽疑惑。 “那岛上一点活物的气息都没有……”赤不由自主地抱紧了手臂,“我有种感觉——一旦踏上沙滩,就会被岛给吃掉!” “哇!这么可怕!”众海兽变色。 “拜托你别恶意渲染恐怖气氛好不好!”龘嗤之以鼻,严正抗议道,“又不是九幽涧,怎么会一点活物的气息都没有?你是想说岛上都是僵尸吗?” “喂喂!我就是怕了,真的怕了,怎么了?不行吗?”赤胸一挺,理直气壮地说道,“你再胡乱揣测,我可要告你恶意诽谤哦!” “啪叽!胆小还有理了你!”龘气得鼓起了腮帮子,“能不能有点身为艳王的自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 “就是这个!” 龘没想到,自己的话才刚说完,赤就像打了鸡血一样跳将起来,双手抓住它的双臂,激动地前后摇晃,口中连连大叫:“就是这个!就是这个!眼睛!我怎么望了那时候的感觉了呢!” “住……手……”龘被晃得头昏眼花,有气无力地阻止着赤的暴行。 “赤,到底是怎么回事?”从头到尾看见赤演独角戏顺带欺负龘,阿依慕和众海兽也是一头雾水。 赤松开龘,兴奋地叫道:“我就说嘛,经历了这么多,我早已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强者了,会感到不舒服,绝不是因为怕,而是恶心!” “什么……鬼!你,你给我说清楚!”即便感到天旋地转,也阻挡不了龘对赤的愤怒,它一把扯住赤的手腕,身体还摇摇晃晃的,就用尽力气大吼道。 “是眼睛!”赤笃定地指着头顶,“那岛上,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我!” “胡扯!你不是说岛上不见任何人影吗?”龘骂道。 赤洋洋得意道:“笨!谁说眼睛一定要是人类的了?” “你是说,兽类?” “龘,你是不是被我摇傻了啊?”赤露出鄙夷的眼神,嫌弃地上下打量着它,“兽类那么大,我能看不见?” “你!”龘只觉一口恶气呛在喉咙上。 然而赤却像看不见它的愤怒一样,眼中闪耀着自信的璀璨光芒:“细小,却又多得数不清,比雪莲城的‘眼睛’更加让人恶心,答案就只有一个了,那就是——虫群!” 四圣会,北玄阁。 “古大人,何大人,袭击船队的果然是赤!守护子虚岛的楚娘娘已经从‘冰透蚀骨虫阵’反馈的影像中发现了赤的身影!”下属激动地报告着。 也不知从何时开始,古大人的判断总是出错,布局总是被搅合,搞得每日大发雷霆,连他这个报告者也每日惶惶不安,担心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要坠入万丈深渊,这一次,古大人长脸了,终于不用再迁怒于自己了吧? “哦?看到了?那赤的人头呢?楚香莲那透明虫阵不是号称杀人于无形,凡是被她看中的敌人绝无逃脱可能的吗?” 然而,传入下属耳中的,却是古轩横的冷笑。 下属脸色惨变。 猜不中也不高兴,猜中也不高兴? 古大人的心就和那雾里的花一样,看不清,猜不透。 “怎么不说话?” 古轩横的声音再次响起,音调骤然提高,很明显,这是他发怒的前兆。 下属张了张嘴,因为过度的恐惧,根本发不出声音。 他奋力想要说话,却感到一阵头重脚轻,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0530 怎么杀 “啊啊啊!赤!你这个坏蛋!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么恶心的东西!”龘就像被灼瞎了一样惨叫着捂住双眼。 赤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少来啊,是你自己不信我说的非要用精神力探查的。不过也多亏了你,不然我还以为虫子藏在沙里呢!啧啧,真厉害,完全透明的虫子真厉害。” “胡说!明明就是你引诱我的!”龘浑身发毛。 它不就是好奇了下能把赤给吓到的虫子是什么样吗?老天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它! 在精神力的世界里,一拱一拱的肉虫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操控虫子的精神细线更是相互缠绕,比蛛网还要密集,差点把龘给恶心吐了。 “到底是多变态的人,才能养这么恶心的虫子!”龘疯狂抱怨。 赤拍拍它的肩膀:“你别光顾着埋怨啊,给我说说那虫子到底长啥样呗。” 恶狠狠地瞪了赤一眼,龘忍住恶心,愤然道:“猪儿虫一样,还长了满口牙齿,要是掉进它的堆里,呕……” 话还没说完,它真吐了。 “咦?”赤听了,眼前却是一亮。 “诶,那不是……”鲨杀也恍然大悟。 “昏,你们还见过?”龘难以置信地看着赤和鲨杀。 鲨杀老实点头:“是的,在一艘船上,那虫子差点跑进赤嘴里……” “啊?呕……”龘脑补出当时的画面,又吐了。 赤不满道:“喂,还差那么一点点好吗?隔着冰块呢!你吐什么吐!” 说完,赤又摸着下巴望向海面,自言自语道:“听上去确实有点像毒寨蛊域的霜冻蛊虫或是霜冻虫,气息很微弱,几乎感觉不到,唯一的区别就是那两种虫不是透明的,不过,这透明虫也有可能是霜冻虫的变种……诶?难道这种虫是从毒寨蛊域来的?子虚岛上有毒寨蛊域的人?” 说着说着,赤神情逐渐严肃。 如果是这样那就太糟糕了,比起阵法、符咒之流,毒寨蛊域的毒气和蛊虫更令人防不胜防,毒气或许还好些,蛊虫的话,就连在毒寨蛊域呆了九年多的她也依旧搞不清楚其中奥妙,要对付大片蛊虫,除了走到哪就用红袍烧到哪,她实在想不到别的办法了,然而敌人会呆在一边看着她用红袍大杀四方吗? 正在赤抓耳挠腮之际,青蛟茫然的声音从旁边传来:“那个,请问……虫子不是挺好对付的吗?掉进海里,扭不到几下就死了啊!” 诶? 赤和龘同时一呆。 紧接着,赤欣喜若狂,喜洋洋地叫道:“青蛟兄,真有你的啊!太棒了,就这么办,淹死这群小虫子!” 而龘却像被踩了尾巴已经惊叫道:“不要啊!不要把这么恶心的东西弄到我们旁边来啊!快烧掉!快烧掉!” 要是海里飘得全是透明的虫子,岂不是避无可避,一不小心就呛进来一大口? 想想那过程,龘的胃又活跃了起来。 “你太夸张了,水下呼吸法早就用纯熟了,甚至能在水里直接说话,你还能呛水?”赤一拍龘的脑袋,“大家都等着呢,别掉链子啊,快用精神力查看一下那些透明虫子的分布!” “不要!我不要看!”龘在赤中拼命挣扎。 “这么大只兽,还怕小虫子,真靠不住!”赤恼火地将龘刨到一边,“不想去就不去,自己游到深海跟熊一起打坐去。” “不!我为艳王域流过血!我是艳王域的军师!你不能这样对我!”龘凄厉地惨叫着,就像被施以酷刑了一样。 赤面露了然:“哦,你是不想自己游是不是?那我叫只海兽送送你。” “才不是!我要战斗!只有我的精神力能探查到虫子,没了我,你绝对会后悔的!”龘带着哭腔叫道。 赤被吵得心烦:“你又说少不了你,你在的时候又不让我用水淹虫,还能再矛盾点?” “你就不能为了我换种方法吗!”在赤冷漠的摧残下,龘终于经受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可惜刚流出的眼泪瞬间就融进了海水里,一点凄凉效果也造不成。 好在哭声还是有的,或许是赤良心发现,她语气软了下来:“好好好,不淹不淹,不过么,你也得好好帮我才行。” “当然,当然,一言为定!”龘迫切道,生怕赤反悔。 只要赤不把虫子弄到水里,干什么它都支持。 “好,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龘话音刚落,就听赤口气一变,露出了诡计得逞的笑容,“其实,我又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什么大胆的想法!”龘像受惊的小鹿般跳了起来。 赤哈哈笑道:“放心放心,接下来要用到的可是你的强项呢!” 子虚岛,香论殿。 “赤没有碰到虫阵就溜了还不能说明问题吗?她肯定发现虫阵的存在了!”一名将长发高高束在脑后的女子拍案而起,蛮横地叫道,“楚娘娘,属下认为以赤的狡猾,定然不会硬闯子虚岛,我们更应该小心她从地下潜入!” “别说笑了,”冷面少女一边剥着花生壳,一边讽刺道,“你以为赤和你一样幼稚吗?还从地下潜入?你直说挖洞不就得了?也不想想子虚岛的底子多厚多硬!” “你懂什么!”束发女子显然被激怒了,对着冷面少女拔剑就刺,“罡风层都能穿过,区区石块能挡得住它?” 冷面少女身形随即一晃,长剑便刺在了空出:“可笑,过了罡风层就能穿越全修真界的阻碍了?你心里未免将赤神化太多了吧?害怕的话就不要在这里碍手碍脚的,回圣华山养老去吧!” 束发女子大怒,挺剑狂刺;冷面少女则舞动绸缎,来个以柔克刚。 两个炼神期修士在殿里打得有来有去,剑光刀风乱飞,可殿中的其她人却像没看见一样继续讨论起来。 “子虚岛就这么大,各处都在娘娘的监视之下,天上也好,地下也好,可以说无论从哪里进攻,都和正面交战没什么两样,”披着绿色披肩的美妇进谏道,“属下倒是觉得赤要是真聪明的话,就不会选择和我们冲突。” 楚娘娘闻言只是笑笑,未置可否,而是朝客座偏了偏头:“裴长老怎么看呢?” 0531 那可是【二更】 一名男子眼神迷离,好像许久未睡一样,奄奄一息地坐在位子上不断“点着头”,听到楚香莲唤他,猛地一惊,嗖地跳将起来,两只眼睛努力瞪得贼大,裂开嘴唇龇牙喝到:“是哪个蠢货胆敢闯子虚岛,我裴谷立刻去剁了它,定叫它粉身碎骨,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裴长老无需如此紧张,敌人还在岛外呢,”对裴谷的反应见怪不怪,楚香莲闲散地捋了捋头发,“裴长老对此可有什么看法?” “啊?还没上岛?”裴长老顿时没了兴致,一屁股坐回椅子上,“岛都不敢上的窝囊废有什么杀的价值?不是说了有情况再叫……” “是没上岛,明知实力悬殊,谁会直挺挺地从正面赶着来送死呢?”楚香莲抿了一口美男侍者捧上的茶,顿了顿,道,“这是连小孩子都懂的道理,更何况身为艳王的赤呢?” “什么!赤!”裴谷正要闭合的眼睛骤然睁大,一个闪身就扑到楚香莲跟前,像捉住猎物的狮子一样将大嘴凑到她面前,“你、说——赤!?” “对啊。”面对裴谷血丝密布的眼睛,楚香莲颇有深意地笑着。 “在哪!它在哪!那个畜生在哪!快!快带我去!”裴谷仿佛失去了理智,喉咙中响起危险的咕噜声,右手一抬向楚香莲的衣领抓去! 微微一笑,楚香莲身形一花,转眼间便已站在了裴谷身后:“诶,裴长老总是这么急切,可是会让我非常困扰的哦。” 裴谷脸色一僵,浑身气势顿时烟消云散,摇晃着向自己的位子走去:“唉,人老了,一激动就容易失控,还请楚长老莫要介意。” “哪里,”楚香莲莞尔一笑,“裴长老不必放在心上,你为四圣会鞠躬尽瘁,连自己的身体也不顾,我又怎会因为这点小事怪你?” 裴谷浑身一颤,仿佛又老了几十岁,颤颤巍巍地坐回椅子上。 像是在安慰裴谷一般,楚香莲柔柔地说道:“所以若是再有赤的消息,我定然会第一时间告知裴长老。它是你的猎物,我可一直铭记在心呢。” “多谢、多谢……”裴谷念叨着,眼中却不见任何谢意,反而忧虑道,“胡雷的船队也快到了吧?” “是啊,胡长老的船队遭到赤的袭击,还损失了货物和下属,想必也恨赤入骨吧?损害他名誉的人,必须亲手杀之才能解恨呢!等他的船队到了子虚岛,我们三人同仇敌忾,想必会更容易杀掉赤吧?”楚香莲的语气带着浅浅的诱惑,目光一直停留在裴谷的脸上,看着他疲惫的脸色逐渐泛起不正常的红晕。 “赤……在哪!在哪!”缓缓站起身,裴谷十指像爪子一样张开,浑身上下青筋根根暴起,诡异的气息逐渐溢出身体,“你,在哪看见的她?” 变得比刚才还要危险了呢,真可怕。 嘴角勾起微不可查的弧度,楚香莲顺势答到:“海边。她应该正带着一群海兽商量着如何突破我的虫阵上岛吧?或许就在西岸水……诶!” 楚香莲一声惊呼。 “怎么!”犹如寻仇的恶鬼,裴谷深陷的眼睛盯住了她。 “赤,在西岸海滩上!她居然在焚烧我的虫阵!”楚香莲惊诧至极。 什么! 殿中众人也露出震惊之色,连两个打得火热的女人也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直接上岸焚烧虫阵?这不就是正面进攻子虚岛了吗! 说好的奸诈狡猾呢? 难道都是谣传? 赤其实是个没脑子的蠢货? “哈哈哈!”就在众人发愣之际,裴谷突然发出一阵狂笑,化作一道黑旋风,霎时便卷出门去! 不好! 众修士脸色一变:“楚娘娘,我们最好快点追上去,那可是赤啊!” “说得也是,”脸上的惊诧消失不见,柔情似水的笑意重回脸上,楚娘娘莲步轻移,慢慢朝门口走去,“我们,得去助裴长老一臂之力。” 修士们三两步便追上了楚香莲,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可是楚香莲的却走得相当缓慢,简直像在闲庭信步一样。 修士们心急如焚,束发女子更是按捺不住,再次强调道:“娘娘会不会走太慢了?那可是赤啊!” 赤可以说是如今明面上最令四圣会头痛的人,杀了她自是大功一件。 楚香莲高深莫测地看了看束发女子,温婉道:“是呢,裴长老对赤怨入骨髓,任何人也不能妨碍他杀掉赤的决心,我们怎能‘夺人所好’呢?” “这……”束发女子一愣。 “裴长老要杀就先让他杀个痛快好了。不过么,你们也不必担心,想想你们自己说过的话——那可是赤啊。”嘴角的笑意再也掩藏不住,楚香莲深深地说道。 然而,在另一边,赤却陷入了危机! 双手的骨甲上到处是凹陷,赤狼狈闪躲,只恨自己修为太低。 返虚期修士! 看这实力,铁定是圣者! 赤连叫苦的时间都没有,一根狼牙棒就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狼牙棒可不比光滑的剑身或是枪体,根本没办法用骨甲弹开,赤只好用骨甲硬抗,并借力向海边退,却听得龘一声尖叫:“小心,是虫群!” 赤猛地回头,身后不见一物,可有了龘的提醒,她哪里敢大意,当即甩出红袍,立刻就有了兜住东西的感觉。 虫子不知什么时候围上来了! 该死,这岛上有两名返虚期修士吗? 赤让龘探查了岛上透明虫群的情况,大致判断出虫群像防御阵一样罩在整个子虚岛上空。 这该不会就是个虫阵吧? 赤心中一动——能操控如此多的虫子,只靠自然增长的精神力的话,应该只有返虚期修士能做到。 对虫子动手,赤本来是想引那蛊修出现,谁知返虚期出来了,却是另外一人,而那蛊修却躲在暗中操控着虫群,两相夹击,要不是她有骨甲和克制虫子的红袍,怕是第一回合的交锋都挺不过! 即便如此,赤也岌岌可危,洪冲、鲨杀青蛟连忙杀出水面,拼命喷射水光干扰返虚期修士的行动,总算让赤得到一些苟延残喘的机会,但这样下去根本不是办法,赤双手骨甲完全破碎的时候,就是她的死期! 该怎么办?众小焦急不已。 0532 变局 圣者和圣侍的实力存在天壤之别,之前依靠海水环境,群殴之下才勉强做掉一个圣侍,这回在陆地上遭受两个返虚圣者的夹击,赤能活过几个回合简直都是奇迹! 都什么时候了,哪里顾得上保存实力,原本平静的海面骤然腾起巨大的波浪,星海章鱼、霸王海象、钢牙虎鲸…… 庞大的海兽们冲出水面,水枪水箭像暴雨一样倾盆而下,朝裴谷发起猛烈的进攻! 海兽们的个体实力到底不足,它们也没指望能伤到手握狼牙棒的返虚期圣者,只希望通过逼他防御稍微减缓一下他的攻势,从而给赤争取一点空隙。 手持狼牙棒的男人正是的裴谷,海兽身形巨大,又是气势汹汹地出场,想注意不到它们都难,然而他既没有嘲讽海兽们以卵击石,也没有因为被蝼蚁挑战的发怒,反而露出让海兽们看不懂的贪婪目光。 他的眼神……怎么这么恶心…… 毛骨悚然的感觉油然而生,海兽们莫名地生出想要转身就逃的冲动。 裴谷的攻击毫无预兆地骤停下来,疲于应付,甚至以为自己要栽了的赤大为惊奇,可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她立刻后退,强行与裴谷拉开距离。 想象中的再次追击并没有出现,裴谷眼中燃起森然的光芒,目标一转,竟然直接朝海兽们冲了过去! “什么!”在场的生灵俱是大吃一惊。 海兽们不过是跟着赤来找刺激的,它们曾经被四圣会开辟航道的队伍屠杀过,但野兽比人类更信奉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杀与被杀,在它们眼里也只是顺应天道行事罢了,还犯不着因此恨上四圣会,当然也不会见到四圣会的人就要将其赶尽杀绝。 除了航道上发生过的杀戮,海兽们和四圣会交集全无,而且海兽几乎不会上陆地,可以说海兽们根本不会威胁到四圣会的地位,而赤和艳王域众小,那才是真正威胁四圣会的存在的啊! 就算赤被透明虫子缠住脱身不得,海上也还有洪冲和鲨杀呢!他们下手可比海兽们狠多了,每一击都直戳要害,显然要置裴谷于死地! 放着这三个大威胁不管,裴谷居然直扑海兽而去,简直让人看不懂。 不好的预感缭绕在脑海中,赤暗呼糟糕,却无能为力,四面八方射来的视线让她浑身发毛,她显然已经踏入了看不见的虫阵之中,返虚期修士的操控虫群,她可不敢轻易拿骨甲去试它们的牙齿! 看不见,这是最麻烦的事情,纷乱的战场是,数不清的虫子可没办法通过简单的感知来确认位置。 没办法了,只能—— 风蚀猛火! 被修为所限,风蚀猛火仅有四阶,在这等战场中实在是太寒酸了点,好在赤的目的也不是杀死虫子。 红色的火焰蒸腾着,在火焰的外围,出现了一圈无火的“壁垒”,就像禁制一样!赤周围已经被虫子堵了个水泄不通,没有一丝可以逃离的缝隙! 另一边,海兽们眼看裴谷扑来,惊慌失措地狂喷法术。 它们又不是赤这样的亡命之徒,平时几乎不会去招惹比自己修为高的敌人,更何况还是高一个大境界的强敌! 失算了,太失算了! 它们还以为这次能和偷袭船一样远远地甩两下技能恶心敌人的同时满足一下自己的攻击欲,就算敌人发怒,首当其冲的也应该是赤才对,可现实完全不按它们的剧本走,敌人竟然直冲它们而来! 求放过啊!我们只是打太平拳的啊! 海兽们一哄而散,纷纷朝海里钻去,只要到了海里,回到自己的地盘上,就有安全感了,而且已经有人类被杀死在海中了,这家伙应该也会稍微有所顾忌吧? 逃入海里的海兽稍微放心,侥幸地回过头一看,顿时魂飞魄散。 手握狼牙棒的男人冲下水来了! 更可怕的是,男人的肌肉不断蠕动着,居然生生长出了脚蹼和鱼翅来,速度一点不比在空中慢! “妈妈呀!怪物啊!”海兽们肝胆俱裂,狂逃而下。 青蛟震惊无比:“这家伙是四圣会的人吧?难道他不应该先对付赤吗?为什么去追既没有名声也没有地位,实力在同阶修士中也只是中等偏下的海兽啊?” 洪冲什么也没说,举起龙炮对准沙滩上亮起的火团——那是赤燃起风蚀猛火的地方——重重开启一炮! 轰隆! 想象中将火团射个对穿的情况没有出现,龙炮似乎被什么给挡住了,在火团附近发生剧烈的爆炸! 洪冲并不言语,抬手就是几发连射。 无效! 炮击被尽数挡在火团外,但这一次,洪冲清晰地看见火炮爆炸的位置前方有如冰花一样的东西闪过,更让他感觉不妙的是,几发爆炸并不都在火团附近,爆炸的位置离他似乎越来越近了…… 难道…… 洪冲一把暴起还在旁边学鸟飞行的鲨杀,对青蛟喝到:“下海!” 说着,他一头扎进海水中,而青蛟也慌忙扑入海中,回头却不见任何东西跟来,不由疑惑道:“为什么逃?赤不是还在上面吗……” “虫子冲我们来了,我们的攻击对它们完全无效。”洪冲飞快地回答。 青蛟略作思考,便明白了洪冲的意思,挡住他攻击的想必就是透明的虫群,而爆炸越来越近,正是虫子接近的证据。 青蛟紧张地盯着海面好一会儿,发现海水并无被分开的现象,这才安心追洪冲去了。 就算是透明的东西,分开混乱波动的海水进入海中也会因为光线和波纹显出形来,看来虫子们的确没有下水。 之前猜得没错,虫子应该是害怕海水的。 想到这里,青蛟稍微安心了些,既是对自己,也是对赤。 赤应该会考虑到被虫子围困的情况吧?她肯定会安排同伴准备在一边,若是真有危险就把海水排到岸上,到时候她就能得救了。 所以现在只要等赤下来,大家一起干掉水里的圣者就好了。 青蛟重新燃起了胜利的信心,总觉得有赤她们在,就连这么强大的敌人也是可以战胜的呢。 此时,岸上。 绣花鞋踩在松软的沙滩上,美人望着前方被虫群硬生生包成一个“火包子”的火团,噗嗤一声笑了:“谁说赤是坏孩子?看,她这不是配合得很吗?” 0533 封印【二更】 寒气渗入,跃动的火焰气势渐失,怯懦地后缩着,将赤的身形显露出来。 四目相对。 “终于见面了哦,”楚香莲抿嘴欢笑,深情地注视着赤,“传说中的艳王。” 风蚀猛火被完全扑灭,寒气笼罩在周围,赤的骨甲上逐渐出现了一层寒霜。 困住自己的虫子们果然是霜冻虫的变种吗? 赤轻蔑地抬抬眼皮:“听你的口气,像很期待见到我一样!既然如此,你也该对我有所了解,我在极寒域那么多年可不是白呆的,你以为区区冰冻能对我有效?” “真是个急着表现的孩子呢,”楚香莲露出一副怜悯的神色,“井底之蛙不知大海,会让你生出‘无效’错觉的,只不过是力量不够强罢了。” 说着,楚香莲伸出食指凭空朝赤一点:“来吧,给这个可怜的孩子一些‘教导’吧。” 犹如凭空出现,数不清的水线射向赤! 避无可避,赤只能将双手架在头上抵挡,出乎她意料,落到身上的水既没有高压也没有穿透之力,就只是普通的水而已! “干嘛!看不起我?”察觉到虫子们吐出来的只是纯天然纯净水之后,赤不禁恼羞成怒。 “呵呵,所以我就说了嘛,不要急躁,”楚香莲手指向上一挑,“冻。” 周身温度骤降! 覆盖在身体表面的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凝结,冰寒仿佛要深入骨髓! 好冷! 已经许久没感觉到寒冷过了,赤一抖身体,想要将覆盖在体表的寒冰击碎,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完全动不了! “你说我没有好好了解过你,人家真的好冤枉!我对你的事,说不定比你自己还要了解呢!”看着脸色剧变的赤,楚香莲怜爱地摇了摇头,“你不但会不少高阶法术,还身具四种来自艳王令的超阶法术——红袍、醒神、破城和惊鸿,可惜被修为所累,这些厉害的法术,都无法发挥出本该有的威力呢!” 楚香莲一边貌似遗憾地解说,一边将愈加冰寒的气息施加在赤身上:“你浑身包裹在坚硬的骨甲中,其硬度甚至能抵御六阶法术,而从关节弹出的骨刺,也同样能轻松穿透六阶法宝,最神奇的是,你还能可以御空飞行!这大大提高了你在空中的灵活性,可是你又不是神兽后裔,到底是怎么做到御空飞行的呢?能告诉我吗?” 赤有心怼着女人两句,可是冰寒的气息冻得她完全说不出话来,只能用目光倔强地展示着自己的嘲讽。 “咦?名震天下,刺杀死过圣者的艳王怎么都不挣扎一下呢?是看不上小女子的性命吗?”楚香莲明知故问,与此同时,寒虫吐出更多水来,在寒气的冻结下,将赤死死地冰封在越来越大的冰块之中。 圣者本身就是修士中的佼佼者,实力的差距巨大到如此程度倒不让赤意外。 然而楚香莲在两人实力悬殊的情况下还保持着十足的谨慎,从始至终没给过她任何近身的机会,直接动用赤最害怕的强控手段将她封在冰块中,让她的爆发力和偷袭才能无处发挥,这才是这个女人真正可怕的地方。 就在此时,亮光从海角射来。 赤转不了头,只能用余光一扫,这一看不得了,一支船队正从空中飞速接近! “啊,艳王还真不走运,被你偷袭失败的船队也正巧赶到了这里!那船上的管事胡长老可是对你十分不满呢!”楚香莲似乎十分纠结,痛心疾首地说道,“怎么办?人家还没好好和你说上几句话,你就要被胡长老带走押回圣华山去了,唉,我真的好担心他会在路上对你做什么可怕的事情啊!” 要不是眼皮几乎被冻住,赤绝对要翻个大白眼——这女人戏好多,她到底想干嘛?大家都是脑袋拴在裤腰带上摸爬滚打过来的,难道还会被吓到? 然而楚香莲的戏还没有演完,忽略掉赤嫌恶的目光,朝赤暗送秋波:“要不,你就干脆跟了我?” 不等赤露出更厌恶的目光,中气十足的声音从空中传来:“楚长老,虽然是你抓住的赤,但圣尊有令,必须将赤送回圣华山,难道你想违抗圣命?” 熟悉的男声,他就是押运船的管事——圣者胡长老! 赤心中一凛,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两位返虚期圣者夹击,海里还有个变态圣者在追杀海兽们——真是大危机啊! “胡长老总是那么死板,我只是和艳王开个小玩笑而已,用得着拿圣令来压我吗?”楚香莲楚楚可怜地说道。 “哼,打开虫阵,我的船队要上岛停泊几日!”胡雷对楚香莲的作态视而不见,冷冰冰地说道。 楚香莲也不介意,柔媚道:“我早就开了阵准备迎接胡长老一行了,修船的匠人更是等待船队多时,被元婴期的艳王破坏的押运船,大家可都好奇得很呢!” 胡雷听了脸色顿时一沉,修船就修船,楚香莲偏偏强调“元婴期”,这分明就是意有所指,当他是个笑话! “哼!不劳楚长老费心,我船上自有匠人和材料!开进去!”胡雷冷着脸朝逐渐亮起光芒的子虚岛中部一指。 浮在空中的船队遵从号令,立刻向子虚岛内部进发。 安排好了任务,胡雷憎恶地盯住了封在寒冰中的赤。 这个女人,不,畜生,就是它害他在四圣会中丢脸,回去之后还不知道会不会受罚,返航之路何其漫长,这期间,定要好好收拾它,叫它知道得罪自己的下场! 不过在那之前,公孙舞的下落…… 等等,赤倒是露面,其它人呢? 胡雷顿时警觉:“艳王域的其它畜生去哪了?海兽呢?” “哦?胡长老在担心那些小家伙捣乱啊,放心吧,裴长老追它们去了。”楚香莲耸耸肩,轻松道。 胡雷冷哼一声,他当然听得出来楚香莲在嘲笑他过度紧张。 身为圣者,就是要经得起风浪,为了区区一群修为在炼神与化神间徘徊的杂碎烦恼,实在有失风度。 自己以前也不是这样呀? 难道真被赤给戳中了脊梁骨? 不,这不可能!区区元婴期的垃圾! 胡雷强行打消亲自下海追杀艳王众和海兽的念头,裴谷那厮虽是个精神不正常的疯子,但单轮实力,就是胡雷自己也略逊他一筹。 裴谷亲自追杀,那群蝼蚁就算不全军覆没,也一定会死伤惨重。 飞快地思索完,抬头看了看正从头顶经过的船队,胡雷将视线再次落在赤的身上:“这畜生十分狡猾,在出航前,必须将它关在万无一失的地方!” “胡长老还不放心我这里吗?难道你忘记那件事了?”楚香莲掩嘴轻笑。 像是想起了什么,胡雷脸色稍缓,阔步走到赤身边,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它:“你这元婴期的小东西,不知天高地厚,带着一群废物就敢地来闯‘子虚航线’,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好好和外面的世界道个别吧,这是你最后一次看到空中的繁星!” 寒光照耀着赤被冰封的脸颊,她一动不能动,更不能说出一句话,然而不知为什么,楚香莲和胡雷却从她脸上读出了一种像是奸计得逞的满足。 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两人凝眉再次看过去,却陡然发现世界像水晶一样破碎开来! 不好! 众人大惊! 不等他们做出更多反应,世界彻底崩塌,所有人都遁入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 0534 诡谲之地 眼前只剩下无尽的黑暗。 看不见,摸不着,没的有气味,不闻声响,这种感觉就像五感被剥夺了一样,就算是历经过无数风浪的楚香莲也不免心中发怵,连忙在心中呼唤母虫。 每个虫群中虫子的数量成千上万,自是不可能靠人一只只契约,只需利用虫群与生俱来服从母虫的特性,控制了母虫,便能控制整个虫群,掌控群虫的蛊修都是如此行事,无一例外。 万幸,母虫很快便有所回应,并将子虫的位置及所见忠实地传递给主人。 可得到反馈的楚香莲却皱起了眉头:“怎会如此分散?” 本应该呆在离她不足十丈远的虫群像被击溃的败兵一样,分散得到处都是,有一些甚至散落到了母虫控制范围的最边缘。 疑惑之余,楚香莲陡然想起一种更糟糕的情况,她赶紧命令母虫清点子虫的数量,果然发现缺失了不少子虫。 母虫无法沟通子虫应该只有两种情况,一是子虫被杀掉了,二是距离过于遥远。 若是第二种情况的话,只要母虫不死,待距离缩短后,母虫又能再次控制子虫,可关键是楚香莲无法确定现在到底是哪种状况。 身为蛊修,楚香莲的功夫有七成都在冰透蚀骨虫上,这种蛊虫的身体不仅透明,还拥有很高的强度和柔韧性,小小的身体里蕴含着浓缩的强力冰灵气,可靠急了,这些年来,她一直专心修炼蛊术,虫群就像她的左膀右臂一样,无论是进攻还是防守都顺畅无比。 她不能失去蛊虫。 可是现在多想也无益,楚香莲只好抛开对失去了联系的子虫们的想法,专注于仍在控制范围内的虫群。 不管发生了什么,就算世界真的崩塌了,也要先把它们聚集起来。 以为被黑暗蒙蔽双眼,我就找不回蛊虫了?天真,只要精神联系犹在,它们就能沿着精神丝线飞回我身边! 楚香莲刚刚呼唤了虫群,尽是黑色的视野中骤然亮起刺目的光芒! 措不及防,楚香莲痛苦地捂住了双眼,但她毕竟身经百战,同时也没有忘记运转灵气恢复视力并撑起护罩。 想象中的遇袭并未出现,可楚香莲也不是坐等情况慢慢变化的人,她不等视力完全恢复,便迫不及待地睁眼观察,谁知这一看,却是愣住了。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没有蔚蓝的穹顶,没有漂浮的白云,没有坚实的大地,也没有汹涌的大海,楚香莲从未见过如此的奇异的情景。 她仿佛踏足在虚空之中,仰头也好,俯瞰也好,视线所及之处红蓝紫黑四色融合交织,连城一片无法触及的天空,数不清的繁星点缀着那片幽远,一闪一闪的,让人情不自禁地生出向往之感。 星空总是让人沉迷的,要不是脚下之物,楚香莲都快忘记自己的处境,迷失在浩瀚之宇中了。 低头审视,只见一座由赤色之骨凝结而成巨大天梯向繁星的彼端无限延伸,无论是来路还是去路都看不到尽头,不只是脚下的骨梯,四面八方——横着的,竖着的,斜着的……无数骨梯径自朝虚空的深处野蛮生长,好似要将整个世界都染成血色。 不得了的地方…… 呼吸变得有些急促,楚香莲情不自禁地咬住了下唇,飞快地再次呼唤母虫,从它们的反馈中,楚香莲得知它们所见与她并无不同,不由心中悲喜交加。 悲的是通过千万蛊虫也没能找不到出口,喜的是可靠的蛊虫和她处在同一空间,只要将它们唤到身边她便能安全许多。 感觉到子母虫都在努力向自己靠近,楚香莲的心逐渐安定下来,就在她准备蹲下身细细查看骨梯的时候,一则惊人的消息传入脑海。 母虫与子虫之间的联系正在飞速被切断! 楚香莲一惊。 忠诚的子虫当然不可能主动脱离母虫控制,一定是有人从中作梗! 已经召集过子虫,它们只会靠近,不会走远,要切断联系,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有人杀了子虫! 蛊虫生命力再怎么顽强,单只行动的情况下也会变得脆弱起来,总有办法弄死。 心痛被杀的子虫,楚香莲的脑子还是很清醒的,她没有朝子虫被杀的方向追去,而是亲自前去迎接母虫。 只要母虫不死,损失一些子虫并不妨碍大局。 赶路自是要靠法宝,楚香莲毫不犹豫地将灵气注入储物戒指,接着脸色就是一变,储物戒指安静戴在手指上,毫无反应。 “怎么回事?我的储物戒指坏掉了?”楚香莲不信邪,拼命向储物戒指中注入灵气,然而储物戒指却像个凡物一样至始至终没有一丝反应! 不会吧…… 楚香莲连忙激活法衣,呼唤玉镯……可惜什么办法都想尽了,却依旧无法动摇残酷的事实——所有法宝都失灵了,完全无法使用。 怎会如此? 心跳加快,楚香莲只在原地顿了几息,下一刻,就像疯了一样朝母虫的方向飞奔而去。 法宝失灵,再失去最重要的母虫的话,她真的要变得一无所有了! 近了,越来越近了! 楚香莲矮身穿过两架天梯接近的位置,母虫就在前方—— 她欣喜地抬起头,下一刻,笑容却僵在了脸上。 这个……是谁? 一名神情茫然,身形十分富态妇人站在前方,看见楚香莲后,骤然像看见母亲的孩子一样歪歪扭扭地奔了过来! 陌生人朝自己扑过来本就奇怪了,这妇人的行动还像蹒跚学步的小孩一样,更让楚香莲警惕万分。 在这个诡异的地方,她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怎敢让陌生人随意接近自己? 动手?不动手? 妇人看起来毫无防备,一心想扑进她怀里,如果突然动手的话,说不定能轻易灭杀此人! 妇人离自己越来越近了,杀还是不杀? 楚香莲没有更多的思考时间,她微微侧过身,右手悄然提起,冰灵气凝聚在手掌上,眼中凌光一闪。 只消一瞬间,手刀斩下就结束了,那之后在慢慢…… 妇人扑到跟前,楚香莲眼中只剩下对方白皙圆润的脖子。 斩! 0535 换面 手刀斩下! 突然,楚香莲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扭动水蛇一般的细腰与妇人错身而过。 妇人哪里想得到楚香莲会闪开,她措不及防,一个扑爬重重摔倒在地,嘴里发出嘶嘶沙沙的呜咽声。 听着那不似正常人类的声音,楚香莲浑身冷汗直冒。 差一点,只差一点她就亲手杀掉自己契约数百年的母虫了! 是的,这个趴在地上哀怨望着楚香莲的妇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契约蛊虫——冰透蚀骨虫群的母虫! 虫,变成了人。 怎么会有这种事?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看着母虫那无比真实的人形躯体,楚香莲背脊发凉,接着,她又意识到另一件事。 手一挥,一面由金灵气凝结而成的铜镜在她身前凝聚。 果然…… 注视着镜子中的女人,楚香莲倒吸一口凉气。 这根本不是她本来的样子! 她彻底变成了一个毫不相干的女人,除了有契约的母虫,任谁看到也无法将她和“楚香莲”联系起来。 按住急剧起伏的胸口,楚香莲强迫自己冷静。 能将他人样貌瞬间改变的方法,除了幻术,她想不到别的。 也就是说,这虚空,这天梯,都只是幻术造成的幻觉吗? 可如果是幻觉,蛊虫们与她的距离又怎会变得那样遥远? 过去,楚香莲对幻术多少有些不屑,因为连接子虫与母虫的精神丝线是不会说谎的,有这些虫子在,自身所处的位置,行走的距离和方向一目了然,绝不可能出现像其他落入幻阵的修士那样在原地打转的情况。 然而今日,正是因为不会说谎的精神丝线,她反而更加迷惘。 真实与虚假交织,她到底要如何才能逃出这片诡谲之地?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楚香莲冥思苦想之际,母虫焦急的呼唤再次传来——它与子虫之间联系被切断的速度越来越快,照这个速度下去,能顺利回到它身边的子虫可能不足三成! 看到这个消息,楚香莲终于慌了。 法宝已经失灵,要是再失去蛊虫,她的实力正不比普通返虚期修士强多少,或许连圣侍也不如,要是这时候遇上赤一伙的话…… 不,这古怪的空间中,威胁可不一定只有赤,说不定还有来自虚空的怪物! 楚香莲紧张地四下张望:独自一人实在太过危险,必须先找到四圣会的其他人,直接向他们表明身份,待众人聚在一起,活下去的希望也能更多几分! 然而老天仿佛就是要给楚香莲致命一击,她才刚刚决定接下来要做什么,毫无预兆的,一枚青色的玉简凭空出现在她身前,自顾自地向两边缓缓展开,清晰的画面投射在玉简上方。 画面中是同样的虚空,只是上面的人物却是两个完全陌生的面孔,其中一人嘴里激动地说着什么热情地朝另一人大步走去,然后在接近对方的瞬间,右手的衣袖如冰消雪融一般褪去,转眼间便露出红底黑纹的骨甲,尖锐的骨刺骤然弹出,狠狠刺进了对方的心口。 唰! 玉简决绝地消失,只留下脸色惨白的楚香莲呆立在原地,脑中不闪过那根骤然弹出的骨刺。 这就是那根刺杀过炼神期圣者,在四圣会中被传得极其玄乎的骨刺! 其疾如风,侵略如火,难知如阴! 生死之事只在一瞬间决定,这就是赤的奇袭! 过去,楚香莲根本没把骨刺当一回事,几寸长的小刺攻击范围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在漫天横飞的法术和法宝面前就是个笑话,她有十足的信心在赤还没靠近的时候就将她轰成粉末。 而现在…… 楚香莲下意识地抱住双臂。 在这个常识完全不管用的地方,她不知道赤会不会突然突破空间的限制骤然出现在她面前,法宝完全失效,只靠护罩,她还没有自信能挡得住这可怕的骨刺! 不仅如此,楚香莲对召集同伴集体行动事情也变得迟疑起来。 在这空间中,似乎外貌和衣着都能被随意改变,也就是说想在第一时间辨认来人是敌是友十分困难,即便确认了某个人的身份,此人也可能被赤杀掉后偷偷替换。 用幻术强行给每个人换面,居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来混淆视听了! 楚香莲深恨不已,她已经明白了赤的目的,可是却毫无办法,因为这并不是阴谋,而是阳谋,根本不存在被戳破的说法,对方大大咧咧地将杀人的图像传给她看,就是摆明了要她们无法相互信任。 深吸一口气,楚香莲迅速梳理好线条。 她也不是完全处于不利地位,虽然子虫也很可能被变成了人类的模样,不过拥有契约和母虫的精神丝线,她能快速确认子虫的身份,不用担心赤混到了它们中央。 子虫的剩余数量,或许就是她能否脱身的关键! 楚香莲颇为紧张地询问母虫子虫的情况,惊喜地发现子虫没有继续减少,并且已经移动到了离她较近的位置。 或许是躲在暗处偷袭子虫的人被别的修士给绊住了吧? 必须藉此机会完成虫群集结! 楚香莲一边警戒着,一边加速召集虫群。 此时,一座天梯上,束发女子轻蔑地望着前方的“男子”,冷笑道:“少装蒜了,连这等常识问题都答不上来,你是赤,还是它的同伙?” “男子”微微一笑:“我还以为你脑子里装的只有刀剑呢,看了刺杀的影像后,居然知道用四圣会内部的知识试探我,真是出人意料。” “意外的是我才对!”束发女子反唇相讥,“小孽畜,偷袭长孙朝得手是不是让你飘飘然了,居然敢独自来挑战我!等你到了阎王面前,再去后悔自己的愚蠢吧!” 说完,束发女子化作一道青烟朝“男子”飘去。 “嘻嘻,下面打起来了?”银棕色的熊挥舞着两只爪子,兴奋地指向前方的冷面女子,“好好玩的样子,我们也快点开始吧!我要打倒你!” “天罡龙熊,艳王域的宠物么,”冷面女子神情毫无变化,“你不是我的对手,叫上你主人一起来吧。” “我才没有主人!”天罡龙熊一撅屁股,四肢在地上猛地一按,化作一道旋风向女子冲去,“不许小看我!” 0536 真容 天罡龙熊勇猛的冲锋被冷面女子轻松闪过。 “小熊,果然很可爱……”看着从自己跟前扑过的天罡龙熊,冷面女子用长长的袖子挡住大半个脸,掩饰住微微发红的脸颊,呐呐自语道。 “谁可爱了!我可是很凶的!”天罡龙熊转过身对她龇牙咧嘴,下一刻又气势汹汹地扑了上去。 左闪右闪,将天罡龙熊耍得团团转,冷面女子终于忍不住一个急撤拉开距离:“等、等等……” “等什么等!”天罡龙熊张大嘴恶狠狠地说。 “那个,如果你……”冷面女子眼睛瞥向一边,难为情地说道,“你愿意做我的灵兽的话,我可以不杀你。” “坏蛋,才不需要你同情!”天罡龙熊似乎感觉受到了侮辱,生气地大声嚷嚷。 “每天有蜂蜜和上等的肉块,你也不用担惊受怕地活着,不好吗?”好像想到了美妙的事情,冷面女子脸上的冰霜似乎在逐渐融化,声音愈发轻柔起来。 “才不要!”天罡龙熊大吼一声,金色的灵气凝聚在双爪上,直挺挺地向冷面女子抓去。 “唔,不愿意么,”似乎十分遗憾,冷面女子朝向熊,双手一抖,灵气幻化成两条柔韧的锦缎,“那,就永别了,小熊。” 锦缎又轻又快,犹如两条游蛇朝天罡龙熊蹿去。 以柔克刚! 天罡龙熊拼命拍打,却依旧无法阻挡它纠缠的步伐,它越是挣扎,就被裹得越紧,最终被五花大绑,成一个“大”字架在了空中。 “呜呜!”肥硕的身躯奋力扭动,天罡龙熊眼中闪着点点泪光,惊恐地看着冷面女子接近。 “嗯……”冷面女子在天罡龙熊身前三步的距离停下,似乎相当犹豫,反复用手朝熊脖子比划了好几次,结果还是没能下手,反而指挥锦缎松开天罡龙熊的嘴巴。 嘴巴一恢复自由,天罡龙熊就要叫唤,却被冷面女子抢先说道:“我……不想杀你,要死在这里,还是成为我的灵兽,你再考虑考虑?” “为什么不想杀我?你是在同情敌人吗!”天罡龙熊不知死活地嚷嚷着。 冷面女子为难地看向一边,不自觉地再次将袖子挡在嘴边,小声道:“没……我……我喜欢你……” “骗人,要是真心喜欢,怎么会忍心剥夺我的自由?用人类的话讲,这就是‘虚情假意’!骗子,四圣会的人类果然都是骗子!”天罡龙熊气得鼓起腮帮。 唔,胖乎乎的,还鼓腮帮子,脸变得更圆了,真的,真的太可爱了…… 冷面女子赶紧别过脸。 不能看,再看下去就要沦陷了。 “不,我只是不想让你继续和幽府之渊的人混在一起,如果不和你签契约,你无论如何都会回去帮赤吧?”冷面女子黯然道。 天罡龙熊像是看见了傻瓜一样,嘻嘻嘲笑:“原来圣者中也有笨蛋,就算是签了契约,我也会帮赤啊!” “不一样,那时你的命都掌握在我手里,你帮她,我可不会放任不管。”冷面女子转过头,神色再次回复冷静。 天罡龙熊努力昂了昂头:“别小看我,我才不会屈服在疼痛和死亡之下呢!” “签契约之前,谁都这么说,”冷面女子眼中掠过决绝的光芒,“我不想杀你,但也不能放你,所以,我要和你签下契约,即便你不情愿。” “不要!你不要过来!我会咬你的哦!”见冷面女子抬起手,天罡龙熊眼中闪过一丝惊惧,咧嘴露出锋利的牙齿想要恐吓对方。 只可惜一切尽在女子的掌控之中,她轻轻一指,绸缎再次将天罡龙熊的嘴巴死死缠住。 可怜的天罡龙熊,肥硕的身躯被绸缎缠住,像全身骨折的重伤病患一样,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冷面女子的手离自己的额头越来越近。 “别怕,只要你听话,我会好好待你的。”脸颊闪过一丝羞涩,冷面女子的手指轻触在天罡龙熊的额上! 灿烂的紫光骤然亮起,将一人一熊完全吞没。 “哦?头上也有人在战斗吗?”熊与冷面女子所在的天梯下方,“男子”双手环抱在胸前,气定地向上张望。 “男子”对面,束发女子浑身是血,右手不翼而飞,左手撑在骨梯上,不能置信地盯着“男子”:“你、你……这不可能,你不是……” “我不是什么?”男子笑了笑。 束发女子浑身发颤,却不是因为恐惧,她能感觉到自己的体力正在飞快流逝。 为什么会这样? 只是一点小伤,怎会感到疲倦不堪? 自己的身体何时变得如此脆弱了? 这个古怪的世界,到底对自己做了什么? “其实我方才就觉得奇怪了,”见头顶的紫光消失,“男子”重新低头看向束发女子,居高临下的目光就像主人在审视自己的玩宠,“我也好,玉简投影众多修士也好,容貌都被改变过,可为什么你的容貌却没有被改变呢?现在一想,那只是因为你马上就要死在我手上了,帮你改变样貌实在太费力气。” 束发女子眼角一跳。 “男子”露出微微的笑意,缓缓朝束发女子走去,每走一步,他的样貌就变化一分,身形也巨大一分,当他走到束发女子面前之时,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儒雅的外形。 青色的皮肤上布满绿色的鳞片,老鹰一般的勾爪微微内握,鹿角驼首,两根白色的长须飘落至胸前。 “你……你是青龙虚……” 唰! 束发女子话还没有说完,两只龙爪已然抓住她的头和身体,向两边一撕—— 血雨洒落,赤色骨梯愈发猩红。 “虚兽?不不不,我早就不是懦弱的虚兽了,我,是高贵的青龙!对了,我应该改一改口气了吧。呵呵,卑贱的人类?这感觉很不错,”完全挣脱幻象的束缚,男子,不,青龙傲然蔑视着地面的无首尸体,“说起来我的‘前身’真的十分憎恨你们啊,就算是我也受他的影响,欲杀尽四圣会之人而后快,被区区人类影响,真让龙不爽。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看不顺眼的,杀掉就好了。不过在那之前,我还有点感兴趣的事情……” 青龙面前的尸快越来越小,似乎正在被骨梯吸收。 “真是个有意思的地方,让我去会会此地的主人吧。”说着,它朝天发出一声嘹亮的龙吟,朝着紫光绽放之处扶摇直上。 另一边,楚香莲身边已经聚集了上百位样貌各异的女子。 子虫们果然都变成人形了…… 看着这一地像虫一样蠕动的女子,楚香莲几欲作呕,她很怀疑这些“虫子”在遇到情况的时候能不能派得上用场。 “没办法了,先找到清澜吧。她的‘水锦金锻’并不依赖法宝,人也聪明冷静,知晓‘换面’之事后,绝不会让人随便接近她,应该不会有问题。” 0537 灵气丢失 幽邃的虚空中,紫色的光晕逐渐消失,两个身影慢慢呈现在天梯之上,一个站着,一个跪着。 若是有人目睹了这场不对等的“戏耍”,此时一定会大吃一惊。 方才还占尽优势的冷面女子半跪在地,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完整的地方,双眼涣散,就像失了心一般。 而她的前方,一个人影漂浮在空中,暗红色的骨甲流转出比血色的天梯更加腥然的色彩。 “你……是赤……”冷面女子虚弱地吐出三个字。 “不错,是我,”骨甲上残留的紫色雷光散去,赤俯视着冷面女子,右臂一抖,一根棕色的锁链出现在她手中,“四圣会的大人们不是喜欢把我修为低、法术弱的事情挂在嘴边吗?怎么样,我的‘雷龙破军’可有让仙子感觉浑身酥麻,幸福得想昏过去?” 肆意嘲讽的同时,赤手上的动作更是迅捷,转眼间便毫不怜香惜玉地将冷面女子五花大绑起来,重重扔在骨梯上。 她假扮作熊原本只是为了让四圣会的人放松警惕。 作为艳王域中除赤之外最爱搞事的小家伙,熊的信息肯定早就被录入四圣会的资料库中,它单纯又莽撞的性格深深印在人们心中,所以一旦单独遇到它,即便是四圣会的强者,也可能不自觉地放松警惕。 假扮作熊在路上冲来冲去,制造与强者近身的机会,更重要的是,熊的兽修身份也可能引来他人的觊觎,可以收这么强的兽修做灵兽的话,一定能大大增加自身实力,赤相信不少人都会动心。 签契约必须近身朝额头滴血,所以签契约的瞬间才是最好的反杀机会,唯一的风险就是,在签契约前,人修多半会将兽修打得半死不活,赤还很担心自己的演技够不够到位,谁知事情竟比想象得还要顺利,她看中的猎物——冷面女子,是一个熊的爱好者,没舍得把她打得半死,自以为完全控制住她后就急急忙忙地准备签契约! 还有比这更幸运的事吗? 赤开心得哼起了小调。 身体从强雷的麻痹汇中稍微恢复知觉,剧烈的疼痛从身体各处传来,可明明已经恢复对身体的控制,冷面女子却感到浑身乏力,倦像潮水一般的涌入脑海。 紧咬下唇,冷面女子想运转灵气挣脱锁链的束缚,可无论她怎样引导,体内的灵气都像顽石一样一动不动。 身为子虚岛的管事之一,冷面女子对能封锁灵气的困仙锁十分熟悉,但这条棕色锁链的功效显然比困仙锁的还要强大,难道这是幽府之渊迷藏的宝物? 幽府之渊到底是让四圣会也忌惮的危险组织,会有别样的宝物也在情理之中,真正让冷面女子感到难以置信的是她居然被雷龙破军一击击败,要知道这只是一个四阶法术,被其击败不只是受伤的问题,更是羞辱! 赤撕碎幻象露出原型攻击只在瞬间,毫无防备的她当即被雷龙正面击中,但即便在那样紧急的情况下,她还是施展出了防御护罩,挡住了一部分雷电之力,要是法衣没有失去效力,她相信自己可以完全挡住雷龙的攻击。 自己的反应已经迅速到无以复加,原以为自己虽会受伤,但只要不被赤的骨刺击中要害就依然能犀利反击,谁知道身体竟然直接进入无法动弹的状态,还莫名其妙损耗了大量的灵气! 和假扮熊的赤战斗,冷面女子消耗的灵气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被麻痹之时尚没有感觉,恢复身体控制权后,她才发现自己的灵气量竟然不足原本的一半! 是谁偷走了她的灵气? “你好像有很多问题,憋在心里可难受了吧?不坦诚的人活着可是很累的哦,”看出冷面女子的疑惑,赤嘿嘿笑道,“不过还有大量四圣会修士等着我去屠杀,就先不陪你了!” 说着,赤潇洒一转身就准备向天梯下跳。 “等等……”冷面女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大一些,“你……为什么……不杀我?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啊哈?”赤转过身来,颇为欣赏地上下打量着冷面女子,“你倒是很会‘现学现卖’嘛!” “你,是不是……因为我……不杀……熊,就打算……放过我?”冷面女子的眼神逐渐毒辣,明明已经十分衰弱,却依旧用阴寒的口气说道,“除了熊……我,极度……厌恶……整个……幽府之渊……你们……这些害虫……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这算什么?”赤听了失声大笑,“这就是圣者的‘尊严宣言’吗?不过看你一副‘楚楚可怜’的柔弱模样,我就大发慈悲地提醒你一下好了——” 赤凑到冷面女子耳边,裂开嘴角,悄声说道:“谁在乎你喜欢谁?谁又想要同情你了?少自恋了,早点洗洗睡了吧!” 说完,赤一记手刀击在冷面女子脖颈上,将她击昏过去。 像是刚擦完灰尘一样,赤不屑地拍拍手,转身朝向天梯的边缘,嘴角勾起更大的笑容:“哦,让前辈见笑了。” 天梯外,一条青龙飞在空中,饶有兴趣地望着赤和冷面女子,见赤转过身来,也笑道:“元婴期击败炼神期,你也有几分本事,不过困而不杀可不是什么好习惯,你不会因为她是个美人,便舍不得下手吧?” “哈?”赤疑惑地转过头端详了冷面女子一阵,嫌弃地掸了掸肩上不存在的灰尘,“我身经百战,纵横四海,火辣的,妖娆的,冷傲的,柔情的……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她充其量不过是个小家碧玉,还老板着一张脸,不知道在学谁,偏偏又没人家的气度和气质。啧啧,不行,这一届圣者不行。” “既不是贪恋美色,为何不杀?”青龙依旧笑着,可眼里却隐隐射出几分寒意。 将青龙的狠厉看在眼中,赤心中微叹——临阵磨枪的东西果然不行,看看,这不就不小心放进来个了不得的危险家伙吗?而且此时还偏偏不宜与他起冲突。 心里防备,赤面上却依旧从容不迫:“因为,她是个圣者啊!” 0538 震荡 “你不敢杀圣者?”青龙的笑容逐渐渗人。 啊,隔着好几丈远都能闻到他身上的凶煞之气,明明流着神兽的血液,可这家伙却是个危险兽物呢。 好麻烦啊…… 赤无可奈何扁扁嘴道:“前辈不要这么咄咄逼人嘛,这里四圣会的人多了去了,前辈想发泄怒气,对象到处都是,何必一直守着我浪费时间?去晚了,猎物可能就被别人抢走了哦!” “猎物?那等小事,怎能和矫正一个觉悟不够兽类的思想相比,”青龙高高地昂起头,“吾乃青龙,是万兽之神,吾之言,即是兽神之言,吾之教化,汝需好生遵从!” 噗! 赤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什么情况? 这条龙是脑子出问题了吗? 才几句话的时间啊,连说话方式都变了! 还兽神? 还教化? 这家伙病得不轻啊! 虽然自己好像也没资格说人家…… 清了清嗓子,赤用拇指使劲朝自己鼻尖指了指:“喂,兽神大人,你眼神不好使吧?我是人好吗,你要教化子民找别的兽去,别跨种族乱来啊!” 青龙脸色一僵。 虽然赤的确在双足行走,但她那骨甲“穿”得是不是太合身了点?而且屁股后面还有条断掉的尾巴在甩来甩去,哪里像个人类了! “蝼蚁,你敢耍我?”好像还不太适应那高高在上的说话方式,青龙一不小心又变回了常人发怒模式。 赤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真是人类,只是害羞,套了层骨甲罢了。不过呢,兽神大人就是兽神大人,大人有事情尽管吩咐,力所能及的话,我也愿意帮大人办,毕竟咱们现在可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要一起‘对付四圣会’不是?” 赤口口声声叫着“大人”,语气中却没有丝毫尊敬,还敢拐弯抹角地骂它是“蚂蚱”,要不是还有用得着她的地方,青龙真想一口咬下她的头。 压住火气,青龙沉声说道:“既如此,你现在就把四圣会的人都给我聚集过来!” “啊?”赤一脸惊异,“神兽大人,我又不是四圣会的人,就算是,也轮不到我一个元婴期去命令那些返虚、炼神期的老妖怪吧?” 青龙裂开大嘴,露出一口刀刃般的银色利牙,阴恻恻地说道:“少跟我装蒜!你就是此地的主人吧?有本事把我弄进来,没本事把四圣会的杂种们聚过来?” 赤委屈地对着手指:“兽神大人也太高看我了,我也不过是借此地之便干自己的坏事而已,怎会有那种移山倒海的逆天的本领?” 第一次干坏事还这么理直气壮的! “你做不到?”青龙眯起眼睛。 “做不到。”赤老实巴交地摇摇头。 “废物!”青龙冷笑道:“那,你就去死吧!” 呼啦! 青色的灵气霎时在半空凝结,一只巨大的青色龙爪流淌着碧玉般的光华狠狠朝赤抓来。 轰! 龙爪与天梯相撞,发出巨大的声响! “哇呀呀,怎么一言不合就动手?”赤单手提着被捆成粽子的冷面女子,怪叫着飞离天梯,“青龙难道不应该是执掌生气之木的和蔼老爷爷吗?你这家伙脾气爆成这样,还对小女孩动手动脚的,一定是假青龙!” 青龙闻言大怒:“还敢非议本尊,蝼蚁纳命来!” 说着,它右爪上凝聚起一把长长的镰刀,飞快地横斩而过! “哇呀呀,你到底是至尊大佬还是索命厉鬼啊!” 赤一声怪叫,用尽全力在空中一蹬,总算是赶在被斩击击中前躲到一座天梯后面,尽管如此,骨甲还是被斩击的余波给划得嘶嘶作响。 “不愧是龙,无论什么样色实力都不弱,”赤心有余悸地抱怨道,“临阵磨枪的东西果然不行,太失败了,竟然把这精神分裂的疯子给拖了进来,它的攻击力又强,是个巨大的变数,不能慢慢耗下去,否则它大肆破坏的话,我冒险执行的计划就全完了……” 拿定主意,赤低声轻呼:“龘!” 自傲的斩击被天梯挡下,青龙心中讶然的同时,更生出几分被弱者阻碍的屈辱感。 区区人类,竟敢戏弄龙神。 青龙越想越气,怒吼一声就准备向赤躲闪的天梯扑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嗡嗡的响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青龙第一反应就是赤在搞小动作,对付这个狡猾的人类,它也得小心才行,于是它当即一个急停,细细观察期四周来,然而不等它看出什么名堂,它的身体就不受控制地抖动了起来。 身为一只神龙,怎能做出发抖这种无能之事? 青龙恼羞地想要止住身形,却发现根本无法停下来。 “蝼蚁,你做了什么!”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青龙裂开血盆大口,张口就向朝天梯咬去。 嗡! 更大的颤音传来,青龙当即被一股力量摔了出去,还未来得及骂人,它就惊愕地发现整个世界都震荡了起来! 星相变幻,天梯移位,虚空混乱扭曲。 青龙只觉天旋地转,匆忙间抓住旁边的天梯后就完全不敢放手了,此时的它哪还有半分神龙的尊严,就像一面锦旗随风摇摆一样不断晃荡着。 “唔啊啊!” “救命啊!” “抓住我!快抓住我!” 就在青龙惶惶不安之际,大量人影从天而降。 不,用“天”来形容已经完全不合适了,上下左右,东南西北,随着世界的扭曲已经彻底消失,仿佛被什么吸引,人们惨叫着从四面八方坠落过来。 青龙一动不敢动,死死抓住天梯,直到震动停下,才心有余悸地重新打量起四周来。 周围依旧是飞架的天梯,远处依然是看不到边际的虚空,美妙的星河闪耀着迷人的光芒,就好像无事发生一样。 呼…… 停下来了,世界,没有崩塌…… 没由来的,青龙生出“活着真好”的情绪来,唯一让它不悦的是,经历这一番震荡,它的附近散落了许许多多面容陌生的生灵。 卑贱的人类和低等的虚兽,你们也配和本龙站在一起? 趁没人注意到自己,青龙悄悄松开天梯,高傲地飞到众生灵头顶,正要居高临下地开口训斥,却又是一愣。 好像……哪里不对…… 越来越多的生灵从旋转与扭曲中清醒过来,和青龙一样,他们先是感到劫后余生的喜悦,然而当他们准备爬起身来弄清自身处境的时候,又齐齐呆住了。 他们又不是鸟,想要起身就得有支撑点,法宝失效,他们先前都只能小心翼翼地站在天梯上,像个炼气修士一样脚踏实地地赶路和战斗,而现在呢? 脚下空空如也,一眼就能望到无尽的虚空和各色的星光,别说战斗了,就是起身都办不到。 众人骤然变色。 谁来解释一下,为什么我们会飘在空中? 0539 实质【二更】 所有人都诡异地飘在空中。 御空飞行,这个无数修士梦寐以求的能力就这么简简单单地降临在每一个人身上,然而修士们非但没有愉悦之感,反而面露惊惶。 没有重力,也没有方向,似乎哪里都可以是上,哪里都可以是下,生活在上下分明世界中的他们一时半会儿根本无法适应这种境况。 就在众修士惶惶不安,稍微忽略周围之际,一头金色的威猛大虎甩甩脑袋,两翼竖起,昂起头,绿色的眼睛迸发出杀戮之光,凶厉的视线从人群中一扫而过,最终,穿过纷乱的生灵,定格在一名男子身上。 胡雷! 仇恨刻入骨髓。 即便是化身为兽,失去原本属于人类的感情和记忆,它也它永远不会忘记这个让它痛恨的名字。 “吼!” 完全根本不在乎身处何地,大虎浑身的金色短毛根根竖起,咆哮着撞开沿途的修士,直扑那胡雷而去! “畜生!” 胡雷还没从重力消失的惊诧中回过神,就看见穷奇虚兽向自己迎面扑来,脸色顿时铁青,也顾不得的思考更多,双手一挥,连续轰出大量法术。 乱飞的七阶法术如烟花般绽放,激烈的气流将周围的修士尽数吹飞。 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感觉自己渺小得像大海中的扁舟,完全无力抵挡风暴的侵袭。 修士们随着气流沉浮,虽然他们很快意识可以通过施展法术能推动自身进行移位,可却依旧抵挡不住那一人一兽战斗的余波。 “穷奇……虚兽?”青龙疑惑看着拼命攻击胡雷的大虎,“看来是个还没完全脱离低等生灵范畴的后辈,不过那份对人类的狠辣倒是颇有兽神的风范了,本尊就让它和人类玩玩吧。” 移开视线,青龙瞄向惊惶远离战团的修士们,舔了舔嘴唇:“尽是些生面孔,不过从气息来看,中间并没有圣者级别的人物。” 略作思考,青龙已经露出了然而轻蔑的神色:“骨架小子,你打什么小算盘本尊已经明白了。自身实力不足,便让圣者露出真容,借本尊和那穷奇虚兽之手杀之,而你自己则幻化成普通人的模样躲在人群里,这么混乱的情况下,本尊也好,四圣会的人也好,都没办法把你揪出来,你便可以浑水摸鱼。” “为什么这么担心被本尊或是四圣会的人认出来呢?看来离开此地的关键就在你身上,”青龙握握双爪,“竟敢跟本尊玩借刀杀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好,反正本尊也讨厌四圣会,待本尊屠光四圣会之人,看你还能躲到哪里去!” 青龙仰天长啸,化作一道青色的旋风,向四散逃逸的修士绞杀而去。 另一边,楚香莲周围围满了化成人形的蛊虫,可此时的她不再惴惴不安,而是蹲下身冷静地思索起来。 虫群被变成人形的确让她慌乱了好一阵子,她甚至一度想要远离人群,但是渐渐地,她开始意识到不对。 虽然此地空间很大,可将蛊虫外放到极致,她的“接触范围”可有足足二十里,视野范围更是巨大,然而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却依然没碰见过任何一个人,难道真是只是因为运气好吗? 一旦产生怀疑,疑点便像雨后春笋一样一个个冒出来,楚香莲可不是固步自封之人,她连忙将这些疑虑“收集”起来,慢慢梳理,随着她的整理和思考,一连串的怪事就像抽丝剥茧一样逐渐露出原貌来。 换容,故意展示给她看的刺杀场景,无法遇到人的“运气”,空间扭曲方位大幅度改变,还有好像一直在远处响起的…… 一个离奇的想法涌上心头,楚香莲猛地一惊,下一刻却是决绝地调转头来。 “诶,你这么快就反应过来啦?我是不是该说‘不愧是圣者’呢?”调侃的话语传入耳中,楚香莲骤然抬头,只见赤坐在一座横向天梯的边缘,两只脚前后摇晃着,像个听老人讲故事的天真无邪小孩一样,撑着脸笑看着她。 虽然已经猜出了一些奥秘,亲眼看见赤出现在自己面前,楚香莲还是心头一震。 艳王令的超阶法术,坚不可摧的骨甲,她原以为这些就是赤的全部…… 如果说修真界存在一个真正的怪物,那这个家伙,就是赤了吧。 悄然吐出一口浊气,楚香莲知道,自己的一切行动恐怕都在赤的监视下,悄悄行事根本不起作用,她没有调集远处的子虫,更没有震怒或是惊惧,反而对赤回以柔情的笑容:“果然凡事都需亲身经历,方能真正感受到实质所在,艳王,实在太令人吃惊了,只可惜,未曾与艳王交手的人是无法体会的吧?” “你突然夸我,我都不好意思了,”赤说着脸上却不见一点不好意思,分明就是坦然受了夸赞,“那,面对如此优秀的敌人,你又想准备怎么样呢?” “若是放你离开,你必将成为四圣会真正的心腹大患,所以,很抱歉,我不能让你活着回去,”楚香莲温言柔笑,“所以我……” 赤唰地跳将起来,闪身走位,却发现根本没有任何法术袭上来。 眼睛微微一眯,赤笑容渐失。 这个女人…… 楚香莲噗嗤一声笑了:“艳王何必故作紧张?既然敢只身出现在我面前,‘在这里’,艳王就一定有从我手中安全脱身的办法,我可是绝对相信艳王的哦。” 迎着赤愈发凝重的视线,楚香莲目光悠远:“天下人只知艳王实力远超同阶,强得不像话,可却鲜有人提起艳王的智谋和胆识。” 不管赤的反应,楚香莲自顾自地叹道:“我也曾和他们一样,觉得一个热血向前冲的小鬼能走到这一步除了运气不做它解,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其实修真界最狡猾的并不是诡王,应该是你才对。” “艳王总是将自己暴露在最显眼的位置,做着最单纯最直白的事情,看起来简直……就像个傻瓜一样。” “你似乎总是在明处战斗,实质却是借助那些幼稚又莽撞行为掩饰你的‘黑暗’。悄悄的,把手探进对方的心口,猛地一抓,将对方的心脏捏碎。” “为了给与敌人致命一击,你不惜以身犯险,将自身当做诱饵,将被怒火冲昏头脑的敌人引入早已设下的陷阱,这种事,你做了很多次了吧?” “实力悬殊又怎么样?虽然身在风口浪尖上的那个人是你,但你从来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说起来,就连我也有些羡慕了呢,为什么你这种坏蛋身边,会聚集那么多信任你的强大同伴?” “能告诉我吗?” 0540 阵眼 四目相对,楚香莲与赤遥遥相望。 两人是纯粹的敌人,但这层悲哀的关系并不妨碍这一刻的真诚。 冷下的脸色逐渐柔和,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三春艳阳般的笑容绽放在赤的脸上:“你说为什么?这还用问吗?因为喜欢啊!” 喜欢…… 楚香莲微微一怔。 “我喜欢熊,喜欢小葱,喜欢龘,喜欢艳王域的每一个伙伴,而它们也喜欢我,仅此而已!”赤右手唰地挥下,直指楚香莲的鼻尖,“我承认你这、女人有几分本事,脑子转得够快,把我自己没想到的东西都想到了,要不是你,我还不知道原来我的战法有规律可循。嘿嘿,多谢提醒,不过下一次,我可就不会这么单纯地上了哦!” 赤的一席话说得楚香莲一时半会儿竟不知该如何接。 又不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算起年龄,在凡人中都是早该入土的存在了,再论地位,赤是祸乱修真界的极恶艳王,她的伙伴们放在外头也是各霸一方的豪强,这样一群家伙,居然仅凭简单的“喜欢”就将彼此联系在一起了? 喜欢能有多久? 相信又能有多久? 到底是多傻的家伙才会去依靠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谎言!绝对都是赤的谎言! 不断否定着赤的话,可不知为何,楚香莲心里无可抑制地生出酸涩之情,连眼角也不受控制地微微湿润。 她讨厌赤,甚至可以说厌恶,对艳王域的每个生灵,她都没有任何好感。 可是…… 真的,好羡慕。 只是这种愚蠢的喜欢,我恐怕永远学不来,也得不到吧…… 五味掺杂,楚香莲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对赤报以温婉的笑容:“果然,我还是不能理解你呢。” 不等赤接话,楚香莲就近将手指点在身边一名神色木然的人形子虫眉心,软语轻呢:“永别了,我的孩子。” “女子”的身体骤然膨胀,转眼间变成了一个鼓囊囊的“球体”,好似发怒的河豚,看上去十分可笑。 然而面对这场景,赤却一点也笑不出来,“女子”膨胀的身体周围,是更多神情冷漠的“女子”,而她们的主人,楚香莲,脸上依旧挂着无悔的笑容,就好似在做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一样—— 砰! 不大的爆炸声毫无意外地响起,“女子”化作一滩碎末四溅开来。 点点蓝色的液体飞溅在楚香莲和附近“女子”们的身上,同伴就在眼前牺牲,可她们的神情至始至终都没有一丝变化。 “你……”赤欲言又止。 抬头凝视着赤的眼睛,楚香莲魅惑的笑颜不似人间之物:“看来我猜对了呢。” 轻微的波动像碎浪一般轻轻拍打着骨甲,赤眉头紧皱。 她并没有小看楚香莲的意思,但还是没想到此女竟然会如此之快地发觉关键所在,计划恐怕…… 错开目光,楚香莲旁若无人地挨个点着“子虫”的额头,冷漠地看着它们在自己面前化成飞溅的肉末。 随着越来越多的牺牲品出现,空间的波动愈发明显,赤默然四顾,眼睁睁地看着虚空与星辰正在逐渐消退,却始终未曾挪动一步。 “艳王真的不做点什么吗?”楚香莲一边屠杀着自己的蛊虫,一边云淡风轻地说着,“只在一边看着,不觉得有些无聊吗?” 赤闭上眼睛:“失败了。” “哦?”楚香莲轻轻吐出一个音节,语气中却满是了然。 她已经发现空间扭曲越来越严重,远处的星河正在丧失原本的模样,看来此地离崩塌不远了。 赤心不在焉地望着远方,对楚香莲的话置若罔闻。 没等到下文,楚香莲也不恼,用劝慰的口气说道:“其实艳王已经做得很好了,凭艳王域的一众化神小辈,就算加上几只炼神期海兽,正面与我们交战依然毫无胜算,于是艳王便煞费苦心地设了‘局’,为使我们上钩,不惜铤而走险,以自身为饵。” 赤望着远方,眉宇之间显露出难得一见的忧虑,却仍然没有答腔。 楚香莲并不指望赤回答,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从你上岛的那一刻开始,我们便逐渐落入你的‘局’中,你只身出现,强势地进攻我的蛊虫阵,正是想引我出现,但出乎你的意料,裴长老先我一步攻出,一个照面就差点将你杀死,见此情景,你的那些同伴们终究还是坐不住了,纷纷腾出水面救援。” “那些懦弱的海兽在实力差距如此巨大的情况下还敢露头救你,连我都忍不住好奇你到底给海兽们灌了什么迷魂汤,不过那并不重要,”楚香莲感叹一番,继续侃侃而谈,“因为你们谁也没想到,裴长老会抛下你去追杀海兽吧?” “确实没想到,”赤终于有了反应,扭头问道,“为什么?” “因为裴长老和你一样,也不是一般人啊,”楚香莲巧妙地绕过了问题,重新将话题引回赤的身上,“我们双方都没想到,对方阵营中有‘常理不能解释’的存在,这边导致我们几乎同时掉入了对方的‘网’中,你将我们困在这里,而裴长老则前往海底屠杀海兽和你的伙伴……” 赤打断道:“你怎么知道那裴什么没被困在这里?” “时、间、差,”楚香莲一字一顿地回到,“你有海兽帮助,自能掌握船队到达子虚岛的时间,便故意只早他们一步上岛,精确计算着时间,想在把我引到海滩的同时,将船队修士一起抛进这个空间。” “裴长老先我一步出现,你深陷极度危险的境地,却没有发动陷阱,要么是条件不足,要么是事情还没有达到你的预期。” “之后裴长老跳入海中,你没有阻拦,一是拦不住,二是他本就是你计划之外的人,所以你便想将他交给你的同伴们解决。” “最终,我来到海滩,而船队也飞到岛上,你才终于下手,根据那时船队修士与你的距离,‘陷阱’的笼罩范围并不大,根本不可能困住已经游进深海的裴长老。” “所以,我们的境况是一样的,当然,当我将这些子虫全部杀死,你的空间崩塌的时候,一切就不一样了。”成竹在胸,楚香莲脸上换发着只属于胜利者的光彩。 “……”赤沉默片刻,最后问道,“你怎么发现你才是关键的?” “虽然我不知道这个空间是如何形成的,但应该和‘幻阵’有着相似的原理,只不过此地亦真亦假,更有欺骗性罢了,”楚香莲眼中媚光流转,“凡是‘阵法’,就有阵眼,而破阵的关键就在阵眼,这是最不能让人发现的地方,你所作的一切掩饰,不正是为了隐藏我这个阵眼吗?” 0541 镇住【二更】 深海之下。 “哇!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看起来好恶心哦!”熊左爪拖着玉髓龟的尾巴,右爪扯着星海章鱼的触角,嫌弃地哇哇叫着。 “我可没听说过人类有这种能力啊!”青蛟的身上的腹部裂开三道长达半丈的血沟,虽然已经服下了熊递过来的回春丹和解毒丹,却依旧流血不止,“变成和人不人兽不兽的样子就算了,还浑身带着莫名其妙的毒,这伤口再不愈合,我就要血尽而亡了!” “怕流干血你还扯着嗓子乱嚎,”青蛟旁边,炼神期的猛冲海牛狠狠翻了个白眼,“你至少比那两个昏过去的好吧?” 青蛟委屈:“我还宁愿昏过去呢,谁想面对这么可怕的怪物啊!而且我看它好像对我没兴趣的样子,我是不是可以先走了?” “你这个贪生怕死的混蛋,居然想丢下同伴逃跑,这么胆小还当什么蛟!” “依我看它就是一只成精的海蛇!” “胡说,明明是绿色的泥鳅!” 听到青蛟想要临阵逃脱,海中立刻响起此起彼伏的骂声。 大家都是炼神期,青蛟哪里肯忍受此等秽骂,当即不甘示弱地破口大骂。 开始,双方还能骂得有来有回,可很快众海兽就开始词穷,而青蛟却越骂越来劲,各种污言秽语狂飙而出。 谁能想到青蛟战斗力算不得出众,嘴上功夫却出神入化,这一开口,当真是舌战群儒,好一通唇枪舌剑,杀得海兽们丢盔卸甲。 “不要再吵了,”眼看骂战有升级成内战的趋势,单怀凛终于忍无可忍,厉声喝道,“赤怎么交代你们的!她稍微离开一会儿你们就全忘了吗?” 在座的各位都是被赤暴打过后收入麾下的壮士,一听赤的名号赶紧噤声,反正也骂不过青蛟,还不如立刻闭嘴,给赤的心腹留个好印象,以后日子也能好过些。 吵架的对象都沉默了,青蛟也感到无趣,可它刚才还占上风呢,就这么住口实在有损颜面,于是便小声嘟囔着。 见青蛟还不肯罢休,单怀凛冷冷扫了它一眼:“袭击子虚岛这事赤可从来没强迫过你们,要跟来都是你们自己的意愿,离开当然也由你们自己拿主意,这个圣者的确不像是冲着你来的,你不想继续战斗的话,现在就可以走!” 单怀凛此言一出,场中顿时变得静悄悄的,就像一群正在恶作剧的小孩被先生逮到了一样,惊恐地纷纷低下头去。 心好像跳空了一拍,青蛟张着嘴想要反驳,却半天没能说出话来,甚至连和单怀凛对视的勇气也没有。 余光触碰到单怀凛冷冽的目光,青蛟一惊,慌忙侧头避开,一咬牙,鼓起勇气再次开口,说出的却是连它自己也觉得很没出息的话:“我不是……我没有……所以……不要赶我走……” 众海兽纷纷惊诧地偷瞄着青蛟,蛟族可是最接近传说中的最强兽类——龙族的存在,本应该是冷艳高贵的,居然会被一个人类小女孩训得差点哭出来,简直…… 好可怕! 众海兽把头埋得更低了,生怕下一个被驱赶的就是自己。 看着可怜巴巴的青蛟,单怀凛轻叹一声,把手伸进袖中。 这是要干什么?掏休书? 海兽们头是埋下了,其实都紧张地注意着单怀凛的举动,见此情景俱是惊恐,生出兔死狐悲的情绪来,现在是青蛟,那下一个说不定就是自己了! 海兽们顾不得别的,慌忙劝谏。 “青蛟也是无心的,它嘴是臭,可蛟不坏啊。” “是啊是啊,大家一路走过来,还不了解它吗?单大人,您就给它一次机会吧!” “高抬贵手啊单大人!” 面对众海兽的哀求,单怀凛诧异地抬了抬眼睑,右手一拉,掏出一物。 天哪!休书—— 不对,那是什么啊? 众海兽先是一惊,等看清楚单怀凛所握之物,都愣住了。 那东西成人形,可“脖子和腰身”都粗壮得很,“手脚”上还长着长长的须。 啥玩意啊? 众海兽迷茫。 单怀凛闪身来到青蛟旁边,将人形的怪东西放到它的伤口处:“它中毒了,伤口无法愈合,你替它看看能不能治。” 于是“人形东西”在众海兽们诡异的目光下动了起来,伸出须在青蛟的伤口上左摸摸右揉揉,最后潇洒一甩头,抬起右手,长须盘起,硬生生比了一个“大拇指”的动作。 “……”所以这到底是啥?海兽们无比茫然,青蛟更是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再搞砸了什么。 “别怕,它的人参精,能医治部分病症,化解毒素,只是耗时比较长,”单怀凛没再看海兽们,而是专注地盯住海底黑乎乎的一团东西,“不知镰却前辈和糯米能困他多久,他很危险,大家不要再分心了。” 原来是治病啊!这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吧! 众海兽恍然大悟,顿时安心,都乖巧地摆好阵势,认真注视着海底黑雾。 “怀凛原来这么厉害呀!”见识了单怀凛镇住众海兽的举动,熊惊奇不已,拖着两只昏迷的巨大海兽就地吃吃地笑起来,那模样说不出的滑稽,末了还不忘记补充一句,“不过当然比不上赤!” “熊别靠太近了,你不能战斗还带着伤员,被那怪人近身就危险了。”鲨杀谨慎地说着,往熊前方挪了挪。 “哦哦,好的,你们加油,我会给你们呐喊助威的!”熊识趣地后退一段,它还谨记着不能动手的惩罚。 单怀凛注视着黑雾:“他在水里简直灵活得不可思议,皮肤上还有带毒的黏液,这根本不是人类应有的能力,说是虚兽也不像,就算是虚兽也没办法随意改变形态,它到底是什么?” 洪冲举着龙炮目不转睛地盯着滚动的雾气:“在蠕动。” 哈? 众海兽诧异地看向洪冲。 “葱葱,这是什么意思?”鲨杀奇怪地问。 手中的龙炮口聚集起蓝色亮光:“他的皮肤一直在轻微地蠕动,像有东西在皮肤下面。” 在这么暗的海底还在激战中看清楚一个人皮肤的变化? 正在海兽们面面相觑,感到不可思议之际,小鸡轻轻张开双翅,尖锐的鸟喙闪烁对准了翻滚的黑雾—— 砰! 一声闷响,黑雾炸裂! 0542 复原 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镰却的束缚被人挣脱,熊、鲨杀和单怀凛心中警铃大作,可混乱间,她们又好像看到有断肢从雾中飞出。 一时间,它们竟搞不清楚到底是谁占据上风。 “爆了,它爆了!”艳王域三小尚在疑惑,海兽们却已经喜不自禁地叫出了声。 熟悉深海的它们在阴暗的水中亦能视物,只肖片刻便将断肢上长着的肉蹼看得一清二楚——那,不就是怪人身体的部分吗? 都炸成这样了,不死也残! 得知让它们深陷恐惧的怪人快要完蛋了,众海兽欢欣鼓舞,正要拍手称快,又见几束蓝光从旁侧轰出,准确地击在断肢上! 洪冲出手了! 为什么出手? 是在鞭尸吗? 原来这位冷面小哥还有这样的癖好啊! 海兽们心中调侃着,败敌的快乐让它们下意识地放松了紧绷的神经,然而庆祝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见一颗满是划痕的头颅骤然突出黑雾,紧接着,整颗头上亮起蓝绿色的光芒,彗星袭月一般飞快地扎中猛冲海牛的腹部! 只剩一颗头的家伙能干什么?自己送上门给兽当球踢? 海兽们正欲嘲讽,却听见猛冲海牛一声惨叫! 发生了什么? 众海兽尚在发愣,下方冲散的黑雾已经飞速凝聚在一起化成镰却的狼头,神色焦急地喊道:“你们在看什么戏!快!快把那头挖出来!” 不过是一颗乱飞的头,至于…… 海兽们还未反应过来,就见海牛喷出一口鲜血,再次发出凄厉的嘶吼! “啊——!” 这一刻,所有生灵终于意识到出事了。 海兽们脸色大变,急急忙忙地围了过去,可是它们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海牛死命挣扎,在海中疯狂翻滚,血液不断从腹部西瓜大的伤口里涌出! 怎么办? 我们该怎么办? 海兽们手足无措,在它们的认知里危险都是外来的,何曾有过被敌人从体内攻击的经验? “唉!”对这群慌了手脚的海兽表示深深的无奈,镰却长叹一声,将身体变作黑剑,找准机会顺着被头颅撞出的伤口钻入猛冲海牛体内。 与自乱阵脚的海兽不同,洪冲依旧木然着脸,小角度精准地变换着炮口地方向,不断利用龙炮轰出威力强劲的水炮,将企图靠近的断肢全部击飞,小鸡歪着头站在他肩上,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断肢居然能自由活动,这是什么功夫?难道怪人其实是几只长得像人体的怪东西拼在一起的假人?”熊躲到洪冲和鲨杀的后面,认真地望着断肢,努力思考着。 鲨杀喷出一道旋转水泡打飞一只手:“不一定,我和赤曾经去过一个叫血命岛的地方,上面的人类爆成血雨了都能活过来,甚至还能用血攻击别人。” “啊?你是说这家伙也是那个岛上的人?”熊瞪大了眼睛,“可它分裂开后,每个部分的实力都大幅度减弱,冲不破我们的防守,这样的情况下,它为什么不重新合体呢?” 熊的话音刚落,断肢们齐齐朝后一收,躲过洪冲和鲨杀的攻击贴近彼此。 “不是吧!” 熊的嘴巴张得可以放塞一个鸵鸟蛋,它真的不幸言中了。 相互靠近的断肢们从断裂处探出触手一样的东西,交融在一起,最终完美地衔接,除了头颅,再次变回了人类的形态,甚至连一点伤疤也没留下。 “这、这……”青蛟同样目睹了全过程,也是惊得牙齿打颤,结结巴巴地问,“我、我该不会、是在做梦吧?” “赤当时是怎么击倒血命岛上的人的?”洪冲全然不受恐怖气氛和低迷士气的印象,沉着地问道。 鲨杀认真地回忆道:“冰封!她用冰封切断了断裂肉体之间的联系,只需要一会儿,肉体便无法再复原了。” 原本慌乱的青蛟闻言大喜,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指着小鸡叫道:“那感情好!快让鸟大人冰封了那家伙,断绝他身体和头颅的联系,我们就赢了!” “我觉得没那么容易,”然而鲨杀却摇了摇头,“血命岛上的人被打爆之后虽然也有攻击别人,但还是尽快将身体重新凝聚起来,赤认为血命族人想复原身体有很严苛的时间限制,应该就在几息之内,但是这个怪人头身分离的时间已经远远超出几息了。” “可恶,也就是说它没了脑袋也能活?太逆天了!怎会有这么变态的存在!”青蛟紧咬着牙齿,双目环睁,“难道我们就真的没办法杀死他,就这么看着海牛兄惨死在它手中?” “还不到绝望的时候,镰却前辈既然进入海牛体内,应该是有办法救它的,”单怀凛将灵气散播在众小附近,随时准备防御,“我们几个专心对付这具身体,虽然他力量减弱,但还是有返虚期的实力,对我们来说是极难战胜的敌人,一不小心就会丢掉性命!” 众小闻言神色也是一肃,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警戒着无头人,没人注意到一个花生米大小的黑影鬼鬼祟祟地爬上洪冲的背脊,悄然贴近小鸡的尾羽。 …… “也就是说‘阵眼大人’为了解救大家进入自毁模式?噗噗,这就是传说中的‘奉献精神’吗?真伟大,学不来,学不来。”扭曲的虚空中,赤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 赤置身事外的表现和之前忧心忡忡的模样判若两人,让楚香莲动摇起来。 难道她猜错了? 不,要是猜错了,赤就没必要特地跑出来吸引她的注意力了。 等等,赤该不会正是利用了她这种心理,想引诱她停手吧? 不对,如果是哪万分之一的情况,她猜错了,那岂不是还没伤敌一分就自损了八百,反而帮助赤削弱了强敌? 事实证明聪明人也有聪明人的烦恼,要是一根筋的笨蛋,此时肯定不会去管赤的反应,直接一条路走到黑,把子虫杀完再说。 楚香莲愈加犹豫,屠杀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赤注意到楚香莲的变化,讽刺地笑笑:“怎么不杀了?杀自己的虫子,都能杀累?” 忽略赤的嘲讽,楚香莲道:“说起来艳王也正是闲呢,有时间在这儿和我唠嗑,却没时间去看看你那些弱小的同伴么吗?说不定它们现在正被裴长老杀得凄凉,不断呼喊着你的名字期望你去救它们呢!” 0543 里【二更】 噗…… 赤被楚香莲的话给逗得笑出了声:“和外表不一样,你的想象力还蛮丰富的嘛!” 本想引赤露出破绽,却不想她行事乖张,口无遮拦,反而让楚香莲迷惘的同时生出几分被人玩弄恼怒来。 冷静,不要中了敌人的挑衅! 楚香莲将怒意吞回腹中,不断回想着每一只子虫死亡时虚空震荡的细节。 尽管赤的表现极具迷惑性,可空间崩塌的征兆却是实实在在的。 继续下去,很可能就是终点! 见楚香莲再次坚决地将屠刀对准了子虫,赤无可奈何地抚掌道:“不愧是圣者,真不是那么好忽悠的。” 警惕着赤的话语,楚香莲手下却没有丝毫停顿。 蛊虫本应是工具,而不是束缚。 然而目前的情况下,子虫非但无法给她帮助,反而变成了牵制她的绳索。 御虫者决不能为虫所控! 杀死子虫,肃清障碍,这是楚香莲现在唯一想做的事情。 圣者,果然不是几句诱导的话,或是一段逼真的演技就能左右的。 赤的视线飘向远方。 悲哀而勇猛的抗争者,自以为高贵的变形者,一开始还能凭借出其不意占据上风,可等到真正的“霸主”回过神来,将力量凝聚在一起,它们就占不到丝毫便宜了。 罢了,本也没完全指望它们,只可惜了…… 赤深吸一口气,散去眼中的失望之色,扁嘴对楚香莲道:“你这么卖力,难道是做好了离开‘起始点’的准备了吗?” 眼皮也没抬一下,楚香莲只当赤的话是耳旁风。 “唉,四圣会的人真是无趣,除了任务和使命你们还剩下什么?怕是连人最基本的‘做梦’的权力都放弃了吧?真可怜,”赤同情地摇着头,最后一句,却只用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小声说道,“不过没关系,赤大人马上会让你们想起那‘美妙’的感觉的,不用感谢我哦。” 手指按在一只子虫眉心,楚香莲没由来地感到一股倦意。 好累。 其实在舍弃最在乎蛊虫的时候,她就应该明白,她的本心恐怕已经所剩无几了,但若是此刻放弃,那她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强撑着不让自己露出没出息的神色,楚香莲努力摒弃杂念,一遍遍默念着最后的心愿——离开这个地方,然后,将赤斩杀! 爆! 心随意动,灵气刺入子虫的内心,眼看着子虫在自己身前膨胀,楚香莲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也变得轻飘飘的,周围的镜像随之空灵,幻觉般的悠远歌声不甚清晰地传入耳中。 好奇怪,总觉得这歌似曾相识,好像听了许久一样…… 迷迷糊糊,似梦似醒,楚香莲仿佛飘荡在虚幻与现实的交界处,浑身暖洋洋的,眼睛也不自觉地闭了起来,爆炸的声音同时随之远去…… …… “……” “……荷……” 她猛地回过神,却看见一只手掌在自己面前放大。 “啊啊啊!”她惊恐地尖叫一声,奋力向前一推。 “哎哟!”男童一屁股坐在地上,举起拳头朝她挥了挥,“荷你干什么!” “哈哈哈,谁让你去惹荷那个胆小鬼的?”一旁,一个像叼着狗尾巴草的女孩开怀大笑。 男童愤怒地从地上爬起来:“再也别想我帮你!” 她一愣,不知飘到哪去的思绪骤然返回脑海。 眼前的情景越发地清晰,温暖的阳光,刚刚萌发新芽的草地,翩翩起舞的蝴蝶,好一派春意盎然的景象。 不知为什么,如此美景竟让她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依我看,荷不但胆小还傻,最照顾你的古好心叫你,却被你莫名其妙地推倒在地,你倒好,一句道歉都没有,还有心情东张西望地看风景!” 被人呵斥她总算是完全清醒过来,转头一看,一名目光颇凶的男孩正神色不善地望着她。 鳞…… 男孩的名字浮现在脑海里,她忙不迭地转过身朝名叫古的男孩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见她慌张又害怕的样子,古撇了撇嘴:“好了好了,我又没受伤,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怎么样?” “好啊!”爽朗的女孩第一个响应,“以前都是从我开始,这次换个顺序,既然荷刚刚做错了事,那就从荷开始好了!说吧!你的梦想是什么?” 诶?梦想? 几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顿时又慌了起来,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只能将求助的眼神投向古。 古皱了皱眉:“没必要从她开始吧?我先说,我的梦想是……” “闭嘴啦,谁想听你的无聊梦想,反正就是当大侠吧,我们早就知道了!”爽朗女孩不客气地将古一把掀翻,“这次必须荷第一个说,她最不坦诚,每次都‘抄’我们的话来敷衍,至少这一次,我想听她的真心话!” “斥你这个混蛋!”古怒不可遏地爬起来,像只小狮子一样愤怒地扑向故意把自己摔倒的女孩,和她扭打在了一起。 斥…… 好熟悉的名字…… 不过我们是朋友,自小就很要好的朋友,当然会觉得熟悉啊。 她理所当然地想着。 “又来了……”鳞对着打闹的两个孩子翻了个白眼,然后转向她,“不过斥的提议我还是赞成的,我也想知道你的梦想是什么?” “我……” 这一次,她无法再向谁求救,因为古和斥已经“打成一片”,旁边只剩下鳞和另一名更加沉默寡言的女孩——夜,期待他们放过自己或是抢在自己前面发言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我……”她紧张地绞着满是补丁的布衣,突然,一个想法跃入脑海,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她脱口而出道,“我想做织娘!” 隐约记得小时候远远看到大户人家请的城里有名的织娘织衣服的景象,那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划过丝线的玉手深深印在了她的脑海里用灵巧的双手和蚕丝织出的漂亮衣服,和身上的破烂布衣完全不一样…… 只是,这个梦想,在这个动荡的时代是那么不切实际,想要成为优秀的织娘,从小就得接触良好的教导,不断用丝线练习才行,她们这样身份的小孩,怎么可能有那样的机会呢? 会被嘲笑的吧…… 她低下头,紧张地盯着地上的小石头,咬住下唇,做好被嘲笑也不哭出来的准备。 “织娘啊,这是一个很困难的梦想,你要好好努力,一定能成功的。” 想象中的嘲笑并没有出现,她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只对上鳞真诚的眼神。 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相信我能成为织娘……?” “为什么不相信?只要梦想足够坚定,就一定能实现,”斥爽快的声音响起,“因为,这里可是‘里’啊!” 0544 闭门 “里”坐落于群山之中,为天险所隔,并不与外界来往,由一群住在圣城中、德高望重的长者管理着。 圣城四周围绕着十数个小县城和上百村落,人们听从长着的号召,勤勤恳恳地劳作,生活。 据里的长者们所说,“里”在外界被称作“世外桃源”,是外界人梦寐以求的神圣净地,能出生在这里必是十世修来的福分,身为宝地之民自不应去外面招惹是非,免得沾染上了外界的俗气。 至于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却也只有孩子们会去好奇,长者们对此讳莫如深,平时都对其绝口不提,偶有好奇心旺盛的孩子追问,都被长者用可怕的语气吓了回来。 久而久之,外界在里之人的眼里,俨然成为阴森恐怖、群魔乱舞的危险地方,每个人都相信只要敢踏出里一步,必然会尸骨无存。 莫要身在福中不知福! 这是长者们最常感叹的一句话。 深感上苍恩惠的人们也安定下来,世世代代在里中平静地生活。 然而近些年来,原本和平的里逐渐变得混乱,开始只是有盗贼出现,后来,流氓、强盗甚至叛军都冒了出来,将纯粹干净的里搅得乌烟瘴气。 安稳的生活成了奢求,方位森严的圣城俨然成了最后的一片净土,人们焦急地向圣城涌去,希望能得到庇护。 只可惜圣城并不是想进就能进。 里以“贡献度”作为货币,低贡献度的人只能在村里过活,中等贡献度则能进入县城,唯有高贡献的才干方才有资格住在圣城。 虽然不能住在城里,但城外危险,有不少人动了进圣城帮工的心思,想藉此赖在城里不走,然而智慧的长老们早已料到会有此等状况发生,令守城士兵将城门死死堵住。 敌不过习武的城门卫兵,人们只得转移目标向各个镇子涌去,但镇子的容乃能力也是有限的,贡献度最低的人依然只能徘徊在镇子外面,成天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但他们除了祈祷长者们早日找出混乱的源头,什么事也做不了。 然而焦虑的等待并没有任何结果,人们最终得到的是圣城紧闭大门的消息。 人们慌了。 望着封闭的圣城大门,人们只感到极度的绝望——没有一丝预兆,没有一句宣告,他们就被轻易地抛弃了。 不愿相信自己的判断,他们宁可认为只是出现了紧急的事态,让长者们不得不关上城门,很快,圣城的门又会再次打开。 带着希望,人们继续耐心等待,却没想到随着时间的推移,混乱发生的次数居然自己减少了,圣城外的世界又慢慢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人们逐渐回到家中,重新拿起了农具,生活仿佛又进变回了原样,唯一不同的是圣城的大门不再敞开。 圣城好像变了,可人们对圣城的崇拜并没有改变,他们依然努力地赚取更多的贡献点,尽力展现着自己的才干,期待有朝一日圣城敞开大门,能在第一时间搬进这个最神圣的居所。 “做织娘的话,果然还是得住在人多的地方,这样才能接到更多活嘛,”斥一边拍打着粘上泥土的麻布衣,一边咧嘴笑,“荷的目标果然还是去圣城吗?那咱们以后恐怕就不能经常见面了!” 斥的话让孩子们一阵诧异,鳞皱眉道:“什么意思?你不想去圣城吗?” “里的顶点么,”斥摸着下巴,似乎在权衡利弊,“圣城是才干们的聚集地,也是名望的巅峰之地,成为圣城人确实让人心动,不过——” 猛地仰起头,斥露出期待的笑脸,右手朝南一指:“我果然还是对那边更感兴趣啊!” 孩子们顺着斥所指的方向看过去,一马平川的草原尽头,是一峰高过一峰的山峦,但他们都明白,斥的意思自然不是爬山…… “你想去外界?去全是妖魔鬼怪的地方?你不要命了!”古紧皱眉头。 斥大幅摇着头,自信满满地从怀里抽出一卷竹简:“谁不要命了?我可是很珍惜生命的!只要我练好武艺,就算是外界的妖魔也不能拿我怎么样吧!” 一把从斥手里抢下竹简,古唰地将其拉开,接着便愣住了:“是武功秘籍!你从哪弄来的!” 孩子们听了都惊讶地围了上去,他们出身低微,哪有贡献点去买秘籍?真正秘籍还是第一次见到,怎能不新奇? “你偷来了?”古严厉地盯着斥。 “才不是,是捡来的好不好!”斥指指北方,“上次叛乱来袭的时候,我因为太饿了,不小心跌倒在草丛中,正巧看见旁边有具尸体……” “然后你饥不择食吃了尸体?”鳞眼中闪过古怪的光芒。 “呸,我怎么可能吃同类!”斥啐了一口,“我想反正他已经死了,身上的东西都用不上了,如果有吃的的话说不定还能救我一命,我活下去了,他积累了功德,说不定下辈子能投个好胎,两全其美,所以……” “所以你就扒了尸体,”古生气地打断了斥,一把将竹简摔到她身上,“做了坏事就别说得那么冠冕堂皇!” “切!”斥小心地收好竹简,“到时候可别求我给你看秘籍!” “谁稀罕看这等不义之物!”古嗤之以鼻。 “好了好了,”鳞连忙打圆场,“虽然现在里安稳了,但说不准什么时候暴乱又来了,学学武功也好,至少能保护自己。” “鳞,你也要学?”古惊异之余还有些愤怒。 “嗯,我年龄最大,理所应当保护大家。徒有想法是不行的,这本秘籍正好能填补我能力的空缺,况且我的梦想也和习武有关。”鳞点头道,眼神亢奋。 荷好奇地问道:“鳞的梦想是什么呢?” 在荷的印象里,鳞一直像个兄长一样维护着大家,找到吃的也一定会先让给他们赤,能遇到他,对失去父母的孩子们来说,实在是天底下最幸运的事。 父母…… 想到这里,荷的心里莫名地有些膈应,她能完全地理解这两个字的意思,也知道这本应该是这世界上与她最亲的两个人,可为什么想起他们的死,她却像个外人一样无动于衷,好像一切都与她无关? 难道我其实是个冷漠无情的人? 这样的我,真的配拥有这些朋友吗?如果有一天失去了他们,我会不会也像现在一样麻木不仁? 看着几个性格各异的孩子,荷心中咯哒一声,生出几分痛苦的感觉来。 冷漠之人,人定漠之,自己最后,是不是会变成孤身一人,孤身一人死去,无人知晓? 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想得这么多,荷下意识地抱住了肩膀,身在暖阳和孩子们中央,孤独的感觉竟愈发强烈。 0545 离经叛道【二更】 “啾!”小鸡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触碰了自己的尾羽,惊诧地反身就想冻结,却见一个只有一根指关节长的袖珍小狼正冲它奋力足做着噤声的动作。 是镰却耶? 它怎么分出这个小一个分身? 小鸡又惊又气,可身为聪明的异兽,当然要懂得配合同伴。 于是小鸡赶紧重新盯住无头的怪人,像炸毛一样竖起浑身的羽毛,将偷偷爬到它耳边的镰却分身掩藏起来。 “小秋,你仔细听我说,”镰却的语气有些急促,“那家伙根本不是人!他明明有足够的力量直接将我击散,却故意借我的黑雾装作自爆,伺机钻进海牛体内,在里面到处乱窜,还留下了一些像‘虫卵’一样的东西,数量之多,我根本没法一一破坏,而且那些虫卵的孵化速度奇快无比,等它们出生,不知道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有虫子在本鸟的眼皮子底下肆无忌惮地到处产卵,是可忍孰不可忍? 并不是假装,这一次小鸡是真的炸了毛,看无头人的目光愈发地不善起来。 “别啊,我这么千辛万苦地偷偷溜过来就是为了掩人耳目,你别轻举妄动!”镰却连忙阻止,“我看过了,那些虫卵表面覆盖了一层冰抗的灵气,恐怕就是为了防止出生前最脆弱的时候被冰封,既然对方早有防备,我们就不能这时候出手。你注意蓄力,听到我的讯号立刻动手,直接尽全力把海牛整个封冻起来!没有第二次机会!” “啾!”小鸡坚决地清鸣一声,表示自己明白了。 成败在此一举! “小秋好精神哦!”熊依旧保护着两只昏迷的海兽,向小鸡投去羡慕的目光,“我也好想打坏人,可是和赤说好了……唔,赤的情况又怎么样了呢?她的计划听上去那么玄乎,真的没问题吗?居然说要带着四圣会全员一起做梦……” 甩甩头,摒除迷惘,熊也坚定了眼神:“哎呀呀,赤说能行就一定能行!我们也要加油打败敌人才好!大家冲啊,打碎那个没头的坏蛋!” …… “怎么了荷?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见荷脸色煞白,古急忙上前扶住她,担忧地问。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斥挠头不已,“夜,这里就你懂点医术,你快替她把把脉吧!” 沉默寡言的女孩点点头,靠近荷困难地说道:“荷……我……” 夜的家人被下山的金毛虎王吃掉了,亲眼目睹家人死亡的她受了极大刺激,说话变得十分艰难,且对老虎十分恐惧,因此孩子们十分注意,绝不在她面前提半个“虎”字。 “我、我没事,”荷躲开夜的手,低头道,“只是、只是想到鳞和斥都可能去里的外面,我很害怕……” 荷的声音越来越小。 她说了谎,可出口的谎言却又真的害她陷入更加惊惶的境地。 自小就听说外界充斥着可怕的怪物,决不能去,自己可是十分清楚这一点的,如果不阻止斥和鳞,她们因此死在外头,那未能劝阻她们的自己岂不真的就是一个冷酷的人了吗? 不想,不想变成那样的人。 荷的身体微微颤抖。 正在此时,一个力气不大却温暖的手拍在了她的肩膀上,古坚决的声音传来:“别怕,我才不会让他们去冒险呢,我会阻止他们的!” “喂!你干嘛义正言辞的,就像我做了错事一样!”斥不满地叫道。 古猛地回过头,对斥横眉冷竖:“你本来就做错了,长者们都说过了,外面到处都是妖魔,出去的没有一个人能回来,那是不可以去的地方!” “长者们还说过里的人只要有坚定的梦想,就一定能实现呢!”斥辩解道。 古当即驳斥:“那是流传在民间的俗话罢了,我可不记得哪位长者这么说过!” “哎呀,长者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不觉得自己像个笨蛋一样吗?”斥桀骜不驯地昂着头,“依我看长者们不过是没本事离开里而已!而且他们还想方设法地把那些有能力的人禁锢在身边,根本就是一群坏老头!难道你也想学他们,把我们也禁锢在你身边?” “我才没有那个意思!而且你竟敢非议长者!?”古气得一把揪住斥的衣襟,双眼几欲喷火,“长者就是这个世界秩序,长者的话,就是我们应该遵循的‘天道’,这种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话,不许再说!” “哈?长者长者的,我都听吐了好吗!”斥也反手扯住古的衣领,“要把长者的话当‘天道’那是你的自由,这种在里发生混乱之际闭门躲藏、对百姓的哀求置若罔闻的无能长者的话,我是绝不会信的,一个字也不会!” 眼看两人都瞪红了眼睛快要打起来了,鳞连忙上前阻止,凭借着更大的力气将她们拉开,训道:“都给我停手!窝里斗很有意思吗?” 挣脱鳞的手,古理了理衣服,愤怒的看向鳞:“鳞,你真的要不顾长者的警告去外面?” “我还没有想过那种事,”松开斥,鳞望向天空,“我只想变得很强,不,至强,像龙一样自由地翱翔在天空中!” “就里这么小的天空?”斥撇撇嘴,“越是仰望天空,我就越觉得,其实我们和坐井观天的青蛙也没什么两样,只不过我们的井口更大一点罢了!” “斥,你说话也稍微考虑一下别人的感受行不行?用那么恶劣的口气中伤对方,你以为那么做就能起到‘点醒’的效果吗?说不定反而在别人的心里划出了一道造成了无可愈合的伤痕!”鳞蹙眉道。 斥闻言微微一愣,心中突然有一道妙曼的人影飘过,只可惜影子出现只是瞬间,她什么也没看清就消失而去。 怎么回事?难道我以前做过这种事? 斥绞尽脑汁回想,却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反而搞得自己莫名其妙的愧疚,总觉得该给谁道个歉。 见斥老实低下了头,鳞只当她在反省,放缓神情看向夜:“那……夜呢?你的梦想是什么?” 0546 剑拔弩张 “梦……”夜低垂着眼睑,似乎不太能理解这个词的意思。 “哎呀,就是你以后想做什么!比较难实现,但又不是完全不可能实现的那种。”还不到一会儿,斥就从心神不宁的状态中挣脱出来,轻飘飘地说道。 “想……做……”愈是思考,夜的眼睛里愈是散发出强烈的光彩,那是一种几近奢求的期盼,抿着下唇,她艰难地说着:“外面……我也……” “怎么会?连夜也想去外面?”荷惊诧之余又多了几分茫然。 不受拘束的斥想去外面并非不能想象的事,大气如鳞能接受离开里也在情理之中,可是为什么连夜也……她明明就是因为外来的猛虎才会变成现在这个连话也说不清的境地的啊! 为什么这么渴望去外面? 外面可怕的世界到底有什么吸引她们的地方? 明知离开里才是离经叛道之事,可三个朋友都对外界充满了兴趣,荷也不免对自己产生了怀疑——难道奇怪的是她和古才对? “哈哈哈!”斥听了开怀大笑,粗鲁地用力拍在夜的肩膀上,“这就对了嘛!我们一起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吧!来来来,武功修炼走起!” “斥!”古对她怒目而视,“你自己乱来就算了,不要祸害别人啊!” “哎呀,古不是想当大侠吗?现在改口的话,秘籍也可以借你看看哦!”斥丝毫不受影响,耀武扬威地拿着竹简在古面前晃晃。 “不需要!”古断然拒绝。 斥笑嘻嘻地用手肘撞撞他的肩膀:“不要把话说得这么死吗,凭我们赚的贡献点根本没法在短时间内买到武功秘籍,万一遇上了生死悠关的情况,难道你也要守着陈规等死?” “少做无意义的假设!”古甩手撞开斥,“要是人人都像你一样总想着去破坏规则,里还能有‘秩序’存在?” “哈?无意义?明明都是经历过里内乱的人了,亏你还说得出这种话!”斥不甘示弱,“谁知道强盗流氓又会在什么时候出现?没有力量,你又拿什么去保护自己?保护同伴?” 古不客气地回击:“内乱的出现不正是因为‘不安分’的心在作祟吗?而且即便混乱再度出现,也会因为‘里’的纯净而被逐渐净化!我们能回到现在安稳的生活,靠的是里的自我净化,而不是你所说的力量!你难道也想成为被‘净化’消失的那个人吗?” 见两人又有吵起来的趋势,鳞只得再次上前挡在两人中央将她们隔开:“有话好好说,你们都冷静点!” “怎么可能冷静得下来?”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斥一把推开鳞,吼道,“真是不可理喻!变强也好,去外界也好,又没有伤害别人,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有什么不对?我凭什么要按照你规划的道路来生活?” “既然你出生在里,就应该遵守里的规则,打破规定就像将玉瓶砸出一个窟窿一样,瓶中的水也好,瓶外的气也好,都会从窟窿里进出往来,混杂在一起,到时候这里还是当初纯净的里吗?真亏你能说出没伤害别人话!”古冷言道。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双方都面红耳赤地较起真来。 “哈哈!”斥轻蔑一笑,“你会用一个连瓶口都没有的瓶子?那种百无一用的废品早该砸碎了重造!明知规则是错的,为什么还要拼命地维护?不愿做出一丝改变,一步也不肯前进,落伍的东西,不是从内部开始土崩瓦解,就是被外部更强的力量毁灭!” “有天险阻隔,外界根本不可能入侵,”古的眼睛微微瞪大,目光带上了几分毒辣,“只要没有你这样的叛逆者,只要人人遵守秩序,内部就不会崩塌!” “呵,这么说来你是想驱除我咯?”斥浑身也散发出危险的气息,“真不可思议,明明是好多年的朋友,为什么我总有种和你本来就合不来的感觉呢?就算是听到这种狠话,我竟然也没有丝毫意外。” “真凑巧,与你敌对,我也没有一点负罪感,”古紧盯着斥,“但我和什么都似是而非的你不一样,我的目标从一开始就坚定又明确,我要维护里的秩序,惩恶扬善,我是为了正义而出生的,就算是朋友,我也会毫不留情地去铲除‘恶’!” 从单纯的述说梦想,到剑拔弩张,再到关乎性命的宣言,荷已经看懵了。 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大家曾经一起度过了多年快乐的时光,为什么今天会突然…… 我们中间一定有人会死吗? 被自己的想法吓住了,荷抑制不住地再次颤抖起来,难能可贵的友谊,真的要如此轻易地崩塌掉吗? 鳞站在一旁没有说话,可情绪却异常平静,虽然有心作为大哥来保护大家,可很奇怪啊,看到朝夕相处的朋友在自己面前争斗,他却有种看笑话的感觉,似乎从一开始就习惯了这种事一样。 夜同样沉默地注视着斥和古,悲哀的情绪抑制不住地从心底涌出。 只不过想要变强,渴望看看外面的世界,为什么在古的眼里就像犯了大罪一样?为什么他就是不能理解呢?为什么非得为了里的规则,朋友就要大打出手甚至以一方死亡为结局而收场呢? 不想再经历这样的痛苦…… “再”? 夜一怔,以前发生或这样的事吗?她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我,会保护里!”似有正气在身边环绕,古目不转睛地盯着斥。 “抱着腐朽规则不放手的你,做不到的。”斥冷淡地说着,双目平静,仿佛早已看透了一切。 无需任何指令,两人右脚同时在地面一蹬—— 轰隆! 紫色的电光从天顶劈下! 伴随着震耳欲聋雷声,大地嗡嗡颤抖,五个孩子一不小心,纷纷跌坐在地上。 斥反应最为迅速,刚一沾地立刻反弹跳起,吃惊地看向紫光闪过的地方:“乖乖,这是里有史以来最强烈的雷击了吧?竟然能引起地震!” “不,不对,不是地震!”荷顾不得起身,慌忙指向天空,“快看,天!” 五个孩童一抬头,只见飘着白色云朵的蓝天上毫无征兆地裂开一道深紫色的口子,像一张冷酷的大嘴,无情地嘲笑着里。 0547 天灾【二更】 咔、咔咔…… 犹如鸟儿破壳,天空破裂的范围剧增,雷电在裂缝周围流转,速度越来越快—— “快趴下!”斥大声疾呼,左手扯住古的衣服,右手扣住夜的手腕,猛地朝下一拉,鳞反应也是极快,紧随其后将荷一同按下。 轰! 紫光从裂缝中迸射而出,化作一只撕裂三军的雷龙,像重锤一样狠狠砸在地面! 尘土飞扬,碎石飞溅,大地痛苦地嗡鸣着,颤抖着,好像随时可能崩塌。 “天降雷龙……为什么……”目睹雷电坠地的全过程,古不能置信地奋力摇着头——纯净到几乎纤尘不染的里怎会遭此天劫?充满秩序,顺应天道的里到底何错之有? “笨蛋,还趴在地上干什么!”斥扶起夜,见古还傻傻地呆在地上,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还不快起来,难道你看不见吗?那个!” 目光顺着斥的指引向上看去,古脸上的血色顿时褪得干干净净。 天空的裂口比之前更加巨大,天外,一团团红色的球体从远方飞来,在他们眼中逐渐放大—— 是陨石! 雷龙之后,是来自天外的火陨,这毁天灭世的灾难,到底为何要降临在里之上? 迷惘而痛苦,古浑身发僵。 “唉!”斥见状只能一把将他拖起,用力一拳锤在他胸膛上,“清醒点,里还没有毁灭呢,绝望什么!快跟上来!” 才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里就从紫陌丰田的世外桃源变成了遭受灭世之灾的绝地,一切就像做梦一样,古脑中一片空白,一边跟着斥的步伐,一边傻傻地问着:“现在……我们能去哪?” “圣城!所以你快打起精神来,那不是你最想去的地方吗?”斥头也不回地大声叫道。 “圣城……可是圣城不是在封闭中……” “去了再说,总比在这里等死好!你不是常说圣城是被天道庇佑的地方吗?应该能抵挡这种等级的灾难吧?”斥无奈地吼道。 是啊,只有圣城,不,里还有圣城,我们还没有完蛋—— 轰轰轰! 陨石从不断扩大的裂缝中坠下,带着猛火重重撞击在孩子们前方的大地上,瞬间将远方逃窜人们的身影淹没,轰击声震耳欲聋,陨石上的大火燎原而起,猛烈的火舌灼得孩子们步步后退。 通向圣城的路,被堵住了! “可恶!这样下去不行,我们得找别的可以躲避的地方!”斥扯着嗓子对前方带路的鳞高声叫道。 “我知道!可是除了圣城还能去哪里?”鳞的声音几乎被淹没在绵延不绝的嘈杂声中。 “山中,对了,我们还能去山中!”双眼重新焕发出神采,面对绝顶之灾,古终于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激动地叫出了过去的他绝不可能叫出的去处。 然而古的话音刚落,咔咔咔的声音在上方续响起。 孩子们抬头一看,只见以原本的裂口为原点,一道道裂纹像蛛网一般布满了整个天空,甚至蔓延到了远处的群山之中! 古骤然瞪大了眼睛,斥曾说过的话在脑中不断回响——现在的里就像一个正在被砸碎的瓷瓶…… 仿佛在应证古的想法,伴随着哗的一声巨响,破裂的世界骤然整个崩塌,蓝天和山峦的碎片像雨一样倾盆而下! 孩子们连忙蹲下身死死抱住头,只感觉到数不清的碎片化作道道利刃切在身体上,血水滚落,疼痛到几近麻木。 “该死!”感觉碎片雨不再降下,斥咬牙起身,抬眼一看,却是浑身剧震! 天空和山峦已然不在,头顶,是看不见边际的猩红星河,脚旁,不知何时生长出血染般的红色草原,整个世界只剩下一片血红。 站在曾相似的境地之中,斥身心剧震,一股沧桑和迷茫糅合的悲哀情绪充斥了她的脑海。 山峦没有了,躲进山中也成了奢望。 “这……是里?”鳞喃喃自语,“我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古像失心了一样不断摇着头:“是污染,是外界的污染,里,再也回不到原来的样子……” “快看那边!”荷的惊叫让几个孩子更加惶恐,他们机械地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飞速靠近的密密麻麻的白点! 这又是什么! 当孩子们看清白点为何物之后,脸色顿时奇差无比。 背生双翼,长条形的身体前端长着一张布满利齿的嘴巴,这白色飞虫光是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就在孩子们眼皮之下,飞虫群像云雾一样将一个慌张逃窜的人笼罩,很快,虫群散开,人不见了,只剩下一具空荡荡的骨甲散落下去。 “快逃!我们绕路去圣城!”浑身恶寒,鳞率先掉头,可还没跑到两步,脚下就是一个趔趄。 远方,一头庞大的青龙从里的边缘冒出头来,充满暴虐的眼睛睥睨着地面,爪子一捞,下一刻就抓起一个人来。 不要……不要…… 鳞无声地拒绝着,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青龙将那人扔进口中,一口咬下—— “别愣着了,”刚从迷惘中回过神来的斥一把拉过发呆的鳞,“还没有结束!我们从东边绕过去!” 几个孩子慌慌张张地向东奔跑,渐渐的,她们发现前方的草丛中似有活物移动。 孩童们定眼一看,金色的毛发根根竖立,背生黑色横纹,一双只属于捕猎者的眼睛贪婪地望向这边。 是老虎! 夜身体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斥赶紧扶住她,声嘶力竭地大吼道:“快转向,向北!” “不行,我们逃不掉了……” “胡说什……”斥怒而回头,紧接着,双眼就猛地睁大。 她们后方,虫群、青龙已然靠近,再回头看时,那老虎也像瞬移了一般出现在她们身边。 三恶环围,她们已经无处可逃了。 “开玩笑的吧?”斥架着夜,浑身冷汗直冒,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合常理,不管如何思考,也无法解释这灾难的始末。 三恶“注视”着孩子们,气息愈发危险。 虫群翅膀扇动的速度骤然加快,青龙迫不及待地捏了捏爪子,老虎微微压低身形—— 呼! 不约而同,三恶一齐朝孩子们狠扑而来! 0548 去往中心 猛虎的利爪倒映在斥的瞳孔中,名为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一瞬间,时间突然慢了下来,周围的嘈杂声偃旗息鼓,内心的情绪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清晰。 恐惧?并没有。 好像早已习惯了与死亡擦肩而过,明明被逼到了绝境,却觉得稀松平常。 不甘?对了,是不甘的感觉。 可我明明只想去外界看看,这一愿望不是已经实现了吗? 本该满足的我为什么会如此不甘? 总觉得我还有未完成的事情…… 未完成的事……是什么? 猩红的草原,没有穹顶的天空,仿佛被鲜血浸透的世界…… 熟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一道道影子在脑中勾勒,回忆、愿望…… 我的梦,该醒了。 斥,不,赤眼中重新绽放出的倔强与勇气交织的光芒——只要有坚定的梦想,就一定能实现!这并不是胡说,因为,这里是“里”啊! 时停骤然消失,猛虎的爪子狠狠抓向赤的额头。 嘶啦! 滚烫的鲜血飞溅在脸上,赤瞳孔猛地一缩,定定地看着眼前修长的身影。 沐浴着猛虎的碎肉和血雨,融合骑士的优雅与荒兽的狰狞,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在身上完美融合,如血的暗红与深邃的黑色浑然一体,尖锐的长尾如毒蛇一样抬起。 它,是毋庸置疑的真正怪物啊。 怪物残酷地勾了勾嘴角,眨眼间便从赤眼前消失。 当赤回过头去,只看见碎成数段的青龙与化作白色泥浆的虫群,怪物早已不知所踪。 三恶在瞬间毁灭,噬命的危机眨眼间便已灰飞,什么也没看清,什么也不明白,留在记忆中的只有暗红色的影子,无法战胜,无可超越。 “它……到底是什么……”荷浑身发颤。 三个孩子呆呆地望着空旷的血色草原,震惊又茫然。 它是什么,为何出现,又为什么拯救他们,完全无法想象。 赤微不可查地笑笑:“不管它是什么,我们的危机也算暂时解除了,趁此机会赶往圣城比较好。” “对!快去圣城!”古如梦初醒,率先抬起有些发软的脚,绕过老虎的尸体朝北方奔去,四个孩子紧随其后。 怪物的出现好似扭转了乾坤,前往圣城的路途变得无比平坦,无论是天灾还是怪物都不再出现,刚才的一切危机都好像假的一样,若不是遍布里的血红尚未消退,孩子们甚至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场可怕的噩梦。 不断的奔跑,不断的逃亡,渐渐的,孩子们开始看见其他灾难之后的幸存者,稍加判断就能发现,他们的目标也同样是圣城。 “大家果然都想的一样,”荷担忧地低声说道,“可以我们的身份真的能进入圣城吗?” “不要问,问就是当然可以!”赤从容地说道,“在里中,只要有坚定的梦想就一定能实现,所以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只管相信就好!” “真羡慕你这种乐观的傻瓜,”古哀叹一声,“一副了无牵挂的样子,只要向前就可以了,别的什么也不用想。” “说什么呢,我可是想了很多东西的,”赤郑重其事地说到底,“我的未来,大家的未来,甚至世界的未来。” “世界?就凭你?真是大言不惭!明明在人才辈出的里中连只小虾米也算不上,连住进圣城的资格也没有!”古咬着牙,不屑又恼怒地说道,赤的话在他看来根本就是对长者们的亵渎。 “梦想是用来追逐的,不是用来放弃的,”赤深深地看着古的背影,“小虾米可不会永远只是小虾米,相信的力量又多强大,你一定会见识到的!” 似有触动,夜悄悄看了赤一眼,眼中多了些什么。 荷心中一震,明明无凭无据,可她却莫名地觉得赤的话充满了说服力,相信的力量吗?说不定真的…… “我不知道‘相信’以后能不能惯用,”鳞的口气略含轻松,“不过现在好像还真派上用场了。” 几个孩子抬头远望,只见圣城高大的城墙出现在地平线边缘,那大大敞开的,正是圣城的城门! “圣城……开门了!”古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他甚至忘了去想其中的原因。 “走吧!”赤自信地笑着,“去‘世界’的中心。” …… 犹如飞速生长的水晶簇,冰晶从猛冲海牛体表层层叠起。 仿佛连时间亦被冻结,方才还在疯狂挣扎的庞大躯体刹那间就像雕塑一般凝固,扭曲的面容和身体散发出诡异的美感。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之前还不可一世,势如破竹的无头怪人像断线的木偶一样骤然瘫软,下一刻被四面八方轰来的法术彻底淹没。 激烈的战斗突然以这样的方式停下,艳王域众小和海兽都是一呆,一转头在,终于发现了化为冰晶的海牛以及冰晶上独脚伫立的小秋。 只听说过小鸡擅长使冰,却不知毫无修为的它竟能将炼神期海兽直接冰封! 青蛟吃惊地瞪大了眼睛:“鸟大人,您这是……” “这个让我来解释。” 黑暗中,似有声音传出。 众海兽惴惴不安地看过去,只见黑气凝聚,拳头大的黑狼逐渐成型,姿态威武的却一脸懒惰,不是镰却又是谁! “那个,狼大人,你怎么……变得这么小了?”海兽们惊道,“莫非你为了对抗怪人,损失了太多力量?” “这是我的分身!”镰却怪异地瞟了它们一眼,“我将怪人头驱赶到海牛体表,让小秋将它连同海牛一起冰封住了。” 眼看众海兽的眼里就要出现浓烈的崇拜之色,镰却忙道:“你们别高兴的太早,这只是暂时的,冰冻只能在短时间内切断他头和身体的联系,如果不能及时杀死他,我们很快又要经历一场恶战!” “怎么会?都冻硬了……”海兽们难以置信地叫道。 “老实告诉你们把,这个怪人算不算‘人’都不好说,你们仔细看过他脖子上的断裂口吗?”镰却指着漂浮在海中的无头怪人道,“那副皮囊倒是不错的容器。” 众海兽听了连忙细细看过去,洪冲也亮起龙炮的光束打在怪人脖子的断口上。 这一看,在场的生灵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断口处没有血,没有肉,甚至没有骨骼,只有一只只紧紧挤在一起的冰蓝色甲虫。 0549 切冰之法【二更】 “这是……寄生虫?”众海兽恶寒不已。 在海兽们的认知中,生活在活体体内的虫子不就是寄生虫吗?但修行后,因为在体内也可以引导灵气进攻防守,只要大脑和心脏不出问题,驱除寄生虫还不是手到擒来之事? 一个人体内长满了寄生虫,这家伙真的是修士? “它们是‘蛊虫’,”曾经也是海兽圈一员的鲨杀体贴的解释,“也可以说是寄生虫吧,但这种‘寄生虫’是人类自己养出来的,会听人的号令,也就是说,这个怪人,应该是主动把虫子养在体内的。” “还有这种操作!”海兽们完全无法理喻,被别的东西入侵到体内怎么可能安心,“不怕反噬吗?” “这就和拿兽修签契约一个道理,你们看历史上有几个被自己灵兽反噬的?”镰却甩甩尾巴,“不要扯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了,总之,怪人的身体部分除了皮囊都是由虫子组成的,也就是说无论将它打散多少次,只要头尚在,这具身体就是不死的。” “意思就是只要打爆他的头就好了?”有了目标,海兽们反而振奋起来。 “没错,”镰却点点头,“但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怎么将怪人的头从海牛体内取出来。” “这个简单,你说他的头在哪,我去挖!”青蛟主动请缨。 镰却犹豫了一下,说道:“在海牛的左肋,诺,我用戾气在那个位置画了个黑圈,大约离皮七寸的样子,最好直接把那块肉全部挖出来,只不过那块被冰住的肉——” 镰却的话还没说完,大概是一路上被艳王域的怪物们抢走太多风头,感觉自己给蛟族丢了脸,这一回青蛟好不容易捞到一个表现的机会,当即化作一道青芒,迫不及待地冲海牛的左肋扑去:“交给我吧!” 蓝色的波纹向后推动,青蛟速度暴增,右爪向前,金色的灵气凝聚在爪尖。 “哇哦!”熊看得兴奋,它也拥有类似的招数,不过看起来青蛟的爪数更强! 龙碎! 像个没有感情的杀手,青蛟以粉山碎石之力抓在冰凌上! 哗——! “好硬!” 谁也没想到,青蛟气势汹汹扑上前去,才一个碰撞,就痛呼一声缩了回来,不但虚化的爪子破碎了,连它自己的指甲也被这一击绷断;再看冰凌,居然只稍微破了些口子,离撕开海牛皮肤还差了好大一截! “——特别硬,小秋的冰封能力是非常强的,”这时候镰却无奈的声音才传来,“你倒是听我把话说完啊,急什么?” 青蛟尴尬不已,好半天才压制住破口大骂的冲动,像个文明蛟一样抱怨道:“还不是你说要快点,不然脑袋解冻了我们都得完蛋!” 一边说着,青蛟头一勾,一根犹如犀牛角的粗壮金灵气大角凝聚在额头上前方。 “喂,你要干嘛?”众海兽被青蛟的架势惊住了。 “我要打破它!” 先向下一沉,紧接着又向上一挑。 神犀角撞! 青蛟咬紧牙关,犹如孤注一掷一样向海牛的腰撞去,这一击,一定要挽回蛟族的尊严! “昏,小秋快拦住它!”镰却气不打一处来。 小鸡的速度在水中也丝毫不见变慢,眨眼间就已经站在了青蛟鼻梁上,两只异兽大眼瞪小眼,而下一刻,青蛟就感觉自己粘上了一个滑滑的东西,嗖的一声与海牛擦身而过! 什么情况? 青蛟吃了一惊,忙反向用力止住身形,再瞪眼时发现小鸡已然不在它鼻子上,回头看更是嘴角抽搐,原来海牛身边出现了一个滑梯,它方才就是擦中了它,像坐梭梭板的小孩一样滑了出去…… “为什么阻止我!”铆足了劲赌上尊严的撞击居然被同伴给化解掉,饶是青蛟敬畏艳王域众生灵,此时也止不住发起脾气来。 镰却横了它一眼:“你那是想撞死它的攻击。” “我瞄准了腰部好吗!”青蛟愤怒地嚷道,“这么硬的冰,不用这种力气怎么可能打破?你还想不想救海牛,救大家?” “你的撞击攻击范围太广了,冰碎之时就是海牛的死期!”镰却不为所动,身为原返虚期魇魔,这点眼力和判断力还是有的,“并且指向性太差,将封住头颅的冰撞破的话,他便会重获自由。” “那你说怎么办?重了会打碎,轻了打不动,要不干脆等死吧?”青蛟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 “或许,我可以试试。” 正在众生灵束手无策之际,一个平淡得像白水一般的声音响起。 众生灵讶然看去,只见公孙舞飘在战场的边缘,依旧是一副弱不禁风,一推就倒的模样。 虽然公孙舞是炼神期修士,可她的外表实在太软弱,存在感也十分低下,众生灵在无意识之间就将她忘得一干二净,要是她不发话,恐怕到最后也无人响起还有这么一号人物在旁边。 “你能按照那么苛刻的要求精准地挖出包着那脑袋的冰块肉?”青蛟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众海兽也肆无忌惮地露出不信的神色来。 公孙舞又不是赤一伙的,想怎么鄙视怀疑都没问题。 受到质疑,公孙舞也没有什么情绪上的反应在,只说道:“如果能有一把剑的话。” “剑……我们中间只有赤用剑,可赤交代过不可以靠近耶,”熊为难地撅起嘴,突然它好像想起了什么,脸色转喜,冲镰却道,“狼不是能变形吗?你变成剑的形状给她拿不就好了?” 吓! 镰却一惊,睡眼惺忪的眼睛都睁大了几分,它不舒服地动了动前爪:“我?我打架又不靠爪牙,变的剑锋利程度也就和六阶下品法宝差不多,还不如青蛟的爪子,想切开小秋的冰怕是不可能。” “没关系,有个剑形就可以,”公孙舞的话再次出乎众生灵的意料,“最好是单手细剑。” “哈!她说她可以呢!狼大人就别推辞了,毕竟我们赶时间,让她一展身手,”感觉尊严受到了践踏的青蛟嘲笑道,“来来来,大家都过来学习一下怎么用六阶下品法宝切开这坚固的寒冰!” 熊完全没听出青蛟的挤兑,连连点头:“是啊,狼快变剑吧!嘻嘻,你变什么都很像呢!” 笨熊,这么单纯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众海兽无语地望了熊一眼,然后又紧张地盯上了镰却。 这一击可能关系到它们的生路啊! 成为了众生灵关注的焦点,镰却只能硬着头皮一点头:“好吧。” 忸怩地来到公孙舞面前,它又弱弱地说了一句:“你……悠着点,我还是第一次……”被人拿着当武器用。 “嗯。”公孙舞微微点头。 召唤戾气溢出海牛的身体,镰却化身黑色的细剑凝聚在公孙舞手中。 犹如落叶一般飘到海牛的左肋附近,公孙舞抬起右手。 “大家都睁大眼睛看好了!大佬要施展洪荒大招啦!”青蛟夸张地叫道。 剑尖向前,轻巧地比划几下,公孙舞放下手来,退后几丈。 “别退啊!”青蛟一副看笑话的表情,“大家还等着你拯救呢。” 公孙舞轻轻一“嗯”,却反而再次后撤。 “诶——” 青蛟话还没完全出口,却见黑气卷着什么东西从海牛左肋凸了出来。 不会吧! 在海兽们瞠目结舌的注视下,一块被冰冻的坚硬锥形冰凌掉落出来。 0550 苏醒 “你……你怎么做到的?”代表众海兽,青蛟目瞪口呆地问。 “只是切割罢了。” 平淡的一句话,公孙舞在海兽们眼中的形象却愈发高大起来,就连刚才还一副桀骜不驯样子的青蛟也小心地矮下身,将自己放在更低的位子上。 与对赤的畏惧不同,它们对公孙舞的感情更接近崇拜。 不通世事,可海兽们的眼神让熊莫名的有种不爽的感觉,它甚至忘记了夸奖公孙舞,而是转过头看向退回它们身边化成狼型的镰却。 看出了熊眼中的疑问,镰却默然片刻,说道:“庖丁解牛的传说……这个女人恐怕离那位传说中的神厨也不远了。” “真的不是镰却变的剑太锋利了吗?”鲨杀也感到难以相信。 镰却摇摇头:“并不是,切割冰块的时候我几乎没有任何滞涩感,她就像打一开始就清楚冰块的脆弱之处一样,轻易挥剑将冰凌和肉块一切了下来。与我们靠着绝对暴力碾压完全不同,虽然很不想承认,这个女人确实踏入了全新的领域。” “可恶……”熊不甘心地说道,“难道她还能比赤更厉害?” “很难说,两人风格迥异,没打(较量)过的话谁也无法知道结果,”镰却将目光转向挖出的肉块,“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如何解决这个家伙了……” …… 呼~ 风卷着沙尘从脚边掠过,灰蒙蒙的天空偶尔落下几滴细雨。 五个孩子伫立在城门边。 “我们……在哪?”荷声音干涩地说。 赤将手架在眉上,抬头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神秘地笑了笑:“不要怀疑,在圣城之中哦!” 不只是荷,其余三个孩子都仿佛失了主心骨。 明明只是穿过了一道城门而已,眼前的情景却让他们有种穿越了时空的感觉。 仿佛自成一片天地,一门之隔,满眼血红不再,失去的天空重新回到头顶,但是湿润沉闷的空气却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目之所及也不是想象中金碧辉煌的高楼广厦,视野之中不是断壁残垣就是野蛮生长的野草,这些倔强的生灵努力从废墟的缝隙中钻出,昂扬地展示着自己的生命力。 “不,这里,这里不是圣城!这是个陷阱!快!我们快离开!”古不停摇着头,终于,内心的彷徨好似集中爆发,他猛地转身向城门另一头狂奔而去! “等等!”鳞被古夸张的动作一惊也回过神来,连忙反身去阻止他,可却还是晚了一步,这一抓恰巧抓在了空处,古一惊大踏步地奔向圣城之外。 “……”赤眉毛一挑。 吼!砰! 野兽的怒吼和巨大的碰撞声几乎同时响起,古一屁股跌做在地上,长满利牙的大嘴距他不到三尺! “古!”荷惊叫一声,与鳞一道将他拖了回来。 那“大嘴”尝试了好几次,始终无法挤进城门,终于缩了回去,就在众孩童以为它要知难而退的时候,大嘴却猛然向前一突! 吼! 犹如狂风过境,猛烈的飓风将古三个呼啦一声从城门洞里直接吹了出去,越过赤的头顶狠狠扎进断壁之中。 “哇哦!”赤意外地发出两个音节,似笑非笑地瞄了一眼一旁神色不知在何时变得暴戾起来的夜。 城门外的野兽抓刨着城门,好半天才不甘地嚎叫一声地退了出去; 没有城墙阴影的遮挡,赤终于看清野兽身上金黄的皮毛和象征着王者的条纹。 在赤愈发了然的目光下,野兽扬起漂亮的双翅御风而去。 果然是它。 闭上眼睛,重新睁开的时候,已经遍布戏谑之色,赤回身朝向古等人坠落的方向:“走吧,看看他们情况怎么样。” “……你……又是……”背后响起寒意森然地声音。 认命地轻叹一声,赤转过头,面对夜那双充满嗜血光芒的眼睛,咧嘴露出危险的笑容:“我,才是真正的怪物哦!” 夜的瞳孔骤然一缩。 浑身气势一收,赤瞬间又变回了那个调皮捣蛋的小孩,脸上洋溢着热忱的笑意:“那么,走吧!跟我一起见证这个‘世界’的终结!” 定定地注视着赤的眼睛,夜终究还是垂下头一步步走上前来,杂乱的刘海遮住了她的双眼,看不清表情。 耸耸肩,赤单手撑在墙头,双脚一蹬,轻松翻了破墙,对倒在废墟中的三人挥挥手:“嘿,你们还好吗?” “好……什么好!痛死了!”鳞捂着左臂爬起身。 送他一个大大的笑脸,赤滑步来到荷身边,也不知是不懂怜香惜玉,还是缺乏常识,竟然粗鲁地将她一把拽了起来,还嬉皮笑脸地拉着她转了个身:“让我看看——没伤口,就是有点脏了,我帮你拍拍哈!” 不等荷答应,赤已经伸手在她身上啪啪拍了几下,疼得她眼角直闪泪花。 虽然没有流血,但这么突然的吹飞之下绝对撞出了内伤,赤“拍灰”的动作无异于火上浇油。 鳞和荷都爬起来了,众孩童的目光终于击中在了古的身上。 只见古半躺在碎石中不省人事,一根断了半截的尖锐木头支在他头顶,上面挂着新鲜的血迹。 草草查看了一下古的情况,发现他头顶撕开了一条大口子,血正不断从伤口溢出,顺着鬓发滴落。 见此情况,赤笃定地一敲手心:“他快死了!节哀吧。” “你胡说!”也不知从哪涌上来一股勇气,怯怯的荷竟一把推开赤,欺身上前,蹲在了古的旁边,嘶啦一声扯下破碎的衣衫替他包扎起来。 荷的包扎技术实在惨不忍睹,搞了半天也没包上,赤啧啧叹气道:“放弃吧,这么大的伤口凭那破布条怎么可能包好?” “你想抛下同伴?” 冷不丁的,冰冷的声音传来。 轻松的神情凝聚在脸上,赤眯起眼睛打量着背对着她的女孩。 明明身形依然和原本一样柔弱,可截然不同的气息正从荷身上散发出来,似是决绝,又似冷傲。 原来如此。 赤突然蹲下身,右手飞快地横抽而上,最终却轻轻搭在了荷的肩膀上,像真正亲昵的朋友一样将她揽到离自己近在咫尺的地方,在她耳边轻声呢语。 “怎么会呢?你们的价值还没有压榨赶紧,不是吗?” 0551 想象吧 仿佛耳边吹过的不是呼吸,而是来自黄泉的阴风,荷,不,现在应该叫楚香莲了,她浑身寒毛根根倒竖,银牙死死地咬在一起:“你,想做什么?” “秘密。”赤神秘地竖起食指搭在嘴唇上,洒然站起,转头对鳞和夜语重心长地说道,“古的状态很差,我们最好做好随时需要应对恐怖的心理准备。” “古的状态怎么会这么差?”鳞担忧地注视着昏迷的古,三个人一同被吹飞,就连柔弱的楚香莲也没什么大碍,他怎么就到了生死关头了呢,“等在这里也不是办法,不如我们赶紧找找止血药吧?虽然圣城不知为什么毁了,但药酒什么的总会剩下一些。” 他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夜死死盯住古,舌头悄然划过嘴唇,刘海掩盖下的双眼露出更加残暴的光芒。 “是啊,”瞥了明显心不在焉的夜一眼,赤一脸无辜,重重一点头,“我也觉得我们还是赶快离开这里比较好。” “嗯,”鳞蹲下身,“我来背他,你们帮我把他放上来。” 没有错过楚香莲对鳞警惕的眼神,赤暗笑着拉住古的手臂:“来吧荷,让我们一起‘帮助同伴’!” 目光像剑一样扎在赤身上,楚香莲丝毫未动。 “怎么了?快点啊,你不想救‘同伴’了吗?”赤的表情愈发无辜,可映在楚香莲眼眸中的不是纯真的小女孩,而是一只身披骨甲,邪笑着的怪物! 赤,是她! 从未见过赤变成骨甲怪物之前的模样,可此时的楚香莲却无比确定,这个模样平凡,眼中却闪烁着如阳光一样灿烂温暖光芒的女孩,就是赤! 真是长了好一张骗人的脸! 楚香莲几乎冷笑出声。 见两个女孩半天没有反应,鳞有些急了:“我说,能不能快……”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鳞陡然睁大眼睛,震惊地盯着前方端墙的缺口,压低声音急促道:“夜,夜!别回头,慢慢走过来!” 夜仿佛感觉到了什么,踮起脚尖悄声朝鳞走去。 听见鳞焦急的声音,楚香莲顾不得纠结赤的意图也转头看过去,这一看,她浑身剧震。 断裂的墙外,一个“人”一瘸一拐地朝这边挪过来。 那并不是一个普通人,或者说,要是普通人变成那个样子不当场死亡,也离死不远了。 一颗眼珠吊在眼眶外,脸颊的皮肤被撕掉好大一块,露出残缺的肌肉,腹部破了一个大洞,内脏全挂在外面,右手被剐得只剩骨头,猿臂一样的左手向前伸出,似乎想要抓住什么。 这是……殭尸……虚兽殭尸…… 为什么“里”的世界里会有虚兽殭尸,更何况本应该最圣洁的圣城! 愤怒地将目光射向赤。 除了这个罪恶的存在,她想不出任何可能。 然而当赤注意到楚香莲的怒意,却只是坦然摊了摊手,然后将目光下移,落在了古的身上,笑了。 脑中好像有什么嗡地一声炸开了。 赤的意思是这虚兽殭尸的出现和古有关?关心自己,维护秩序,向往圣洁的古怎么可能和这种肮脏的东西有关! 一定是赤,是她在捣鬼! 似乎明白楚香莲在想什么,赤撅噘嘴,又冲她挤了挤眼,仿佛在说“你不能说是我,因为你没有证据”。 还需要什么证据?一看就是你干的! 楚香莲怒火中烧,四下寻找可以用作武器的东西,却见赤溜到一边的碎石堆旁冲她热情地招手。 她想干嘛?楚香莲又恨又紧张。 然而赤对她的恼恨毫无反应,反而回头自顾自地挖石堆去了! 简直不知道这个恶女在想什么! 楚香莲恨恨一咬牙,尽量轻快地追到赤身边,小声质问:“你想做什么?” “我们打不过那殭尸的,幸好它移动慢,这后面有个门,我们赶紧挖开门躲进去就能离开了。”赤一边挖一边理所当然地说。 大家都是第一次来圣城,这恶女居然知道石头后面有门,果然一切都是她在捣鬼! 心思电转,楚香莲暗自盘算着不如假装挖石头,趁赤不注意把她扔进殭尸口中——没办法,她试过了,在这个空间里无法使用灵气,身体又变得和真正的小孩一样弱小,所以只能使用这么原始可笑的办法算计敌人。 可这个想法才刚生出来,楚香莲转念一想:赤狡猾无比,能想不到被她算计的可能和这么幼稚的使坏? 到底要不要动手? 楚香莲正犹豫着,却听赤幽幽的声音飘了过来:“哦,对了,咱们现在是两个人一起挖,所以你也得坚信石堆后面有门才行。所以别胡思乱想了,快想象石头后面有扇门。” 想法果然被赤看穿,楚香莲有些郁闷,可马上意识到赤话中的古怪之处:“想象?什么意思?” “这都听不懂?”赤震惊地瞪了楚香莲一眼,一副怀疑自己选错了合作对象的样子,“字面意思啊!啊,你可别想什么钢闸铁门啊,到时候打不开咱们都得死在这里!木门见过吧?超级脆弱,一踢就破的那种,就想那个!” 什么鬼? 感情石头堆后面有门全靠想象? 这也太异想天开了吧! 亏自己还以为赤设了个缜密的大圈套准备逐步将自己引入陷阱,谁知连她自己都在靠想象找出路! 这一刻楚香莲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哭还是该笑,或许是赤的提议荒唐到了极致,她反而有点相信起来,不自觉地在脑海中勾勒起木门的样子来…… “嘿!有了!”赤惊喜地叫声将楚香莲从想象中拉回现实。 她定眼一看,石头的缝隙中,棕色的破木头露了出来。 不是吧,这个颜色不就是…… 楚香莲震惊地看着赤飞快地搬开石头,木门上全貌逐渐呈现,颜色、纹路,甚至破损情况……全都和自己想象中的一模一样! 当赤将木门完全刨出来,楚香莲已经是瞠目结舌的状态。 自己想象中的木门居然分毫不差地出现在了眼前,她是在做梦吗? 身体好像变得轻飘飘的,楚香莲感觉自己好像在云中漫步…… 咚! 赤飞起一脚狠狠踹在了木门上。 脆弱的木门带着难听的嘎吱声敞开,露出黑洞洞的入口。 开心地伸头进去望了望,赤笑逐颜开,朝三个孩子兴奋地招手:“快,带上古,要开始逃亡咯!” 0552 食肉 抢在殭尸接近之前,赤和楚香莲将古扶到鳞背上,带着他逃进木门之中。 快速关上门,将掉在一边的门栓拴上,楚香莲的脸色稍微放缓,却听见赤调侃的声音:“喂喂,不是吧?凭这小破门就想挡住殭尸?你忘记我刚才怎么开门的了?” 楚香莲眼角一跳,赶紧离开门口,警惕地盯着透出微光的门缝:“那还不快找东西抵住门!” 孩子们四下环顾,却发现房中空空荡荡,没有可以堵门的家具,也没有窗户,唯有门正对的墙壁上挂着一卷宣纸。 见此情景孩子们不由面露颓色。 挡不住又无处可逃,难道今日就要栽在这里,被那可怖的殭尸吃掉? 就像察觉不到危机一样,赤饶有兴趣走近,借着微弱的光芒,津津有味地审视着面前的挂画。 咚! 敲击声在房门上响起。 孩子们同时一惊,惊惶地盯住了那脆弱的木门。 那种烂门,怎么可能挡住殭尸…… 仿佛在印证他们的想法,一声巨响从门口传来,碎成数块的木门凄惨地炸开,背对着光芒,扭曲的影子扭动着身体,一步,两步,不甚清晰的影子逐渐向孩子们靠了过来! 恐惧,彷徨,无知所措,死亡的气息将孩子们笼罩。 心提到了嗓子眼。 “穷吾毕生之力,终成天道之则。”赤略带嘲讽的声音突兀地打破了这死一般的沉寂。 没想到在这么紧迫的情况下赤有心情去赏字,鳞急道:“斥,别看了,快过来,殭尸……” 话音戛然而止,那道可怕影子在鳞眼前骤然停下脚步,它身体逐渐颤抖起来,幅度越来越大,投射在地面的影子变得愈加怪异,不断膨胀着,扭曲着…… 惊恐地看着影子,孩子们又是茫然又是慌乱,恐怖的预感在心里滋生。 与眼前的阴森想必,亮堂的门此时显得那样温暖,不断诱惑着被黑暗包裹的孩子们,让他们想立刻夺路而逃,想扑入光明的怀抱…… “别去那边!” 赤有些严厉的声音再次响起,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味道。 孩子们如梦初醒,下一刻更是倒吸一口凉气,齐齐后退几步。 他们居然不自觉地向前走了好几步,傻傻地朝殭尸靠近! 要是没有赤的提醒,他们恐怕已经自己把自己送进了殭尸口中! 想到这些,孩子们都是心有余悸,看殭尸的神色更加惊恐。 不管身后人作何感想,赤始终目光炯炯地盯着眼前的字画:“都来这里。” 孩子们俱是一愣。 那边除了一副字什么也没有,过去又有什么意义? “我们要从这里离开。”赤伸手抚上宣纸,说的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从……哪里?”鳞迷惘到了极点。 像是早已知道一样,手指拈住宣纸的边缘猛地向上一扇,赤了然地笑着:“就是这里。” 就像射入枯井的阳光,灿烂的白光瞬间溢满了阴暗的房间,一个仿佛通往仙界的通道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 “不行!要撑不住了!” “天哪!这都杀不死,为什么!” “让鸟大人把这家伙永远冰封行不行!” 海兽们苦不堪言,大声哀嚎。 镰却摇摇头:“不可以,海牛体内被这家伙种下了大量虫卵,小秋负责冻住那些刚出生的虫子,要是小鸡过来,海牛说不定很快就会被幼虫吃个精光,更糟糕的是,如果蛊虫也像占据怪人的身体一样占海牛的身体,我们要面对的强敌又要多出来一个。” “怎么会这样!”海兽们闻言俱是露出绝望的神色。 不能依靠小秋,它们的胜算又少了几分,真的能杀掉这个怪人吗?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任何兽再抱有“打败”或是“打跑”怪人的天真想法了。 原以为自己是狩猎的一方,谁知事实完全相反,这个怪人,分明是在狩猎海兽! 来到子虚岛海域的时候,它们没有遭遇任何强大海兽,当时大家并没有当一回事,只当是它们阵容过于庞大,又一次吓跑了海域的原住民而已,现在看来,是它们太过粗枝大叶了——这片海域分明就是空的! 别说炼神、化神期的海兽了,这里连筑基期的海兽也没有,只有炼气期和毫无修为的鱼虾在游荡。 强大的海兽们去哪了呢? 答案就在眼前。 海兽们情不自禁地哆嗦起来。 它们眼前是一颗双耳化作鱼鳍的脑袋,八根章鱼触手从他的脖颈处探出,其中一根卷着一大块尚在往外溢血的鱼肉,放在嘴边大口咀嚼,与此同时,“头”的修为竟然可似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增长! 肉,是从海兽身上强行扯下来的,这并不稀奇,但怪人竟然可以靠吃海兽直接提升修为,这种事情未免太不讲道理了吧! 谁都知道修行不易,返虚期后更是难以提升修为,别人什么方法都想尽了也不一定能提高多少点修为,这家伙呢?只靠吃? 瞠目结舌的同时,海兽们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当时怪人要丢下赤冲它们来了! 恐怕掏空了附近海域海兽的怪人早就饥渴不堪;而它们呢,则想愣头青一样一头撞在怪人手上,这不就是自投罗网吗! 想跟着赤搞事找刺激,结果却被目标当成刺激了,这还真是……无话可说! 不只是这诡异的修行方式,这个怪人简直比打不死的蟑螂还要恶心,大家趁着小鸡冰封的威力尚在合力攻击,想一击解决掉怪人的头颅,然而那样强烈的一击下来,头颅也只是变成了骷髅而已,更可怕的是,他竟然从后脑伸出一只又长又细的触手抽在离它最近的海兽身上,瞬间便切下一大块肉来送回自己嘴边! 看不真切骷髅嘴里有什么东西,但随着肉被骷髅吃下,皮肉飞快地重长,最后又便回一个完整的头颅,还多了八只章鱼脚! 至此,众小和海兽们终于明白了怪人的特性——吞噬海兽的身体,他能快速回复伤口,而摄入多余食物,他还可以将这部分力量转换成修为! 原以为赤的骨甲已经是蛮不讲理得到东西了,谁知和怪人一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修真界这是了不得的地方。 0553 雾变【二更】 发现了众生灵对他束手无策,头颅发出咯咯咯的古怪笑声,似乎在嘲笑它们的无能。 单怀凛没有像海兽们一样露出绝望的神情,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怪人。 百年之前,在她彻底绝望,将要完全沦为行尸走肉之际,赤出现了,像个傻瓜一样不顾一切地袭击仁颂门,凭元婴期修为硬生生将应该根本不可能击败的仁皇杀死。 再别人眼里,或许赤是个大逆不道的罪人,可在单怀凛的眼里,赤却是一道光,一种名为希望的信仰。 不为名,也不为利,只为最质朴的愿望战斗,可就是这样很傻很天真的赤,却让每个站在她的身边的人自然而然地生出勇气来。 为理想而战,为爱人而战,过去不敢想象的事情,现在都像呼吸一样自然。 不再沉沦绝望,不再怨天尤人,突破心的桎梏,让她真真正正地傲立于世上的,不是德高望重的前辈高人,不是翻手云覆手雨的强者,而是永不认输的赤。 喜欢站在她身边,喜欢被她叫做同伴,喜欢她的直率,喜欢她的护短…… 喜欢赤,喜欢艳王域的每个伙伴,正是这最纯粹的喜欢让人变得勇敢。 已经不再害怕了,无论面对什么样的强敌。 双眸仿佛被点燃了一般,单怀凛握紧了双手:“镰却前辈,试试那个吧!” 没想到会是单怀凛提出,镰却意外地睁大了朦胧的眼睛:“可是……那个还不够成熟……” “但没有别的选择了不是吗?”单怀凛的目光异常坚定,“尽全力,我们会成功的!” 看着单怀凛的反应,惊讶最终化为欣慰,镰却露出老父亲的微笑:“所以说赤是个坏蛋啊,艳王域的每个生灵几乎都沾上了她爱冒险,爱乱来的习惯。罢了罢了,既然你想,那老狼也陪拟闹一回。熊!” “在!”听到呼唤自己,熊兴奋地嚎叫一声。 “用那个!”镰却的身体逐渐虚化。 “诶?可是按规矩,现在还不到我可以动手的时候耶!”熊为难道。 镰却嗤之以鼻:“规矩本就只有在轻松的时候适用,危机关头谁还管规矩?难道你希望下次用你的尸骨和赤见面?” “当然不要!”熊当即把两只昏迷的海兽向后一丢,扑上前来,“开始吧!我已经迫不及待啦!” 双手向前一合,齐指头颅,单怀凛目光锐利。 千妖之束! …… “这里……是哪里?”鳞背着古,茫然地看着四周。 赤摸了摸下巴,坏笑着望向楚香莲:“谁知道呢?或许是哪个组织秘密据点?” 楚香莲脸色奇差无比,发现赤的目光投向自己,连忙冷下脸,装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另一边,夜如遭雷轰,睁大眼睛呆呆地望着眼前的景象。 在赤的招呼下,一行人从宣纸后方的通道跳了出来,然而呈现在眼前的不是圣城的断壁残垣—— 赤一行站在宽阔的广场上,脚下,是一个巨大的白底圆盘,周围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龙图,而圆盘中央,两个金色的苍劲大字分外扎眼。 天道。 轻蔑地踩了踩下方的文字,赤转头四顾,只见广场边缘遍布着浓烈的白雾,看不清外面有什么。 了然于胸,赤终于抬眼看向前方,那里有一座宏伟的石山。 整个石山像是被刀削斧砍了一般,棱角分明,怪石嶙峋,在石山上还有一个个石洞,洞口经过精心雕琢,美观而不失大气。 “天道……”鳞沉吟着。 耸耸肩,赤指了指山壁:“那殭尸不知道会不会追归来,我们先找个洞躲起来怎么样?” “这地方真是怪到家了,一间小屋居然通往山谷,到底是什么构造啊?”鳞的思绪被打断,苦笑着点头同意,“也好,我们先找地方避一避。” 扫了一眼满脸冷漠的楚香莲,赤拉住夜的手腕:“走了哦!” 深深看了赤一眼,夜一言不发地由她拉着向前走去。 回头看了看已经消失的入口,楚香莲皱了皱眉头,默默坠在队伍后面,若有所思的样子。 几个孩子迈着小短腿,好半天才越过宽阔的广场来到石山跟前。 蜿蜒的山路崎岖而上,看样子应该能达到每一座洞穴。 和赤对视一眼,鳞率先抬脚踏上斜坡。 然而就是这平淡无奇的一脚,广场周围的大雾突然剧烈的都动起来! 发生了什么! 已经被被怪异世界弄得一惊一乍,鳞连忙缩回右脚。 偃旗息鼓,雾又恢复了原来的平静。 “这……”鳞无奈直摇头。 赤却只是微微一笑:“总不能一直呆在这种毫无遮掩的地方,我来试试吧。” 说着,她毫不客气地跳上了斜坡! 顿时白雾像炸开了锅一样疯狂翻滚,一个个雾团从雾墙中弹出,飞入石洞,飞上山道,飞进广场,并飞快地成型,变色。 刚刚还寂静无声的山谷骤然热闹起来,样貌不一的修士,功能未知的器具,灵兽甚至虚兽都出现在山谷之中! 鳞神奇地看着这一切,全然没注意到夜和楚香莲越来越晦涩的目光。 原以为一行人会立刻被雾气凝结而成的修士抓住,谁知修士们却像根本看不见五人一样自顾自地做事,赤伸手在下山的一名修士身上一抓,手直接穿透了对方的身体,薅出一堆棉花一样的白雾,不过很快白雾又回到了修士身上,几乎完全不受赤的影响。 “哦?有意思啊!”远超预料,赤像个老谋深算的老头一样捋着根本不存在的胡须,目光有意无意地掠过楚香莲,“我开始期待洞里的状况了!” 见雾气凝成的修士对自己没有恶意,鳞松了口气,脚步轻快地踏上斜坡:“嗯,快上去吧,我也正好歇一歇。” 一个小孩子背了另一个同龄人一路,确实辛苦他了。 赤笑嘻嘻地点头:“那我们就去……” 话还没说完,一个云团后知后觉一样骤然降落在赤的身边。 吓! 赤连忙让开,好奇地望着这个最后出现的雾团。 鞋子、身体、手臂……由下至上,一个完整的人终于在赤面前凝结成形。 这一瞬间,夜眼中迸射出猛烈的仇恨,楚香莲暗呼糟糕,鳞神情平淡,而赤则笑得更加灿烂。 终于出现了啊!也不枉费我一番功夫了。 0554 不要动摇 面容刚正严肃,即便不皱眉,眉心也深深地凝成一个“川”字,无论何时都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光凭这幅面容就相当有辨识度了。 虽然外貌与印象中的略有差异,但眼前的男人,的确是有过二面之缘的返虚期圣者——胡雷。 和其他云雾化成的修士一样,云雾之躯的“胡雷”和赤几人似乎身处不同的位面,彻底无视离自己不到一个手臂距离的赤,负着手,带着他深深的川字眉,大步向山顶走去。 仰视着胡雷的背影,赤向孩子们招招手:“走!跟上去看看!” “我们跟着他做什么?”鳞一脸疑惑,说好的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呢? “俗话说‘主角总是最后才出场’,你看这老头是最后出现的,一定是此地的关键所在!我先跟上去看个究竟啦!”赤急不可耐地说完,三步并作两步快步向“胡雷”追去。 “真是的,好奇心过旺可不是什么好事,”眼看赤跑开,明白自己是叫不回她了,鳞只好无奈地摇摇头,背着古略微侧过身子对身后的两个女孩道,“我得去看着斥,免得她闹出麻烦事来,你们要是累了就……” 话刚说到一半,鳞就见一道灰色的影子从自己右边一掠而过,他定眼一看,夜居然超过自己追赤去了! “怎么连夜也这样!”激动个什么劲是,甚至连招呼也不打!鳞气不打一处来,只好对剩下的唯一一个孩子说道,“荷,你……” 可怜的鳞,话依然没能说完,身穿补丁布衣的荷从他左边晃过,一脸冷色地向坡道上奔去。 “……一个二个的,都发什么疯呢?”鳞面露尴尬之色,回头看了一眼趴在自己背上的古,“喂,你要不要也追上去?” 古静静地伏在鳞的背上,毫无动静。 无聊地耸耸肩,鳞自嘲道:“我在干什么啊?居然觉得有点生气?在这种诡异的状况下,我又不能带领她们走出困境,对她们来说我不就是无用之物了吗?舍弃没有利用价值的东西,可不就是人之常情吗?呵呵。” 神色逐渐冷了下来,鳞也迈开步子向山上走去。 注意到追逐上来的两人,赤未曾回头,目光始终落在“胡雷”身上。 脚步停在半山腰上一座洞窟口,胡雷抬起头,看向洞顶高悬的无字的匾额,瞳孔深处有些迷茫。 啪。 一只手突兀地拍在他肩膀上,胡雷一惊,扭头瞪向来人。 修长的身姿配上白皙的皮肤,飘散的发丝下是一张有些阴柔的脸,若非脸颊的线条稍显硬朗,站在这么近的距离,赤也差点将来人错认为女子。 与洪冲冷漠不羁的帅不同,他身上散发出的更多的是刚柔并济的美。 真是个名美男子啊! 如果不是此人的长相和自己认识的另一人样貌实在太过相似,赤都要忍不住多品品他的样貌。 胡雷一蹙眉:“公孙兄——” 果然。 耳畔响起粗重的呼吸声,赤微微侧过脸,正见夜双目怔怔地望着那个姓公孙的男人。 没有去打扰夜,赤偏头看向眉头紧蹙的楚香莲:“他谁啊?” 转眼冷冷地盯着赤,楚香莲不语。 赤噗地一声笑了:“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他是圣者,我只想知道他的名字而已。” “……公孙宏。”赤“敌我不分”的态度让楚香莲心情复杂,却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 然而就在这个名字出口的瞬间,旁边的夜犹如五雷轰顶,浑身一僵,傻傻地立在原地眼泪夺眶而出。 这一回不只是赤,楚香莲和方才赶来的鳞都发现了她的反常。 “这是怎么回事?”鳞诧异地看了一眼被夜死死盯住的公孙宏,警惕地说,“这些雾团难道还能伤人?” “没有没有,”赤赶紧否认,“这关系到其它问题。” 说着,赤用右手拉住夜的手腕,紧跟着公孙宏和胡雷的步伐朝洞中走去:“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就让我们一同见证吧!” 胡雷与公孙宏并肩而行,看起来关系不错。 公孙宏问道:“胡兄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如此愁眉不展?” “也不是什么大事,”胡雷叹了口气,“虽然圣尊们将计就计,将那极恶的艳王诱杀在了玄梦之中,但我担心玄梦秘境的事情已经败露了出去,要是幽府之渊为替那艳王报仇倾巢出动后果不堪设想。” 说的是前代艳王的事…… 赤暗自沉吟:听起来这番对话应该发生在四百年前。 “胡兄是担心和幽府之渊开战?放心,四圣会的实力远超你我想象,绝不可能败在幽府之渊手下。”公孙宏安慰道。 “我并不是怕与幽府之渊交战,”胡雷连连摇头,“我是担心玄梦的秘密暴露给天下之人,特别是修真界的妖修势力!到那时,恐怕我们的敌人就不止幽府之渊一个了……” “……”公孙宏垂下眼睑,似乎在斟酌着什么,思索片刻,他停下了步子。 “公孙兄?”胡雷也诧异地停下。 “玄梦、玄音、玄容,我们这里……若非成为圣者,我都不知道四圣会中尚有许多见不得光的地方,”公孙宏目光深邃,眼底好似有流光划过,“上面不断地强调着这一切都是为了修真界的未来,却丝毫不敢让天下人知晓。” 迈步前行,转身真诚地望向胡雷的眼睛,公孙宏道:“胡兄一向恪尽职守,嫉恶如仇,恨不得将修真界中的‘恶’亲手尽数拔除,那么四圣会的‘暗’呢?” 抚摸着洞中冰凉的石壁,公孙宏目光恳切:“这‘黑暗’竟然近在咫尺,甚至我们还在亲手种下‘黑暗’,我们能做的……” “是守护它!”胡雷斩钉截铁地说道。 公孙宏双目微微一睁,欲言又止。 “进入四圣会,守护天道,这就是我的全部,是从自小的信仰,是我终生的追随!”胡雷目光如炬,果决道,“有光就有暗,这本就是天道阴阳轮回的结果,吾辈守护天道,必然要连它的阴暗面一同守护,这才是圣者存在的意义!” 走上前单手重重拍在公孙宏的肩膀上,胡雷用同样真诚的目光对上他的眼睛:“公孙兄,你我自小便是挚友,你我的关系非常人可比。我自知脾气直率暴躁,在四圣会中也不知得罪了多少人,若是没有你,我怕是早跌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了。每一次都是你帮助我,这一次终于该我了——无需担忧更无需动摇,天道可鉴,正如少年时的约定,你我定能一同成就大道!” 眼中的流光悄然泯灭,公孙宏微笑着看着胡雷,点点头。 “好。” 0555 相信【二更】 好似坚定了信念,两人又回到了方才并肩而行的状态走入洞穴深处。 目之所及,是艳红的火把与无情的铁栏,一个个如同监狱的洞窟出现在眼前。 回眸望去,只见监牢之中,样貌各异的“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 “胡大人,公孙大人。”看守监牢的修士们见了两人连忙行礼。 胡雷不悦地扫了一眼监牢,“这些‘材料’怎么回事?为何都倒在地上?你难道不知道它们都是各地拉来的珍贵素材吗?” “禀报大人,”一名修士慌忙解释,“‘材料’们之所以倒在地上,是因为‘十八泥犁’的‘宝材’觉醒,它们都被威压吓得浑身瘫软。” “宝材又闹腾了?”胡雷眉头大皱。 公孙宏道:“既然如此,我们便去十八泥犁看看情况。” 说完,他便向洞穴深处快步走去。 胡雷不快地扫了恭候在旁的修士们一眼:“你们是不是觉得来禁罪洞当差,远离了厮杀,不用拿命去拼功绩,轻松愉快得很?” 众修士闻言惊慌不已,连呼不敢。 “虽说笼子里只是一群畜生,但你们也得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看守着,有情况立刻向我和公孙宏报备,”胡雷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语气冰寒,“这可不是你们混日子的地方,要是再出现今日的状况,按圣法处置!” 圣法! 那可是惩治四圣会中犯了大罪之人的法典! 一想起圣法处置的后果,修士们顿时噤若寒蝉,点头如捣蒜,生怕一不小心再激怒胡雷。 一甩袖子,胡雷阔步朝洞穴深处走去。 哦,这个我喜欢! 赤喜笑颜开,趁着修士们还在低头行礼,趾高气昂地从他们面前走过。 尽管这群人只是云雾凝成的虚像,但至少在这段故事中,他们都是真正的四圣会的修士,想必身份也不低,赤猜他们可能全部是圣侍。 身为幽府之渊的艳王,享受圣侍们点头哈腰待遇的机会可不多啊! 得意洋洋地走着,赤心下暗爽不已,甚至开始幻想哪一天让现实世界的圣者圣侍们向自己低头行礼。 与赤正好相反的是楚香莲,她现在是憋屈到了极点。 同样明知这些修士是虚假的,对赤这小屁孩的行为也十分鄙夷,但看着她耀武扬威地走过去,楚香莲仍然止不住地烦躁。 不要脸! 楚香莲在心中大骂不已,却只能带着一肚子怒火跟在赤后面。 并不是只顾找自信,赤一路东张西望,将牢中的情况尽收眼底。 果然又是虚兽啊。 这个叫“禁罪洞”的地方好像并不名副其实呢,不用来关犯人,却用来关虚兽,至于这些虚兽过去是否犯过罪,从胡雷和看守修士们对它们的称呼中就能明白。 “材料”,它们打一开始就没被当人对待过,自然也不存在犯罪的问题,而且男女虚兽的牢房毫不避讳地正对着,干什么都逃不过对面的眼睛,这哪里是对人的态度? 反正,禁罪洞的虚兽们对四圣会来说只是一堆用品罢了。 虽然对虚兽们十分鄙夷,但看得出来,四圣会对“材料”的还是很上心的,每个虚兽手脚上都铐着锁链,目测应该是能大幅度降低灵气效能的困仙锁,而每个牢房的铁栏也非同一般,就算是对炼器一窍不通的赤也能从栅栏上流转的光华看出材料的不凡。 真是煞费苦心啊!这里对四圣会来说是个大概是非常重要的地方吧! “这个禁罪洞年代挺久远了吧?”赤拉着浑身发颤的夜,像个好奇宝宝一样随口问道,“有多久了呢?” 楚香莲置若罔闻,倒是鳞饶有兴趣地耸耸肩:“这洞开凿得这么精细,应该有几百年了吧?” “诶?几百年?”赤一脸意外地回过头,“我还以为接近两万年了呢!” “这怎么可能!那得多少代人啊!况且沧海桑田,两万年地貌都变了,什么东西能存那么久啊!”鳞当笑话一样听着,却没注意到楚香莲眼中闪过的慌乱和震惊。 “哈哈哈,你说得对!沧海桑田,世界恐怕都变了好多了呢!”赤爽朗地笑着,转过头,就像变脸一般,开怀的笑容骤然变成森冷的冷笑,“只可惜某些人无尽的欲望却不会被时间磨灭呢!” 脑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鳞神色一变,纷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鳞的反应已经完全不在楚香莲的关注范围内了,她死死盯着赤的脖颈。 这个女人,幽府之渊的恶女,艳王,赤绝对留不得! 楚香莲绝不相信赤说出“两万年”的时间节点之时出于兴致!她说这话一定是意有所指,难道,她已经发现了其中的秘密,亦或是约定好的“条例”已经不管用了? 想要尽快离开此地向上面确认,同时,将赤扼杀在此地的意愿也从未如此强烈。 身后跟着各怀鬼胎的人们,云雾幻化的胡雷却丝毫不觉,他依然在按照既定的路线前行。 “公孙兄,走得还真快,”自言自语着,胡雷脚下生风,“我也快点过去吧。” 返虚修士的速度岂是几个凡人小孩的脚程能跟上的?身形一闪,胡雷的身影就从前方消失。 夜顿时大急,立刻迈开步子就想追上去,却被赤抓住手拉了回来。 “你……”暴戾再次在眼中升起,夜面色狰狞。 “没用的,这个洞通往地底,走了这么久景色都没什么变化,这里恐怕只是一层泥犁,要去十八层泥犁,还得再下十七层,等我们跑下去,故事都结束了。”就像看不到夜凶狠的目光,赤耐心地说着。 眼中戾色稍减,夜的目光依然焦急,可她不善言语,越是着急越说不出话来,只能开合嘴唇,无声又混乱地表达自己的想法。 无需用耳朵聆听,感受夜的情绪,赤早已明白她的想法,将食指轻轻按在她的额头上:“我说过了吧?相信,一定要相信,只要相信,梦想就会实现,因为这里是里啊!” 相信…… 心再次出动,夜眼中的暴戾像潮水一样消退,只留下浅浅的惶然。 左手上移,像阳光一样笑着拍拍夜的头顶,赤将目光投向前方的转角:“就是那里哦,跟我一起相信吧,只需要一个转角,就能到达梦想之所在。” 0556 背道 相信。 什么也不管,就这样一直相信下去。 简单粗暴得做着笨蛋一样的事,可这一刻,夜千疮百孔的心像被圣光感染一样。 好温暖…… 在她的引领下前行,那些曾经断绝的愿望重新复苏。 相信,想要相信…… 我,相信…… 洞穴的转角就在眼前,夜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相信! 前进,转角。 期盼的眸中,前方的路依然和身后不同。 照亮洞穴的火光在此骤然一暗,眼前的一切沉浸在昏暗之中,到处都充满了森然与孤寂,唯有黑色洞窟的深处亮着暗黄的光。 十八层泥犁。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记忆,还有熟悉的人…… 鼻尖微酸,夜险些再次落下泪来。 “怎么样?这就是相信的力量!厉害吧?”轻轻松开夜的双手,朝她坚定一笑,赤转身朝前方的人影走去——王的事还没有结束,她说过,一定会看到最后的。 赤的身后,一双充斥着疑惑、畏惧和警惕的眼睛紧紧盯着她的背影。 只是一个转角而已,情景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改变? 之前的木门也好,宣纸后方的密道也好,巨大的山谷也好……一切转变都是那么的突兀,就好像在不同空间中穿行一样! 这种事,没有人能做到! 楚香莲按捺下心中的震惊,看赤背影的眼神更加阴森。 这里,绝不是现实! 那么…… 脚步慢了下来,赤稳稳停在胡雷身旁,却见他瞪着前方,眼中有些烦躁,又有些难以置信。 顺着胡雷的视线朝前看,只见公孙宏正神色爱怜地蹲在通道中唯一一座牢狱前,一只手探入牢狱之中,温柔抚摸着一个人的头顶。 再向里看,便能发现一个女人,她身穿宽大的衣袍靠在牢房的铁栏上,享受地眯着眼睛感受着公孙宏手心的温暖,如果除去发丝间金黄色的绒毛和从袖口的露出的点点金色,她看起来和普通女人没有任何区别。 她是…… 如今,这张脸对赤来说也算不上陌生了。 回头望了望缓步朝这边走来的夜,赤双手环抱在胸前,微微凝眉静待下文。 “公孙兄,你这是……”胡雷的口气带上了质问,川字眉的沟壑好像比平时更加深刻。 公孙宏的手依然抚在女子头上,只是目光投向了胡雷,笑容中透露出的却是浓重的无奈和哀伤:“胡兄,你看,只要有人陪着,她既不会吵也不会闹,温顺得像只小猫。” “公孙兄还真是喜欢这只虚兽,每次来泥犁洞都必然会来看它。要是它也能签契约的话,我想圣尊们也不会反对让公孙兄做它的主人,”胡雷说着也走到牢笼前,“只可惜,它在一群‘材料’中,也是最特别的那个,毕竟身具凶兽血脉。” 公孙宏目光有些黯然:“我并不是想做她的主人,只是修士本该尽情在天地间遨游,她却身在这笼中不见天日……” “公孙兄这是在同情虚兽?”胡雷声音中带上了些许不悦,“先不说它‘宝材’的身份,穷奇血可是非常危险的,今日她又在牢中闹腾了,若是哪日将它放到外面,怕是会引起一阵腥风血雨。” “嗯……”公孙宏未置可否。 “凶兽的血脉落在虚兽身上也不知到底是好是坏,别的‘古代余孽’到了化神期都重新开了灵智,至少说话没什么问题,可这只却连话都说不好,就算训斥她,怕是也听不懂自己错在哪里,”胡雷烦闷地说着,“只能再让看守看紧点了。走吧公孙兄,最后一批从玄梦送来的‘材料’差不多要到了,得尽快完成分配。” “……好。”公孙宏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让胡雷看不懂的不舍,同胡雷一道朝通道口走去。 赤正想跟上,却不想时间骤然变快,石洞中的景象飞速变幻,形形色色的人物在身边来来去去。 眼睛完全跟不上这景象的变化,鳞大奇,楚香莲的神色则更加晦暗。 终于,变幻的场景停了下来,胡雷、公孙宏和笼中的虚兽女子又回到了眼前。 无法细细计算洞穴到底度过了多少时光,赤注意到眼前的气氛很不对劲。 胡雷与公孙宏,两个圣者,两位挚友伫立在牢笼前方,四目相对,目光交织处似有火花闪烁。 眼中掠过一丝愠怒,胡雷大步上前猛地朝公孙宏伸出手,在一瞬间似乎有想起了什么,生生地停下手,用压抑着怒火的声音沉声低吼:“公孙兄莫要被孽畜蛊惑了,它只是只虚兽!” 怒火同样在公孙宏的瞳中燃起,他收回手站起身,直勾勾地盯着胡雷:“虚兽,也是人!” 竟然为了虚兽争执起来了! 赤讶然望向公孙宏,之前的他明明还比较克制啊,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一个圣者因为虚兽和挚友产生矛盾? “唉!真是急煞我也!”胡雷再也忍不住,两只手霍地抬起,狠狠抓住公孙宏的手臂,“公孙兄,你到底受了它什么蛊惑?你难道看不见它身上的穷奇毛吗?它只不过是长得像人的兽而已!你可千万不要被骗了啊!” “我没有被谁欺骗,准确地说,我从未像此时这样清醒!”公孙宏深深地注视胡雷的瞳孔,“不管当初到底是因何出现,虚兽来自人类这一事实从未改变!她们和我们一样有爱恨情仇,懂得是非善恶,却从出生开始就被迫生活在狭小的牢笼中!我们,到底有什么资格如此对待无辜的人?” “公孙兄啊公孙兄!迎合强者本就是兽类的本能,它不过想是通过讨好你获得好处罢了!”胡雷又气又急,却还是压住急躁的情绪努力劝说着挚友,“它本就是作为‘材料’出生的畜生,这是从出生就决定好的命运!它既不值得同情也不值得你费心,醒醒吧公孙兄!” 双手灵气一荡,甩开胡雷手,公孙宏的目光闪过一丝急躁:“决定好的命运?是谁替她们决定的命运?况且就算真的有既定好的命运,就连我们也在反抗命运求得长生,凭什么要求她们匍匐在所谓的命运之下呢?” “因为它们和我们根本不一样啊!”胡雷陡然提高声音,浑厚的声音在山洞里回荡,震得赤双耳生疼。 惊诧地看了胡雷一样,赤知道,他生气了,非常地生气。 “区区畜生!区区畜生!”对一只低贱的畜生蛊惑挚友感到极度的愤怒,胡雷憎恨地盯着牢笼中被威压骇得瑟瑟发抖的女人,歇斯底里地吼道,“你以为你长了个类似人类的外形,就能和我们一样了吗?你不过是两只配种的畜生生出来的杂种,比其它畜生稍微珍稀一点罢了,还真把自己当个宝了?” “住口!”公孙宏一个跨步挡在胡雷跟前,“胡兄,你说得太过分了!” “过分?我们自小结为兄弟,百年的交情,你竟然为了一只杂种训斥我?要是再不让这杂种认清自己的身份,你怕是要直接对我刀刃相向了!”胡雷怒极反笑,“公孙宏,我不知道你从哪冒出这种莫名其妙的妇人之仁,但作为兄弟,我必须劝你一句,莫要为了一只杂种自毁前程!” 公孙宏脸上布满了苦涩与恼怒交织的神色:“胡兄,你一向明辨是非,处事公正,我也一直深深敬重着你这一点!可是现在你却不断对无辜的人恶语相向,这根本不是我认识的你!她们到底何罪之有,竟让你憎恨至此?” “罪?”胡雷微微矮下头,双目如炬,“它们的出生,本就是罪!” 公孙宏脸色一僵,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辩解什么,可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 厌恶地扫了一眼躲在公孙宏身后的女子,胡雷狠狠一拂袖子,转身背对着公孙宏,踏着沉闷的大步离开。 两个昔日的挚友,在这一刻,走上了背道。 黑暗席卷,几个孩子也好,洞穴也好,云雾的幻影也好,最终都消失在一片漆黑之中。 0557 终将改变 当光重回大地,淅淅沥沥的雨丝也随之从九天落下,洒落在一片死寂的废墟之中。 圣城…… 我们又回来了。 不知为何,嘴里有些苦涩的味道。 幻雾在空中凝聚,一个、两个……越来越多的人影出现,随风飘荡的衣袂和灵光流转的法宝展现出高人一等的修者风采,事实上,身为胜者的他们也确实有高傲的资本,结局已经十分明显了。 公孙宏捂着胸口半跪在飞剑上,他的前方,胡雷手握钢刀而立,他们周围一群修士警惕地戒备着,目光或漠然或厌恶。 真是个让人不愉快的场景。 赤烦躁地揉揉鼻子,提醒自己专注。 长发长须的修士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公孙宏,眼中流露出浓烈的仁慈,口中却轻飘飘地吐出一句:“胡道友,我们已经助你降住了‘入侵禁罪洞’的罪人,接下来,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胡雷的呼吸有些粗重,握住大刀的手微微颤抖。 “胡道友?”长发长髯的修士面色怜悯地望向他。 “知道!”胡雷手背上青筋暴起,像是要将刀柄捏碎。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长髯修士点点头,之后却又叹息着摇着头,带着满脸悲悯退出人圈。 将长髯修士的样貌刻在心里,赤重新看向胡雷。 “公孙宏!你为什么这么糊涂!”无法抑制情绪,胡雷的怒火和痛苦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一把揪住公孙宏的衣领将他拖到自己面前,“事情弄到这个地步,你终于满意了?为了一只畜生,背叛了天道,丢弃一切荣耀,亲手把自己推进万劫不复的深渊,你觉得值?” 公孙宏平静地看着胡雷暴怒的眼睛说,轻轻摇着头:“不,这不是天道,只是一条欲念之道罢了。” “都这时候了,你为什么还要执迷不悟!”指甲将自己的手掌抓出血来,胡雷目眦欲裂。 “执迷不悟的人真的是我吗?”公孙宏平和地注视着胡雷暴怒的瞳孔,嘴角甚至有一些浅浅的笑意,“如果四圣会所谓的‘天道’真的是正义的,那么为什么非要躲在地底、藏进深山甚至不惜前往远离大陆的海岛,以此掩人耳目,生怕天下人发现?” “愚民怎么可能理解天道的伟大?这只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而已!”胡雷厉声反驳。 胸口的伤不住地溢出鲜血,公孙宏却像感觉不到痛苦一样,依然从容地面对着胡雷:“将虚兽们代代像牲口一样圈养,不断强迫他们‘配种’,美其名曰‘优化血统’,又强行夺走他们的孩子送给长老……我们到底在做什么,胡雷,你真的一点都不清楚吗?” 目光渐渐晦暗,公孙宏轻轻吐出两个字。 “肮脏。” 浑身一震,胡雷的眼神有些闪躲:“就算你对此不满,可是身为圣者,劝谏,上书……什么方法不行?然而你却偏偏选择了破坏禁罪洞大阵,帮助虚兽逃跑的方式!犯下这等无可饶恕的大罪……” “呵呵,”公孙宏的目光开始涣散,可是他却依然笑着,“如果那种懦弱的方式有用,禁罪洞、子虚岛……这些写满罪恶的地方早就消失了,妖修长老们不断劝谏,可是仙神魔的长老们呢?为了自己的利益,为了明哲保身,最后又是不了了之。虚兽进入人们视线前的时代暂且不提,从修真界爆发虚兽灾难算起,已经三千年了,这里,可曾有过变化?” “是!这里不曾改变!”胡雷无法反驳,却更加痛心疾首,“大势如此,这是天道的诉求,凭你公孙宏一人之力根本不可能改变!就算再来十个公孙宏,也一样无法改变!现在不会,未来也不会!这就是现实,这就是修真界!” 右手猛地抬起,紧紧抓住胡雷的手,公孙宏的眼中骤然亮起璀璨的光芒:“不,你错了,世界是会改变的,四圣会所谓的天道也绝不是永恒!我一人的确很弱小,但四圣会肆意践踏人心,背叛道义,未来只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奋起反抗,到那个时候,这腐朽的天道,终将坍塌!” “不!错的是你!”胡雷的情绪愈加激动,“天道绝不会倒!因为天道是……” “胡道友,还没好吗?”沉重的声音响起,长髯修士重新走入人圈,将胡雷的话打断,“战斗的动静不小,恐怕已经有好事者向这边赶来了,这位罪人的样貌,并不是能随便给人看的。” 说着,长髯修士又转向公孙宏,朝他露出欣慰的笑容:“对了,差点忘了告诉你,你的妻儿已经找到,我们定会好好‘看护’她们的。” 浑身剧震,平静不再,重伤的公孙宏再也无法抑制上涌的气血,当即喷出一口鲜血。 最重要的穷奇虚兽找到了。 悬起的心完全放下,胡雷的动作也稍微自如了些,他松开公孙宏的衣襟退后一步,然后,高高举起了寒光闪闪的屠刀。 “公孙宏,你我兄弟一场,若是还有什么遗愿……”脸上掠过最后一丝哀伤,胡雷顿了顿,说道,“便说出来吧。” “……” 遗愿? 根本不可能达成的期盼,说出来又能怎么样呢? 公孙宏面若死灰,一言不发。 “我们时间不多了。”长髯修士委婉地催促道。 似乎明白公孙宏在想什么,胡雷长叹一声:“放心吧,至少身为人类的舞,我能替你好好照顾。” 公孙宏未置可否。 闭上眼睛,重新睁开时,已是一片决绝。 “永别了,公孙兄。” 大刀斩下。 人影像滴入水中的墨一般逐渐散开,圣城的雨声逐渐大了起来。 赤仰望着天空,发丝被雨滴沾湿,混乱地贴在脸上。 感到身后的人动了动,鳞回头一看,古正悠悠转醒,情绪尚且沉浸在故事之中,鳞呆了呆,才道:“古,你醒了?” 古看了鳞一眼,目光转动,停在了夜的身上。 用力一挣从鳞背上跳下来,古死死盯着夜,身上的气势逐步攀升,连身形也开始飞快地增长! “不是吧?”鳞震惊地看着古从一个土里土气的男孩化成一位高大威严的返虚期修士,惊得合不拢嘴,“你、你不是刚才天上的……” 完全不理会鳞,那个正直到有些呆傻的古已经完全消失,胡雷的眼中只有夜一个人,杀气腾腾,一步步朝她逼近。 夜同样紧盯着胡雷,眼中亦是丝毫也不掩饰的仇恨,可就像踏入了敌人的领域一般,原本力量丝毫也使不出来! 返虚对普通的小女孩,胜负自不必说。 怎么办? 眼睁睁看着仇人逼近,什么也做不了,甚至可能立刻死在他手上,深深的不甘和痛恨将夜的心填满。 好无力。 为什么从来无法改变?为什么她永远只能面对这样的结局?为什么气运总是站在“天道”那一边? 太多的问题,太多的疑惑,太多的痛楚,看不见希望,没有未来,剩下的,只有对世界深深的憎恨…… “喂,不要老露出这种表情啊!‘世界是会改变的’,他刚刚说了一句很棒的话,我可是牢记在心的哦!”犹如拨开黑云的阳光,一个声音突兀地插足其中,“而且我不是也说过了吗?要相信!只有相信,梦想才会实现!” 众人皆愣,惊愕地看过去,只见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到了夜的身前,挡住了胡雷的去路。 疯子,她果然是疯子! 楚香莲难以置信地不断摇着头。 “喂,混蛋,”将夜护在身后,一只手唰地指向胡雷的鼻子,赤的笑容如夏日的阳光一般炙热,“你的对手是我,觉悟吧!” 0558 梦魇 对面前的跳梁小丑不屑一顾,胡雷的视线穿过赤,直勾勾地盯着夜,步伐没有丝毫停顿。 楚香莲见状大急,她可是知道‘斥’的真是身份的,那哪是能随便打发的主:“胡长老小心!她是赤!” 脚步骤然停顿,胡雷还没有被杀念冲昏头脑,警惕的目光终于落在了赤的身上。 “诶?停下了,我还以为你会像个愣头青一样一头撞在我枪尖上呢!”赤笑嘻嘻地说着,“啧啧,可惜,真可惜!” “罪、人!”胡雷怒目环睁。 “喂喂,别老一副义正言辞的样子,正直的人我又不是没见过,她才不会像你这样随时都在大喊大叫,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嫉恶如仇’了呢,”赤嗤之以鼻,“况且,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啊,‘不守信用’的废物老兄!” “你说什么!”胡雷大怒。 信用是胡雷十分看重的东西,所以他向来一诺千金,即便是四圣会中对立派系的刻薄之人也从不敢拿他的信用说事,这回居然被人骂作言而无信的小人,胡雷怎能不怒? “怎么?敢做不敢认,还是说不愿意想起那些不堪的回忆啊?那就让赤大人大发慈悲地提醒提醒你好了。”谁知赤却抄着手,轻蔑地瞥着他:“公孙宏死前要求你做什么了吗?没有!照顾公孙舞可是你自己提出来的,结果呢?从小给她灌输她是‘罪人’的思想,把她关在笼子里,让她处处觉得自己低人一等,这就是你胡雷的照顾方式吗?” “……她本是罪人之女,我供她吃喝,让她修行,已经是额外开恩!”胡雷试图分辩。 犹如一记重锤锤在胸口,赤的身后夜咬牙切齿,双拳紧紧握住。 摄人的光芒从眼里射出,赤的目光直指人心:“这种连自己都无法说服的拙劣谎言,就不要说出来丢人现眼了好吗?” “你又懂什么!!!”胡雷再也忍耐不住,厉声爆喝,火光缠绕在右拳上,狠狠向赤挥了过去! 轰! 火光炸裂,碎石乱飞。 然而烟尘中,却传来赤嘲弄的笑声:“哎呀呀,这真的是返虚期修士的一击吗?这种程度的攻击,放到化神修士堆里都嫌寒酸呢。” 胡雷眼角一跳。 烟雾散去,一个身穿古怪服饰的散发女子面带嚣张的笑容屹立在废墟之中,她身前,一层透明的“布”横向展开。 坚盾……艳王的招式…… 赤也学会了这招吗? 明明艳王令已经认华青为主了,为什么赤还可以……? 享受着胡雷和楚香莲震惊的目光,赤右手一张,一条发带出现在手中。 反手将头发草草绑住,赤捏捏拳头:“突然没了骨甲还真有点不习惯。喂,老头,怎么不动手?没有骨甲的保护,我可是个大脆皮哦,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不准备杀死我立个功吗?千万不要犹豫啊!对了,就像你亲手杀掉挚友时那样。” “闭嘴!”胡雷双目血红,浑身燃起熊熊烈火,火拳像流星雨一样向赤砸去。 “不行不行,你的攻击怎么越来越疲软了?难道是我这个恶人还不足以点燃你的仇恨?”施展坚盾轻松将火拳当下,赤大肆嘲讽,“拿出你斩杀挚友的力气来啊废物!” “贱人!”胡雷怒不可遏,像疯了一样向赤打去。 没有法宝也没有骨甲,两人只能在地面乱战,一路横冲直撞,将遍地的废墟碾作尘土。 夜有心助赤一臂之力,却苦于小女孩的身体无法作为;鳞目瞪口呆地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紧张地看着赤和胡雷的战斗,楚香莲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胡雷的力量真的不像是返虚期修士,愤怒的他战斗起来应该比平时更加恐怖才对,然而事实却是,他甚至连赤的防守也无法突破。 不止是胡雷,赤的状况也很奇怪,除去变态的骨甲,赤的法术应该仅有四阶威力才对,但从她应对胡雷所展现的从容来看,她的修为绝对不止元婴期! 为什么会出现实力与真实实力严重不符的情况? “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等楚香莲细想,她陡然发现胡雷的力量在不断减弱! “难道……”楚香莲一个激灵,不顾一切地大声叫喊,“胡长老守住心神!赤恐怕在吞噬你的力量!” 什么! 胡雷骤然反应过来,抽身急退! “哦?”赤挑了挑眉,却没有追过去的意思,反而笑得愈发奸诈,“终于察觉到不对了,不觉得太晚了点吗?” “怎么回事!”不理会赤的调笑,胡雷挡在楚香莲面前急急地寻求着答案。 “我也不清楚她是怎么做到的,”楚香莲眉头紧皱,“但你越是激动力量就越弱,反之,她却越发地强大,简直就像在吸收你的力量一般!此消彼长,这样下去,就算是你也敌不过她!” 胡雷恍然,对赤愈加的憎恶:“孽畜打得好算盘!就凭你也想动摇我?” 化神一头愤怒的火狮,胡雷咆哮着朝赤扑去。 “嘿嘿,”赤无所畏惧地耸耸肩,食指向上一弹。 褐色的绳索撕破天空,化成一张大网是,霎时间便将火狮兜在其中。 “收网。”赤轻描淡写翻过手掌,化掌为拳。 嘶! 褐色的锁链骤然缩进,将火狮死死捆在中间,链条越收越紧,不断馋食着火焰的力量;火狮的身体在链条中急剧收缩,最终彻底消散,只留下胡雷的原身施展护罩顽固抵抗。 怎么会…… 胡雷也好,楚香莲也好,完全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超越赤三个大境界,两人之间的战斗本该没有丝毫悬念才对,而现在所呈现的结果虽然确实没有悬念,却和当初所想南辕北辙。 身体被棕色的锁链捆缚住,冰冷的铁索嵌进肉里,胡雷脸色灰败,他知道这一劫自己恐怕是躲不过了。 成王败寇,这是再自然不过的结果,可是为什么偏偏是这个罪恶的女人…… “为什么……为什么你能……”骨骼被锁链勒得咔咔作响,胡雷却忘记了痛苦,定定地盯着赤。 “真是只可怜虫啊,到这个份上你还不明白吗?”赤毫不怜悯地掏掏耳朵,“这里可是‘里’啊,心早已变得千疮百孔的你,怎么可能打赢我?” 不、不可能! 心? 我的心无比坚定,我从未背叛过天道,我是对的,我是绝对的正义! 不愿相信,更不敢相信,胡雷双眼布满了血丝,歇斯底里地咆哮道:“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什么怪物!” “果然是个执迷不悟的家伙啊,算了,与我无关,”赤耸耸肩,咧嘴朝胡雷露出森森白牙,“你问我是什么东西?” 身形一闪,赤骤然来到胡雷面前,右手抓住他的下巴扯到自己面前,露出地狱恶鬼般的冰寒笑容。 “是梦魇哦,你的、天道的无尽梦魇。” 0559 幻境 定魂·死束。 棕色的链条缠满了胡雷全身,越收越紧。 发不出惨叫,等不来救援。 痛苦,绝望,还有深深的孤独…… 意识逐渐沉入深层的黑暗,恍惚间,胡雷好像看到自己身前摆着一面巨大的镜子,镜中,一个扭曲的人影正对着他——吊在眼眶外的眼珠,皮肤撕裂的脸颊,破开大洞内脏外露的腹部,只剩下骨头的右臂,向前伸着、想要抓住什么的左手,以及蹒跚的步伐…… 原来,这才是自己真正的模样。 四百年来,修为始终停滞在返虚中期几乎没有寸进,无法与圣者实力匹配的修炼速度让他逐渐被驱离权力中心,他无数次在脑海中质问苍天,悲叹着自己的命运,想不明白忠诚如他为何要遭受这样的待遇,可是现在,他总算是懂了——外人眼里的圣者胡雷,其实只是一具行尸走肉而已。 他忠于“天道”,却背叛了挚友,更背叛了自己。 心魔,在他毫无所觉的时候悄然滋生。 他蒙住自己的双眼,偏离了向往的大道,步入永无止境的黑暗;他伸手向前摸索,却什么也抓不到,越往前走,却陷得越深,感官逐渐麻木,心慢慢腐朽…… 或许在朝公孙宏挥下屠刀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死了,只是这颗驽钝的心,在经历了四百年浑浑噩噩后,才发觉这一点罢了。 也好。 往后,无需再漫无目的地漂泊,无需再背负沉重的回忆,无需再暗自为无法寻到光明而痛苦。 死,才是最安详的归宿。 眼底的最后一点火光终于熄灭,胡雷的身体在巨大的力量下爆裂,飞溅的血肉迅速风化消失…… 大地开始轰鸣,一道道裂缝出现在地面,天空和寂静的城市轰然崩塌,大块的碎片从天顶掉落,缝隙之中隐隐可见外面血色的世界。 圣城的终焉降临! 二话不说,赤一把抄起旁边的夜扭身闪开,下一刻带着乌云图案的碎石狠狠砸中两人方才的位置。 天,彻底塌了! 将夜扛在肩上,赤飞快地在碎片雨中穿梭,朝城裂缝狂逃而去! 错身,弹跳,转向…… 赤的动作犹如行云流水,在混乱的环境中飞速逃窜。 蓄力,狠扑! 像利箭一样从两块巨石中间射了过去,赤好似一只灵巧的野猫,四肢一伏卸下冲力,最终平稳地降落在血色的草地上。 呼~ 逃出来了。 赤将夜从肩头放了下来:“你还好吧?” “嗯……”夜捂着有些发昏的脑袋应道。 “没事就好。抱歉,本应该让你手刃仇人的。”赤说道。 “不……谢……谢谢……”夜重重地摇摇头,眼中充斥着浓重的感激。 “嘿嘿,不足挂齿,不足挂齿!”感受到夜真切的谢意,赤心里美滋滋的,面上却假谦虚着背过身去,“不过嘛,咱们解决了那些麻烦的家伙,倒也算是大功……” 话音未落,赤眼角一跳,反手捉住夜的手腕身形向旁侧猛然一折。 唰唰! 两条仿佛由青玉化成的毒蛇从头顶窜过,歹毒的竖瞳死死锁定了赤,一击不中又灵活地扭转方向,再次冲赤咬来! 好快! 即便是以速度见长的赤也按呼糟糕,右手边抓为推! 这一推用上了箭矢冲锋的力量,立刻将个子小小的夜推出去老远,赤自己也借着这力量从原地闪开,勉强闪开毒蛇的侵袭。 嘶…… 两击不成,毒蛇却没有继续发动攻击,而是前后分开,像准捕猎者一样围绕着赤旋转,只要她露出一个破绽恐怕就会在瞬间袭过去。 调动敏锐的六识,赤警惕着周围的环境,日木风生与箭矢冲锋凝而不发,随时准备将速度瞬间提到最大,赤依旧不改往日的张扬:“诶——!你还活着啊!意外,真让人意外。” 身姿轻柔的女子像仙子一般飘落,两道冷冽的目光从她眼中射出:“言语挑拨对我没用。不过我倒是还有个疑问没能解决——唤醒胡长老真正的记忆供人观赏的圣城到底来自何种秘法?你又是得了哪位高人的真传?都一五一十地说出来把!” “喂喂!之前我还以为你是个聪明人呢!”赤听了失声大笑,“秘法、秘法的,烦死人了!你们是有多贪恋别人家的东西啊!而且四圣会的笨蛋难道一点创造意识都没有吗?看到好东西就觉得肯定是传承,你们到底是自己没脑子还是小看天下英雄?哼哼,别说根本没有那种东西,就算有我也到死都不会说告诉你们,好好的传承,落在你们这群自以为高人一等的混蛋手中根本就是辱没前辈们的名声!” 全无被嘲讽的愤慨,楚香莲冷冷地反问道:“狡辩?里说到底就是一种会引出修士记忆,并展现给其他参与者的幻境,属于幻术范畴,实乃偏门之法,基础甚少,若非长期浸润其中难窥门径;幽府之渊四王各有所长,历代王的力量虽有强弱之分,但擅长领域确实一脉相承,幻术自古便是诡王的长项,和艳王没有半块红玉的关系!” “说了半天,你不还是停留在‘力量都是传承所得’这顽固的想法上吗?”赤嗤之以鼻,“诡王擅长的我就不可以擅长?没有传承我就不可以自创?谁规定的?” 见赤不承认,楚香莲蔑视地抬了抬眼角:“不肯在此说也无所谓,等离开这幻境,我自有无数种办法让你说出来!” “出去?简直大言不惭!你还真敢当此地是幻境啊?”赤嘲笑道,“四圣会的家伙真是自负得可以!刚刚才死了一个胡长老,又来个毫不汲取教训的女圣者!你以为你还能出去?” “都到这个地步了还打算动摇我吗?”楚香莲表现出超乎常人的冷静,看着赤的眼睛沉着地推断道,“既然你不肯承认,那我便将你的想法从头简述一遍吧。” 完全不给赤插嘴的机会,楚香莲说道:“或许是条件限制,你只有击溃目标的心理防线才能取得情报,于是为了达成目的,你先消去大家的记忆,让我们记住‘里’的虚假常识,放出‘天灾’震慑人心,在我们的逃亡路上又弄出强大非常的敌人和支离破碎的场景,让我们陷入惊恐之中,并对引导我们的你产生依赖的情绪。” “表面上看,你的确是成功的,然而你却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楚香莲眼中精光闪过,“无论我们遇到哪种危险情况,小队里居然没有任何人死亡!” “整个里都就在你的掌控之下,那何不杀掉碍事的人,只留下我或者胡长老中的一人摄取情报?然而你却没有这么做,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双目闪耀着明悟的光芒,楚香莲提高了音量:“杀死我们毫无意义,里中的死亡都是虚假的,谁都不会死!你不过是在假借各种情景动摇他人罢了!” “里,只是个毫无杀伤力的幻境!” 0560 转向 身后是不断坠落的巨大的石块,在这遍布毁灭气息的背景下,强烈的反差让楚香莲柔弱的身姿看起来愈加出尘。 略微低下头,前额的头发遮住眼睛,赤的表情不甚明朗:“哦?既然只是伤不了人的幻境,那你又何必站在这儿和我浪费时间呢?你该不会想告诉我,你只是为了炫耀自己‘看穿一切’的智慧吧?” “呵呵,炫耀?‘特立独行’的艳王竟然以此来反问我,不觉十分可笑吗?”楚香莲毫不掩饰讽刺之色,“从古至今,这等层次的修士中,除了你以外还有何人有脸做出肤浅至此的事情?” “嘿嘿,肤浅先放到一边,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承认我的实力和威信已经是修真界巅峰的级别了?”赤呼啦一声昂起头,得意的笑容绽放出万丈光辉,“哈哈哈,你这女人还蛮有眼光的嘛!我突然看你顺眼多了!” 像个受到大人表扬的小孩一样,赤兴奋地搓着手,兴高采烈地建议道:“这样吧,看在你眼光不错的份上,艳王大人我大人有大量,就赐给你一个弃暗投明的机会——加入幽府之渊的阵营吧!” “不知死活!”楚香莲脸色骤然一沉,右手一挥,早已蓄势待发的双蛇骤然的弹起! 就在两蛇扑出的下一瞬,赤却反其道而行之,瞬间矮下身去,日木风生与箭矢冲锋齐齐上阵,力量、角度都在转瞬完成调整,身体紧贴着地面从双蛇的包围中一闪而出,那熟练的动作甚至让楚香莲怀疑她才是蝮蛇转世! 更让楚香莲不安的是,赤出圈的动作实在的太过顺畅,简直就像早已准备好了一样! 是战斗直觉吗?赤,着实令人生畏! “哎呀,真凶!真凶!嘴上说着里是无法伤人的幻境,还不是瞅准了机会拼了老命来杀我!”趁着两条蛇没有攻过来,赤像个地痞似的朝楚香莲吹了个口哨,还伸出小指朝她比划道,“搞了半天你对自己的猜测一点自信也没有嘛!刚刚居然还振振有词地胡侃半天,丢人!” 能成为圣者的修士都是天子骄子,在原本的门派势力中本就备受弟子们尊敬,成为圣者后更是几乎受尽瞻仰,平常只有他们羞辱别人的份,哪有被羞辱的道理,更何况还是如此粗俗的侮辱! 饶是楚香莲修养好,也难以抑制火气,举手便要呼云唤雨,不计一切代价将赤斩杀。 就在楚香莲动手的前一刻,一道如怨如怒,好似荒兽苏醒的低吼毫无预兆地传来! 该不会是…… 赤目露了然,正打算寻找声源,却感到一阵烈风扑面而来! 强烈的波动荡入耳中,就像被重锤砸中脑袋,赤顿时昏头转向,双耳嗡鸣不已! 长期依赖骨甲防御的后遗症即刻显现出来,赤未能及时用灵气护住耳朵,结结实实地挨了这声吼叫,脆弱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差点背过气去,不由暗骂自己白痴,虽然就算她用了灵气,在绝对的修为差之下,情况也比现在好不到哪去。 听觉暂时丧失,但赤哪里是会就地等死的主,当机立断,她不顾形象地就地一滚! 砰! 金色的影子狠狠击在赤方才站立的位置上,凶狠的力量将地面震出一个大坑,四散的冲击波顿时把赤掀飞出去,咕噜噜滚出老远。 楚香莲对吼叫的反应就比赤迅速多了,在第二记音攻到来之前,她便用灵气护住了耳膜,所以并未受到太大影响。 撑起护罩迅速退后与来者拉开距离,与此同时,楚香莲还在仔细地打量对方的样貌。 金色的毛发,如虎般的身躯,加上巨大的翅膀——这,是穷奇! 心思电转,楚香莲没有逃走,反而悄然解除了毒蛇法术,迎着穷奇狠辣的目光向前走了一步,朝它露出宽慰又柔和的笑容:“夜,不要害怕,我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赤狼狈地爬起身,呸呸吐出一嘴的泥土,定眼一看,正见楚香莲与穷奇遥相对望,朱唇开合,似乎在说些什么;穷奇虽然神色警惕,但确实没有发起攻击。 “搞毛啊,那女人尽说些废话,有什么好听的?揍她啊!”赤烦躁挠挠后脑勺,清了清嗓子,大声朝远处的一人一兽大声吆喝道,“夜,你还愣着干什么呢?别客气,狠狠地打她!” 楚香莲和穷奇闻声转头,却齐齐一怔。 只见一个浑身是泥,披头散发的女人义愤填膺地举着拳头朝这边奔过来! 愚蠢的东西! 楚香莲嘲讽地抬了抬嘴角,却一言不发,而穷奇却稍微侧过身体,身体下压,朝赤发出危险的低吼。 这么明显的敌意都看不明白,赤就可以自己抹脖子了。 虽然不明白穷奇为什么突然想要对她发难,但迫于对方的气势,她只好停下脚步,耐心道:“那个女人是四圣会的人诶!是你的敌人,你千万别听她的鬼话啊!” 然而听了赤的话,穷奇非但没有调头袭击楚香莲,反而怒目环睁,朝赤露出锋利的虎牙! “昏!猫的记性这么差的吗?难道转眼间就忘了圣城里发生的事了吗?干嘛凶我?”赤气不打一处来,对楚香莲嚷道,“喂,四圣会的坏女人,你到底跟它说了什么,居然让它摒弃前嫌放下你这个强敌来对付我?” “呵,来自罪恶的艳王在胡说些什么呢?我和夜之间从未有过交集,何来敌人之说?”楚香莲深深地望着赤,“倒是你,想方设法地击溃它的心理防线,企图骗取它的信任,还想让夜和我自相残杀,而你则坐收渔利?你觉得我们可能上你的当吗?” 赤一愣,还没来得及接话,就听楚香莲幽幽地继续说道:“哦,对了,艳王的算计可不止是这么一点而已,费尽心思将我们拉进‘里’之中,怎么可能就此放我么离开?” “上一个是胡长老,那下一个又是谁呢?是早已对你警惕的我?是被遗弃在圣城废墟中的鳞?不,都不对……”楚香莲的目光愈加深邃,“你的目标是……” 听到这里,赤的心咯哒一声响。 原来,楚香莲之前说出的那番貌似胸有成竹的“解谜”言论,既不是为了展现才华,也不是为了试探…… 瞥见穷奇越来越暴戾的目光,赤只能暗自叹息。 相信,真难。 0561 三足鼎立 情况变得对赤不利起来。 左边,穷奇蓄势待发;右边,楚香莲步步紧逼。 没有骨甲,赤只是一个普通至极的元婴修士,面对返虚期的圣者和凶兽,她毫无胜算。 然而在这万分紧张的时刻,赤整个人却突然放松下来,朝楚香莲露出赏识的神色:“来到陌生的环境中,你还能化敌为友,诱导大猫对我恶意相向,形成三足鼎立之势,不错,真不错。” “三足鼎立?”楚香莲失笑道,“艳王会不会太自不量力了一点?何时连区区元婴修士也能与返虚修士站在平等的位置了?” 穷奇亦是显露出不悦的神色。 “境界论吗?成天把这种过气的理论挂在嘴边,迂腐!”赤嘲弄道,“好女儿顶天立地,威武不屈,凭什么不能和你们平起平坐?” 楚香莲的嘴角微微扬起,赤要作死,她自是欢迎:“艳王真是好威风啊。不过艳王也确实有自得的资本,毕竟我们都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现在的结果想必也在艳王的计划之中吧?不过鼎立之势总有崩塌的时刻,就是不知道艳王是打算先对付我和夜中的一个,还是同时碾压我们俩呢?” 楚香莲的话语传入耳中,穷奇身形未动,双眼却愈发寒光闪烁。 被两股极度危险的气息笼罩,即便是赤也压力山大,可她既不着急解释,也不嚣张死撑,反而眨眨眼睛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诶?为什么怎么选都是我都得动手呀?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何时说过,鼎立三足之中包括我了?” 什么? 楚香莲和穷奇脸色一变,下意识地就朝身后望去,却听见赤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说……你两在看哪啊?” 被她耍了? 屈辱之感油然而生,一人一兽恼羞成怒,回过头就想给这恶女一个深刻的教训,谁知刚要动作,又生生止住了步伐。 为什么那东西会在这里? 惊愕的眼瞳中已经不只有赤的身影了,血红色的草原上空出现了不一样的景象。 嘹亮的龙吟划破天际,青鳞巨龙扶摇直上,尖锐的龙爪如利刃般根根伫立,卷起的狂风不断鞭挞着红色的草原,如血的猩红天空,俨然成了承托的背景,这一刻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围绕着它旋转! 它,是青龙! 神兽降世! 一人一兽神色陡变。 方才还算克制的穷奇瞬间炸毛,双翅一扇腾空而起,四爪张开严阵以待;楚香莲的脸色奇差无比,强烈的危机感迫使她放下圣者的尊严后退好几步,摆出防守的架势。 与那一人一兽的紧张不同,赤仰望着青龙,像老熟人一样冲它挥挥手:“哟,青龙,咱们又见面了呢!” 糟糕! 这么熟稔地打招呼,难道青龙和赤已然结为同盟? 楚香莲闻言心中愈发忐忑。 之前楚香莲以言语挑拨,利用穷奇恐惧被人窥探内心的心思,成功让它对赤产生了强烈的怀疑和戒备,却未能引它爆发凶兽嗜杀的本性当场将“罪魁祸首”——赤撕碎,只不断露出凶相逼退她不让她靠近。 不明白凶兽为何突然学会了克制,无可奈何的楚香莲耐心诱导,一边用轻呢的称呼拉近和穷奇之间的关系,一边期待让穷奇对赤嚣张的性格产生更加浓重的反感,激发它杀死赤的欲首发 本来一切顺利,谁料半路居然杀出条青龙! 不,不对,听赤的口气,青龙绝非突然出现,恐怕早已隐藏在附近,而赤也老已发现了它的存在。 三足鼎立原来是这个意思! 越想,楚香莲越觉得一切都是赤的阴谋,而所谓的“三足鼎立”根本就是赤的陷阱! 对,赤一定是用她一贯的“以身做饵”的方法,将自己引入其中! 这下好了,被青龙盯着,自己根本不可能脱身! 对于解除自己和青龙之间的仇怨,楚香莲没有报任何希望,当即将青龙划入敌对阵营中。 缺少虫群助力的自己绝不是青龙的对手,况且还有爱使阴招的赤在一旁虎视眈眈,那自己的胜算能有几成呢? 圣城崩塌,原野中除了茂密的红草地什么也不剩下,连个躲的地方都没有,肯定是逃不掉的,那,唯一的希望就是和穷奇联手了…… 让凶兽,不,游离在凶兽与虚兽之间的愚蠢之物变成好用的棋子…… 楚香莲的眼睛越来越亮。 自己,有胜算! 虽然在里中才第一次见面,但楚香莲知道,这只穷奇虚兽正是此次前来子虚岛的虚兽运送船队送来的那件“绝顶素材”。 旁人只知虚兽能签契约,价值甚高,对它们本身的情况却不求甚解,但作为穷奇虚兽的接手人、子虚岛的掌控者,楚香莲自然比旁人知道更多的秘密。 正常的虚兽的兽化程度不会随年龄增长而增加,但凡事都有例外,那就是“异兽虚兽”,它们会在存活的时间内缓慢朝兽类转化,据前辈们推测,异兽虚兽最终完全褪去人类的身形变成彻底的兽类,只可惜过去的异兽虚兽都在彻底兽化之前耗尽了寿元,所以他们的推测一直未能被证实,直到今日…… 经历一代代不懈的努力,改变配种、甄选血脉,终于,第一只神兽虚兽诞生! 没有让“培育者”失望,它修行迅速,强大非常,当然兽化的速度也是极快的,事到如今,已然成长为一只完全的神兽,成为了所有“培育者”的骄傲之作。 有了成功创造第一只神兽虚兽的经验,第二只就可控多了。 楚香莲一眼便看出,穷奇虚兽正处于“兽化”末期。 处于这个时期的它可谓是横跨在人与兽的门槛上。 向前,功德圆满化身凶兽。 向后则兽化失败,是死去?重新冲击兽化?还是干脆返还人类?没有人能够意料。 虽然凶兽血脉占据上风,完全兽化只是时间问题,但此时的穷奇虚兽的确不稳定,就像脑中有人和兽两个意识在争夺身体的控制权一样,所有精力放在内斗上,朝外的意识相当模糊,智力大幅下降,本能行动的成分很大,。 不过这样的穷奇虚兽真是现在的楚香莲最需要的,凶悍又好骗,只要用言语撩拨,还是很有希望将它骗入自己阵营的,成为一个得力的大受。 心思电转,楚香莲已然有了计划。 这棋子,我要定了。 () 0562 霸者之念 “夜……” “低贱的人类,汝为何不以‘兽神大人’称呼本尊?莫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楚香莲才刚一开口,恼怒的吼声瞬间将她的声音压过,咆哮的气浪轰然落地,将满地红草推平! 什么情况? 楚香莲脚下一个趔趄。 这种感觉就像铆足了劲打人,却不了一拳打在了空处,楚香莲顿时又是茫然,又是失落,抑制不住惊诧的神色,愕然看向天空中的青龙。 然而青龙连一个正眼也没给她,双目死死落在披头散发的女人身上,几欲喷火。 青龙居然在对赤发难? 嘴角不自觉地抽搐了两下,楚香莲向赤投去不可思议的目光——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做到刚到一个地方就把一切火力全吸引到自己身上的? 穷奇也就罢了,面对两个陌生人,又被言语挑拨,不敢轻易站队也在情理之中,可青龙的不一样啊! 身为修真界第一只神兽虚兽,青龙的成长过程却只能用“惨烈”来形容,从虚兽到青龙,它的身体不断膨胀,却始终呆在对它来说日益狭小的牢笼中,没见过日月,没听过风浪,交流的对象除了漠然的“培育者”,便是冷酷的皮鞭。 旧伤未愈,再添新痕,如此反复,对四圣会,对“培育者”的仇恨的也愈加浓烈,莫说几百年,就是给上千年时光,恐怕也无法抚平青龙内心的伤痕。 身为子虚岛现在的大管事,青龙“培育者”的接任人,楚香莲知道,青龙对她恨之入骨,所以从看到它的那一瞬间,她就将它划归在了绝无可能合作的死敌范畴,准备与它决一死战。 然而,她又错了。 青龙关注的那个人并不是她。 没有引起青龙的注意,明明应该是好事才对,可楚香莲心里却涌现出失落和嫉妒交织的情绪,连她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看赤的眼神也更加晦涩难明。 “哎哟,”赤抹了把脸,嫌弃地朝旁边一甩手,“好厉害的嘴炮啊,吹我一脸口水……” “庶子焉敢如此!”青龙勃然大怒。 赤那口气分明就是没将它放在眼里! 是可忍孰不可忍? 青龙怒极,举爪就欲杀人,却见赤急急忙忙地举起双手做了个禁止的动作。 杀念与对傲气在脑中碰撞,青龙动作一顿。 杀之不如驯之。 弱小的蝼蚁杀多少都无所谓,但强者却是稀缺资源,它们的命比弱者贵重,容不得轻易挥霍。 幼年时,那位在它身心上留下至深伤痕“培育者”如是说过,它亦将这句“格言”深深地印在了脑中。 四百年来,身处牢笼的青龙断断续续地从人们的只言片语中了解着世界,它懵懂地知道了,在牢笼之外,子虚岛之外,还有更为广阔的世界,那里充满了它未曾见过的美妙与诱惑,无一不令它向往。 渐渐的,它开始期待离开牢笼,它想冲破四圣会的束缚出去看看。 欲望总是无穷无尽的。 当希望无法得到满足,向往不断被压抑,人也好,兽也好,也再无法抑制扭曲的内心。 它恨那些羞辱它、虐待它的“培育者”,它鄙夷他们弱小的个体实力,可越是这么想,它就越发地憧憬庞大的势力。 它要既不是会和它讨价还价的同盟,也不是需要回报的下属;它不懂生死与共的情谊,它只相信力量的束缚。 只要听我的,就好了。 人类靠着契约将强大的兽修和虚兽困在身边,驱使它们为自己卖命,那它是不是也可以用同样的办法奴化别的生灵,以此获得一批忠诚而强大的奴隶呢? 这个想法在青龙的脑中挥之不去,虽然在它的记忆里尚未有兽类奴化人类或是虚兽的记忆,但它可是青龙,是神兽,本就是能打破世界规则的超然存在,人类能做到的事,它没理由做不到! 身为神兽的自傲让青龙的心思无比活络。 它明白,现在不是首次尝试能不能和人类签契约的时机,但却不想放过收复第一个奴仆的机会。 先迫使让这个实力尚可的女人臣服,待离开“里”之后,再出其不意地将她奴化!如此,便完成了它宏图霸业的第一部! 想通了一切,青龙慢条斯理地收回爪子,高高在上地说道:“汝,还有何话可说?” 赤眨眨眼睛:“我有一个问题。” 赤暧昧的表情让青龙隐隐察觉到不对,它的目光顿时警惕起来。 并没有指望青龙的回答,赤用食指轻轻拨了拨耳屏,神秘地笑道:“每当遇到恐怖的事情,弱者会闭上眼睛惨叫,强者则睁大眼睛观察周围。我们常常嘲笑那些封闭五感等死的蠢货,不过我们自己呢?除了瞪大的眼睛惊恐地寻找出路,又剩下什么呢?” 等等,莫非…… 青龙和楚香莲脸色剧变,强行调动五感,双耳竖起侧耳倾听。 这一听,两者的神情更是差到了极点,好似来自遥远的世界,空灵的歌声轻轻传唱,浸透了整个“里”的世界! 是那时的声音! 从天梯的世界来到里之前,楚香莲也曾听见过朦胧的歌唱,那时的她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就陷入了虚假的记忆。 而现在,一切都再明了不过了。 来到陌生的地方,数不清的混乱场景和不可控的发展让她们潜意识中充满了警惕和惶恐,下意识地将注意力集中在人类最依赖的视觉上,其它的感觉均被忽视,其中就包括听觉。 没有人注意到这浅浅的声音,她们在不自觉时深陷其中! 显然,这个歌声绝不是普通,恐怕与她们来到“里”的世界有着直接的联系,甚至可能将她们掷入更危险的境地! 想到这里,楚香莲顾不得其它,用尽全身力量朝赤攻去! 青龙也不甘示弱,狠狠将法术砸向赤,要将她一击摧毁! 然而面对突如其来的袭击,赤却只是嘿嘿一笑,脚下毫无预兆地张开一个黑色的洞口,正好能容她通行! “那么,就祝大家好运咯!” 说着,赤身体下坠,转瞬间便消失在黑洞之中。 0563 幸福 通道口转瞬即逝,法术轰在地面上,将红草地炸出一个巨大的缺口,露出下方暗红的土地。 赤,逃了? 楚香莲脑中嗡的一声响,原本还算稳定的心骤然跳空。 风划过鬓角,她缓缓抬起头。 四目相对。 蛇一般的竖瞳正对的楚香莲的脸,没有了赤的妨碍,青龙的目光终于落在的了她的身上。 从笼中出来的青龙到底是怎样的?楚香莲也不是没有想象过,虽然只是作为无聊时打发时间的乱想。 暴戾、凶狠、仇世……一切最负面的情绪出现在青龙的身上她都不会觉得奇怪。 然而,她曾经的猜想却没有一个正确。 平静中带着一点玩味。 完全没有想象中的苦大仇深,楚香莲能感觉到,青龙对她的仇恨程度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下降,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只害虫。 谁会和害虫置气呢? 它如今的想法只不过是顺脚踩死这只让它感到恶心的蟑螂罢了。 青龙,变了。 这,是尝到了自由美味的缘故吗? 子虚岛的防守十分严密,无论是人力还是牢笼,都是万般的坚固,莫说是返虚期,就是大乘期修士被关在其中都只有被囚禁终生一个结果。 谁知今日,青龙却实实在在地出现在了她的眼前,翱翔在看不见边际的高空中,虽然明白里并不是真实的世界,但可以肯定的是,那个怨恨周围一切,想要撕碎所有的恶龙,正在慢慢丧失。 迈入更宽广的世界时,心胸也会随之开阔,青龙正以亲身经历诠释了这一点。 “这还是第一次,梦境居然让本尊感到颇为有趣,”目光离开楚香莲,准确地说,青龙的注意力只在她身上停留了相当短暂的时间,它摆动硕大的头颅,仰望着没有穹顶的苍穹,神色渐渐迷醉,“本尊听说梦是有‘噩梦’与‘美梦’之分的,想必这就是‘美梦’了吧?让本尊见到了满意的东西,区区人类能做到这个地步也值得赞扬了。能人稀少,本尊也是惜才之龙,只要她识时务点,在未来本尊的天下里,给她留下个席位也不是不可。” 没有大富大贵,没有至高权利,没有如画景色,没有美食佳肴…… 这里除了摇曳的血红草地什么也没有。 里……算什么美梦? 楚香莲想要发笑,可笑容到了嘴边却怎么也露不出来,若是从旁侧观察就会发现,她的脸上尽是悲伤和苦涩。 仅仅是离开牢笼,甚至还只是在梦境中离开了牢笼都能感到幸福,青龙还真是容易满足。 从出生开始就生活在“自由”天空下,现在还享受着万人敬仰的待遇,名声、财富、实力应有尽有,可是,幸福的感觉却悄然消失。 进阶?水到渠成。 战胜?理所当然。 快乐偶尔会有,可幸福,却再未降临。 几百年来,她早已对在修真界寻找幸福不抱希望,她的目标,是飞升! 每一位圣者都是修炼天才,从刚进入门派到加入四圣会建功立业,所有前辈高人都不断强调着修士的本质——那就是飞升。 只需再等熬些时间坐等功德圆满,便能冲破修真界的束缚前往既没有忧愁也没有烦恼的仙神世界了。 在那里,每个人都能得到幸福。 在上界,她一定会找回遗失的幸福。 她一直如此相信着,然而为什么当她看到青龙的神色后,又隐隐有种愿望不可能实现的感觉? 不,或许不是青龙的神色,是那回旋在里世界里,永不停歇歌声的过错。 不能被它蛊惑。 理智如此作想,可为什么心里还是依然感觉到绝望呢? 或许,自己从未真正相信过幸福的愿望能够实现吧…… 穷奇紧张地盯着青龙,身为凶兽自然而然对神兽有一种排斥感,可当它发现青龙并未打算对它动手后,又迟疑了起来,一边缓缓退后,一边张望着没有苍穹的天空。 与从未离开过牢笼的青龙不同,它见识过外面世界的样子,可那些回忆,除了让它更加痛苦之外没有任何用处。 天再高,也有极限,修真界,只是一个比牢笼稍大的笼子,短暂的自由换来了什么? 公孙宏的死亡,浇灭了它心中的火焰。 如果再给它一次选择的机会,它宁愿没有四百年前那次逃离…… 所谓的自由其实只不过是稍微改变一下居住的地点而已,修真界这个让人痛苦的巨大“牢笼”,它不稀罕。 不再相信幸福的存在,四百年来,它浑浑噩噩地过着,时而清醒,时而疯狂,它明白,另一个危险的意识正在不断侵蚀着它的理智,或许在不久的将来,它就会彻底失去自我。 可是与其继续忍受记忆和现实的双重折磨,活在修真界这个牢笼里不如放弃这个身体,或许只有死亡,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能想,才能换来真正的自由。 三者各怀心思,却没注意到自己逐渐涣散的目光。 青红蓝三种光芒分别从三者身上溢出,像霞光一样温和地聚集在头顶,形成三色棋盘,像阴阳鱼一样永恒旋转,直到世界的尽头…… 赤睁开眼睛,晚霞沉积在海平线上方,仿佛随时可能熄灭。 垂下眼睑,眼前,一个男人像雕塑一样站立着,双目灰败;扭头看向身侧,巨大的押送船没入沙土,死气沉沉;转身望向海岛内侧,一个娇媚的女人闭着眼睛仿佛陷入了深层的沉睡,她的脚边横七竖八地倒着数十位修士,从他们身上感觉不到任何生气。 梦,可是真的能杀人的。 嘴角勾了勾,赤再也支撑不住,浑身一软跌倒在地。 醒神…… 不,无法使用,所剩无几的灵气完全不听使唤。 看来我也到极限了呢。 幸好冒险一搏,借助“三足鼎立”的奇思妙想构筑了起了危险的平衡,否则即便是她也无法撑到离开梦境。 可是,梦的束缚还不够,至少必须干掉这个四圣会的女人,否则…… 连一根手指也动不了,这一刻身体仿佛不属于自己。 龘……阿依慕…… 赤想要呼唤两位同伴,嘴唇却同样纹丝不动。 好睏…… 再也无法支撑,赤陷入深层的黑暗。 0564 断层 …… ……赢……我们……命…… 唔,谁在说话? 用力抬了抬疲倦的眼皮,混沌的火红世界里有无数的影子在晃动。 事情本不应该这样…… 心里涌起自己也无法解释的古怪话语。 ……杀……冲…… 向前,不停地向前,直到死亡? 悲意从心底升起,这不是我想要的未来,想要重来,对,对!回到起点! 眼前一黑,火红与嘈杂声毫无预兆消失。 “睁眼,睁眼!”童稚的声音响起。 谁……是谁……? 怪异的依恋感自内心涌出,无法抑制内心的情绪。 想要看清眼前影子,想拉住它。 艰难地伸出右手向前一抓,好像碰到了什么,赤顿时像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猛地握紧右手,凑身上去。 “呃……呜……” 发不出正常的声音,赤一个劲地拉扯着对方,拼命想要凑近过去,想要看清它的模样。 “哇,不要突然扑过来啊!你很重耶!” 那个声音抱怨着,可是在恍惚间,赤却仿佛看见一个带着纯洁笑容的开心嘴角和两排整齐的白牙。 什么啊,笑得这么开心…… 可仿佛被对方的情绪感染,莫名其妙的,赤的情绪也逐渐变得高昂。 很开心。 它的快乐,就是我的快乐…… 信任的感觉愈发浓重,眼神逐渐柔顺迷离,赤将身体的重量不客气地压在对方身上,她也衷心地笑了出来:“嘻嘻……” “赤!赤!”焦急的呼唤骤然在耳边放大。 赤骤然一个激灵,双眼陡然睁大。 阳光,沙地,海浪…… 是……岛……子虚岛…… 剧烈的疼痛再次传遍脑袋,方才的亲密感彻底泯灭,眼中的重影相互叠加,最终,一个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赤的面前。 “赤怎么了!不会不记得我了吧?”熊一把将赤摁进自己的毛里,宽大的熊掌焦急地拍着她的后脑勺。 “嗷!”头本来就疼得要死,还被熊忘情地拍打,赤差点当场昏过去,她连忙借着骨甲向下一滑,从熊的“危险擒抱”中逃离出来,怒道,“笨蛋,你想锤死我啊!” 要是平时,龘一定站在赤的一边借机大肆数落熊的可恶行径,然而这一次,龘却和艳王域其它众小一齐用心有余悸的眼神望着她:“赤,你……认得我们吗?” “哈?你在说什么呢?”赤抠着剧痛的头,“我是赤又不是红!” “呼!” 谁知,赤的话一出口,艳王域众小俱是大舒一口气,纷纷瘫软在地上:“啊!太好了,是赤呢!” “什么情况?”赤茫然地停下抓脑袋的手,目光从众小身上掠过。 然而这一看,她却愣住了。 伙伴们身上到处是触目惊心的伤痕,尚未愈合的伤口还在不断向外淌着血。 显然,它们刚经历过一场大战。 “怎么回事?是谁打伤你们?他现在在哪?还会不会攻过来?”赤腾地站起身,激动地抓住离她最近的熊叫道。 “额……”熊眼神游离。 “你快说啊!”赤心急如焚。 一旁鼓着肚子挺尸的龘半扬起头,哀怨地瞪了赤一眼:“你就不要问了吧,以后也别再做这种危险的尝试就好。” “什么意思?”赤更加迷茫。 “啊,没什么!没什么!不要操心那些没用的事情啦,赤没事就好了,嘻嘻!”熊坐起身双爪捧住赤的腰,向上一抬,“举高高!” “唔……”头痛再次传来,可被高大的熊举起,赤的视线顿时掠过众小头顶,看向了岛的内侧,子虚岛的深处。 瞳孔中骤然一缩,赤脸上出现难以置信的表情。 似乎被赤发现了不该发现的秘密,熊一惊,赶紧把赤给拉下来,爬起身拉着她的手臂向岛外拖拽:“赤,我们快离开岛吧……对了!东大陆,快去东大陆!” “这是怎么回事?”然而赤却抽出手,退开一步严厉地质问道。 “这个……”熊翻眼望着天空。 一看就知道熊在想如何撒谎,赤大步走到龘的身边,目光深沉地瞪着它:“我昏迷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些又是怎么回事?全都告诉我!” 龘被两道火辣辣的视线盯着,却还是欲言又止。 正在此时,一个女人的声音从旁侧飘来:“它们不愿说,那就让我告诉你吧。” 赤抬起头,正看见楚香莲半坐在地上,发丝散乱,法衣褴褛,连双目也不复之前的精明,犹如一团死灰。 这个女人居然还没死! 赤横眉冷竖,一个跨步飞跃到楚香莲的身边,右拳奋力一握,尖锐的骨刺瞬间弹出。 杀了她! 拳头狠狠挥下! “呵呵。”两声轻笑。 骨刺停在离楚香莲额头不到半寸的距离上,赤疑惑又警惕地注视着她的神情,与胡雷解脱的表情不同,那是一种看不见希望,彻底认命的眼神。 这种神情是很难在高傲的圣者脸上看到的。 “你是不是在奇怪,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像个输光的赌徒,又像个将死的老太婆?”楚香莲的眼神依旧空洞,这让她的笑容平添了几分渗人的味道。 “……”即便被看穿了想法,赤也没有丝毫收回骨刺的意思,只冷冰冰地盯着楚香莲。 “呵呵,”头微微前倾主动迎上骨刺,眉心立刻被锋利的刺尖刺破,殷红的血液顺着鼻夹滑落,好似轻声蜜语,楚香莲悄声道,“这,都是因为你啊。” 我? 瞳孔深处掠过一丝惊惧,赤缓缓抬起眼睑。 阳光下,楚香莲的身后,景色分外清晰。 船身裂成数段嵌进地面,一块块血腥的肉块,一条条凄惨的断肢散落在地,将地面染成了血红色。 尸体和船的残骸,遍地都是…… “如果没有海水的冲刷,整个海岸大概都会被染成红色吧?”楚香莲痴痴的笑着,“子虚岛完了,你满足了吗?怪物?” “……这些,都是我做的?”赤怔怔地看着一地凄凉。 这个结果,连她自己也完全不敢相信。 楚香莲耸耸肩,笑得木然:“是不是你我还无法确定。不过,可以知道的是只要你继续活下去,修真界的结果大概也和这‘血滩’一样吧?” “你的出身,大概本就是灾难吧。” 0565 本能 眉头轻轻一蹙,略微扩散的瞳孔猛地缩回,赤轻蔑地抬了抬眼角,手肘后撤,变刺为拳,狠狠地揍了上去! 砰! 毫无防备的楚香莲结结实实挨了这一拳,柔弱的身体重重砸在地面上。 之前的动摇一扫而空,赤拧着拳头居高临下地睥睨着的她:“喂,阶下囚就要有阶下囚的样子,落在本坏人的手里,不想吃苦头的话,说话就小心点!” 明显感觉半张脸浮肿了起来,就像被撕下了虚假的面具,楚香莲眼中那层满是木然的朦胧尽数消失,露出遍布惊愕的内核。 音攻秘籍难得,对天赋的要求很高,所以一直无法成为主流攻击方式,不过音攻往往能出其不意,所以只要能得到音攻秘法,修真者无论天赋若何,也多会修行一番,必定技多不压身,多一点手段,就多一条出路。 楚香莲也不例外。 虽然多年前得到的音攻秘法,这种音攻秘法非常特别,它既不能直接攻击修士的经脉造成气血逆流,也不能让人沉迷于幻境,却能起到强烈的暗示效果,在潜移默化中加强修士的情绪,用到开心的人身上,会使对方更加亢奋;让愤怒的人听见,则令受众愈加充满暴戾。 楚香莲并没有太好的音攻天赋,于是她将最后一丝希望寄托在了刚刚恢复意识,情绪不稳定的赤身上。 她看得分明,艳王域众小也好,那群怯懦的海兽也好,实际上都唯赤马首是瞻,也就是说想要活下来的话,唯一的办法就是将赤击溃! 她要摧毁她的意志! 吸取先者经验,经历数百年风雨,收拾过无数桀骜不驯的虚兽,楚香莲明白,毁灭一个人最信仰的出身就像毁掉高楼的根基一样,是最为有效的办法。 楚香莲明白,赤对她的危险性太清楚,她能活下去卷土重来的可能性很小,她唯一的希望就是先发制人,抢先一步毁掉赤。 因此,她利用艳王域众小不想告诉赤真相的心理,主动发言吸引赤的注意力,装出一副心死的模样引诱她上前,一步步用魔音引导赤审视自己的“罪孽”,从而对自身产生怀疑。 看见赤越来越混沌的眼神,她知道自己无往不利的魔音暗示快要成功了,赤已经站在了悬崖边缘,只要再推一把…… 然而,被这一推结果却让她始料未及。 赤没有摔下悬崖,而是侧身闪开,顺势在她手上一拉,反而将她甩到了悬崖空中,只要一放手,就能让她跌下万劫不复的深渊! 为什么赤会突然清醒过来? 看着赤遍布嘲笑的猩红色瞳孔,楚香莲浑身发凉——是那句话惹的祸吗? 出身。 背对着阳光,赤的身影有些模糊,黑色的影子投在楚香莲的身上,这一次,她终于明白了原来从一开始她就错了,她完全错估了对手的身份,失败或许早已注定。 她所面对的,到底是怎样的怪物,无法评判,无法估计。 “你、不该出现在这个世上……” 赤一把拧住楚香莲的下巴,嘴角勾起嘲笑的弧度:“你知道得太多了,还是去死比较好。” 左手朝上一抬抵在了楚香莲的下巴内侧,随后,赤撤回双手,甩掉骨刺上沾染的血迹,目中冷光闪过:“清扫完毕。” 身体缓缓软到,楚香莲已然没有了气息,只留下下颌的一个小洞不断向往冒着鲜血。 无力,卑微,一代圣者陨落的瞬间和普通人的死亡没有任何区别。 赤在温热的尸体旁蹲下,冷酷的目光落在了它的手指上,那里有一枚储物戒指。 灵气探入戒指,在其中搜寻片刻,一块淡粉色的玉简出现在赤的手中。 熊一点点挪到赤的身边,小心地戳戳她的肩膀:“赤……那是什么?” “这女人刚才对我使用了难以察觉的音攻,似乎有蛊惑人心的效果,我翻了翻,找到了这枚音攻秘法玉简,”赤手腕一抖,玉简落入尚在发愣的阿依慕手中,“硬功我不懂,这又是细腻的秘法,我们中恐怕只有你能驾驭了,你先拿去参悟着,然后……” 说着,赤一屁股坐在了旁边一块船体残骸上,目光扫过艳王域众小,脸上没有丝毫玩闹之色:“我要知道我醒来前发生时了什么,你们照实说吧。” 这一刻,从未见过的王者气场从赤身上散发出来,婉言拒绝的话卡在嘴边完全说不出口。 隐瞒,再也做不到。 “……好,那就由我来说明,”咬了咬牙,龘坐正身体,神情严肃地说道,“我会一点不留合盘托出的,所以,赤一定要做好心理准备。” “愿闻其详。”赤冷静地颔首道。 然而龘却没有开始讲解,反而率先丢出一个问题:“如果我的判断正确的话……赤,你体内,是不是还有别的意识?” 除了阿依慕,众小俱是一呆。 其它意识?同样的想法不约而同地在众小心中升起,那不就是—— 双重人格! “错。” 简洁的一个字,将伙伴们心中的念想瞬间砸了个粉碎,连阿依慕和龘也是一愣。 “等……等……等等!”龘舌头打结,好半天才“等”出个所以然来,像火烧屁股一样从地上跳起,“你在胡说什么呢!不对!你是毫无自知之明啊!你身体里明显有另一个意识存在,不然怎么会做出那种事情?” 它的推论全是建立在“双重人格”上的,这还没讲呢,就被赤给从根源给否定了,那还讲个屁啊! “哪种?”赤很平静,随口道。 龘气不打一处来,指着赤的爪子不断抖动:“你、你……你看看海滩上的情景不就明白了?全是你……不,你的另一个意识干的!苏醒的守船修士、子虚岛的护卫,凡是敢露面的被你杀得一个不剩,连坚硬的船都被劈成好几段了,那是你能做到的?你忘记你救公孙舞的时候花了多大力气才破开船的装甲的了?” “还有呢?”赤头一歪。 “还有?你变得六亲不认,连我们都想杀!我们相信你不会做出这种事来,肯定是第二人格惹的祸!”龘急吼吼道。 赤沉默片刻,站起身来,深深低下头:“我身上只有赤这个独一无二而的人格,这就是我的行为,伤了你们,真的很对不起。” “啊啊!”龘快被赤气出病来了,“你到底是为什么要护着这个危险的人格啊?被有敌意的人格掌控身体是很危险的事情好不好!你知道吗?在你清醒前,它用你的身体大杀四方,眼神嗜血又冰冷,实力强大不说还杀得十分有计划性,出现的敌人一个也没逃脱!这不是第二人格又是什么?” 望着歇斯底里的龘,赤的目光带上了一层黯然,嘴唇轻启,吐出两个字。 “本能。” 0566 血统吞噬 赤的话一出口,全场都安静了下来,每个生灵都用不可思议的目光望着她。 “赤,这是……什么意思?”阿依慕感觉自己嘴里十分干涩。 “当我的精神受到一定程度的损伤失去意识后,身体为了自我保护,会完全依照本能行事,最直接的就是排除周边的一切活物,”赤苦笑着瞥了一眼旁边的尸体,“至于为什么我的无意识状态会比常态更强,大概是我的意识跟不上身体的成长吧……” “停!已经连我都要跟不上节奏了!我求求你不要自顾自的继续讲啦!你看看它们的眼神,像是听懂了吗?”龘爪子一举,焦躁地叫嚷道。 赤一抬眼,只见众小眨巴着大眼睛,呆滞地望着她傻笑。 “呼——!”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龘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羞辱,对赤怒目而视道,“我问你答!” “好好好,你问我答。”赤一副顺从的样子。 “在我们没看见的地方,你也在正常修炼,没有用什么强制突破的药品阵法吧?”龘审问道。 “我怎么可能用那些!”赤当即否认。 “既然如此,问题就来了,”龘振振有词,“修炼精神力的修士极少,他们都没出过问题,为什么修炼‘气势’,拥有‘醒神’和‘定魂’的你,会出现意识跟不上身体的情况?” 听到这里,赤摇了摇头:“并不是没出过问题,修真界中意识与身体不和,本能逐渐占据的例子并非没有。” “谁?这等奇事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龘夸张地张大了嘴巴,它自诩艳王域中最“饱读诗书”的存在,是艳王域的大军师,居然没听说过这等特例,实在是太失败了! “不是听过,这两位你已经见过了。”赤苦笑着摊开手。 “难道是……”脑中灵光一闪,龘如梦初醒,“你是说,穷奇和青龙!?” 阿依慕亦是恍然大悟。 “谁呀?谁呀?”龘和阿依慕倒是明白了,熊却茫然得很,它扭头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疑惑地问。 其它小伙伴更是一头雾水,小鸡听见了神兽的名字,甚至还“啾啾”乱叫,一副不服气的样子,显然完全没搞清楚状况。 “青龙应该是子虚岛中关押的虚兽,它会被拖入我、龘和阿依慕所构建的‘精神陷阱’纯属意外,”赤解释道,“青龙的情况和公孙舞的母亲很像,但比她兽化的程度要深得多,已经和真正的青龙一般无二了,这种情况其实和我很类似,他们实际上是被日益浓烈的兽血所带来的‘本能’给吞噬了。” “哦……”众小依然似懂非懂。 “公孙舞说,就算她也很难和她母亲交流,”熊用忧心忡忡的乌黑眼睛凝望着赤,“赤……也会被吞噬吗?” “放心,”赤揉揉熊的脑袋,宽慰道,“我和神兽虚兽是不一样的。” “真的吗?”熊眼中忧色不减。 看见大家担忧的眼神,赤心中暖暖的。 明白同伴们不会在她不愿提及出的事上纠缠不休,所以谈论的时候稍微涉及身世其实也不打紧,而且,一起走到这个境地,有的事情也确实需要说出来,让大家的心里有个底了。 告诉它们吧! 做出决定,赤坚决地抬起头,郑重地开口:“其实……这个世界上有一种叫做‘血统吞噬理论’的东西。” 这是一个极其陌生的名词,众小继续懵逼。 无需卖关子,赤的目光在阿依慕和单怀凛身上略作停顿:“正常情况下,同一个身体里只允许一种血统存在,就算身具多种血统,强的血统最终也会吞噬弱的血统,以此达到平衡态。” 阿依慕和单怀凛的呼吸不自觉地粗重起来,她们知道,赤接下来所说的事情恐怕对她们的未来至关重要。 “实际上有不少生灵都拥有过不止一种血统,由于血统吞噬现象的存在,他们所属的种族由最终平衡态的血统决定。” “虚兽的祖先是人类,他们之所以会变成半人半兽的模样,是‘生硬的外来力量’在捣鬼,某些人为了自身的利益,强制向人类体内灌注了‘兽血’。” “这种‘兽血’的原料由两部分组成。” “一是从数千种强大兽修的血液中提取素材,最终造出的一种名为兽化因子的东西。” “二是令兽血与人血共存的‘稳定剂’。” “两者结合而出的‘优化兽血’非常厉害,不但能兽化人类,还能在人体内繁殖,并遗传给下一代。” “对这些入侵的外来之物,人体会不断做出抵抗,它们不断地吞噬兽血,将虚兽的身体一点点变回普通人的样子。” “但是‘优化兽血’采用的本就是经过精选的强大兽修的血液,虽然有主场优势,但人体想要清除这些兽血依然需要十分漫长的时间,这就是为什么修真界的虚兽没有一个成功转化成人类的案例。” 单怀凛身体微微前倾,急切地问:“可是赤不是说过,虚兽的历史恐怕有接近两万年之久吗?这么长的时间,还不够人血完全消除‘优化兽血’?” 赤微不可查地轻轻一叹。 “人类的幼年期比兽类要长得多,当幼年兽类满地乱跑了,人类小孩还在襁褓里呢,这个时候,优化兽血会趁机攻城略地,大幅度增加自身的量,减缓优化兽血被消灭的速度。” “更重要的是,我们从某个圣者的梦境中得知,一万多年来,四圣会在修真界各地建造了许多秘密据点,干着拿虚兽‘配种’的勾当,意图造出更加强大的兽类,他们的做法,也变相增加了虚兽的延续性,况且现在还有雪莲城的‘兽化装置’,就算虚兽真的随着时间流逝而消失,也可能被贪得无厌的人再次用兽化装置造出来。” “混账东西!”单怀凛目眦欲裂,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一拳将地面砸出一个大大的深坑,“四圣会在背地里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为什么他们还活得好好的!为什么没有受到应有的报应!” 曾经,她以为只是四圣会部分长老享受各地上贡虚兽奴隶的待遇,所以才对虚兽的处境不管不顾。 如果四圣会本身才是虚兽命运背后最大的幕后黑手,那事情的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四圣会的存在,简直就像在嘲笑虚兽悲惨的命运一样。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 真是个笑话。 0567 潜滋暗长 将单怀凛轻轻揽入臂弯,阿依慕的声音无比温柔,目光却如燃烧的烈焰一般灼热:“我们,都明白!所以我们一直在朝着坚信的目标前进,不是吗?” 人参精也赶紧拉拉单怀凛的裤脚:“没错,你看你们的大王,那家伙刚凭一己之力屠了一个岛,接下来的战争,一定是你们获胜,连我都相信!” 鄙视地瞥了一眼安慰人时还不忘记和艳王域撇清关系的人参精,镰却的爪子将糯米捏得变了形:“以后,大家还会变得更强。” “吼吼!变强!”熊挥舞着胖爪子! “啾啾!”小秋也不甘示弱。 连沉默寡言的洪冲和呆滞的鲨杀也坚定地颔首。 “都很有干劲嘛,那身为军师的我也不用多说什么了。”龘满意地像个看到孙子成长的欣慰老头一样不住点头。 “我早就下定决心撕碎这混账天道了,”赤来到单怀凛身边,将沉重的一掌拍在她的肩上,“我和你约定,一定会让你看到虚兽们重回自由的那一天!所以现在,擦干眼泪吧!” 死死咬住下唇,眼泪止不住地下落,单怀凛重重一点头。 心,暖暖的,充满了勇气。 相互打气后,气氛轻松了不少。 龘重新接上方才的话题:“虚兽变回人类的例子还没有,但完全兽化的情况却发生了,从‘里’的情况来看,青龙无论从外表还是内心都和人类毫无关系了。按照你说得‘血统吞噬理论’倒也不难理解,神兽血脉肯定比人类的血脉强许多。” “是的,不过我觉得它还不算完全的兽化,当它以‘鳞’的身份出现时,它所表现的性格和‘青龙’姿态的性格完全不同,说明在它内心的某个地方,恐怕还有人类的意念残存。”话是这么说,赤却没有丝毫想要“拯救”青龙的想法。 从“夜”身份对老虎的恐惧中,赤能看到穷奇对兽化身份的抵触,但“鳞”对龙却是十分的向往,它们两者是不同的。 有想法的,赤愿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一帮,但对没想法的,赤还没有闲到要去替它打算。 龘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不不不,我想问的不是这个!兽化因子既然是从部分兽类血液里提取出来研制的,那它应该也只能将人类兽化成这批兽类中的某一种吧?” “据说是的。”赤道。 龘恼火道:“那问题就更大了,现在神兽和凶兽虚兽都出现了,青龙和穷奇……修真界有这两种兽类吗?” 众小俱是一首发 “至少饕餮和玄武出现过。”洪冲冷不丁地说道,刷了一下存在感,引得众人围观。 “黑雾峡谷的的饕餮是怎么回事还不清楚,但玄武是因为一场意外自天外而来的,也就是通俗所言的‘上界来客’。”作为玄武手下的前将军,赤很有发言权。 龘急吼吼地摆着手:“反正就是极度稀有,在修真界几乎不可能找到对不对?” 得到赤的肯定,龘兴奋地一拍大腿:“啪叽!这可不得了了啊!伙伴么,你们好好想一想,有人提取到了极其罕见的‘青龙’和‘穷奇’的血液用于制造兽化因子,这可是大事啊,总不可能一次就成功吧?中途肯定耗费了大量的血液材料!换做是你们,舍得把千年甚至上万年才可能出一只的神兽凶兽这样浪费吗?” “你是说……”镰却若有所悟。 “上界的神兽凶兽总该比修真界多多了吧?”龘目露精光,“青龙和穷奇的血液素材,说不定来自天外!” 众小皆惊。 不得不说,龘这个假设实在太胆大了,虽然跟着赤混久了,神经都有点大条,但大家还是习惯在修真界的框架下讨论问题,而龘却突破了修真界的界限,直接将上界扯了进来。 “龘,眼界很高啊。”如果说众小惊愕的目光让龘愉悦,那么赤的赞扬简直让龘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小意思啦!”龘心花怒放又故作谦虚地说。 熊惊讶地转向赤:“天外的神仙和妖魔也参与了虚兽的事情吗?” 单怀凛和阿依慕神色一黯。 如果敌人只是修真界层次,哪怕是四圣会,她们也有心斗一斗,但如果是天外高人所为,双方的实力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难免让人绝望。 “天外不只有仙神妖魔,但无论是谁来干这个事,也无法被主流道德观所认同,人类可不是他们私心和贪念的牺牲品!”赤笃定地说。 敏锐地注意到了赤话中有话,龘眯起眼睛:“赤是说,虚兽的诞生可能还不是仙神妖魔所为?四圣会只有仙神妖魔四大修,如果不是他们,那么我是不是可以继续往下猜测,那就是——还有一个未知势力参与到了虚兽事件中?” “不愧是龘,什么都瞒不住你,这也是我想要以后再告诉你们的事情之一,”赤感叹道,“通过这次窥探圣者的幻梦,我对‘四圣会没有掌握直接将人类兽化技术’这件事的把握提高到了九成以上!” “提高?那赤以前应该也有猜测?”龘更加起劲。 “对,先是前代艳王的记忆,东大陆的地穴中那些修士采用的方法和禁罪洞是一样的,”赤实在无法平常地对着阿依慕单怀凛说出“配种”二字,“接下来的,确实天巫修真域地底的巫族地穴,也就是是我和黑龙龙鳞相遇的地方。” “咦?我没听赤说过耶!”熊噘嘴道,“赤,好生分!” “哪跟哪啊!那是因为我刚回来不久就从艳王域消失了好吗!”赤哭笑不得,“地穴中我们弄出来过一次影像,其中记录的正是巫族被屠杀的场景。” “作为‘屠夫’的一方,人数只有几人,他们穿着怪异,不是我在修真界见过的任何一种服饰,最重要的是,他们在——”赤顿了顿,吐出四个字,“御空飞行。” “什么!”众小瞠目结舌。 修真界中能御空飞行性的生灵,它们只见过两个,一个是赤,众小早就对她的变态见怪不怪了;另一个则是玄武,明明那么笨重,却平稳地漂浮在空中。 神兽能飞就算了,今日听闻人也在御空飞行! 这,只能是神迹了吧? () 0568 紧迫感 “几个……正常修士是做不到御空飞行的吧?”龘理所当然地说着,很自然地将赤踢到正常范围外。 “血命族人倒是可以,但我不觉得凭几个血命族能碾压那么多巫族人,要知道巫修可是拥有燃烧生命换取对方即死的秘法的!”赤皱眉道,“到这里,天外势力参与修真界纷争的可能性已经很大了。” “再往后,就是雪莲城了。 “完全无解的吸人‘天眼’,风格和修真界格格不入的地底建筑,更重要的是,地底石墙、石门的硬度,简直硬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就连我的骨刺也没法在上面弄出丝毫划痕!” 赤的骨刺都…… 众小顿时对“上界说”更加信服。 “那那些‘优化兽血’,‘兽化因子’什么的……”龘问。 “啊,都是我从雪莲城地底得到的信息,”赤承认道,“如果手头有这么厉害的技术,四圣会何费尽心力一代又一代地虐待虚兽,直接把不顺眼的人扔进兽化装置不就得了,既消灭了异己,又得到了源源不断的奴隶资源。” “有道理,”龘思索了一会儿,目光却反而更加疑惑,“可如果不是仙神妖魔所为,那这个第三方势力又是为什么要创造虚兽呢?也是为了奴隶?上界之人,也会有修士的贪念欲望吗?” “只要是生灵就不可能无欲无求,”赤皮笑肉不笑地说,“至于他们的目的……这就不知道了,反正不会是什么好事。对了,说了这么久虚兽的事情,我也想问问你们怎么弄死跑进海里那个圣者的,那家伙看起来特别凶。” 一谈及此事,小鸡顿时来劲。 只见它昂首挺胸,扑到赤面前,扇翅膀、炸毛、乱飞,嘴里还不断啾啾啾地尖声鸣叫,好不杂乱! 听了小鸡激动的描述,赤露出了和善的微笑:“小秋渴了吧?来,喝点水,歇歇,先歇歇。” 说着,赤掏出一罐水果汁,像哄小屁孩一样将小鸡引到一边,然后朝众小露出和煦的笑容:“那么,接下来谁来讲一讲事情的经过呢?” 转头四顾:被赤用一罐果汁骗走的小鸡,眼神游离明显欲盖弥彰的熊,呆滞的洪冲和鲨杀组合,被自己踩在脚下只会喵喵叫的糯米,还有才停止啜泣不久情绪不稳的单怀凛。 脸上写满了“好麻烦”,镰却还是很有觉悟地站了起来:“那,就让我这个老头来讲吧。” 忽略不停朝自己使眼色的熊,镰却开始慢慢讲述与圣者交战的经过。 原来,发现怪人的头颅硬度惊人且不可接近后,单怀凛最终还是动用了最后的杀招——千妖之束。 这是一个将对方身体按照灵气浓度不同由弱到强逐个加以封印的法术,即便力量远远弱于某个敌人,也能针对他的部分能力加以封印,强行削弱他的战斗力! 怪人的头骨非常硬,无法被锐器斩断,但脑子和养在头部的母虫可经不起一次又一次剧烈的撞击和冰冻。 在众小和海兽们的疯狂围殴下,怪人能活到现在必然使用了灵气做缓冲,抵消掉震荡和冷冻。 敌人很强,但只要能打开一个小小的缺口,让震动或者冰封伤到怪人的大脑或者母虫,就有胜利的可能! 艳王域众小带领着虚兽再次对怪人发难,这一次,它们改变了战略,以原本辅助战斗的防御手单怀凛为中心,全力为她制造让千妖之束与怪人头颅接触的机会。 那一场大战,真可谓是翻江倒海,就连岸上的龘和阿依慕也看到了海中扬起的滔天巨浪。 乱战、迷惑,终于,千妖之束的灵气手在一片混乱中悄然触碰上了怪人的囟门。 宛如飞快生长的根须,封印的力量在怪人头上传开。 封锁,削减,机会,闪现! 以身化剑,镰却窜入公孙舞手心,女子纤弱的身姿荡过层层爆炸,剑尖对准了那稍纵即逝的破绽。 惊天一刺! 战场,静了下来。 “……看不出来,镰却还有说书的潜质!”赤愣了半天,惊叹道。 镰却眼睛向上一番,只可惜魇魔的眼白也是黑色的,这一记白眼翻得毫无灵魂。 “不错不错,怀凛很厉害,这么好的战力怎么能浪费,我得可考虑考虑把她推上主力的位置了。”赤欣然地说,羞得单怀凛慌忙推脱。 “不对不对!怀凛厉害的事情大家早就知道了,重点不在这里!”见赤真的在认真考虑让单怀凛打主力的事情,熊着急地将赤的脸搬向自己,“赤怎么还是这样缺乏紧迫感啊!情况都万分危急了,赤就不要耍宝啦!” 赤莫名其妙:“你才在耍宝呢,别以为镰却帮你掩饰了我就不知道!你肯定参战了对不对?你忘了之前怎么答应我的了?” “介个……”熊一惊,复而委屈,“可是当时的情况……” “是,当时情况很严峻,这个我明白,但是打破约定就要接受打破约定的惩罚,”赤振振有词,“熊现在是化神二层,那么在修到化神后期之前,不准再参与任何打斗!” “诶~~”熊凄惨地大叫。 “我怎么觉得你在公报私仇?”龘惊异地望了赤一眼。 被天天耍宝的熊说在耍宝,那心情,它可以理解…… “我可是公平正直的艳王,哪能呢?”赤微笑着望着龘,眼睛越张越大,“你说对吧?军师?” 浑身一颤,龘慌忙点头:“对,对,艳王说的是……” “呜呜……”熊低头啜泣,可下一刻又想起了什么,一把扯住转身就走的赤,“等等!赤千万不能大意啊!镰却居然主动给公孙舞当武器耶!那群海兽也屁颠屁颠地围在公孙舞身边呢!” 众生灵侧目:虽然形容得没错,可听到“屁颠屁颠”这个词从它嘴里说出来,为什么我们的嘴角会不自觉地抽搐呢? 镰却更是怨念地望着熊:“好心帮它遮掩,这头笨熊居然还告我状。” 赤挑了挑眉,挠挠头:“额,你不说,我都忘记问公孙舞和海兽的事情了,她们现在在哪里?穷奇还被关在没被肢解完全的船体里呢,我可不想以现在这个样子面对返虚期的穷奇,还是让公孙舞自己去领她母亲比较好。” “啊啊啊!赤太没有紧迫感了!赤难道还没有意识到吗?公孙舞她很强耶!她很快就会变成海兽们的老大啦!”熊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赤愣了一下,蹲下身,双手揪住熊圆胖的脸蛋拧了拧:“我知道熊在为我操心,可是我从来就没有强逼海兽们跟随我,因为但能交付后背的始终只有同伴啊。” () 0569 准备 纯真的眼睛鼓得圆圆的,担忧慢慢褪去,熊一头撞进赤怀里,欢乐地撒娇:“当然啦,我可是赤的后盾呢!” 早已习惯熊莽撞的青呢动作,赤脚下步伐变换,轻松卸去冲力,一边揉着熊的脑袋,一边望向海边:“公孙舞她们在附近的海域里?为什么不上岸来呢?” “还不是因为你,”说起这个龘又露出了怨念的眼神,“你倒是进入了‘无意识’的超强状态,各种横冲直撞不管别人死活,我们当然只好让她们都躲进海里远离战团,免得被你给杀了啊!” “昏,原来是可以逃的吗?”赤脚下一个趔趄,责怪道,“你们怎么不一起逃啊?要是害了你们的性命,我怕是真的要后悔一辈子!” “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总有人得留下来吧?艳王犯的罪,除了我们这些鞠躬尽瘁的艳王众,又有谁能来承担呢?”龘双爪环抱在胸前,大义凛然地说着,就连它背后,好像也有道道佛光飞霞。 “才不是呢!赤别被听坏蜥蜴的话!”佛光骤然消失,龘还没装到一息气氛就被彻底破坏,熊抓着赤的手臂,一副生怕赤被骗了的焦急样子,“赤就算意识不清,对待我们和四圣会的坏人的态度也完全不一样!我们是知道赤不会真的杀了我们才留下来的!” “这傻熊就跟倒豆子一样把什么都倒出来了,连玩笑都不会开!我们是担心你啦!谁知道你会不会疯着疯着又昏过去?”龘狠狠白了熊一眼,也只好抢着解释,可抢完了又觉得自己和傻熊“争宠”掉份儿极了,反而更加垂头丧气了。 赤哭笑不得,心里却充实极了:“这样啊,嘿嘿,谁让咱们都是同伴呢?我这不成器的艳王,也只有靠大家多包容咯!” 就在艳王众其乐融融之际,一抹绿色悄悄在海面上升起。 虽然心中欢喜,可到底在敌人的地盘上,艳王域众小的眼观四路耳听八方,赤、洪冲、龘、镰却四个第一时间察觉到情况,立刻警惕地转过头去,熊、阿依慕、小鸡、单怀凛也紧跟着发现异常,只有鲨杀和糯米慢了半拍,看到大家的视线才慌忙看过去,至于人参精,被海水“腌”了许久身体有些透支,现在正恹恹地缩在单怀凛口袋里休息呢。 两只有着竖瞳的眼睛缓缓抬出水面,发觉海面平静的青蛟准备暗中观察情况一下海上的情况,却在露面的瞬间感觉到十道算不上善意的目光火热地射了过来! 吓! 我这么小心都被发现了?难道中了陷阱? 浑身一个激灵,青蛟差点夺路而逃,幸好慌张之中瞄见熟悉的面孔,它才赶紧稳住身形,强装出一副淡定的样子,朝艳王众问好道:“啊,各位都还好吧?” “好得很!”像是抓到一个出气包,龘当即将怨念发在青蛟身上,阴阳怪气地说,“你们都还好好的,我们又怎么会不好呢?” 青蛟那个委屈。 当时明明是艳王域众小一副很大度样子帮忙挡住赤让它们先逃的,那时它们心里还挺感激,怎么转头又对它们的离开不满了呢?难道当时让它们走只是说的气话? 赤一看就知道青蛟又想多了,平静道:“叫公孙舞上来,现在要去找她母亲。” 青蛟如蒙大赦,急急忙忙地想潜入水中,却听身边哗哗水响,各种大块头海兽窜出水面。 “我随你们去见母亲。”水花飘飞,公孙舞倚在星海章鱼一只弯曲的脚上,脸上的表情依旧宁静到像是没有感情一样。 赤向前走跨出一步,手腕又被熊捉住。 “别担心。”她回头朝熊露出信心十足的笑容,微微摇了摇头。 熊这才放开赤,默默地护在她身后。 公孙舞上得岸来与赤汇合,没有问候,没有责备,也没有感激,开口的第一句是:“与母亲见面有相当的危险性,可以的话,能给我一把剑吗?” “剑?”赤诧异。 “她很擅长使剑,”镰却接话道,“手中有剑与没剑判若两人,能用剑像庖丁解牛那样轻易将敌人肢解。” 赤挑挑眉,对熊的担忧更明白了几分:“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剑法高手。四圣会竟然让你学剑,对你还蛮不错的嘛!” “可以的话,请给我一把剑。”公孙舞的情绪毫无起伏。 嘴角勾了勾,赤偏过头,目光与龘和阿依慕短暂相交:“咦?这么一看,有的人还死得挺冤枉?” 回过头,赤微笑着重新审视着公孙舞的眼睛:“那么……你喜欢什么剑呢?” “单手细剑。”公孙舞简洁地说。 拨弄拨弄储物戒指,赤取出一把五阶飞剑,用手指在剑身上弹了弹,苦恼地摇摇头:“我手里最好的细剑就只有这个了,好像不太配得上你?” “请给我吧。”公孙舞的态度很是坚决。 赤依然浅笑,手腕一转,剑尖指向自己,将剑柄递到她跟前:“既然你不介意,那就请吧。” 白净的脸将迷惘的眼睛衬托得愈加浑浊,公孙舞望了赤一眼,接下了飞剑。 “呵,”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轻轻一笑,赤转身大步朝破碎的船体走去,“速战速决,你母亲还在等你!” 紧紧握住赤递过来的飞剑,冰凉的感觉刺入手心,公孙舞默默地跟上她的步伐,朝废墟前行。 远远看去唯有狼藉之感,走进了才发现船体像是被利器切开,断口平整光洁,若是摆在一起,看上去就像被大厨精心处理的鱼片一样漂亮。 身体将众生灵的视线隔绝,赤悄然低下头,晦涩的目光落在自己弧形的指尖。 已经不再是谜题了,往后,唯有前进而已! 左拳紧紧握住,尾巴洒然一甩,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就见赤如一道魅影一样晃身来到一块巨大的残骸顶端,沐浴着阳光的她的侧脸,依然是那样的爽朗,张扬。 “找到了!”赤得意地打了个响指,朝公孙舞做了个请的姿势,“来吧公孙舞,是时候好好谈谈了。” () 0570 夙愿 身形微不可查地顿了顿,公孙舞紧握着长剑一跃而起,脚尖在船体残骸的边缘上轻点,借力步步高升,很快便落到了赤的身边。 熊目不转睛地盯着公孙舞的动作,直到她到了顶端,终于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公孙舞的动作已经十分轻盈,在没有法宝协助的情况下能轻松快捷地登上高位实属不易,然而尽管她已经表现得足够优秀,却还是无法摆脱被“一蹴而就”的赤甩开几十条街的命运。 能够御空飞行,又拥有奇迹般矫健的身手,赤在空战,不,所有战斗的移动、变向中都占据着绝对的优势。 基于此,熊再也不用担心赤在与公孙舞战斗中吃亏了。 赤笑看着公孙舞她紧握剑柄的右手:“喂,不至于这么紧张吧?放松点。” “母亲,在……”公孙舞紧盯着地面,眼中流露出非同寻常的决绝。 赤耸耸肩,伸出食指轻飘飘地指了指下方:“喏,她就在这里面。” “你能破开船的装甲对不对?”公孙舞退后一步,目光却没有离开船体半分。 “我是能破开,不过你既然拿到剑了,也应该能剥开船体吧?”赤饶有兴趣地望着公孙舞。 出乎赤的意料,公孙舞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她的提议:“不,我不能切开船体。” “为什么?”赤操着手质问,可若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她眼中没有任何意外之色。 “由我来警戒。”公孙舞就像没注意到赤的质疑一样,顺着自己的思路继续说道。 “哈?”赤诧异地挑起眉,“为什么啊?这里面关的是你娘吧?” “是。”公孙舞平静地答道。 噔! 突如其来的金属撞击声响彻整子虚岛,众小和海兽们被其一惊纷纷昂起头,不解地望向了赤。 公孙舞显然也没料到赤会在自己身旁突然发难,顿时将原本集中在船体上的精力转移到赤的身上,两人对视,从赤的眼中,她看到了极度的反感。 “是什么是?你以为你在说一件关于外人的事情吗?这里面关的可是你娘!是你至亲的人!你居然把救她的义务交给我,自己反而理所当然的捡起了警戒任务?”赤只觉可笑至极,“子虚岛的人都快死光了,就算是现在还活着的怕是也没胆子出来和我战斗,这时候你想警戒谁啊?” 公孙舞垂下眼睑,默不作声。 “不说话了?你以为沉默就能蒙混过关了吗?”左手按在公孙舞的手腕上,右手将她的衣领提起,赤冷冷地说道,“难不成你以为我是那种大慈大悲的善人,宁可将我和同伴们的安危置于危险境地的也要帮你?” 赤的表情完全不是在开玩笑,浑身散发的寒意仿佛要将太阳的温暖也夺取。 然而公孙舞却没有对赤的杀意做出任何反应,她只将目光重新回到船体之上:“这里必须由我警戒。” “别开玩笑了,这是你娘,不是我娘!救不救她和我有什么关系?”赤完全无法理解公孙舞的想法,愤怒地将她摔向地面,指着她的头顶骂道,“蠢货,你愿意等,那就在这里等一辈子好了!” 赤说着转身就跳下了废墟,朝众小嚷道:“我们走!” “可是……”熊歪着头。 刚刚还对公孙舞警惕不已的熊却露出这等神色,赤诧异的同时心中更是窝火,她横眉冷竖:“干嘛啊,你还想和她一起这儿住着等四圣会的援军来收割吗?” “诶?没有没有!”熊连忙辩解,“可让她一个人留下来的话,她会死吧?” “她又不是傻的,难道还搞不清楚自己到底该做什么?”赤生气地一瞪眼。 谁知熊却眨巴着大眼睛茫然的望向赤的身后:“介个……我觉得他真的不怎么聪明诶。” 赤猛地回过头,竟看见公孙舞直接在废墟上坐了下来! 气得七窍生烟,赤一跺脚再次飞身上船,几乎收势不住就要狠狠一脚踹了过去,幸好,她还没有被气得丧失理智,终于还是硬生生地收力回脚,当然,一顿臭骂肯定是免不了了:“你这个白痴,你还真打算在这里等下去?” “困阵的力量在减弱,母亲最终还是能靠自己的力量离开这里。”公孙舞笃定地说。 “那又怎么样?等到那时候黄花菜都凉了!老实告诉你吧,四圣会的援军肯定比我们预计得来得要快的多,就算你娘有本事慢慢磨掉阵法逃出来,也会被赶到的援军阻止!你到底明不明白这中间的危险性?”赤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公孙舞,“到时候不只是她,你也跑不掉!你这不是白瞎了她的一片心意吗? “我明白母亲想让我自由,但是她的仇人已经死了。”公孙舞继续说着让赤摸不着头脑的话。 赤完全想不明白公孙舞话中的逻辑在哪里:“仇人死了,难道不是好事吗?还不快趁着艳王大人不想跟你一般见识带着你娘远走高飞隐姓埋名地过平静的生活去!” “我们是不可能过普通生活的,”冷不丁地,剑尖划在冰凉的铁皮上,发出让人浑身发凉的噪音,公孙舞的眼里看不见丝毫的希望,“母亲,不能离开这里。” “说让我救她出来的是你,说她能靠自己的力量逃出来的也是你,说她不能离开的还是你,你到底想干嘛?”赤第一次有种快被人逼疯了的感觉。 “有能力离开牢笼却不能脱出,因为母亲她本不应该回到这个世界上,胡先生是这么告诉我的。” “胡先生?胡雷?”赤顿时有种抽死公孙舞的冲动,“你们不是仇人吗?你听他的做什么!你还有没有脑子?” “他并没有说谎,因为死去也是母亲的夙愿。她不想回到这个世界上,他也不能沐浴阳光,她会给这个世界带来灾难。” “为什么?就因为她是穷奇?”赤反应的过来,却愈加觉得荒唐。 “是的。”公孙舞诚恳的点头。 “你真是被四圣会洗脑多了吧?强大的力量从来就不是错误,正确与否全看你怎么用!穷奇又怎么样?长的和别人不一样又怎么样?她好歹还是人们熟知的凶兽,我呢?你们谁能说得出我是什么?难道我也应该去死吗?”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心情,原来是如此难受和憋屈,“未来又是什么,你们倒是自己去掌控啊!” “……对抗命运,母亲也如此希望过,只是结果……”公孙舞的平淡的目光改变,没有流泪,没有哭喊,她的眼角却流露出浓烈的伤痛,“母亲清醒的时候说过,活在世上痛苦远比快乐更多,这个千疮百孔世界,她已经不想再徒增它的悲伤了。” “如果有一日她必须作为一只失去束缚的凶兽穷奇出现,至少,让我亲手了却她的夙愿。” 0571 幼稚的悲伤 紧捏的拳头松弛下来,视野中只剩下银灰色的船体,赤缓缓开口:“镰却。” 黑色的狂风席卷而上,遮蔽了蓝色的天空,笼罩在两个女人身上。 “夙愿啊……”黑气缠绕在周身,璀璨的坚韧之光却从瞳孔中迸射而出,深深看着自己布满玄奥黑色的纹路的手心,赤骤然将右手狠狠向下一拍。 灵气从手心狂溢而出,钻入坚硬的船体内部。 五色的丝线犹如编制梦幻的丝线在废墟内部穿行,融合,一颗颗模样乖巧的灵气小球悬空漂浮。 眉心轻轻一蹙,赤淡淡吐出一个字:“灭。” 犹如黄沙堆成的古堡,船体在一瞬间粉碎成数不清的沙粒,又在化作飞灰湮灭。 就在自己眼前,本应十分坚固的壁垒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泯灭,甚至连破灭的声响都没发出,与之相比,行云流水般的动作,顺畅的切割,又算得了什么? 无声无息的消失,真正的恐怖。 之前,公孙舞对赤的印象还停留在爽朗勇敢的孩子上,她明白她拥有强大的力量,也相信她坚定的信念,却不会对她感到恐惧,然而这一刻,她却如坠冰窖。 自己,真是太傲慢了。 几乎在眨眼间,船体残骸顶部的壁垒完全毁灭,只剩下一个阴森的黑色大洞。 穿越镰却的黑雾,漏网的光芒落入洞口,却像水落入了沙粒,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光,被吞噬。 陡然想起自己的使命,公孙舞一挑剑就想刺向洞口,却发现自己身体各处都好像铐上了数不清的锁链,几乎动弹不得! 看着身边弥漫的黑气,她明白了什么,挥剑就斩,可无论她如何使力都只像斩在了空处,毫无击实的感觉。 虽然在海战中见识过镰却用这招纠缠怪人,可亲身体验还是第一次,况且就算了解镰却的力量,也很难摆脱它的束缚,魇魔,对人类来说仍然是无解的存在。 “请……请放开我!”公孙舞罕见地慌乱起来。 “这可不行,我们的王可没有允许我还你自由。”镰却懒惰却顽固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赤……” “在一旁远远看着吧,”赤稍微退后,捏捏拳头,目光紧盯着黑洞洞的入口,“夙愿的正确了却方式,我会教给你们,你,还有她!” 千丝万束拖拽着公孙舞,不管她如何挣扎,镰却依然拉着她不断后退,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离船体残骸越来越远。 黑雾退后,热情的阳光再次尽情地照射在赤的身上,盯着点下方的洞口,她将双拳猛地击在一起:“怎么还不出来?磨蹭什么呢?快让我看看你的觉悟到底有多么高啊!” 当! 金色的虎爪冲破黑色抓在洞口的边缘。 慢慢的,毛发倒竖的狂放虎头从黑暗中探出,面对居高临下的赤,它露出了极度的嘲讽:“是……你,装神弄鬼……的小鬼首发 “可以啊,都能说清楚人话了,”赤垂下双手,身体略微弓起,笑容逐渐残酷,“怎么样?沐浴着阳光的感觉,是不是很棒!” “……刺眼,”双瞳死死盯住赤,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长着华丽翅膀的金色大虫从船体中飞出,“放我出来,你……不怕死?” “彼此彼此,”赤张开五指,用力曲了曲十指,“而且比起我,你在这方面可厉害多了,非但不畏惧,还想找死!” 将赤的冷嘲热讽听得明明白白,穷奇丝毫没有被讽刺的愤怒:“你最好搞清楚,我在不在乎……性命和你能不能……杀掉我,这是两回事。” 赤眼睛一睁,陡然发难! 一个晃眼,赤已经出现在眼前,穷奇心里一惊,面对直冲自己鼻尖而来的拳头,它连忙拍出一记飞爪! 砰! 拳爪相交,穷奇的爪子被迎面而来的巨力撞得弹了回去,伴着血液的飞溅! 这时候,穷奇才感觉到痛感从前肢传来,它定眼一看,一个血红的小洞贯穿了它的右爪。 居然能将我强悍的凶兽身体刺穿!她到底是何方神圣! 穷奇眼角一跳,在“里”中曾经经历过的杀戮浮现在心头,两个影子在眼前重合:“你……是……” 是什么?它完全说不出来。 “如何?我的身份令你困扰?”双手摊开,赤仰天大笑,啸声响彻云霄,“是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真正怪物啊!” 双拳化作数不清的拳影朝穷奇迎面罩去! 吃了一记闷亏,穷奇哪里还敢用肉体和赤硬碰硬,它连忙后退,张口喷出一道厚厚的火墙! 唰! 一只玄纹红手从火墙的另一边刺了进来,反手扣住火墙的内侧,用力一扯,竟然将火墙撕开一个洞穴! 从对穿的洞窟中,穷奇清晰地看到的赤那仿佛永远不会动摇的面庞和如同血染的瞳孔。 “怎么了?你就只有这点实力吗?” 更大的裂口被撕开,一股仿佛来自九天的巨大压力降临在穷奇的身上。 浑身发软,身体不听使唤,来自灵魂的伤口被那如山般的恐怖威压重新破开,好痛苦,好可怕! 穷奇骤然有种俯身下拜,求赤饶命的冲动。 我为什么会害怕她?我才是真正的凶兽啊! 穷奇的眼神由绝望的淡定变成了深深的恐惧。 眼前的女人,不,怪物那猩红的瞳孔,简直就像灼热的岩浆一样,它这朵微小的火焰似乎转瞬间就能被淹没,连一丝痕迹也不会留下…… 砰! 重重的一拳击在脸颊上,穷奇庞大的身体顿时一歪,还没调整好身形,左脸右受了一击。 恍惚的穷奇失去了平衡,刚刚回过神来,就见数不清的拳影砸在自己脸上! 痛,太痛了! 虽然赤并没有弹出骨刺,可全身最脆弱的头部受到剧烈的打击,再加上不断呻吟的灵魂,从内到外,穷奇感觉自己身上好像没有一处完整。 “怎么了?不敢还手?” 赤狠狠一记膝撞顶中穷奇的下巴,暗藏的膝刺扎进它的嘴首发 “唔!啊啊!”穷奇痛得跳了起来,可口舌被贯穿的它只能一边吐着鲜血一边发出不甚清晰的嚎叫。 “这点痛就惨叫?简直就像从来没受过伤一样,这几百年你都白活了是吗?”赤照着穷奇的鼻子又是一拳,“你不过是用本能代替思考来逃避现实而已,看看你这窝囊的样子,说什么凶兽,你连山里没开灵智的老虎都不如!” 骨刺挑中穷奇的爪筋,赤冷酷得像雪山巅峰的寒冰:“给世界增加悲伤?就你?凭这个悲秋伤春的模样吗?还一副要牺牲小我成就大我的样子,你想感动谁啊?” “遇到点事情,就知道叫叫叫,就知道悲叹自己的命运,就知道自暴自弃,做给谁看呢?伤得了我,伤得了四圣会,伤得了全修真界吗?我告诉你,现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会为了你的死感到悲伤的,只有你的女儿,公孙舞一个人而已!” 穷奇浑身一震,恐惧的眼睛里骤然闪过一丝恍然。 “没有生灵是为了追求死才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的,轻易抛弃生命的家伙,还需要别人帮忙杀死自己的家伙有什么资格谈夙愿啊,别把自己说得很伟大!要死的话,至少给我死在追求未来的战场上啊混蛋!” () 0572 目标变更 面对气势逼人的赤,穷奇彻底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和实力,不断畏缩后退。 看着早已失去战意,浑身只剩下仓惶的穷奇,赤突然感觉自己错了。 是她想得太简单了,只靠外力帮助,是不可能真正拯救虚兽命运的,就算她哪一天拥有了纵横修真界的绝对实力,强行救出所有被奴役的虚兽,也不过是护它们一时罢了,待她离开修真界,这里又会慢慢恢复原状。 无法从根本上改变,所有的美好都只会是昙花一现。 举起的双手垂下,赤再也提不起教训穷奇的欲望。 “无聊,真是无聊得要命,”赤转身落在沙地上,缓步朝子虚岛中心走去,“相信什么的,我已经说得够多了,要死还是要活都随便你们吧。” 黑气从公孙舞身上脱离,渐渐汇聚成一头黑狼,镰却半眯着眼睛:“我们也走吧。” 艳王域众小乖巧地点点头,跟上赤的步伐。 方才还紧张的气氛瞬间崩塌,就像散场的集市,只剩下一地残渣。 回头瞄了一眼越来越远的沙滩,龘扇着小翅膀追到赤身边:“目的已经达到了吧?我们还有必须继续向里探索吗?四圣会的援军可能会来。” “见好就收,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赤的凝重的神情中带着些许悲愤,“只是这样真的就好了吗?” 艳王域众小汇聚在赤的身边,即便不是很明白,可它们却能从此的情绪中感觉到强烈的质疑。 “赤……” “我要去找青龙!”赤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在“里”中,她曾以为夜对“穷奇”的身份不认可,在她“相信”的不断暗示中它能受到启发,并获得新生,即便身体不能恢复人类,至少也能保持住初心,珍惜回忆和身边的人,谁知到头来它的初心竟然是“有死而已”。 失败不可怕,可如果从心底就认输了,甚至宁可用死来逃避,那一切就完了。 心里的火种,不能消失。 “青龙?那家伙的性格烂透了啊!真的没问题吗?”龘担忧地说。 身为梦世界的架构者之一,龘也清晰看到了青龙的所作所为,它肆无忌惮的杀戮,甚至连赤也不想放过,更危险的是,到了后期,它对赤的攻击优先级判定超过了楚香莲,主动与它接触,放它出来,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也不是立刻就放它出来,它毕竟是个从未见过外面世界的囚犯,应该还不至于像圣者那样狡诈,要不要解放它就看与它对话的结果了。”赤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可是,如果它后面反悔又该怎么办?”阿依慕为未来的事情焦心,“它有返虚期修为,凭我们的力量是无法制住它的。” “这种事情不只是对青龙吧?”赤一边走一边回答,“无论和什么势力都有可能出现与我们分道扬镳甚至背叛我们的情况,如果顾忌太多就一步也无法踏出了。” “……势力,你指另外三位王吗?”龘一怔。 以修真界绝对的“恶”名,幽府之渊始终在孤军奋战,凡是脑子正常的人就没有谁想沾上助长“恶”的骂名被天下人所仇恨,虽然有些明白赤的想法,可龘却始终难以相信。 真的要做到哪一步吗? 或者说,它们真的能做到哪一步吗? “不,”赤斩钉截铁的话语将龘心中的迟疑强行驱散,“如果我们的眼里只有幽府之渊,那就永远只能偏于一隅,别想得到突破,要知道,这里还只是修真界而已!” 看赤的眼神就知道,她绝不是说着玩玩而已。 仰头望向蔚蓝的天空,龘唉声长叹气:“所以说,我当初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才会被拖上你这种狂妄自大坏蛋的贼船啊!你是真的想捅破天吗?” “谁知道呢?”嘴角勾了勾,严肃的脸色渐渐消失,赤又变回了原本爽朗嚣张的那个她。 “啊啊啊,我就知道!”龘烦闷地捂着脑袋狠狠地甩了两下,最终用无奈到极致的口气叹道,“算了算了,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你是个疯子!谁让你是王呢?船未来的航行路线方向本就应该由你决定,不要把我们带漩涡里去就行了!” “噗,”阿依慕捂嘴偷笑,“好像我们的前进方向一直是漩涡中心吧?” “……”龘气得一拍脑袋,“我的错,我的错,随你去哪吧,反正你给我掌好舵,要是翻船了我和你没完啊!” “那是当然!”赤毫不犹豫地握起拳头,和旁边递过爪子的熊一碰。 一人一熊相视一笑。 稍微睁大了些迷糊的眼睛,镰却加快脚步追上来与赤并行:“以后的事情你心中有数就好,关键是眼下。我们不了解青龙,见过它战斗也只有你们三个而已,而且‘战斗’还是在梦世界中发生的,和现实中想必恐怕有不小的差距。要是放出青龙的瞬间它反水了,我们又该怎么办?” “这么说确实是的,青龙修为比穷奇还高,而且完全兽化也有段时间了,应该能很自如地控制情绪和力量。”龘也赞同道。 听了同伴们的担忧,赤却没有任何退缩的意思:“如果那样的话,就打倒它!” “返虚期……还在陆地上,对我们太不利了吧?”镰却用爪子撑着下巴道。 赤眼中凌光闪过:“你忘记刚刚被我杀掉的女圣者了吗?” “那女人的大部分手段都在虫子上,我们用梦境世界杀死了她的虫群,她的实力已经打折扣了,在对付青龙的时候可没有这样的便利啊。”龘也劝道。 赤摇摇头:“并非如此,女圣者也好,穷奇也好,你没发现它们的实力有点弱得离谱了吗?” “难道不是赤变强了吗?”众小异口同声地问道。 赤脚下一个趔趄:“喂喂,你们也太看得起我了吧!到底在想什么啊,饭要一口口吃,实力也是一步步提高的,怎么可能突然成长到能和返虚期圣者匹敌的地步?” “可是赤的无意识状态……” “那是特殊情况啦,不能自如使用的东西怎么能算进实力里!”赤哭笑不得,“我说……龘和阿依慕难道也没注意到吗?她们的精神现在非常脆弱啊!” “诶?” 0573 梦的陷阱 “赤,这是什么意思?”镰却隐隐感觉到了什么。 赤耸耸肩:“她们的精神力……或者说灵魂,在梦境世界里受了重伤,不止要应付不断袭来的疼痛和倦意,还没有办法稳定地指挥身体和灵气,战斗力早就所剩无几了。” 众小目瞪口呆。 “灵、灵、灵……灵魂?”连熊都变得结巴起来。 这回换赤诧异了:“龘一直都有攻击别的生灵灵魂的能力,你们不是都知道的吗?” “知道是知道啦!”熊连忙接嘴,生怕自己再被当成笨蛋,“可是它不是只能一次攻击单只对手吗?怎么能让三个敌人一起受伤呢?” 挠挠后脑勺,赤扫了一圈众小:“大家都有这个疑问吗?” 得到众小整齐的点头确认,赤朝龘一摊手:“这可不怪我啊!” 龘腮帮子鼓得像只胀气的青蛙:“啪叽!结果你们这群笨蛋从来没关注过我的成长吗?既然这样,当时又为什么能放心地将对付全场敌人的任务交给我们三啊?” “因为赤在啊!”熊飞快地抢答道。 龘被熊气得差点背过气去:“你、你这个大蠢蛋,你其实是‘赤无敌邪教’的头号信徒对不对!” 见熊又准备点头,阿依慕生怕龘真被熊给气死,连忙抢先道:“是这样的,敌人太多,纯武力远比我们强大,所以正面相抗我们是没有任何胜算的,于是赤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借助龘的灵魂拖拽能力和我的迷惑性音攻,再利用那个操控虫子的女圣者,建造一个巨大的‘网’,将附近修士们的灵魂拖入梦境世界,进行一场灵魂层次的战斗。” “利用女圣者?”镰却疑惑。 “稍微说明一下我们的分工吧,”赤娓娓道来,“梦境世界的形态和层次,引导修士们的方向由我负责。” “阿依慕的音攻能对灵魂起到麻痹作用,你们可以将她的能力理解为现实中世界中的负面状态法术。” “龘前期负责将修士们的灵魂强行拖拽离体,丢进梦境世界;后期负责阻止修士们的灵魂离开梦境世界,如果有新的修士接近我们,它还需要将他们一并拖入梦境。” “龘精神力异常强悍的精神力是此次作战的保障,但要强行将几百甚至上千人一次性拖入梦世界对龘来说也是不能完成的挑战,所以我们需要一个媒介来减轻龘的负担。” “这个媒介,就是女圣者。” “修士契约大量虚兽和兽修会用到‘层层契约’,以此减轻精神的负担,我们正是利用了这一点。” “女圣者是蛊修,她的精神力连接着母虫,而母虫又用精神力连接着所有的子虫。” “没开灵智只知道服从的虫类其精神力必然不强,虽然它们数量众多,但就像堆在一起的棉花一样,只需要稍大的一点的风,就会四散飘开。” “身体与灵魂分离,四散飞开的虫子灵魂却本能地继续连接着母虫的本体。能想象出来吗,成千上万有着同一本源丝线散乱在空中的样子?” “是网。”洪冲推了推肩上的龙炮。 众小终于恍然大悟,模糊的线条逐渐在脑海中清晰起来,它们几乎可以看见一个个修士的魂魄像飞蛾一样好无所觉地扑入网中! “最讽刺的事情莫过于此吧?”赤冷笑道,“明明擅长通过层层束缚将更多的生灵控制在自己是手中的是他们,在生死攸关的时刻却没有任何人发现我们使用的居然是他们最熟悉的手段。” 龘轻蔑地摇摇爪子:“毕竟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一方,从没想象过自己坠入和奴隶一样悲惨深渊的样子吧?虽然那个女圣者最后反应过来了,但却已经来不及了。” 赤双手环抱在胸前,无情地说道:“每一根蜘蛛丝都是很脆弱的,但拧在一起确实一股可怕的力量,掉入网中,错误的挣脱方式只会让自己被越缠越紧,那个时候,她们已经逃不掉了。四圣会修士的数量在青龙的‘帮助’下急剧减少,龘和我的负担大幅减轻,条件达成,他们便坠入了更可怕的噩梦,如此而已。” 熊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叫道:“好、好厉害!不愧是赤!” “昏,我看你根本没听懂!”龘大翻白眼。 “有什么关系嘛,反正我们赢了,青龙的力量也被大幅度削弱了,这样不就行了吗?”熊笑嘻嘻的。 “嗯,虽然在梦境世界里看起来不明显,但它们的确被削弱了,这也是我有自信和青龙会面的原因之一,”看着越来越近的山丘,赤用力一拳击在手心,“走吧,去见哪条自以为是的大泥鳅!” “好哦!” “啾啾!” 熊和小鸡当即热切地响应。 “唉,一群热血笨蛋,真拿你们没办法。”镰却摇摇头,也跟了上去。 见众小都信心满满地跟在了赤的后面,阿依慕也向前跨出一步,却发现龘仍然按留在原地,神色有些古怪,不由问道:“龘怎么了?还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里’是糅合赤她们五人精神力形成的非常坚固的梦境牢笼。同时稳固五个相互排斥的强者的精神力太困难了,我也只有一开始利用她们的精神力制造了些灾难,只杀死了部分落入‘里’的其它修士的灵魂,后期根本没有余力去收拾女圣者她们,而你的音攻只能起到暂时减弱修士精神力的作用,一旦停下就会失效,赤又只和胡雷战斗过,从头到尾,女圣者、穷奇和青龙的灵魂应该没有受过伤才对啊!”龘茫然地挠着头,“可是从现实的战况来看,至少女圣者和穷奇的灵魂的确受了重伤。” 龘说着,目光呆滞地看向阿依慕,脸色也变得可怕起来:“那,那个馋食女圣者和穷奇灵魂的家伙又是谁呢?” 阿依慕呆住了。 前方的赤一行已经来到山丘脚下一个金币的大门前。 “这扇门好厚,不过没关系,让我来推开它吧!”熊摩拳擦掌就准备上。 镰却连忙阻挡在熊面前,对赤道:“不行,这里是四圣会的重要岛屿,关卡处没道理不设置陷阱,还是我来试试吧。” 然而赤却摇摇头,笑道:“不需要那么麻烦,看。” 轰隆隆! 伴随着重石移动的轰鸣,巨大的门缓缓打开! 0574 入侵 大门轰然打开,圣洁的白光从门内洒出,一个身穿青丝法衣的妙曼身影出现在众人的眼前,海风自沙滩鱼贯而入,吹起了她的衣襟,若不是她面上冷漠的神色,看上去确实颇有几分仙气。 然而面对这样的少女,艳王域众小却瞬间摆好了战斗的架势。 炼神期修士!从气息来看,极有可能是圣者级别的强者!这绝不是一个好应付的敌人! 然而赤却只是了然一笑,双手向下按了按:“好啦好啦,大家都放松点,这家伙暂时是‘自己人’。” “诶?”众小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赤的身上,惊异地望着她。 少女可是从子虚岛内部出来的啊,肯定是四圣会的人,四圣会除了穆潇冷还有和赤关系好的人吗? 这个少女,是内首发 不对,赤说了“暂时”,也就是说这家伙以后还是会变成它们的敌人! 完全不敢放松警惕,众小再次盯住了少女。 少女的目光逐渐显现出露骨的轻蔑,她的视线从众小身上一扫而过,一副看不上它们的样子,连赤也没能幸免。 什么啊这女人! 就在众小对少女高高在上的态度感到愤怒之际,却见她将视线定格在了熊的身上,脸色也随之逐渐变得痴迷起来:“天罡龙……熊!” 被着迷的目光盯着,熊浑身恶寒,一溜烟躲到了赤的身后,探出半颗头指着少女义正言辞地叫道:“干什么!我才不怕你呢!混蛋!” “……”众小见了熊的动作俱是无语至极。 你不怕她还躲什么啊! 躲就算了还深出爪子卖什么萌!没看那女的眼神都直了吗! 不悦地皱了皱眉头,赤一个跨步闪身来到少女身边,抬起右手狠狠地朝她脸颊上就是一拳! 赤的拳头力道愈发的大了,少女当即被揍飞出去,狠狠摔在地上! 赤好像越来越暴力了,连着揍了两个美女的脸,以前都没见她这样过呢! 众小惊讶于赤的变化,却没有任何一个提出异议。 它们本就是一群远离正常人类社会的生灵,走出森林的、跳出水里的、逃离牢笼的甚至爬出坟墓里的应有尽有,比起天奕门出身的赤,它们的人类社会道德观更是浅薄,根本没谁觉得粗鲁地揍飞两个美人有什么不妥。 可怜的少女捂着肿起的脸蛋缓缓爬起身来,原本还算淡然的脸上已经尽是恼羞之色,高贵的身份让她无法低下头颅,明知凭现在的她无法对抗这群怪物,却还是高傲地开口道:“‘罪恶的幽府之渊’,你们就趁现在尽情地闹腾吧,不久之后,你们就会被全修真界齐力绞杀,挫骨扬灰!” “四圣会的混蛋还真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你们到底是一点也搞不清楚状况,还是在安稳高处呆惯了,已经忘记了夹起尾巴做人的道理了啊?”赤拍拍右手背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冷淡地说,“真是浪费口舌,你给我听好了,别忘记你阶下囚的身份,不想吃苦头说话做事都给我小心点。” 赤的口气简直就像个彻头彻尾的混混,令少女无比厌恶,但想起悬在脑中的那根“针”,她又不得不压下怒火。 就像被奴役的虚兽一样,她的性命此时正掌握在对面的怪物手中,只要她一个念头,她便会死去。 不能就这样死掉,我还要……我还要…… 低垂的头将脸色掩盖,少女眼中厉色一闪而逝,随即像个没事人一样站了起来,背过身朝通道深处走去。 赤微不可查地向看过来的镰却轻轻点点头,一人一狼大摇大摆地跟上少女的脚步。 单怀凛看着少女的背影眉头紧蹙,终于忍不住凑到赤的身后,悄声问道:“她真的可信吗?我们跟着她深入敌阵不会很危险吗?” “当不可信,”赤理所当然地回答道,“不过放心吧,有我在呢。” “嗯……”单怀凛顿时安心不少,刚退回原位又是一愣——赤还什么都没解释呢,怎么自己就相信了呢?难道自己其实也是‘赤无敌邪教’的成员? 这么想着,她下意识地望向了熊。 熊察觉到身后的目光,转头一看是单怀凛,当即朝她裂开嘴露出标志性的傻笑。 紧握的手再次自然地松开,当单怀凛注意到自己的动作后只能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自己的笨蛋教徒身份,看来是坐实了啊。 一路上不见任何敌人,赤等人安稳地穿过空旷的走廊,最终,来到了一扇雕刻着苍龙的大门前。 明知身后站的是幽府之渊的敌人,但少女却像被赤驯服了一样,丝毫没有避讳她们的意思,正大光明地向大门打出法诀。 当最后一道法诀摄入苍龙雕像,眼前的大门终于向两边拉开,一条斜向下方的通道出现在众人面前。 通道里仍然不见一个人影,只是每隔一段距离,就会出现一个凹陷。 “这里,像是……”龘喃喃自语。 赤笑道:“哦?不愧是圣者,能屈能伸大丈夫。早这么老实不就好了,省得挨我一拳,脸都肿成那样了。” 背朝赤的少女脸上闪过一丝怨毒,嘴上却平静地说道:“朝里走就是你们要找的了。” “你知道我们想找什么?”赤饶有兴趣地问。 “子虚岛除了虚兽什么也没有,我们收到圣华山的消息,说你们铁定会冲着青龙来,不过这种事就算他们不说,我们也能猜到。”少女说着径直朝里走去。 嘿——? 赤一挑眉,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微笑着向前走去。 身后的大门缓缓关闭,赤一行逐渐深入地道,随着她们的前进,凹陷中的场景逐个显现在眼前。 阿依慕和单怀凛见了同时一皱眉,龘则是一副了然的神色,其余众小则好奇地左顾右盼,唯有赤不紧不慢地走着,没有多看周围一眼。 少女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却一直侧耳倾听。 身后的脚步声略有杂乱,这是情绪波动的象征,可离她最近的那个,她最关注的赤的脚步声,节奏始终没有任何变化。 为什么? 看到这样的情景,赤怎么会没有丝毫动容? 是不在乎,是强行掩饰,还是早已料到? 少女的心情不安了起来。 () 0575 屈尊 “怎么越走越慢了?既然你都知道我们的目的,那就走快点,别把时间浪费在路上,援军,你是等不来的!” 赤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那仿佛一切尽在掌控中的口气让少女的心跳骤然加快。 最担心的情况,终究还是发生了。 四圣会就像被层层高墙环围的宫殿,越靠近中心越华丽。 四圣会修士亦要分为三六九等之事从来就不是什么秘密,最外围的圣侍和朝圣者对四圣会未来没有任何决定权,说难听点,他们就是“棋子”罢了,只为执行命令而存在,圣侍比起朝圣者也不过是更高级的棋子。 四圣会的权力都掌握在圣者手中,他们才是四圣会真正的核心。 然而即便是圣者也不会手握均等的权力,虽然亦有不少人对权力并不感兴趣,但有一样东西,那是所有圣者都会追求的,那就——天道的本质。 外人所不知的是,走到圣者这个地步,修士不再是单纯的修士。 天道,上界……他们的眼光随着地位的上升而拔高,就像站在云端俯瞰大地一样,匍匐在地面的生灵在他们眼中越来越渺小,而无限的天道却在不断接近。 抬起头,用更高的眼界一窥天道的本质,每次瞭望,都会感到妙不可言,也更会感觉到天道的广阔。 与天道想必,人类真的像蝼蚁一般渺小呢。 天道不可违!越是接近天道的人,越是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当圣华山传来急报,告知她们高位的圣者中可能出了叛徒,要子虚岛严防死守的时候,少女还不愿意相信。 在认识到‘天道’的本质之后,谁还会蠢到去背叛四圣会? 天道,是绝对不可忤逆的存在! 与天道为敌,是没有任何出路的! 然而现在,少女却感觉自己的信心碎成了渣,切实的证据摆在了面前,她不信也得信! 赤的目的显然十分明确,她想要去地洞的尽头,她想去看看那里深藏的秘密! 虽然赤还没说出口,但少女坚信,赤一定知道了青龙的存在,并且她还知道青龙藏在地穴的深处! 赤为什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子虚岛的存在是秘密中的秘密,像穆潇冷那样的新晋圣者连得知子虚岛存在的资格都没有,就算是苏达伯、玉浩然那个层次的老牌圣者,也因为始终远离权力中心而不清楚子虚岛的真正面目。 难道是喻龙泄密的吗?也不对,这与赤离开中央大陆的时间对不首发 排除了所有赤有交集的圣者,让人脊背发凉的问题终于浮出水面。 赤,是从哪里得知子虚岛秘密的? 就算再不愿相信,少女也只能相信圣华山的猜测了——身处核心位置的圣者们中确确实实被安插了幽府之渊的奸细! 幽府之渊的势力到底是什么时候渗透进四圣会核心的? 他们又有为什么选择在这个时候发难? 这,难道就是幽府之渊准备颠覆修真界的预告吗? 沉寂许久的极恶,终于忍不住要染指神圣的天道了吗? 居然选在这个节骨眼上,难道幽府之渊也听到了什么风声吗? 心乱如麻,事态的严重性在少女心中骤然飙升了好几个层次。 不行,必须把这个消息告知圣华山的大人们! 少女的左手拇指悄然贴近储物戒指,那里面藏着一座小小的紧急联络阵法,一旦启动,便能将消息传达给圣华山那些上位者们,将幽府之渊的诡计昭告天下!。 真是不幸中的万幸,或许是觉得胜券在握,赤居然大意地没有收走她的储物戒指! 一定要将消息传出去! 开……然而,在开启储物戒指的瞬间,少女的动作停了下来。 她犹豫了。 开启阵法需要一小段时间,这个时间在平时看来十分短暂,但现在她要面对的是穷凶极恶的罪人们,它们可不会和她讲道理,这短短一瞬的迟滞,不但很可能暴露传送阵法的存在,还会成为她的催命符! 其实从输给赤开始,身为圣者的她已经有了舍身成仁的心理准备,但要她乖乖当个提线木偶最后悄无声息地死去,她却依然会感到不甘。 圣者之战,怎能一声不响地黯然收场? 就算杀不了敌人,也要在它身上留下不可磨灭的伤痕! 默默地紧要下唇,少女强行制住立刻取出阵法的冲动,强装从容地走在队伍的最前方,顺从地依照赤的要求加快了速度。 队伍的前进速度大幅提高。 光鲜的“房间”从身边划过,一个个神色或木然的虚兽在余光中一闪而逝。 路的两侧,每一处凹陷都是虚兽的牢笼。 子虚岛的虚兽绝大部分从出生开始就生活在笼中,这小小的空间,就是他们的全部。 或许是被周围的情景震撼,艳王域众小都变得沉默寡言起来。 赤的神色未有变化,这一路她都只是若有所思地望着少女的后背。 路,终有尽头。 少女的脚步在一个庞大的牢笼便停了下来。 紧随其后的赤也停了下来,侧过头,微微眯起眼睛望向白光后面的那抹青色。 巨大的龙头依旧居高临下,没有多看少女和众小一眼,犀利的目光落在赤的身上后便没有再移动分毫。 “你真的来了,本尊等汝很久了!”青龙缓缓开口,口气一如既往地高傲。 赤勾了勾嘴角:“哦?你就这么相信我会来?” “那是当然,人类总是贪婪又愚蠢,已经有数不清的不自量力的废物们尝试过将地将本尊收入麾下了,只不过,他们都理所当然地失败了,还有不少废物因此丢掉了性命,不过,汝不一样!”青龙轻蔑地扭动着脖子,“汝,是唯一能让本尊暂时屈尊的人类,汝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汝绝对不会错过这次好机会,也就是说,汝,绝对会打开这笼子!” 赤尚未说话,旁边的少女心中已然掀起了惊涛骇浪。 赤,竟然见识过青龙的实力? 青龙从未出过牢笼,也从来没有实战过,连子虚岛的人也不敢说了解青龙的实力,可为什么青龙会亲口承认赤见识过它的力量? 现实,是绝对不可能的,那就只有—— 脑中灵光闪过,少女骤然想起赤“捕获”她的状况。 那个诡异的虚空,无法挣脱的灰色锁链,如今还悬在她脑中的那根针首发 少女的呼吸越来越粗重。 不会吧?难道赤也对青龙做了同样的事情?难道她,也掌握了青龙的命运? 想到这里,少女再也无法保持镇定,浑身汗如雨下! 那虚空到底是什么能力她到现在还没想明白,但有一件事她是了解的—— 支撑修真界人类绝对地位的“契约”,正在崩塌! () 0576 毒药 呵~ 赤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少女的脸颊,终究还是回到了青龙身上:“哎呀呀,这么想出来的话,好歹也注意下称谓吧?小泥鳅!” “小兔崽子,汝很够胆!”目中隐隐可见鼓起的血丝,青龙裂开的嘴角龇出锋利的牙齿。 赤目不转睛地盯着青龙,嘴角同样勾着自信又残酷的笑容:“喂,四圣会的女人,打开笼子!” 什么!这就谈好了? 众小吃了一惊,诧异地望向赤:不是说好放不放青龙出来要看谈判的结果吗?为什么这么轻易地决定了?还什么也没谈吧? 少女闻言更是方寸大乱——赤真敢放返虚期的青龙出来,是什么给了她勇气? 只有一个可能了。 赤,对青龙使用了契约!就像她对自己做的那样! 从古至今,想契约人类的家伙没有一个成功。 人类无法被签契约,早已是修真界所公认的事情! 可是…… 该说“果然”是修真界最罪恶的存在吗? 赤,这只虚兽,竟然就在这座人类奴役虚兽万年之久的海岛上,反将人类奴役,而被奴役的人类,居然还是自己这个圣者! 真是讽刺到了极点! 人类用契约建立起的坚固的优越地位,因为赤的存在,终于摇摇欲坠起来。 虚兽,甚至兽类千万年来被人类奴役所积累下的仇恨,会在未来彻底爆发。 眼前逐渐出现被憎恨与报复所笼罩的世界,未来的世界,是赤色的。 双手发颤。 决不能,让赤活下去! 我是圣者,我的使命是维护修真界的和平!即便是死,也要将赤扼杀在这里! 额上冷汗涔涔,目光却是前所未有的决绝,少女向青龙的牢笼伸出右手,阴影中,左手悄然抚上储物戒指。 不惜一切代价,赤,必须死! 浓郁的灵气缠绕着右手腕,少女轻喝一声:“开!” 巨大的牢笼轰然洞开! 青龙的眼睛猛然睁大,像嗅到腥味的鲨鱼从牢笼中直冲而出! 就是现在! 一个小小的阵法出现在左手手心,被混乱的灵气风和青龙的身影所掩盖,少女相信此时没有任何人会注意到她的小动作。 激发阵法,玉手抬到嘴边,少女张口欲言。 噗! 尖锐的骨刺从下颌刺入,血从樱唇上滑落。 少女瞪大了眼睛,眼睁睁地看着手中的传音阵落在了赤的手里。 “子虚岛现在什么情况?怎么会用紧急联络的阵法?”男人略带暴戾的声音从阵法那头传来。 虽然看不见对方的面孔,但从这个独特的声音和语调少女就能判断出,阵法对面的人,正是古轩横,圣尊之下最有权势的男人!可以说,现在的他掌握着修真界的命运! 必须把赤的恐怖告诉他!只要能告诉他,修真界就还有救! 少女想要说话,可不只是骨刺的破坏,一股非同寻常的毒素也随之浸入体内,她的嘴唇变得无比麻木,连微微蠕动也做不到! “废物!说话啊!”没有立刻得到回音,古轩横那抑制不住的急躁顿时显现出来。 “哟,大叔,”右手捧着联络阵,赤嘴角尽是冷酷的笑容,“不要这么暴躁嘛,毕竟就算你在那边气炸了肺,骂破了天,也伤不了我一根汗毛。” 阵法那头顿时没了声音,好半天,古轩横那强压怒气的声音才重新响起:“你,是何人?” “明知故问?”赤嘲讽地抬起眼角,“你怕了吗?古、轩、横?” 怒到极致,古轩横的声音甚至有几分颤抖:“你,是赤!” “哈哈哈!”赤仰天狂笑,“你用不着这么激动,放心吧,我们以后有的是见面的机会吧?” 砰! 有东西粉碎的声音从阵法那头传来,古轩横的语气愈发咬牙切齿:“你为什么会有四圣会的联络阵法?是谁告诉你打开联络阵法的‘秘钥’的?” 赤缓缓瞥向自己的左手,那里,少女脸色发青,鲜血早已将她的下巴和脖颈染红,大滴大滴的血珠不断滚落。 朝少女露出一丝蔑视的笑容,赤轻描淡写地抽出骨刺:“谁知道呢?” 毒素不断刺入脑中,少女的视线已经变得极其模糊,她甚至感觉不到身体僵硬落地的疼痛,这时的她只觉浑身冰凉。 上当了。 完全出乎她的意料,赤根本没打算用悬在她脑中的那根针杀掉她;而赤留她性命的目的,也不只是打开青龙的牢笼。 赤那一些列故作高深的动作,都只是为了一个目标。 诱骗她使用联络阵法。 听古轩横的口气,少女就知道古轩横此时已经上套了——他在怀疑有人将联络阵法的秘钥透露给了赤! 狠辣又多疑的古轩横之后会做什么少女完全能想象得到! 让四圣会的人相互怀疑自相残杀,这才是赤真正想要的结果! 远在万里之外还能往四圣会的核心之地注入“毒药”,赤,果然是真正的怪物! 但是,她还没有认输! 少女知道自己今日恐怕难逃一死,但她也留了一手,照如今的形势来看,这一手成功的可能性很大! 只要自己的手段成功了,等四圣会的援军赶到子虚岛,赤就是插翅也难飞了,而赤给四圣会设下的圈套也会不攻自破! 想到这里,少女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真期待赤等人面对真正“绝望”时的表情呢! “你想怎么样?”知道无力挽回,古轩横稍微平复了心情,沉声问道。 “我啊,只是想和你打个招呼,告诉你一声青龙我带走了,”赤随手扯了扯坠在自己旁边的龙须,惹得青龙破口大骂,“还有就是,咱们后会有期哦。” 右手用力,阵法在手心粉碎,赤转过身来,对众小笑道:“好啦,搞定,我们走吧,离开这个闷人的破地方。” 众小吃惊地望了望赤旁边捂着下巴骂骂咧咧的青龙,呆滞地点点头。 然而赤却没有立刻动身,而是在少女面前蹲下,歪着头笑看着她青紫的脸:“可惜可惜,这么好一张脸蛋是毁了呢,不过无所谓了,反正你马上也要死了。” 强行运起灵气在嘴角扯出一个冷冷的笑容,少女用不甚清晰的双目盯着赤。 这么长的时间,她的“布置”已经完成了,真正的赢家,是她,不是赤。 “这么开心?”赤怜惜的语气在耳畔响起,“也是呢,毕竟你以为成功将我们困在了洞窟中嘛,辛苦你了哦。” 什么? 少女的心咯哒一声——赤,难道知道了什么?! 地牢的大门十分坚硬,靠蛮力绝对无法撞开,不仅如此,她在打开青龙囚牢的时候还动了手脚,引动了“紧急事态”,让大门进入戒严状态,锁死地牢内部的开门机关,也就是说从内部是绝不可能打开地牢大门的! 内部……难道…… 看着少女嘴角逐渐消失的笑意,赤同情地望着她:“唉,真亏得你为了不被我们发觉小心思,一路都不敢回头,只好认真数我们的脚步呢。可是,世界可是很大的哦,谁说脚步就能代表生灵的数量了呢?” 怎么会这样?连脚步声都是陷阱吗? 一股名为绝望的情绪涌上心间,可少女仍然不肯认输,因为她还留了个心眼——正是为了预防这种情况,她还安排子虚岛尚且存活的修士们封闭子虚岛山洞的大门后聚集到地牢大门口守卫,那么多训练有素的圣侍,怎么可能被一两个恶徒轻易击败? “呼,鼓起身体充胖子真累,”镰却一声叹气,身体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飞快地缩小,最终,只剩下一个拳头大的小狼,蹦上糯米的头顶懒洋洋地趴下,说出的话却让少女的心彻底凉透,“赤,门,搞定了。” 地牢的入口处,大门洞开,白色的地板几乎被鲜红的液体浸染。 修士们横七竖八地倒在血泊中,瞳孔渐渐扩散。 死亡的味道,在圣洁的白色中弥漫。 0577 东行 双手不住地抖动,青筋根根暴起。 “赤……赤……赤!!!” 古轩横暴怒的吼声响彻整个大殿,浑厚的灵气气浪痛击在大殿的四壁上。 堂下的修士噤若寒蝉,连何川也紧闭了嘴巴。 古轩横的脾气十分暴躁,圣尊们却放心让他坐上这个位置,不仅因为他的忠心,更因为他绝对强横的实力,莫说返虚期修士,就连大乘期圣者也要惧他三分。 就算平日里和古轩横不对路,但圣者哪个不是人精,又有谁会蠢到在他暴怒的关头去当那出头鸟呢? “呼、呼……” 整个大厅中只剩下古轩横如火的喘气,他那饿虎般的眼睛扫过在场的修士们:“你们平时不是很能说吗?怎么现在全哑巴了?啊?” 修士们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废物!一帮废物!”古轩横怒不可遏,冷笑着朝向何川,“怎么了何川?你不是圣尊们精挑细选出来辅佐我的‘才干’吗?难道你的辅佐方式就是在关键时候闭嘴装傻?” 虽然很不想在此时发言,但被古轩横当众点名,何川也无法再沉默下去,只能硬着头皮说道:“这件事有些蹊跷,依我之见,还是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古轩横陡然提高了音调,狂笑不已,“长到多久?长到某些隐藏在我们中间的狗东西颠覆整个四圣会为止吗?” 古轩横此言一出,所有修士的脸色都是一变,猛地抬起头震惊地望向古轩横。 “古长老,此事……可开不得玩笑啊。”一名长老面部微微抽搐着,尴尬地轻声说道。 “玩笑?你觉得我在说笑?”古轩横的瞳孔迸发出渗人的寒光,扭动脖子让视线慢慢扫视大厅一周,令人窒息的威压压得修士们喘不过气来,“你们,莫不是都觉得我在和你们开玩笑?” 另一位长老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些,放缓语气略带讨好地劝道:“古长老深明大义谁人不知?怎会在这等大事上开玩笑?只是,因为幽府之渊和某些妖修势力作乱,近些日子修真界实在混乱不堪的,若连我们内部都开始相互猜疑,可能正中了某些恶人的下怀啊!” 然而面对长老的劝阻,古轩横却一声冷哼,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猜疑?我何时说要你们相互猜疑了?” 古轩横的出尔反尔让长老们面面相觑。 古轩横的脾气是出了名的恶劣,但却有一点好,那就是说一是一,从不食言,如今古轩横这般操作,让长老们更加惶恐,都猜不透他到底想怎样。 见众人愕然,古轩横终于收敛了火爆的脾气,双手撑在玉桌面上身体向前凑了凑:“不过么,一天到晚只知道勾心斗角的你们居然意识到了情况紧急还是让人欣慰的。” 长老们的脸上顿时一阵青一阵白。 毫不理会修士们的反应,古轩横用力在桌上一撑,站直了身体:“放心吧,我怎么会到了这个节骨眼上才开始猜疑‘忠心’的你们呢?” 什么叫“才开始”?这话的意思岂不是说古轩横从一开始就不信任他们吗? 长老们心中恼怒,却是敢怒不敢言。 论实力,他们谁都不是古轩横的对手,论权力,他们是普通长老,古轩横是圣尊们最信任的圣令持有者,无论哪方面他们都没有与古轩横抗衡的资格。 一步步从台阶上踱下来,古轩横的目光极其轻蔑:“事情都发展到这个份上,容不得拖延,更容不得某些胆小鼠辈退后,子虚岛已经被赤拿下了,稍微一推测就知道她的下一个目标必然是藏在东大陆地底的青龙雕像,接下来能不能用好东大陆的力量正是角逐修真界巅峰的关键,我们,要在东大陆拿下赤,那么,就请诸位道友各抒己见吧?” 有长老犹豫道:“这……青龙雕像只是推测,我们还没有证据……” 砰! 重重一掌拍在说话的长老面前,跟前的玉镯轰然爆碎,乱飞的碎屑将长老的脸颊割出道道血痕! 长老又惊又怒,一抬头,却正对上古轩横极具压迫感的虎目:“还想要证据?不若直接等赤抢到东西后高举双手对全天下宣布她又拿到一件秘宝如何?” 长老一个激灵,唯唯诺诺地低下头。 “若是青龙雕像真的存在,又被赤先一步取得其中的秘宝确实很麻烦,”沉默许久的何川终于开口,“但雕像中的东西是什么我们到现在也不清楚,值不值得为其大动干戈还是两说,私以为比起赤,如何平息各地势力的叛乱才是重中之重,莫要被那跳梁小丑干扰了正事。” “跳梁小丑?”古轩横扭头盯住何川冷笑不已,“赤是跳梁小丑,那被它耍得团团转的我们又算什么?” 何川脸色一僵:“赤并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定是另外三王在背后……” “真的是这样吗?”平静中带着丝丝怜悯,熟悉的声音从殿前传来。 修士们敬畏地望向缓步走入大殿的长髯男子:“冯长老……” 如果说古轩横是返虚期圣者中最强势的存在,那冯姓修士则是返虚期圣者中最深奥的贤者。 从未有修士像他一样离天道如此之近,好像身心都超然于修真界之外,他总是用悲悯的目光和心态来面对修真界的种种,在他的面前,连这些高傲的圣者也由衷地感到自身的渺小。 “的确,正因为三王霸道的实力和幽府之渊天险的阻隔,我们才迟迟不能拿下幽府之渊,诸位最为担心三王的威胁也在情理之中,”冯姓修士朝众人点点头,语重心长地开口,“但是,诸位也不要忘了,可能颠覆世界的绝不是已成定式的强大,而是无法预知的‘变数’。” 在场的都不是傻子,听了冯姓修士的话,不少人脸上依然浮现出恍然的神色。 “赤,是特别的,”冯姓修士深深地望着与他对视的古轩横,“为了修真界的稳定,为了天道恒在,我们,也是时候抛弃那些可笑的固执了。” “没错!”古轩横厉声冷喝,“稳坐圣华山,不问凡间事的日子已经结束了!” 众修士隐隐猜到了什么,他们的呼吸有些急促,却始终不敢言语,只用复杂的目光盯住了古轩横。 “接下来圣华山将由冯兄坐镇,除了接到留守命令的长老,其余人都给我老实收拾好你们那些高高在上的浮夸心态,随我一起前往东大陆!”古轩横的话犹如一块巨石扔进水中,激起千层骇浪,“此行定要取下赤的首级,目标达成前,任何人不准返回!” 0578 龙和蛟 子虚岛,沙滩。 “古轩横就是四圣会的头领?” “只是个代理而已,他上面还有什么圣尊,都是大乘期修士,”赤心不在焉地应着青龙的问题,回头望向身后闹哄哄的队伍,抱怨道,“真头疼,带着这么一大帮子虚兽,要多显眼有多显眼!” 青龙不满地用前爪拈住赤的肩膀强行将她转回来面向自己:“汝在看哪?本尊的问题还没问完呢!既然古轩横是四圣会的人,汝为何要告诉他你放出本尊的事情?” “都跟你说了,能自称本尊的只有古代的化神期修士,他们比现在的大乘期修士还要强,你觉得自己有那个本事和他们平起平坐吗?”赤妖娆地一扭身,巧妙地从青龙的爪下滑出来,鄙视道,“你跑掉的事只要四圣会的人一登上子虚岛就会暴露,与其等他发现,不如先说出来激一激他,说不定还能得到不错的效果。” “大乘期又如何,不还是区区人类吗?能有多强?”青龙傲慢地说着,又赶紧好奇地追问,“汝想要什么效果?” “当然是让他大怒之下来追杀我啊。” “呸!”青龙当即喷了赤一脸口水,指着她的鼻子骂道,“汝真是愚不可及,虽然本尊实力超然,就是来十个古轩横也能送他下黄泉,但汝不一样,区区一个元婴……不对!汝、汝什么时候化神的!?” 青龙的眼睛瞪得贼圆,神兽的威严丝毫不剩。 是的,青龙眼前站着的已经不是元婴期修士,而是化神期的怪物。 赤,居然在旁人毫无所觉的情况下化神了! 提升一个大境界,那场面本应十分宏大,灵气乱流,天降雷劫,生怕天下人不知道有奇才进阶;而化神者本人,更应该又喜又忧,紧张准备,待万事俱备再开始突破境界,带着对上苍的敬畏之心静待雷劫降下的那一刻。 然而,反观赤,她准备了什么? 阵法法宝全没有,一人一骨甲而已! 她的心情呢? 完全就跟喝了碗路边摊的稀饭一样稀松平常。 这这这,太不正常了吧! 青龙难以置信地四下张望,只见艳王域众小个个淡定无比,认真努力地约束着因品尝到自由美妙滋味而兴奋到状若癫狂的虚兽们,根本没谁对赤的突然进阶表现出惊讶。 这么一看,怎么好像奇怪的只有自己一个? 不应该是这样啊…… 青龙头一次对龙生产生了怀疑。 “啊啊啊!脏死了!”赤恼怒扯过青龙下颚的胡须猛擦脸上的口水,接着又凝聚起水球疯狂冲洗脸颊,最后指着青龙恶狠狠地叫道,“臭泥鳅,再乱喷口水屎都给你打出来啊!” 听到这粗鄙的怒骂,青龙猛地回过神来,顿时大怒,正要教训赤,却听旁边有人弱弱地说道:“那个……请问……” 赤与青龙双双扭头,还未看清说话的是谁就恶狠狠喝道:“吞吞吐吐的做什么!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吓! 来着被两个大怪物盯上,吓得浑身哆嗦,颤抖着什么也说不出来。 这时候,赤才恰恰看清说话的生灵——似龙的身形,青色的鳞片,唯独头顶缺了两只鹿角,正是青蛟! “哦?”青龙眼前一亮。 在它的认知里,龙是世界上最伟大生灵。 但,高贵就意味着寂寞,它明白,享受着超然地位的代价,就是忍受孤独的煎熬,因为龙不屑于与卑微的生灵为伍。 不过嘛,龙的近亲,蛟的话,而且还是和青龙最接近的青蛟,还是可以勉强接受的…… 只不过这只蛟是不是有点太缺傲骨了? 青龙的目光逐渐挑剔。 向自己俯首那是理所应当,但向赤低头? 为什么要向人类低头?是屈服于她的武力?真是丢脸! 青龙越想越恼怒。 “你怎么还在这儿?没跟着公孙舞她们离开?”赤感觉到青龙身上蒸腾的怒气,奇怪地瞄了它一眼,才问青蛟道。 被赤问到,青蛟忙不迭道:“没有没有!我们都没打算离开!” “为什么?子虚岛的任务已经结束了,你们也杀了一个圣者,刺激也感受了,总该玩够了吧?”赤疑惑道,“再继续下去,就算你们是海兽也会被四圣会盯上,到时候可就不是一句‘玩’能撇清关系的了!” “明白,明白!”青蛟点头如捣蒜,“我们都认真地想过了,比起碌碌一生,最后默默无闻地死去,我们更愿意跟着赤去闯荡。” “这可是关系到性命的事情,你们最好再……”赤皱眉。 “不用不用,我们已经下定决心了,只要赤不嫌弃,我们就会跟你到天涯海角,定要在这修真界里闯出一片天地!”青蛟斩钉截铁地说完,目光又偷偷地瞄向青龙,再也掩饰不住眼中浓烈的兴奋之色,“况且,连青龙大人也……” “咳咳咳!”赤连忙大声咳嗽着打断这只青色的铁憨憨,“青龙还没决定好要不要和我‘合作’呢!你不要自说自话!” 重重地咬下“合作”二字,赤真想痛扁这头傻蛟一顿。 她不用想都知道青蛟想说什么,肯定是依照它的惯性思维认为她已经收服了青龙! 俗话说祸从口出,要是真让青蛟说出这番话来,端着冷艳高贵架子、一副“不与区区人类一般见识”样子的青龙铁定会恼羞成怒地当场发作,它“高贵”的灵魂可不允许它自降身份来当赤的小弟! 要是真到了那个地步,那时候就没办法收场了! 青蛟被赤警告的眼神和语气一吓,顿时惊醒,紧接着也是一阵后怕。 口胡!差点就搞砸了! 不过它到底是个滑溜的“绿泥鳅”,连忙朝青龙赔笑道:“青龙大人原来还没有和赤结盟,是我太冒昧了。其实以前我就常听先辈说起神龙的传说,自小便对龙神心神向往,今日得幸一见青龙大人伟岸的身姿,更是喜不自禁,这才激动地胡言乱语,冲撞了大人,还请大人赎罪!” 说着,青蛟恳切地匍匐在地,一副心甘情愿受罚的模样。 青龙本就不讨厌青蛟,见它如此识相,心里舒服了不少,连头也更高昂了几分,鼻孔朝天道:“罢了,汝也不是有意为之,日后注意便是。” 0579 打击 青蛟如蒙大赦地起身,千恩万谢地爬起身来,随即拍出一记响亮的马屁:“龙神大人果真像传说中那样心胸开阔,小蛟佩服!” 龙神大人! 舒爽的感觉溢满心间,青龙感觉身体变得轻飘飘了起来。 几百年来,它被一群蝼蚁般的人类困在囚牢之中,莫说受到身为高贵神龙应得的崇敬了,连普通生灵与生俱来的自由也未曾拥有过;第一次见到外人,第一次翱翔在天空,面对的却是赤这个不知“敬畏”二字怎么写的狂徒;再接下来,就是赤那群或傻或癫或惫怠的伙伴,应该说“果然是物以类聚”吗,畏惧呢?仰慕呢?都在哪里? 原以为只要能脱离牢笼前往广阔的天地,靠自己的王霸之气必能轻易折服大片英雄豪杰,成就一番霸业,然而初出茅庐便受到这等打击。 青龙的自尊和信心收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还好,就在它暗自怀疑自己是不是对“神龙”的身份定位有误解的时候,青蛟出现了。 低微的姿态,臣服的眼神,崇拜的语气,青蛟所做的一切,才是一个低位者应有的、最标准的态度! 差点失去的“自傲”瞬间收回,青龙的信心重新树立,甚至比以前还要坚定——比起自以为是的人类,果然还是兽类在这方面更有自觉,知道谁才是这个世界天生高贵的王者,谁才配拥有整个修真界!用威严和血脉让兽类听话,可比说服狡猾的人类容易多了! 虽然人类的智力让龙割舍不下,但开了灵智的兽修稍经调教也不会比人类差,再加上天生的攻击性和组织性,建立一支兽修大军绝对比什么都混在里面的杂牌军队更有战斗力。 没错,说的赤的团伙!看看里面都是些什么鬼东首发 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决断十分明智,青龙貌似不经意地瞥了赤好几眼,目中闪烁的胜利者般的光芒灼得她频频皱眉。 将懂事的青蛟收入麾下的意愿愈加强烈,青龙好不容易按捺下盛情相邀的欲望,端起架子,准备用威严的口说出自己的同意它成为未来青龙大军一员的恩准,然而赤不合时宜的声音却在此时插入其中,只听她不耐烦地对青蛟说道: “好啦好啦!你这副狂热崇拜者一样疯狂加痴傻的表情我一百年前就看腻了!给我好好观察状况好吗?没看见那还有一大堆令人头痛的傻瓜等我去安置吗?谁有空管你们这群海兽啊!” 青蛟还在陪笑着组织语言,却陡然听得青龙一声断喝:“不可能!” 赤一怔,随即闻言猛地转过头,难以置信地上下打量着青龙:“你‘不可能’个毛线啊!看不见这是多大一个烂摊子吗?是不是反正收拾这一切的不是你,给他们当保姆的不是你,就站着说话不腰疼,想否定我就随便否定吧?” 突然爆发的赤惊得青龙一愣一愣的,面对她几欲喷火的目光,青龙吞了口唾沫,奋力道:“本尊……不是说这个,本尊的意思是汝不要信口胡诌!青蛟对我的目光任谁看了都知道,那是对前辈、对高贵血统神龙发自内心的崇敬,这等尊敬世间罕有,汝又能在何处‘看腻’?” “哈?”赤的吃惊中带上了鄙夷,“老龙,你还真应了那句话,‘身子长见识短’。对了,你毕竟一直呆在那种地方,每天就面对几个来来回回的熟面孔,根本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嘛!罢了罢了,就当做慈善了,我今天就免费当给你指点指点!” 右手唰地向沙滩上一指,赤理所当然道:“诺,看清楚了吗?就是那个帅哥。想要受到大批生灵的狂热崇拜,你还是去向他好好讨教一番吧,在这方面,他可是你前辈中的前辈!” 青龙顺着赤的目光朝前望去,只见洪冲面无表情地坐在一块方形的大碎块上默默擦拭着龙炮,一副冷漠到极点的样子。 开什么玩笑?不过是个皮肤有点白的人类小鬼而已,修为也才化神期,他有什么资格接受别人的崇拜?有什么资格当本尊的“导师”? 青龙大怒,仰天发出一声龙吟:“汝!胆敢戏耍本尊!” 嘹亮的龙吟和强烈的威压惊得众生灵纷纷转头,方才还闹哄哄的海滩顿时安静下来,虚兽们惴惴不安地望着青龙,大气也不敢出。 见此情景,青龙心中顿时暗爽不已,轻蔑地瞟着赤。 看到了吧,这就是龙威! 让如此众多的令汝头痛的蠢货同时闭嘴,只有本尊能做到! “诶?是在比声音大吗?介个好玩!我也来!” 冷不丁的,幼稚的声音在安静的沙滩上响起。 是谁?居然敢在这时候来砸本尊的场子? 青龙愤怒地看过去,只见熊双足站立,学着它的样子仰头朝天:“那我要开始咯~” 余光扫中艳王域众小和青蛟,只见她们居然都一脸无奈地捂住了耳朵,青龙顿时隐隐感觉有些不妙—— 吼~~~~ 震耳欲聋的龙吟从熊的口中传来,猛烈的音波汹涌荡开! 毫无防备的虚兽们被这阵“妖风”吹得东倒西歪,不少倒霉蛋还当场昏了过去! 居然是音攻! 最重要的是,这如假包换的龙吟是怎么回事? 青龙再也抑制不住心情,震惊地盯着熊。 这只铁憨憨为什么能发出龙吟? 难道它也有神龙的血统? 怎么可能!它只是头熊啊! 等等,人类有句话叫做“不要以貌取人”。 莫非……这头熊其实很聪明,是个隐藏的强大异兽?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可就要好生留意着了,说不定能拉过来成为自己的战力! 青龙如是想着。 啪! 横空飞来一脚踢在熊的屁股上,熊的叫声顿时戛然而止。 “我说你差不多行了啊?我们不是说好不能战斗的吗?你又毁约?”赤生气地收回脚。 熊挠头憨笑:“我们是在叫着玩,不算战斗吧?” “当然算!没看这么多虚兽都被你打趴下了吗?”赤横眉冷竖,“给我悔过去!” “好叻!”熊煞有介事地趴到地上,朝天认真说道,“对不起哦苍天,我又犯禁啦!我重新发誓——不到期限绝对不战斗!” 一下、两下…… 目瞪口呆地看着撅着屁股拜天的蠢熊,青龙感觉自己的智商正在飞快地下降。 这算什么? “那个……我们听见熊的叫声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伴随着哗啦啦的水声,庞大的影子出现在海平面上。 青龙生硬地转过头去,虎鲸、乌龟……海兽群腾出水面,声势浩大,不过青龙的目光却被其中一头章鱼吸引,因为它的头顶还站着一人一虎。 是穷奇! 青龙的眼睛顿时恢复神采,搁置的预谋浮上脑海。 夜,原来你还在啊。 () 0580 跟随 浮出水面的众海兽一眼就看见了最显眼的青龙,始料未及的它们顿时惊得纷纷惶然下拜,再次搅出大片水声。 相比时刻惦记着向上爬的人修,兽修似乎天生更趋向于服从血脉决定的等阶。 神兽异兽普通兽类,高低贵贱与出身直接相关。 同等实力下,低等血统者会自觉为高等血统者让位;即便实力低于对方,只要血统更为高贵,也能获得和对方平起平坐的权力。 这,就是兽修世界的潜规则。 虽然在开启灵智后,兽修们也开始反思规则的正确性,但与生俱来的东西总是很难摆脱的,绝大多数兽修在遇上比自己血统更优秀的兽修时,还是会不自觉地向“血统高贵者”低头,即便身处一个团队,遇到难题时还是倾向于采纳“血统高贵者”的意见。 不仅是深藏在潜意识中的认知,简单粗暴的等级制度也确实为兽修带来了不少好处。 比起人修,它们更容易建立起服从性良好的队伍,遇到意见分歧的情况也更容易达成一致,当然,最让兽难以割舍的还是那份高兽一等的快感,在人修中往往需要靠拼搏奋斗才能取得的那发自内心的崇敬,在兽修的世界里却可以轻易获取,努力,智慧,甚至是否成功都不重要,只要血统高贵就行了。 血统崇拜,这是从古至今都未改变过的事情。 若论血统高贵,四大神兽之一的青龙绝对是站在全修真界兽修顶点的那个,天生的高贵让它愈加崇尚血统决定论。 青龙想称霸天下,也很清楚自己需要得力的左膀右臂,但所谓“宁缺毋滥”,它青龙的伙伴可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的,就算是青蛟这种异兽也只能终身作为它的“手下”的过活,它认同的伙伴,只有是神兽和凶兽! 高贵的兽类可是十分难寻的,青龙本以为获得第一个伙伴也要很久,谁知穷奇却自己送上门来了,不仅如此还带上了一批不错的资源。 青龙满意扫视着那些匍匐的海兽既然和穷奇一起出现,那它们应该是穷奇的手下吧?看它们的数量和修为,也勉强算一股不小的战力了,如果能成功说服穷奇跟随自己,那就相当于凭空多出来一群可以使唤的小弟,对未来建立青龙大军大有裨益。 知晓夜的过去,也能对她的故事感同身受,青龙对拿下穷奇的事信心满满,它努力组织着语言,准备一举说服穷奇,有了穷奇和这群海兽,它就没必要在留着赤这个麻烦了。 瞟着赤的侧脸,青龙几乎忍不住冷笑。 赤像是没有注意到青龙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章鱼头上的一人一虎,嚎叫道:“喂喂!白痴海兽就算了,为什么穷奇和公孙舞也在这里啊!你们难道还没打够吗?拜托你们去找四圣会闹,别来烦我了行不行?” 穷奇和公孙舞尚未发言,只见青蛟先一步凑到赤旁边,喜滋滋地说:“意思是赤决定接纳我们了吧?” 嗯? 青龙脸色一变。 明明本尊就站在旁边,这蠢货为什么反而去讨好赤?难道是自觉高攀不上本尊,所以自暴自弃地去投靠赤? “我哪句话像是要接纳你们了?你怎么能曲解成这样!别给我浑水摸鱼啊混蛋!”赤用力推开青蛟的脑袋,重新盯住穷奇,“你们也是,想自杀就找个无人的地方自杀,莫要吓到小朋友了,想砍人的话就找四圣会去,冤有头债有主,四圣会的锅我绝对不背!” 穷奇摇头道:“都不是,我们仔细思考过了,决定跟海兽们一起留在你手下。” “不行!”青龙的双目陡然睁大,惊得大吼一声。 穷奇诧异的看了青龙一眼,随即又将目光转回赤身上。 穷奇的态度明明白白,就差直接写上“关你屁事”四个大字了,当场将青龙气得直咬牙齿。 它是难得一见的高贵血统凶兽,为了大局,为了未来,本尊忍了! 青龙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杀念。 “等等!等等!”茫然与震惊交织,赤也一声大吼,“什么叫跟?我从来没答应过收留这群海兽好不好!还有,有点自知之明行不行?你是返虚期的凶兽!凶兽!谁敢收留你啊!一不注意脑袋就嗖的一下……” 穷奇展翅飞上沙滩,来到赤的面前:“你帮助过我,我不该对你拳爪相向,我为之前的事道歉。” 说着,穷奇虔诚地低下头:“对不起!” 青龙惊得目瞪口呆。 它听到了什么?道歉? 高贵的凶兽为什么要和低贱的人类道歉? 而且,这女人还是如此的…… 在青龙难以接受的目光下,赤嫌弃地揉揉鼻子,最终一撇嘴:“算了算了,我可不想被人说小气,原谅你了。你们可以走了。” 臭屁! 青龙愤愤不平。 穷奇猛地扬起头,重重摇了两下:“因为宏的事,我一直无法相信人类,连本心也差点丢失,如果没有遇见你,我现在应该已经一无所有了。” 它回头望了公孙舞一眼,瞳孔中尽是爱和歉意:“是你点醒了我,让我知道自己还有应该珍惜和保护的东西,所以,我信任你,我发誓绝对不会伤害你和你的同伴。海兽们说你的目标是颠覆世界,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想怎么做,但却莫名地有些期待,请让我们留下来吧,我们的力量一定会派上用场的!” “……期待什么的,不就是你自己缺乏目标,只能拿我的目标当目标吗?”赤双手抱在胸前望着天,一副冷艳高贵的模样,“半吊子的觉悟可是走不远的……” “啪叽!赤就不要一本正经地说教了,说真的,你一点先生的气质都没有,你比较适合一边向前冲一边嗷嗷乱叫,”龘掏掏耳朵,“目标那种事路上慢慢想也行,总之,你到底要不要收留她们?” 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拆自己台的龘,赤撇嘴道:“哼,放凶兽在外面乱跑也不太好,那我就勉为其难地……” “诶?明明是我们先来的!”青蛟急不可耐地扑上前抓住赤的双肩拼命摇晃,还同时大声惨呼,“请一定也收下我们!我们的力量也能派上用场,对不对啊大家!” “对!”海兽们整齐地一点头。 赤鄙视道:“你们除了当海里的交通工具,还能派上什么用场?” “我们可是杀了一个圣者呢!”海兽们急道。 “主要功劳都是艳王众和公孙舞的吧?”赤用食指使劲戳着青蛟的鼻子。 “这……我、我们还能给你壮胆!” “不需要!” “出场排场也要大才行,赤也需要我们来撑场面吧?” “表面功夫只有四圣会才稀罕!” “这么多虚兽,只靠艳王众很难带走吧?” 此言一出,全场静了下来,所有生灵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赤的脸上。 正中死穴! 赤尴尬地捏了捏自己的手臂,用力吞下一口唾沫,最终还是一低头,丧气道:“算你们有点用,要跟着就跟着吧,死了我可不管!” “好诶!”众海兽高声欢呼,就像赢了一场大战一样开心。 原本寂静神秘的子虚岛渐渐被欢腾所笼罩,唯有一条青色的长龙正逐渐石化。 汝等为何转眼间全投入赤门下了? 本尊的青龙大军该如何是好? 0581 怎么防 最后一丝光芒从海平面上消失,就像缓慢落下的帷幕,将欢笑和嘈杂完全遮蔽,子虚岛又重新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月亮悄悄地攀上天空,皎洁的月光下,一团巨大的梭形黑影从空中一掠而过。 黑色的长靴悄然踏足在嵌入沙滩的碎块上。瞳孔因为青色的灵气而显得愈加幽邃。 “来迟了。” …… 圣华山。 冯长卿的手指飞快地舞动,十二道法诀从指间射出,落在精巧的轮盘上。 洁白的光芒霎时溢出,轮盘上空凝聚起玄奥的符文,绕着中心缓缓转动。 “冯兄这时候联系我,莫不是子虚岛有情况了?”古轩横的声音从阵法那头传来,语气有些焦急。 若是过去,高位修士几乎不会浪费时间在等待通讯上,都是由下面的人交流后禀报上去,但如今是非常时期,古轩横怀疑四圣会出了叛徒,为了避免消息被传出去的风险,只能出此下策,要求圣者们必须亲自通讯。 “嗯,圣影卫到达子虚岛了,赤已经跑了。” “出动黑影船急速登岛居然也没赶上?” “差了四个时辰,对方逃往了海底,圣影卫不好追过去。” “混账!”古轩横骂道,“子虚岛损失了多少人手?除了青龙,还有多少被带走的虚兽?” “……”沉默片刻,冯长卿无奈一叹,“所有牢笼都空空如也,圣影卫正在尽力搜索,希望能找到一两个幸存者。” “开什么玩笑!”传音阵的那头毫无意外地传来东西爆碎的声音,“你是说子虚岛的人全都死光了?连虚兽素材也被赤给抢走了?这么可能!子虚岛加上胡雷可是有三名返虚期圣者,赤还能屠岛?” 冯长卿苦笑着摇摇头:“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还真是如此。” 传音阵中没了话语,只剩下饱含怒意的喘气声。 闭上眼睛,冯长卿叹道:“其实从知道赤说她带走青龙开始,我们就应该对这个状况有所准备。过去的事情,无论多么糟糕也无法补救,我们能做的只有守护好未来,弄清楚赤到底用什么手段杀死三位返虚期圣者实乃当务之急。” 冯长卿的劝告让古轩横稍微冷静下来:“楚香莲她们三人都是怎么死的?” “圣影卫只寻到楚长老和胡长老的尸首,裴长老行踪不明。” “你觉得裴谷还活着吗?” “……很难说。” “哼。那楚香莲和胡雷的尸体是什么情况?” 冯长卿的神色疑惑起来:“楚长老衣衫褴褛,身上到处是伤痕,显然经历过一场大战。其致命伤是从下颌刺入脑中的刺状物,伤口处没有灵气残留,多半是被赤的骨刺击杀。” “那胡雷?” “这就是最古怪的地方。楚长老和胡长老都死于沙滩,楚长老遍体鳞伤,胡长老身上却找不到任何伤口。” “不可能!”古轩横大吃一惊,“杀人于无形只有剧毒方能做到,赤在南大陆呆过,难道她竟在不知不觉间学会了使毒?” “不像,派去的圣影卫中也有擅长使毒者,据他判断,胡长老体内并无毒素残留。” “那这……”古轩横感到难以置信,“赤难道掌握了连我们也不知的秘法?” “对赤的手段,我也有些猜测,只是需要当场确定才行,我已命圣影卫将胡长老的遗体尽快送回圣华山。”冯长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冯兄见多识广,既然冯兄亲自出手,我便不再多加过问,只是弄明白赤的手段后,还请冯兄尽快告知于我。”听说冯长卿有办法,古轩横明显松了口气。 “古兄放心,有任何发现我都会第一时间告知,”冯长卿宽慰地说着,下一刻却话音一转,语气逐渐凝重,“但是不管赤用了什么手段,我们都必须认清她今非昔比的事实,她的怪招奇招越来越多,说不定还将穷奇和青龙纳入了麾下,势力与过去早已不能同日而语,古兄此次东大陆之行切记要小心。” “多谢冯兄好意,不过我古某人也不是吃素的!对了,东大陆海岸的紧急部署如何了?” “在进行中了,一个月之内定能完成调集。” “一个月?太慢了!” “赤带着子虚岛的众多虚兽走不快的,据我推算,即便她以最快速度直扑东大陆也需要两月左右。” “赤擅长游斗,她怎么可能带那么大个靶子和我们打?” “虚兽们从没离开过牢笼,身上没有法宝,也不懂得团队协作,甚至连还几个像样法术也没学过,就这样把它们扔在遍布危机的海里能活着上岸的怕是不足一成,那救它们的意义就不存在了。” “也是。既然赤不能丢下虚兽也不能与我们正面冲突,那她就很有可能走那些少有人走的航线,甚至从人迹罕至的地带偷偷上岸!可如此算来,赤能上岸的地方就太多了,整整一块大陆的海岸线,我们哪里守得过来?” 冯长卿却是微微一笑:“我想我们或许陷入了误区,其实我们驻军在适合支援岗哨的位置就行了。我们要的不是逼得赤留在海里,而是引她上岸后将她切实地击杀。” “原来如此,带着众多虚兽的赤根本不可能躲开岗哨的监视!只要岗哨不丢失赤的方位,我们就能调集驻扎在附近的军队拖住她!”迷惘完全消失,古轩横信心十足地说道:“有万向传送阵在,我的人能随时传送去任何营地,只要赤敢露面,她的死期就到了!很好,安排下去,增加岗哨的数量,让那群小子给我盯紧海岸了!” “好。”冯长卿运筹帷幄地捋着长髯,轻轻关闭了通讯。 深海,赤一行。 “我们这样优哉游哉地慢慢前进真的没问题吗?四圣会只要抓住沿途的海兽问问便知道我们的去向了吧?”青蛟担忧地绕着玉髓龟游着。 艳王众依然被玉髓龟拖着,这大龟游起来平稳得像陆地,坐着十分舒服。 赤无所谓地耸耸肩,朝青蛟抛去一个果子:“放心吧,那群自诩高贵的家伙才不会干询问兽类这种‘丢人’的事呢,而且就算他们知道了我们的行踪也是绝对不敢追过来的。” 0582 兴隆之村 青蛟连忙接住果子囫囵吞了下去,依旧忧心忡忡地瞟着头顶:“四圣会人多势众又爱面子,他们在子虚岛损失了那么多人手和奴隶,没道理不追上来吧?” “面子?那也得有命享受才行,”赤放松地靠在呼呼大睡的熊的背上,“一下子损失三个返虚期圣者,他们哪还敢轻易追击过来,更何况还是在海底,水越深,对我们越有利!你们也别妄自菲薄,大海可是你们海兽的天下,谁敢来,揍他丫的!” 听赤如此说道,附近的海兽们都不自觉地高昂了头颅。 是呢,海可是它们的主场,四圣会的人只要敢来,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无奈地环视一圈飘飘然的同伴们,青蛟依然忧虑。 赤见状笑道:“你这蛟什么都好,就是顾忌太多,就算你对你们的实力不自信,难道对艳王众也没有信心?更何况,还有你崇拜的青龙大人在不是吗?” 对哦! 青蛟精神一振,小心翼翼地朝青龙望过去。 青龙原本孤傲地游在队伍的左上方,一副谁也不稀罕搭理的模样,其实一直竖着耳朵在偷听艳王众聊天,对她们那副毫无紧迫感的态度感到极其鄙夷,但此时一听赤的话,它心里顿时大爽,看艳王众也顺眼了不少。 难怪她们敢这么放松,原来是因为自己在啊! 青龙得意万分,坦然接受了青蛟崇拜的目光。 “安全是安全了,但我们的速度确实太慢了,”龘从熊的另一侧探出头来,“本来四圣会就封锁了前往东大陆的绝大部分航线,现在知道我们走海路,肯定会调走守卫传送阵的军队,将他们全部投入海岸防线,要是等他们部署完,我们想登上东大陆就难了,真的不用加快速度吗?” “海兽们最多就游这么快了,难道你想乘青龙?”赤仰起头,朝青龙喊道,“喂,你搭我们去东大陆怎么样?” “庶子何德何能竟敢有此等非分之想!”青龙勃然大怒。 赤撇撇嘴,朝龘一耸肩:“看吧,它不干。” “昏!谁说要骑龙了!”龘一拍额头,“我是问你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赤一脸茫然。 “当然是怎么抢在防线布置完前登上东大陆啊!”龘气鼓鼓地说。 赤满脸纯真:“我们为什么要抢在防线布置完前登陆?” “当然是……”龘气不打一处来,突然,它的动作停了下来,恍然之色逐渐浮现在脸上,“你、你该不会……” “嘿嘿,你这不是很明白吗?”赤回过头,舒服地让自己更深地嵌进熊的皮毛中,惬意地闭上了眼睛,“各位,再向前游半个时辰,咱们就停下来吃饭开晚会吧。攻破子虚岛,怎么也得好好庆祝一番,不是吗?” “好诶!”海兽们齐声欢呼。 冰冷黑暗的海底,温暖的微光闪烁。 …… 平白村原本只是是东大陆东部一个仅有几十户人家的小村,以种植灵谷为生,裹着清贫的生活,偶尔有炼气期旅人在村里落脚,购置些灵谷和辟谷丹后又匆匆上路,极少有人愿意在此久留,筑基以上修为的修士更是几年也难得一见。 谁也没想到,就是这么一个既不靠海也不靠山,要矿产没矿产,要灵脉没灵脉的贫瘠之地,近几年却以惊人的速度疯狂发展。 越来越多的外乡人来到平白村,炼气修士,筑基修士甚至金丹修士,大量的陌生人涌入,加盖房屋,开设店铺,平白村的规模日益膨胀,仅仅几年时间就从小村子一跃而成为一座小城,平白村的发展并未就此停歇,随着村子规模的扩张,成倍的人们风尘仆仆地赶到此地成家立业,可以预见平白村的未来将是如何的光明。 只是,在规模猛烈扩大的同时,原来的平白村人又如何了? 每个人都在为生计而忙碌,谁又有那个闲心去关心那些在炼气修士中也只属于最底层人们的死活呢? “听起来大叔对外地人涌进来很不满嘛!”双目灵动的少女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右手靠在木头柜子上,“可是正因为他们来了,平白村才能变成平白城,大叔土里土气的破旧旅店才能像现在这样生意兴隆啊!再也不用去田里辛苦劳作,还能赚到更多灵玉,不是好事吗啊?” 掌柜的中年男人唉声一叹:“你这丫头,说话还真是直接。是,小店确实只是用我家的旧屋改装而成,条件不怎么好,但即便如此我家的生活也得到大幅改善,我甚至有雇人来重新修缮房屋的想法了,这在过去简直不敢想象。我感谢外地人的到来,但问题是……这灵玉,我赚的不踏实啊!” “嗯?”少女眉毛一挑,反身砰地将双手砸在柜台上,质疑地盯着中年男人,“难道说,大叔你收黑钱了?” “不是!不是!小丫头你可别胡说啊!”中年男人吓了一跳,左右张望,发现四下无人方才稍微安心。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所以说大叔你到底干了什么,居然心里不踏实?”少女用食指敲着桌面,目光炯炯地问道。 面对少女的目光,中年男人不知为何骤然生出一股不敢说谎的感觉来,下意识地便说道:“唉,这还不是因为那些大门派。” 话刚出口,中年男人就是一个激灵,猛地捂住嘴,比方才还要惶恐地四下张望。 “哈哈哈,大叔你紧张过头啦,”少女打了个响指,“店里又没别人,你小声点告诉我就好,总不会有人还以耳贴墙来偷听一个小店店主的闲聊吧?” “这可说不准!”然而中年大叔的脸色却不怎么好看,竟敢开始伸手驱赶驱赶少女,“现在是非常时期,要不是看你像是第一次来平白村,又住了店,这些话我是绝对不会对你说的——专注修炼和赚灵玉就行了,别的事情千万不要多问!” “那多无聊啊!”少女不依不饶,压低声音对中年男人道,“这样吧大叔,我付双倍的价格,你给我讲讲那些大门派怎么让你感觉不能踏实赚钱了好不好?” 0584 局势 就像暴风雨前的平静一样,平白村的繁荣并不是什么天降横财,在日益繁盛的城市背后,是不断涌动的暗流。 这一切,都要从三大门派的关系说起。 说来也奇怪,明明都是四圣会旗下的势力,但烈寒仙门、侠游门和幻虚门这三个近邻却像对立的三个势力一样,相互之间交流极少,就算是门下弟子在外面遇见了,也是形同陌路,丝毫没有同为大门派弟子和朝圣者的亲密感。 不过过去三大门派的关系虽然微妙,却还依旧维持着面上的尊重,在争议之事上也保持着克制。 然而,毫无预兆的,侠游门和幻虚门突然在一夜之间亲密了起来,居然同仇敌忾地将矛头对准了烈寒仙门。 两个妖门的修士相互之间开始以师兄弟姐妹相称,常常结伴而行,遭遇烈寒仙门的修士时,两门修士会毫不犹豫地联手,不管什么事,反正把烈寒仙门的人赶走就对了;不仅如此,两门修士的活动范围大幅扩大,三门中间的公共的地带经常都能看见妖修的身影;然而侠游门和幻虚门修士并不满足于此,他们频繁地出入烈寒仙门的边界,大有将烈寒仙门向北方驱赶的意思;就连坊市间也不断流出唱衰烈寒仙门的蜚语,说修真界第一门派名不副实,只要大家团结一致,就能赶走欺压妖修多年的仙修如此云云。 只可惜就在局势大好,两门修士信心百倍膨胀之际,沉默许久的烈寒仙门陡然暴起。 仙修们飞速集结,大军如狂风过境一般扫过每一寸土地,将那些赖在烈寒仙门地界上嚣张的侠游门、幻虚门打得哭爹叫娘,统统赶出边境,这还不算完,烈寒仙门修士丝毫没有见好就收的意思,他们一路强推,如入无人之境,仅仅七日就杀到了幻虚门山门口,将幻虚门堵了个水泄不通,上万烈寒仙门修士齐声高呼,响声震天,吓得幻虚门修士紧闭山门,躲在护山大阵里不敢冒头。 说来也是可笑,同样是大门派,百万人居然被区区万人硬生生吓成了缩头乌龟,如果对手不是烈寒仙门,恐怕经此一役,幻虚门大门派的名头都要保不住了吧? 无论外人如何作想,总之,这一刻,幻虚门修士是终于清醒地认识到了“修真界第一大门派”的真正含义,以及就在这片土地上寂灭的玉峰门曾经感受过的恐惧。 完全没想到烈寒仙门会如此强势地出击,侠游门修士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地赶来拯救盟友,只可惜等他们赶到,烈寒仙门修士早走了,只留下一地焦土和幻虚门几乎被烧没的护山大阵。 两妖门的修士合在一处,相互慰藉一番,其中自然少不了对烈寒仙门的咒骂,但实质性的事情却什么也做不了。 不过既然幻虚门的基业保住了,侠游门修士也就松了口气,打道回府,谁知刚回到侠游门,又是一记重磅消息砸了下来。 烈寒仙门修士是回去了,但是他们途中却绕了点路,顺手灭了侠游门几个据点。 是可忍孰不可忍!侠游门身为第一妖修门派,哪能没点脾气? 不管这次事件是谁挑起的,既然实实在在遭受损失的是我们,那就是你们烈寒仙门的不对,你们真是心胸狭窄,居然做出这等天人共愤事情!我们与你们势不两立! 至此,三足鼎立终于完全演变成了两虎相争。 不过即使再这个紧张的时刻,烈寒仙门也只是谨守着自家的边境线,严格盘查进出的修士,并无别的动作;而两大妖门却开始积极地采取行动,广收弟子加强自身战力,边境线的人墙是越铸越厚。 受此“恩惠”,三大门派之间原本无人问津的区域反而成了最后的净地,中小势力修士和散修聚集在此,与夹缝之中求得生存和利益。 不过既然夹在大门派中央,平静也是表面平静而已,稍微有点眼光的人都能看出来,只要一个不妙,虚浮的繁华就会摧毁,到时候平白村将生灵涂炭,彻底沦为大门派厮杀的牺牲品。 “没想到局势居然已经紧张到这个地步了!”少女由衷地感叹。 “是啊,所以鄙人才说姑娘应该回南方去。”中年男人哀叹道。 少女未置可否,反而问中年男人道:“仙门和妖门都敌对这样了,起因是什么,你怎么完全没说到?” “这……双方都没正式宣告过,只有小道消息说是和虚兽有关,鄙人也不知真假啊!”中年男人为难道。 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少女又道:“既然知道未来会很危险,大叔你们为什么不赶快搬离平白城,去北方或者南方避难啊。” “唉,我们祖祖辈辈都在平白村生活,怎么舍得这片土地。”中年男人直摇头。 少女不以为然地说:“你都说这是贫瘠的土地了,有什么舍不得的?况且发生战争的话,大家可能都要死。要我说啊,与其死守着没希望的故土,还不如早早离开去别的地方谋生,说不定还能找到突破筑基的机缘,改变命运呢。” “祖宗决定在此扎根,我们这些后代又有什么资格去违背祖先的意志?与其做背弃家乡的不肖子孙,我们宁死也要守着祖宗的基业!”中年男人坚定地望向远方。 少女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最终却只是耸耸肩:“好吧,既然你都有死的觉悟了。” 翻出柜台,少女向前走了两步,却又停下来,伸手在衣兜里掏了掏,最终拿出十块红玉扔在柜台上:“如果大叔想通了,也可以去外面的世界看看,这些红玉就当我感谢大叔的消息资助的路费吧。” 说完,少女头也不回地推开客栈的门离开了。 理了理衣衫,中年男人惶惶站起身来,左看看右悄悄,没发现有外人在场,这才松了口气,不过当他看见桌上的红玉时,脸色顿时一喜,飞快地将红玉扫进黑乎乎的储物袋中。 “这小丫头到底哪来的?出手居然这么阔绰!”心花怒放地抚摸着储物袋,中年男子期盼地看向门口,“卖消息原来这么挣钱!对了,她才刚付了住宿的钱,想必还要回来!我的赶紧整理一下手头的消息,全卖给她或许能挣不少!” 这边中年男人美滋滋地拿出纸笔写消息,那边,少女已经转入街角,飞快地钻进一扇半掩的门扉中。 “啪叽!才回来啊!比想象中的慢呢,是打听到什么好事了吗?” 少女望向黑暗小屋中唯一的光亮处——一小块月光石,奇怪的是它旁边空无一物。 然而少女却毫无疑惑之色,只是抬起右手。 啪。 一个响指。 发丝与皮肤飞速消失,暗红色的骨甲在阴暗的光芒下显露,猩红的瞳孔中露出一丝戏谑:“当然,二十年了,东大陆也终于躁动起来了呢。” 0585 棋子 天奕门,少奕峰上,一座朴素的小院中央,一名身姿挺拔的女子静默地站立,复杂的目光直视着遥远的天边。 “潇冷,在看什么呢?”女人的声音突兀地响起,长满杂草的院落中不知何时竟多出一个人影来。 穆潇冷收回目光坦然转过身,朝来人认真行了一礼:“师父。” “唉,都说多少次了,这里又没有外人在,你至于总是这么拘谨吗?”赫连晨曦无可奈何地要摇着头。 “弟子并非做给旁人看,弟子的行为与周围是否有人无关。” “好好好,你觉得好便是好的,我也不想唠叨太多,”赫连晨曦连忙接上话,避免自己又被弟子一顿说教,复而又一脸庆幸地长叹道,“说起来也多亏了你这一刻也不肯放松的固执性格,否则我们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流浪着呢!” 原来,二十年前救出穆潇冷后,出乎四圣会的意料,喻龙非但没当即与四圣会决裂,将那些龌龊之事昭告天下,反而像无事发生一样带着赫连晨曦和穆潇冷大摇大摆地回到了天奕门! 普通天奕门弟子哪知道喻龙等人和四圣会之间的恩怨,他们只知道自己担心已有的天奕门第一天才——穆潇冷终于离开洗心阁完完整整地回到了天奕门中,不仅如此,常年隐居、不问世事的喻龙老祖也重出江湖,开始协助执掌天奕门的事务。 正可谓是好事成双,天奕门弟子因为门派门面穆潇冷受罚而低下的头颅终于得以重新昂起,而且这一回的扬眉吐气甚至让他们的腰杆挺得比过去还要直,毕竟大乘期修士都忙着准备飞升,能得老祖亲自庇护的门派可谓是寥寥无几。 得意的天奕门弟子不知道的是,在光鲜的背后,一只黑色的大手正悄然伸向三人。 大乘期的喻龙无人敢接近,突破口只可能在赫连晨曦与穆潇冷身上。 此时实际管理四圣会的人已经换成了冯长卿,他并不像古轩横那样暴躁冲动,他很清楚若是直接杀害赫连晨曦师徒,定也会引起天奕门修士的逆反,所以他并没有急着动手,而是决定先暗中收集证据。 圣影卫——在四圣会内部被称为“支撑光明之暗”的存在,他们没一人都拥有过人的个人实力,佼佼者甚至比起圣者也不会逊色,然而就是这样珍贵的隐藏战力,冯长卿却毫不犹豫地派出了整整六人潜入天奕门,因为他相信赫穆二人定在会在暗中与幽府之渊联系,若是能抓到她们的把柄,不但能轻松毁去赫穆二人的名声,还有可能拿到与幽府之渊,特别是赤相关的线索,毁去这个“变数”的几率也就更大了几分。 听从冯长卿的指示,忠臣的圣影卫分成两组,不分昼夜地紧盯着赫穆二人,他们耐心十足,尽管赫穆二人成天都在做着门派长老该做的那些最正常的事情,但他们却没有一刻放松,只安静地等待着时机。 圣影卫没有动作,不代表冯长卿无所作为,意识到两女很可能预见了被隐匿能力高超的圣影卫监视的事情,冯长卿便开始改变策略,慢慢引导四圣会将注意力重新转向了矩妖门,不仅如此,他还顺理成章地要求神耀门、魔龙门和天奕门三大“同根”门派组成联合大军,准备进攻倒向“极恶”的矩妖门。 四百年前,真是神耀门、魔龙门和天奕门三大门派联手灭杀了幽府之渊的艳王,此时令三门进攻自甘堕落的矩妖门合情合理。 虽然坊市中不知何时流传起了四圣会逼迫矩妖门奴役门下虚兽的流言,但身为大门派修士,天奕门弟子们哪里会相信那些流言蜚语,他们只觉得是背叛四圣会的矩妖门的不对。 既然认定正义在自己这边,又胸怀大门派的骄傲,弟子们听说是四圣会当家的冯大长老的意思,自是热血上涌,建功立业的心思骤起,不用天奕门上层发话,他们就自发地准备起来,摩拳擦掌地等待着出征的那一天。 门中弟子已经被彻底煽动,大战很可能一触即发。 弟子们不清楚其中门道,赫连晨曦和穆潇冷又怎会不知矩妖门为何而反?她们难道能冷言旁观着无辜的天奕门、神耀门和魔龙门三门弟子们为四圣会的阴谋和矩妖门斗个你死我活? 装作不知情的日子,总该到头吧? 正如冯长卿所想,在良心的重压下,她们终于行动了,不过冯长卿的计算却稍微有些偏差,最先忍不住的居然不是穆潇冷而是赫连晨曦。 或许是感觉四圣会的关注重点不在自己身上了,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赫连晨曦使了个金蝉脱壳之计,避人耳目溜去了穆潇冷的住地,只可惜炼神期的她再机敏,在追踪和隐匿方面也完全不是返虚期圣影卫们的对手,如此大费周章,却依然没能甩掉影卫,只是自以为安全地来到了穆潇冷的住处。 谁知,到了穆潇冷的房间,却发现她根本不在房中,赫连晨曦诧异不已,思来想去,一路飞奔,终于少奕峰上找到了她。 那时候的穆潇冷也和现在一样,安静地站在小院的中央望着天边,不知在想什么,直到赫连晨曦到来,听到她的声音,方才转身面向她。 “唉!都什么时候了,有没人看着,就不要再管那些凡俗礼节了好不好?” 赫连晨曦心烦意乱地走上前,然而,就在她将那些积蓄已久的慌乱和担忧说出口之前,穆潇冷只平静地说出一句:“并非做与他人看,师父身为天奕门长老,也请在人前人后始终如一。” 像是被泼了一记冷水,赫连晨曦浑身一个激灵,莫名的焦虑感像潮水一样褪去,几乎失去的理智重新回到脑中,这一瞬间,赫连晨曦清晰地感觉到紧贴在自己脖颈后方的凉意。 这,是陷阱! 有人悄然将扰乱心神的法术加持在了她的身上,扰乱她的心神,让她没办法冷静地思考,方才,就差一点,她便要将对方想要的所谓“通敌”的铁证无意识地说出来了! 好阴险的做法! 愤怒地运起火灵气烧尽身上沾染的冰凉,赫连晨曦羞恼之余更是愤怒。 为了得到“证据”居然不惜发动如此大规模的战争,人命,在“天道”的局中,果然只是廉价的棋子罢了。 0586 捆绑 可恨! 赫连晨曦紧握了双拳,银牙死死地咬在一起。 然而这恨意并非只对四圣会,更是对无能的自己。 没能发现四圣会的陷阱,还差点连徒弟一同拉下水,令赫连晨曦感到后怕和耻辱,但真正让她背脊发凉的却是那之后的事情。 思维逐渐清晰,将这其中的关系一一理清后,赫连晨曦的心情非但没有缓和,反而咯哒一声。 诱导她说出证据只不过是开胃菜而已,冯长卿的算计远在此之上! 返回中央大陆的途中,赫连晨曦经过深思熟虑,毅然决定融入天奕门,借助喻龙和穆潇冷的影响力将整个天奕门化作自身坚强的后盾,使四圣会不敢对她们下手,而她们却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四圣会这台逐渐偏向邪路的战车前方全力改变它的轨迹,让它重返正途。 这是一个十分大胆做法,只要稍有漏算便可能身死道消,可三人却义无反顾地以身践行,甚至做好了死去的准备,不过让人欣慰的是,三人返回天奕门好几个月依然风平浪静,没有遇上任何刺杀,外面甚至没有出现关于三人背叛四圣会的流言,一切都像往常一样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看样子四圣会已经放弃折腾,准备吃下这记闷亏了。 赫连晨曦终于松了口气:果然和门派捆绑在一起才是最正确的选择,接下来只要按照原本的计划,不做任何出格的事情,只从“为四圣会好”这点出发,不落人口实,说不定真能将歪曲的车头扭转回来! 第一次将修真界安宁的重担压在自己肩上,赫连晨曦也终于清晰感受到了穆潇冷所承受的沉重压力,但同时,忘却已久的热情也在胸中蒸腾,一腔热血终于得以释放。 或许自己以后再也无法像过去那样自由自在,但这一点小小的牺牲与整个修真界相比是那样的微不足道。 改变世界吧! 赫连晨曦如此相信着,希望着。 然而直到此时,被穆潇冷郑重无比的目光注视,赫连晨曦才猛然醒悟——和谐的场面只是假象,而美好的愿景也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罢了。 她真的太过天真了。 如今控制着四圣会的可不是古轩横那个直肠子的男人,而是运筹帷幄,拥有“天智”之称的冯长卿! 风平浪静并不意味着海底没有暗流涌动。 赫连晨曦不得不承认冯长卿的手段比她更胜一筹。 喻龙,赫连晨曦,穆潇冷确实拥有不小的名头,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仅仅三人,对修士不计其数的修真界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冯长卿全然没将她们放在眼里! 意识到赫连晨曦等人妄图捆绑整个天奕门,冯长卿只是微微一笑,适时向三大门派发出共同剿灭叛徒的号召,他甚至还没有正式发出命令,天奕门弟子们就开始自发地集结,主动请缨准备和矩妖门大干一场了! 赫连晨曦终于明白了陷阱真正的可怕之处,不,这已经不能称之为陷阱了,这只是单纯的蔑视而已! 若是能拿到三人“通敌”的证据,就此驱除喻赫穆三人是冯长卿最喜闻乐见的事情,但如果拿不到那也只是有些遗憾罢了,因为在全门派的意志面前,不管身份多么特殊,做事也必须“名正言顺”才行!现在,明面上的正义可是站在四圣会一边的! 知道真相又如何? 喻赫穆三人的声音只会被大众的怒吼淹没,并且,正因为身份的特殊,她们连置身事外的权力都没有! 刚刚回归的老祖,炼神之首,第一天才,怎么可以对正义之事冷眼旁观? 无需四圣会动手,天奕门们弟子们第一个不答应! 参与围剿是助纣为虐,与矩妖门甚至全天下的虚兽为敌,从此被打上冯长卿一派的烙印;不参与,聚在三人身上的人心怕是就要散了,返回天奕门将变得毫无意义,而三人也将被挂上叛门罪名。 捆绑天奕门?真是个笑话! 真正被捆绑的,是她们啊! 进退的路在不知不觉间被封死,而她却还自我感觉良好地以为成功! “可恶!可恶!可恶!”银牙几乎咬碎,赫连晨曦目眦欲裂。 大战爆发在即,此时再四处宣扬四圣会背地里的恶行非但起不了效果,还会让人怀疑她们的立场;而赫连晨曦等人之所以没有一开始就抱着玉石俱焚的想法将四圣会的黑暗昭告天下,除了不想天下大乱还有更现实的原因——证据。 她们没有确凿的证据可以证明四圣会那些勾当! 押运船上的修士都是四圣会养出的死士,他们显然训练有素,连吐真丹都无法顺利令他们开口,返回中央大陆的三个月中,廖长老等人在硬是没有吐露一句决定性的证言,他们怎么也不肯承认欲将穆潇冷等人虚兽化的事情,只重复着无关痛痒的废话;押运船中干干净净,找不到任何关于兽化人类的相关资料,最重要的是,穆潇冷等人在被送到北大陆之前就被截下了,也不存在用留影符记录的事情。 人证物证,一样都没有,光凭一张嘴,谁信? 看看现在的矩妖门就知道,就算事实上占理又如何? 一个大门派,在修真界中也只是沧海一粟,只要无法拿出让人信服的证据,只要孤立无援,最后的下场,就是背上堕落的恶名被“正义”灭杀而已。 赫连晨曦痛苦地捂住发昏的脑袋,双脚发软,缓缓蹲下。 已经……无法挽回了。 “少奕峰是修行大道的起始点,青年弟子们大都居住在此峰上。师父身为门派长老,最不应该在此露出松懈之态。” 穆潇冷的话音响起,依然像往常一样干净,丝毫不拖泥带水,可此时听见那冰凌般纯净清冷的声音,赫连晨曦却只能苦笑一声:“长老又能怎样?再多的名号加身,其实也只是只大点的蝼蚁罢了。我,什么也改变不了呢。” 穆潇冷眉头微蹙:“师父为何非得自暴自弃到如此地步?若要说改变,师父不是已经改变了弟子的命运么?” “那是分内之事,况且也不是靠我的力量做到的,”赫连晨曦目光空洞,惨笑道,“喻前辈说得没错,我说到底只是个任性的小孩而已,作为师父该做的事情几乎都没做到,和喻前辈的约定到现在也未能履行,自信满满以为能达成的目标拯救世界,真是个笑话……呵呵,已经彻底地输了呢……” 0587 接受自己 “难得师父有此自知之明。” 什么? 赫连晨曦霍地抬起头,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话,居然是从穆潇冷嘴里说出来的? 平静地面对着赫连晨曦震惊的目光,穆潇冷没有丝毫动摇:“师父一向如此,期望成长却又害怕成长,遇到挫折就开始闹腾,期待戴前辈或是弟子的安慰和理解,然后理所当然地放弃,转投别的目标,将遗憾深埋在心底,貌似无所顾忌实则自暴自弃地四处逍遥。弟子也想问,师父到底何时才能长大?” “……”赫连晨曦目光呆滞。 “谁也不能保证每一步都踏在正确的位置,输,是再正常不过的事,”穆潇冷的语气略微加重,颇有几分怒其不争的味道,“为何刚刚失败,师父便开始全盘否定自己?” “不,不对,不是我在否定自己,而是事实便是如此!”赫连晨曦痛苦地分辩着,“从无知孩童到炼神期修士,我做过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反而不断再给周围的人添麻烦!我,好恨这样的自己!如果我能像……” “师父!”严厉的断喝。 赫连晨曦一惊,话到嘴边戛然而止。 穆潇冷微微抬起下巴,望着繁星闪烁的天空:“就算再贪玩,再不靠谱,师父就是师父,是独一无二的存在,不是别的任何人,也无需模仿任何人!” “贪玩……不靠谱……你、你确定你是在安慰我?”赫连晨曦弱弱地指着自己。 无视赫连晨曦可怜巴巴的眼神,穆潇冷郑重注视着赫连晨曦:“年少时弟子十分倾慕一往无前的勇者,对懦弱的自己极其厌恶,为摆脱那样的自己,曾试图模仿她人。” “但模仿终究只是模仿,即便因此强盛一时,也只是徒有其表的浮华。借鉴经验并无不可,但自己的路始终只能靠自己去走。否则如若有一天模仿的对象突然消失,一味模仿的人便会陷入不知所措的境地,停滞在原地无法前进。” “再钦佩勇者的做法,弟子也做不到全然不顾旁人的眼光,更做不到抛弃名声来忠实贯彻内心的想法,弟子能做的,只是用愚者的方式,沿着坚信的道路,不抱怨,不放弃,一步步踏实地前进。” “勇者有勇者的方式,愚者有愚者的办法,谁也无法成为谁,谁也无需羡慕谁的能力,谁也不必强迫自己去复制别人的做法。” 蹲下身,穆潇冷的目光诚挚无比。 “师父,请你不要再说恨自己的话,请坦然接受自己的一切吧!” 呆呆地看着穆潇冷好一会儿,赫连晨曦终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轻轻拭去眼角的湿润:“……你,又对师父说教了,真是越来越没有徒弟的样子了!” 穆潇冷站起身,躬身行礼:“弟子逾越,请师父责罚。” “真是的……”赫连晨曦也缓缓站起身来,噘嘴道,“有这么个能干的弟子,显得我这个师父好无能,你也要为我的自卑负责哦!” “……”穆潇冷微露无奈。 “这可你说的,要坦然接受我的一切,”赫连晨曦转过身面向北方,那里伫立着天奕门中最高的山峰——玄奕峰,是只有老祖才有资格暂住的山峰,嘴角终于勾起发自内心的轻松笑容,“这样的话,我就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了!” “师父……” “我呢,也没别的本事,擅长的事,就只是不断去麻烦人而已,”回头朝穆潇冷吐吐舌头,赫连晨曦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多亏了你,让我坚信了最适合我的道路!” 说完,赫连晨曦放出飞行法宝,化作一道遁光朝玄奕峰射去。 看着没入夜色的遁光,穆潇冷神情微松,下一刻却又恢复了往日的肃然,就像刚才的柔和从未出现过一样,反身向自己的山峰飞去。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赫连晨曦就一脸淡定地离开了玄奕峰,而接下来的几日,天奕门三人组再没有别的动静,每日按部就班地修炼和处理事务,相互之间再没见过一面。 接到这个消息,冯长卿陷入了沉思。 圣影卫虽然擅长隐匿,但也不敢在大乘期修士面前造次,为了不被发现,他们没有跟进玄奕峰,自然也不知道赫连晨曦和喻龙谈了什么,更无从知晓喻龙的后续动作,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天奕门三人组的反击,已经开始了。 会是什么样的手段呢? 冯长卿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完事最忌一个“拖”字,在无法查清对方虚实的情况下,他当即拍板——不再等待外出的三大门派高阶修士返回门派,直接下令集结三门修士进攻矩妖门! 然而,命令还未传出圣华山,一道意想不到的消息重磅砸下。 地处兵妖修真域,与幽府之渊近邻,十大妖门中排位第三的皇妖门反了! 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 冯长卿全然没想到一向老实听话的皇妖门会反,最糟糕的是,皇妖门所处的兵妖修真界和魔龙门仅仅只隔一条妖魔混道,再加上幽府之渊在一旁虎视眈眈,若是魔龙门出重兵进攻远方的矩妖门,很有可能被这两个势力攻击后背。 攻下矩妖门,失去魔龙门,损失和得利是否对等?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冯长卿一时间也无法斟酌出结果,只能急急召回传令进攻的修士,并派人去请闭关已久的皇妖门老祖出山问个究竟。 谁知人才派出去没多久,又有急报传来。 位居浑冥修真界北部北望修真域,十大妖门排名第六的航龙门也反了! 北望修真域已经是中央大陆最北端的修真域,只与天巫修真域和浑冥修真域接壤,天巫修真域因为环境因素难受管制,浑冥修真界中又只有矩妖门一个大势力,也就是说,航龙门可以毫无顾忌地支援矩妖门而不用担心被任何门派牵制。 魔龙门暂时不敢动,仅凭天奕门和神耀门两门修士远征,真的能攻破主场作战的矩妖、航龙门的防守吗? 最糟糕的是,航龙门的门派管事大长老常年坐镇航龙门内,不在圣华山上,老祖又在外游历,已经数十年不见踪影了,想要及时找到航龙门高层商讨事宜实在困难重重。 短短一日之内突然接连传来两个大门派反水的消息,就算是冯长卿也难免感到一丝烦躁。 然而事情还没有结束,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第三个接踵而至的讯息。 安插在毒寨蛊域中的暗线发现有疑似暮明宗高层修士的人与毒蛊盟高层会面,双方避人耳目谈论数个时辰,交谈事宜不明。 0588 牌 皇妖门、航龙门均是妖门,受奴化虚兽导向的影响最大,背弃四圣会还勉强说得过去。 可暮明宗呢?它是个神宗啊! 一个扎根在南大陆,较少受到圣华山管辖、像土皇帝一样自在的神宗为什么会反? 此事实在不正常! 冯长卿越想越不对劲,他必须确认一些情况。 冯长卿一不做二不休,当即诏令身在圣华山的各门派管事大长老们前来议事,可等诸位长老落座完毕,他却是神色一凝。 到场的长老人数还不到三十七个大门派的一半,看着稀稀拉拉的席位,冯长卿感到一丝违和。 注意到冯长卿脸色不大好,奉命诏令长老们的修士连忙上前:“冯长老,此次诏令太过紧急,不少门派的管事大长老都在门派中处理事务,属下已经派人通过传音阵联系各大长老所在的门派,请他们处理完毕事情后迅速赶回圣华山。” 这倒是合理的解释。 冯长卿暗暗警醒自己莫要被混乱的状况扰乱了判断,静下心来对一位白衣长老道:“许长老,近日来暮明宗可还好?” 许长老是暮明宗的管事大长老,平日里存在感很低,听到冯长卿点自己的名明显愣了愣,与周围看过来的长老们对视一眼,茫然点点头:“多谢冯长老关心,暮明宗近来甚好。” 冯长卿略微蹙了下眉头:“相比其它大派,暮明宗与守龙防线最为接近,肩负保护南大陆百姓、对抗毒寨蛊域的责任,立下许多汗马功劳。如今极恶企图祸乱天下,四圣会内部亦有人受其蛊惑自甘堕落,可谓是内忧外患。暮明宗身处要害之地,在这个节骨眼上既要防备毒修蛊民,更要提防恶徒内鬼,莫要让极恶小人钻了空子。” 在场的都是老狐狸,谁还听不出来冯长卿话中警告? 只是冯长卿为何会突然怀疑一向老实本分暮明宗? 长老们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其中缘由,更不敢当面询问,有的东西当面说破那就大不一样了! 许长老哪里不明白这个道理,他惶恐地连连点头:“冯长老说得是,老朽下去之后定会立即和门中长老传讯,要他们严加管束门下弟子!若是需要,老朽甚至可以亲自返回暮明宗去主持!” 说着,他向前探了探身子,又用语重心长的口气说道:“诸位长老也莫嫌老朽啰嗦,正如冯长老所说,如今局势不稳,而古长老又为了斩杀恶徒——赤带领大批高手前往了东大陆,我们手中的力量着实不多!如此紧要关头,各大门派和四圣会之间更需齐心协力,一心对外,切莫让人从中作梗坏了关系,最后让别人坐收渔翁之利了啊!” 许长老一席话既表明了忠心,又提醒了冯长卿可能是有人在挑拨离间,还护住了那层薄薄的面“纸”,果真是个老油条! 不过各长老可没有鄙夷许长老的意思,换作是他们处在许长老这个位置,也不能比他做得更好。 身在四圣会之中,圆滑才是生存之道,只要事情没到无法挽回的地步就没必要撕破脸,大家心知肚明就行了,何必说出来让所有人难堪呢?直来直去刚正面的除了傻子,也就只有拥有绝对权力的古轩横了,而且古轩横也毫无意外地因此遭到不少人的怨恨,这是想要千秋万代的大门派最为忌讳的。 于是,众长老纷纷附和,一脸诚恳地望着冯长卿摇头晃脑道:“是啊,各大门派说到底都是一家人,平时小打小闹无所谓,但遇到‘极恶’祸乱修真界,那必须得上下一条心,可不能给恶人挑三豁四的机会!” 长老们的话语从耳畔掠过,冯长卿并没有太在意他们说了什么,他正斟酌着许长老的话语。 自己似乎想错了方向啊。 每次四圣会想要对门派下命令都是通过各门派的管事大长老。 其实管事大长老并不像外界认知的那样完全由门派修士自己推选而出,实是经过四圣会仔细考量后,从备选人中选出的一位最为忠心又颇有实力的修士,四圣会会对这位“天选之人”鼎力相助,想尽办法大幅度提高他的威望,让他看起来像是最适合管理门派的人,最后将他作为控制大门派的“御手”下派道门派中管理事务。 也就是说管事大长老本就是为管理门派应运而生的的职位,四圣会理所当然地会让他们执行命令。 但是,传统的命令流程在如今真的有好好执行吗? 冯长卿抬眼四顾,入眼的大都是些熟到不能再熟的面孔,他经常能在圣华山上看到这些长老的身影。 不太对吧? 管事大长老难道不是应该长时间呆在各自的门派中勤勤恳恳做事吗?他们为什么会常年呆在圣华山上? 难怪他会感到违和,不是因为紧急议会来的人太少,而是过多!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管事大长老的身份在一些人的心里好像变成了拿好处的养老差事,他们享受着俸禄和四圣会为他们打造的声望,却赖在圣华山上不走,连亲自回一趟门派都好像是为四圣会做出了很大牺牲一样! 是什么让他们变得如此理所当然? 饶是冯长卿脾气好,看着这些怠惰的长老们,也不免怒火中烧,他也终于有些明白为什么古轩横的脾气会越来越暴躁了。 不过冯长卿到底不是暴躁的古轩横,他明白被古轩横带走的高手们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回到中央大陆的,他必须紧抓手中现有的力量,所以此时绝不是和长老们置气的时候。 在此冷静下来思考,冯长卿逐渐理清思路。 像许长老这种挂着“管事大长老”名头,却连门派都很少回的人,会不会早已被人架空了还不自知呢? 难道是权力之争吗? 如此看来,暮明宗高层策划着背叛四圣会还真有点可能。 一个暮明宗不可怕,冯长卿真正要防住的是各大门派那些手握实权却又没有正当名分的高层纷纷效仿。 得将邪恶扼杀在襁褓中。 思索,明悟,通透。 冯长卿看着台下的长老们,心绪慢慢平复。 是时候让这些享乐许久的长老们做些贡献了。 这些人到底是管事大长老,实力肯定是不差的,声望方面,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在门派多少还是有威望的;而最让人安心的,是他们的忠诚度。 因贪恋安乐而常年留在圣华山上的管事大长老们,还有比他们更清楚抱紧四圣会大腿能得多少好处的人吗? 梦想,正义,哪里抵得住人性的贪婪呢? 如此看来莫名其妙的叛乱,好像并不那么难收拾。 冯长卿手上牌,还多着呢。 0589 全乱了 “既然各位长老都赞同,冯某若是再推脱未免太过矫情,那么就按许长老的提议,请诸位即刻返回各自的门派主持大局,清查门派内部,防止极恶渗透,共度难关!”心中有了打算,冯长卿说着就站起身来,朝台下的长老们揖礼。 正点头应和,一副忧国忧民模样的管事大长老们万万没想到,许长老急着表忠心说出的那句戏言和他们争先恐后的态度,竟成了砸自己脚的石头,然而在四圣会大殿之上说出来的话当然不可能收回,长老们心里苦涩,却只能打断牙往里吞,散会后乖乖收拾行李准备返回门派。 安排好了管事长老们,冯长卿开始梳理可用的人手名单。 灭掉矩妖门的事宜已经拖得太久,必须尽快执行,否则非但起不到杀鸡儆猴的效果,反而会让人们对四圣会的实力产生怀疑。 四圣会与幽府之渊的停战协议早已没人理会,上次没能灭掉矩妖门的原因主要是幽府之渊的强势乱入。 调度军队对付矩妖门动静太大,想避过幽府之渊的耳目根本不可能,所以只能用增加顶尖修士的数量的办法去对抗,与此同时还要防备幽府之渊的阴招,免得打完仗回来发现家被幽府之渊给偷了。 所以除了与矩妖门比邻的神耀门,天奕门和魔龙门出动三分之一的修士已是极限。 不仅是幽府之渊,这次战争还有最棘手的存在——喻龙。 虽然天奕门三人似乎不想与四圣会闹翻,但万一他们一个想不通要鱼死网破又该如何? 对付大乘期修士最好的办法就是出动同样实力的大乘期修士,但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冯长卿并不想做向大乘期圣者求救这种无能的事情。 只能用人数来凑了吗…… 看来要调动其它门派加入战局才行。 两个名字浮现在脑中——皇妖门和航龙门。 它们真的反了吗? 冯长卿心中愈加疑惑,先不说时间节点实在古怪,两个门派的位置也非常微妙,一个实力强劲能强势拖住魔龙门,一个是唯一能从背后夹击矩妖门的门派,它们简直就像是为了阻止战争才有次一反的。 正在冯长卿思忖之时,皇妖门老祖紧急出关的消息陡然传来。 皇妖门老祖对皇妖门反叛之事毫不知情! 皇妖门拥有两位大乘期老祖,一位接近大乘巅峰,在外游历着行踪难定,另一位则一直在圣华山上闭关,听闻皇妖门反了的消息老祖又惊又怒,关也不闭了,甚至来不及来找冯长卿,便即刻传送回皇妖门亲自清查此事。 听到这个消息,冯长卿心中已经通透了几分,略显焦躁的脚步也舒缓下来。 果然,没过多久皇妖门的消息就传了回来——皇妖门里一片平和,所有事物都井井有条反叛之事纯属谣言! 另外,对师门被冤枉的事情皇妖门老祖十分震怒,要求冯长卿彻查此事,揪出造谣者。 听说老祖发怒,冯长卿非但没有惊恐,反而有些欣慰,自己没有猜错,皇妖门的反叛,是假情报! 内部情报作假这么严重的事件不用皇妖门老祖发话他也会查,虽然收拾天奕门三人组和矩妖门的事情要稍微再往后推一推,但用这点时间上的小牺牲换取揪出内鬼的机会怎么看也是合算的。 冯长卿当即带人来到四圣会的情报管理处——海情殿,谁知刚踏进门他就得到了一个更加劲爆的消息:反叛的门派数飞速增加到了十个,连海情殿的人自己也不敢相信这个结果,他们正紧急联系这些门派和安插在门中的暗线确认情报。 这一确认更是了不得,除了皇妖门,包括航龙门在内的六个门派和其中暗线俱皆失联;能联系到的三个门派则矢口否认反叛的事情,可被问及管事大长老,他们又说管事大长老去了秘境,暂时联系不上。 看着三个门派的名字,冯长卿胸中生出一股郁火。 烈日门,浩云宗,黄风门,不在魔龙门边上就在天奕门边上! 这个节骨眼上管事大长老同时出门寻找机缘? 想不让人怀疑都难! 根本无法确认对方话的真假,冯长卿也顾不得顾忌各门派管事大长老的面子了,当即拍板——直接传送十位使节去十个门派亲眼见证门派的状况! 使节出去派了,海情殿这边也不能懈怠。 冯长卿无心去绕弯子,当众将皇妖门反叛谣言的事情说了出来,双目灼灼地盯住海情殿管事长老,摆明了今日要是解决不了此事,这个位子就要换人了。 上面紧张,海情殿管事长老更是焦急,连忙层层问责下去,很快揪出收纳皇妖门情报的修士,然而仔细一查通讯阵法记录,却发现此人根本没说谎,从皇妖门暗线那里传来的情报当真就是在说皇妖门已然和幽府之渊勾结在了一起,甚至还传回了一段越淋在皇妖门中大摇大摆走过的图像。 当图像放映出来,包括冯长卿在内的所有修士都着实大吃了一惊,皇妖门的景象也好,越淋的影像也好,都明明白白的,如果这都不算证据,那什么才算? 可是皇妖门老祖才刚返回门派,要是相信影像的内容,那岂不是说皇妖门老祖也背叛了四圣会,在帮着说谎? 不可能! 大乘期圣者眼看就要飞升了,怎会不顾前途地和四圣会作对呢? 不,不对,和虚兽毫无关系的喻龙不也背叛了吗? 身为妖修的皇妖门老祖本就是反对奴化虚兽的,他背叛的可能性比喻龙更…… 不敢继续想下去,冯长卿连忙命人再次联系皇妖门内的暗线,结果——失联! 不久前还好好的,怎么这么快就失联了? 莫非他已经…… 海情殿的修士们已经看呆了,今日发生的事情太乱,安泰的天下怎么突然之间乱成一锅粥,好像所有人都在抢着背叛四圣会! 正在此时,又一个通讯阵法疯狂闪烁,暗线的紧急情报传到! 海情殿的修士颤抖着打开通讯,只听对方急促地说道: “三临修真域的三大门派闹起来了,请速派长老前来调解!” 0590 自残式自救 三临修真域由天奕门、金狮门、楚天门和被三门夹在中间的听风谷组成。 三临修真域平日里还算和谐,但一旦涉及到秘境、宝矿什么的,相互之间就不怎么友好了,而且由于天奕门最为强大又备受四圣会信赖,金狮门、楚天门与天奕门对话的时候话中总带酸味,平时也常常有意无意地联合一致挤兑天奕门,所以三门闹起来也不算什么新鲜事,这次冲突正是为了听风谷中的秘境。 听风谷本就是古代门派浩灵宗的遗址所在地,秘境当然不止韩家秘境一处,几年前,一群散修就发现了一座地下秘境,后来消息传开,三门也赶紧派人前往想分一杯羹。 谁知这地下秘境被强大的古代阵法保护着,散修也好,在场的三门修士也好居然都无法解开阵法,为了尽快解阵,也为了独吞秘境,三门理所当然地提出一个协议——谁解开封印,这秘境就是谁的。 三临修真域本就是被大门派控制的修真域,散修联盟在此的势力很弱,只能知趣地黯然退场,而三大门派当然相当高兴的,大度地赏了发现秘境的散修一笔财物,便小心地将秘境口保护起来,由三门修士轮流解阵。 随着对阵法的研究愈加深入,修士们渐渐发现这座秘境的规模远超普通秘境不说,里面还很可能有古代修士的传承留存! 秘境的价值瞬间变得大不一样,三门修士都红了眼睛拼命想要解开阵法,可阵法的难度巨大,他们绞尽脑汁也想不到正确的解法,直到近几日,一个女人的到来改变了一切,于众目睽睽之下帮助天奕门顺利解开阵法。 事情本来到这里就应该结束了,胜者取得秘境的归属权,而失败者理应愿赌服输,谁知这一次金狮门和楚天门却不干了,他们拒绝老实离开,理由是这个解阵的女人不是天奕门人! “作弊!你们天奕门作弊!散修联盟已经宣布老实退场了,她一个散修有什么资格参与解阵?”两门修士叫嚣着,赖在秘境门口说什么也不肯离开。 天奕门修士气得半死,面红耳赤地争辩说协议里又没说不能请外援,而且刚才解阵的时候也不见你们有意见,况且这位姓戴的前辈根本不是散修联盟的人,她是赫连长老的挚友,经常出入天奕门,连贵客令牌都有,凭什么算作弊? 天奕门据理力争,力求说服两门修士,然而他们的忍让换来的却是金狮门和楚天门修士偷偷挖了地道偷渡进秘境准备抢夺古代传承的消息。 太不要脸了! 长久被两门排挤的愤怒在此刻全面爆发,天奕门当即派人强势阻断两门挖出的地道,让本门大批高阶修士冲进秘境,誓要把金狮、楚天两门的卑鄙小人一个不留地揪出来。 金狮、楚天二门哪里肯就此罢休,看看如日中天的烈寒仙门就知道古代传承是多么珍贵的东西,这玩意连门派的命运都能改变,谁不想当修真界第一大派呢? 反正丑事都被撞破了,那就干脆不要脸了! 于是两门高层装聋作哑,暗地里却放任门下弟子找天奕门修士的麻烦,但凡看到天奕门人就狠狠地揍。 天奕门当然不能吃这种亏,反正为了参战许多修士都回到了门派,人手正多着呢! 热血上涌,天奕门修士浩浩荡荡地出发,猛烈还击两门! 事情朝难以控制方向发展的速度远远超乎预期,暗线和圣影卫们还在斟酌事情的大小,思考要不要通知四圣会高层,三门修士就已经厮打在了一起。 三大门派的混战规模之大不只波及是三门边境,连无辜的听风谷也被卷了进来,大批散修和家族修士躲在屋里连门都不敢出,成天惨兮兮地窥探窗外,祈祷那些 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大门派高阶修士赶紧滚蛋。 而此时混乱的导火索,赫连晨曦呢? 她郑重地朝天奕门修士道歉,承认是自己急于帮天奕门夺得秘境归属权才导致这场dong àn,愿意接受门派的任何处罚;然而她这么做,非但没被天奕门修士的怒火烧毁,反而得到了全门派的谅解。 天奕门修士们纷纷表示赫连长老的做法没有任何问题,都怪金狮门和楚天门不要脸,全门派一定要齐心协力和他们抗争到底的。 至此,赫连晨曦身上那盖过她本人光辉的名号终于被取代。 天奕门修士不再以“穆潇冷的师父”的身份提起她,而是敬称其为“为天奕门掏心掏肺的好长老”。 听完暗线的叙述,冯长卿脸色已是铁青。 海情殿的绝大部分修士还不清楚天奕门三人组的立场,听闻此事还在为金狮、楚天两门的卑鄙而愤怒,但冯长卿的心里却再清楚不过了。 金狮门和楚天门只是被利用了而已,它们稀里糊涂地成了天奕门“自残式自救”的牺牲品! 三门这事规模闹得大,但既然大家都是四圣会手下的大门派,为了以后能和谐相处,一般还是不会闹出人命的,这正好合了天奕门三人组的意——他们要的就是在不伤害天奕门弟子性命的前提下消除天奕门协助攻打矩妖门的可能,大部分天奕门弟子重伤可不就是个推脱参战的合理理由? 虽然还是有一些蛛丝马迹可循,比如为什么两门金狮门和楚天门那么清楚戴姓修士的散修身份,比如赫连晨曦不可能不知道两门对传承功法的贪欲,却还是让散修身份的戴姓修士亲自出手解阵给对方拖延时间的借口,比如天奕门怎么会那样迅速地发现两门偷偷挖掘的密道,又比如天奕门根本没找两门谈判便直接鼓动本门修士和两门狠斗。 然而,这些都只是很牵强的间接证据,这件事落到任何一个外人眼里都不会认为是天奕门的锅,甚至连知情的冯长卿也无法指责天奕门的所作所为,最多将三门各打一板责备他们御下不严。 短短几日就把一件本该是门派间小摩擦的事情搞得这么大,赫连晨曦! 这个女人真能坏事! 当初听说她没有在天巫修真域除掉赤,就应该将她流放到西大陆去! 可惜那时四圣会的权力之争尚未结束,根本没人顾得上管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事情便不了了之。 如果那时除掉了赫连晨曦,四圣会意图让断金宗成为领头门派的计划便不会失败,也能轻而易举地收拾穆潇冷,将矩妖门从地图上抹掉! 真是太大意了! 原以为让人头痛的敌人只有幽府之渊,变数只有赤一个,谁知四圣会光明大道的前方还有这么一块巨大的阻碍! 这才是真正的“内忧外患”啊!11 0591 浓缩 温暖的阳光洒在小院里,在两人身上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芒。 看着感慨的赫连晨曦,穆潇冷只是笃定地摇摇头:“二十年前保护了天奕门和矩妖门的人是师父,这一点弟子比任何人都清楚。” “啊,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固执,真固执!你从小就是这么一副死板的样子,简直比凡俗的酸儒还要可怕,就不能学着撒撒娇什么的,让师傅也享受一下为人师表的满足感?”赫连晨曦伸出食指在穆潇冷额头上轻轻一推,却依旧不见她的神情有丝毫变化,只能无奈地唉声叹气,“算了算了,不敢指望,你不板着脸训我都不错了!” “弟子从未有训斥师父的意思,弟子是提醒……”穆潇冷认真分辩。 “行了行了,别说这个了!”赫连晨曦连忙摆着袖子打断穆潇冷的话,“不过话又说回来,当年我那自残式的笨办法只有一时之效,其余发生的事情全在我意料之外,居然能搞得四圣会为此忍气吞声了许多年,实在令人惊异!” 诚然,二十年前,天奕门与金狮门、楚天门的闹剧暂时阻止了天奕门参战,也强行拖延了四圣会进攻矩妖门的时间,但四圣会旗下势力多如牛毛,削尖脑袋想往四圣会里钻的人更是数不胜数,四圣会要凑齐一支人数众多的大军强灭矩妖门也不是不可能。 然而事实却是,矩妖门不但活到了现在,中下层弟子人数甚至比全盛时期还要多;与之相反,中央大陆的妖修势力经历二十年的纠葛,终于生生撕成了两半。 这一切,都要归咎于一场突如其来的情报危机。 四圣会的情报网出现了史上最严重的错乱,与据点和线人通讯要么联系不上,要么总是联系到错误的阵法上,只能从对方口中取得虚假的消息。 虽然冯长卿在反应过来是通讯阵法被人干扰后,立刻召集阵法大师对通讯阵法进行修正,又派出大量使节实地探测据点的情况,灵玉像不值钱一样不断砸进传送阵,终于避免了手下势力失控的状况,却无暇顾及悄然渗入坊市的流言。 在圣华山忙得不可开交之际,就像击中爆发一样,“四圣会打算全面奴化虚兽”的消息飞满了天,玉浩然亲口证实奴化虚兽命令的影像也随之传遍了中央大陆。 结合矩妖门冒死而反的经过,修士们对这消息不由信了几分,不少好事修士开始私下向皇妖门等妖修门派打听消息的真实性,然而一提起此事,他们的那些熟人、朋友脸色一变,要么转移话题,要么闭口不谈,这不是心中有鬼吗? 人不死,八卦之心不死! 不就是不肯说吗?这怎么难得倒机智的修士们? 修士们利装作外来游人来到妖修大门派地界,轮流蹲守在别人门口,将虚兽修士进出的场景记录下来,众人聚在一起一对比影像,顿时不寒而栗——居然没有一位虚兽妖修独自出入门派! 虚兽修士身边总是跟着这样那样的人类修士,就连那些颇有名气的虚兽核心弟子也一样,简直就像彻底失去了自由一样!这放在常常独来独往的修士身上实在太不正常了! 没想到四圣会真对虚兽下手了! 人们私下议论纷纷。 普通修士只是看个热闹,可对虚兽来说,这可是关系到他们未来的大事,翘首以盼却等来这个结果,一时间虚兽人人自危,看周围人类妖修的目光都透露着恐惧。 大门派连自家弟子都不放过,那对他们…… 当四圣会好不容易解除情报危机,恢复对全中央大陆通讯的时候,却接到了“虚兽大迁徙”的诡异警报。 全中央大陆的虚兽像疯了一样涌向矩妖门地界! 根本无需下属阐述,冯长卿就知道一定是奴化虚兽的消息走漏了,而且那消息所携带的证据肯定有较大的可信度! 这么短的时间内煽动全中央大陆的虚兽,光凭消息传播的速度就知道背后一定有擅长情报处理的人在推波助澜。 不过——怎样都好了。 如今解释和哄骗肯定已经来不及了,冯长卿反而冷静下来,甚至可以说他感觉轻松了许多。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终于可以撤掉那层麻烦的仁义外壳了,这,才是新生四圣会本该有的样子。 “四圣会沉默了二十年,”微风吹拂着浅蓝色的衣摆,穆潇冷仿佛永不会变的利落身姿肃立在原地,“当矩妖门将无处可去的虚兽们纳入门下的时候,四圣会亦将剩余的仙神妖魔四修凝聚到身边。” “遍观中央大陆,虚兽的栖身之地已经不多了,”赫连晨曦轻轻颔首,“最为强大的幽府之渊是不允许外人进入的,天巫修真域四圣会难以管辖但环境极其恶劣,虚兽们能选择的也就只有矩妖门了吧。” 眉间微露“川”纹,穆潇冷道:“但是矩妖门地处平原之上,易攻难守。表面上矩妖门人手大幅度增加,但加入的虚兽中连化神期修士都是凤毛麟角;反观四圣会却趁着此次变故对势力进行了重新划分,将最为忠诚的势力仅仅握在手中,看上去减少了人手,实际上却增强了凝聚力和战力。” “是的,二十年来,四圣会其实已经将中央大陆洗了牌,现在处在四圣会中心的已经全是最坚定的‘强硬派’,而温和派和摇摆不定的中间势力都被排除在外,”赫连晨曦的微笑逐渐落寞,“不愧是冯长卿,就算被我们和某些家伙狠狠地阴了一把,但这家伙总能将坏事变成好事,当战争再次打响,我们要面对的就不再是过去一盘散沙的四圣会,真正的战争就要来了,到那时,世界……” 如今在冯长卿的强势控制下,二十年前天奕、金狮、楚天三门那样的闹剧已经不可能再出现了。 拖,总是有个限度的。 下一回,修真界的第一大势力,最可怕的庞然大物——四圣会,就要露出它隐藏了两万年的锋利獠牙! 无人能够幸免的风暴就要来临。 赫连晨曦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瞳孔中仅剩下死志的坚韧:“好歹在四圣会里许久,就借用他们的一句话吧——为了修真界的未来!潇冷,你可准备好了?” “弟子准备好了。”穆潇冷重重一点头。 面对同样坚定的穆潇冷,赫连晨曦重新勾起了嘴角。 “好,那么——潇冷,你,去东大陆!” 0592 混入 身着白色道袍的元婴修士向灵笔中注入灵气写下“穆炎”二字,抬头审视眼前的女子片刻,又埋头在后方填上“金丹八层”四个字,随后才开口道:“你以散修的身份自行修到金丹后期,说明天赋甚好,为何过去不找大门派拜师,偏偏现在想加入侠游门?” 长相平凡的女子笑道:“晚辈修行速度快不全是天赋的功劳,而且并非所有散修都一辈子活在穷困之中。晚辈侥幸得到了些前人的遗留之物,所以过去的日子也算是滋润。” 她顿了顿,接着说道:“不过俗话说‘坐吃山空’,晚辈发了些横财不假,但为了修行迅速把手上的资源都砸在了前期的修炼上,甚少像别的散修一样成天为生计奔波,所以手头的资源也是一天少过一天。仔细算算,余下的财物也就能勉强支撑完金丹期,想继续修行肯定要做出改变,况且……” 说着,她唰地从储物袋里扯出一块玉简,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散修想弄到化婴丹难上加难,正在晚辈为此发愁的时候,竟然中发布的‘会为在抵抗烈寒仙门保卫战中表现出色的修士提供突破丹药’的消息,这对晚辈来说可是不可多得的好机会,晚辈一定要抓住才行。” 元婴修士瞄了一眼女子紧握的玉简,其上刻着“通书阁公报”五个字,心中不由对面前的女人更看轻了几分——管事大长老的判断果然没错,这些散修都是闻着丹药的香气聚来的,是一群毫无信仰的苍蝇! 虽然心里十分鄙夷穆炎,但她的修为在所有向侠游门一拥而来的散修中已经算好的了,其余绝大部分都是来碰碰运气的炼气、筑基修士,同是做炮灰,至少此女是个高等炮灰。 所以元婴修士还是一本正经地点点头,递给穆炎一块令牌:“先去里面候着。” “多谢前辈!”穆炎喜上眉梢,小心地接过令牌,顶着身后各种羡慕嫉妒的目光昂首挺胸地朝摊位后方的楼阁门口走去。 而元婴修士则高傲地转回头,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他突然感觉有一丝微风从耳畔掠过。 “嗯?”他忙侧头一看,却什么也没发现,他的目光毫无障碍地落在了对面摊位上同样冷着脸登记信息的修士身上。 心下一松,元婴修士扭回头。 不过是阵风而已,看来最近和烈寒仙门的事闹得自己都心神不宁了,等登记完今日这批散修,一定要好好休息一下。 这么想着,元婴修士面向前方冗长的队伍和一脸讨好的散修,黑着脸叫了一声:“下一个!” 叫做“穆炎”的女人刚进入阁楼,立刻就被一位瘦高修士拦住了,对方冷漠地朝她开口:“令牌!” 穆炎把令牌递过去,对方却没有接下,只是惜字如金地生硬说道:“上楼,左转,戊字房!” 说完,他便不再搭理穆炎,鼻孔朝天地立在阁楼门口了。 明明大家至少明面上都是金丹修士,咱还比你修为高几层,怎么还高傲地像只斗赢的公鸡呢?原来这就是大门派修士遇到背景不如自己的人时的样子啊! 穆炎,应该说是伪装过的赤,饶有兴趣地多看了修士几眼。 她倒没有因为修士看不起人的态度感到愤怒。 过去她在面对大门派弟子时多是两种情况:深深的恐惧或是焚心的怒火,被人看不起还是第一次,这感觉还蛮新奇的……唔,难道她其实有隐藏的受虐狂属性? 赶紧甩掉这恐怖的想法,赤揉揉鼻子,打起精神向楼上走去,可还没走到几步,就听身后扑通一声响。 她诧异一回头,只见方才还傲慢着的瘦高修士竟然像个病恹恹的弱女子一样扑倒在了地上,浑身瘫软,试了好几次也没爬起来。 侠游门弟子也没料到会有此突发状况,先是一怔,旋即回过神,最近的两人连忙上前将瘦高修士扶起,却见赤和阁楼内其余散修的目光都好奇地投了过来,脸色顿时一沉:“看什么看?这是你们该管的事?不想要资格的话现在就出去!” 好凶啊!惹不起,惹不起。 赤无辜地歪了歪头,反身就想继续去寻戊字房,却听下方又是一声断喝:“站住!” 明知是叫自己,赤只好无奈地再次回头:“道友有何指教?” 那修士手上扶着人,目光在赤与瘦高修士之间来来回回好几圈,似乎没能找到有效线索,只得冷哼一声:“进到这里还不代表你就被侠游门承认,这一点,给我牢牢的记住了!” “我记住啦。”赤报以微笑,回过头向上走去。 好多年没被人如此对待过了,她都快忘记寄人篱下的憋屈感是啥了,此时被侠游门修士“提醒”,她也不知道算好还是算坏,不过有件事确实麻烦。 感知,联系。 赤依旧保持着上行的姿态,嘴唇丝毫未动,只在脑中发出一声询问:“我说你突然搞他干嘛?我们初来乍到的不要引人注意啊!” “啪叽!”得意的声音直接传进脑海,“放心吧,这可是精神力攻击,区区几个金丹修士而已,难道它们还能看穿我的能力?他们绞尽脑汁也找不到线索的!” “你别太小看大门派啊,说不准里面就混着几个奇人能士呢?”赤踏上最后一级阶梯。 “啪叽!啪叽!赤也不要小看我们对‘荣耀’的热忱啊!轻视我们的王就是轻视整个艳王域!就算赤不想和他们计较我们也不会忍气吞声的,我就要他知道敢做出这种蠢事就要有付出响应的代价!”理直气壮地叫道。 “我看你是太久没欺负人手痒痒了吧!”赤毫不留情地拆穿道,但也没有苛责,只警告两句,“悠着点啦,之后别再用这种容易被怀疑的幼稚报复方式了。” “啪叽!了解!”答完之后就没了声音,但从语气中也能听出它那使坏成功后沾沾自喜的心情。 是艳王域众小中最懂得什么叫“适可而止”的家伙,只是憋了太久,好不容易见到了敌人才忍不住动手“解馋”,赤知道自己无需过分担心坏事,点到为止就好,自己知道分寸,她现在要做的是认真对待接下来的事情。 这么想着,赤推开了戊字房的门。 0593 再遇 戊字房不大,踏入就能将房间中的状况尽收眼底,但与此同时,三道目光也落在了赤的身上。 房间中是三位金丹修士,一位身着制式法袍,显然是侠游门修士,而另外两人则是两位样貌无甚特点的男子,似乎正在低声聊着什么,见赤进来,他们抬起头神情漠然地打量着她。 经历过许多大世面,面对区区三人的目光,赤自是从容无比,举手揖礼。 然而淡定只是表面现象,和赤之间的精神力桥梁并未切断,它清晰地听见她在进入房间的瞬间意外地在脑中“咦”了一声。 这里居然有让赤惊讶的东西? 赶紧四下观察,只见房中除了几个席位和在场的三名陌生修士,并无它物。 犹豫了一下,没有使用精神力去试探,而是耐着性子等到赤将玉牌交与侠游门修士,坐到一处空缺的席位上时,才凑到她附近好奇地问:“发现了什么?” “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到他。”赤双手十指交叉撑住下巴,面上依然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他?”观察了三名男修一番,却一无所获,不由问道,“其中有你认识的?” “有啊,最靠门的那个,看见了吗?” “哦?”噤声片刻,显然是细细将对方打量了一番才开口,“我以前没见过他,不过这个人类虽然咋看之下相貌平平,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有着十分可怕的目光,简直——就像赤一样!” “喂喂,你不要胡说八道坏我名声啊!”赤靠向椅背,借此掩饰自己因为想笑而颤抖的肩膀,“我这么和蔼可亲的人哪里可怕了?” “啪叽!我说的当然是对敌人的时候啊!从脱离天奕门开始,赤搞事基本就没停过,而且还一件比一件搞得大,吓得掌管四圣会的古轩横都只好亲自带人来东大陆抓你!而你呢?不但不躲起来谨慎行事,反而大摇大摆地跑到人家驻扎的门派里准备捣乱!”不吐不快,一股脑把槽全吐了出来,“要是换我对上赤这种胆大包天、思路清奇,变强速度还快得离谱的可怕敌人,早举手投降了!” “要是古轩横能像你这样想就好了,要不是不可调和的矛盾,谁愿意和天下第一的势力为敌啊!”赤无奈地说,“不说这个了,的感觉没错,那个男人确实值得注意。” “他是谁?”的注意力再次落在男修身上。 “你不要一直盯着他看,他是个很机敏的男人,说不定会注意到你的视线,”看不见的动作,但赤却很清楚它做出的反应,“这个男人名叫王盛达,是我在南大陆时遇到过的人。” “敌人?” “当时不是,”赤回忆着南大陆经历的种种,“但现在可就说不准了。” “他的修为看上去只有金丹期,但既然赤都这么说了,那他的真实实力绝对不止这么点吧?” “嗯,我在南大路见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是金丹后期了,也就是说这家伙也和我一样,用了压制修为的方法。” 赤当然不可能让自身修为倒退到金丹期,她金丹后期修为只是伪装。 随着修炼的深入,赤渐渐发现了“隐息”的另一个用途——隐去修为,这比消除自身气息可要容易多了,练习一阵子后,赤便可以在自如行动的情况下隐藏修为了,而赤的修为看起来之所以是金丹后期,则是虚梦化实的功劳。 使用虚梦化实,她不仅可以将虚假的外貌展现给别人,还能按照自己的意愿让别人探查到错误的修为水准。 易容、改变修为,再加上赤本就能自如使用十个属性的法术,想伪装成另一个人不要太容易,唯一难以掩饰的大概是她嚣张的性格吧。 早在南大陆时,赤便发觉王盛达不一般,此人总给她一种“潜龙”的感觉,而在狼毒会上,赤也亲眼见识了王盛达实力的冰山一角,若说王盛达的实力这么多年都没有提升几分打死她都不信。 “这样啊,虽然有点想用精神力探查一下他的修为,但既然赤都觉得他很敏锐,那在搞清楚他的目的之前就不能轻举妄动了,”摸着下巴,“南大陆的人为什么要来侠游门,而且还刻意压制了修为?难道他的目的也和我们一样?” “还记得我和你说的关于毒寨蛊域的事情吗?王盛达曾经是西门宏的手下,奉命去南大陆西部放蛊的人就有他一个,他也因此被四圣会派人追杀过,不过当时去追杀他的是穆潇冷的小队,她们为了阻止战争选择了放弃任务,”赤有些苦恼,“那之后我也没空去管王盛达的事情,四圣会对他的处理结果我并不知道,但既然王盛达敢用本人的样貌出现在侠游门,那么他应该早就不在四圣会的追杀名单上了。” “被四圣会追杀过啊,”推断道,“我听说海捕令虽然可能撤下来,但招惹过四圣会的人都会被备案,也就是说像他这样有案底的人是不可能进入圣华山做事的,那么王盛达的‘仕途’绝对走不远,他企图加入侠游门多半没安好心。” “是啊,但敌人的敌人也不一定是朋友,”赤看向被人敲响的房门,“监视这家伙的事情就交给你啦。” “啪叽!没问题!”信誓旦旦地说。 房门缓缓打开,一席黑袍衬着姣好的脸蛋,散发着魅色的女人轻巧地飘入戊字房,面对朝她望去的四名修士朱唇轻启:“诸位道友,小女子有礼了。” 同阶修士主动和你打招呼,还能别过头不搭理不成,更何况这还是一位美人。 三名男修纷纷起身向女人回礼,高傲的侠游门弟子也不例外。 别人都起身了,赤还坐在原地,终于看不过去,在她脑中提醒道:“赤愣着干啥,你不是说不要引人注目吗?” 赤这才反应过来屋中只剩自己还坐着,连忙也站起身回礼。 礼毕,几人各自落座,而那女修向侠游门修士递交了令牌后,略微观察一下屋中的状况,便化作一阵香风划过赤桌前,在她旁边的空位上落了座。 不好! 赤坐直身体,努力回想穆潇冷的样子,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高冷些,目不斜视地盯着再次紧闭的房门,做出一副不愿搭话的样子,然而事与愿违,刚坐下的美人就像看不见她的拒绝,朝她友善一笑:“小女子见到道友总有种熟悉的感觉,想必这便是‘一见如故’的缘分了。女子独身一人出门在外十分不易,相互间有个照应也是好的,小女子有意与道友亲近亲近,不知道友意下如何?” 0594 介绍 你混蛋啊! 赤心中破口大骂。 她们还没确定一定能加入侠游门呢,说不定下一场甄选后就得黯然离场,现在到底有何亲近的必要? 如此作为,那只能说明对方所谓的“熟悉感”并非谎言。 赤其实一点不介意向女人自报名号,反正都是假名,但问题是这屋里有人很可能从假名怀疑到她的身份。 房间中本就安静,王盛达与男修聊天虽然小声,但赤只要注意听还是能清楚听见他们的聊天内容;而这新来的女人更过分,她甚至根本没压低声音,虽然也不算大声,但在这么安静的环境里用普通声响说话,就算不刻意去听,也绝对能听见别人在说什么好吗! 回答吧,暴露身份;不回答吧,可能会给那位貌似在监视几人的侠游门修士“不友善”的印象,大门派修士本就不喜欢散修,再留下不好的印象,自己进入侠游门的计划恐怕要立刻泡汤。 这女人绝对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故意不压低声音的! 烦躁…… 要是自己考虑到这种情况登记的时候换个假名该多好,结果现在信息都入了玉简里,想改也改不了了。 算了算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让我是个起名废呢?要想新名字好麻烦。 心思电转,赤飞快地原谅了自己,眼睛一弯,笑得比之前还要灿烂:“当然!结实更多道友,与奇能异士谈经论道也是我长久以来的愿望,和道友交朋友正合我意!俗话说‘相遇即是缘分’,排队报名的修士千千万万,却只有我们五人在戊字房内相见,这不是缘分是什么?不如趁此机会大家相互认识一下?” 赤的声音在戊字房中回响,打断了王盛达两人的交谈,更将那位一副百无聊赖样子的侠游门修士的注意力扯了过来。 那侠游门修士正闲得无聊,见王盛达两人聊得火热有些羡慕,对刚进门的美人也颇感兴趣,只是放不下大门派弟子的架子来和一群散修套近乎,赤的提议正好给他脚下垫了一级台阶,于是他便顺水推舟点头道:“反正之后也需要你们相互配合,提早了解一下也好。” 配合? “散修”四人都敏锐地抓住了话中的关键点,俱是一愣。 侠游门修士没有深入解释的意思,面对四名“出身草莽”的修士,他下意识地微微扬起了下巴:“我名为范瑾,乃是侠游门精英修士,在门中颇有‘多面手’之称,至于为什么有此等名号,你们之后自会知道。” 居然是精英修士! 赤顿时兴趣大起。 精英修士在大门派中可是百中挑一的高手,她知道侠游门招人是为了在与烈寒仙门的战争中多几个炮灰,哪知对方竟然派出了精英修士,而且还是个有厉害外号的精英修士,而且对方还提到了“配合”。 赤越想越兴奋,她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了兴奋的弧度。 这次侠游门之行,或许比她想象的更有意思! 范瑾一边说话,一边扫视在场的四人,暗暗观察她们的反应,发现她们脸上俱是露出不同程度的惊讶——或许说惊喜更合适?特别是那个长相平凡的女人,她在听到“精英修士”瞬间,眼里骤然绽放出拨云见日般的灿烂光芒,根本不可能是作假的。 爽啊! 四人的反应让范瑾十分受用,背挺得更直了,下巴也更加高昂了。 没错,你们面前可是大门派的精英修士!虽然同是金丹修士,但,我和你们的本质是不一样的! 可怜的散人,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修士,崇拜强者吧!赞美命运吧! “他怎么了?我感觉他快飘起来了。”龘诧异的声音传入赤的脑海。 “唔,大概是吸气太猛了?”赤同样茫然。 还好,范瑾还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得意过后,他又迅速恢复了冷静高傲的大门派弟子应有的模样,转向王盛达命令道:“从你开始,名字,来历和擅长的战斗方式、属性,都说出来。” 王盛达显然早已准备,被要求第一个自我介绍也丝毫不显慌乱:“我名叫王怀锋,过去在大陆南部虫林地带活动,擅长御虫。” 这小子果然用了假名!不过,御虫嘛…… 赤的内心也无甚波动,毕竟王盛达在西门宏手下做过事,他肯定有几分御蛊的本事,御虫可比御蛊简单多了。 赤很淡定,别人却没法镇定。 范瑾挑了挑眉:“御虫?王道友莫非得了虫修真传?” “王某出身在虫林地带一个小村庄里,小时候村里人都靠养虫为生,王某的御虫术正是从先人那里继承下来的,只是雕虫小技,难登大雅之堂。”王盛达对答如流。 “那村子现在?”范瑾追问。 “已经毁了,”王盛达木然摇头,“大陆南部由许多中小家族割据,时常为争夺地盘发生小规模冲突,王某出身的村子便是在那样的冲突中毁灭的。” 这的确是东大陆南部的日常,范瑾也挑不出毛病,只能道:“如此,道友请节哀。” 王盛达点点头没有说话,只有眼角闪烁着隐约的悲伤。 “这表情……这小子很能装啊!”赤哪里会相信王盛达的话,连她都能在狼毒会上大演特演博取同情,王盛达这样老奸巨猾的家伙肯定比她演得还出色。 “赤觉得他是装的?”然而龘却持相反观点。 “你不这么想?”没想到龘会反问自己,赤疑惑道。 龘解释道:“刚才他的精神力出现明显所波动,我感觉得到,他的情绪很低落。” 没有进行过精神修炼的人很难管理自己的精神力,可以说他们情绪如何都会准确地反应在精神波动上,由此看来,王盛达说谎的可能性很小。 想起王盛达那不屈的目光,赤默然了。 痛苦的经历会让人的内心变得坚强,实力变得强大,王盛达或许…… 范瑾不知道赤和龘的颅内对话,他可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蠢货,虽然看不上散修,但也不会去死戳人家痛处,于是,他转向另一位样貌普通的男修:“轮到你了。” 0595 看穿你哦 那男修见叫到自己,便抬起双臂向在场的人们揖礼道:“在下常子胜,出身大陆南部,却常年四处游历居无定所,功法方面,在下略通剑术,请诸位道友指教。” 居然是剑修,这不正好弥补了妖修在攻击方面的弱势吗? 范瑾肯定地点了点头。 那边范瑾对常子胜感到满意,这边赤却又“咦”了一声。 “赤又发现了什么?”龘急不可耐地问。 赤忍住想挠头的冲动:“额,发现倒没发现,但总觉得这名字好像在哪听过……剑修常子胜……我认识的剑修本来就没几个……或许是因为我踏足了别人的地盘,心里有鬼而产生的错觉?” “别放弃得那么快啊!你再仔细想想!”龘连忙阻止想要怠惰的艳王大人,“那小子说话的时候精神力有波动,他的话中一定有哪里说了谎!” 赤一听顿时来了精神:“擅不擅长使剑这种事到时候一看就知道,这一点肯定不能说谎,名字么肯定也是假名,那就只有出身有问题啦。” 听赤这么说,龘又一阵泄气:“喂喂,你自己都说他用假名了,那你的熟悉感果然是假的吧?” “昏,是你叫我不要放弃的,怎么打自己脸啊!”赤差点喷出来,“说不定这小子也和我一样起名废,他的假名中暗藏玄机呢?” “不不不,和赤一样废的真不多见。”龘当即否决。 赤一边和龘旁若无人地“灵魂打闹”着,一边一本正经地坐在位子上。 范瑾本以为“穆炎”作为提议“大家互相是认识一下”的那个人会积极表现自己,谁知他不叫,这女人就像只呆头鹅一样愣在原地毫无反应,不由有些气闷,连和她说话的语气也不太好了:“道友!该你了!” “哦哦,”赤当即无视了正对自己表示深刻鄙夷的龘,环顾一圈,对盯着她的几人露出讪讪的笑容,“那个……其实我没想到道友们都是身怀绝技的战斗高手,听了各位道友的自我介绍,现在实在慌得紧,我想我这点雕虫小技还是不要说出来丢人现眼了比较好。” 正竖着耳朵听,想弄明白这女人葫芦里卖什么药的几人差点被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三名男修更是对赤怒目而视。 事情是你提议的,我们无论真话还是假话反正都说了,难道你以为你还躲得掉吗? “道友但说无妨,我们,可都等着呢!”范瑾双目炯炯地盯着赤,缓缓开口。 他的意思很明确:想耍我们?门儿都没有! 赤顿时像受惊的小鹿一样向后缩了缩,赔笑着对几人道:“这个……既然大家都想知道,那,我就斗胆说出来咯?” 快说啊混蛋!范瑾都快被赤个急死了。 见大家的忍耐似乎已经到了极限,赤终于一摊手:“其实,我并不擅长战斗,我的能力是——” 众人大皱眉头。 “看穿别人的谎言。” 赤话音未落,屋内气温骤降! 赤清晰地感觉到两道冰刀般的目光砍在了自己左侧的脖子上,那边,正是王盛达和“常子胜”所在的方向;而右侧的注视不紧反松,显然,那美人已经移开了视线。 “赤……你、你……”龘瞠目结舌的声音传来。 赤嘿嘿一笑:“如何?是不是比变脸还好看?” 龘心有余悸地说:“刚才那股杀气简直了!你疯了吧!居然挑衅这两个危险人物!” “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赤大大咧咧地说,“你看,他们心中明显有鬼吧!” “昏,我们早知道他们说谎了啊,你这么干,除了给自己树敌,还有什么……”龘的话戛然而止,下一刻,它惊叫道,“你、你、你该不会……” “嘿嘿,先发制人嘛,威慑威慑宵小之辈咯。”赤轻松愉快地答道。 此时也就只有范瑾的态度没有任何改变了,不过他也感觉到了屋里那一闪而逝的寒气,只可惜那气息稍纵即逝,待他再寻找之时,却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不可寻迹。 范瑾好歹也是大门派的精英弟子,发现不对后当即警惕起来。 侠游门迫不得已开启“征兵”模式,早已料到涌入门派的人中有心怀不轨之辈。 听说“穆炎”拥有“看破谎言”的能力,顿时有杀气闪过,穆炎暂且不提,其余三人中怕是有人慌神了啊! 那个女人尚未说话,还有重新组织语言的时间,可两个男修话已出口,根本没有改口的余地,如果他们说了谎,那么谎言便已经被“穆炎”看穿了!如此推断,刚才放出杀气的人,最有可能在两个男修之中! 飞快地做出推断,范瑾已然心中有数,看赤也顺眼了不少:“道友过谦了。看穿谎言,这可是个相当有用的能力,。如今烈寒仙门与我门为敌,或许会派出奸细潜入我门,道友的能力自有用武之地。” “多谢范道友赏识!”赤一副终遇伯乐的样子,激动地说。 范瑾心中无比舒畅,像高人前辈一样摆摆手,转向最后的女人,刚要开口,却被那女人抢先一步,只听她语气欣然地说道:“修真界果然广阔,竟有人真的身怀看穿谎言的绝技!小女子只听说北大陆梁氏族人有此能力,且是族内不传之秘!敢问道友是否出身北大陆梁家?” “感情这一屋子的人都是老狐狸?”龘无可奈何地在赤脑中吐槽,“这女人在撒谎,什么北大陆梁氏?分明是她瞎掰的!她这是在套你话呢!” 赤的一番话本就有故意将众人的注意力引到她“能力”上的意思,因为她知道范瑾手握她的令牌,从一开始就知道她的假名,所以赤希望藉此跳过向众人介绍自己假名和出身的环节,只可惜那女人不肯放过她,硬是将话题拖了回来,再看范瑾呢?赤自我介绍对他而言又没有损失,自是不会阻止。 罢了,反正也没指望一直隐藏身份下去。 赤勾了勾嘴角,转头朝女人和善一笑:“道友想与我‘亲近’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若是以后你我都能达成投入侠游门门下的夙愿,就没必要费心说这些‘客套话’啦,道友想问什么直说就好了。” 赤说得委婉,可在场的人都听明白了,她的意思是:“少试探我的底线,看穿你哟!” 王盛达和常子胜暗自心惊,对赤的防备心更重的了几分;而范瑾却愈加欣喜——这回看来是捡到宝了,战斗高手不少,特殊能力却难求,这个穆炎,真的能看穿别人的谎言! 三个男人各怀心思地望向美人:被人当面戳穿,此女又待如何作为呢? 0596 通明 出乎三名男修的意料,女人丝毫没有被人当面拆穿的窘迫,反而顺水推舟道:“是呢,若成为师姐妹‘后’还如外人一样总说些客气话就显得太过生分了。既然如此,小女子就期待着与道友一同拜入侠游门的那日咯。” 果然能混到这个地步的人,脸皮都不薄!赤暗自撇嘴。 说来好笑,别人都遮遮掩掩地害怕暴露很明,而她却做好的却偏偏是暴露假名的准备,罢了罢了,反正铺垫已然完成,那便没有必要再拖延时间徒惹范瑾怀疑。 赤不再与女修纠缠,她一拍大腿,兴致高昂地说道:“说来也巧,我亦出身大陆南部!虽然去野外的时候比较少,却常在各城中露脸,去小店里淘淘好货什么的,成了不少店铺的老客,说不动王道友和常道友还与我有过一面之缘呢!我的名字叫做‘穆炎’,二位道友仔细想想,你们对我的名字可有印象?” 常子胜率先摇头:“抱歉,道友的名字在下很陌生。” “这样啊……”赤遗憾地摇了摇头,复而又期盼地转向王盛达,好像很希望他说出“有印象”的话来。 赤的举动让刚刚才赏识过他的范瑾眉头一皱:这个穆炎的表现欲居然这么强,还是个藏不住内心的人,虽说加入门派的人越单纯越好,但也不能太无城府,否则被敌人耍得团团转就麻烦了。真没办法,谁让她落在了自己这组呢?之后得好好教教她才行。 四人各怀心思,无人注意到话题边缘的美人眼中掠过一丝诧异,左手指悄然抚过耳根。 赤和王盛达的眼神在空中交汇,瞳孔中相互倒影着对方的面容,信息与了然在默然中完成传递到对方心中。 如果此时还想不到对面那个模样平凡的女人是谁,王盛达就可以自己抹脖子了。 对旁人的经历十分漠然,王盛达并不是一个会被别人讲述的悲惨故事打动的人,可以说,他甚至很反感别人用哀伤的过去来博取同情,但是某个“身世悲惨”女人的影子却深深印在了他的脑海中。 这个女人,就是穆炎! 他对她的过去丝毫不敢兴趣,却能被她的强大的实力吸引。 她是一条伏龙!此女的前途不可限量! 看过狼毒会后,王盛达对穆炎的评价已在不知不觉间达到巅峰,但即便如此,他却反而更没有与之深交的兴趣。 同样倔强不屈、却又胸怀相反意志的强者,他们之间的交流只有两个结果:在危险的平衡中达成小心翼翼的共赢;轰轰烈烈的死斗,一方升华,一方则彻底毁灭。 前者是疲惫,后者是死亡,无论哪一条都不是王盛达喜欢的道路,置身于暗处,稳扎稳打地突破才是他最认同的方式。 原以为自己和“穆炎”之间的缘分会随着“穆炎”离开南大陆而结束,却不想,在经手西门寨的机密情报时,王盛达无意间得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穆炎只是假名,她的真实身份,是令天下豪杰闻风丧胆的幽府之渊艳王! 她,是赤! 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 王盛达无法形容自己那时复杂的心情,但他明白,他终有一天会和赤在更大的舞台上相见,只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并且还如此的戏剧性。 什么看穿谎言,什么有没有印象? 赤这些煞费苦心的话,分明就是说给他听的! 她在告诉他,她已经认出他来了,两人的信息是对称的,双方都手握着对方的把柄,想要安生的话就不要轻举妄动。 在毒寨蛊域的时候,二人其实没有正面交集,所以王盛达那时并不认为作为一代艳王的赤会记得他的样貌,但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赤绝对对他记忆犹新。 该感到荣幸吗? 王盛达冷漠的眉宇微不可查地舒了舒,用平淡如水的口气说道:“虽然只是大陆南部,可地域也着实广阔,况且我每日忙于生计,很少与人交流,或许见过道友,但却对道友的名字并无印象,请道友见谅。” “撒谎……他果然认出你了。”王盛达话音未落,龘的叹气就已经传来。 意料之中的事情。 既然王盛达用假名来蹭侠游门的名额,那他肯定也不想被爆出真实身份,所以赤并不会慌张,不过她面上倒是愈发地遗憾了:“唉,看来我的存在感还不够强,想想也是,我的实力远未够格,无法做到真正的名扬四海。但我很‘幸运’,在这里遇到了各位身怀绝技的高手,往后,还请各位不吝赐教!” 赤说完,学着常子胜的样子一脸诚恳地向在场的四人拱手。 什么名扬四海?能有村的人认识你就该烧高香了! 范瑾对“模样”的表现欲愈加不爽,暗自发誓一定要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见识到修真界的广阔。 搞定自己的事情,赤终于转向了最后的那个人,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显然已经想好要说些什么,美人略微露出愧疚之色:“还以为道友们都来自天南地北,原来只有小女子一人来自其它大陆。小女子刚来东大陆不久,对此地的习惯风俗还不甚了解,言语之间若有冒犯之处,还请诸位道友多多包涵。” 来自别的大陆? 范瑾向前凑了凑身体:“道友来自哪片大陆。” “小女子从北大陆而来。”美人说道。 范瑾若有所悟:难怪此女的举止有些怪异,还一副惹人怀疑都不自知的样子,原来是出身惹的祸! 北大陆有着全修真界最大的兽修聚集地——极寒域,不少北大陆人受兽修影响颇深,连思维方式也与一般人存在明显的差异,别说说话方式了,他们还经常做出许多旁人不能理解的举动。 如此看来,这女人说不定也是受害者之一?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范瑾决定进一步询问:“原来是从北大陆远道而来的道友,不过北大陆也有断金宗、逍遥门等强大的门派,局势也稳定,适合修行,为何道友要从北大陆传来东大陆?” 目光有些黯然,女人道:“北大陆的稳定其实仅限于表面,自从极寒域兽人大战后,大陆上一直暗流涌动,人人都在担忧兽修与极恶势力反扑,而小女子这样出身在极寒域边缘地带的人也受了牵连,为人们所怀疑,甚至被当做是兽修派出的奸细,想从坊市间接任务赚红玉都变得异常困难。也算是为了撇清与极寒域兽修的关系吧,小女子决定离开北大陆。” “道友为何不选择富饶的中央大陆和更安稳的南大陆?”范瑾追问道。 “小女子本是打算去中央大陆投奔矩妖门的,却听说矩妖门背叛了四圣会,至此整个中央大陆的状况都变得十分奇怪,许多妖修都不安分起来,于是小女子便打消了去中央大陆的念头;至于南大陆,那实在太远了些,且妖修之道并不兴盛,所以小女子便想来侠游门碰碰运气。” 女人的解释合情合理,且与范瑾的猜想暗合,范瑾心中对美人的怀疑也减少了几分,他满意地点点头,不再追问。 范瑾不说话就更无人发话了,戊字房又陷入了安静之中,而与房间的宁静相反,赤的脑海里有热闹了起来。 “你怎么不问她名字啊?”龘催促道。 “有什么好问的,反正都是假名,听了也听不出个所以然来。”赤无所谓道。 “这说法好像和你说‘常子胜’假名的时候不一样?”如果龘没有隐身,此时一定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可是你们四个都报了名字,就她不报,不觉得很奇怪吗?” 赤懒洋洋地说:“我要是急吼吼地问才显得奇怪呢!我又不能用‘来自别的大陆’当借口敷衍过去……反正,我想知道的已经全部搞清楚了,之后,就看侠游门的了。” 0597 入门道 “全部?你是说你搞清楚这女人的身份了?”龘不可思议地叫道。 “嘿嘿,这就是‘成长’的好处啊!”赤高深莫测地说。 八卦之魂熊熊燃烧,龘心痒得不得了,正要询问却突然意识到不对。 它可是艳王域的军师,结果这一屋子人的身份它愣是一个也没认出来,甚至在应对方法上也没有赤考虑得周全,这让它有种自己百无一用的感觉。 龘和什么事都理所当然去问赤的熊不一样,在智慧方面,它可是有相当强的自尊心的! “啪叽!”龘压抑下追问女人身份的欲望,警告赤道,“赤不要得意忘形啊!那女人刚才的话连我也听不出来真假!” “听?”赤诧异道,“你不是感知精神力波动的吗?” “啪叽!一个意思啦!”龘强调道,“她讲话的时候,精神力的波动完全不像是在撒谎!” 谁知听了龘的解释,赤非但不惊讶,反而沾沾自喜:“那这不正说明了她没说谎吗?嘿嘿,看来我说出‘拥有看穿谎言的能力’实在是太明智了,居然逼她说出了她的出身!原来她是北大陆人,还因为兽修的事情受到过排挤。嘿嘿,那她的那个本事也就说得通了!意外收获!意外收获哦!” 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难道此时不应该警惕女人有控制自身精神力的本事吗?怎么就直接相信她的话了呢? 然而仔细一想,龘发现它的怀疑全基于“女人不会说实话”这判断,说到底,就是一种先入为主的思想,其实根本没有证据证明女人在撒谎,而且这毫无根据的怀疑岂不是显得它对自己的精神探查能力很不自信? 好不甘心! 龘尴尬地抖了抖小短腿,没好气地说:“你要是逼问她的名字,说不定能得到更多‘惊喜’呢!” “哈?惊喜?怕是要招来‘惊恐’哦!”赤夸张地叫道,“那么咄咄逼人的话,范瑾怎么看我?” 额……好像也对。 龘顿时没了声音,好半天才垂头丧气地发声:“啪叽!都怪赤嘛!我们都习惯了赤用冬天般的寒冷对待敌人,你突然这么宽宏大量我好不适应!” “昏,结果是我的错吗?”赤无可奈何地说。 赤和龘正聊得火热,范瑾突然合上面前的玉简站起身来:“看来今日不会有别的修士进来戊字房了,就到这里吧,四位道友随我来。” “啊呀,终于要进入正题了吗?”赤第一个兴奋地站起来,“龘跟紧了!” “知道,知道!”龘哀怨地叫着。 范瑾没有走向戊字房房门,而是从赤和常子胜座位中间的走廊穿过,直直地走向了房间深处的朴素墙边,右手熟练地贴上墙壁,轻声一呵:“开!” 伴随着水纹扩散般的波动,深红色的木制大门缓缓展现在四人面前。 身后居然有一道暗门? 赤微露讶色。 她完全没察觉到墙壁另有玄机,就连进门便四处探查的龘也没有提起过墙中暗门的存在。 范瑾后退一步,两扇门扉朝外缓缓打开,七彩的光芒隧道展现在众人眼前。 “走过这条道路,诸位道友便能进入梦寐以求的侠游门,成为侠游门的一员!”坚定地望向看不见尽头的彩光,背对着众人,范瑾虔诚的说道。 这么简单? 戊字房中的人们同时一愣。 原以为即便侠游门缺乏人手,加入它也需要经过层层选拔,谁知居然只需穿过一条通道便能达成目的! 反常必妖,几人谁也没敢轻举妄动。 结合简单的路径和这道完全探查不到的暗门,众人心中涌出一丝明悟——这五光十色的梦幻通道绝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美妙! “龘,看出了点什么吗?”赤努力将目光探向隧道的远方,可越看眼前就越花,最终只好移开目光,使劲眨了眨眼睛才让视力一点点复原。 “房门口有一层不可见的屏障,”龘语气凝重,“虽然我能隐身和隐匿绝大部分气息,但是如果穿越屏障的话,恐怕还是会被探查出本体来;至于再往里的东西,有这层屏障在,我也无法清晰地感知。” “原来如此。”赤沉吟道。 “怎么了诸位道友?”就在几人驻足思考的时候,范瑾的声音悠悠响起,“这可是加入侠游门的捷径啊,本来是不对一般修士公开的,是我观诸位加入侠游门心切,这才网开一面,让大家走‘后门’的!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诸位不打算好好把握吗?” 龘嗤之以鼻:“说得比唱得还好听,要是拒绝的话,怕是马上就会被判定成敌人,立刻有高阶修士冲出来和我们打了吧?” “看来是的。”赤赞同的音调里又有几分认命的意思。 “虽然不怕和他们交战,但如果我的存在暴露了,赤想加入侠游门的计划就泡汤了,”龘飞快地理清了利害关系,“去吧赤,看来你得孤军奋战一段时间了。” “明白,龘也要尽快想办法进来,”既没有惶恐也没有不舍,知晓一瞬间,伙伴间便心领神会,赤嘴角勾起一丝弧度,“干大事,没有你怎么行?” 堵了许久的心一阵舒爽,龘的口气终于彻底松了下来:“赤就放一万个心吧!我的手段在这摆着呢!换个入口偷渡进侠游门而已,多简单的事!倒是你,可千万别被人发现并不具备看穿谎言的能力哦。” “哦,你不说我都忘了,看来我也得认真起来了呢!”赤说完,率先大步走向范瑾。 四个前来应征的修士中,范瑾最看中、怀疑得最少的就是“穆炎”,见她又是第一个响应,对她的好感再次提升,颇为语重心长地嘱咐道:“请吧道友。无论发生什么,只要记住追寻天道,始终沿着光之路前进即可。” “好!多谢道友提醒!我上了哦。”赤重重一点头,在身后三人灰色的目光下毫不犹豫地跨入门中,又在他们惊异的神情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看着暗门口重归寂静,范瑾回头望向王盛达三人:“三位,该你们了。” 0598 恐惧漩涡 “所以,我要下沉到什么时候?” 声音和入口都泯灭不见,只剩下赤独自一人双手抱在胸前,一边不断地下坠,一边无奈地抱怨着。 赤本以为自己会踏实地踩在地面上,谁知当她全身都越过门框后,身体却像被绑上了千斤重担一样开始疯狂坠落。 赤郁闷地四下张望,虽然那闪瞎狗眼的炫光终于没了,但范瑾所谓的“光之路”也随之一起消失,她的身侧和头顶变得一片漆黑,唯有脚下还留着的一块不大的彩光地板不知疲倦地流转着奇幻的光芒。 “沿着光之路……哪里有光之路啊……”赤苦笑着挠头。 若只是身处黑暗之中还没什么好担心的,关键是她完全无法阻止自己下落。 赤尝试飞行,却发现根本无法腾空,那块光彩动人的地板就像粘在她脚上了一样,任她如何动作也不离不弃。 “我不可能突然失去飞行能力,方才也没感觉到空间波动,”赤疑惑却不失方寸,一边打量四周,一边沉心思索,很快,她眼前一亮,“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这是幻阵!”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赤脑中仿佛有一扇大门轰然洞开,无需动作,六识骤然敏锐,刹那间,本应微不可查的灵气波动像潮水一样向赤涌来,她仿佛置身于大海中,化身一座擎天巨礁,任凭风浪的席卷。 顶天立地的感觉第一次如此真实,明明无法看见,赤却清楚地知道她的灵魂正与肉体逐渐重合。 我,果然…… 此时,侠游门中一座白色殿堂内,三位化神修士正襟危坐在大殿最上方,十二位元婴修士分别坐在台下两侧,而三十五位金丹修士则恭敬地侍立在元婴修士身后,不过虽然身份地位不同,但殿中的所有修士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大殿中央一座泛着青色光芒的古朴阵法。 阵法缓慢旋转,青芒之上映射出上百个悬浮的透明小方匣。 如果戊字房中的几人在此一定会惊讶,因为那些小小的匣子里竟然是一个个袖珍版的修士,细看“小修士”面容就会发现,其中有几个小人的样貌和她们一模一样! 突然,其中一个方匣骤然一暗,中间的小人化作一团黑烟消失而去。 “又失败了。”一名化神修士失望道,其余不少修士也露出遗憾的神色。 见士气有些低落,旁边的化神修士忙出言安慰:“尹师兄也不必太放在心上,擅长破幻者本就稀少,连我侠游门修士都难以破除的‘道心阵’,普通散修破不了也在情理之中。” “唉,我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尹姓修士忧色不减,“可门派冒着被奸细渗透的风险招收散修不就是为了破烈寒仙门的‘暖雾大阵’吗?此阵不除,我们便会永远处于不利位置,莫说攻破烈寒仙门了,就连守住门派基业都是妄想,玉峰门的噩梦难道又要在这里重演吗?” 此言一出,修士们的脸色都变得愈加难看。 大门派的根基远比普通修士想象得还要稳固,想一个大门派灭亡,唯一的办法就是等它从内部逐渐腐朽,慢慢衰弱,等到这座大厦变得千疮百孔之际在给与它致命一击。 然而,这一“万古真理”却在两千年前被打破了。 烈寒仙门,仅仅用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便将足有一万五千年历史、正如日中天的妖修大门派——玉峰门连根拔起,直接将这个庞然大物从修真界地图上抹去! 太快,太狠。 那场战争的经过没有多少人清楚,可几乎每一个东大陆人都知道,在那场快到不可思议的灭绝战争时期,弥天的淡红色温暖大雾将中央大陆中部完全覆盖。 暖雾大阵。 这是东大陆人给大雾起的名字。 如此巨大的覆盖范围,和奇特的色泽与温度,除了源自古代大阵没有任何可能了。 可就是这场名字听起来人畜无害的大雾却吞噬了数不清的玉峰门修士,而如今建立在玉峰门废墟之上,重新崛起的妖修新门派——幻虚门怎么也想不到,不过两千年时间,他们又和玉峰门坠入了相同的恐惧漩涡。 大雾,已经蔓延进了幻虚门边缘地界! 虽然雾气并没有冲着侠游门来,但光是看到幻虚门盟友们灰败的脸色,侠游门修士便无论如何也安心不下来。 如果幻虚门完了,下一个是谁呢? 答案不言而喻。 为了拯救幻虚门,更是为了拯救自己,侠游门首先向古轩横求救,然而让侠游门管事大长老震惊的是,出身侠游门的古轩横却对门派的存亡之事兴致缺缺,不耐烦地将他赶出大门。 “出去!不过是片雾,怕成这样简直丢人现眼!你还有脸管理整个侠游门?”古轩横蛮横的声音犹在耳边。 万万没想到驻扎在门内的四圣会高手大军居然全然不理会侠游门的死活,却又不敢质问原因,管事大长老方寸大乱,焦虑地在大殿里踱了正正三日,才下定决心,抛出一个决定——面向全修真界散修,下血本招贤纳士! 然而侠游门倒是下决心接纳散修了,可高阶散修却不买账了。 有化神期以上修为在哪吃不开?犯得着为了几颗丹药得罪最强门派吗? 所以虽然侠游门招收告示已经发出去许久了,却始终没招到任何化神期以上的高手。 无奈之下,侠游门只好降低标准,招收所有擅长应对幻术的修士。 侠游门长老们判断“暖雾大阵”应该是一种糅合秘法和秘药形成的强力致幻法阵,可能是一种上古传承下来的阵法,但幻阵就是幻阵,即便个人实力不足,但若是能召集足够多的修士解阵,众志成城之下总能将其破除,只要弥天的大雾解除了,人数众多的侠游门和幻虚门联合布防,一定能防住烈寒仙门的攻击,说不定还能靠着人海战术一举拿下烈寒仙门! 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 可怜的侠游门,痛下血本、满怀希望地招收散修,结果放眼望去,得,来了好大一群炮灰。 前来报名的修士不是修为低得吓人、还搞不清楚局势的蠢新,就是已经到了风烛残年之际,准备碰运气看能不能从侠游门手里拿到丹药突破境界的老头老太,几十万报名者中,居然只有几百来个看起来颇有实力的壮年修士。 然而仔细一想,散修资源奇缺,又想修为高,又想年纪小,非天才或牛运者不可,这个“散修高手”的比例可以说已经高到该引起重度怀疑的地步了。 侠游门当然明白这一点,但是事出无奈,他们可不想错过破幻的人才,于是一阵讨论后,终于将这几百人都引入侠游门的炼心幻阵“道心阵”,一是甄选有破幻能力的修士,二是判断来者的身份! 然而选了半天,没揪出奸细,侠游门自己倒先垂头丧气了起来。 别说破除暖雾大阵了,能勉强挺过道心阵者都寥寥无几,虽然其中有几个金丹修士在阵中一阵乱打,展现出了不俗的战斗力,但不能破幻的话,再厉害的拳头也只能打空气。 招收散修强者这个想法是不是错了? 侠游门修士开始动摇——是啊,连侠游门修士都做不到的事情,区区散修怎么可能做到? 果然还是放弃—— “快看呐!” 突然,一个惊诧的叫声传来。 众人一惊,猛然抬头。 只见一块小小的方匣闪耀出翠绿的光芒——道心阵,被人破了! 0599 引人注目 翠绿的光芒溢满整个大厅,旋转的阵法开始震动,闪烁,全然变成了一副将要崩塌的样子! 突如其来的变化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侠游门修士原本因为复杂心情而纠结的神情逐渐变成了目瞪口呆,他们终于反应过来,这不是有修士成功从阵中脱出的表现,也不是一句“道心阵”破了能形容的,这是一种从未见过的状况。 “那人是谁?她竟然……能影响到这里来!” 道心阵的设置点当然不在大殿内,但作为侠游门专门用来给弟子炼心的阵法,侠游门长老们对这个阵法的运用可谓得心应手,利用高阶留影阵和感应阵,可以将阵法中的景象全部回传过来,供长老们评判。 也就是说,展现在长老们面前的不过是个隐射道心阵状况的影像阵法,若是有人挣脱道心阵的束缚,那方匣中的小人儿便会化作一道白光消失;若是被道心阵折磨崩溃,则化作黑烟散去;当然,如若有人实力高强,破坏了炼心阵,那呈现在众人眼前的方匣便会接连碎裂,但地面上旋转的投影符文却始终不会消失。 然而目前的状况却是,影像阵法也不稳定起来,显然阵中之人不但破坏了道心阵,甚至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将以灵气丝线连接着道心阵的影像阵法也拖入破碎的漩涡中! 侠游门修士本来已经对找到能破道心阵的高手不抱希望了,可如今竟然引来了个显然处于“规格外”的家伙,这下他们是彻底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 百来个匣子中只有一个匣子越来越亮,其余的匣子都震动着黯淡着,恐怕不久后就要崩塌。 正在炼心阵中的修士们也意识到不对劲,不少人都抓住机会奋力挣脱道心阵的束缚,修士们接二连三地化作白光从匣中消失,可侠游门人却再也无心去关注有哪些人逃脱,他们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个变得如太阳一般耀眼的“小人儿”身上。 “那家伙到底是谁……”一名化神修士喃喃自语。 眼前的场景太过惊人,众侠游门修士呆呆地看着逐渐崩溃的阵体,连有人进入大殿之内都没有发现。 来到大殿中的人正是将赤等人哄入道心阵的范瑾,他本打算像往常一样沿着大殿边缘走到元婴修士们的背后侍立,谁想一进门就发现平日里高傲严肃的同道们一脸呆滞望向殿堂中央的阵法。 是什么让长老们这么失态? 范瑾连忙朝阵法看去,可那灿烂的绿光刺得他双眼发疼,怎么也看不清里面里面的状况。 范瑾茫然无措,可不等他思考更多,就听咵咵咵的连续崩裂声响起,道心阵再也支撑不住,粉碎垮塌! 眼睁睁地看着阵法毁灭,范瑾瞠目结舌。 绿光终于从店内消失,大殿内鸦雀无声。 “……”好半天,尹姓修士才干瘪瘪的说道,“看来我们需要的人已经找到了!范瑾师侄,你这回做得很好。” 啊? 范瑾还迷糊着呢,可下一刻就听见化神修士叫自己的名字,一时间搞不清楚对方到底是在夸奖自己还是讽刺自己,只能眼睛一闭躬身下拜:“尹长老谬赞了,弟子只是按部就班地做事,并无值得夸耀之处!” 尹长老只是随口一说缓解尴尬的气氛而已,范瑾没顺着杆往上爬倒是合了他的心意,于是他便赶紧趁机掩饰掉刚才的失态,威严地对范瑾道:“将你组里的修士名单报上来吧!” 按捺下疑惑,范瑾取出报名玉简,将赤等人的等级状况和他的推测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出来。 待念完,范瑾才发现周围实在安静得有点不正常,众侠游门修士并未盯着他,反而神情古怪地望向别处,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大家都怎么了? 范瑾疑惑又惶然,却不敢问出口,在这座大殿中,他还没资格要求长老们给解释,此时的他只恨不得立刻退下,挪到熟识的金丹修士身边去问个究竟。 就在范瑾绞尽脑汁想脱身办法之时,尹长老终于将思绪回到大殿之中,目光炯炯地盯着范瑾道:“范师侄,你真的认为‘穆炎’是敌方奸细的可能性最小?” 被长老如此询问,范瑾心中咯哒一声,难道那个穆炎有问题? 可是话已出口,他不得不硬着头皮一点头:“是的,穆炎此人举手投足之间映射出的尽是散漫的习惯,显然没有受过系统的礼教,而且她周身的灵气比别人更加松散,应该是大量服食丹药的后遗症,与她个人描述的经历相符。另外,有没有看穿谎言的能力一试便知,若是在这么明显的事情上作假,被发现后肯定会被赶出侠游门;若这个能力真是存在,那穆炎在侠游门中受到的关注必然比别人大得多,无论哪一种情况都对想要深入侠游门获取情报的奸细不利。弟子觉得真正的奸细应该不会做出此等引人注目的事情来,所以与其余几个人相比,高调的穆炎嫌疑反而最小。” “师侄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尹长老略微颔首,侧头对左右两边的长老道,“不过慎重起见,我们还是亲自见一见那个穆炎比较好。” 诶? 范瑾再次吃了一惊。 化神期长老居然要亲自接见一个刚进门、连外门弟子都算不上的见习期弟子?若是怀疑穆炎,那就直接打发她走不就好了?是什么让尹长老变得如此优柔寡断? “嗯,这样比较妥当,我赞成。”左侧的化神修士也说道。 “成。”右侧化神修士用一个短句表达了赞同。 范瑾已经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这个穆炎,隔着大老远的,到底给三位化神修士灌了什么汤,让他们对她如此着迷? “范师侄,你去把穆炎带过来,”范瑾尚在发愣,尹长老已经不容置疑地发话了,“接下来就由我们来判断所谓‘看穿谎言’的能力的真伪,以及此人,是留还是……” 一丝厉色从尹长老目中闪过。 欺骗大门派,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赤骨天梯 0600 围住 夏日正午,烈阳当空,晃眼的阳光灼得人睁不开眼睛,潮湿的空气更是惹得人心烦意乱。 但是灼眼又如何?闷热又如何?身为大门派修士必须时刻注意形象气质,始终保持翩翩风度,即便感到难受也决不抱怨,这才是朝圣者应有的模样! “好闷热的天气啊!”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粗鲁的抱怨声瞬间吸引了侠游门修士的注意。 说出来了!居然真有人说出来了! 虽然说出了我们的心声,可此人也太不注意形象了,在门派中就算了,万一她到外面也如此可不就把侠游门的脸都丢光了吗? 侠游门修士们好奇又略含鄙夷地朝声源处望去。 只见说话的女人身穿三阶下品烂法衣,首饰发簪样样全无,头发随便地扎在脑后,看看那自由散漫的动作,看看那土里土气的打扮,只一眼,侠游门修士就认出了来人的身份。 这女人,绝对是被当做和烈寒仙门交战炮灰招进来的散修! 一弄明白情况,侠游门修士浑身都松了下来,似乎炎日艳阳都不在了,原本强行挺起的胸膛这回倒是理直气壮地傲挺起来,脸上的神色愈加冷傲,甚至连正眼也吝于施舍,只皮笑肉不笑地用眼角瞥着那女人。 原来是未受礼教的粗莽之辈,如此表现也不奇怪了。 感觉到周围不正常的气压,范瑾的脸颊有些发烫,连忙低声提醒身后似乎毫无所觉、还像游山玩水一样扭头欣赏侠游门景致的女人:“穆道友,这里是侠游门内部,请不要东张西望!” “不能看吗?”赤无辜地回过头。 居然还反问我? 范瑾心中恼怒,干脆道:“穆道友既想加入侠游门,那就应该自觉遵守大门派的礼节,虽然我也不能对你要求太多,但目不斜视总该做得到吧?” “啊啊,抱歉抱歉,”赤正了正身形,突然用不大却十分清晰的声音说道,“刚才我突然感觉到有好多目光落在我身上,还以为这里和外面一样想看什么就看什么。是我太疏忽了,侠游门是大门派,门中修士个个严于律己,怎么会做出围观别人这种事呢?那一定是我的错觉!” 这是干什么?示威? 范瑾越听,脸越黑。 穆炎看了没有?看了。她道歉了没有?道歉了。那她说得是错觉的东西也是错觉吗? 当然不是! 就算自身并非“被凝视”的焦点,范瑾也感觉到了侠游门修士们高高在上鄙夷穆炎的目光。 很明显,穆炎不满侠游门修士的轻蔑,还对他的指责颇有微词,那番毫无诚意的道歉分明就是故意说出来呛他的。 要是个正常人,身在人家的地盘上怎么可能说出此等挑衅的话,可偏偏这穆炎就敢! 她到底图什么啊? 直爽、无心机,本应该是优点,但不知为什么放在穆炎身上就只剩下愚蠢和气人了,难道她不怕因此得罪了自己被侠游门拒之门外吗? 心里骂个不停,范瑾对穆炎“不是奸细”的认知却愈发坚定了,毕竟派这么傻的探子打入敌人内部也是需要勇气的! 心思电转,范瑾不打算继续大力穆炎,他现在只想快点把穆炎带到大殿里去让长老们定夺她的去留。 然而范瑾做好了打算,别人却不这么想,一阵嘈杂的脚步在周围响起响起。 范瑾惊诧抬头,只看见一群侠游门修士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公牛一样莽冲过来,不过几息时间就在他和穆炎周围围城了一堵厚厚的人墙! 范瑾又惊又怒,当即厉喝一声:“尔等想做什么!” “我们无意冒犯范师兄,但是此女竟敢侮辱侠游门,她今日必须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一名金丹修士梗着脖子吼道。 身为侠游门修士的他们享受高人一等的优越感,这份快乐本应是不允许任何人践踏的!然而自从和烈寒仙门交恶,前线传回的永远是侠游门吃亏的消息,尊严和荣耀被反复践踏,然而他们却无能为力,甚至有时都忍不住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是出身大门派的尊贵修士了。 就在侠游门修士士气低迷,负面情绪爆棚却找不到地方发泄的时候,她来了,带着满嘴的刺。 不过是个毫无背景的散修,竟然也敢暗讽我们? 难道我们已经沦落到人尽可欺的地步了吗? 是可忍孰不可忍! 侠游门修士终于找到了一处宣泄口,怒气如星火燎原一般爆发,理智完全被烧毁,也不知是谁起的头,总之结果就是他们一拥而上,强势围堵。 范瑾听了气不打一处来:穆炎固然可恶,她也的确是个蠢货,但你们也知道这蠢货是我范瑾带过来的?无视我的意见把我俩都围了,还拿门派的尊严来压我?你们什么时候能代表门派了? 范瑾当然知道穆炎在讽刺包括他在内的侠游门修士,可先不说挑起事情的责任到底在谁,这就是一句酸话而已,有必要上纲上线到侮辱门派的档次吗?按这个标准来判定“侮辱”的话,天下该杀头的人早就不知凡几了!如此恼羞成怒非但不能找回面子,还会让人觉得侠游门小肚鸡肠。 况且…… 范瑾心中火冒三丈,却不想被外人看了笑话,沉声半劝阻、半警告道:“凡胆敢辱我侠游门者,必将为其轻慢付出惨重的代价!但穆道友原本居住在大陆南部,本与我门修士无甚交集,今日听闻我门正值用人之际便前来助阵,以期双赢,我也正是领了长老之命送穆道友前往‘源侠殿’接受问话,师弟说穆道友厌弃侠游门,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这怎么会有误会呢?”那金丹修士全然是一副“想不到你是这种人”的表情,“她方才的话难道范师兄没听见吗?就是在侮辱我门!” 范瑾真想一脚踹在金丹修士脸上。 台阶都给你备好了,你就是不下,还反咬一口,难道非要我一字一句地给你解释她的话为什么够不上“侮辱”的档次吗?而且,我都说得很清楚了——长老!源侠殿!用膝盖想都知道这女人绝非门派找来的炮灰之流,能进入侠游门内部区域,还能受到长老亲自接见,她少说也是“长老的客人”那个级别的人,是一群普通弟子能够随便找茬欺负的吗? 莫须有的罪名安在身上,侠游门弟子在不是在给他范瑾难堪,而是在拂长老的面子! 但是胳膊肘总不能往外拐,身为师兄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师弟跳进火坑里去。 范瑾深吸一口气,决定让穆炎再低头认个错,而自己则扮演调停人的角色要双方各退一步,想必就能解决这场矛盾了,毕竟穆炎和这群侠游门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人总是能互相理解的嘛! 这么想着,范瑾就转过身就想说什么,然而他的信心却在看到穆炎神情的一瞬间轰然崩塌。 只见暴风中心的穆炎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目光惬意又好奇地在人群和他之间来来去去,摆明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看着置身事外的穆炎,侠游门修士更是双目几欲喷火。 范瑾僵硬转开视线:调解是不可能调解的,自带嘲讽的女人怎么破 赤骨天梯 0601 问讯 却说尹长老等人在源侠殿内等了许久也不见范瑾带“穆炎”过来,终于失去了耐心,命一位金丹修士前去催促。 那金丹修士和范瑾颇为熟稔,深知他绝非分不清主次的糊涂蛋,未能及时赶回怕是出了什么大变故。 或许那穆炎真是奸细,听说要来见长老,就暗算了毫无防备的范瑾,将他劫持? 越想越心乱,金丹修士急匆匆地向前飞,却忽然听得下方嘈杂。 主峰净地,是哪个没规矩的胆敢在此喧哗? 金丹修士烦躁地瞪过去,却陡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范师兄?他不是被劫持了吗,怎么在这儿? 不对,劫持什么的不过是他的胡乱猜测,可别说出来丢人了! 干咳一声掩饰尴尬,金丹修士正欲俯冲下去叫人,定眼一看,却发现范瑾确实被“劫持”,只是劫持他的人不是什么散修,而是一群侠游门弟子! 在搞什么啊! 揉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金丹修士急忙压下剑头飞近人群,将灵气集中在喉咙上发出一声含着怒意的低吼:“范师兄,长老们已等太久,若是无甚大事,请速带穆道友前去源侠殿!” 听到有人叫喊,范瑾骤然回头,面上似有欣喜之色:“居然让诸位长老久等,实在不应当,我这就带穆道友过去!” 说着,他飞快地掏出飞剑扔上天空,右手扣在旁边一名女子的肩膀上向上一引,两人一道跳上变大的飞剑,化作一道紫色的遁光窜了出去! 金丹修士既惊讶又茫然:为什么范师兄的动作怎么看那么像落荒而逃? 他在朝下一看,只见下方的修士们全然是一副被怒火冲昏了头脑的样子,竟然对远去的范瑾两人指指点点。 什么时候普通弟子也敢当众非议精英弟子了? 金丹修士直觉此事有蹊跷,他总觉得这些弟子好像就像被人操纵了,于是他便没有立刻回源侠殿,而是降落在人群中央:“诸位同门,方才发生了什么事情,请如实告知于我!” 另一边,范瑾只觉自己历尽千辛万苦终于逃回了源侠殿,可刚一踏进殿门,感受到威严的气氛,范瑾顿时感觉似有一泼凉水从头顶浇了下来,脑子顿时清醒。 刚才是怎么回事? 自己怎么会突然脑热和其他侠游门弟子反复纠缠?无论是直接拿长老压也好,用自己精英身份的弟子强行离开也好,方法明明有很多啊! 而且,那些普通弟子的情绪也莫名的过分激动。 这其中,有问题啊! 范瑾皱起眉头瞥向旁边的女人:该不会是她…… “范瑾,我让你立刻带人过来,为何延误至此?”尹长老的声音在堂前响起。 范瑾连忙回神解释道:“请长老赎罪,弟子方才……” 然而范瑾话还没说完,就被尹长老直接打断:“罢了,你先退下。” 范瑾一愣,却见尹长老的注意力已经移到了一旁的女人身上:“你就是穆炎?” 看来长老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穆炎的能力。 范瑾目光一暗,躬身退下。 既然如此,自己之后再向长老报告,此时就先看看穆炎到底有没有足够的本事让侠游门感兴趣。 “各位长老好!”穆炎倒是丝毫不怯场,像个江湖侠士一样抱拳左右敬道,“各位道友好!” 什么姿势这是…… 尹长老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 此女无论穿着、打扮还是气质都与大家子弟相去甚远,自由散漫的举止毫无做作之态,显然非常习惯这种举止,虽然粗俗,但确实像个散修。 心里想着,尹长老面上却不动声色,直接进入正题:“我听说你拥有看穿谎言的能力?” “有的!”穆炎得意地咧嘴一笑,天真得像个孩子,“长老可是对我‘破谎’的能力感兴趣?要我演示一下吗?” 这才多久,连技能名称都想好了?该不会是想显得高大上点,好哄抬价位吧? 心中有怀疑,自然就会向恶劣的方向揣测,范瑾越看穆炎越不顺眼,有点后悔自己之前在众人面前说出那番对穆炎有利的言论了。 另一边,尹长老却在沉吟:穆炎主动提出演示能力,是有恃无恐吗?不过,这也正好。 于是尹长老顺水推舟地道:“我侠游门对待人才从不吝啬资源,若你所说的能力是真的,又能尽心尽力为我门效力的话,不仅是你所期望的化婴丹,往后的修炼丹药甚至法宝,我门都会提供给你!” 看见穆炎的眼睛越来越亮,尹长老话锋一转:“但你也要知道,门派施与你的东西都不是凭空落下的,而是侠游门弟子勤勤恳恳积累起来的财富,想换得这些,不仅需要有本事,诚实、忠诚、自律三种品格更是缺一不可,我门顺应天道而行,秉承笃实谦诚之风,绝不容忍欺上瞒下、吃里扒外之辈的存在!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似乎被尹长老凌厉的语气和神色吓到,穆炎方才还笑得灿烂的脸色变得有些惶然,点头如捣蒜:“明白,穆炎都明白!” “很好,那就……” “等等!” 尹长老对穆炎的反应很是满意,却不想刚一开口准备宣布开始测试,就被穆炎打断,顿时不悦道:“还有何事?” “那个,入门可是大事……我想再问清楚一点……”穆炎挠头憨笑。 尹长老眉头大皱,此女该不会是吹了牛后发现情况不对,赶紧先给自己找台阶下,免得之后受罚吧? “说!”尹长老的口气明显冷了许多。 “好叻!”穆炎就像听不出尹长老的不满一样,来劲地说道,“不过在那之前,我要先说明一下哦,因为我总是能看穿别人说的谎,所以渐渐地,我自己说话也变得很直白,之后说不定会冲撞到长老,到时候还请长老不要生气。” 屁事真多! 尹长老不以为然,但本着长老的威严,还是宽宏大量地说道:“我侠游门乃是大派,又怎会去怪罪诚实之人?” “那我就放心了!”穆炎一副松了口气的表情拍拍胸口,发问道,“我想问的是,侠游门是为了和烈寒仙门对抗才招我们这些散修来的对吧?” “不错!”尹长老冷着脸道。 “可是散修的修为大都在炼气、筑基,而烈寒仙门的修士不但平均水平在金丹以上,还个个都超乎寻常的厉害,”穆炎似乎有些苦恼,“长老真的觉得我们这些散修能帮到侠游门吗?” 赤骨天梯 0602 红蓝 殿内气氛顿时一凝。 好家伙,一问问题就戳在人家痛处上! 要不是被烈寒仙门逼得走投无路,哪个大门派愿意招一群归属管不强、忠诚度堪忧的散修进门? 所以即便到了这个地步,侠游门人还是将散修们当作炮灰,就算是破了道心阵的穆炎,在他们心目中,也还是高级炮灰而已。 靠炮灰抵挡烈寒仙门,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但是心里怎么嘲笑都无所谓,话一出口那情况就大不一样了。 可是面对一个很可能拥有“破谎”能力的人,说出违心之言除了显得自己更加虚伪之外能有什么用呢? 怎么回答?众修士小心地望向尹长老。 然而尹长老却丝毫没有露出慌乱之色,他只略一斟酌便说道:“人之所以为人,正是因为人身上有无限的可能,人的力量不只会体现在正面交战上,任何一种才能都是的财富,并会创造出超乎寻常的价值!我们让你来到这里,也正是因为我们从你身上看到了创造价值的可能性,你,可不要让我们失望啊!。” 一句话避重就轻,貌似以宽宏的姿态对待他人,实则模棱两可地避免了表明对散修的态度,算不上硬核的真话,但也绝不是假话,轻轻松松便化解了尴尬,并将话题重新引回了穆炎身上,断绝了她继续东拉西扯的可能。 不愧是长老!众修士心中感叹。 哎呀,摆了一道啊! 赤心中感叹姜还是老的辣,面上却一副松了口气的表情,拱手道:“长老的果然胸怀博大,一席话让人豁然开朗,我没有更多问题了。” 见穆炎还算识时务,尹长老脸色稍好:“既然如此,那便开始吧!” 尹长老说着便站起身来,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亲自走下台阶来到赤身前,当着她的面取出一块红蓝色的玉简。 这是干什么? 不只是赤,除了两位化神修士,其余修士俱皆露出疑惑的神色。 辨别谎言难道不是说出一句话让穆炎判定真假就行了吗?拿出这么一块模样特别的玉简是准备做什么? 而且这玉简怎么越看越让人有种眼熟的感觉…… “接下来的事情,你可要看好了。”忽略周围的目光,尹长老的口气变得十分郑重,不等赤问询,他左手捧住玉简,右手食指和中指按住玉简的边缘,向外猛地一勾! 天蓝与艳红色瞬间溢满了整个大殿,冰凉和灼热的气息凝成两条游龙绕着赤和尹长老飞旋! 修士们吃惊瞪大了眼睛。 冰火双龙旋转腾空,终于在两人上方碰撞! 霎时间,火焰与冰雪从空中飘下,两种对冲属性奇迹般地共融在一起,洒落在每个人身边,云雾随着冰火的降落逐渐在大厅中腾起,身在其中宛若置身仙境! 修士们都惊呆了。 然而变化还未就此结束,云蒸雾绕,恍惚间,一个庞大的建筑群落出现在人们眼前。 “仙庭传承,千年始开。” 悠远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充满了沧桑的气息。 “天仙路,问苍天,念道心,下九渊。” 白雾再次翻腾,楼群不见,修士们突然置身在巍峨山巅,下一刻,脚下云雾变幻,人们先是一阵恍惚,而后又蓦地惊醒,却见自己沿着蜿蜒的险峻山道飞快地下行,一个站立不稳,身形便随着蜿蜒的道路一阵猛烈的摇摆。 顿时,大厅内的颇有身份的修士们东倒西歪,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明明雾气并未完全遮盖视线,修士们还能看到大殿本身的形状,却依旧无法自已——下行、转向感觉未免太真实了!这真的是幻术吗? 修士们已经无法形容内心的震撼了,看得出来创造玉简的人并非想迷惑观看者,它的意图恐怕只是将玉简中的场景以身临其境的样子展现给他人,尽管如此,场景却依然逼真到了极致,和玉简比起来,道心阵这种一看便不是真实场景的幻阵就像蹒跚学步的幼童一样稚嫩! 众修士一边默默感叹,一边努力用灵气稳住自己,尽量减少自身的失态,可当他们抬眼向大殿中央看去时,脸色顿时一僵。 为什么她纹丝不动? 在众人失态之际,那个叫穆炎的女人依旧洒然站在原地,身体丝毫没有因为幻术的作用而偏斜,那种轻松绝不是装出来的! 难道不只是幻阵,所有的幻术都对她无效吗? 对了,严格来说幻术也是欺诈,也可以算是谎言。 莫非所有和“谎”沾上边的东西都能被她看破? 修士们望向赤的眼神愈发的忌惮。 虚幻的场景不断改变,山道曲折而下,岔路层出不穷,不多时,修士们便被彻底绕昏,完全不知身在何处,诡异的是,他们还感觉到周围的气温在降低,而道路两边也开始出现积雪。 明明在下山,温度怎会越来越低?这也太诡异了吧? 这个疑问刚一冒出,众修士又几乎在同一时间恍然大悟。 对了,他们的认知中还真有这么一块奇幻之地! 想到这里,侠游门修士的呼吸逐渐粗重起来。 此处哪里是什么诡谲怪地,分明就是他们最熟悉的,最渴望的那个地方—— 烈寒仙门的古渊秘境! 难怪他们看玉简会觉得眼熟,红蓝双色,正是烈寒仙门的标准色彩! 过去他们只听说古渊秘境中留存着古代传承,却苦于烈寒仙门的保密工作做得太好,全然无法得知它的位置,一块似乎是指向通往古渊秘境的路线玉简却简简单单地呈现在了他们面前,他们怎能能不激动! 终于,在经历数不清的山回路转,看过大量相似到极致的场景后,一个不起眼的洞穴呈现在众人面前。 洞穴顶端,像帘子一样垂下的冰凌,将洞口大半遮蔽,让人很难从远处发现入口的存在。 随着场景的拉近修士们终于在冰凌后方看见了他们最想见到的四个古体大字。 古渊秘境。 真的是传说中的秘境! 修士们激动得无法自禁,可同时又更加疑虑了。 尹长老为什么会有烈寒仙门秘境的玉简? 他又是出于什么考虑将此玉简展现给穆炎看? 这种好东西难道不应该留存在门派内部慢慢研究吗? 众人不解。 赤骨天梯 0603 声东击西 双目注视着冰凌后方幽深的洞穴,不知为何,赤的心竟然莫名地躁动起来。 “化仙运,幻灭境,意欲盘龙上九霄,一念堕尘起灾厄。” 如悲如叹的声音越来越远,云雾组成的幻象中却渐渐升腾起震人心魄的嗡鸣。 冰晶碎裂,寒雪崩塌,一道道裂纹出现在脚下,滚烫的热浪从分析中喷涌而出,如潮水一般砸在身上! 明知是假象,修士们却依然站立不住,踉跄摔倒在地,坐在席位上的化神、元婴修士亦是紧紧扶住桌椅,说来也是可笑,一群自诩万物之灵的高等生命却只能借助不受幻象影响的死物来抵御虚假的冲击。 尹长老同样受幻象影响,但他显然早有准备。 只见尹长老双脚上浮现出淡淡的绿光,像大树的根茎一般深深扎入地底,总算是将身形完全稳住。 可是就在修士们或出丑或大费周章之时,赤却像海中经历惊涛拍打,却岿然不动的巨石一般,平静地伫立在原地,只是神情稍微有些凝重。 红光接着热浪从大地中射出,仿佛有剧烈的能量轰然炸开,大地终于支撑不住,膨胀,bào zhà! 一时间天崩地裂,仿佛末日到来,山石顷刻间化作灰飞…… 空间扭曲,蓝光与红光交织在一起,飞速向中央压缩,很快,那些惊人的场景猛然一收,亮堂的大殿再次回到人们的视线中,那些可怕的噪音和毁灭的姿态尽数消失,只留下跌倒在地的狼狈修士们,整个殿内站着的只剩下两人。 睁开右眼,尹长老赞赏地上下打量了赤一番:“不错,看来你的确拥有对抗幻术的能力。” 赤微露讶色:“长老不是要看我破谎的能力吗,为什么……” “看穿谎言的确不错,但那对现在的侠游门来说是次要的,”收回玉简,尹长老回身向席位走去,虽然他极力掩饰,但赤却还是从他不稳的步伐看出他并没有彻底从幻境的阴影中走出,“为了东大陆的稳定,为了天道的未来,我们首先必须在这场战争中存活下来,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你破幻的能力才是重中之重!值得庆幸的是,你真的拥有这个力量,这无论是对你,还是对我们,都是最好的结果。” 赤愣了愣,感情之前的一番铺垫都是虚招,尹长老真正的目的是诱导她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展示抵抗幻术的才能? 不愧是化神期的老狐狸,真够狡猾的!还玩声东击西! 去测试对方早有准备的东西很可能得不到正确的反馈,但是出其不意的话,却往往能得到最真实的答案。 虽然侥幸度过了这一关,但看来以后在与侠游门修士接触的时候,还要提防对方在自己放松的时候测试自己是否有破谎能力了。 “啪叽,大门派的人果然还是有几把刷子的嘛!能牵着赤的鼻子走的家伙还真不多见。”酸酸的语气,熟悉的声音。 “,你到了啊,比我预计得要早嘛!”赤心下微松。 抱怨道:“我能不快点到吗?刚溜进侠游门就人议论一个不知天高的女散修,居然敢暗讽侠游门人不懂规矩!赤果然一刻不搞事就浑身不舒服!” “我那是为了拖延时间!”赤哭笑不得,“我哪知道他是看上了我破幻的能力啊,没有你在,我又不能看穿谎言,当然只好搞事情了。” “结果不但没啥用还各种引人注目,树大招风,现在怕是已经有侠游门修士在怀疑你的身份了!”气道。 “逆向思维,请你逆向思维!”赤纠正道,“另一方面,也会有不少人怀着‘奸细是不可能这么高调’思想来认识我的,不觉得比起我,戊字房里那几个家伙才更像奸细吗?” “啪叽,赤别自我安慰了,你就是坑了自己。” “胡说!明明都在计划之中!” 脑中打嘴仗,看在别人眼里,赤却在低头思索。 见赤没有因为听到自己的肯定而贸然欣喜,尹长老与另外两位化神修士暗暗点头,虽然此女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但关键时刻还是沉得住气的,这样的人也不是不能凭散修之身修到金丹期。 想归想,尹长老却只说道:“怎么?你不这么想?” 赤抬起头,面对尹长老的目光略微凝了凝眉头:“我听说烈寒仙门使用了一种名叫‘暖雾大阵’的幻阵来辅助战争,长老需要我破幻的能力,莫非是希望我po jiě此大阵?” “不错!”尹长老并不掩饰自己的期待,“你既能破去道心阵,又能丝毫不受烈寒仙门传承玉简幻术的影响,我认为你有破除这场幻阵危机的资质。” 道心阵?就是那个彩色的幻阵吧? “这老头没说谎,他真看好你,眼光不错啊,”接嘴道,“只可惜当年你在天奕门时那挂名师父看人的水准比这老头还是差远了,居然放弃了未来的艳王大人,不知他现在是不是后悔得想扇自己耳光。” 怕是后悔当初没亲手灭了我吧! 赤只是笑笑,无奈地摊手道:“承蒙长老如此看得起我,不过可能要让长老失望了,其实我对阵法一窍不通,能破‘道心阵’,还是依靠我的天赋。虚幻之物对我来说就像食物一样,我能从中汲取能量化为己有,但若是像暖雾大阵这种规模的巨大虚幻之物,我根本本可能吞噬得了啊。” 赤正经八百地说着,隐身的却已经炸了锅:“啪叽!太夸张了,你这牛把自己吹得像个天外怪物一样,还吞噬虚幻!你是神吗?谁会信啊!” “神不能吞噬虚幻,”赤煞有介事地说,“而且你这个修真界蜥蜴都能吞噬灵魂,凭什么艳王大人不能吞噬虚幻?” “结果你是抄袭我的?”不可见的地方,气得鼓起了腮帮子。 “原来如此。”尹长老哪里知道在疯狂吐槽,回想起之前的场景,他不免又信了积分,便只遗憾地捋了捋胡须。 感知到尹长老说的是实话,顿时不可思议到了极点:“什么?这老头居然相信你了?他是蠢货吗?” “瞎说什么?我吞噬了道心阵的能量,人家当然得信我,”赤振振有词,“你以为我是闭眼一同胡乱编造的啊?说谎言也要打草稿嘛!” “你赢了。”有气无力地说。 尹长老沉吟片刻,很快脸色又恢复了正常:“罢了,不过也正好。” 咦?正好? 赤和同时一怔。 只听尹长老娓娓道来:“你虽然是个奇人,但到底修为偏低,我本就没打算让你以普通方式对抗暖雾大阵,若是这天赋的话,接下来做事反而更加方便,你只需要尽情发挥吞噬虚幻的能力便可——” 说着,他再次托起红蓝双色的玉简:“在这里。” 赤骨天梯 0604 住下吧 小小的玉简安静地躺在尹长老手心里,赤挑了挑眉毛,意外地问:“长老是说……希望我去古渊秘境?” “不错!”尹长老肯定地回应道。 要不是这里是需要保持肃静的源侠殿,在场的修士怕是早已一片哗然。 古渊秘境,那可是上古传下来的、很可能承载着古代传承的秘境啊!和街边花几百块红玉入门费就能随意进入的秘境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如果可以,就算是大门派修士也一定会挤破头皮往这秘境里冲,之所以过去都没进去过,还是不是因为烈寒仙门从不将此秘境对外开放,如今听尹长老的口气,他一定是知道了绕过烈寒仙门进入古渊秘境的办法,可这等好事为什么不给侠游门修士享受,却要便宜一个外人? 赤同样有些惊讶。 在上东大陆之前,为了预防在常识性问题上摔跟头,她曾好好研读了一番东大陆的历史,对第一大门派——烈寒仙门也有所了解,知道古渊秘境的名头,也知道其中有古代传承的传闻。 但赤本身便对传承这种非常看脸的东西十分随缘,况且她浪迹天涯多年,见识的好东西着实太多,自身手段也层出不穷,自然不会像别人那样渴求,所以听到尹长老的决定,她的第一反应不是能获得怎样厉害的传承,而是尹长老到底有什么阴谋,她才不相信侠游门会如此好心,把能独占传承的机会让给她人。 与赤有相同想法的还有龘,它不屑地切了一声:“这老头肯定没安好心!” 赤低下头,学着市井小民的样子搓搓手,用一副颇为惊喜,又小心翼翼的样子询问道:“这个……古渊秘境只要是个修士都会想去,可秘境在烈寒仙门地界上,如今三大门派交战,烈寒仙门对进出它门派地界的人都看得紧,更别说去它十分看重的秘境了,前辈要如何让我进去呢?” “古渊秘境乃是上古秘境,由高人前辈设置禁制,其中玄奥自非常人所能参悟,”尹长老的目光逐渐变得虔诚起来,他收回玉简,双手抱拳朝天作揖,“三万年前,更有两位身为传承者的天尊对禁制进行了改进,将其变得更加奇特诡谲,其中最重要的一点便是秘境的入口。” 三万年前……莫非是…… 某个小鬼头的样子浮现在眼前,赤微微一怔。 “古渊秘境的入口,除去烈寒仙门门中的那一处主门外,总共还有七道入口,”尹长老娓娓道来,“这七道次门并非固定在某一处,而是随着灵气、星象的改变不断变换位置,当千年之约的时间到来,次门也随之开放,无人能预知其位点,唯一的得知途径,便是红蓝玉简!” 赤恍然道:“方才那玉简中展示的便是通向古渊秘境的道路?” “自然,”尹长老肯定地说,“这枚玉简来之不易,可当我们如获至宝地使用时才发现,此物拥有强烈的致幻效果,普通人根本无法使用。几千年来,所有参与破解路径的修士都被其中展现的幻境折磨得头晕目眩,更别说记下玉简标定的路径,我们也尝试过用留影符记录,却发现无法记录下任何影像,制造玉简的前辈早已考虑到了这种情况,在上面施加的是只有活物才能看到的幻象。” 还有这种操作? 赤终于明白尹长老为什么要给她看这本该属于门派机密的玉简了,感情他们根本无法靠自己的力量记录下玉简所展现的信息! “长老希望我将玉简里的路径画下来?”赤捏捏右手,有些不好意思地问。 她不仅是起名废,还是一位灵魂画手,画出来的东西能不能看她可不敢保证。 “并非如此,”尹长老摇摇头,“我已经说过了,路径随时都在改变,下次打开玉简,大门的位置又会改变,画下来毫无意义。如今距离秘境再次开启仅有数月时间,你先在门中准备,到时候便由你带领我门修士前往秘境。” 带领侠游门修士! 突然被位于委以重任,赤有些受宠若惊,她如今的身份只是一个有点特殊能力的散修而已,侠游门居然敢把众修士的命运交到她手中,这信任不觉得来得太突然了点吗? 然而尹长老却没有再解释任何事情,直接回收送客:“今日便到此为止。范瑾,你带穆小友去白侠峰上暂住,与本内内门金丹弟子享受同样待遇!” 跟着范瑾离开源侠殿,御剑飞往所谓的白侠峰,连赤也不由发懵。 “什么情况?这姓尹的急急忙忙地把我叫过去,给我看了个好像很了不得的东西,又把‘大任’丢给了我,然后就让我滚了?”赤莫名其妙到了极点,“他到底想干嘛?我的化婴丹呢?” “啪叽!赤太入戏了,还惦记什么化婴丹!”隐身的躲在赤身后,一边借着她的身体挡风,一边吐槽道,“这还不简单吗?他肯定是信了你的邪,以为你真有‘破谎’的能力,他怕再说下去被你看破呗!” “你的不就是我的吗?有什么区别?”赤毫不脸红地说道,“这么看来,这老头确实图谋不轨呢。” “当然,他一点也没说进去古渊秘境之后需要你干什么,总不可能真让你安心在里面寻宝吧?”龘抖抖翅膀道,“俗话说‘狡兔死走狗烹’,你要小心侠游门过河拆桥,一进秘境就把你咔嚓了啊!” “呸,你才是走狗!”赤骂道,“还不知道谁咔嚓谁呢!” 一人一蜥蜴聊得开心,前方的范瑾却有些闷闷不乐。 他还没来得及向尹长老报告穆炎在侠游门中引发的反常迹象,尹长老便仓促地定下了后续事情,恐怕就算他现在再去报告,尹长老也不会回心转意。 到底是什么急着给穆炎分配任务? 范瑾带着满心的疑惑朝前飞着,不多时,他便望见了一座银装素裹的山峰——白侠峰。 白侠峰上长满了一种纯白色的灵草,所以一看看过去就如被大雪覆盖了一样,别有一番景致,所以此峰通常用来给前来侠游门交流的其它大门派金丹期弟子居住,尹长老竟然让穆炎住在这里,足见对她的重视。 暗自叹息猜不透长老的心,范瑾强打精神,指着白色的山峰对赤道:“穆道友你看,此峰便是我门专供金丹期贵客居住的山峰——白侠峰,道友可随意选择一个无人的独立小院居住,院中设有聚灵阵,修炼起来事半功倍,除此之外,道友还能在峰上的游侠堂中购置丹药、法宝等必需品,所有价格均为市价的九成。不知道友意下如何?” 哟,还来到了个高档地方呢! 赤眉开眼笑:“甚好!甚好!有劳贵门安排了。” 0605 安顿 香楼红木,灵风阵阵,甚至还贴心地设置了隔音和防御阵法,白侠峰的独立小院在低阶修士眼里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一座小型堡垒了。 关上房门隔绝外人的视线,赤终于展开双臂,舒服地深深吸了口气:“嗯~桂花的香气,有人在附近做桂花糕吗?” “……这是‘清心玉桂香’的气味,是熏香的一种。”黑白的条纹由上至下慢慢显现,隐身许久的蜥蜴终于“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哦,不是吃的啊,”赤颇为失望,三窜两跳地来到一张华美的软榻前,拍拍本就纤尘不染的坐垫,然后毫无形象地一屁股坐了上去,很快便完全舒展开身体,懒洋洋地躺在了上面,闭上眼睛享受道,“啊,真柔软,大门派就是有钱啊,给外人免费住的地方都用这么好的家具。” “不然呢?难道给客人用次等品吗?”龘扇着小翅膀飞到一边略小的坐榻上,也用和赤一样的姿势顺畅地完成坐倒——躺下——嵌入柔软的动作,“啪叽,确实舒服!话说我们也不穷了吧,为什么不花钱多买点好东西放在域里享受呢?” “要是家太舒服了就会懒得出门,”赤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看看,就像我现在这个样子,所以还是多过过苦日子才会思进取。” “我看是赤懒得布置吧……”龘的声音越来越小,“不过总算是混进侠游门了,我们什么时候讨论一下接下来的事情?” “好累,歇歇,歇歇,等睡醒再说……”赤的声音同样迷糊。 温馨的房间里没了话音,只剩下平静的呼吸声。 就在胆大包天的一人一蜥蜴在敌人的地盘上安然入睡之际,范瑾却忧心忡忡地赶到一座长满清幽古木的高耸山峰前,轻车熟路地寻到一个被茂木掩藏的石洞,压下剑头落地后便匆匆向洞里疾走而去。 “范瑾,汝今日心神不宁,所为何事?”突然,一个威严的声音传来。 范瑾神色一肃,精神却反而一松:“师父!” “进来罢!” 范瑾得令,连忙加快步伐向石洞深处奔去。 另一边,一座被青草覆盖的山峰上,两男一女共三位身穿朴素法衣的金丹修士被一位穿着侠游门弟子法衣的筑基修士引到一个四合院前。 “三位前辈请在这里小住些时候,等时候到了,本门自会有人前来引导。”那筑基修士面色漠然地说着,虽然嘴里称着“前辈”,三人却无法从他身上感觉到丝毫的敬意。 常子胜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另外两人的神情却没有丝毫变化,显然早已习惯如此场景。 面对一副萧瑟景象的院落,王盛达的情绪毫无波动,他的心绪早已飞到了别处,见那筑基修士要走,便提前向前一步拦住他的去路询问道:“与我们一道前来的还有一位名叫穆炎的道友,她被范瑾道友带走后没有再回来,我们有些担心。小友可知她去了何处?” “我们可是名门正派,”那筑基修士面露不耐之色,“既然她是被范师叔带走的,前辈大可不必担心,或许多等等便有别的同门带她过来了。” 说完,筑基修士也不等王盛达再问,便绕开他扬长而去。 王盛达目送那修士远远离开,方才转身看向常子胜和那位美人:“我打算在此住下,等待侠游门下达任务,敢问二位道友的若何决定?” “小女子本是为了加入侠游门才来东大陆的,自然要留下。”美人笑道。 常子胜也点点头:“在下也打算留下。” 对两人的决定王盛达也未感到任何意外,他颔了颔首:“既然二位都有意留在侠游门,那我们三人应该要一起呆上不少时间了。” 说着,他转向美人,歉意抱拳道:“一路上都未曾问过道友姓名实在失礼,道友可否告知名讳,方便日后相称。” “无妨,”美人作礼道,“小女子姓薛名灵儿,见过两位道友了。” “原来是薛道友,失敬失敬。”王盛达和长生连忙回礼。 薛灵儿说出了名字,三人的关系似乎也近了一分,他们一齐望向面前那座简陋又冷清的四合院。 三个金丹修士放在普通城镇里也算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势力了,然而他们在此非但没有受到优待反而还遭人冷眼,不得不让人嗟叹其中差异。 戊字房的几人各自安顿,明朗的侠游门中看不见任何风雨,然而东大陆中央,温热的大雾却依然在缓缓弥散,有人准备伺机而动,亦有人在耐心等待,战争尚未全面爆发,谁也不敢轻言胜负,更无人搅得清其中涌动的暗流。 在三大门派紧张对峙、一副大战在即样子之时,大陆中心偏北的一处丛林中突然闪过一道白光。 “师——” 声音戛然而止,女子的脸色瞬间煞白,倒退两步靠在了一棵参天古木上,缓缓坐倒。 清脆的鸟鸣和花儿的芳香环绕在身边,女子惨白的脸色却不见丝毫好转,仿佛有浓浓的愁云压在她的头顶。 “师父……为什么……”良久,她干涩的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声音。 眩晕的感觉是如此浓重,如此之长的时间浑身无力,果然是进行了超远距离随机传送么…… 扶着依然昏沉的头,穆潇冷慢慢站起身,右手上稍微闪过几道紫色的雷电。 终于能勉强使用灵气了。 找回些许安全感,穆潇冷的深深凝着眉望向四周,这个地方不仅陌生,还很特殊,本应相冲的水火灵气来到此地居然十分亲昵地缠绕在一起;除了这两种灵气,她还能从空气中清晰感知到罕见的炎灵气和冰灵气,而其它灵气的浓度却异常低下。 拥有如此古怪灵气气候的地方,在穆潇冷的认知中仅有一处,那便是将烈火与冰雪完美融合的超然大门派——烈寒仙门。 难道这里是烈寒仙门地界吗? 穆潇冷正在疑惑,突然隐约听见有人声从茂密的丛林深处传来。 略作思考,穆潇冷悄然抬步,向声源处靠了过去。 0606 催动 悄然停下脚步,穆潇冷顺着枝叶的缝隙向外望去。 白衣胜雪,衣着翩翩,仙风道骨的修士踩着飘然的步伐漫步在茂林深处,恍若下凡的神仙。 若是别人骤然遇到如此之多的前辈高人,或许会心绪激动得难以自禁,然而看到如此情况,穆潇冷心下却是咯哒一声响。 剑羽门徐长老,白吼门吴长老,金狮门孙长老…… 一位位出身大门派,在修真界中拥有崇高地位的返虚期圣者竟然齐聚在这原始森林一般的地方! 他们是来做什么的? 穆潇冷已然来不及细想,她现在十分后悔自己贸然前来探查。 就算她是化神期修士,就算她拥有远超同阶实力,在一群返虚期修士面前也和刚出生的雏鸟一样弱小。 更糟糕的是,她是极难收敛气息的雷属性,虽然距离长老们尚有数百丈之远,可凭面对同样拥有圣者称号,修为还高自己两个大境界的高手们,她根本不敢生出一丝不被发现的侥幸心理。 果然,徐长老稍微一侧头,那双如剑刃般锋利的目光直直射向穆潇冷藏身的位置:“是何人在此窥探?出来!” 在四圣会中,地位越高的人反而越少动手杀人,不是心肠慈悲,只不过是觉得蝼蚁计较太掉分了而已,即便现在也是如此,这支强大得令人震颤的队伍除了徐长老,其余返虚期圣者都依然按照原来的速度前行着,连看都没看这边一眼,也并非是因为他们没有发现她的存在,而是吝于在一条卑微的小虫子身上浪费的哪怕一丝精力。 而徐长老不肯忽视窥探者的存在,直接喝令她出来,并非是要恃强凌弱,只有可能是因为他们的行踪不便被人知晓,但又不到“见者必须死”的地步,所以准备看看她是谁,再视情况决定她的死活。 若是过去,穆潇冷根本不必藏身,直接大方的出现即可,然而现在她虽然依然挂着圣者的名头,但却早已有名无实,四圣会早就停止了给她分派重要任务,借着时间的消磨一步步减弱她在四圣会的影响。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穆潇冷已经被四圣会彻底抛弃了,更何况权力中心返虚期圣者们? 自己露面的后果必然很糟糕,但逃跑亦不是好选择,来自除烈寒仙门和天奕门的其余八大仙门的返虚期长老能让她完整离开?恐怕她只要一转身,便会被铺天盖地的法术轰杀至渣。 只略微思索了一下,穆潇冷拨开枝叶迈着与平日一般无二的坚定步伐走出了藏身之处。 万万没想到出现的人会是穆潇冷,八位长老皆是一愣,停下脚步仔细打量她一番,好像无法相信这个事实,不过很快他们便收回了诧异,露出不悦或是饶有兴趣的神色来。 面对来自八位返虚修士强势的目光,穆潇冷的气息没有丝毫紊乱,她走到众长老面前,标标准准地行了一礼:“穆潇冷见过各位长老。” 徐长老冷冰冰地注视着穆潇冷,严厉的说:“你为何在此?赫连晨曦又在哪?” “师父尚在门内。”穆潇冷坦然答道。 “赫连晨曦自己躲在天奕门里受人庇护,派一介化神期弟子来找我们的茬?真是一位好师父啊!”金狮门孙长老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不为孙长老阴阳怪气的话所动,穆潇冷平静地解释道:“师父从未有如此心思,晚辈出现在这里只是偶然。” “呵呵,不愧是史上最年轻的圣者,果真有几分傲气,”吴长老和蔼地笑着,笑容中却没有温度,“穆小友不安心在天奕门中修炼,却偏偏飞越一片大海到我们这些老头子面前来,确实偶然得很。” 穆潇冷明白此事实在太赶巧,她无论说什么对方都不会信,便干脆闭口不言,然而她不想说话,别人却不会放过她。 “我也懒得问你来此的原因,不过既然来了就给我老实听话,让你作甚什么就做什么,别耍花样!”徐长老语气生硬地警告道,手一翻,手心中便多了一块红蓝双色的玉简:“现在将你的罡雷注入玉简中!小心点,莫要损坏了玉简!” 穆潇冷知道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依言控制着罡雷慢慢想玉简探去。 谁知,罡雷刚触到玉简,一股猛烈的吸力从玉简中传来,死死地拽住穆潇冷的灵气! 穆潇冷完全敌不过玉简的力量,大量灵气从体内狂泻而出,飞快地涌入玉简之中! 见此状况,几位长老不惊反喜,纷纷超徐长老道贺:“如此看来徐道友的判断果真没错,这玉简真是靠‘阴阳之力’驱动的!” “侥幸而已,”徐长老显然对长老们的话感到受用,他满意地转过头对吴长老道“:吴道友,接下来便要看你的了。” “道友放心。”吴长老胸有成竹地走上前来,伸手对准玉简,纯净的冰灵气从手心溢出! 至阳至烈的罡雷与至阴止寒的冰雪从侧面融入玉简,不知在其内力经历了怎样的变化,下一刻又从玉简正上方冲突而出,霎时便形成一块紫色与冰蓝色组成的双色阴阳玉,宝玉再此向上迸射出光芒,雷电与寒冰双属性灵气逐渐在空中勾勒出清晰无比的影像。 这是……地图? 穆潇冷吃惊地审视着图像。 听长老们的口气,此地图必须靠罡雷和异常纯净的冰灵气——或者说是至阳和至阴两种灵气才能驱动! 竟然采用如此奢侈方式才能催动,这个玉简的制造者到底在想什么?地图指之处,又是何方? …… 天色渐渐晚了下来,夕阳的余晖给白侠峰镀上了一层金色。 “啊~睡得好香啊!”赤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双脚一蹬从软榻上嗖地窜了起来,精神百倍的嚎叫一声,“嗷!能量满满哒!!起床干活啦!” “咦?才来第一天就要开始吗?”还嵌在软垫子里的惊异地睁大了眼睛。 赤啪的一巴掌重重拍在头上,义正言辞地说道:“我们是来做事的,不是来享受的!起来啦!” “好好好……”只得不舍地从榻上爬起,“你是老大,你说了算。那就开始吧。”11 赤骨天梯 0607 临门一脚 黑白的纹路逐渐透明,龘的身体逐渐融入空气中,最终消失不见。 隐身真是方便的能力啊! 赤羡慕地看了一眼空荡荡的身侧,要是她能学会隐身该多好啊! 隐身、隐息,再偷偷摸到人家身后来一记骨刺,战斗结束,一切都变得那么简单,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从此之后,刺杀大师赤的名头怕是要传遍天涯海角,成为人人恐惧的大魔王。 只可惜,三缺一,刺杀之王的事情,赤也就只能想想罢了。 同样跟卫不灭讨来了隐身秘籍,然而整个艳王域却只有龘能学会这个技法,天赋的事情真是说不清楚。 遗憾地摇了摇头,赤推开了房门。 “咦?” “额。” 两双诧异的眼睛对在了一起。 赤最先反应过来,连忙将差点撞到对方额头上的门拉住,侧身挪出房门,嬉笑道:“范道友别来无恙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这才分别多久,有这样问好的吗? 由于对方过于不靠谱,尴尬的气氛反而一扫而空,范瑾收回僵在空中准备叩门的手:“穆道友正准备出门吗?” “是啊!虽然这里有聚灵阵,修行效率比我在外面高了许多,但终于来到了仰慕已久的大门派,谁又能坐的住呢?”赤理所当然地说着,甚至毫不掩饰自己跃跃欲试的心情,“更何况,我也想好好观摩一下大家子弟平日里是怎么状态待人接物的,否则等以后正式成为了侠游门弟子,要是再做出不符合身份的事情,岂不是会让门派蒙羞?” 范瑾本打算趁撞破穆炎出门的机会套套她的话,却不想他还什么都没问呢,穆炎就像倒豆子一样把理由给说了,而且说的理由更是坑爹,居然还把白天和众侠游门修士扯皮的事情扯了进来! 穆炎刚进侠游门就惹得众弟子与她对峙;住进来后早不出门晚不出门,特意选在天色将黑之时往外跑,两害相加,本该是十分可疑的状况了,然而被她这么一说,却好像又顺理成章地解释清楚了,搞得倒像是范瑾自己疑神疑鬼了。 不应该这样啊……到底是哪里不对? 范瑾踟蹰着。 赤哪里会等范瑾慢慢想清楚,趁他病要他命,她毫不客气地发动了嘴炮攻势:“说起来,我们不见还不到半日把?范道友这么快就来找我,实在让我很是意外呢!” 你这是什么语气? 怎么说得和我对你有意一样? 范瑾脸色一僵,刚刚才丢掉的尴尬瞬间有笼罩在了身上,但他反应还算快,连忙纠正道:“确实意外,我也没想到自己的想法竟与道友不谋而合。道友乃是我门的重要客人,未来还很有加入我门的希望,所以我便私自做主想带道友四处转转,多了解了解我门,这才来寻道友了。” “原来是这样!范道友愿意亲自带我当然是再好不过了,”赤眉开眼笑地关上房门,“那我们快走吧!” 或许是过去经常做接待宾客的事情,经历了最初的那点窘迫后,范瑾很快进入角色,真像照顾客人一样带着赤吃饭、购物、赏风景,就连隐身在一边暗中观察的龘也挑不出毛病来,只能抱怨隐身的自己吃不到侠游门的美食。 赤也同样找不到范瑾行为的漏洞,不过以她光棍的性格,找不到就干脆不找了,反而开始享受起这次旅途来。 天色渐晚,太阳的光芒已经彻底不见,只剩下一轮圆月缓缓上升,向大地洒下皎洁的光芒,神奇的是,月光并非向别处那样普照着大地,而是被一股神秘力量牵引着,化作银色的粉末从侠游门上空洒下。 游过万水千山,可赤却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景致,她伸手接住一些银色的粉末,却发现它们竟是由高度浓缩的阴性灵气组成,不由惊叹:“这是……依靠月阴之力凝聚起来的灵气!厉害啦,不愧是大门派,居然能利用月光的力量,吸收者‘阴灵气’修炼的功效可比聚灵阵可强多了,侠游门弟子每日坐在月下修炼,可不是事半功倍吗!” “哪里,”嘴上谦逊着,口气却依然难掩自豪,范瑾说道,“收集月阴之力绝非易事,本门也仅有朔月之夜能借用天地阴灵气帮助弟子们修行罢了。” “那也很厉害了!”赤可不是在和范瑾客气,看到如此好东西,她的心思不免活络起来。 普通修士对阴属性灵气的亲和性其实根本算不上好,却也能明显提高修行效率,若是能把如此力量用到对的人身上,比如——小葱,那效果恐怕要让人眼珠子都惊得掉出来! 赤可是十分热衷于提升伙伴能力的:“聚集月光的力量,这是侠游门护山大阵附带的作用吗?” 然而范瑾却摇摇头:“并非如此。” “那是……?”赤追问道。 仿佛早就知道赤会有如此一问,范瑾神秘地望向远方的山坳:“道友马上就会知道了。” 赤顺着范瑾的目光望去,只见银色的光粉如星辰沙般洒入幽深的黑色之中,又像萤火虫一样朝一个中心聚集,闪烁的银色逐渐凝成一个栩栩如生的外形。 赤的瞳孔骤然一缩,目之所及,不正是一只苍狼吗?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只见那由银光汇成的苍狼好像突然动了,下一刻,一声悠远深邃的狼嚎从山坳深处释放出来! 嗷—— 一瞬间,赤感觉有什么从自己身上波动过去。 不好,是陷阱! 赤暗呼糟糕,可当她着急自查,却什么变化也没发现,反而是抬头之时正看见范瑾目中一闪而逝的失望。 咦?我难道又混过去了? 等了片刻也不见范瑾说话,也不见有高阶修士跳出来捉拿自己,赤终于放下心来——看来她真的又逃过了一劫。 不过这一次连赤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她看得出来,范瑾恐怕是为了让她露出破绽而悉心准备了这个陷阱,前面那些游玩和照顾全是铺垫,目的就是让她放松警惕。 前半部分范瑾都做得很成功,然后俗话说尽人事听天命,很显然,今日的运并不在他那边。 真可怜…… 赤不由对范瑾心生同情,可怜的娃,你和谁作对不好,偏偏来挑战修真界最霸气酷拽牛逼上天的艳王大人,你不惨谁惨呢? 不过她也更加好奇——陷阱到底是什么呢?那银狼又是什么? 赤不知道的是,在与她所在山峰遥相对望的高山上,原本空无一物的草地上方竟然溢出点点的魔气。 “即便用‘聚魔宝珠’急速吸收我身上溢出的魔气也来不及么……”声音中隐含着快要按捺不住的兴奋,“呵呵,看来最后一块拼图,终究是找到了。” 0608 古宝 居然没有任何气息传出! 范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按照他的推断,穆炎既然能在诸多侠游门修士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激发他们的戾气,那她本身的实力必然远超他们的层次,而越强大的修士,体内的仙气、魔气、神息或是妖息也必然会愈加强大,修为可以藏,但面对古宝“银狼”的冲击,任何气息都会无所遁形。 然而事实却是穆炎身上没溢出任何气息,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穆炎还没有选择修行方向,她体内没有仙气、魔气、神息或是妖息中的任何一种气息! 金丹期大部分修士都会选择修行方向,元婴期还没领悟气息的人少之又少,化神期依然不会使用气息的更是闻所未闻,毕竟有无气息对实力的影响实在太大,没有人喜欢被同阶吊打的感觉。 也就是说,穆炎真的只是金丹修士,而且还是没修炼气息的金丹修士,这样的弱者,怎么可能被派到侠游门来当奸细。 自己的怀疑,都错了吗…… 范瑾的情绪颇为低落,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身边还就真就有两个违背常识的存在。 赤自从有了骨甲就基本没好好修炼过,她已经完全脱离了正常人的修行轨迹;龘也一样奇葩,就算有气息,它丢出的法术还是一样垃圾,所以它干脆专注于精神力的运用,直接抛弃了四气。 能从这两个变态身上查出气息才有鬼了。 “啪叽,刚才那是什么?我还以为要被打得现形出来,结果啥事都没有,”龘惊讶又茫然,“这小子到底在搞什么呢?” “看上去他好像搞砸了什么,我问问,”赤装出一副愕然地申请对范瑾说道,“咦?好奇怪,刚刚我好像感觉到有一阵波动从身上过去了,是‘银狼’的力量造成的吗?” 想起穆炎有“破谎”的能力,范瑾只得强打精神一五一十地说道:“是的,‘银狼’拥有提纯‘气息’的能力,就像修炼时运转大周天提炼体内灵气一样,接受‘银狼’的洗礼能让修士的妖气更加精纯,当然,神息、魔气和妖息也是一样。” 听了范瑾的解释,赤和龘那哪还有不明白的,龘更是气愤地嚷道:“啪叽,这小子一脸老实相,结果一肚子坏水!幸好来侠游门的是我和你,要是换了别人,刚才那一下怕是全曝光完了!” 赤暗笑不已,面上确实大加赞叹:“原来如此!没想到侠游门里还有这样的奇物!想必‘银狼’肯定是侠游门的镇派之宝咯?范道友竟然愿意将它展示给我看,这份信任实在令人感动!我保证,绝不打这宝物的主意!” 范瑾只觉一口老血呛在喉咙上。 镇派之宝当然不是可以随便示人的,他也是实在放心不下穆炎又拿不出证据,只好冒着被惩罚的风险带穆炎过来,谁信任她了?简直气死人了! 而且她那“就勉为其难地放过侠游门至宝”的口气是怎么回事? 要偷宝物,那也要先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啊! 不说“银狼”有多少人看守,其本体乃是用环月钢石制成地巨大狼型雕像,想抬走如此“重宝”,非移山倒海之力不可,这是一介金丹修士能办到的? 范瑾气得不想接话,却听穆炎毫无自觉地继续气人道:“唉,入宝山却空手而回,我怎么感觉有点亏?算了,都答应道友了,我就近距离看看便算完了。” “不可!”范瑾脸色一白,飞身而上拦住抬腿就要走的赤,“带道友来此本是不合规矩的,道友切莫再往前走了!” “咦?”赤一脸惊讶,“不是长老们授意你带我来的吗?” 范瑾只觉难以启齿:“……不是……” “银狼”的存在其实算不上秘密,但若是贵客想亲眼看看银狼的样子,也至少需要得到三位长老的许可才行。 范瑾求证心切,想着只是让穆炎遥望一下,接受一次冲击的洗礼,便没有向更多长老禀报,只和师父商量后便私自拉着她过来,若是真追究起来,他是有责任的。 “欸,那被人知道了,你不是要受罚?”赤眼中闪烁着名为“关切”的光芒,可范瑾见了却总有种被威胁着的感觉。 深吸一口气,范瑾无可奈何地说:“拜托道友别将此事说出去。” “范道友出于对我的信任才带我过来的,你没有不仁,我又怎会不义呢?对不对?”赤笑得愈发灿烂。 明明自己是为了门派才这么做的,为什么最后却反而像在和这女人同流合污了一样?范瑾郁闷不已。 “我有一个很重要的疑问。据我所知,‘传承者时代’后,烈寒仙门便将狼的形象作为自家图腾来使用。而大门派通常不会使用与别的门派相同的图腾,那侠游门为什么要把本门的镇派之宝做成狼的形状呢?”赤突然神色的一肃,正经八百地问道。 穆炎态度的突然转变让范瑾十分不适应,但东西都给人看了,也不差一句解释了,还是在被别人发现,或者让穆炎看出更多东西之前赶快离开这里比较重要。 于是范瑾摆摆手:“我们先往回走吧,路上我会和道友解释。” 手握范瑾的把柄,赤不担心他反悔,便欣然答应了他的提议。 两人沿着少有人走的小径朝白侠峰走去,路上范瑾果然没有食言,开始慢慢向赤解释“银狼”的来历。 “说起狼的形象,最广为人知的当然是三万年前——传承者时代将烈寒仙门从倾覆中解救出来的火狼天尊和雪狼天尊,”说起敌对门派的两位古代前辈,范瑾也是肃然起敬,“但是比起只有零星巅峰高手的传承者时代,六万年前的陨落时代才是真正人才辈出的年代,那时候百家争鸣,修真界中产生了数不清的瑰宝,包括传承者时代天尊们修炼的功法和施展的法术,都继承自陨落时代。与之相同,我们侠游门的‘银狼’与传承者时代的二位天尊并无联系,这,是一件来自陨落时代的古代至宝!” 0609 抉择之时 战乱的时代,人们像释放的烟火一般点燃生命,在漆黑的夜空中绽放出璀璨的光芒,而后又迅速归于寂静,连燃烧的余烬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消散而去,能留下痕迹的不过凤毛麟角罢了。 回想起当初在深海之中遇见噬天天尊遗念的场景,赤突然有些落寞——那一刻,是她第一次真正感觉到时间的无情。 他们,一定很不甘心吧。 六万年前的陨落这时代,三万年前的传承者时代,而如今,又是新的三万年。 这个时代,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呢?又会被后世称作什么呢? 美名也好,恶名也好,能留下的印记…… 注意到赤的走神,范瑾诧异地轻呼道:“穆道友?” “啊,抱歉抱歉。”赤揉揉鼻子自嘲一笑。 自己何时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 自己的目标从来就不是去抵挡时间的洪流,而是找到所追寻的东西啊。 暗自松开捏紧的拳头,赤抬起明亮的眼睛重新看向范瑾:“狼是其它古代门派的象征吗?” “不是门派,苍狼天尊是一位浪迹天涯的散人,传说他在游历途中发现一个小村庄的人们患有‘日燥之症’,体内缺乏阴气,最多撑到三四十岁便会浑身发出强热,被自己烧死,于是便炼制出了‘银狼’帮助这个村子的人们减轻痛苦。只可惜这个村子和苍狼天尊最后都泯灭在了那场陨落之战中,”范瑾微微一叹,下一刻他的目光却变得愈加坚定,“侠游门的初代掌门寻到了‘银狼’,因推崇苍狼天尊的为人,便围绕‘银狼’建立了如今的‘侠游门’,每当弟子们沐浴着‘银狼’降下的恩泽时,便能追忆先人之举,不忘先人侠心。” “不忘侠心啊……”赤回头深深望了范瑾一眼,“话说侠游门大约是八千年前建立的吧,初代掌门竟然能发现之前五万年来都未曾被人发现的‘银狼’,侠游门与‘银狼’果真有缘。侠心,原来是侠游门的立门根本所在。能将不为贪念欲望所动摇的‘侠者之心’经由侠游门之手永远流传下去,想必苍狼天尊在九泉之下也会欣慰吧?” 穆炎的话听起来并无问题,可她那饱含深意的一眼,却让范瑾浑身骤然一震。 侠心……如今真的尚存于侠游门之中吗? 风云骤变,二十年前的某日,乌云的阴影将整个侠游门彻底笼罩,直到那一天,他们才明白一个人的坚持是多么可笑,曾经下定的决心是多么脆弱。 从那以后,侠游门依旧是第一大妖门,门中依旧人来人往,修士们依旧按部就班地修炼、历练,好像什么也未曾改变,唯有蓦然回首之时才会发现一些曾经熟悉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 只有人类存在的妖修门派,不觉得落寞吗? 只是所有的思念、感情,甚至侠义的心在那片名为天道的巨大云层之下,都渺小得令人发笑。 每个人都在装傻,或许是不得不装傻,可当有人将乌云戳开一个破洞,名为初心的光芒再次照射在大地上时,久居阴暗的他们才陡然发现浑身上下爬满的墨色苔藓。 刺痛…… 失魂落魄的范瑾连赤的告辞都没听见,就这么飘飘荡荡地回到了居住的山峰。 掩上房门,赤没有躺上柔软的软榻,而是背靠着门望着华美的天花板。 “赤,在想什么呢?”龘从隐匿中走出,关切地问。 感觉有些发冷,赤双手环抱在胸前:“龘,你说为什么人总是要做一些违背自己意志的事情呢?” “啪叽,这算问题吗?”龘有些哭笑不得,“经历得越多,想得越多,顾及当然也会越多啊。就算是赤也会有不得已的时候,更何况普通人呢?” “不一样,”赤用力摇摇头,“明明他们并不认同那些事,并且从中除了痛苦什么也无法获得,为什么不肯做出改变?” “因为对他们来说比起可以衡量的痛苦,未知的未来更让人恐惧啊,”龘飞上前拍拍赤的肩膀,“每个人都是不同的,大家心中更珍视的东西也是不同的,赤不能要求别人也按照你的标准去选择,再说……” 龘后退两步,凝视着赤的眼睛:“赤之所以不会感到困扰,说不定只是没遇到会让你难以抉择的场景而已。” 赤凝眉欲言,却被龘抢先一步说道:“举个例子,赤能将伙伴和理想摆在自己性命的前面,但是假若有一天伙伴与理想面临二选一的处境,你又该如何是好?‘全都要’可不是每次都存在的选项啊。” “……”赤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 “啪叽,赤不用想尽办法来回答,”看见赤急迫的延伸,龘连忙摆摆爪子,“要我说,那种糟糕的状况最好一辈子也别遇到!不过我们没遇到,可许许多多的人——矩妖门、侠游门修士等等,他们都落入了这种境况,矩妖门选择冒着灭门的风险与四圣会为敌,而侠游门则为了安稳生存选择顺从,无论他们怎么选择,我们都没有立场去苛责他们。” 稍微歇了歇,龘紧握两只小爪子:“我们来到这里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将他们从选择的泥沼中拉出来吗?” 看着丑乖丑乖的龘,赤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什么啊,说得我们和救世主一样,我可不认为有这些大门派会感激我们的所作所为。” 离开房门,赤走向充满诱惑力的柔软垫子:“不过啊,既然他们内心尚在挣扎,还没有死心塌地追随‘天道’做任何事,那我们的努力便有价值不是吗?” 见赤恢复活力,龘也放心地趴在了软榻上:“虽然今晚的原计划被打断,但知道范瑾并不是打心眼里顺服四圣会的决议也算是个不错的收获吧,只希望大部分侠游门,不,妖修弟子也与他心存同样的想法。” “四圣会完成权力交替才百年左右,根基尚且不稳便急急忙忙地想要颠覆老一辈精心建立的四圣会王朝,我倒是觉得现在与范瑾心理相似的人应该不少,而且,”赤双手枕在脑后,“被强行推入黑暗的生灵,它们的声音也需要有人听见才行。” 0610 沉默 王盛达盘腿坐在蒲团上,脸上尚有惊骇之色残留。 方才那股诡异的波动是怎么回事? 他能感觉得到,波动应该传了相当远的距离,已经出现了疲软之态,若非如此,措不及防下,他体内溢出的妖气绝不止这一点。 “居然能将修士体内的气息强行撞出体外,如若在近处被波动击中,就算是气息控制高手怕是也会掩藏不住,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王盛达皱眉思索,“有这么方便的东西,侠游门为何不对我们一一验身?莫非释放波动之物是不可轻易示人的宝物?” 修士追求秘宝天经地义,想到这里,王盛达霍地站起身。 “等等,不对劲!”刚挪动步子,王盛达突然感到一丝违和,只稍加思索,他便明白了问题所在,“凭我对气息的控制力居然都无法阻止妖气狂泄而出,常子胜和薛灵儿两人房间的方向却无任何变化,难道它们的气息控制水平难道比我要强得多吗?” 想到这里,王盛达当即推门而出,敲响常薛二人的房门,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两个房间均无回应。 “这么晚了他们竟然都不在房中?难道都去侠游门内部晃荡了吗?”王盛达眉头皱得更紧了,“这两个人果然不寻常!” 犹豫片刻,王盛达还是准备出门稍微探查一番,谁知他刚要动身,就察觉到院外有渐渐接近的声响。 根本无需思考,王盛达敏捷回身飞快返回自己的房间,悄然掩上房门,眯起眼睛从门轴的缝隙往外望去,正见常子胜风尘仆仆的归来,从他的脸色来看,应该是遭遇了不顺之事。 是冲击波的缘故吗? 王盛达拿不准。 眼看着常子胜悄声回房,王盛达正斟酌要不要去寻他套套话,却见一个妙曼的身影翩然而至。 薛灵儿也回来了! 此女不同于小心翼翼的常子胜,她丝毫没有掩饰自己行踪的意思,穿着与白日里不同的紫色法裙,一脸满足地返回房间。 这件紫色法裙的品阶比薛灵儿之前穿的可要好上不少,看样子应该是在侠游门的店铺里购买的新法衣。 她是去逛街了? 王盛达暗暗摇头。 若是不知道赤的身份,他可能还会认为薛灵儿在戊字房中对赤不算友善的举动只是出于同性间某些无聊的敌意,但既然知晓赤的身份,他便无法欺骗自己用“常识”来解读薛灵儿的举动,逛街这种虚浮的“不在场证明”,更是完全不可信的。 现在的王盛达唯一能确定的是,只有薛灵儿和常子胜一样都在夜晚私自离开了住宿地。 侠游门的宝物,行踪诡异的两位同期,还有被带走的赤…… 其中似乎有复杂的线条缠绕在一起。 根据他以往的经验,凡是赤在的地方都会掀起不小的波澜,发现赤存在的时候,他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反正,只要赤搞出的意外不影响到他的计划,他便不会去插手赤的事情,双方都保持克制才是上上之选。 在王盛达沉思之际,范瑾也回到了自家师尊的洞府。 范瑾的师父是一位在侠游门颇有地位的化神期长老,带穆炎去远观“银狼”正是他的意思,毕竟既想试探穆炎,又想不违背尹长老等人将她“奉为上宾”的意愿,能采用的手法极其有限。 本以为不管是何种结果,范瑾都会乘兴而归,谁知他的神色却比之前还要烦闷,甚至还平添了许多迷惘,化神期长老心中狐疑,却不能在徒弟面前乱了方寸,便只好重心长地说道:“范瑾,为师曾和你说过多次,作为大派修士无论何时、遇到何种状况都要保持理智,如今你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若是让外人看见,日后岂不是要看轻与你?” “师父,徒儿都明白……”范瑾惴惴不安地喊着。 化神期长老轻叹一声:“罢了,坐下吧,先与为师说说到底是何事让我徒儿如此惶然吧。” “是……”范瑾情绪低落地在师父面前的蒲团上盘腿坐下,左顾右盼地说,“师父,徒儿……不知此时到底当不当讲……” “你的师兄弟们都在各自洞府中修炼,此处仅有你我二人,但讲无妨。”看出范瑾的担忧,化神期长老宽慰道,心中却在犯嘀咕:到底是什么事居然连师兄弟也需要回避? 听了师父的话,范瑾方才松了口气,可是态度却依旧迟疑,“嗯”了好一会儿,终究还是一咬牙说道:“徒儿十分清楚天道之命不可违,可我门奴化虚兽之事已然过去二十年,连那些消失的同门、师长的样貌都模糊起来,可是徒儿心里……却还是无法释怀。我门如此作为,真的……对吗?” 没想到范瑾竟会提起这个敏感的话题,化神期长老心里也是咯哒一声。 不过姜还是老的辣,化神期长老没有当即回答,而是关切地问:“为何突然重提此等陈年往事?是那个叫穆炎的女人问起的吗?” 范瑾苦笑道:“并非如此,穆炎并未提及虚兽之事,此事只是徒儿……看见‘银狼’,回想起这尊古代至宝所代表的意义后,引起的一些联想罢了。” 听范瑾如此说道,化神期长老才略微把悬着的心放回腹中。 对如今的侠游门来说,“虚兽”俨然快成禁句了,也难怪范瑾会想比避人耳目,连师兄弟也不敢倾诉。 过去侠游门人类、虚兽、兽类三方修士一直同仇敌忾,外界那些歧视虚兽与兽类的言论和做法非但不能影响人类与之的关系,反而让众生灵更加团结。 可二十年前,身在门内的虚兽与兽修,是做梦也没想到,居然会被信赖的同门人修给打入深渊。 这是一次自上而下的大清洗,动作之迅速在大多数人尚未反应过来前边已经完成,根本轮不到他们来慢慢商讨、提意见,无法逃避的分叉道就已经摆在了他们面前:是要接受服从继续作为侠游门弟子享受完美的大门派修士待遇,还是不顾前途地愤然叛门被四圣会追杀一辈子?在这里,必须做出选择。 不用说,绝大部分人都选择了前者,但这不是认同,只是妥协。 同情和思念依然埋藏在心底深处,深厚的羁绊并不是能用暴力彻底斩断的东西。 长久沉默的结果是灭亡。 只要无人再敢提及“虚兽”和“兽类”,人们对它们的认同感终究会随着时间流逝彻底磨灭消失。 但若这有那样的傻子,冒天下之大不韪,一定要让人们去回忆那些不敢回忆的美好和信念,压抑许久的情感,便会像决堤的洪水一样爆发! 那时,或许便是天道的终焉。 0611 说不准 侠游门的散修甄选大会仍然在如火如荼地进行,越来越多的修士被打上侠游门的烙印,组成一支支庞大的队伍,在侠游门修士的率领下,开始试探性地朝着侠游门与烈寒仙门的边缘地界推进。 若是站在边界地带一望,好壮观的一片人墙! 事实上,这的确是一堵墙。 仔细观察便会发现,侠游门派往边界的散修以土属性和木属性的妖修和仙修为主,土属性妖修们联合撑起巨大的屏障,而木属性的仙修则帮忙加固,双方配合,这道防线倒也像模像样的。 但是当质变到一定诚度,再怎么增加人数也毫无意义,凭一群最高修为才不过金丹期的散修建立起来的防线怎么可能挡得住烈寒仙门高手的冲击? 侠游门当然懂得这个道理,但是送上门的战力,哪有不用的道理? 散修们的防线,并不是为了抵挡烈寒仙门修士的冲击而存在的,一切,都是为了抵御那些看似温和的暖雾。 暖雾大阵是烈寒仙门两千年前碾压玉峰门的根本依托,正因为暖雾的存在,烈寒仙门才能灭掉同为大门派的玉峰门,东大陆的修士们都如此坚信着,连侠游门的修士也不例外,所以在彻底破坏暖雾大阵前,无论用什么办法,侠游门都一定要阻止雾气扩散进自家地界。 “散修人墙”看似侠游门被逼无奈下想出的办法,其实侠游门管事大长老的算计并不仅限于此。 虽然侠游门名中带“侠”,也鼓励弟子延续苍狼天尊的意志,但能让全修真界认可的侠义大派如今却还是仅有一个,那便是烈寒仙门。 其实对此,侠游门也颇为无奈的。 因为烈寒仙门本就属于陨落时代的“侠义派”阵营,三万年前火狼天尊秦炎的出现不但让这个一蹶不振的古代门派起死回生,更是凭着一颗小孩子独有的天真无邪的“侠义心肠”在修真界留下了太多浓墨重彩,她的经历被记载,连她本人也被神话,其形象深入人心,导致每当人们说起烈寒仙门都会在第一时间联想到她,从而也为烈寒仙门冠上侠者大派的头衔。 侠游门想要夺走这个名头,除非门中能再出一个比秦炎更具影响力的人物,不过这种事情可遇不可求,侠游门对此也只能干瞪眼了。 不过好名声虽有好处,但于此同时,担当也需比别人更多。 烈寒仙门与别的大门派较劲,天下修士自会认为是别的门派的不对,但若对一群并未入侵到他们地界中、只为讨生计而挡在边界上的弱小散修出手,定会引起大部分修士的不满。 烈寒仙门进则自毁名声,退则使侠游门处于安全的环境中,这才是侠游门完整的布局。 似乎真被侠游门这一手给难住了,烈寒仙门对侠游门的举动始终没做出任何反应,连对幻虚门的进攻似乎也停滞了下来,虽然暖雾依然在扩散,可曾经在凭借雾气遮挡神出鬼没的列寒门修士却不再出现。 烈寒仙门的这一变化让幻虚门大喜过望,也赶紧学着侠游门的样子组织散修用防御法术去抵挡暖雾,果真将雾气都挡在了防线外面。 曾经一边倒的险恶局势就这么控制下来,简单得让侠游、幻虚两门修士有种做梦般的感觉,谁也不敢相信烈寒仙门竟然就这样轻易地退缩了,他们不得不去思考对方是不是在策划阴谋。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两门苦等了许久烈寒仙门的修士都没有出现,这时候,手中有红蓝玉简的侠游门才如梦初醒,意识到另一种可能性。 该不会,今年的古渊秘境提前打开了吧? 幸好长老们早已商讨过关于前往古渊秘境的事宜,安排好了人手,意识到不对后他们连忙组织队伍,准备向古渊秘境进发。 “终于要开始了吗?我都等得快长蘑菇啦!”接到邀请的赤嗷嗷叫着举起双臂,学着大猩猩的样子做了个用力的姿势,“太棒了!终于要向侠游门展现我的能耐了,哈哈哈,等我们从秘境回来,可不要忘了我的丹药啊!” 听了赤市侩地话语,范瑾的脸色却十分平静:“若道友实在不放心,我这枚化婴丹可以先放在你这里。” 说着,范瑾取出要给小瓷瓶递到赤的面前。 赤早就化神了,哪里还需要什么化婴丹,她只是随口调侃顺便稳一稳自己的人设,谁知范瑾不但当了真,还拿出了装丹药的瓶子,这瓶子里,该不会放的真是对散修来说弥足珍贵的化婴丹吧? 范瑾的操作让赤都愣住了,她用惊愕的目光上下打量了范瑾好几遍,又暗中问龘道:“喂喂,这家伙真的是范瑾?一个多月没见,怎么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精神波动没有变,应该没有被人夺舍,”龘认真确认了一番,方才用十分惊异的语气叫道,“啪叽,这小子该不会是吃错药了吧?难道不应该黑着脸和你说‘我们是大门派,还会少你那点东西’吗?” 赤理了理思路,试探着问范瑾道:“那个,化婴丹很贵吧?你就这样给我了,不怕我携款逃走?” “若是那样,我也只好自认倒霉。”范瑾将手向前伸了伸。 纠结地望着小瓷瓶,赤直想挠头,这才一个月的时间,范瑾居然发生如此之大的变化,让她觉得别扭不已。 难道是自己搞的“小动作”被范瑾发现了? 不对,如果他知道了,自己恐怕已经被侠游门修士献给驻扎在门中的古轩横了! 赤不明所以,但对方过于坦荡,她就更不好意思去拿走对别人重要,却对自己毫无用处的东西了。 于是赤笑着打了个哈哈,说出了本该属于范瑾的台词:“哎呀呀,我开玩笑的呢,道友何必当真,侠游门可是大派,怎么会少我这点东西嘛,你快拿回去。” 谁知此言一出,赤清晰地看见范瑾眉角一抽,同时听见龘用夸张的声调吼道:“啪叽!这小子,他莫不是要反了?!” 紧接着,范瑾木然的声音传来:“这可说不准,这化婴丹,道友还是早点落袋为安比较好!” 0612 草率行程 已经很久没有如此无法自已了。 赤张大嘴,瞪大了眼睛,全然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范瑾见状也不多言,直接拉起赤的手将瓷瓶塞进她手中,然后转身沿着青石板小道向远方走去。 “我可以理解成他觉得自己的门派不会讲信用吗?”呆呆的看着手心的瓶子,赤喃喃道。 “额,说好的大门派弟子的骄傲呢?”龘也同样惊吓过度,连“啪叽”两声也发不出来了,“难道他也被门派给坑了?但那也用不着把自己的元婴丹送给你啊!” 一人一蜥蜴正嘀咕着,前方的范瑾转过头来:“穆道友,还请跟上。” “哦哦!”赤只好带着满腹狐疑快步追上去。 不过这刚跟上去,赤又发现方向不对,急忙问道:“咦?这里不是去山门的路!范道友,咱们这是去哪啊?” “前往秘境的事情是机密,我解释过后还请道友在到达目的地之前不要再问,”范瑾压低声音回应,“无论是走山门离开还是从防线跨境都太引人注目了,所以我们只能通过传送阵直接前往烈寒仙门地界。” “哦!”赤恍然一敲手心,“想得还蛮周到的嘛!” “啪叽!笨蛋赤!你还夸他们!”龘急得在赤脑中直叫唤,“他们想不被人发现肯定不会走固定传送阵,虽然考虑到目的性也不会选纯随机传送阵,但半随机传送阵也很要命啊!先不说我挤上传送阵的时候会不会被发现,若是传过去之后我头昏脑胀解除隐身露了本相,那不就完了吗?” 赤脚下一停滞,骂道:“还真是!都怪你这头懒蜥蜴,早让你锻炼身体你赖着不肯动,关键时刻掉链子了吧?” 龘委屈道:“我有什么办法?身体素质不好不是我的错,锻炼也不起效果,还不如把时间花在更有意义的地方,毕竟我是‘智将’,哪能和熊那种大傻个比肌肉壮硕啊!” “算了算了,真指望不上!”赤嫌弃地说道,事到如今,她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蒙混过关之法,思考片刻后只得改变原本的计划,瞄了一眼距离侠游门主峰不远的幽谷说道,“既然这样,那我们便分头行事,那个难搞的‘火种’那边你也再尝试一次吧,但也要量力而行,千万不要被人发现了。” “好叻,等事情办完,我便过去找你,不用担心我。” 龘口气中隐隐流露出喜色,刚说完话便和赤断了联系,恐怕已经急不可耐地找那“火种”去了! “这蜥蜴……”赤气闷,她怎么有种被骗的感觉呢? 龘该不会早料到了这点,现在才急急忙忙地说出来就是为了找个让她无法反驳的理由留在侠游门中吧? 果然艳王域的小家伙们都是些自由散漫的家伙! 赤摇摇头。 罢了,龘要留下来几乎不可能是因为单纯的贪玩,它应该有它的理由才对,自己就好好期待一下伙伴的表现,相信它们吧。 “穆道友可是有什么疑问?” 赤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却不想她不经意的动作引起了范瑾的注意。 毫无被人看破的窘迫,赤大大方方地笑道:“嘛,元婴丹本是侠游门应当支付给我的报酬,然而范道友却拿出自己的元婴丹先垫付给我。范道友又不欠我什么,何必做到这个地步呢?元婴丹,对精英弟子来说也要狠费一番功夫才能拿到吧?” “……穆道友担心侠游门食言,我也无法说服道友相信,只能想到这个法子让道友放宽心,至少好好完成这次秘境之行的任务,”范瑾快速说完,并不给赤接话的机会,指着远方一座碧玉般的楼阁道,“青侠殿到了,那里便是队伍的集合之处,道友可以先进去熟悉一下同行的道友。” “无法说服”么…… 赤敏锐地捕捉到了说出这四个字时范瑾眼中一闪而逝的黯然,便没过分追问,只随他走进青侠堂去。 不过刚一进门赤就是一怔,随即飞快的换上笑脸迎向眼前的修士:“哎呀,好巧,王道友,常道友,还有‘小女子’道友你们都在这里啊!” 出现在赤面前的正是戊字房中的三人。 看见赤出现,王盛达的神情没有变化,眼中反而隐隐有放心的情绪闪过,道了句“穆道友”,便不再说话;常子胜见了赤略微皱了下眉,只礼节性地点了点头,便转过头去,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被赤叫做“小女子道友”的自然是薛灵儿,听到赤这么叫她,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穆道友真有趣!” 咦? 一眼扫去,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赤脸上闪过一缕了然。 不管是平静,是烦闷还是愉快,本应对“能看穿谎言的穆炎”该有的防备却都已消失不见,也就是说,赤对他们来说已经构不成阻碍了。 看样子,大家都“动完手脚了呢”,虽然有人好像对结果不怎么满意。 赤背着手笑得更加灿烂了。 现在的侠游门不仅是第一妖门,更有古轩横的高手大军驻扎,然而却有这么多“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家伙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动手,真不知该说是侠游门威信缺失呢还是胆大妄为之徒太多。 戊字房的五人站在青侠殿的角落里等待着,很快便有更多修士到来。 赤定眼一看——好家伙!这是炮灰敢死队吗? 来的修士还真不少,不过都是和戊字房五人类似的配置——由一位侠游门金丹修士领头,几位金丹散修跟在后方。 没有龘跟着在身边,赤也没法探查修士们是不是隐匿了修为,但戊字房的情况实在特殊,这样的队伍几乎不可能再出第二个,也就是说,面前的真的是一支支的金丹修士小队。 一群金丹修饰浩浩荡荡地冲进烈寒仙门地界,不是炮灰又是什么? 一边吐槽着,赤却又一边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毕竟侠游门连最底层的炼气、筑基散修都用组成防线的方式利用起来了,更何况金丹修士? 侠游门一定有所考量。 时间不等人,赤尚在思考,队伍便开始动了,散修们在侠游门修士的带领下排队站上传送阵,伴着白光消失离开。 “这就去了啊,好草率。”赤瘪嘴低声说道。 “请穆道友安静等待传送。”范瑾肃然道。 确实大厅中几乎没人说话,赤也只好闭上嘴巴。 不一会儿,轮到戊字房的修士们传送了,范瑾做了个上的手势,率先站上传送阵,赤几人相互看了一眼,也随之站了上去。 侠游门真要对她们动手的话,门内是最佳时机,传送出去了反而不好把控,再说就算传送终点有问题,凭赤变态的战斗力也能应付绝大部分情况。 看着脚下又白色浮现,赤无比淡定,然而就在传送的一瞬间,龘万分焦急的声音骤然传入脑海:“赤!不好!侠游门……” 白光闪烁,精神连接像绷紧的弦一样砰地断开,赤眼前一花,再平复下来时,目之所及只剩下茫茫暖雾。 0613 雾中 水火交融,两种本不相容的力量就像被赋予了生命一般亲昵地纠葛在一起,置身其中,赤竟然生出一股莫名的依恋感,某些掩藏在内心深处不愿回想的东西,似乎也蠢蠢欲动了起来。 喂喂,天下未平,现在哪里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赤猛地一握拳头——醒神! 清凉的气息涌入脑海,赤完全清醒过来,那些之前几乎按压不住的情绪顿时偃旗息鼓下去。 “好家伙,难怪侠游门会认为它和烈寒仙门的差距在‘暖雾大阵’上,这玩意能直接影响灵魂,精神力不够强大的话很容易被其迷惑。就算是我,没有醒神的话也难免会受感染,”赤轻轻嗅了嗅暖雾,其中并无异味,“但……总觉得这雾并没有恶意呢……真是的,和没有灵智的东西谈‘恶意’,我是不是传送的时候撞到脑袋了?” 自嘲地挠挠脸颊,赤四下张望:“奇怪,怎么只剩我了?其他人呢?一起从同一个传送阵传送还能走失吗?” “是穆道友?”一个挣扎的男声从附近传来。 赤一怔,这不是王盛达的声音吗? 在赤地印象里,王盛达是一个沉着冷静的男人,他用如此动摇的声音说话真让人意外。 略作思考,赤还是决定去声源处看看。 拨开朦朦胧胧的迷雾,赤渐渐看见白雾中有一道黑色的人影浮现,她略微放慢步伐,提高警惕,朝那人影走过去。 迷雾太浓,直到走近距那人约一丈的位子,赤才看清楚,这个人确实是王盛达,只是此时,王胜达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冷静,他额头上冒着冷汗,紧咬牙关,双目有些狰狞地望向了赤。 此地只有赤和王盛达两人,赤也懒得惺惺作态,双手环抱在胸前,一副看热闹的表情,饶有兴趣的说道:“干嘛恶狠狠的盯着我?我又没惹到你,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谁让你不爽了找谁去!” “不是,”王盛达艰难地说,“请道友帮我个忙,将我周围的云雾驱散一些。” “为什么?你自己不能来吗?”赤满脸事不关己的表情。 “惭愧,我无法摆脱云雾的纠缠,连对它们出手都做不到,”王胜达努力保持清醒,尽力解释道,“若非事态紧急,凭我一己之力实在无力挣脱,我也不愿意来麻烦道友。” “竟然这么严重啊!”赤吐了吐舌头,“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赤抬起右手,厚实的土灵气从指尖溢出,像个搅局者一样,不讲理地突进水和火灵气的温馨之中,很快,赤的灵气便将王盛达包裹住。 王盛达压力骤减,抓住机会迅速的挣脱出来,在身体表面凝结出一层保护膜,将水灵气和火灵气挡在外面。 见王盛达已经脱离危险,赤便施施然收回灵气,准备深藏功与名,然而这一收她立刻感觉到不对,火灵气和水灵气竟然顺着土灵气这“竿儿”就往上爬了! “嘿!干什么呢你们?”赤凶狠的一瞪眼睛。 话音刚落,接下来的一幕让赤和王盛达着实吃了一惊。 水火灵气像受惊的麻雀群一样惊惶散去,再没一缕灵气缠绕在赤的土灵气丝线上! “它们……听懂了?”赤愕然。 “看样子是的……”王盛达迟疑了一下方才回道,“灵气为何会对人说出的话作出反应?” “有句话说的好,‘万物皆有灵性’。就算是石头说不定哪天也能生出石猴来,人家灵气名字里本就含‘灵’,能对人话做出反应也在情理之中嘛!”赤的态度变得倒是挺快的,她转惊为喜,像个对一切新鲜事物都充满好奇的孩子一样,兴奋的打量着周围,“暖雾加上和谐相处的灵性水火灵气,也就是说这里是列寒仙门地界了吗?” “可能性很大,”王盛达赞同地点点头,目光却在雾中游走,“我们需要尽快找到范瑾。” “找他做什么?你的事情还没办完?”赤坏笑着看向王盛达。 王盛达未置可否:“古渊秘境中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去那样的地方一趟,就算什么宝物也没寻到,增长增长见识也是好的。要进秘境去还需要范瑾的帮助。” “这样啊,那就找找他呗,”赤无所谓地耸耸肩,“哦,顺道也找找常子胜和‘小女子’吧,有他俩在说不定路程会变得很有趣。” 王盛达只装作没看见她那跃跃欲试的神情:“也好,两位道友应该都是身怀绝技之人,多一人总是多一份力。对了,那位女道友的名字是薛灵儿,与她为邻而居的时候问过她了。” “称呼的事情怎样都好啦,”赤满不在乎地笑笑,“反正都是假名吧?” 王盛达为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即便认同她的实力,但他就是讨厌赤这点——为什么非得把这些见不得光的事情扯到明处来说?难道她不知道摆在明面上和大家私底下心知肚明根本就是两回事吗? 黑白分明不便于操纵和改变,只有浑水才能摸鱼。 对行走在阴影里的人来说,灰色地带自然是越多越好。 不过像赤这样嚣张得不得了,到处昭告天下“我要跟天道对着干”的家伙好像也算不得灰色领域的人士就是了。 就在王盛达转过许多念头之际,赤突然轻“咦”一声:“那边有响动,是那三个家伙中的谁吗?走,去看看呗!说不定还能撞见他们被暖雾迷惑后发疯出丑的样子!嘿嘿” 说着,赤便兴冲冲地朝她所指的方向跑去。 王盛达终于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虽然他们互相间都不清楚对方来侠游门的目的,但可以肯定的是,各人都“有任务在身”,不管平时如何散漫,身处任务之中,都应随时秉持认真严谨的态度,这是身为精英人物的基本素养,可是这个女人,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好玩? 难道她一路走来,抱着的都是这样的玩闹心态吗? 缺乏敬畏心的家伙,你凭什么这么强?凭什么一直笑到现在? 嘴里,牙冠已悄然咬紧。 “噫!要来了!”嘈杂声愈加接近,赤眼睛一转,掏出一张留影符,就像丝毫没察觉到王盛达的愤怒一样冲他招手,“来来来,给你让个好位子,记下他们丢脸的瞬间,以后办事也方便!” 王盛达心中郁结,沉着脸靠近赤。 于此同时,雾中已经出现了飘动的影子。 赤激活留影符,兴奋地屏息等待;王盛达虽心感不悦,却还是抬眼朝那黑影看去。 雾,拨开。 赤王两人同时一愣。 一个衣衫褴褛的人从雾中扑出,惨白的皮肤上生着杂乱的绿斑,他目光凶狠而贪婪,像饿极的野兽一样死死地盯住了离他最近的赤,嘴里发出一声狼似虎的吼叫。 “吼!!!” 0614 作祟 这一幕似曾相识。 赤眉角一跳,急向侧边闪开,却骤然听得耳畔风声响起。 哦?有人偷袭? 赤眼中凌光闪过,猛地一矮身子,与从雾气中冲出的影子错身而过! 就在这匆匆一瞥之间,赤看得分明,袭击她得是一只同样长着绿斑的惨白手臂,稍有不同的是那手臂上还缠绕着斑斓色泽的灵气。 是毒属性! 赤向后一跃与对方拉开距离;另一边,王盛达也挡住来自雾中的突然袭击,退后两步,和赤站在一起。 此时,偷袭者的面貌终于完全展现在两人面前。 三个神情凶险的怪人弓着背,双手弯成爪装恶狠狠地注视着她们,随时可能攻过来。 赤现实狠皱了一下眉,突然,她茅塞顿开,恍然道:“这些家伙莫非是……” 遥远的回忆清晰地浮现出来,百年前的所见终于被想起。 九幽涧,镇魂城,冤魂围场! 眼前的三“人”和那时从笼中放出的怪物一样,会呼吸,有体温,可是瞳孔中里,除了嗜血和杀戮找不到任何人类应有的感情。 这些家伙的身份—— 是活尸! 一滴冷汗从鬓角划过,赤的心跳漏了半拍。 虽然面容不同,修为也有差异,但毫无疑问,她现在所面对的是真正但活尸! 以活人为材料,经历惨无人道“培育”而出生的活尸! 严堂玄,冤魂围场的主人,他还在进行那些“实验”吗? 明明镇魂城已经被四圣会攻陷了?为什么会允许活尸实验继续存在? 难道不只是虚兽,四圣会已经连人类也不打算放过了吗? 那身在四圣会中的穆潇冷…… 赤脸色骤变,伸手便要将面前三尸拿下,纲要动手却听得暖雾深处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传来:“穆道友?是你吗?” 赤诧异挑眉:“范瑾?你怎么在这儿?” 听见赤饱含质疑的口气,范瑾有种莫名被迁怒的感觉,但鉴于自己的处境,他还是压住郁闷耐心解释道:“那三个怪人是不是朝你那边去了?” “怪人?”赤烦躁地瞥了三具活尸一眼,“是又怎么样?” “他们身手了得,还能使用毒属性法术,危险非常!请道友同我联手对敌!否则你我都可能要交代在这里了!”范瑾急迫地说。 “你在扯什么胡话呢?”赤冷笑一声。 活尸确实害她情绪激动,但那又如何?三只金丹期地活尸难道还能拿她怎么样? “我并非危言耸听,道友请三思啊!”察觉到赤地不以为然和轻蔑,范瑾显然相当着急,努力强调道。 “穆道友有难,我觉得范道友之言有理,我们还是联手为妙。”王盛达地声音适时响起。 “原来王怀锋道友也在!”听见王盛达说话,范瑾明显松了口气,“有二位道友,我们胜地把握就更大了!” 赤可以对范瑾对话置若罔闻,但王盛达但委婉提醒她却不得不放在心上——自己太过激动了,四圣会作祟也好,穆潇冷地危急也好,都是自己地猜测,不能因此乱了阵脚。 深吸一口气,赤强自冷静下来,放宽语气道:“那范道友你倒是快露面啊,我们三人正好把着三个家伙围了,让他们一个也逃不掉!” 谁知范瑾却颇为不好意思地说:“还请两位道友先担当片刻,待我挣脱了束缚便立刻过来支援!” “哈?”赤气不打一处来。 有范瑾 这侠游门人在,她和王盛达如果不想暴露身份不光不能随心所欲地使用能力,也就是说她们必须装做金丹期散修,恰到好处地正好拖住眼前的三个怪人,等待范瑾挣脱束缚后再一鼓作气解决这场危急。 本来多简单个事儿,结果变成了考验演技,稍微用力过猛就会把敌人给摁死,这要怎么打? 赤又忍不住心烦了起来。 谁知赤还没想明白要如何作为,三个怪人居然毫无预兆地突然后退,很快便隐入了浓雾之中消失不见! 这一系列扭转让赤意外极了,好半天才愕然地问:“他们……人呢?” 王盛达也没想到对方竟然会作此反应,沉默片刻还接话道:“大概是被道友吓跑了吧……” “胡说,你是说我长得很可怕?”赤对王盛达怒目而视。 “道友多虑了,我没有那个意思,”王盛达不打算和赤继续瞎扯,他正色摇了摇头,朝发出范瑾声音的浓雾走去,“如今‘危机’暂时解除,我们最好抓紧时间合到一处,避免再出现之前的状况。” 玩什么双关语? 无趣地撇撇嘴,赤只好跟着王盛达走进浓雾。 行不多时,便看见一个人影盘坐在地面。 赤三步并作两步跳上前去,正看见范瑾一脸挣扎,明显在抵抗着什么,不过和王胜达不同的是,他的皮肤上呈现出不正常的五彩色泽,显然是中了猛毒。 不用范瑾解释,赤已经一个跨步来到他身后,定眼一看:哇,真惨! 一道又长又深的伤口从范瑾的肩膀一直拉到腰间,紫色的毒血不断从皮开肉绽的裂痕处往外冒着。 “你被他们偷袭了?”赤问道。 “嗯,大意了,”范瑾强忍疼痛说道,“多谢二位道友出手相助。” “谢什么?我都还没出手呢,”赤倒是实诚得很,“你这是中毒了吧?kè yào了没?” 范瑾咬牙道:“说来惭愧,虽然已经服了药,但我的身体还是不太听使唤,还需要一些时间来消除毒素。” “无妨,你慢慢恢复,”赤大大咧咧的摆摆手,然后兴致盎然的绕着范瑾走了两圈,“不过嘛,你还是蛮厉害的,居然没有受到暖雾的影响,在被偷袭、中毒的情况下,还能激活法衣、撑起护罩来保护自己,莫非是因为传说中大门派弟子超人的意志力吗?” 听穆炎如此说,范瑾当然不会天真地认为她在夸他,显然,穆炎和王怀锋已经发现了此地的奥秘,并且想好了应对之法。 范景的脸色有些别扭,他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一咬牙说道:“暖雾大阵是一种通过扰乱灵气波动迷惑人心的特殊阵法,在这里越是动用灵气,就越容易被其困住。传送前,门派师长曾交给我们这些领队一种破幻的符咒,它能稍微起到警醒的作用。我本打算等到了此地再将符咒交给你们,不想竟然在传送中走散。既然我们已经汇合,待我身体恢复自由,便将那符咒立刻交与二位道友。” 赤双手叉在脑后翻了个白眼,丝毫不给面子的拆穿道:“符咒的造价都不菲,侠游门不想给我们用很正常,你直说不就好了?反正那种鸡肋的东西我也不稀罕!比起符咒我更关心刚才那三只‘活尸’是怎么回事,该不会是你们侠游门为了对付烈寒仙门带过来的吧?” 赤骨天梯 赤骨天梯 0615 不同 “活尸?”范瑾明显一愣,身体也随之一抽,却不小心扯动了伤口,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关切地问,“什么活尸?” 赤狐疑的打量了范瑾一番,见他的神色不似作伪,又瞄向了一边的王胜达,却见对方也微微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情。 难道活尸和这两人真没有关系? 龘不在身边,范王二人是否在演戏赤也拿捏不准。 范瑾见赤脸色不太好,“活尸”二字听上去也不是什么好词,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刨根问底道:“方才那三人是活尸?请问穆道友是凭何分辨出来的?” 意识到自己似乎给自己挖了个坑,赤颇为无奈,此时却也只有祈祷她那“能看穿谎言”的人设起了作用。 “活尸我也只见过一次,”打定主意,赤就轻车熟路的开始瞎掰了,“我曾在大陆南部遇到过一位旅者,观其穿着不像是我们东大陆的人,他身边就有一个像方才那些人一样,皮肤煞白且有绿斑的怪人。我那时尚且年幼,竟天真地问旅者他的同伴是不是中了毒,那旅者只笑着告诉我,他旁边的那位不是人,是活尸。现在想起来我还真是命大,或许是那人看我太小便没有杀我灭口吧。” 说完,赤还煞有介事的拍了拍胸口。 其实也算不上完全在说谎,回想起自己在冤魂围场的经历,赤也觉得自己能活下来成为艳王简直是奇迹。 “不是人……”范瑾喃喃地念着这句话,思绪有些飘远,不知想到了什么。 王盛达适时插言道:“既然活尸如此危险,范道友还是抓紧时间赶紧恢复好身体,我等三人一起去寻另外两位道友,五人合在一处,在这大雾中行进也更安全些。” 范瑾回身点头:“王道友说的是,我还是赶紧排除毒素更重要。劳烦二位道友为我护法。” 范瑾专心打坐,赤却在打量周围的环境目光疑虑。 王盛达见赤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便问到,“道友可是发现了什么?” “啊?”赤瞄了他一眼,“我是觉得这些暖雾有点厉害呀,我的探查距离被压缩到了一个很小的范围内,你呢?感觉如何?” 王盛达赞同的点点头:“我也同道友一样。” “什么都一样,那你是我吗?”赤突然鬼使神差的来了一句。 赤不按套路出牌的说话方式让王盛达一愣,随即将头转向一边,掩盖自己复杂的眼神:“道友说笑了,每个人都是‘不同’的,哪存在谁是谁呢?” “那活尸呢?”赤反而不依不饶了起来。 王盛达冷淡地说:“这我就不了解了。” “你知道吗?活尸是用活人做成的,”不打算就这样放过他,赤双手抱在胸前,用一种古怪的语气说龘,“它们刚才不战而逃的时候我就在想了,是什么原因导致它们逃走的呢?而且动作还那么整齐,就像约好了一样。明明之前是人类,就算死而复‘生’,用的也还是人的脑子,那想法也会各有差异吧?” “道友是想说……他们被人控制着?”范瑾吐出一口浊气接下了话茬。 不爽的抬了抬眼角,赤瘪着嘴说:“范道友你恢复啦?” 范瑾气结,他总觉得从传送出来再相遇后,穆炎对他的态度就变得特别糟糕,难道元婴丹真的给早了?可穆炎没有携款逃走啊! “托你的福,”范瑾郁闷的说,“还好我中毒不深,现在已经能动了,可以边寻另外两位道友边调养。” “哦,那我们还等什么?赶紧找到他们一起去古渊秘境!”赤丝毫不体贴,说着就要走。 然而范瑾却苦笑一声:“那个……我想 我们大概是去不了古渊秘境了。” “为什么?”赤大失所望,王盛达也皱起了眉头。 “我们没有传送到指定的地点,按照预计,我们本该被传送到古渊秘境所在的那座‘四季山’上,”范瑾苦恼地站起身,“四季山十分奇特,会在不同山头同时呈现出春夏秋冬四季的景象,算是烈寒仙门的圣地,所以它是绝不会被暖雾大阵侵蚀的,我们身处大雾之中,遇到了诡异的活尸,应该不在四季山范围内。” “啊?那是不是说明我们被传送到烈寒仙门和幻虚门的交战地了?随时可能有两门修士跳出来捣乱?”赤哀嚎着,“古渊秘境我可是期待了很久啊!范道友你是大门派精英修士,快想想办法,我要去秘境!” 好像我们这些乱入的人才是“捣乱”的? “话是这么说,可失去地图的指引,找不到到入口,进不去就是进不去啊……”搞不懂穆炎一介金丹修士为何说话方式还如此幼稚,但范瑾但心情被她这么一搞也稍微缓和了些,随口开了个玩笑,“不过有传言说古代秘境还是更讲求一个‘缘’字,有缘人即便没有‘钥匙’也能进入其中,这古渊秘境和火狼天尊渊源颇深,若道友真是有缘人,说不定诚心祈求一下那位前辈,便能进入秘境了。” “还有这种传言?”赤来了兴趣,她当即扬起头,朝天大喊一声,“喂!秦炎!放我进秘境啊!” 范瑾差点一口水喷出来坏了大门派修士的形象。 虽然市井中确实有这传言,但谁都知道这就是个玩笑,怎么会有人信? 范景当场就想阻止赤乱嚎,免得引来附近的敌人,谁知他才刚抬手,感觉周围的雾气突然动了! 环绕,旋转,水火两气凝成的云雾就像活过来了一般,如心跳般律动的声音从四面方传来。 范瑾只觉自己的心和脉搏也随之一起躁动,周身忽冷忽热,浑身都肌肉都不与自主地紧张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范瑾惊得话都说不顺畅了。 看着翻腾的云雾,赤咧嘴一笑:“那还用说?当然是我就是那个有缘人啊!” 王盛达未发一言,只是惊异又略带怒意的目光出卖了他的想法。 天赋好,出身好,运气也是逆天,连古代秘境也看中了她吗?为什么人与人之间存在如此巨大的“不同”? 云雾卷起,三人迷失在浓郁的大雾中。 赤骨天梯 赤骨天梯9 0616 彻查 古轩横闭着双眼正襟危坐在蒲团上,一只只巴掌大的白色仙鹤在他周围翩然飞舞,将精纯灵气凝成的水雾紧紧环绕在他身边。 这时的古轩横可丝毫没有平日里的骄横,庄重之余又多了一丝仙气。 若是让四圣会的修士们看见这一幕,大概许多人都会感到匪夷所思——脾气爆得像huo yào桶一样的古轩横竟然也有如此沉稳宁静的一面。 突然,古轩横的眼皮动了动,浑身气势随之陡变,方才还仙气杳杳的仙鹤发出惊恐的嘶鸣,下一瞬,水雾翻滚,火红的颜色从雪白的鸟羽中翻转出来,眨眼间,仙鸟化身毒蛇,静水变为猛火,整个房间里温度骤升! 出身侠游门的古轩横,竟然是一位水火双属性的高手! 抬起眼睑,露出一对燃烧着烈焰的瞳孔,古轩横语气不善:“不是说过不准在我闭关的时候来打扰吗?” “大人说过,事态紧急的情况下可以不理会常态的规则,于是属下便自作主张地进来了,请大人赎罪。”空无一人的房间角落传出冷酷的声音,只闻其声却不见其人,甚至连一丝气纹波动都找不到。 修为在大乘期以下,并能在古轩横面前保持原本冷静的人本就少之又少,更何况是打破古轩横定下的规矩? 这个身怀隐匿绝技的人,身份绝不普通! “哼!”古轩横不悦地从鼻腔里哼出一个音节,脸色却反而缓和了些,“有何重要的事要你坏我的规矩前来?” “雾,动了。”那个声音依旧毫无感情。 “你说什么!”闻得此言,古轩横的脸色剧变,霍地腾起,“你给我说清楚!暖雾是如何变化的?” “守在各个方位的圣影卫俱皆观察到暖雾的律动,不仅如此,雾气还形成一个个漩涡,待其平静下来,暖雾中有不少人的气息都消失不见,”男音平静地叙述着事实,“属下认为古大人等待多年的‘大门’很可能已经打开了。” “好!好!好!”古轩横的面颊因为激动呈现出潮红色,情不自禁地连连说出三个“好”字,“四百年了,也不枉我一番良苦用心!” 古轩横屋中快步踱来踱去,突然,他猛地抬头再次叮住无人的角落:“是谁?到底是何人打开了‘大门’?” “属下不知,”隐匿的男人如实回答,“如今暖雾的范围已然扩散到难以控制的地步,雾气的浓郁程度也远超平常,正如两千年前玉峰门事件时一般,凭圣影卫的实力也无法将其探查透彻。” “哪来那么多借口?”古轩横毫不客气地说。 对古轩横的蛮横驳斥男人并不怎么搭理,他继续沿着自己的思路说道:“属下还有一件事需要告知古大人。” “何事?”古轩横显然对男人监视暖雾的成果十分不满,却还是没有像往常一样苛责。 “似乎有第三方势力掺合到了中间。” “第三方?你的依据呢?”古轩横挑眉。 只听啪嗒一声,一个“东西”凭空出现坠落在古轩横面前。 看着眼前的“东西”,连古轩横忍不住眼皮一跳。 这是一个“人”,只是他的四肢都被切除,只留下一颗脑袋和身体,此时正用凶狠的目光盯着古轩横,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嘶吼。 “你小子,玩什么呢?”古轩横怒道。 “古大人仔细看,这不是人,”隐匿者云淡风轻地开口,“这一具会动的尸体而已。” 古轩横厌恶地瞥了一眼地上的活尸:“我当然知道它是什么!我是问你,你这圣影卫总领是不 是太闲了,找不到打发时间的事做?还有,你在暖雾里发现了具活尸,就觉得有人想掺合我的战争?” “并非只是几具活尸而已,”圣影卫总领淡然地说,“根据各方位监视的圣影卫传回的消息,总共发现活尸一百七十具,且它们的修为都不低于金丹期,高的甚至可达化神。并且这是因为云雾过于浓厚、许多时候无法分辨活尸和修士所得出的数字。” 这一回古轩横也无法再视而不见:“上百活尸突然加入战局……难道是南部那些养尸的异族又不安分了?” “属下已安排圣影卫调查此事,目前尚未发现一组活动的痕迹。” “查,给我查清楚了!真有不长眼睛的东西想霍乱天下的话,你可以直接采用非常手段!要不是老家伙们执着于‘仁德’的虚名没有斩草除根,怎会有修真界如今的混乱?”古轩横斩钉截铁地说道,可很快,他又一个激灵,神色一变沉吟道,“不对!虽然老家伙们干得不彻底,但也大幅削减了异族的数量,再加上东大陆南部资源匮乏,那些异族相互之间不断抢夺地盘物资,战乱时有发生,养尸一族怎么可能这么快恢复元气,弄出近两百具活尸?” 突然,古轩横脑中有灵光闪过,语气恍然道:“对了,养尸的可不止南大陆异族一家啊……” 此时,雪白的钟乳石群中,法宝飞空,六名修士冷眼对峙。 “唉,停停停!”赤严肃的表情终于崩塌,“不玩了!不玩了!我说大家和和气气的,共创和谐世界不好吗?非得像仇人见面一样恨着第一次见面的人,很做作的知道不?” 赤的前方,三位身穿蓝双色法衣的金丹修士眼角一抽,厉声喝道:“尔等何故闯入我门秘境,速速退去,否则休怪我等不客气!” “诶诶诶!话不能这么讲啊!”赤连连摆手,然后一挺胸,耀武扬威地说道,“你问我何故?当然是因为我就是古渊秘境的有缘人啊!是你们师祖的师祖的师祖……心甘情愿地把我请进来的,你们这些小辈难道连长辈的话都不听了?” “贼子休得胡言乱语污蔑我门祖师!”一位烈寒仙门修士怒道,“我再说一次,速速退去!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嘿,你还不信!小心我到你祖师那里去参你一本哦!”赤嚣张地昂了昂头。 “你!”烈寒仙门修士大怒。 王盛达只得上前一步挡住不断撩拨对方怒气的赤,对烈寒仙门修士行了一礼:“我这位朋友不会说话,尽是胡言乱语,还请诸位道友不要往心里去。我们来到这里确实是意外,连入口在何处都不知道,想要离开也是不得门径,还请三位道友见谅!”11 0617 搞不懂的女人 “不是从入口进来的?”烈寒仙门修士冷笑道,“难道你们还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对呀对呀!”赤从王盛达背后探出头,一阵猛点。 赶紧向右边挪了挪,再次挡住赤避免她点燃对方的怒火,王盛达拱手道:“或许真的很难相信,不瞒道友说,我们本是在大雾中行进,突然周围雾气翻涌,便迷失了方向,等云雾散去就已经来到秘境之中了。” “也就是说你们是无意间被卷入古渊秘境的,反倒是我们在为难无辜之人?”烈寒仙门修士眼睛微微一眯起,反问道。 王盛达诚挚地摇摇头:“道友误会了,我们绝没有怪罪道友的意思,此地是贵门的重要秘境,被外人闯入道友生气也在情理之中;但我们的到来确实是无心之举,如有冒犯之处恳请道友包涵。” “好一个无心之举!”谁知烈寒仙门修士根本不买账,怒笑道,“想把责任推给暖雾?那我倒是要问问你了,若你们没有闯我门秘境的意思,为何被会知道此地是何处?钟乳石上可没有写上‘古渊秘境’四个字!” 饶是王盛达能言善辩,也不由气息一滞,沉默片刻,尽量用平静的目光看了赤一眼。 秘境就秘境,你……为什么要说出“古渊”二字…… 然而这世界上就是有些人永远不知道“自觉”二字怎么写,赤用“你看,我就说他们不会放过我们吧”的表情回看回去,然后唰地一声从王盛达身后窜出,以手敲拳:“小子,算你机灵!既然被你们看穿了,那就没办法了!我们侠游门今天就要让你们知道,谁才是东大陆的主人!” “喂!”烈寒仙门修士还没说话,一直沉默不语的范瑾终于坐不住了,气得叫出了声。 他现在严重怀疑穆炎这个人的成长环境……有点“与众不同”。 你说你暴露侠游门就算了,反正这么多侠游门修士涌向古渊秘境,最终也免不了与烈寒仙门一斗,但你为毛要用这种蠢货反派般的语气说出来啊!而且谁要和他们争东大陆了! 王盛达虽然比范瑾要好些,毕竟他知道赤的真实身份,对赤那脑回路清奇的说话方式也有点心理准备,可听赤如此说,他着实搞不懂她脑子里在想什么。 这才刚刚进入古渊秘境,还什么信息都没打探出来,她这么急急忙忙地挑起两门的矛盾到底是对她有什么好处? 王盛达自诩为沉着冷静,可摊上赤这种一通疯kuáng cāo作却完全不知所谓的神奇队友,也难以再保持理智。 “好!既然穆道友都这么说了,那我们便一起上,就算死,也要死得像个真正的修士!”王盛达豁出去了,挺胸抬头,拿出勇士的气度站在了赤的身旁。 “哦哦哦!同进共退,这才是真姐妹嘛!”赤意气风发,那下巴扬也得更高了,对烈寒仙门三人昂扬喝道,“喂,霸占‘第一门派’位置多年的烈寒仙门,高高在上了这么久,已经忘了跌落云端的感觉了吧?你们,做好面对弱者舍命一击的准备吧!” “是兄弟!”王盛达傲然纠正,“以侠游之名!此战,不成功便成仁,没有退后的余地!” 这啥? 三位烈寒仙门修士都被赤王二人的表现惊呆了:这意味不明的英勇感是怎么回事? 范瑾更是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这两人该不会是脑子烧坏了吧? “等等!”作为此地唯一一个真正的侠游门修士,范瑾赶紧跨步上前想要拉住穆炎和王怀锋,阻止这段不按剧本发展的剧情。 虽然很多不想承认,但烈寒仙门修士实力普遍远超同阶是修真界公认的事,即便身为侠游门精英修士,范瑾面对烈寒仙门修士也不敢 有丝毫大意,更何况是两个要功法没功法,要法宝没法宝的散修! 不打无准备之仗,不打无胜算之仗,必须想办法停止! 然而范瑾刚一动身,就见穆炎和王怀锋突然向两侧一闪,在两人中间显出一个宽敞的开口,紧接着他就感觉到两只有力的手分别架在了他的左右手上,顺势一拉,他就飞身与穆王二人并肩站在了一起! 啪啪! 范瑾尚未反应过来,就见穆炎满脸英勇和认真地拍了拍是他的肩膀:“范道友莫急,我们怎么会忘了你呢?为了守护侠游门的未来,我们三人乃是一个整体,自当齐心踏出驱逐烈寒仙门的第一步!让这个飞扬跋扈的门派见鬼去吧!”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烈寒仙门修士虽然对面三人的举动心存疑惑,却也无法容忍对方侮辱自家门派。 “找死!”烈寒仙门修士浑身骤然卷起火焰,怒喝一声三人攻来! 有问题,等将对方揍个半死再问也不迟! 强大的自信和扎实的功底化作凶猛的染焰,将整个溶洞照得鲜红一片,烈寒仙门修士气势惊人! 范瑾心中暗叫不好。 他已经没时间去计较穆炎干的好事了,在这热切的火焰前方,他居然感觉背脊发凉。 好可怕的实力! 直到这一刻范瑾才明白,他终究还是小看了烈寒仙门修士的实力,这根本不是他能抗衡的,就算身为擅长配合的妖修,和身边两人联手,他也没有自信接下对面的冲锋。 双方的实力就像不在一个层次一样,燃烧的烈焰彻底烧毁了范瑾身为大门派精英修士的自傲。 我们,会输,然后死在这里…… 范瑾的心已经凉透了。 然而就在他彻底放弃的前一刻,一声啸音从不远处传来,听在范瑾耳中犹如天籁之音。 “烈寒仙门之人休得嚣张!” 一道冷冽的剑光破空而来,将火焰从中间劈开,直插一位烈寒仙门修士的胸膛! 是常子胜!他也来到了这里? 范瑾又惊又喜,看这一剑的威能,很可能将烈寒仙门的修士的冲锋打断! 然而面对常子胜的突袭,烈寒仙门修士的神色几乎没有变化,他们只是略微意外了一下,下一瞬间,水灵气化作发怒的公牛出现在常子胜面前,嘭的一声将他狠狠撞飞出去! 范瑾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希望才刚刚出场就被轻松撞破,烈寒仙门修士恐怖如斯! 这一战,还怎么打? 0618 青睐 烈寒仙门修士的气势迅速拔高,反之范瑾的心不断下坠。 忽然,几乎扑到眼前的火舌骤然一顿,仿佛被什么拖住了一般! 范瑾视线被红色晃花,只能从模糊的眼角处望见一个若隐若现的妙曼影子。 那是…… 不等范瑾仔细看,金色与棕色在他眼前闪现,火焰被这光芒一引居然被硬生生从正中劈开,呼啸着从两侧汹涌趟过,露出烈寒仙门三人的本相,通向胜利的道路,就这么清清楚楚地展现在了范瑾跟前! 一切变化得太快,范瑾瞪大了眼睛。 “上吧!!!” 恍惚中,范瑾听见一声饱含勇气的呼喝,他的心顿时像擂起了战鼓,砰砰砰的跳动声从胸腔传出,浑身的血液都像沸腾了一样,他感觉有用不完的力量从丹田涌出,一扇名为胜利的大门在前方缓缓展开,光明就在眼前! 能赢! 范瑾的眼睛刹那间一片血红。 仰天长啸,范瑾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我,要战!要胜! …… 轰轰轰的声音从遍布钟乳石的洞穴深处不断回荡,听起来就像巨兽的咆哮一般,让人一听就浑身发紧。 只可惜凡事威慑性都得看对象,洞中回声听在一群见过大风大浪的圣者耳中就显得太寒酸了些。 徐长老淡淡地看了一眼黑色地洞窟,对众返虚期长老道:“我等虽提前进入古渊秘境中,可探查数日却依然未能查清秘境提前开启的原因,也未寻到目标之物,或许正如记载中所说的那样——古渊秘境更青睐修为较低、仙道尚未定型的水火冰炎四属性修士,若按此条件,我们这些老家伙着实不合要求,说不定已经被秘境的意志排除在外了。” 穆潇冷安静地站在一边。 自从被长老们发现,她便一直自觉地跟在队伍后面,或许正是因为她识趣的表现,长老们除了最开始的审问和几句嘲讽,也没有再为难过她,全程将她当空气,甚至连讨论也不避讳她。 她明白,长老们的行为绝不是因为信任她,只是确信她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绝对做不出泄露情报或是逃跑的举动来而已,一切都是出于对自身实力的强大自信。 可如此一来,穆潇冷内心反而更加疑惑了。 除去常年不问世事,专心准备飞升的大乘期修士,返虚期圣者已经可以说是修真界的巅峰群体,每一个人的出现都能引发极大的轰动,而如今由位长老组成小队降临在烈寒仙门的门派秘境中,这股力量对于任何一个没有大乘期长老镇守的门派来说都是毁灭性的,谁也不敢放任如此危险的势力在自家地盘上晃悠。 虽然烈寒仙门和四圣会关系微妙,但如今四圣会光明面上就有幽府之渊、矩妖门两大心腹之患尚未平定,急急忙忙地出动大门派的长老强入烈寒仙门秘境,若是被发现了,铁定会引发对方的不满甚至让烈寒仙门彻底站到四圣会的对立面去。 四圣会的现任掌权者们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那为什么还要冒着巨大的风险派人前来呢? 是有恃无恐,还是已经做好了和烈寒仙门撕破脸皮的准备? 长老们所说的“目标之物”又是什么? 古渊秘境中到底隐藏着何种秘密? 穆潇冷的面色与往常看上去并无不同,可心里却充满了疑惑和不安。 这些年……不,自从赤重新出现在修真界,那些隐藏在地底的暗流便如井喷一般狂涌而出。 巧合,亦或是——正应了喻龙曾经在押运船上所讲述的“天方夜谭”,赤的存在,正是…… 穆潇冷的沉默并不影响长老们决定接下来的路。 吴长老背着手道:“徐道友的猜测听起来有些刺耳,但凭火狼天尊的性格,把秘境做得和测试一样也不奇怪,说不定她还其中设置了更多‘意外’,比起靠实力取得,不如多考虑考虑她的喜好。” “有理,换个角度想,”孙长老微微颔首,随即无奈地笑了笑,“这么看来,比起我们这些‘古板的老头’,年轻人们当然更容易被秘境选中,只是这秘境中都是烈寒仙门的人,想让他们配合我们这些闯入者恐怕不容易啊。” “不尽然,”徐长老娓娓道来,“侠游门亦打算派人来古渊秘境,他们手中也有一卷秘境入口地图。” “哦?”长老们眼前一亮,下一刻却又有些担忧,“不过想解开地图的秘密恐怕有难度啊,就算是我们这些老家伙也花了许久方才想到使用阴阳灵气的技巧,况且此法对阴阳灵气使用者的要求也很高,灵气稍微不纯,就会失败。” “同样因为火狼天尊不羁的性格,”徐长老侃侃而谈,“地图玉简的解法很可能不止一种,因为暖雾大阵的关系,侠游门一定会倾注心思去解玉简,就我个人而言,很愿意相信侠游门同道的能力。” “什么信心,什么可能,说那些没用!我们要的是确切的结果,到底有没有侠游门低阶弟子进来这里?”一位眼神犀利的长老不客气地说道。 徐长老丝毫不显慌张:“不错,所以我提议我们前去方才发出声音的方向看看,若是能遇上侠游门弟子就再好不过了。” “真要去?”那长老皱眉道,“若搞出声音的是烈寒仙门修士,暴露了我们的行踪,又如何是好?” “无妨,他们不会把消息传出去的。”徐长老意味深长地说。 看着众长老心领神会的表情,穆潇冷只觉浑身发冷。 一行人打定主意便开始朝轰鸣声的方向前进,突破黑暗,绕过嶙峋的钟乳石,长老们犹如在自家后院闲庭信步,行进速度丝毫不受阻碍。 突然,队伍最前方的徐长老一个急停,同时做出停下的手势。 众长老不明所以,却还是停下来顺着徐长老的视线向侧边望去,然而这一望,他们的脸色齐齐一凝——在离他们百来丈的位置,两块顶梁柱般的钟乳石中间,一个人安静地站立着,见他们的视线射来也不退不惧。 他的确有资格与位返虚期圣者对峙。 来者,烈寒仙门返虚期大师兄,炎之传承者,尉迟熔是也。 0619 就在此中 谁能想到事情居然这么赶巧,长老们才刚动身还没走出去多远呢,就与烈寒仙门返虚期的大师兄打了个照面,“暗中进行”的计划这下被彻底打乱。 长老们有些郁闷,却没有惧怕。 尉迟熔是拥有古代力量的传承者,他们又何尝不是身怀绝技的天才?所谓天之骄子,在这场对峙中是最廉价的名头。 不过从尽量避免消耗的角度想,长老们还是不愿意在字还没一撇的时候就与尉迟熔打个你死我活,于是徐长老上前一步,朝尉迟熔一拱手:“尉迟道……” “做好与烈寒仙门为敌的准备了吗?” 徐长老话还没说完,就被尉迟熔饱含怒意的声音打断,他甚至来不及再开口就见火红的浪涛向自己拍来! 烈寒仙门的人简直…… 徐长老气不打一处来,已经多久没人敢这么无礼地打断他说话了,而且这个尉迟熔连他们的来意都不问就直接攻过来,都是返虚期的高层人物了,怎么做事方式还这么不计后果?都过了三万年了,火狼天尊那小孩的做事方式还影响着烈寒仙门这群人吗? 众长老满脸通红,也不知是火光照的还是气的,总之在此等情况下,他们想保存力量的想法是行不通了。 如此,便斗吧! 九位返虚期修士的力量在溶洞中轰然碰撞,大战一触即发! …… 范瑾一个激灵,视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 c o m 线逐渐清晰起来,第一个映入眼帘的就是被捆成一个大粽子的三名烈寒仙门修士。 “穆道友,这是……?”范瑾不解地看向在一旁拍着手上灰的赤。 赤一本正经地鼓掌道:“范道友你就别装懵了,这三人可是你打倒的哦,不愧是号称‘多面手’的男人,一出手就不同凡响!” 范瑾更加茫然:“是我做的?” “范道友,瞎谦虚可是很招恨的哦。”赤摇摇手指。 见赤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范瑾呆呆地望向王盛达,却见他也点带你头:“确实是王道友打倒的。” “不会吧……”王盛达震惊地抬起头,竟看见常子胜和薛灵儿也站在附近,一人用肯定的神色向他点了点头,一人柔媚地看着他轻笑。 这是我做的? 范瑾此时的心情既兴奋,又愕然,他根本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实力远超同阶地烈寒仙门修士被他一人同时干掉三个?这战绩简直华丽到令人窒息,等回门派去可以吹上好几年呢! 强压下激动的心情,范瑾开始努力回想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可无论他怎么想也想不起来,记忆在烈寒仙门修士冲到他面前的时候发生了断层。 虽然很希望战绩是自己的,但范瑾还没有失去理智,虚假的荣耀他宁可不要,可是看看穆炎和另外三人,他们都一口咬定成果就是他的,想必就算再追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现在最重要的找个最诚实的目击者。 范瑾低头看向烈寒仙门修士,毫无意外地收获对方狠狠一瞪。 得,作为敌人他们也没有告诉他实情的义务,况且当着穆炎等人面去问敌人,岂不是和直接说“我怀疑你们在说谎”一样? 又想细问,又不敢问,范瑾好纠结。 就在范瑾左右为难之际,赤的声音适时传来:“好了好了,别纠结那些小问题,该进入正题了!我们现在不但进入了古渊秘境,还抓住了三个烈寒仙门的人当人质,绝对是超额完成任务!范道友就不要藏着掖着了,告诉我们此行的目的呗!” 小问题…… 感情刚才夸我只是走个形式? 范瑾暗自郁闷,可赤提出的“知情权”问题却是绕不过去了。 按原本的计划,侠游门派出的小队会被传送到四季山上,由赤根据地图的指引带领所有人进入古渊秘境,那之后自有护送队伍的高阶修士来讲解,可如今这个情况,再巨大的秘境里,他们想和大部队汇合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范瑾甚至怀疑别的侠游门修士一时半会儿根本进不了秘境。 何事会发现目标这种事根本说不清,要想不错过,恐怕真的只能在这里直接告诉他们目的所在了。 斟酌片刻,范瑾终于下定了决心,可一低头又看见几个烈寒仙门修士,不由再次动摇:“我会为各位道友讲解,可他们……” “哦,这还不简单?”赤一个跨步就来到烈寒仙门修士面前,低头朝他们咧嘴一笑,“好梦哟!” 只见她手起刀落——自然是手刀,连续敲在三位烈寒仙门修士地脖颈上,干净利落将他们敲昏了过去,然而一副收拾完的样子再次拍拍手,得意地冲范瑾道:“可以开始了。” 看过穆炎娴熟地动作,范瑾忍不住怀疑她以前是干什么的! 不过既然问题解决,范瑾便再没有拖延的理由,他深吸一口气,说道:“我们来此的目的,是po jiě暖雾大阵!” “咦?”赤诧异地摸了摸下巴。 “其实烈寒仙门的存在对侠游门来说都是个巨大的隐患,虽然同属四圣会,可烈寒仙门并不像别的门派那样本分,长老们也隐隐有所预感——说不准哪一天烈寒仙门就会对我门出手,像对付玉峰门那样对付侠游门,”范瑾忧心忡忡地说,“所以长老们早就开始收集资料研究最棘手的暖雾大阵了,只是没想到还没研究透彻,这场战争便爆发了。” 赤好奇道:“那现有的结论又哪些呢?” “暖雾大阵之事本是机密,本该由带队的长老来解释的,所以我也了解的不多,只是现在……”范瑾叹气,“就说我知道吧——暖雾大阵的根基就在这古渊秘境中!” “在下听说暖雾已经蔓延到了幻虚门境内,而古渊秘境却在烈寒仙门地底,若阵基真在秘境中,那雾气飘散的范围岂不是囊括了烈寒仙门wài wéi区域和幻虚门部分wài wéi区域?”常子胜皱眉道,“这个范围不会太大了点吗?” “是太大了,连长老们也难以相信。照此推断,暖雾大阵的影响范围超过万里,而正常阵法能影响周边几百丈的距离都属不易了,”范瑾也焦虑地摇摇头,“可是当初玉峰门和烈寒仙门对抗的时候,玉峰门人也寻找过阵基,然而直到门派被灭也什么都没找到。这个疑惑加上一些别的线索,长老们才终于得出这不可思议的推断——暖雾大阵的阵基,就在古渊秘境中!”11 0620 向往 赤环视一圈,将众人的眼神尽收眼底。 王盛达和薛灵儿神色未变,依然是一个冷静,一个浅笑,常子胜皱了皱眉,低头思索,反而恰恰是范瑾自己最是一副不确信的样子。 果然有担当才会烦恼啊。 “哈哈哈,”赤突然大声笑起来,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看来大门派的长老也不像我以为的那样死脑经,他们还是蛮有想象力的嘛!” 这是夸还是贬啊? 范瑾左思右想,还是觉得穆炎在讽刺侠游门的可能性比较大,毕竟刚才的话连他自己也无法说服,只能模棱两可地说道:“是有点奇怪……” “诶——”然而赤却伸长了手,在他眼前颇有节奏地摇了几下手指,“这可不是奇怪哦,我是真挺佩服想出这种可能性的长老的,曾有一位姓福的大佬说过:除去不可能的,剩下的即使再不可能,那也是真相!我们要做的不是毫无证据地去怀疑,而是尽力将真相从理论变成现实!” 突如其来地正经让范瑾一愣一愣的,他实在适应不了穆炎这忽而放纵忽而严肃的跳跃思维方式。 “好,话都说明白了,那接下来就好办了,”赤才不管范瑾怎么想呢,她大手一挥,“我们继续吧,长老们觉得怎么做才能破坏阵基?” 之前听说自己击败三位烈寒仙门修士带来的满足感和兴奋感已经荡然无存,范瑾现在只觉得自己像只老实的牛一样被穆炎牵着鼻子走:“据长老们判断,烈寒仙门之所以将暖雾大阵建在古渊秘境内,是想借古渊秘境的力量保护阵法,让不被认可的人接触不到阵基,所以其中很可能涉及到秘境对修士身份的判别问题。” “什么啊!”赤不悦地凌空戳戳范瑾的心口,“结果你们到现在还觉得我们是烈寒仙门派到侠游门来的奸细吗?” “不不,道友误会了,”范瑾连忙解释,“并不只有烈寒仙门的人能接触到阵基。” 说到这里,范瑾不自觉的挺直了背,敬然道:“秘境的缔造者——火狼天尊虽然护短,但绝非狭隘之人,任何有冰火水炎四系天赋的天赋的年轻人来到这里,想必都是她所希望的。” 王盛达不赞同地摇摇头:“我这么说或许不太好听,但如果传承落到敌对势力的人手中,此人变强后反而威胁烈寒仙门又该如何是好?火狼天尊虽是小孩秉性,但在门派大事上总不会糊涂。” “话不能这么说,任何事情都是有利有弊的,”急于解释,范瑾的语气也变得有些冲动,“火狼天尊一开始并不是烈寒仙门出身的正统门派弟子。据史料记载,火狼天尊幼年时在中央大陆得了传承,以散修身份四处漂泊,直到(古)元婴期才游历到东大陆,救了当时已快覆灭的烈寒仙门。” “也就是说三万年前的烈寒仙门本就是被流落在外的传承拯救的!” “没有人比火狼天尊更清楚这么做的优势!” “从另一个角度讲,要是火狼天尊真想将古渊秘境设置成烈寒仙门的私有物,那她又何必做出另外七个指引古渊秘境入口的玉简?只留烈寒仙门内的入口不是更好吗?” 王盛达没想到自己一句普通的质疑会引来范瑾如此激烈的反驳,他并没有和范瑾较劲的想法,便只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可惜不是谁都是王盛达,赤惊讶地上下打量了范瑾好一会儿,用夸张的语气说道:“哎哟,这位兄弟,你怎么一提秦炎就激动?冷静点,你可是侠游门弟子啊!” 犹如一泼冷水泼在头顶,范瑾瞬间清醒过来,脸唰的一下红了。 作为修士要随时保持冷静,特别是作为大门派的精英弟子,居然被个人喜好冲昏头脑,实在不应该啊! 可说出的话又不可能吞回来,范瑾只好强行为自己辩解:“其实……火狼天尊所代表的早已不是‘烈寒仙门’,而是全修真界修士所向往的侠义和真诚,对她的尊敬无关乎势力和立场。” “也是,我一路上也遇上了不少秦炎的崇拜者呢,”赤难得好心地替别人掩饰窘迫,顺着范瑾的话说道,“那等我们找到了阵基的所在地,通过了‘身份判别’,又该如何破坏阵法呢?” “一般情况下破阵有两种方式,一是攻击阵眼,二是以蛮力直接打破,但暖雾大阵特殊,我们可能需要第三种方案,”范瑾庆幸穆炎没再让他难堪,他清了清嗓子,重新露出属于大门派修士的高傲之色,斩钉截铁地说道,“吞噬掉它!” 赤一怔,猛然想起自己曾在源侠殿里吹下的大牛皮——能吞噬虚幻之物能量的能力,难道说侠游门真打算把宝压在她身上? 开玩笑,虽然尹长老那时候是一副要“拜托她”的口气,但一个大门派把命运交到一个本不想干的外人手里,换在百年前她都不会信,更何况现在! 真讨厌场面话里所谓的信任! 赤差点就嗤之以鼻了,还好她反应够快,硬生生止住不理智的冲动,开启了演出模式:“侠游门各位道友如此信赖,我当然不愿辜负大家的期待,必须尽力才行!但我也说过,吞噬暖雾大阵这种规模的巨大虚幻之物太难,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长老们也考虑到了道友修为的问题,他们也不会把担子压在道友一个人的身上,所以才安排如此之多的金丹修士小队进入古渊秘境,”范瑾叹气道,“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如今只能靠我们自己的力量走一步是一步了。” “所以说计划到底是啥?”赤可不允许范瑾打哈哈避开重点。 范瑾无奈,只得照实说:“这个我也不清楚……” “啊,范道友,请你靠谱一点!”赤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上,苦恼地叫道。 “抱歉,毕竟这个是机密,不到最后一刻,长老们也不打算揭秘,”范瑾不好意思地说,“总之我们先按我们的想法做,不行再等援军到来。” “你这也太……” 轰! 赤还没抱怨完,就听一声剧烈的爆炸声传来! 这可比之前范瑾搞出的“小碰撞”剧烈多了,伴随巨大轰鸣而来的,是浓郁如水的灵气乱流,光是承受余波,几人便被冲得飞了出去! “什么情况?附近有神仙打架吗?”赤左手抓住困住三位烈寒仙门修士的绳子,右手拉住范瑾后背的衣襟惊呼道。 “额、额……道友……不要……勒我脖子……”范瑾痛苦地扯住衣领。 赤连忙松手:“哎呀,不好意思,一时手快,嘿嘿。那么我们现在怎么办?” 夺回喉咙的控制权,范瑾心有余悸地瞪了赤一眼:“对方是敌是友无法分辨,我们先远离这里!” 0621 互相怀疑 “好叻!那我们快逃!”赤撒腿就跑! 昏!你怎么比我还跑得快? 到如今,遭受了太多次“非常规精神打击”的范瑾已经具备了不小的抗压能力,因为他对穆炎这个女人早已没了脾气,只是发现此女不但做人“不一般的实在”,技巧也“超乎寻常的精湛”,还是不由心中酸涩。 据范瑾目测,穆炎的绝对速度并不比他快,可她的身手灵活得不可思议,拖着三个烈寒仙门修士就像牵着一只轻巧的风筝一样,在钟乳石之间娴熟地进行各种风骚的走位,接力、转向都恰到好处,这才导致两人的距离不断被拉大。 有句话叫“我不必跑得比老虎快,只需要比同伴快”,范瑾现在对此深有感触。 或许是不愿与穆炎这种人同流合污,或许是有身为大门派精英修士的担当,也或许是反正都落后了,亦或是三者都有,范瑾愤然又英勇地一挥衣袖:“各位道友请速速先行,我来殿后!” 然而当他定眼一看才发现王怀锋、常子胜、薛灵儿早就跑得老远了,速度甚至比穆炎的还快! 范瑾脸色一僵,突然有点怜惜自作多情的自己。 五人带着三个俘虏一路狂逃,直到震动和轰鸣声变得很小方才停下脚步。 赤毫不怜香惜玉地将三个俘虏扔在地上,环视几人一眼,目光最终停留在范瑾的身上,对他大加赞赏:“范道友的脚力不错啊!” 范瑾是最后一个到达的,灵气消耗很大,心情也很糟,黑着脸冷冷地说道:“比不过几位道友神速!” “哪里哪里,不用谦虚,你能跟上我们的脚步已经相当不错了。”赤继续夸赞。 范瑾只道是穆炎在讽刺他,冷哼一声,看向一边。 赤也不在意,笑嘻嘻地开口:“那么,我们接下来就去找……” 黑色的影子从阴暗中蹿出,赤的话戛然而止! 当! 一切发生得太快,范瑾直到听见猛烈的撞击声都没能完全反应过来,还在茫然地环顾四周。 “喂!快来帮忙啊!别愣着!” 赤的声音将范瑾从烦闷的情绪中拖了出来,令他浑身发寒的景象深深刻在脑海中。 一个身高接近一丈的巨型大汉手握一把斩马刀狠狠一刀斩下。 嘭! 又是一声闷响,斩马刀将王常薛三人凝聚的灵盾砸成了好几块! 惨白的皮肤,青色的斑纹,贪婪又残暴的眼神…… 看清挥刀之人的真面目,范瑾终于搞清了它的身份。 这家伙,是活尸! 最让范瑾绝望的是,眼前的活尸和在暖雾中所见的活尸实力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上。 元婴巅峰! 三个金丹期的活尸都能在短时间内打得他动弹不得,要不是穆炎和王怀锋的出现,他早就死透了,更何况这还是一个元婴巅峰,与化神期只有一线之隔的怪物! 跨阶而战,那是核心弟子的专属荣耀,而即便是核心弟子,也没听说谁能跨越近两个大境界杀敌,就算人数占优也不可能! 为什么会在古渊秘境中遇到这种可怕的敌人? 范瑾的目光转向仍然被绑缚的三名烈寒仙门弟子,突如其来的绝望瞬间点憎恨的火焰,他失去了理智,一个箭步到了他们面前,举剑就砍! 赤万万没想到大敌当前范瑾竟然会去砍烈寒仙门弟子,这波操作简直让人窒息! 顾不得的那么多,赤反手将范瑾的右手一把抓住:“笨蛋,你干嘛?” “我杀了这帮卑劣之徒!”范瑾双目通红。 “啥玩意?”赤一脸茫然,“关人家烈寒仙门啥事?你想引起门派争端吗?” “反正我们已经进入了古渊秘境,到最后肯定会撕破脸的!”范瑾用力挣扎,就是要杀人。 赤气得一脚踹在范瑾的腰上,骂道:“傻吗你?我们才五个金丹修士耶?肯定不如八人合作轻松啊!你知道我们现在战得有多难受吗?” 就是因为有你看着,我们都不好一展身手! 赤暗中续道。 范瑾哪里知道赤在想什么,他痛苦地捂着又麻又酸地腰:“你这毒妇简直是非不分!烈寒仙门养出活尸,你还放他们的人出来?找死呢?” 赤还未发话,被捆着的烈寒仙门修士就抢先一步愤然叫道:“你少血口喷人!我们烈寒仙门怎么可能搞这种东西?活尸?那是什么?你连名字都知道,难道不是你们侠游门养出来的吗?” “呵?这算什么证据?”范瑾反唇相讥,“之前就有活尸在暖雾中袭击过我们,现在你们被我们抓起来了,它又出现来‘救驾’,你还说不是你们养的‘忠犬’?“ “呸!古渊秘境是自古长存的仙门净地,我门怎么可能自毁宝地来养尸?倒是你们‘不请自来’,带进来这种恶心的戾气怪物就算了,还贼喊捉贼,反讹我们!侠游门真不是个东西!你们也不得好死!”烈寒仙门修士梗着脖子不怕死地吼道。 “竖子休得侮辱我门!”范瑾大怒,举剑又要砍。 “你们不能等事情解决了再吵?”常子胜无可奈何的声音传来,“你们师父难道没教过你们何为‘审时度势’吗?” 范瑾和烈寒仙门修士这才转头一看,只见王常薛三人已经比开始时退后了好几尺远,三人架起的脆弱防线在活尸猛烈的进攻下摇摇欲坠,随时可能破碎。 “松绑吧?”赤看向范瑾。 “不行!”范瑾断然拒绝,“穆道友,你也过来帮忙!我们一定要击退它!” 说着,他迎难而上,狠狠向活尸扔出一记法术。 “哎呀呀,果然大门派还是盛产死脑经。”赤吐吐舌头,还是跟了上去。 范瑾奋力而战,然而他那些强力的三阶法术打在活尸身上比挠痒痒还不如,活尸依然举着斩马刀大肆砍杀,丝毫不受其影响。 赤一边向灵盾中注入灵气,一边暗自挠头。 范瑾似乎宁死也不肯和烈寒仙门修士联合,那她浑水摸鱼,偷偷弄死活尸的打算就落空了。 要暴露身份,然后以暴力逼人就犯说出情报吗? 赤觉得这不是一个好主意,先不说范瑾会不会誓死不从,目的不明的王盛达,还有那两个人…… 暴露了身份,后续麻烦可多着呢! 这时候真希望有仙人降临来帮自己一把啊! 赤一分心,手上力道就弱了一分,灵盾本就在崩溃的边缘,力量一弱,顿时被斩马刀砍了个稀巴烂! “吼!”活尸的神色陡然兴奋,高高举起斩马刀,以力劈万军之势朝赤的额头劈去! “穆道友!”范瑾一声惊叫,心也随之一凉,穆炎要是死了,那计划…… 赤的心也同样一冷,身份的暴露看来已经无法挽回了。 那就…… 赤最终还是认了命,平静地看着向自己眉心斩来的刀锋。 突然,一道紫光破出黑暗,猛烈地撞在活尸的肩上! “嗷!”活尸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庞大的身体横飞出去,与赤近在咫尺的斩马刀也随之飞速远去! 众人皆愣。 赤惊讶的回过头,一个略显单薄的人影伫立在离她不远的位置,背,依然挺得笔直。 0622 自爆 她,居然也来到了这里! “……”赤的心弦仿佛被什么陡然拨了一下,荡起千层涟漪,那三个字差点脱口而出! 紧要住牙冠,她硬生生地将话吞回喉咙里,把这份激动埋回心底。 还不是时候,不可以叫她的名字。 “穆……前辈?”代替赤,范瑾脸上同时浮现出难以置信和劫后余生的喜悦,战战兢兢地喊出了声。 放出雷法的击飞活尸的,正是穆潇冷! 穆潇冷本来安静地跟随着八位长老前行,却不想半路被尉迟熔给截了道,双方一言不合就动起手来。 虽然尉迟熔实力异常强大,但也不可能与八位返虚期圣者对抗,他的气焰很快便被长老们联手压了下去;而八人则丝毫没有以多欺少的心理负担,不但有条不紊地扩大着优势,且有意识地走位将尉迟熔包围起来,显然不准备给他逃走的机会。 不动手则已,一动手必需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长老们忠实地执行了这一铁律。 就在穆潇冷以为尉迟熔将被八大长老联手拿下之际,寒气在烈火的遮掩下悄然渗入场中,等长老们发现已经太迟,尖锐的冰枪突袭而来,将长老们打了个措手不及! 拥有非凡的冰法,与尉迟熔默契配合,还能逼得长老们手忙脚乱地防守,能做到这一点的,穆潇冷能想到的人只有一位——烈寒仙门返虚期大师姐,冰属性传承者——尉迟凛! 尉迟凛的加入可以瞬间扭转了战局,兄妹联手,竟发挥出的远大于二人的实力! 冰与炎,阴与阳的交融,衍生出万千变化,暴力的组合法术根本用不着花哨的技巧,只用一击便从正面将八大长老的防御击溃! 传承超过六万年的超级古代门派,其积累远超外人想象,压箱底的宝物更是多不胜数,就算只谈组合法术,经历数万年的发展和改良,又岂能是一两万年的“稚嫩”门派可比的? 在组合发束的威力上,烈寒仙门绝对是首屈一指的! 不过八大长老虽然防不住尉迟兄妹的进攻,却也有自己的优势。 他们来自不同的门派,修行方向各异,仙神妖魔四种不同的力量混合在一起所产生的是更加诡谲的变化,他们每个人的实力都是顶尖的,他们的每一道攻击对尉迟兄妹来说亦是不可忽视! 化整为零,八大门派长老散开阵容开始游斗。 战场进入平衡态,也更加白热化,双方斗得天昏地暗,谁也不敢有一丝放松。 在如此激烈的战况下,哪还有人去关心一个化神期的小虾米呢? 穆潇冷虽然做事一板一眼,却不是不懂变通的傻瓜,见长老无暇关注她的动向,本就一直在默默寻找逃离机会的她当即抽身而退! 化身雷鸟,避开乱飞的炫光,绕过钟乳石,穆潇冷一路飞逃,长老们果然没有追来,可她不敢停下,因为这点距离对返虚期圣者来说只需须臾时间便能追上。 听见打斗声越来越远,穆潇冷收了雷法,改用御剑前进。 雷法声响太大,也容易留下灵气痕迹被人追踪。 又逃了些时候,就在穆潇冷觉得暂时安全之际,突然又听见附近有打斗声传来。 犹豫了一下,她运转隐匿气息的秘法悄然接近战团,越是接近,却越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光影从前方射来,穆潇冷急忙超前看去,却不想正望见防御护罩破碎,一个浑身充满戾气和死气、高大得不像人类的巨人正挥动斩马刀砍向面前一个弱小的金丹期女子。 那个巨人该不会是…… 来不及确认几个金丹期修士的身份,穆潇冷抬手就是一记罡雷狠狠地甩在巨人身上,雷电传回的触感让她惊异。 巨人,居然真是殭尸! “穆……前辈!”正在此时,激动的声音传来。 穆潇冷匆匆一瞥,发现说话的只是一个陌生的青年男子,心下顿时一阵失望。 “嗷嗷!”不远处被罡雷轰飞的巨人竟然没有立刻死亡,似乎挣扎着想爬起来。 穆潇冷微微蹙眉,脚踏雷电腾空而起,右手五指对准那怪物张开——玄雷封锁! 然而她的封印还是迟了一步,暴虐的气息从巨人身上泄出! 要爆炸! 穆潇冷眉毛一挑,右手化掌为捏,一个浑圆的雷电牢笼瞬间成型! 嘭! 巨人的身体骤然爆炸,可波动却没有一丝溢出,只留下紫色的血液和碎肉沾满了牢笼壁。 自爆了……为什么?是意识到无法战胜我吗? 看着恶心的残骸,穆潇冷的神色愈加凝重,对方的反应实在过于迅速,几乎是刚一看清她便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自爆,这感觉已经不像是宁死不屈了,更像是害怕被抓住所做的掩藏。 巨人是殭尸,却又不像穆潇冷曾经在马环寨遇到的殭尸女人一样充满智慧、富有个性,反而更像是她在枯叶坊市遇到的没有神智的“邪修”,那些人和巨人一样,双眼空洞,一副受人控制的样子。 控制……难道! 穆潇冷猛地转过头,严厉的目光重新回到在场的八位金丹修士身上。 然而她刚一回头,就见被自己救下的女人屁颠屁颠地凑了上来,脸上挂着献媚的笑容:“天哪!是穆大人本人耶!我竟然被穆大人救了,这一定是上苍在表彰我的努力!” 说着,那女人深情地拉起了穆潇冷地左手。 这声音…… 穆潇冷怔住了。 虽然样貌与记忆中的完全不同,可这个声音她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忘记的。 不会错的,眼前的女人,是她,赤! 没有去想她为何要做此伪装,也没有去想她为何身在此处,穆潇冷只觉鼻子竟然有些发酸——终于再一次…… 紧绷的心弦悄然松下,穆潇冷甚至不知道自己此时的眼神是多么柔和。 四目相对,无需言语,只需一个眼神就能心领神会。 “穆炎!修得对穆前辈无礼!把手放下来!”范瑾饱含怒意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穆潇冷眉头一蹙,却见面前的赤也撇撇嘴,接着转头不高兴地对范瑾嚷嚷道:“有什么嘛!范道友真是没眼色,她姓穆,我也姓穆,难道你还看不出来我们的关系吗?” 0623 疑惑 关系? 范瑾呆了呆,见赤的眼神万分肯定,他突然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 穆炎,穆潇冷,同姓! 难道,她们是…… 范瑾愕然地睁大了眼睛:“穆前辈,难道是穆道友的母……” “呸!”赤差点一口唾沫吐范瑾脸上,还以为范瑾会猜测姐妹什么的,没想到这小子情商比她还低,说的都是什么蠢话,必须在他败坏穆潇冷名声前阻止他,“同姓,当然是本家人啊!” 范瑾脚下一个趔趄:“就这样?” “当然就这样,不然你以为呢?”赤气呼呼地说。 范瑾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终于明白了穆炎在耍他。 穆炎总是一副尊卑不分的样子,每次行礼节都是草草了事,即便面对尹长老三名化神修士也丝毫不见她敬畏,却热情地对着穆潇冷献媚,一口一个“大人”叫得范瑾浑身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反观穆潇冷呢?被一个“野丫头”抓手也不见她生气,目光中有些责备更多的却是宠溺。 这是什么关系? 没有兄弟姐妹的范瑾立刻就联想到了他许久未见的亲娘,心里顿时愧疚,情绪一乱,这才差点把胡话说出口。 范瑾尴尬又无奈,狠狠瞪了赤一眼,深深朝穆潇冷一拜:“晚辈口不择言,实在该死,请前辈责罚!” 范瑾差点出口的胡话其实并不能对穆潇冷造成什么影响,风言风语不算什么在,重要的是在身边的那个人,不是吗? 不过,这人什么时候才能学乖一点? 穆潇冷责备地扫了赤一眼,然后转向范瑾:“你是何人?” “晚辈是侠游门精英弟子范瑾。”范瑾连忙恭声说道。 与古轩横同宗? 穆潇冷稍微意外了一下,但很快便释然了。 她与四圣会之间复杂的关系并未公开,普通修士根本不知道她已经和古轩横一脉决裂。 于是穆潇冷点点头,将目光投向其他人,然而这一细看,她的目光骤然定格在一个熟悉的人影上! 王盛达! 与王盛达并无太多交集,但他却着实让穆潇冷记忆深刻。 一百多年来,母校鞥未能完成的任务只有一件,那就是前往毒寨蛊域追杀王盛达! 虽然因为和西门破天和解最终导致穆潇冷放弃了杀死王盛达的任务,但她心里始终不认为王盛达是和西门破天一样的豪爽汉子,此人身上有种让她下意识警觉的气息! 如今王盛达伪装成金丹修士出现在烈寒仙门的秘境中,没有特别的目的?穆潇冷绝不相信。 “穆大人,就由我给你介绍介绍这些同道吧!”赤当然知道穆潇冷认出了王盛达,她赶紧往两人中间一站,献媚道,“这三位道友分别叫做王怀锋、常子胜和薛灵儿,现在还都是散修,他们的身手都很厉害呢,王道友能御虫,常道友会使剑,至于薛道友嘛……” 赤仔细一想,她还真不记得薛灵儿有说过自己擅长么,只好颓然道:“还是请她自己说吧!” “噗嗤!”薛灵儿被赤沮丧的样子逗乐了,她朝穆潇冷作揖道,“是穆道友过誉了,小女子只会用些简单的阵法,并不像她说的那样厉害。” 要是平常,穆潇冷并不会怀疑常薛二人,可赤亲自为她讲解三人的“身份”,结合王盛达虚报的假名,穆潇冷顿时对常、薛二人也生了疑心。 不过既然赤故意站出来给王盛达打掩护,也专门说出了另外两人的假名,穆潇冷当然也不会违背赤的意愿去立刻拆穿他们,她只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便将视线移向了被捆缚的三名烈寒仙门修士。 穆潇冷才刚刚从中央大陆传送过来,这些年中央大陆的局势十分紧张,四圣会对消息的控制的变得十分强硬,关于其它大陆的消息很难流通,所以她并不知道烈寒仙门与侠游门、幻虚门之间的恩怨,便问范瑾道:“为何禁锢这三位烈寒仙门的小友?“ 范瑾也没想到事情都发生这么多年了,穆潇冷竟会不知情,可他自觉不合适去反驳圣者,只好说道:“穆前辈常年在中央大陆所以有所不知,烈寒仙门差不多二十年前便对侠游门和幻虚门发起了进攻,如今都欺到幻虚门境内去了!方才还攻击我们……” “你又信口雌黄!穆前辈,你别信他说的!”烈寒仙门修士怒不可遏地对范瑾吼道,“明明是你们侠游门和幻虚门挑事,先派人欺负到我门的地界来,还不让还手了?而且这里是我门秘境,你们强闯不说,难道还要我们低声下气地请你们坐下喝茶?” 穆潇冷凝眉。 双方各执一词,且都很理直气壮,恐怕往细了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这种突如其来的大规模冲突多半只有门中长老或是核心弟子才会知道真实原因。 “晚辈斗胆,”见穆潇冷若有所思,范瑾小心地问道,“敢问穆前辈为何会来古渊秘境?有没有什么我们能帮得上忙的事情,晚辈们必效犬马之劳!” 烈寒仙门修士一呆。 对了,穆潇冷是天奕门人,烈寒仙门和天奕门关系也不见比别的门派好,那她又是怎么进来这里的? 反正肯定不可能是烈寒仙门请来的! 意识到问题所在的烈寒仙门修士顿时对穆潇冷也怒目而视起来。 穆潇冷察觉到烈寒仙门修士不善的目光,但她也不急着澄清,只说句“我随几位长老来”便不再多言。 范瑾见穆潇冷不想说,只好作罢。 见大家都没什么要说的了,赤一拍手,一脸期待地对穆潇冷说:“既然大家都说完了,那么,穆大人,我倒是有一事相求,不知道可不可以吖?” 穆潇冷看向赤。 “那东西,千万不要放出来!”赤一指被穆潇冷用雷电牢笼困住的活尸碎肉,扭住鼻子勉强地笑道,“会很臭哦!” 范瑾恼怒地看着赤的后脑勺。 这女人真不知天高地厚,穆潇冷什么地位?是她能呼来喝去的主吗?她对人家动手动脚不说,现在还胆儿肥到去要求人家做这做那的,找死呢! 穆潇冷根本没去理会赤后来浑话,她明白重点只有一个,那东西——千万不能放出来。 深深地看了一眼牢笼,穆潇冷一点头:“好。” 0624 静脉 竟然答应了? 范瑾愕然看着穆潇冷将牢笼压缩,引回身边保护起来。 他现在严重怀疑穆潇冷和穆炎之间真的存在某种不可告人的关系。 “范道友,想什么这么出神呢?” 范瑾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发现穆炎正笑嘻嘻地望着他。 “无事!”范瑾对穆炎意见可不小,没好气地说。 “那就快点啊!”赤操着手说。 “快点什么?”范瑾不解。 “快出发去找阵法啊!难道你嫌古渊秘境不够大?”赤一副“你脑袋是不是被驴踢了”的表情。 范瑾怒瞪回去,穆炎这女人不知是仗着弱小散修的身份装疯卖傻还是背景清奇,尽做些越位的事情,他身为大门派弟子,怎么可能不经过高位者的同意就私自做决定。 范瑾再次朝穆潇冷躬身一拜:“感谢穆前辈救命之恩,本该报答前辈再离开,可晚辈等人现在还有重要任务在身,不只可否让晚辈先去完成任务,之后必登门相谢!” 穆潇冷未置可否,只问道:“是何任务?” “这……”范瑾犹豫。 赤多嘴道:“也没什么,大概就是烈寒仙门很可恶,用一种大阵压制了侠游门和幻虚门,我们的任务就是去破除那个阵法。” 范瑾又惊又怒,虽然穆潇冷是圣者,但侠游门的机密任务也不能这么随便说给她听啊! 可穆炎话都出口了,范瑾也无法挽回,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是这样。” “古渊秘境里的大阵如何能影响到侠游、幻虚二门?”穆潇冷疑惑。 范瑾只得又把长老的推测、他们为何进入秘境以及遇到活尸的事情都说了一遍,期间他还听见被绑住的三个烈寒仙门修士轻蔑的“切”声,以至于愈加不自信,声音也越说越小。 穆潇冷听完也觉得实在牵强,但她本不是自愿进入古渊秘境,根本不知道怎么离开,听到这么个古怪大阵的存在又觉得奇特,更重要的是,赤还不断在旁边冲她挤眉弄眼。 只有一个选择了不是吗? 穆潇冷对范瑾道:“按你所说,活尸并非侠游门带入秘境,也非烈寒仙门所养?” “当然没有!我们烈寒仙门一向堂堂正正,岂会像某些小人一样干了伤天害理的事还不承认?”烈寒仙门修士嘲讽道。 “是吗?活在自以为真实的梦里的人,也挺可怜的。”范瑾冷笑望天。 没理会两人的相互嘲讽,穆潇冷思索片刻,道:“既不是侠游门豢养,我们寻找暖雾大阵的途中或许会遇到更多活尸,为避免不必要的损失,需要时刻保持警惕。” “我们”。 范瑾准确捕捉到了重点,惊喜道:“穆前辈愿意跟我们一起走?” 穆潇冷点点头。 “多谢前辈!”范瑾喜不自禁:有穆潇冷在,这一路的安全保障怕是提升了数百倍之多啊! 兴奋的范瑾没注意到其余人过度平静的表现。 一行人再次出发。 之前几乎不是在逃命就是在战斗,众人都没来得及好好观察古渊秘境,现在仔细观察才发现秘境中的水灵气的浓度高得离谱,足以让任何一个所谓的“高阶聚灵阵”汗颜,赤甚至可以肯定连诡王域的水灵气浓度也远不如此地高。 走近一块钟乳石,赤将左手心贴了上去,顿时感觉有数不清的精纯冰灵气团,像在人体内运转大周天一样在石中往复循环。 “古渊秘境,简直就像活着一样。”赤忍不住感叹道。 被她用捆仙绳拖着,装在一个难看的矿车形状法宝中的烈寒仙门修士听了轻蔑一笑:“你还算有点脑子,告诉你吧,古渊秘境中的灵气生生不息,与大地——龙脉的呼吸同步,其中的灵气就像血液一样流动,称之为大地的动脉也不为过!” “算了吧,热情的火炎属性说是动脉还可以,这水加冰,还是老实当静脉吧!”赤反唇相讥。 “静脉?”穆潇冷停下脚步。 “怎么了?”赤诧异。 “与其漫无目的地寻找……”穆潇冷沉吟道,“烈寒仙门由阴阳两种的灵气结合而成,然而我们现在只发现了阴属性灵气,若沿着静动脉的思路想下去,那冰水灵气流动的终点、与火、炎灵气交汇的位置或许就是……” “心脏!”所有人俱是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范瑾大喜:“不愧是穆前辈,思维之精巧吾辈自叹弗如!” “喂喂,为什么不也夸夸我?明明最开始是我想到的耶……”赤不满地插嘴。 完全无视赤的叫唤,范瑾朝穆潇冷拱手道:“晚辈建议我们现在就开始沿着灵气的流向寻找‘心脏’所在地!” 余光瞥见赤撅着嘴在一旁踢钟乳石,穆潇冷险些忍不住嘴角上扬。 明明就是小孩子秉性,可有她在身边就是会感到安心,明明被困在陌生的秘境中,随时可能需要应对返虚期圣者的威胁,却还是感觉未来充满了希望。 待古渊秘境之事了结便告诉她自己的担忧,有她在,总会有解决的办法的。 “嗯,跟随灵气流向前行。” 水灵气漂浮在古渊秘境空中,容易受到灵气波动——比如修士打斗的影响而暂时改变流向,扰乱判断,所以穆潇冷选择以钟乳石中的灵气流向为准。 她本拥有极阳的罡雷之力,对阴属性灵气非常敏感,加上钟乳石中的冰灵气十分纯净,穆潇冷很轻易便捕捉到灵气的准确流向。 一行人有了明确的目标昂扬前进,而烈寒仙门修士呢?依然坐在矿车里随着地面起伏颠簸,脸色铁青,也不知是晕车了还是为刚才的多嘴感到后悔。 路途非常顺利,途中没有也遇到任何修士,也没有再被活尸袭击,反而是地上的灵植和矿石开始增多。 “看起来我们是走进了‘无人区’啊,满地宝贝都没人捡!而且我感觉气温好像升高了,应该是在接近有炎、火灵气的地点了,”赤单手架在装满碎尸的雷法牢笼上,得意洋洋地说,“这方向准没错!” 嫌弃地看了一眼赤手下的东西,虽然没真的沾到,可她真的不觉得恶心吗? 范瑾秉持谨慎的态度,严肃道:“越是接近成功就越要小心,你可不要为贪图一点蝇头小利误了大事!” “哈?你怕是对蝇头小利有什么误解!”赤一弯腰从地上硬生生抠出一块矿石,“啧啧,看看,这矿石目测能炼出五六阶的法宝吧!比元婴丹值钱多了!我发财了,哈哈哈!” 说着,赤从储物袋里拿出元婴丹的小瓶子扔回范瑾怀里:“今儿个,姐也大方一回!丹药还你了,别拦着姐抠石头!” 说着赤居然真的趴在地上贪心地抠起来! 0625 挖不动 紧抓着元婴丹的瓶子,范瑾的脸愈发的黑了,并不只因为穆炎那副不将身为精英弟子的他放在眼里的样子,更是因为元婴丹回到手中时松了口气的自己。 送出去的东西竟然还惦记,实在不像君子所为。 可现在穆炎这厮的心全跑到挖矿上,可偏偏她又是上头“钦定”的破阵主力,必须得小心保护。 范瑾暗自咬牙,为了侠游门,再不好意思也得开口! 他深吸一口气:“穆道……” “喂喂!元婴丹都还你了,不至于纠缠不清吧?”范瑾话还没说完,赤就像遇见死缠烂打的流氓一样惊恐的窜了出去,落在离他老远的地方并向他扔了一颗刚挖出来的矿石,警告道,“我破财免灾总行了吧?你不要再过来了,不然我真的不客气了!” 范瑾拿着那矿石,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无可奈何地说:“我并不是不要道友挖矿,道友已经取得了远超预期的收获,可任务还未完成。道友有天赋又有气运,凭道友的资质,未来的成就不可限量!但是人想往高处走,只有实力还不够,更需要‘德行’,俗话说一诺千金,我实在不忍道友往后的康庄大道受影响啊!” 范瑾突然发表的长篇大论让众人对他刮目相看,连埋头苦挖的赤也不自觉地停下手中的活计惊讶的看着他:“看不出来,你小子的嘴炮还挺厉害的!” 顾不得计较穆炎“小子”的称呼,范瑾就像顺势引导她“回归正途”,却见穆炎头一低,挖得更加卖力了:“你的话我爱听,所以我就挖最后十块。你放心,我挖完十个就走,决不食言!” 范瑾刚好起来的气色顿时又阴沉了下去。 可恶!可恶!可恶! 范瑾咬牙切齿。 这个穆炎!等完事后,一定要狠狠地把她摔在地上,用脚踩踩踩! 呼……呼…… 冷静! 好吧,他理解散修生活不易、见到好东西就走不动的心态的还不行吗? 你就要挖?我帮你一起挖,缩短时间,快点归队行吗? 范瑾起得往地上一蹲,伸手就向一块矿石抓去,谁知当他裹着灵气的手气势汹汹地扎在地面上的时候,本来潮红的脸顿时一片铁青。 好硬! 用力过猛导致范瑾的手指和钢板一样的地面狠狠撞在一起,疼得他差点惨叫一声,闪电般地缩回了手。 这不可能! 范瑾震惊地抬起头,他分明就看见穆炎徒手挖矿,对面一个女孩子,手比他细皮嫩肉多了,怎么她能挖,他就不能了? 注意到范瑾的目光,赤撇撇嘴将矿石扔进自己的兜里,反身又去挖另一块矿石,就在她转身之际,范瑾似乎听到一句嗤之以鼻的话:“你不行。” 范瑾的脸黑得快滴出水来,原本对穆炎手指硬度的疑惑被怒火烧了个精光。 他现在只想杀人。 穆潇冷没有去管赤和范瑾的恩怨,赤做事自有主张,不需要她来指点;而范瑾也不是什么危险人物,因为他的身份、修为都完全确定,与他情况相似的还有三个被捆起来的烈寒仙门修士。 真正需要防备的…… 穆潇冷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常薛二人。 王盛达心思缜密,实力深藏不露,但到底人在明处,而常子胜和薛灵儿,则连身份也不明确。 从赤将两人和王盛达并列介绍开始,穆潇冷就一直暗中观察二人的状态,并未发现他们有何逾越举动,但一路走来,穆潇冷的疑虑却不降反升。 这两人实在太镇定了。 金丹修士的实力在修真界只能算下层,进入敌对门派势力范围,突遇“活尸”,甚至还很可能等不来援军,这两位“金丹修士”居然连一丝担忧都没;若说人为财死,贪婪战胜了恐惧,从而导致两人大步向前,那他们看到满地的宝物毫不动心,却又说不过去。 这两人,决不能当一般修士对待。 穆潇冷心里早已有了判断,却依然沿着灵气流向寻找“心脏”的所在地。 她隐隐有种感觉,那无人见过阵基与长老们的目标之间必有联系! 坚定地向前踏出一步,毫无征兆的,一股热风扑面而来! 穆潇冷心下一凌,飞速倒退,可刚撤回步子,周身瞬间又恢复了冰凉。 该不会是…… 穆潇冷眼前一亮,期待的景象果真出现在前方——金红与冰蓝的糅合,水火两种相冲的力量缠绕在一起,流动,旋转! 这里,就是动脉与静脉的交汇之处! “哇哦!看来我们找到了!”赤兴奋的声音响起,“范道友,你快看看,哪里像那个阵基?我等不及想干大事了!” 穆潇冷略微偏头一看,只见赤一脸满足地蹦上前来,身后跟着头顶阴云密布的范瑾。 看来矿挖得很够。 范瑾拼命告诫自己要保持冷静,好不容易才松开拳头:“都不像,朝前走吧!” 一行人继续前行,忽冷忽热的气息从身边游过,眼前时而金红时而冰蓝,无人的说话,众人却都在心中感叹自然的鬼斧神工。 就在众人欣赏这溶洞奇景之际,赤的话又冷不丁地冒了出来:“你们说,阵基会不会有人看守啊?” 范瑾脚下顿时一滞。 对啊,他只顾着寻找阵基,居然忽略了如此重要的事情!哪个大门派会把自家命脉随便暴露在外人面前啊! 怎么办?退回去?不甘心啊! 范瑾矛盾到了极点,只能用渴求的目光望向穆潇冷。 穆潇冷并不是没想过有人看守的事,但她最初是因为赤邀她一起才跟来的,她还以为赤有应对之法,所以便没有去深究,谁知赤居然到这个节骨眼上用一副很傻很天真的口吻问了出来。 事已至此,穆潇冷倒也无心去怪赤考虑不周,她飞快地斟酌着。 根据范瑾的描述,正是暖雾大阵卡住了侠游、幻虚两门咽喉,这样的战略性阵法就算交给返虚期修士来镇守也不过分,并且还有一种更糟糕的可能—— 烈寒仙门的大乘期老祖,可是从来不去圣华山议事的,他们的行踪,无人知晓。 0626 喵 穆潇冷心生退意。 她可以因为赤的期望前来,但若连赤自己都没考虑周全,她应该做的不是盲目随行,而是及时规避危险。 趁着冲突还没有发生。 想清楚厉害关系,穆潇冷正欲示意众人退后,却见一道人影像中了邪一样从她身边一晃而过! 穆潇冷一惊,那飞过去的人正是赤! 没有一句解释,赤甩下所有人头也不回地蹿向石林的深处! 情况急转直下,穆潇冷万万没想到赤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想到前方很可能有强者镇守,她更加焦急,也顾不得细想什么,化作一道雷光就向赤追去! 王盛达眉头一皱,下一瞬却和穆潇冷做出完全相反的反应——抽身急退! 常薛二人的反应也不慢,几乎王盛达刚一动身,他们便也开始急速后撤。 范瑾没法像穆潇冷那样考虑到大乘修士出现的可能性,但光想到“烈寒仙门返虚期修士”就足以令他退却。 逃,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明知是以卵击石又何必赔上性命? 只是让范瑾没想到的是,穆炎像疯了一样冲进险地就算了,穆潇冷居然不顾一切地也追了上去! 这个穆炎到底是谁,居然能让穆潇冷置自己的性命安危不顾? 等等,好像有点奇怪…… 范瑾的动作骤然停滞,下一刻,眼皮猛地一跳! 这些人的速度的……是不是太快了点? 穆潇冷本就是人中龙凤,修为又高,速度快不奇怪,穆炎、王怀锋、常子胜还有薛灵儿,她们……不是金丹修士吗?! 呆呆的看着队友们曾经站立、如今已经变得空荡荡的位置,范瑾突然感觉自己的头有些晕乎乎的。 穆潇冷奋起直追想将赤带回,可古渊秘境满地都是大大小小的钟乳石,地形之复杂大幅拖慢了她的脚步,只能眼睁睁看着赤逐渐褪去的伪装,以及两人之间越来越遥远的距离。 “赤!” 只可怜她的声音并没有传达到,赤最终还是消失在了茫茫石林之中。 不死心地向前追了一段距离,穆潇冷不得不停下来。 她已经感觉不到赤的气息,根本不知道该向何处追寻。 一停下来感觉就不一样了,穆潇冷环顾四周,这才惊觉环境的变化。 浓郁的灵气从身边缓缓淌过,水与火之力融合而成的雾气杳杳升起,暖暖的。 暖雾——! 一个名字浮现在脑海中,穆潇冷猛然想起范瑾描述的情况——烈寒仙门、侠游门和幻虚门之间弥漫的暖雾关系着战争的结果! 对了,至少范瑾来到这里的目的的确是毁掉暖雾大阵。 看到暖雾,莫非她已经来到阵中了? 可为何镇守此地的修士还没有出现? 穆潇冷将雷灵气聚集在双手上便于随时发动法术,她知道前进绝不是一个好选择,但若是找不到突入此中的赤,不能亲眼确认赤的安全,她便无法安下心来。 手握罡雷,穆潇冷一边小心地向前走,一边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雾气渐浓,灵气变得粘稠,穆潇冷甚至觉得自己的行动也受到了一些阻碍,可唯独范瑾所说的“阵基”存在的痕迹,她一点也找不到。 难道这里还只是外围,阵基还在更深处? 水火灵气化作千万条韧劲十足的丝线缠绕在身上,大雾迷眼,穆潇冷不得不激活法衣顶着巨大的阻力前进,并发动明目的法术,可虽然付出了努力,她的行动速度却依然在不断降低,视范围也被急剧压缩。 “赤!”穆潇冷再次呼唤赤的名字。 没有回答,石林中宁静得可怕。 皓齿紧咬,穆潇冷眼中倔强之色一闪而逝,顶着压力继续向前走。 要找到她,一定! 拨开白色的暖雾,不甚清晰的影子在远处显现。 是赤? 穆潇冷无法确定,飘荡的浓雾将钟乳石的影子也折得歪歪扭扭,难以分辨人和石块。 不自觉地握紧了右手,穆潇冷急声呼唤:“赤——!” 那个影子似乎动了动。 穆潇冷眼睛希望之光一闪而逝,她奋力向前挪去,就在踏出第三步的一刹那,又硬生生地止住了步伐。 没路了。 浓雾之下,她依稀看见前方模糊的水岸分界线。 溶洞中的湖? 尽管湖面平静如镜,穆潇冷还是不敢大意,她没有选择飞空或者进入湖中,而是沿着湖边向那影子移动。 一定……要是赤! 费力地步步前行,影子一点点清晰起来,遍布黑色玄奥纹路的暗红色骨甲从雾气中显露出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骨甲么? 看不见作为人类该有的外形,穆潇冷却还是松了口气,目光柔和下来,嘴角升起浅浅的笑容,她加快脚步来到赤的身边,右手拉住她的胳膊:“赤……?” 呼唤变成了疑问,穆潇冷的笑容逐渐消去。 雾中的赤脸上挂着她从未见过的茫然,听见她的声音,终于缓缓转过头,面对她张开嘴,发出了一个音节。 “喵。” 另一边,范瑾拖着载着三名烈寒仙门修士的小矿车原路倒回。 “你不是要毁我门大阵吗?阵法都还没看到就怂了?”依然被塞在矿车里的烈寒仙门修士扬起嘴角嘲讽道,“侠游门教出来的人,果然只是个弟弟!” 心情本就十分烦闷,被烈寒仙门修士侮辱,范瑾终于忍无可忍,将捆仙绳往地上一扔,反身唰地将飞剑抵在烈寒仙门修士的脖颈上,冷笑道:“阶下囚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我劝你对自己的身份最好有点自知之明,想活命的话就给我乖乖闭上嘴!” 只可惜烈寒仙门修士夷然不屑,反唇相讥道:“原话奉还,你还真有脸当自己是个人物?你莫不是真以为我们几个是被你打败的吧?” 范瑾脸色一僵。 他十分不愿面对的事实就被对方这么轻易又无情地揭穿,但到底有心理准备,失落只是其次,更重要的是脸上挂不住了。 “呵,我从未有抢夺功劳的念头,谁击败的你和我有什么关系吗?我只要知道你的命握在我手里就行了!”范瑾的语气更加冰冷,“我已经警告过你了,那么接下来……” 手指用力,锋利的剑刃刺破烈寒仙门修士的皮肤。 烈寒仙门修士的眼睛微微等待,略显惶然的目光让憋屈已久的范瑾心下大爽,这种感觉就像堵塞的脉搏通畅了一般:“传言果然信不得,烈寒仙门的‘侠士’们也和普通人一样会惧怕死亡!” “少给自己加戏,回头看看都不会?”烈寒仙门修士嘲讽道。 范瑾皱了皱眉,却还是扭头后看,然而这一看,他的心顿时跳漏了半拍。 石林那头人影攒动,似乎正在朝这边靠近! 是谁? 范瑾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渐渐地,那些人影终于出现在了光亮之下。 范瑾四人的脸色同时一变:不会吧…… 惨白的皮肤,青色的暗斑,数不清的贪婪目光射了过来。 0627 好久不见 惶然。 穆潇冷小心地注视着赤的侧脸,连呼吸也变得异常谨慎。 云雾中,穆潇冷轻轻拉拉赤的胳膊,悄声唤道:“赤?” 涣散的光芒重新聚回瞳孔,赤的手指微微动了动,脸上的迷惘一点点褪去,只是声音中还残留着一些迟滞:“呀,你来啦?” “赤……”穆潇冷注视着赤的眼睛,明明两人终于相认应该是件激动的事情,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她们之间隔着的并不只是充斥洞窟的迷雾。 咧嘴笑笑,赤浑身上下散发出的勇气与希望,似乎与过去那个她没有任何区别。 从穆潇冷手中抽回手臂,赤蹲下身,向水面伸出手。 穆潇冷张了张嘴,却终究没说出话来。 点。 赤的手指与水面触碰在一起,细碎的波纹向四面八方荡漾而去。 穆潇冷惊讶地发现,周围密布的雾气竟然开始消退! 赤平静地注视着食指周围那一圈圈波动的水纹。 原来回忆竟是这么容易的事情,一直隐藏在精神世界,囚困她内心的枷锁,就这么简简单单浮现出来。 一切,都是来自那些不愿忘却的记忆。 雾气退开,化作白色的“墙面”将外界隔绝,整个溶洞湖面的样貌清晰完整地呈现在赤和穆潇冷眼前。 穆潇冷警惕地打量着湖水。 这片湖十分宁静,水却并不清澈,似乎在越往水深处,沉淀便越多,只是这些沉淀却是由红蓝亮色混合渐变而成,那包藏在蓝与紫中心最纯正的红色,就像火焰一样。 “暖雾大阵……”赤的突然开口吸引了穆潇冷的注意力,“其实并不是大阵吧?” “这是何意?”穆潇冷疑惑地看和她。 赤收回手站起身来,转头对上穆潇冷的视线:“你看了不少史书吧?书中是怎么讲暖雾大阵的呢?关于玉峰门的覆灭那段。” 两人静静地对视了两息,这一次,是穆潇冷转过脸,看向湖面:“玉峰门弟子有九成战死,剩下的一成多疯者。” “书中没描述疯掉的人有什么表现吗?”赤也重新看向湖水。 穆潇冷未言,仅微微摇了摇头。 “嗯……”赤撑着脸,一副在努力思考如何解释的样子,最后却是一摊手,无奈地说,“不行,看来暂时证明不了我的想法,不过没关系,我们先……” “等等!”穆潇冷眉头一皱,再次拉住赤的手,“你方才怎么了?” 感受着从骨甲外侧传来的温暖,赤的眼角略微柔和了些,她拍拍穆潇冷的手背,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嘛,若我说是激动过头了,没能自控住,你相信吗?” “激动与学猫叫有何关系?”穆潇冷加重了力道。 “唔,一激动就……”赤尴尬地揉着鼻子,目光游离。 “你何时养成这个习惯的?”穆潇冷严厉的注视背后,是不甚明晰的慌张。 只是穆潇冷尽力想掩盖的东西,哪里能瞒得住赤? 心底涌出愧疚之感,赤一咬牙:“其实我……” 哗啦。 轻微的声响。 赤的话戛然而止,左手顺势向后一拉,身形一横,赤霎时就已挡在穆潇冷身前,将她与湖面隔开。 “赤……” “呆在那里!”赤神色坚决,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律动越来越明显的湖水。 穆潇冷复杂地望着赤的后背。 感觉到身后传来的情感,赤无声叹息:“那并不是后来养成的……” 水面不再平静,逐渐混乱的波纹在湖中荡漾。 “那是我残存的怀念。” 湖水像封腾了一样猛烈翻滚起来,动荡之中,有一物从湖中心的火色之中脱出,飞快地向水面袭来! “赤,小心!”穆潇冷顾不得仔细思考赤刚才的话,她只觉令人心悸的威压迅速加重! “嗯!”赤冷静地注视着那个影子,没有一丝动摇。 哗啦! 巨大的水花四处飞溅,灰白色之物轩然冲出水面,这一瞬间,穆潇冷感觉自己就像背上了千钧重担,几乎被压弯了腰,全靠意志力咬牙挺过! 赤却没有更大反应,只是看着那灰白的东西一个轻巧踏水,带起一阵清风,落在了附近的岸边。 穆潇冷艰难地像那落地的影子看去,顿时一怔。 她眼前的,居然是一只身形庞大、脸蛋圆滚滚的灰白双色花猫! 要不是前所未见的恐怖威压正压在身上,光看这只花猫的外形,穆潇冷都要认为它只是只人畜无害的猫儿了! 顶着压力,穆潇冷仔细判断花猫的修为,然而这一看,却让她浑身发凉。 亲眼见过喻龙这位大乘期修士,穆潇冷本以为自己已经接触过了修真界最顶点的存在,然而令她震惊的是,眼前的这只大猫,修为竟然比喻龙还要高深! 大乘期已经是修真界的巅峰,那上面的存在……又是什么? “别担心,”赤宽慰的声音适时传来,“它还是我们这个位面的存在。” 就像快冻僵的身体被温暖的手拥入怀中,微微的颤抖停止,赤的背后,穆潇冷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赤望着大猫,大猫也同样望着她。 “我应该怎么说才好呢?”赤挠挠被骨甲覆盖而变得十分光洁的脑袋,双目之中,怀念与悲伤交织的感情交织,“好久不见,阿咪。” 石林。 范瑾呼吸粗重,眼瞳中尽是绝望之色。 眼睁睁地看着从四面合围而来的活尸绝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 “放开我们!”烈寒仙门修士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这四个字。 范瑾动了动,却还是没有解开捆仙绳,他依然在犹豫。 “到了这个份上你还在怀疑我们?”烈寒仙门修士怒极反笑,“我不知道为什么你要把那个几人当队友,可从他们的表现来看,他们里哪个像是金丹期修士了?这种人怎么能服你管?你家侠游门长老怕是早就看穿他们的修为,打算来个祸水东引才让你带他们来古渊秘境的吧!” “胡说!”指甲掐进肉里,范瑾狠咬牙齿。 “哦?我胡说?你想说侠游门不会抛弃你?少装糊涂了,我看你心里清楚得很,不然你告诉我,进入古渊秘境的你准备怎么离开?一个妖修大派,连核心虚兽弟子都可以随意丢弃,还会在乎你这个小小的金丹期精英弟子?”烈寒仙门修士丝毫不顾范瑾惨白的脸色,无情地戳穿道,“别抱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了,侠游门早就不是最初建立时那个以‘侠义’为道的门派了,而你们,只不过是一群随时可弃的棋子罢了!” 浑身剧烈地震颤,范瑾目眦欲裂。 他都懂,都懂!可是,他不愿去想! 为什么,你们这些混蛋,一个二个的,非要逼着我想透彻? 一无所知地死去,不是很幸福吗? 双眼被眼泪模糊,范瑾狠狠一扯捆仙绳。 绳索松开,烈寒仙门修士自由了。 0628 守护者 事情并不完全如烈寒仙门修士所说,但一想到躺在自己储物袋中的四个“锦囊”,以及那日在师父洞府中的交谈,范瑾的心情就直往下坠。 师父告诫过他,修士的目标是长生,是飞升! “自身的利益才是你最应该关注的,切莫为一些空的、虚的,不能带给你切实好处的东西乱了心神!” 范瑾明白,师父是为他好。 可是回想起几十年前尚且年幼的自己来到侠游门山门下,望着威严匾额上苍劲的那个“俠”字,满心的激动和崇拜;正式成为侠游门弟子时,浓浓的自豪与强烈的归属感,范瑾的心中又是一片雪亮。 无悔入侠游,不是因为第一妖门的名头,也不是因为往后加入四圣会的便利,而是因为那个名为“侠义”的信仰! 并非所有修士都将性命放在第一位,所追求、所坚信的东西,值得舍弃那些唾手可得的利益,乃至日后的安稳,甚至自己的性命去捍卫! 他爱这个门派,他愿意为门派而牺牲,但他无法认同抛弃了本心的门派。 不,门派伫立在此从未改变,改变的,是人。 谁又能想到,侠游门大乘期老祖之一的虹侠真人,竟然被自己的同门师兄弟囚禁在了门派禁地,连同许许多多无辜的虚兽弟子一起!而仍然享受着自由的大多数呢?并不一定认同,但,却沉默了,像他一样,抑或是像师父一样,规劝其他人“忘记这事吧”。 事情已经发生了,但放心,所有恶果,都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消散;至于以古轩横为代表的始作俑者,自然也有他们的苦衷,毕竟大家都是同门,相互理解才是上上策。 理解…… 师父,恕我驽钝…… 像狂涛一般涌来的活尸群就在眼前,范瑾却反而平静下来,心凉了,恐惧什么的,都感觉不到了呢。 眼睁睁地看着活尸贪婪的面孔越来越近,范瑾安静地等待最终的时刻,却不想,一只有力的手握住了他的臂膀,拖着他就向反方向狂奔而去! 范瑾愕然抬起头,满脸尽是难以置信:“你……你们为什么救我?我可是闯进了烈寒仙门秘境的敌对门派修士啊!” 拉着他的,居然是烈寒仙门修士! “一码归一码,现在是活尸要啃人,既然不是你带进来的……不过我劝你别以为事情就这么算了!侠游门到底想干什么你还没交代清楚,等到安全的地方,我们定教你一五一十地全部抖出来,胆敢对付烈寒仙门,就给我做好被揍成猪头的准备!”烈寒仙门修士咬牙切齿地说道。 “哈……哈哈哈!说什么猪头,你们到现在还学火狼天尊那小孩吗?真蠢!真的……太蠢了!”范瑾听完,竟然笑了出来,笑得十分欢畅,只是同时,两行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湖边。 灰白的大猫勾了勾身子,下一瞬间就出现在赤的面前! 穆潇冷一惊,差点下意识地甩出雷法,却被赤抬手制止,只能心情忐忑地地呆在她身后。 灰白大猫那双怎么看怎么无辜的圆眼睛直勾勾地望着赤。 “看来你过得不错,”赤歪着头上下打量了大猫一番,欣慰地笑了,“难怪这里不派别的修士看守,毕竟有你在嘛!” “喵?”灰白大猫发出一声轻呼,伸出长着毛茸茸的爪子。 “抱歉啊,有点硬,”赤笑着,将手心对上灰白大猫的猫爪,肉垫软软的触感传入心间,发出一声轻巧而坚定的叫声,“喵!” 穆潇冷安静地站在赤身后,心情却完全无法平静。 赤看起来和这只叫做“阿咪”的大猫很熟,可是,她难道不是第一次来到东大陆吗?怎会对烈寒仙门秘境中的猫如此熟悉? 而且更奇怪的是这只猫的修为已经高“破了天”,可却有些呆呆的,一副灵智未开的样子,要知道就算是普通兽修,最迟化神期也会灵智全开,那些异兽、神兽,甚至金丹、元婴期智力就与人类一般无二,等待炼神期才开灵智的古来罕见,返虚期更是一个都没有,若说这只猫愚笨非常,那它又是如何修到这等修为的? 看上去只是一只无害的大猫,可仔细思考,又会发现它浑身上下都布满了谜团。 那,与之像久别重逢老友一样的赤,又是怎么回事? 穆潇冷紧咬着下唇,她早已知晓赤身上秘密不少,只是两人从很小的时候便相识了,她自恃比别人了解赤更多,虽从未表现出来,但在心底却暗暗开心,可是时至今日,她突然觉得自己和赤的距离好远,就像从未了解过她一样。 “绝不认输!” 赤从小便无比坚定的信念,到底从何而来?她一无所知。 突然感觉有点头重脚轻…… “穆潇冷?喂!” 赤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直到赤的骨甲手在眼前晃了晃,穆潇冷还有些恍惚。 “你怎么了?”赤拉拉穆潇冷的手。 “没……”回握的力道加重几分,穆潇冷感觉无论脚下还是心里都稍微踏实了一些。 赤向她浅浅笑了笑,淡淡的温暖传入心间:“来,介绍你认识一下,这位是阿咪!说起来,它守护烈寒仙门三万年之久,绝对算得上一代大神了!” 说着,她又转向灰白大猫:“这家伙是穆潇冷,古代侠义派狂雷天尊一脉的传承者,别看她外表高冷,其实是个爱瞎操心的老好人!” 阿咪闻言收回威压,朝穆潇冷伸出爪子。 浑身一松,穆潇冷顿时感觉血液和灵气流动又畅通起来,她深吸一口气,学着赤的样子,将手轻轻贴在阿咪软软的肉垫上。 很软,不过却没有正常猫咪的温暖。 守护烈寒仙门三万年的猫…… 穆潇冷望着阿咪,心中骤然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下意识地就问出了口:“前辈……认识火狼、雪狼二位天尊?” 早就知道穆潇冷会如此询问,赤会意一笑,闭上了眼睛。 阿咪则在穆潇冷复杂的注视下,无比确信地重重一点头。 “喵!” 0629 轮回 六万年前的“陨落时代”,侠义与唯我两派系修士因相悖的“道”,不顾自身是否能飞升,不顾自家功法的传承,义无反顾地开启(古)化神大战,竭力为后世树立“正道”而斗得你死我活。 三万年前的“传承者时代”,各古门派传承像集中爆发的瘟疫一样苏醒,在修真界再次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只是与六万年前恰恰相反,这一次的厮杀正是为了传承和飞升,至于何为“正道”,谁在乎呢?只可惜到最后,刚刚复苏的传承再次消亡,飞升也成了妄想,(古)化神期修士再次大批陨落,连带原本兴盛的门派也一起走向衰落。 两场惊世大战在修真界史上留下浓墨重彩,可战争的结果却与所有人的愿想完全背道而驰,只留下一地涂炭生灵。 “你在担心什么?”赤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 穆潇冷犹豫了一下,说道:“陨落时代,传承者时代……现在,又是三万年的轮回……” “你害怕发生战争吗?”赤看着她。 “不,”穆潇冷抿抿嘴,“只是想到可能和古时候一样,再经历一场没有赢家的厮杀,我无法接受……” 赤轻轻一叹,跨步来到再次恢复宁静的湖边:“要是能和平地过下去,谁又想去战场上厮杀?或许我会死,而且死得很惨,但我更无法接受像个奴才一样跪着,任凭别人摧残我的信仰,践踏我所珍视的东西,还自我麻醉说这不算糟。” 说着,她笑了:“所以我要变强,不断变强,到死为止!” 单大哥,星落,看着吧,这浑浊的天道,定将被我撕碎! 石林。 范瑾回望了一眼渐近的活尸群,凭他们的速度根本逃不掉。 从储物袋里取出四个锦囊递给在身旁边飞奔边打出法术阻挡尸群的烈寒仙门修士,范瑾平静地说道:“绝对不要随便打开,将它们交给化神期以上的修士研究;你们快逃吧,尽快派人去四季山,那里还有许多像我一样准备进入古渊秘境的侠游门修士和散修,他们大都不清楚来此的真正目的,请放他们一条生路。” 烈寒仙门修士诧异地用灵气包裹住锦囊,封印住扔进储物袋里:“那你呢?” “先试着挡挡看吧!”范瑾淡笑着,下一刻竟然反身向尸群冲去! “你疯了!快回来!”三名烈寒仙门修士同时惊叫。 范瑾却像没听见一样,迎向扑过来的活尸,对准他的右脚就是一记藤缠,活尸反应非常迅速,立刻想要闪开,却还是稍微慢了些,被坚韧的藤条扯住脚踝身体就是一个趔趄。 范瑾根本不给它挣脱的机会,手一扬,数十记水爆弹同时在活尸喉咙和关节处爆炸,活尸顿时被炸的仰摔在地! 有效了? 然而范瑾还来不及庆幸,就见那活尸一记鲤鱼打挺蹦了起来,除了原本就破烂的一副变得更加褴褛根本毫发无伤! 范瑾没想过一击杀死活尸,但对方居然几乎没受到任何影响却也是他完全没想到的。 看来逃出去什么的果然只是妄想,但,既然下定了决心,哪怕只是一点点,也要阻止它们! 绚烂的法术朝活尸大军砸去,范瑾全然不顾法术是否对活尸造成了影响,他只拼尽全力不断攻击,仿佛要抽干自己最后一丝灵气。 时间流逝早已感觉不到,直到最后一层法术被活尸穿过,一张扭曲的脸颊出现在范瑾面前。 到此为…… 唰! 白光闪过,眼前的活尸头身分离,硬生生栽倒在范瑾脚下。 更多剑光从身后飞出,将扑上来的活尸尽数砍翻! 范瑾愕然回头。 他的身后站在一名手持一柄白色长剑,面容冷峻的男子,他每一次挥舞,都能激发出一道犀利的剑光,凭一己之力将活尸压制! 范瑾无法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这名男子居然是熟面孔! 同神耀门、天奕门、魔龙门相互交好一样,侠游门也有自己的盟友——南大陆暮明宗,北大陆凛寒宗,以及中央大陆剑羽门,四门弟子因为处于不同大陆,所以来往不像天奕三门之间那样频繁,但对对方门派中的重要任务还是有所了解。 而现在,站在范瑾面前的男人正是他所孰知的一位——剑羽门化神期大师兄孙常胜! 等等,孙常胜,常子胜…… 范瑾突然明白了什么。 孙常胜见范瑾还愣在原地,皱眉道:“还不快退后!” 一听声音,范瑾差点眼睛一闭,这下算是完全实锤了,果然是他! 范瑾也不知到底该荣幸还是气恼,大门派的化神期大师兄平时难得一见,可这孙常胜竟然假扮散修混进侠游门,明明两派关系甚好,他不大大方方的来,玩潜伏干什么? 可是此时明显不适合去质问孙常胜,范瑾赶紧退后,却不想等他回到孙常胜身边,竟然见到孙常胜也开始后撤! 范瑾急忙回看尸群,震惊地发现,活尸们居然在进行战术换位! 金丹期的活尸捡回被孙常胜切成两半的同伴退到队伍后方,元婴期的活尸很快顶了上来,它们的动作更加灵活,身体也更加坚硬,能闪就闪,闪不过就硬抗,靠着众多的数量强行推进上来! “活尸数量太多,还有援兵不停加入进来,似乎有人在背后操控它们,”孙常胜的话肯定了范瑾的猜想,“情况尚且不明,我们先去避避风头,保存实力。” 灵气朝长剑汇聚,下一刻,白剑上勾勒出金色的符文,孙常胜立刻举剑横斩,带着金芒的巨大剑光飞斩向活尸群,打得它们连连退步,不过孙常胜没有追击,他迅速扔出一柄飞剑,带上范瑾朝“心脏”匆匆飞去。 这段路,孙常胜和范瑾都走过两次,然而这一回头,两人立马发现不对劲。 “孙师叔,我们来时……古渊秘境有这么大的雾?”看着逐渐模糊的前路,范瑾心中糟糕的预感更甚。 孙常胜眉头皱得更紧了:“这雾似乎和战场上的暖雾相同。” “难道我们已经进入了‘暖雾大阵’的范围?”范瑾心情复杂。 “这就要问他们了。”孙常胜说着,目光直至前方三道人影。 烈寒仙门修士,追到了。 0630 我是赤 侠游门,长老驻地。 古轩横背靠着太师椅,幽邃的眼神中带上了些许满意:“确认好了吗?可不要到时候又和我说看错了!” “属下从不禀报无把握之事。”房间的角落里仍然看不见任何人影。 “这么自信?不过你的话确实比别人可靠,”古轩横眼中的满意之色更甚,他甚至不自觉的微微点了点头,“暖雾的二次扩散比预计的早了许多,那离‘大门’显形恐怕也不远了!就是不知道是八长老的功劳,还是活尸造成的意外了。” “大人,暖雾的扩散还引起了其它变化——它给侠游门和幻虚门造成了不小的困扰,”圣影卫总领的口气中听不出喜悦也听不出担忧,只是简单的陈述罢了,“他们组织散修建立的‘防雾墙’被暖雾突破,现在两门管事大长老正……” “这点小问题都处理不了的废物还当什么管事大长老?你也少管这些琐碎小事,”古轩横不耐烦地打断,“给我盯好暖雾的状况,随时汇报进展,要是还有闲心的话,就去探探烈寒仙门的虚实,别的破事少来烦我!” “是。” 古渊秘境,忆湖。 “湖,是雪狼天尊开凿的……”穆潇冷喃喃说着。 赤嘿嘿一笑:“狂雷天尊的雷池也是他亲手开凿的啊。这些前辈高人还真是不嫌麻烦,换作我们这代修士,多半直接摆个阵法完事。” “忆湖……”穆潇冷低声念着湖的名字。 赤沿着忆湖湖畔缓缓踱步:“就是记忆的湖咯,简单粗暴的命名法。” “湖中有回忆?” 赤和阿咪对视一眼:“当然。” “是雪狼天尊的回忆?”穆潇冷凝视着湖水。 “噗,这回你可猜错了,”赤得意地朝她摇摇手指,“看看湖心的红色——是秦炎的。” “咦?”穆潇冷意外地抬起头。 赤蹲在湖边,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大概是一种对死者的怀念方式?” “……”穆潇冷默然。 火狼天尊秦炎广为现代修士所喜爱,但这并不代表她本人有一个完美的结局。 传承者时代的终焉之战发生在西大陆,其过程无法知晓,但结果却是雪狼天尊秦雪孤身一人返回的烈寒仙门,并最终飞升成功,其她所有参与战争的化神修士,包括秦炎在内,无人存活。 活下来的那个人,应该是幸运的吧? 可是为什么看到宁静的“忆湖”,穆潇冷却有种莫名悲凉的感觉? “前辈,西大陆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穆潇冷恳切地望向阿咪。 然而回话的却依然是赤:“阿咪不知道的。当时烈寒仙门虽然被秦炎秦雪从覆灭的边缘给拉了回来,但实力还是太弱,所以秦炎秦雪离开门派前将阿咪留在了门中,作为守护者。” 乖乖趴在湖边的阿咪扬头发出一声“喵”,肯定了赤的说法。 “……那,逝去之人的记忆是有办法保存下来的吗?” 脑中闪过火光冲天的一幕,赤将手指伸进湖水中,捣鼓出粼粼波光将她的倒影搅乱,看不清原貌若何:“保存应该不算难,难的是搜集才对,我想忆湖大概就是像聚灵阵一样的玩意儿,不同之处只在一个聚的是灵气,一个聚的是回忆。” “一个人的记忆怎会像灵气一样散落在修真界各处?”穆潇冷疑惑。 “原理什么的就不要问我了,我也搞不懂呀!总之结果就是忆湖中已经聚集了许多回忆,”赤吐吐舌头,随手拨弄阿咪的胡须,“只可惜秦雪最想取回的那部分记忆,恐怕是无论如何也拿不到了!” “喵~”阿咪蹭蹭赤的手。 “赤,”穆潇冷在赤身边缓缓蹲下,望着因为涟漪尚未完全平息,依然模糊的倒影,“你很了解火狼、雪狼二位前辈的事?” 动作微微一顿,赤的手指划出一道弧线转到阿咪脑袋下,轻轻挠着它的下巴:“我对秦雪的了解比阿咪可差远了,方才说的那些都是瞎猜的,嘿嘿,别打我。” “那相对的,比起阿咪前辈,你对火狼天尊更为了解?”穆潇冷扭头对上赤的眼睛,努力保持平静的目光下方,是无法掩饰的惶然。 赤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还是第一次看到你这么患得患失的样子。” 穆潇冷咬着嘴唇没说话。 “真是的……”赤眯起眼睛,咧开嘴,笑容如三春艳阳,“你是你,我当然也是我,不是别的任何人,这一点,无论发生什么,无论时间往前还是往后,也绝对不会改变。” 穆潇冷的目光变得有些诧异,可其中的惶恐却悄然消退;阿咪睁开绿色的眸子注视着赤,眼中没有丝毫质疑。 赤豁然站起身,猛地睁大眼睛,视线直直穿过整片忆湖,却并未聚焦在环绕的白雾上。 她的眼中显然有别的东西。 体内的热血在沸腾,脑中闪过纷杂的画面,一张张面孔从心里流过,深邃的黑瞳之中,渐渐映射出仿佛被鲜血浸透的天梯! 残缺的灵魂?从属的人格? 不!出身所缺失的一切,已经被回忆和羁绊完全填补,我已经是我了。 独一无二的我,不再为了寻找自我而迷茫的我,不隶属于任何人的我! 坚定又沉重的一掌拍在自己心口,赤昂起头颅,发出一声洪荒猛兽般的咆哮! “我是——赤!!!” 平静的湖面骤然像大海一样腾起巨大的波涛,火焰冲破梦幻的紫色,突破幽邃的深蓝,化作一头巨大的火狼屹立在空中,释放出令人窒息的高温! “赤,快退后!”火狼散发出极其危险的气息让穆潇冷也不禁大惊失色,急运罡雷抵抗,同时想要拉着赤退开。 然而赤却错开她的手,只回头朝她一笑:“相信我。” 相信…… 穆潇冷的手慢慢放下,皓齿死死咬住下唇重重一点头。 “嘿嘿,”缓缓抬头,赤的眼中倒映出火狼的身姿,她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惧色,“我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传说中的火狼天尊,困扰我百年的心魔,做个了断吧!!!” 0631 试炼者 双脚弯曲,身体像压缩的弹簧一样压低,浑身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眼睛猛然一睁,赤瞬间从原地消失,紧接着,一道暗红的影子长虹贯日般轰在火狼前胸上! 火光炸裂,巨狼痛苦地嚎叫一声,后退数丈之远! 然而赤并没有趁胜追击,脸色反而愈发凝重。 穆潇冷担忧地望着上空,却见火狼浑身的火焰逐渐向中央浓缩,庞大的身躯迅速缩小,最终化作一个孩童的模样。 穆潇冷感觉体内的罡雷逐渐躁动起来! 小孩慢慢扬起头,雪白的牙齿和纯真的面庞剥去阴影展现在光芒之下,也正是这一刹那,一股刚正的至阳之气从小孩身上炸裂开,顿时溢满了整个空间! 穆潇冷还是第一次遇到能与罡雷匹敌的极阳力量,不,论阳性的纯度,小孩比她更胜一筹! 难道这个小孩就是…… 赤也没有料想到火狼会发生这样的变化,可见到这张脸,她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小孩的模样清晰地落在赤的眼眶中,十分熟悉,却又无比陌生,因为——眼睛。 这是一双冷漠到冷酷的眼睛,从小孩的眼中,赤看不见勇毅,看不到希望,更看不到情义,它就像一滩冰冷的死水,诉说着对世间万物的所有漠然。 忆湖…… 明明应该是一个充满回忆的地方,不管出现的是天真的孩童还是狡诈的心魔,赤都可以接受,可为什么偏偏是这像战争傀儡一般的东西? 不可原谅! “阿咪……这家伙也是秦雪造出来的?”赤紧盯着眼前的小孩,双拳紧紧握住,声音中隐隐可见愠怒。 “喵!喵喵!”阿咪奋力摇着头。 “你说你从没见过这家伙?”赤的眉头皱得更紧。 “喵喵喵!”阿咪急急地叫着,爪子在空中努力比划。 将阿咪的动作尽收眼底,赤已经完全明白了它的意思。 以阿咪的灵智尚不能理解秦雪对忆湖所寄予的情感,它只知道忆湖存在的意义就是取回秦炎散落在修真界各地的记忆碎片。 不过除此之外,阿咪知道秦雪还赋予了忆湖另外两个附加功效,一是供阿咪修炼,二,则是培养有缘的烈寒仙门弟子。 凡是机缘巧合之下穿越白雾迷障来到忆湖的烈寒仙门弟子都会接受一次“试炼”,若是成功挺过,实力定会大幅提升,如若天赋合适,还能获得特别的传承。 既然是试炼,那就需要“考核官”。 这个职位交给实力超阶却灵智不高的阿咪并不合适,于是秦雪引导忆湖周边的浓烈灵气和环抱地形,制成了一座天然的“试炼阵”,而修士们所要面临的对手,就是他们自身! 超越自我,这就是试炼阵的宗旨。 看来自己是在无意间触发了试炼阵,开启了试炼。 可是……这不是很奇怪吗? 赤笑了,可笑容却更加森然:“我明白了,可是我有一个为题,为什么这个试炼阵会认为我的本质就是秦炎啊???” 阿咪察觉到赤身上散发的可怕气息,却依然老实一点头:“喵喵!” “哈哈哈!”赤仰天大笑,骨刺唰地从关节处弹出,令人心悸的气势从身上逸散而出,“开什么玩笑!你说试炼阵的判断不会出错?那它是觉得我和那个被姐姐脱掉裤子打肿屁股的小屁孩一样?什么道理?什么狗屁试炼!给我去死吧!” 虚空一踏,赤朝前猛扑而去! 比刚才还要快! 穆潇冷心中一惊,可这惊讶却并非因为赤惊世骇俗的速度,而是她看见赤对面的小孩以完全相同的速度迎头向赤撞去! “学我?”赤怒极反笑,带着骨刺的双拳像雨点一样砸向小孩。 骨刺的尖锐程度足以让返虚期神兽退缩,更何况一个人类孩子? 然而面前的小孩依然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她就像不懂肉体与骨刺的差距一般,举起拳头,用和赤一模一样的动作发动反击! 小孩弱智的举动让赤心中警铃大作。 虽然这个判定赤的镜像为秦炎的试炼阵让赤十分恼怒,但她却深知试炼阵的创造者——秦雪非同一般,这绝对是一位远远超乎修真界存在的高手,她所设立的阵法,绝对不容小觑! 赤留了一个心眼。 赤和小孩的拳影越来越近,就在接触的前一瞬间,赤陡然瞄见一层薄薄的粉红色在小孩的拳头表面绽放开。 心中咯哒一声,赤双脚在空中猛蹬,身形一扭,与小孩错身而过! 赤居然主动避其锋芒? 穆潇冷意外至极,她实在隔得太远了,双方的速度又太快,所以并没有看见小孩拳头上出现粉红色的瞬间。 赤在近身打斗中从来都占尽了便宜,她的骨甲之硬,骨刺之锋利在四圣会中都赫赫有名,刺杀长孙朝的那次更是被许多人反复讲述,四圣会修士早就达成了交战中决不能让赤近身的共识。 这样的赤居然会主动放弃近身战,穆潇冷完全无法理解。 不过下一刻,她就明白了赤逃走的原因。 只见赤远远拉开与秦炎的距离,满脸心悸与警惕,而她的右手,此时正向忆湖中滴落着什么。 穆潇冷仔细观察,得到一个令她无比震惊的结果。 赤右手坚硬无比的骨甲,包括骨刺,居然被融化了! 就在方才短短的一瞬间,怎么做到的! 穆潇冷愕然望向小孩,却见她的右手被扎了一个窟窿,只可惜小孩显然不是血肉之躯,那窟窿里并无血液流出,并随着周围灵气的灌入渐渐愈合。 一个是体力有限的活人,一个是由灵气凝结而成随时可以复原的灵体,这显然是一场不公平的战斗! 穆潇冷想呼唤赤离开,一抬头却见她万分专注地注视着小孩。 赤准备继续战斗,她还没有放弃! 穆潇冷硬生生止住带走赤的冲动,她亦紧握了双拳。 相信!相信她,这就是我的支持方式! 赤机警地观察着对面的小孩。 实在太糟糕了,对方并没有融合秦炎的感情,却继承了秦炎的力量。 试炼阵显然为了照顾赤而将小孩的修为压制到了化神期,但即便是这样,小孩的实力也决不能用修真界的常识去解释。 居然连最克制我的“灼”都会…… 冷汗从赤的脸颊上滑过,带起的,却是赤嘴角的一抹狂热。 但,那又如何呢? 我,亦不是修真界常识所能解释的存在! 那么,如你所愿,我,将超越你!秦炎! 0632 来了 范瑾焦虑地回头,他的眼前只有茫茫的白雾,连不久前刚刚与之错身而过的钟乳石也不见一丝影子。 孙常胜紧了紧手中的长剑,他的感觉远比范瑾敏锐,并不只是注意到变浓的白雾,更发现自己的行动渐渐开始受到若有若无的阻碍,反观一旁埋头前进的烈寒仙门修士,他们的动作非但没有受阻,反而越发地如鱼得水。 所谓的暖雾大阵并不存在,只是外人的臆测。 这是刚刚追上烈寒仙门修士时,对方为了不被纠缠拖累,无奈之下对孙范二人摊的牌。 但同时,对于暖雾到底是什么,烈寒仙门修士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不断强调着雾中安全,深入其中是唯一的求生之法。 现在看来,“安全”是不错,毕竟本应离他们不远的活尸群到现在都没有追上来的迹象,就是不知道它们到底是被挡在了白雾外,还是迷失了方向;可是一时的安稳不足以让孙常胜安心,他不能刚脱离虎口又亲手将自己的送进狼穴。 打定主意,孙常胜唰的一声举起剑挡在了烈寒仙门修士跟前。 “前辈这是何意?”三名烈寒仙门修士甚至连一丝惊讶都没露出,当即后撤几步站成一个三角小阵,亮出武器与孙常胜对峙。 要是过去,区区几个金丹修士对着化神修士举剑,范瑾只会觉得他们不知死活,可现在范瑾甚至有点想加入进去和烈寒仙门修士一起疯,但孙常胜好歹救了他的命,虽然疑惑孙常胜混入侠游门的意图,范瑾还是选择了克制,安静地站在一边等待双方的进一步交涉。 孙常胜同样没有因为烈寒仙门几个小辈的“大不敬”而发怒,但也没有放下握剑的手:“暖雾到底是何物还请三位小友明示。” “我们早就说过了,我们也不知道!”烈寒仙门修士气恼道。 “既然不知道,小友为何会认为此地安全?”孙常胜不依不挠。 “我门长辈说过,如果在古渊秘境中遇到‘暖雾’不必惊慌,只要是我门修士就一定能全身而退,”烈寒仙门修士理直气壮的说道,还傲然向孙常胜昂了昂下巴,“如何?前辈满意了吗?” 孙常胜眉头一皱,正欲发话,却突然感觉身边的场景微微一抖! 什么状况? 孙常胜机警地一扭头,却只看见和之前一样缓缓流动的雾气。 刚才是错觉? 孙常胜刚生出这个念头,下一刻,雾气又是一抖! 这一次雾气抖动的幅度比之前大了许多,三位烈寒仙门修士及范瑾都察觉到了着异常的震动,纷纷警惕地左右观察。 嗡…… 还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低低的嗡鸣由远及近。 孙常胜猛然扭头,声源的方向同他们来的方向一致! 活尸群加上自己之前的猜测,孙常胜心中涌出浓烈的危机感。 不,应该不会是那样吧…… 然而不等孙常胜完成自我安慰,更多的嗡鸣声从不同的方向传来,有大有小,有远有近,层次之分明令孙常胜心中不详的预感愈来愈盛! 悄悄的,一丝极淡的腐臭味钻进鼻中。 孙常胜脸色骤变! 忆湖。 穆潇冷忧心忡忡地望着空中火热的战斗。 赤显然铁了心要将对手击败,没有丝毫留手的意思,她火力全开! 左右开弓,赤将夜寒梭握在左手中,冰光破空,斩击道道致命地刺向小孩地要害;右手没有武器,却翻飞出层出不穷的法术。 破城、红袍、大炎爆…… 绚丽的法术在空中爆裂,恐怖的冲击力连远远遥望的穆潇冷也不得不激发法衣来抵挡。 不过,穆潇冷要应付的还不止赤的力量,她不仅要激活法衣,还要不时甩出雷法抵挡乱飞的火球。 小孩的力量比赤只强不弱,或许是专注火类法术的缘故,她的火焰威力之巨大,竟然能将红袍轻易撕碎! 红袍是炎属性,身为破坏性更强的变异属性,本应压火一头,却根本抵不住小孩的火焰,而大炎爆的威力比起小孩的“火爆”就更加弱势了,两团看起来无甚差别的“红色”在空中相撞,竟然缕缕是赤的大炎爆吃亏。 其实满视野都是跳动的烈火,穆潇冷已经很难分辨到底哪里是火,哪里是炎,更何况她从未见过的“灼”,她只知道在“火”一系列属性的理解上,小孩将赤压制得死死的。 想要击败小孩,使用火或是炎硬碰硬看来是不可能了,此时最好的应对方法就是使用最克制火类灵气的“水属性”,可“水”却又偏偏是赤最不擅长的,她一个拿得出手的强力水法都不会。 不擅长克制对手的属性,在同类属性的理解上又不如对手,手中破坏性最强的“破城”虽然带罡属性,但最主要的金属性又被火属性完克,至于夜寒梭射出的各种冰凌,那就更不是高温的对手了,只能起到牵制作用。 赤到底拿什么赢? 穆潇冷不愿意怀疑赤的能力,可她无论如何算计也想不到赤赢的方法。 如果是我的罡雷的话,或许…… 穆潇冷几乎忍不住飞上空中,谁知她刚一挪动,右手就被一个毛茸茸的爪子给抓住了。 “阿咪……前辈?”穆潇冷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她本就不是一个喜欢打破规则的人,被前辈发现意图让她十分窘迫。 然而阿咪脸上却不见一丝怪罪之色,反而神秘地冲她“喵喵”叫了几声。 “抱歉前辈,我听不懂兽语。”穆潇冷歉意道。 阿咪一怔,接着探出爪子在穆潇冷肩膀上安慰地拍了拍,拉着她绕着湖畔溜到忆湖的另一边,远离了赤和小孩的战场,然后用力朝湖中一指:“喵!” 穆潇冷忙朝湖中看去。 之前目不转睛地望着天空的战场,她根本没注意到忆湖的变化,此时一看着实吃了一惊,只见原本老实呆在湖底紫色的沉淀浮出湖面,慢慢的展现出一个人影。 穆潇冷的瞳孔微微一缩。 人影的型态飞快转化,五官的辨识度越来越高,最后,紫色褪去,一个熟悉的人影脚踏飞剑呈现在她面前。 她的试炼,来了。 0633 复制 战斗节奏越来越快,这边才刚刚发生爆炸,那边又激烈碰撞。 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自己竟然在和同阶修士的战斗中处于下风。 被小孩压制的憋屈感呛在胸腔中,赤尝试了各种办法,可无论是虚招还是实招,强攻还是快攻,都无法冲破阻碍。 越战,赤越感觉挡在自己前方的不是一个孩童,而是一座高山。 面对赤的进攻,小孩总是游刃有余,理智地采用最合适的方式来应对,即便因为赤的一时来劲受了伤,她也会借着浓烈的灵气迅速复原。 她作弊? 赤没有这样的想法,身为一个长期被人当做作弊的家伙,她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现在的小孩之于自己就像过去的自己之于常人,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但,若她就这样心安理得地承认小孩的比她更强,那岂不是相当于承认她也不过是个稍微强些的普通人而已? 才、不、要! 认输这种事,我从出生的一刻就已经抛弃了,要是此时再倒退回原点,那岂不是很没面子? 抽身而退,赤急停在远离小孩的位置。 小孩没有追赶,竟然也同赤一样退后数步漂浮在空中。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这家伙还真是自己的镜像! 赤可不认为如若真的秦炎与自己对打会因为自己后撤也跟着后撤,那家伙绝对会嗷嗷叫着更激动地追击过来! 这是镜像,虽然并没有复制赤的力量,但据赤粗略,小孩的实力总和确实与自己差不多,不同之处在于赤涉猎广泛,而小孩将其中一项做到了极致,两种修行方式并不存在对错,但战斗却存在输赢,既然对方复制了自己,那双方的战斗经验就应该处于同种水平,对自身力量的运用熟练度也完全相同,既然如此,她为何还会打得如此吃力? 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先决性。 镜像不仅复制了赤的想法,还对此做出判断,见招拆招! 这么继续下去,赤只会耗尽灵气战败。 但是…… “谁会让那种事发生啊!” 收回夜寒梭,赤微微拱起背,眼中的猩红几欲滴血,透明的彩光悄然缠绕在骨刺上,均匀的律动从身体内部扩散而出,一次,两次…… 原本充满爆发力的气息逐渐扭曲,狂暴的气势节节攀升! 暴风替代惊鸿,疯狂撕毁狡诈,赤化作一头凶悍的猛兽从正面急攻而上! 明明赤的动作并不比之前快,平衡性更差,全然是一副暴走的状态,凭小孩的速度和灵活性,闪避攻击再朝赤身上来一记猛攻便能对她造成重创,然而奇怪的事发生了,小孩的动作明显慢了半拍,她犹豫了一下,才向一旁闪去。 然而,太迟了。 赤的拳头来势凶猛,不等小孩溜走就一拳砸下! 小孩见躲避不开,只好抬手硬抗。 只听咔嚓一声,小孩的手被猛烈的力道砸断,相应的,赤的右拳拳头和骨刺也终于被彻底被“灼”了个干净,可这一回,赤根本没有闪躲,她就像感觉不到右手的疼痛一样揉身而上,左手猛然一折,肘关节上的骨刺唰的弹出,狠狠扎进小孩的腹部! 战斗如此之久,这还是赤第一次对小孩造成重创,只可惜下一刻小孩浑身卷起熊熊烈焰,霎时化身一头巨大的火狼,一爪下去,差点将赤的右臂整条撕下! 剧烈的危机感将赤从疯狂的状态上解脱出来,她的眼睛再次恢复清明,眼看火狼的另一只爪子朝自己的脖颈而来,她眼睛一眯运起惊鸿几个闪身,像落荒而逃一样飞快地远离小孩地攻击范围。 这一次,小孩并不停留在原地,竟然卷着烈火朝她追来! “嘿嘿,果然是跟随我的战斗意愿而动,遇上本能战斗就力不从心了!”右臂传来的剧烈疼痛感并不能阻止赤的笑容,她甚至有些轻蔑地扫了一眼后方气势汹汹的火狼,“镜像确实是个麻烦的玩意,但,只会跟随别人的想法行动的被动家伙,终究只是提线木偶!” 洒然回身,左手直指火狼的心脏,赤自信咧嘴:“灭!” 没有硝烟,没有轰鸣,火狼的心脏陡然塌陷,凝聚的火灵气像星辰沙一般消散。 居高临下地睥睨着火狼的崩溃,赤却加上一句只有自己能听见的轻叹:“若是秦炎本人在这里,凭她对战斗敏锐度,败的,可就是我了吧……” 连续的战胜和优势不该成为惰性的借口,变强的路永远不能停歇。 赤握紧了左拳,可很快,她又恢复了平常那副嚣张的模样,耀武扬威地摸着下巴:“看来秦雪也没什么厉害的嘛,弄出的镜像既不像我也不像秦炎,而且根本不堪一击,啧啧,这档次的东西,我上我也行……” 噼里啪啦! 赤正飘飘然呢,突然听见闻电闪雷鸣的声音传来,惊得连忙一仰头,正见一颗充满毁灭气息的罡雷球从自己头顶飞过去,落入白雾中爆炸开来。 “什么情况!”没听说还有第二轮试炼啊! 没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赤紧张地朝下一看,随即一呆:“啥?穆潇冷和镜像打起来了?她不是狂雷天尊的传人吗?现在居然又看上了烈寒仙门的传承开始参加试炼了?看来穆潇冷也和我一样贪心不足,不对,有追求嘛!” 原来忆湖湖面上,两个“穆潇冷”激战正酣,要是将她们的打斗地点换成某个城镇空中的云层,怕是下方的百姓就要惊呼老天发怒了! 罡雷虽然不会克制赤,但到底威力巨大,赤不敢怠慢,小心翼翼地挪到白雾边缘降下,蹑手蹑脚地摸到阿咪旁边,拉过它坚实的身躯挡在前面,自己则伸出半个头暗中观察湖中的战况。 许久不见,赤对穆潇冷的实力也蛮好奇的,她兴奋地想着:那么,真正的穆潇冷到底占优还是处于劣势呢? 然而很快,赤的鼻子眉毛就拧到一块去了:“我说……我是不是应该教教她做表情啊?这谁认得出来?” 只见湖中两个穆潇冷使着同样的法术,用着同样的飞剑,穿着同样的衣服,还板着同样一张冰块脸! 你们,要不要这么像啊!赤在心中哀嚎。 什么秦雪没什么了不起,什么我上我也行。 前言撤回。 0634 所谓周全 正在赤胡思乱想之际,做“盾牌”的阿咪突然灵活地一扭身体,将两只毛茸茸的猫爪拍在赤肩上。 “?”赤茫然地看着阿咪,然后就感觉软软的肉垫从肩膀两边将自己夹住,接着整个人就被一股柔和的力道举起,然后——投掷了出去! “阿咪?”赤尚在茫然中,头脚就已经颠倒,接着一头扎进了忆湖! 湖畔边,阿咪实诚地朝赤落水荡起的层层涟漪挥挥爪子:“喵!”勇敢地去吧! 咕嘟! 此时的赤呛了一口水。 多年不练水战,一下湖就喝水,果然是用进废退。 还好此处并无他人,赤赶紧运转水下呼吸法,迅速调整上下颠倒的身形,可还没等她调整完毕,浩瀚的蓝色便将她包裹。 赤先还有些紧张,可奇怪的是,当她真正浸没在蔚蓝中后,身体竟自行放松下来。 柔和又浓郁的水之力从四面八方游来,穿过骨甲,浸入皮肉,将触碰到的赤的灵气吞没,下一刻,却又像抽丝剥茧一样,抽出更加精纯的水灵气丝线,反哺回赤的血肉之中。 真爽! 奔波折腾许多年,赤还是第一次体验到当大爷的感觉。 赤什么也不用做,甚至什么也不用想,体内的灵气在水之力的淬炼下愈发精纯,疲劳和伤痛逐渐消失,无论是力量还是身体的韧性,都随着轻柔波动更上一层楼。 真是令人沉醉的体验。 赤享受着水之力的轻抚,一脸陶醉。 而此时,孙常胜等人的脸色却阴沉得可以滴出水来。 纯白色的暖雾已经是过去式了,现在弥散在众人眼前的,是暗含着腐臭气味的灰雾。 污染。 修士们不约而同的想到了这个可能。 “是谁,到底是哪个混蛋干的!”烈寒仙门修士咬牙切齿地骂道。 范瑾犹豫了一下,还是取出一个瓷瓶,当着众人的面打开,自己先倒出一粒丹药服下,遂道:“我曾前往(东大陆)南疆历练,经过一处养尸地时从土著手中购置了一些抵御尸毒的丹药,只是当初没碰到殭尸,所以这些解尸毒的丹药便闲置了下来,诸位道友和前辈若是需要,尽管拿去用。” 此言一出,孙常胜和三位烈寒仙门修士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范瑾身上,但是谁也没接下瓷瓶。 “你是说,污染秘境的东西是尸毒?”烈寒仙门单刀直入地问。 范瑾也不绕弯子,更无需烈寒仙门修士追问,径直答道:“是。还未进入秘境的时候,我曾被活尸偷袭受伤中毒,吞下普通的解毒丹却无法阻止毒的扩散,直到穆炎说出‘活尸’二字后,我才意识到问题所在,抱着试试的心态吞下了尸毒丹,这才慢慢解了毒。既然活尸也进入了古渊秘境,我想或许白雾也是被尸毒污染,还是尽早服下尸毒丹,以免身体被慢慢侵蚀为妙。” “有些道理,”烈寒仙门修士皱着眉头嗅了嗅,“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空中的臭气越闻越像尸臭,谨慎起见,还是先服药吧。” 范瑾诚恳地将瓷瓶送到烈寒仙门修士面前,却被他摆手拒绝:“我门修士常常出入各种险境历练,只要不是太偏门的辅助品都常备在身上这些尸毒丹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范瑾闻言一愣,三名烈寒仙门修士则各自取出丹药服了下去。 其实从离开侠游门开始,范瑾就一直在遭受各种各样的打击,先是险些被活尸虐杀,然后差点成为烈寒仙门修士的俘虏,最后就连他原以为只是普通散修的几个队友也接连露出本相,以绝对的修为优势将他的自信猜了个粉碎——到头来结果他才是最弱的哪个! 经历了这些,范瑾的信心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打击,直到一次死里逃生,才让他好不容易稳住了心态——既然力量不够,那就靠周全的准备来辅助大家。 嘴上说着尸毒丹只是侥幸“剩下”,其实只是谦虚,范瑾并未在养尸地遇到殭尸,可他回程前,不但没有丢弃占地方的解毒丹,反而又多购置了好几瓶,因为他相信,任何东西都有其用武之地。 考虑周全,能应对各种各样的突发状况,多面手称号的由来,可不是同门的奉承而已! 只可惜今日似乎注定是范瑾的失意之日,烈寒仙门修士竟然个个都自备了尸毒丹?! 范瑾如鲠在喉。 自己引以为傲的“考虑周全”,结果才刚刚达到人家门派的“平均水平”,这,就是差距吗? 原来大门派其实只分两种:烈寒仙门和其它门派…… 就在范瑾心情沮丧到极点的时候,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接过了瓷瓶,而几乎同时,一张符纸也落入范瑾的手心。 范瑾呆呆地望过去,取丹药的人居然是孙常胜! “我没买过尸毒丹,就不客气了,但我也不白拿师侄的东西,就用这枚剑气符宝做交换,”孙常胜坦然望着范瑾说道,“若师侄还有别的需要也可一并提出。” “不必了不必了!师叔根本用不着这样,该道谢的是师侄才对!”范瑾用力地摇晃脑袋,眼中昭然若揭的感激反而让孙常胜摸不着头脑。 完全无法对范瑾的激动感同身受,烈寒仙门修士像看傻子一样瞥了他一眼,便转头对服下丹药的孙常胜道:“那个穆炎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知道‘活尸’的事情,看她的样子还和穆潇冷很熟,你与她同在一个队伍里,对她的身份有什么眉目?” 孙常胜皱了一下眉头,也不知是因为“穆炎”的真实身份还是烈寒仙门修士的不敬:“在我熟悉的修士中并无这样性格的人。” “那另外一男一女呢?”烈寒仙门修士没有纠缠此事,反而很快将话题引到了小队中另外两人的身上,“他们可有什么可疑之处?” “你们更怀疑王怀锋和薛灵儿?”范瑾整理好情绪接话道,“这两人看起来比穆炎正常多了。” “你还真是个小少爷,把恶写在脸上的最多也就小混混级别,真正可怕的是那些不动声色、直接在暗中操控一切的人,”烈寒仙门修士挖苦道,“依我看,穆炎才是最无害的那个,至于另外两个连去向都不清楚的家伙,现在怕是不知道在哪干什么歹毒的事呢!” 0635 第四方 石林。 “二位道友还准备继续战下去?”火焰和冰雪的势头稍微一弱,八大长老连忙抽身而退,成弧线型分散在尉迟兄妹前方,为首的徐长老一脸轻松地摊摊手,“我等倒是无所谓,就算古渊秘境变成毒渊秘境,也与我们无甚关系,二位要打的话,我等奉陪就是了。” 尉迟熔兄妹听了只是看着众长老,并不言语。 其实长老们心里哪有他们表现得那么轻松,尉迟兄妹联手的实力远超认知,他们已经太久没有经历过这等苦战了,再加上目标之物连点眉目都没有,八大长老早就不想战了,然而想归想,长老们谁拉得下脸来求和?只好继续和尉迟兄妹焦灼着。 所以当长老们发现古渊秘境发生变化,空气中弥散着臭气和毒素后,顿时大喜,连忙退后,对尉迟兄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看,你家后院起火了,该不该停手自己想,至于我们,人人都是德高望重的长老,也不乘人之危,你们要停战的话,我门也可以勉为其难的接受。 借着对方的危机顺理成章地结束战斗,不但维持住了面子,还展现出宽宏大量的德行,长老们不觉得还有比这更好的解决方式了,默默在心里嘀咕:我们都如此退让了,你们识时务的话倒是赶紧答应啊! 当然,心里怎么想都行,长老们面上还是摆出一副通情达理的神态。 只可惜长老们的如意算盘打空了,尉迟兄妹丝毫没有因为诡异的变化动摇,就这么默默地盯着八大长老。 尉迟兄妹不动,八大长老刚刚放下些的心又重新悬了起来。 难道他们真的不在乎?还是说对自家门派有绝对的信心?亦或是臭气和毒素就是他们搞出来的? 沉默的场面越来越压抑,就在八大长老快要忍不住,准备豁出去战个你死我活的前一刻,尉迟兄妹退了! 一言不发,完全没商量,两人却一起退了,并且撤退的步伐有条不紊,简直就像在进军一样! 返虚期修士的速度何其之快,双方很快从对方的视野里消失,相互之间再无法察觉到彼此的气息,八大长老这才暗自松了口气,但当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一股憋屈感又油然而生。 全程尉迟兄妹都没有表现出任何畏惧,甚至连话都不屑于说,反观他们,虽然放了场面话,可大家都是几百上千年的老怪物了,这场较量到底是谁占了上风,谁又色厉内荏简直一目了然。 想到此,八大长老的情绪是怎么也好不起来。 “穆潇冷逃得倒是挺快的。” 终于还是金狮门的孙长老打破了沉默,用一个与他们本不该是同一层次的话题,可是此言一出,肃立的众长老就像解除了冰冻状态一样,纷纷缓了过来,回归平时风度翩翩的样子开始交谈,当然,他们很默契地没有提方才那一战。 “穆潇冷的能力在同阶中的确出众,但也仅限于同阶而已,我们这些老头老太根本没必要在她身上花过多的心思,”徐长老中肯地评价道,“比起她本身,我们更应该关注她‘为何’来到东大陆。” 有长老附和道:“不错,穆潇冷的背后是赫连晨曦,或者更直接点——是喻龙。穆潇冷的实力我们可以不放在眼里,但喻龙的存在却是无法忽视的,穆潇冷在这个节骨眼上‘意外’来到东大陆,还‘恰巧’出现在四季山上?有意思。” “赫连晨曦将穆潇冷送来烈寒仙门必有特别的意义,”吴长老顺着两人的思路说下去,“另外,虽然我等只看见穆潇冷一人,但说不定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还有赫连晨曦安排的更多后手,这,可大意不得啊!” “不错,此事绝不可掉以轻心,”另一位长老全然是一副有过又名的样子,“原以为古渊秘境只是我等与烈寒仙门之间的博弈,从现在的状况来看,这潭水实在浑得有些出乎意料,不仅赫连晨曦在后面捣鬼,似乎还有第四方势力入场啊。” 长老们当然明白他的意思。 他们都是见多识广的大人物,停下战斗稍微一分辨便辨别出空中毒素的本质——尸毒,这东西出自烈寒仙门或是穆潇冷等人之手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也就是说有未知势力为了未知的目的正在破坏古渊秘境! 对长老们来说,这个第四方势力若是能削弱烈寒仙门的力量当然是最好的,但前提是不影响倒他们的计划,上位者最讨厌的便是一切不在掌控之中的感觉。 “既然如此,我们便去尸毒最浓重的地方会一会那位施毒者,看看他到底有何目的!” …… 穆潇冷不知道自己的出现已经被八大长老认定为赫连晨曦阴谋的标志,就算知道,她也无法自证清白,更何况,眼下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对手实在太棘手了! 面对自己的镜像,穆潇虽不至于像赤那样被克制得极其难受,但也完全找不到突破口。 因为性格的缘故,穆潇冷的战斗风格也相当正统,她做不到种种诡谲的变化,更不可能像赤一样抛弃理智用本能去战斗,可这样所导致的问题就是,她出什么招,镜像也出一模一样的招,攻击、游走、闪避,双方的动作除了方向全部一致,就像对着镜子跳舞一样,打了半天却谁也没伤到谁。 但穆潇冷并不觉得庆幸,因为她明白平衡只是暂时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灵气会慢慢耗尽,而镜像的灵气却几乎不会消耗,到那时,她又会重演在极寒域被兽修追杀的惨剧。 必须寻求突破! 可是,要怎么做? 穆潇冷暗自咬牙,目光不经意地向上一瞥——赤呢? 环顾四周,到处都看不见赤的身影。 赤去哪里了?她到底有没有打赢? 尽管努力告诫自己要专注,可理智依然被感性侵蚀,穆潇冷无法全是身心投入战斗中,然而当她看向镜像时,却发现对方和她一样在疯狂走神稍有不同的是,镜像似乎没有继承她的感情和记忆,只是单纯地跟着她一起走神,那副心不在焉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不在焉的样子,连她这个本体看了都觉得尴尬。 等等,感情? 穆潇冷心中一动。 胜利的方法,或许已经浮出水面了。 0636 弥漫 却说尉迟兄妹迅速脱离战场,头也不回地朝忆湖方向奔去。 “哥,这种尸毒很特别,是从未遇见过的品种。”尉迟凛手中漂浮着一颗透明的冰息小球,小球中心呈现出墨绿与黑棕混杂的色彩,是她将空中飘散的尸毒搜集压缩后形成的尸毒丸。 尉迟熔扫了一眼脏雾弥漫的洞窟:“特别之处是指?” “尸毒本应伴随浓郁的死气,排斥生气,因此被尸毒浸染后,人体会迅速腐败,但这种尸毒却呈现出死气与生气混杂的状态,”尉迟凛一边用冰灵气试探尸毒丸一边分析,“正因为生气的妨碍,即便是拥有‘净化’特性的古渊秘境,消除尸毒的效率也大幅降低。” “有办法提升净化力吗?”尉迟熔沉吟道。 尉迟凛摇摇头:“需要聚集人手。但遇上千年一次的‘传承试炼’,弟子们都分散在古渊秘境各处,秘境太大了,很难把大家聚到一起。另外四圣会的人暂且不提,施毒者肯定会阻挠弟子们的行动,众人合在一处目标太大,反而更危险。不如让弟子们先行自保并向出口移动,待弟子们离开,我们也更好行动。” “好,”尉迟熔当机立断,取出一张艳红色的传音符向其中注入灵气,随后说道,“烈寒仙门弟子听令,尽快脱离古渊秘境返回门派!” 说完,尉迟熔右手一翻,一团金红色的火焰在手心点燃,接着,他将火苗对准符咒打了上去! 呼! 金红色地火苗霎时窜起老高,符咒瞬间化为灰烬! 若是有修士在场,看到尉迟熔的动作定会惊诧万分:传音符的作用就是飞出去给目标人物传话,你把它烧了做什么啊! 不过下一刻的变化便回答了一切疑问。 吞噬符咒的金红火焰并未回到之前乖巧的模样,火苗每一次震颤,都会从中分离出一团小火焰,很快,尉迟熔周围就飘满了袖珍的火苗,并且这些袖珍火苗开始逐渐变形,很快便化成一张张符咒,只听“嗖嗖嗖”的声音连响,“符咒们”以惊人的速度窜了出去! “好了,”当最后一张“符咒”飞离,尉迟熔终于收了金红火焰,重重一拳击在自己手掌心中,“到我们了。” 雾中。 “吼!” “当!” 金属撞击声紧随野蛮的吼叫而来,孙常胜双脚猛地一弯,险些跪下去! 好大的力气! 孙常胜双眼环睁,紧握长剑架住战斧的双手被刚才的撞击震得发麻,而对方显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加大力量狠狠下压! “……”孙常胜从未战得如此憋屈过。 剑修攻击性极强,更何况孙常胜还是剑羽门的化神期大师兄,在他的认知里,战斗就是进攻,防御?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御! 然而今天,他的战斗从主动进攻变为保守防御,最后还沦落到了被全面压制苟延残喘的地步,而对手,甚至连“人”都不是! 痛苦的感觉从孙常胜内心深处升起,还是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无能。 原来五人服下尸毒丹便继续前行,希望能和穆潇冷、穆炎汇合,然而毒素的增长速度远远超乎他们的预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变浓,不一会儿,他们周围的雾气已经被染上了浓重的墨绿和黑棕色,刺鼻的尸臭味简直令人作呕。 空中的毒素是尸毒这一猜测得到证实,并且也有解决之法,可一行人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们迷失了方向。 深色的毒雾让能见度大大降低,五人走了一会儿变彻底分不清东南西北了,此时还是范瑾再次起了作用,他掏出一个司南,指针准确地指向了南方,谁知接下来的事情却让五人的脸色同时垮下来。 就是暴露在空气中的一小会儿,司南便迅速被尸毒侵蚀,在五人眼皮子底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腐朽,范瑾梁芒用灵气护住司南,可已经来不及了,司南磁性大减,指针不再灵敏,无法继续指正方向。 刚刚燃起的希望就这么破碎了,觉得自己好不容易能派上用场的范瑾情绪顿时更加低落:“对不起。” 孙常胜心中一叹,只能故作轻松地拍拍范瑾的肩膀:“别放在心上。” 烈寒仙门修士则看了沮丧的范瑾一眼,耸耸肩:“没了就没了呗,又不是你的错,道什么歉?不过你居然想得到卖这么冷门的用品,挺好的,等回去之后我们也和掌门建议一下,把司南也加进弟子出门在外‘必需品’的清单里,反正也要不了几块红玉。” 司南既不能提高修为,也不能加强战力,在修士们眼中就是鸡肋的玩意,所以很少有修士购买,至于品阶,一个只能用来指指方向又没都少市场的东西,做成法宝意义何在?因此市面上的司南几乎都只是普通物品,也就难怪会被尸毒侵蚀得如此之快了。 没有司南指引方向,烈寒仙门修士又想到使用传音符联系附近的同门,孙常胜一番斟酌利弊最终还是同意了,然而等烈寒仙门修士一放飞传音符,结果时众人又深刻认识了一把尸毒的可怕——传音符甚至连他们的视线都没飞出就失去灵性掉落,并在落地之前腐朽成碎屑。 这下求助的路也彻底断了,但在场的都不是坐地等死之辈,他们决定寻个方向一直前进,只是还没来及实施,就发现毒雾中有动静。 孙常胜不敢大意,连忙让几个金丹修士退后,背包一块巨大的钟乳石减少防守面积,同时发声询问雾中之物的身份。 最终,对方出现了,却不是他们所希望的人修,而是活尸。 有毒雾掩蔽,孙常胜等人无法算清全部活尸的数量,但为首的三只活尸,皆是元婴后期修为且手持特殊的近战法宝。 孙常胜在同阶修士中都难逢敌手,再加上之前阻碍或是群的经验,见活尸群的修为不高,心中顿时踏实了几分,挺剑而上准备速战速决。 但是,他,错了。 毒雾弥漫,这里就是活尸的主场,三只活尸的速度比之前所见有明显提升,最让孙常胜感到不妙的是它们和自己的距离! 自己太大意了! 之前双方距离远,拥有远距离攻击能力的修士是绝对的优势地位,而现在,因为视野受限,发现活尸的时候,双方的距离已经非常接近,几乎完全变成了肉搏战! 活尸的肉体强悍得可怕,速度快动作灵活,就像是为近战而生的一样,在它们的配合下,孙常胜完全无法踏足自己擅长的领域,很快便被压制住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看着黑沉沉的雾气,孙常胜突然一个机灵。 等等,该不会…… 0637 无胜 孙常胜微微侧头,余光扫过旁边的战场。 只见四名金丹修士战得同样吃力,范瑾就罢了,他的实力在这古渊秘境中只能排入末流,而三位烈寒仙门修士虽然展现了“第一门派”修士所应该具备的超常战斗力,只可惜结果还是被压制,因为——这该死的浓雾! 本来闪避是个技术活,但因为浓雾的存在,活尸想要避开烈寒仙门修士的攻击变得相当容易,只需要轻巧往后一退隐入雾中,再稍微移动一点方位即可;雾中有多少金丹活尸谁也说不清楚,这就导致烈寒仙门修士不敢贸然脱离队伍追进雾中,明明攻击力和速度都高于活尸,却完全无法发挥实力。 无论是孙常胜还是烈寒仙门修士,被压制并非偶然。 面对孙常胜活尸们选择近战肉搏,遇到烈寒仙门修士则以游斗消耗他们的灵气和意志,这是连简单交流都做不到、只能像未开灵智野兽一样吼叫的活尸能想得到的策略吗? 不,它们的背后一定还有别人! 这个人甚至还没有露面,就将自己逼到这个地步…… 混蛋,休要小看我! 也不知从哪涌出一股力量,孙常胜一声大喝,双手猛地向上一顶,竟然将手持战斧的活尸顶开。 乘此机会,孙常胜飞快后退,长剑竖握,左手指飞快地从剑脊根部向上一抹。 剑指山! 金光从飞速凝聚在眼前,转眼就被三柄战斧狠狠砸中! 砰! 三声巨响叠加在一起,震得人耳膜发疼,连烈寒仙门修士和范瑾也忍不住在百忙之中瞄了这边一眼,看到光墙纹丝不动,方才松了口气继续和金丹期活尸群纠缠。 孙常胜根本没有去管活尸如何反应,从放出剑指山开始,他立刻闭上眼睛,双手持剑立于胸前,紧接着炫目的金光就从他脚跟处散发出来并快速向上攀升! 活尸似乎察觉到不对劲,加大力量疯狂猛攻,可惜剑指山的防御十分了得,它们的攻击完全没起到任何作用。 骤然睁眼,凌厉的目光从双眼中射出,孙常胜唰地将剑刺向头顶! 剑气啸天,人剑合一——剑羽战魄! 活尸们识得厉害,连忙抽身后退,可现在的孙常胜和之前已经大不一样,虚影一闪,孙常胜高举的右手已然拉到了身侧。 还没发动攻击? 活尸尚未反应过来,却突然发现下身失去了联系,它们低头一看,正见自己的上半身从腰腹位子滑落,三尸同时被一刀两断! 孙常胜冷着脸,回身又是一剑,强势破开毒雾,将还在戏耍范瑾等人的活尸瞬间切开,然而这还不是结束,剑风伴着剑气刮过,金丹期活尸的身体像受到了千刀万剐一样呈现出无数的裂痕,还未反应过来,浑身就爆出一朵朵妖异的紫血! 活尸群,完了。 仿佛知道逃不掉了,就在战斗结束的前一瞬间,活尸们齐齐爆炸! 孙常胜早已料到对方有次一招,先一步后撤挡在四名修士身前,再次发动剑指山。 紫血飞溅在光墙上,终究还是没能伤到人,这场憋屈的战斗也随着这雷霆般的反转而结束。 “呼……”范瑾心有余悸地望着不远处烂泥般的碎肉,“多谢孙师叔相救!” “谢谢。”烈寒仙门修士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对这位入侵者表达了谢意。 孙常胜收了浑身金光,视线扫过这一地狼藉,却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杀了几只活尸,暂时解除了危机又怎么样?要知道对方的最高修为也不过元婴后期,背后操纵的那个人也根本没有现身;而他,剑羽门化神期大师兄,却被逼得施展出压箱底的“剑羽战魄”,这样的结果又有什么值得庆贺的? 并且,这还不是最糟糕的问题。 孙常胜皱着眉头看着地上的血肉。 他还记得“穆炎”用开玩笑的口气对穆潇冷说让她不要将活尸爆炸的残骸暴露在秘境中,而穆潇冷居然听从了穆炎的建议,将残骸压缩成一个小雷球带在身边。 穆炎是谁,她和穆潇冷的关系是什么,孙常胜此时根本没心情去深究,抬头环顾似乎变得更浓的毒雾,他已经隐隐有所察觉:活尸爆炸,说不定也是背后那人计划中的一环。 那么下一步到底怎么做才是正确的? 固守此地?他们的位置已经暴露了,站着不动完全就是个活靶子;向前探寻?找不到方向不说,还不一定能在下次遭遇战中找到合适防守的地形,四名金丹修士很难撑住…… 正在孙常胜为难之际,三道红色的影子飞快地冲出毒雾,掠过他的视线。 好快! 孙常胜一惊,莫说拦了,他甚至连示警的时间都没有,只能本能地大吼一声“快躲开”,但这等速度,就是放着孙常胜自己来也完全没有闪开的可能性,更何况金丹修士! 孙常胜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他咬牙回头,却是一愣。 三张火红的传音符漂浮在烈寒仙门修士面前,从中同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烈寒仙门弟子听令,尽快脱离古渊秘境返回门派!” 说完,三张传音符化作三只火色羽箭齐齐指向同一个方向。 “这是……”范瑾惊讶地询问。 “是尉迟长老的指引!”烈寒仙门修士肯定地说,“我们需要立刻离开古渊秘境!” “要怎么走?”范瑾问了一个连自己都觉得愚蠢的问题,连忙又自己接上,“是跟着这些羽箭走吗?” “当然!尉迟长老肯定是推测出了弟子们的境况,所以亲自给与离开秘境的指引!”烈寒仙门修士斩钉截铁的答道,目光中没有丝毫质疑,“你们也跟我们走吧,至少烈寒仙门不会要你们的命!” 范瑾脸上露出些许尴尬之色,但下一瞬又被羡慕覆盖,他连忙眨眨眼睛,重整情绪望向孙常胜,毕竟侠游门和剑羽门关系亲密,孙常胜也是他的师叔,他需要听从孙常胜的安排。 再次紧了紧手中的白剑,孙常胜心有不甘,他现在十分想揪出活尸背后的那个人。 不行,不能意气用事。 紧咬的牙关最终还是松开了,孙常胜点点头:“走,离开秘境!” 忆湖。 浓重而洁净的白雾将整个忆湖包裹在中央,除了湖中战斗的两人,到处都是一派平和的样子。 阿咪乖乖趴在湖边,一会儿看看穆潇冷,一会儿望望忆湖深处,相当惬意。 突然,阿咪的鼻子动了动,转头看向白茫茫的雾气。 一息、两息…… 阿咪没有动。 五息、六息…… 阿咪身形一花从原地直接消失,眨眼间便冲入白雾,猫爪撕下,脑浆迸裂! 望着跟前缓缓倒下,将紫血洒落满地的尸体,阿咪的瞳孔缩成一条缝隙。 “喵!” 0638 侵蚀 光煞雷霆破! 犹如八方来朝,本就布满散落雷灵气的战场上陡然卷起雷电旋风,咆哮着涌向两颗紫光雷球! 发丝在闪雷和狂风中飞散,穆潇冷右手朝前控制住被暴戾气息充斥的雷球,双目却定定地望着对面的镜像。 是时候超越了! 两颗雷球同时发出炫目的光芒,灿烂的光辉中央似有神龙飞舞。 轰隆! 忆湖湖面发生剧烈的爆炸,罡雷之力像飓风一样荡开,雷力碎片乱飞,刺眼的光芒持续了好几息,方才慢慢暗淡下来。 当一切回归平静,忆湖之上只剩下一个人影。 终于,战胜了…… 没想到以冷静著称的自己竟然会渐渐走上以感情为力量战斗的道路,和她一起,无论什么样的人都会在不经意间改变吧。 穆潇冷微微摇头,却无法掩饰眼角一抹柔和。 灵气几乎完全耗尽,穆潇冷降落在湖畔,抬眼四顾,却完全找不见赤的身影,甚至连阿咪也不见踪影。 赤到底去哪里了? 穆潇冷的注意力落在宁静的忆湖上。 赤不会输,更不会丢下她逃走,那就只有一个去处了。 下去寻她! 等不及恢复灵气,穆潇冷正想潜入湖中,陡见附近的白雾一阵翻腾,紧接着,一个面容狰狞的“人”从雾中骤然扑出直取她的脖子! 好快! 穆潇冷一惊,她有心闪避,可刚刚经过战斗无论精神还是身体都十分疲劳,反应慢了半拍,而这一慢,便将她最后一丝避开的可能给阻断了。 攻击者越来越近,穆潇冷看得分明,这根本不是正常人,而是赤所说的“活尸”,可这一只和她之前杀死的那只有着天壤之别——它的修为足有炼神中期,速度与穆潇冷见过的炼神期圣者相比也不落下风! 至于它的攻击性,见过活尸战斗的穆潇冷更是不敢心怀侥幸。 防守非雷修所长,心思电转,穆潇冷毫不犹豫地舍弃了防御的心思,卷起最后的灵气,化身雷鹰朝活尸撞去! 没有退路,这一击,不成功便成仁! 然而让穆潇冷没想到的是,活尸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四肢像野兽一般在地面一撑,竟然在两人相撞的前一瞬侧身从她身边滑开了! 它为何要躲? 穆潇冷心中咯哒一声,答案显而易见。 因为罡雷!活尸在躲避对克制它的攻击! 是活尸背后操控者的命令?不,不对!这,是活尸自己的意志! 活尸露出的狡猾目光不断在脑中回放,穆潇冷感到极度的不妙。 如若是只懂得服从命令的傀儡,不管拥有多强的力量也不足为惧,但当傀儡有了生命,懂得思考利弊,甚至也开始拥有欲望,那变数…… 嗖! 穆潇冷尚且沉浸在惊异之中,突然听得背后劲风响起,活尸躲过她攻击,翻身再次向她袭来! 灵气几乎耗尽,穆潇冷根本来不及取出珍藏的补灵丹,只能眼睁睁看着活尸的爪子在眼前放大,对方那类似人类的兴奋神色让她的心愈发凉了,没有证据,只是没由来的感觉,可穆潇冷总局的这只活尸,或许就是为了杀死她这个殭尸类克星才强行攻入忆湖的。 但无论如何,对方的目的似乎要达到了呢! “喵——!” 炸毛的猫叫撕破长空,穆潇冷眼前一花,下一瞬就见方才还耀武扬威的活尸被一只毛茸茸的肉掌摁在地上。 “前……”穆潇冷话还未出口,只听啪的一声,活尸的脑袋像西瓜一样被按了个粉碎,脑浆和紫血四处喷射,腐臭的味道顿时逸散开来。 活尸倒下了,穆潇冷却暗呼糟糕。 她储物袋中还躺着一颗雷球,里面封锁的正是之前自爆的元婴期活尸的碎肉。 虽然还没让赤做出解释,但穆潇冷明白这些碎肉若是暴露在空气绝不是好事,所以最好能在封闭小空间内将其杀死,只可惜现在说什么都太迟了。 不在已经发生的事情上纠缠,穆潇冷想提醒阿咪将碎肉封印或者焚烧掉,却发现飘散到空中的毒气居然被迅速分解,很快便消失不见。 原来忆湖拥有自我净化的能力。 稍微思索穆潇冷便想到了这种可能性,可不等她松口气,周边纯洁的白雾竟然发生了变化,就像溅上了脏水,一块块“污渍”出现在雾墙之上。 穆潇冷脸色微变,净化量总有饱和的时候,一只活尸可以轻松净化,但若是几十只,甚至上百只活尸…… “喵!”突然,阿咪“伟岸”的身影挡住穆潇冷的视线。 “前辈,请让我一同战斗!”穆潇冷凌然抬头。 阿咪却胸有成竹地摇摇头,两只爪子左右包夹,将穆潇冷给举了起来! “喵喵喵!”阿咪的双眼闪耀着明亮的光芒,明明语言不通,母校冷却不知为何读懂了它的意思。 去吧,你的未来在那里! 不等穆潇冷做出反应,阿咪潇洒一抛,将穆潇冷也抛向忆湖中央。 比毫无防备的赤稍好,穆潇冷迅速调整身形,运起水下呼吸法潜入忆湖。 赤愿意相信阿咪,那她也会相信它。 最后望了一眼越来越远的水面,穆潇冷缓缓没入深沉的蓝色之中。 亲眼看到穆潇冷也消失在忆湖深处,阿咪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愉快地“喵”了一声,然而转身面对被侵蚀得愈发厉害的白雾,露出森然的利齿。 雾中。 一块擎天石柱般的钟乳石脚下靠着一个不甚清晰的人影,低低的喃语从影子的方向传出:“结果损失一只炼神期的活尸还是没看到对方的样子,烈寒仙门到底在秘境里养了什么怪物?” 沉默片刻,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罢了,无所谓,反正我的目的也不是一举倾覆掉整个烈寒仙门。” 人影如鬼魅一般向前飘了几步又停下:“等等,说不定这还真是个机会。八大长老,还有愚蠢的侠游门……哼哼,送上门的棋子,有意思。” 话音渐消,人影也逐渐隐没在阴沉的浓雾中。 石林。 “多谢前辈们相救!”范瑾激动地朝眼前八人深深一拜。 他的身后,三位烈寒仙门修士脸黑得可以滴出水来,孙常胜亦是面露尴尬之色,沉默地恭行一礼。 真是不合时宜的相遇。 0639 秩序 “常胜,你为何在此?” 孙常胜抬起头,正对上徐长老严厉的目光。 他知道古轩横带领一众高手前往东大陆“狩猎”赤的事情,也知道这支队伍中不乏剑羽门长老,却没想到事情会如此赶巧,不但在烈寒仙门秘境内遇到了本门长老,还偏偏面对的是门中与自己最不对付的徐长老! 看到徐长老的瞬间,孙常胜就明白自己想隐瞒来东大陆的原因是不可能了。 放平心态,孙常胜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他重新朝徐长老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直言道:“师叔祖,弟子是来寻廉横廉道友的。” 孙常胜的话一出口,原本或一脸高深莫测,或满心玩味的长老们眼中齐齐闪过一丝惊骇,而徐长老原本就遍布苛责的脸色更是增添几分怒色。 仿佛早已预料到长老们会做此反应,孙常胜盯着众长老晦涩的目光坦荡伫立。 一旁的范瑾目瞪口呆都地看着与徐长老对峙的孙常胜,情况的变化远远超乎他的想象,他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廉横这个名字,已经有足足二十年不曾听人提起了,没想到,再次听见,却是出自最不应该的说出这个名字的人口中。 “孙常胜!你小子打什么鬼主意?”徐长老眼中隐隐有风暴成型。 “回师叔祖的话,”孙常胜凌然不惧,像一柄宁折不弯的剑一般直挺挺地傲立着,“弟子许久不见旧友甚是想念,却无法像过去一样正大光明地见到他,只能出此下策,潜入侠游门,这就是晚辈此行的唯一目的,仅此而已。” “混账!”徐长老右手缠绕着灵气狠狠一巴掌甩在孙常胜脸上,“你还好意思说出来?什么旧友,不过是只畜生!为了见只畜生,你断送自己的前程也就罢了,还想败坏我门名声吗?” 实力差距过分巨大,孙常胜噗地吐出一口鲜血。 范瑾在一旁看着,却情不自禁地握紧了袖中的手。 其实若非孙常胜潜入侠游门,恐怕他们两人这辈子都不会有交集,虽然现在认识了,但相互之间也并无多少好感,但是,让范瑾万万没想到的是,孙常胜竟然是为了见廉横而来。 廉横是侠游门的天才弟子,准确地说,曾经是。 现在的廉横,只是困在禁地牢笼中的一只——如徐长老所说——畜生,它的名字早已不配被人提起,无论它曾经多么风光,都不会因此得到赦免,因为永恒的天道,才是人类延续的本源,任何阻碍到“天道”的东西,不管多么微小,都理应被毁灭。 六万年前的陨落时代,三万年前的传承者时代,以这两场波及五片大陆的巨大战争为代表的惨痛历史,让一些人逐渐意识到纷争的可怕。 纷争,并不只是简单的你争我夺而已,因为实力的强弱,小部分人之间的恩怨说不定会演变成危及整个修真界的灾难! 如何避免纷争,这是一个久远的话题,只可惜问题始终没有得出结论。 但是很幸运,一群人终于还是找到了他们的答案,并以此聚集在了一起。 那就是——绝对的“秩序”。 只要从上到下有一套完美的秩序,人人,不,每个生灵都按照他们的“既定轨迹”活动,高低贵贱界限分明,谁也不可逾越分毫,那便不会再有纷争,天道便能永恒地运转下去。 如此看来,当今修真界“人畜混杂”的混沌状态实在是太过碍眼。 让虚兽和兽类统统滚回它们应当的位置! 这,便是形成一个拥有完美“秩序”世界最开始,也是最坚实的一步。 而这一切,会以拥有天赐“秩序”之名的四大门派作为主导。 第一妖门侠游门,将为“秩序”做出牺牲,并成为全修真界的表率! 这是早就决定好的事情,但上位者并不打算在这上面耗费过多的力量。 武,为止戈,强大的武力应该留给更凶悍的敌人,至于抱着幻想的愚蠢虚兽和兽类,就不必如此费劲了。 各家自扫门前雪,管好自家的“畜生”,不允许它们再以自由的身份出现在外界,让它们明白自己该是什么身份,只需要等待时间的消磨,便能让世界渐渐淡忘它们,最终兵不血刃地让其“归位”。 能活下来,对虚兽也好,对那些兽类也好,就是最大的恩赐。 这一切,都是天道的决定,没有谁可以抵抗。 范瑾感到痛苦,更多确实无力,连英勇善战又义气豪爽的廉横大师兄都躲不过天道的打压,他这样的小虾米又能做什么呢? 默默地忘记,才是最好的选择。 只有傻子才会在这时候站出来与天道作对吧! 然而他看见了什么? 孙常胜,与曾经的廉横齐名的天才,居然毫不遮掩地叫出了该被历史遗弃的人的名字!作出这一举动,几乎及时将自己也放到了天道战车的车轮下,如螳臂当车一般,等待他的只有无情的碾压罢了! 为什么要放弃未来做这等傻事? 根本没有一丝忏悔之意,孙常胜轻轻拭去嘴角的血迹,带着半张浮肿的脸平静地看向徐长老:“剑羽门有训,剑修修剑更修心,唯有无愧于心,放能窥得大道。廉道友,许许多多道友都尽心为‘天道’而战,从未做过毁坏‘秩序’的事,弟子认为他们没有错,不该被如此对待!” “这么说,你在质疑天道的决定?”徐长老怒极反笑。 “修真界需要减少纷争,但绝不是以这样的方式,”孙常胜坚定地说道,“弟子并非在质疑天道,事在人为,弟子质疑的,是这么做的人!” “好,好,好!”徐长老抚掌大笑,面容因极度的愤怒而扭曲,“胆敢这么说,看来你已经有所觉悟了吧?那么我也不和你客气,我就当我门从来没有‘孙常胜’这个人过!” 灵气聚集在右手,形成一把璀璨的光剑,徐长老浑身杀气四溢! “徐长老还请三思,常胜只是一时糊涂,”有长老劝道,“只要将他带回门派还剩教导,凭他的聪慧定能想清楚。” “带回门中就不必了,”徐长老断然拒绝,“这小子的秉性我清楚得很,他是绝对不可能会回头的!” 长剑指向孙常胜的胸口,徐长老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天才?那又如何?剑羽门,四圣会,最不缺的就是天才!剑羽门会永远忠于天道引领整个修真界走向秩序,而你这种扶不上墙的蠢货,还是趁早消失的好!” 光剑狠狠向前一刺! 轰隆隆! 犹如天崩地裂,古渊秘境骤然发生剧烈的震荡,坚硬的石壁纷纷裂开,碎石和沙土不断下坠! 剧变,开始了。 0640 冲谁来 烟尘与毒雾混杂,灵气乱流在周围疯狂穿梭,头顶还不断有石块砸下,徐长老的眼神再犀利,感觉再敏锐,也无法在这等混乱的状况下找到孙常胜的身影。 “徐长老,此地怕是要坍塌了,我们还是尽快飞上空中比较好!”见徐长老像着了魔一样红着眼睛寻找孙常胜的下落,吴长老只得出言提醒。 在其它长老看来,孙常胜虽然天赋颇佳,只可惜出生太晚,凭他区区一个化神期修士,根本没有资格踏足这场世代更替的盛宴;而比起孙常胜的死活,长老们还有更重要的任务需要完成。 况且硬接徐长老一剑,孙常胜存活的几率本就十分渺茫,犯不着在一具尸体上浪费时间。 徐长老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 可不知为何,他总有种不详的预感,一刻不见孙常胜的尸首,他就一刻也无法安心。 “徐长老?”又有长老不耐地催促。 “知道了!”徐长老烦躁地一甩袖子,反身向空中飞去。 小心地透过烟尘瞄见长老们远去地背影,孙常胜一手按住鲜血四溢的胸口,一手握住白剑撑起护罩抵抗毒雾。 没想到还能捡回一条命啊…… 刚才只要徐长老的剑再稍微偏移一点点,就会刺入他的心脏。 这场巨震来得真是赶巧,不但使他与死亡擦肩而过,还让他滚落在两块碎石下方,恰巧避过长老们的视线,苟活了下来,不过现在的尸毒不知比一开始浓郁了多少倍,若是放任伤口继续暴露在空气中,恐怕不久后他的身体就会被死气拖垮。 迅速服下回春丹,孙常胜因为虚弱而发白的脸上终究还是露出了一丝笑意。 本来已经做好成仁的准备,但他却侥幸活了下来,这种感觉简直就像重生一样,那些禁锢着精神的枷锁也随之根根断裂,压在肩上的沉重负担也悄然减轻。 孙常胜扶着钟乳石缓缓站起身,看着逐渐崩裂的溶洞顶,眼神坚毅。 那么接下来,终于到了贯彻己道的时候了。 同样仰望长老们离去身影的,还有范瑾和三位烈寒仙门金丹修士,不过此事却没有一个人出声祈求长老的庇护,甚至没有一个人露出焦急的神色,他们反而齐齐松了口气,仿佛离去的不是德高望重的长老,而是咄咄逼人的恶兽。 范瑾感到很不可思议。 这一刻,从看到孙常胜被刺的那瞬间开始,他终于坦然接受了自己的改变,师父的教诲只能在遥远的地方无力地重复,能传入他的耳朵,却无法进入他的心里,正在变长不只是他和长老们之间的距离,更是他与四圣会、与“天道”之间的距离。 “喂!孙……前辈,你还活着吗?还活着的话吱一声!” 后方的叫声将范静从深思中拉回现实,他回头竟看见三个拽拽的烈寒仙门修士抠住石柱,对着下方碎裂的大地和烟尘不厌其烦地呼喊着孙常胜。 “前辈”啊。 范瑾露出一丝无奈却释然的笑容,他明白,改变后的他并不会陷入众叛亲离的孤独境地,他的身边会多出新的身影,更为坚定的身影。 加入寻找孙长胜的队伍,范瑾同烈寒仙门三人一齐呼唤。 只可惜四人的努力并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孙常胜始终没有露面,而秘境崩塌的迹象却愈发明显,甚至有外界的阳光透过石缝钻了进来。 范瑾略作思考,对烈寒仙门三人到:“三位道友,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我相信孙师叔一定没事的,我们还是先管好自己,不要再拖累他的好。” “说得跟之前这里很安全一样……罢了,先走。”一名烈寒仙门修士有些泄气地说。 另外两人自然也没有异议,四人架起飞剑,合力顶着碎石向上飞。 秘境似乎专注于“坍塌”,并未给对四个夹缝中求生存的小虾米带来多少麻烦,可看到自家秘境,不,传承圣地变成这副糟心的样子,烈寒仙门修士的心情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忍不住没好气地对范瑾说到:“现在侠游门该开心了吧,古渊秘境……或许从此便不复存在了。” 范瑾诚恳地摇摇头:“侠游门只是想毁掉危险的暖雾大阵而已,从未想过破坏秘境!” “算了吧,哪来什么暖雾大阵!都是你们这些外人臆想出来的罢了!”烈寒仙门修士嗤之以鼻,“我看你们上面的人心里清楚得很,分明就是打着自保啊,破坏大阵啊之类的旗号来进攻烈寒仙门而已!你们这些门派弟子还傻傻地蒙在鼓里呢!” 见范瑾似乎有争辩地意思,烈寒仙门修士摆摆手,抢先说道:“你别说‘不可能’了,要是真担心所谓的暖雾大阵会威胁到你们门派的安危,古轩横早就亲自出手了!据我所知,他现在可就带着一帮流氓驻扎在侠游门内,他又不是傻,难道会放任自己出身的门派倾覆吗?” “……”范瑾无法反驳,因为烈寒仙门修士所说也正是他感到疑惑的地方。 “看你这老老实实的样子,我都有点不忍心了,”烈寒仙门修士抓抓头发,然后重重拍在范瑾肩上,“小兄弟,我就告诉你实情吧。其实从古轩横打着‘灭杀极恶艳王’的名号带人来到东大陆,烈寒仙门就开始进入了戒严状态,知道为什么吗?” 无需范瑾赞同或是否定,烈寒仙门修士已经换上郑重的表情:“因为我们知道,他其实是冲着我们来的!” 范瑾愕然。 侠游门,长老驻地。 “哈哈哈!”古轩横畅快的笑声再大殿中回荡,“亏我耐心等待了这么长的时间,古渊秘境终于还是开启了!那些老家伙想隐藏的东西,终究还是藏不住啊!” 殿下的修士们面面相觑,只有少数人一副了然的神色端坐在原位,若仔细观察,便会发现这些人无一例外,全是古轩横的心腹。 良久,古轩横才停止了大笑,可脸上的潮红还是映射了他内心的兴奋:“秘境已开,你们还愣着干什么?都给我出发!目标,烈寒仙门!” 0641 我回来了 东大陆中部,平白村。 整个村子沉浸在白雾中,就像仙境一般。 原本平白村中的人们还对眯眼的云雾有所怨言,但自从他们意识到白雾的到来大幅提高了空气中灵气的含量后,又转忧为喜,安稳地甚至享受地开始了新生活。 这日,平白村的坊市还是和往常一样热闹,修士们走到街上,在摊位上挑挑选选,整条街都充满了祥和的生活气息。 突然,有修士诧异地抬起了头,疑惑地举首张望。 “怎么了道友?”摊主奇怪地问道。 “你没听见什么声音了吗?”那修士皱眉。 摊主耸耸肩:“没听见啊!话说老兄,这灵谷种子你到底买还是不买?” “你真的没听见?”那修士不依不挠。 摊主不耐烦了:“我都说了,没听见就是没听见!道友你都纠结一炷香的时间了,实在不想买就走吧,别挡着我做生意啊!” “不,我要买,但是你这价……”那修士顾不得深究,连忙砍价,然而就在此时,愈发清晰的声音自远方传来。 轰…… 更多人听见了这个响声,他们疑惑地相互看了看,似乎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可不等他们开口确认,巨大的轰鸣声铺天盖地地压下来! 这一次再没有人能装聋作哑,人们惊诧地盯着前方,尽管被迷雾遮蔽了视线,他们其实什么也看不见,小贩们也赶紧将货物扫入储物袋中,动作娴熟无比,一看就是擅长跑路的人才。 不过变化总比预期更快,伴随着嗡鸣,大地开始震颤,每次波动都比前一次更加凶猛! 修士们站立不稳,能飞的连忙飞入空中。 一时间,人们就像被驱赶的鸟群一样腾空而起,延着混乱的陆轩四处飞逃,遮天蔽日的白雾变得极其碍事,稍远一些就只能看见个虚影,再逃命的速度下,修士们哪里来得及慢慢吞吞地看清前方再行动?许多人狠狠撞在一起,轻者头晕目眩稳住身形又继续逃跑,重者跌下飞剑坠落下来。 再看坊市却也好不到哪去。 无法飞行的炼气修士被死死困在地面,可是剧烈的震动下能站稳的人少之又少,很快又有建筑物坍塌下来,不断有人被砸中倒地,人们推搡着,叫骂着,场面十分混乱。 轰隆!!! 地面猛地朝东一横,地上的人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拖倒在地,惊恐的叫声充斥了整个平白村。 脆弱的繁华终究还是轻易崩塌,如今的状况正应了老村民的忧虑。 然而变故还没有结束,盘踞在上空的白雾就像被解除了限制,带着浓烈的灵气四散逃逸,水火灵气乱流争先恐后地乱窜,将那些飞在空中自以为安全的修士撞得口吐白沫,扫下法宝。 而白雾脱离地面后,又逐渐在空中汇聚成一条条白色的雾蛇,直冲冲地向天而去! 没有了白雾的遮蔽,东大陆中部久违地迎来了阳光的普照,视野重新变得开阔,只是这一看,所有人都呆住了。 “我……是在做梦吗?” 不只是平白村,东南西北,到处都能看到冲天而起的雾蛇,可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却是烈寒仙门方向依然纠缠着大地的深灰色。 那些,绝不是洁净的水火暖雾。 人们忐忑不安地望着那团充斥着污染的雾气,光是遥遥相望,他们都能感觉到中间的黑暗,那么身处其中的人,岂不是…… 尉迟熔和尉迟凛背靠背悬浮在空中。 尉迟熔神色平静,可瞳孔中的火焰却越烧越旺。 “竟然眼看着古渊秘境被逼到了这个地步,”红光从身体各处溢出,尉迟熔整个人仿佛要融化在烈焰之中,“实在是太失职了。” “对方太过狡猾,不声不响地将秘境化为它的主场,若是一直处在毒雾中,就算是我们也无法探明它的位置,”尉迟凛用右手扣住自己的左肩,身形逐渐融入冰光,“不能陷入对方的节奏,用哪个吧。” “好。” 两人的身形全然没入灿光,红色与蓝色融合,形成一颗阴阳玉般的浑圆之茧,就像炽热的太阳一般,灼得黑气惊恐退散,两道长长的虚影在阴阳玉外凝实,最终形成一蓝一红两条神龙,围绕茧飞旋。 冰火龙天! 两条神龙齐齐发出震天龙吟,带起火焰与玄冰,化身庞大的龙卷,朝天腾冲之上! 黑雾禁锢瞬间粉碎,残缺的碎片根本抵挡不住龙卷的力量,被硬拽着旋入高空,在烈阳的灼烧下化作虚无! 风波将笼罩在古渊秘境上放的毒雾尽数吹散,光明重回大地,一条巨大的沟壑陡然出现在人们面前! 古渊秘境,第一次彻底暴露在艳阳之下! 红与蓝,冰与火,双色奇景展现,高纯度的矿石在阳光下闪耀着诱人的光泽,浓郁的灵气令人垂涎不已! 裂缝的上空,阴阳玉崩碎,尉迟兄妹的身影显现。 原来是这两位高手! 远处观望的修士们恍然大悟,接着又露出理所当然的表情。 能打破那地狱般状况的人物,返虚期修士中,除了尉迟兄妹还有谁能做到? 然而不等修士们向后辈卖弄见识,在众目睽睽之下,一道银光闪过! 砰! 过程是什么无人看清,人们们只看见尉迟熔强行顶住倒飞出去的身形,以及他指尖低落的猩红液体。 是谁? 当人们看清来者的瞬间,俱是瞠目结舌。 “竟然是你。”尉迟熔目光灼灼都地盯着前方的那个人。 “哈哈哈!”那人张狂地笑着,“是啊,是我!尉迟熔!你想不到吧?我古轩横,又回来了!” 来者,正是当今四圣会的操纵者——古轩横! 尉迟凛厌恶地看了古轩横一眼,还是将注意力放在了合围上来的八大长老身上。 “你会来我并不意外,”尉迟熔拭去嘴角的血迹,“我只是惊讶,你竟然愿意踏足你最厌恶的古渊秘境,也很惊讶你终于适应了快传阵。” 下方,一位位本应该身处侠游门的四圣会高手从开裂的古渊秘境中飞出,毫不迟疑的朝尉迟兄妹围了过来。 0642 危机 范瑾和烈寒仙门三修士躲在钟乳石后方,遥望着远处的十色阵旗,其中每有一道白光闪过,就有一位返虚修士随之出现,且其中大半都是叫得出名字的大人物。 这是……传送阵! 从没听说传送阵能做成阵旗的形式啊! 本应该只存在于构想中的阵法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出现,并且看起来还相当成熟,怕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出世了,这若是让修真界那些花费大量人力物力却未能如愿以偿的势力看到,怕是要气得捶胸顿足了吧。 “古轩横那个混蛋,果然窃取了我门耗费数辈之力才研究出的快传阵送给四圣会!不可饶恕!”烈寒仙门修士咬牙切齿地骂道。 虽然确信了自己该走的路,但到底出身侠游门,范瑾不由皱了下眉,为古轩横分辨道:“道友是不是弄错了?传送阵的结构十分复杂,虽然各大势力都在研究将传送阵封入阵旗带走的办法,但从没听说谁家成功了。烈寒仙门若是研究出了这等战略性的阵法,肯定也是保密防止的,古长老哪有机会接触到呢?” “你是真不懂还是装傻啊?这么明显的……”一位烈寒仙门修士大怒。 另一名烈寒仙门弟子连忙拦住头脑发热的同门,对范瑾道:“等等,难道你们都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范瑾疑惑。 “古轩横最初是烈寒仙门的弟子啊!” “什么!” 空中,古轩横左右两臂分别缠绕着火灵气和冰灵气,化作两只风格全然相反的羽翼,而此时,他的右羽上沾上了丝丝血迹。 用力一震,将凝成霜的血液震落,古轩横轻蔑对尉迟熔道:“你给我记住了,修真界曾经有没有什么‘快传阵’根本无关紧要,因为,以后只会有四圣会的‘圣传阵’流芳百世!而你们——受死吧!” 红蓝之光冲天而起,霸道的冰火灵气席卷整个战场! 尉迟熔一步未退,当即卷起熊熊烈火迎头而上! 恐怖的力量在空中碰撞,烈风将高空的滚云撕裂! 长老们脸色齐齐一变,他们只知道古轩横很强,却不想强到这个地步,曾以为若是和古轩横交战,单对单的情况下,他们虽然会处于下风却不至于形成碾压之局,而如今,光是吹着边风他们都感到心悸,再不情愿,他们也不得不承认古轩横的实力和他们真的不是同一层次。 臣服强者是更古不变的道理,原本心里还有执拗的长老们这一刻终于彻底服气,他们将矛头对准了尉迟凛。 古轩横说过,他要亲手了结尉迟熔,那么杀死尉迟凛就是长老们的任务了。 长老们没有一拥而上,而是分成两队,一队分割战场,避免尉迟熔和尉迟凛汇合——既然连如此之强的古轩横都千叮咛万嘱咐不能让尉迟兄妹合到一处,长老们就更不敢掉以轻心了;另一队修士则组成一个球形的包围网,将尉迟凛困在中央,由三位魔修长老入圈联手与她交战,只是越战就越心惊。 烈寒仙门修士真的是打破平衡的存在! 这是三位魔修长老亲自与尉迟凛战斗得出的结论。 要知道他们可是趁着尉迟兄妹打破毒雾迷障突入战场的,此时的尉迟凛消耗很大,战力肯定有所下降,却亦能给三人造成不小的麻烦,虽然有“困兽之斗”的成分在里面,也足够令人震撼,先前他们还自恃身份,觉得趁对方虚弱进攻胜之不武,现在就只剩下一个想法——无论用什么办法,胜才是王道。 大量返虚期修士加入战局着实打了烈寒仙门一个措手不及,再加上正是最糟糕的时机,不过几息,尉迟兄妹就已岌岌可危,尉迟凛更是被逼到了绝境。 这是一场极不对等的战斗,但此时遥望着战场的人们却无心去思索战斗的缘由,无论此战因何而起,烈寒仙门都切实遇到了三万年来的最大危机,秘境被莫名其妙地撕裂开来不说,恐怕马上就要损失两位返虚期传承者,这对烈寒仙门来说绝对是动摇根基的沉重打击! 第一门派发生变故,其影响力之大绝对超乎想象,此后修真界的格局恐怕要重新书写! 而我们,就要亲眼见证历史的转折了吗? 人们屏住呼吸,目不转睛盯着天空中灿烂的碰撞。 而战场下方,巨大的裂缝,钟乳石间。 全身罩在纯白斗篷下的人悄然离开原位,偷偷逼近还在不断传送修士的圣传阵。 “与想象的有些偏差,古渊秘境居然会打开天顶来‘自救’,这秘境是要成精了吗?”白衣人一边想,一边从碎裂的钟乳石上一跃而过,复杂的地形全然无法阻挠他的行动,“幸亏古轩横的返虚大军来得还真是及时,不过,要是放任他们源源不断地送过来人,那可就麻烦了。” 白衣人悄声落在倒塌的石块背后:“哼哼,就算是狗咬狗,也要实力对等才有看头啊。” 白衣人抬起右手,五指轻弹:“给我攻!” 石林中心。 孙常胜松开捂住胸口的手,极品回春丹果然厉害,伤口已经完全愈合,虽然还有些脆弱,但只要不遇上剧烈的战斗问题不大。 可看到伤势好转,孙常胜的表情却依旧凝重。 他扬起头观察空中的战势:“古长老……古轩横竟然带来这么多返虚期修士,他们不是驻扎在侠游门吗?怎么会来得这么快,而且好像还是从古渊秘境内窜出来的……到底是如何跨国几万里的距离的?传送?不会吧,那种东西根本闻所未闻!” 眼中闪过一丝焦虑,孙常胜低下头:“不管怎样,古轩横的袭击太致命了,烈寒仙门此次损失的可能不仅是秘境和两个返虚期传承者!若是等古轩横腾出手来,恐怕连我也会……情况太糟了,必须立刻找到穆潇冷!” 孙常胜提剑而起,他的前方,竟是一团迷雾,它并未像别的雾气一样被引上天空,并且色泽越来越深的毒雾相反,这团雾气正逐渐褪色。 洁净的纯白,回来了。 0643 绕步 高强度的战斗急剧消耗着尉迟凛的灵气,尉迟凛不仅要正面迎击三名魔修,还要提防从四面八方射来的冷箭。 再厉害的人,此时也是顾首顾不了尾,尉迟凛的节奏在长老团的实力碾压下彻底崩塌,肩头当即被魔修的钩爪抓出三道血痕! 然而,这只是开始。 在场的全是修真界的顶尖高手,这个小失误放在他们眼里和巨大的破绽毫无区别,一时间,凶猛的法术和法宝铺天盖地砸下来,纷乱的炫光将整片天空都照成了彩色! 连环的爆炸震耳欲聋,四处充满了撕裂的气息,连长老们的包围网也因此出现波动,那么处在爆炸中心的尉迟凛就更没有苟活的可能了。 废墟中紧张仰望天空,期盼尉迟兄妹胜利的烈寒仙门修士感到无比绝望,远处遥望战场的人们也无声一叹。 胜负已定。 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下,爆炸的烟尘逐渐散去,包围网中只剩下三位返虚期魔修,尉迟凛的身影彻底消失。 终于…… 长老齐齐松了口气,明明他们做的是高手不屑为之的以多欺少,可心中竟然由衷地生出浓郁的成就感来,连他们自己都觉得奇怪。 然而就在众长老想要相视一笑的前一刻,头顶陡然响起一声恼怒的爆喝:“废物!你们一群人连一个人都看不住吗?” 众长老惊诧抬头,只见古轩横被冰炎组合法术轰得连连后退,他的对面,冰息凝结,寒光四射,尉迟熔的身边竟然凭空多出一个俏丽的身影! 众人定眼一看,那不是尉迟凛又是谁! “怎么可能!” 有人失声惊叫,而此时却没有任何人有心情去嘲笑失态的那人,因为他们也同样惊异和茫然。 为什么本应该被轰杀至渣的尉迟凛会突然跳出包围出现在高空? 难道她发动了传送符? 可就是为了防止尉迟凛逃脱,长老们专门分出几人戒备着此事,其余长老也如计划的那样,将尉迟凛从头至尾死死压制住,她应该根本没有取出传送符的机会,更别提激活符咒啊! “蠢货!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见长老们居然还在愣神,古轩横气急败坏地骂道。 他早知道尉迟兄妹有这么一手,烈寒仙门的所有传承中有一套非常特殊的传承体系,专门为尉迟兄妹这样拥有相反体质的血亲手足量身定做,其中一项能力便是消耗精血直接传送到对方身边。 这个能力限制很大,需要双方的距离不超过百丈,咋看之下只是个鸡肋的功能,然而在高手过招的时候,一切变数都会变成改变战局的契机。 古轩横精心设计,不惜背上“以多欺少”的骂名,又是分割战场,又是围困尉迟凛,众人都觉得他只是为了私怨想单杀尉迟熔,却无人看穿其中更深层次的缘由——他要杜绝尉迟兄妹联手的可能! 这一战,古轩横全力以赴,成功将尉迟熔挡在分割线五十丈开外,可惜众长老却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们的确不值得被信任。 古轩横最不愿看到的情况还是出现了。 强行击退古轩横的尉迟兄妹毫不恋战,当即抽身而退,火焰,冰雪,融合——狂炎吹雪! 精神还有些恍惚的长老们哪里来得及阻止?手忙脚乱扔出的防御法术被尉迟兄妹化身的红白旋风轻松撕裂! 尉迟兄妹势如破竹,强势冲破层层阻碍,以惊人的速度朝天边遁去,长老们却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越飞越远,使不出任何有效手段去阻止。 这次让两人逃走,自己精心筹备的计划可就…… 明明手握绝对的优势,却搞出这么一个愚蠢的结果,古轩横气到极点,连怒骂也梗在喉咙上,发不出声来。 “居然……”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围观战事的人们一阵惊喜,刚刚,就在他们眼前上演了一场真实的绝境求生! 果然,无论遇上何种困难,只要不放弃,就一定能…… 砰! 毫无预兆的,旋风狠狠撞上什么东西,冰火两息顿时溃散! 喜色僵在脸上,人愕然看见露出身形的尉迟兄妹身前,本该空无一物的天空中出现道道裂纹。 哗啦! 透明的碎片爆碎开来。 那是……透明的防御壁? 在人们瞠目结舌的目光下,以徐长老为首的八大长老逐渐显现出身形,像挡住精疲力尽旅人去路的高山一样横在了尉迟兄妹面前。 不言而喻,无形的盾面正是出自他们之手! 心中充满了报复的快感,再不像古渊秘境中相遇时那样彬彬有礼,徐长老毫不掩饰森然笑意:“你们以为,这样就逃掉了吗?” 尉迟兄妹脸色微变,回头望向包围网,才发现八位长老本该身处的位置上,人影正逐渐消失。 包围网上的八大长老,只是幻术营造的假象,真正的八大长老,准确地预判了尉迟兄妹逃遁的路线,并先一步埋伏在此! 古轩横转怒为喜,挺身上前:“现在我看你们还有什么招!” 其它长老也如梦初醒,赶紧围了上来。 单与八大长老战斗,尉迟兄妹全然不惧,可对方的目的并不是要和他们拼的你死我活,只是阻断他们最后的退路而已,很显然,对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灵气将要耗尽,尉迟兄妹两人环顾四周,看着比方才还要密不透风的包围网,也不免心凉。 这一回,是真的要终结了。 “鼠辈焉敢在我烈寒仙门的地盘上撒野!” 热浪汹涌而至,返虚期长老们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眼前就剩下一片红芒,周身温度急剧上升,这时候谁还顾得上慢慢思考拿主意,所有人毫不犹豫地激活一切激活的防御,直到热浪退散,才心有余悸地查看自身。 手,脚,身体,都很完好,原来只是虚张声势。 一位返虚期长老发现自己安然无恙,面色一松,转头想和旁边的道友说点什么,可一转头,却直接愣住了。 他的旁边空空如也,连一丝灰烬也没有。 可这里,本应该有一位同僚啊…… 比起身在局中的返虚期长老们,围观众人的感官更加直接,他们只觉有道红光从空中一闪而逝,接着,严密的包围圈上陡然多出一个空洞。 强大的返虚期修士,对他们来说遥不可及圣者圣侍,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人们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目光惊惧地望着空中多出的身影。 浑身燃烧着熊熊烈焰的男人手持火焰凝成的金红色画戟伫立在空中,释放出睥睨天下的气势,就连古轩横在他面前也光辉黯淡。 离天外真仙最近的人物,大乘期修士突入战场! 0644 牺牲品 返虚期长老们浑身冰凉,面对步步逼近的大乘期修士,他们退了,惶然地退了。 尉迟兄妹赶紧抓住机会,拼着最后的灵气脱离包围圈,直到落到这位大乘期修士身后,方才稍微安心,拿出回灵丹服下。 至此唯一不曾动摇的只剩下古轩横一人,见到大乘期修士,他非但没有低阶修士应有的敬畏,反而意味深长地说到:“贺昭前辈,你到底还是出手了啊。” “我不出手,难道等你带着一群匪贼杀我弟子,灭我门派吗?”贺昭冷哼一声抬起左手,火焰制成的鳞甲瞬间爬遍全身。 古轩横却不正面回应贺昭的反问,只是悠然说道:“贺昭前辈,看上去你已经有相当的觉悟了,不过作为晚辈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你可是大乘期修士,你动手了,那事情就和返虚期以下的‘小打小闹’全然不同了。把烈寒仙门置于四圣会,不,整个世界的对立面,其下场么——” 古轩横微微睁大眼睛,笑容森然:“还希望你以后不要后悔!” “后悔?我唯一后悔的就是当初心软将你逐出门派,而不是斩草除根!”贺昭唰地抬起画戟直指古轩横,冷言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要不要给烈寒仙门定罪,还不就是你一句话的事?以前的四圣会虽然霸道,却还算有底线,到了你这一代,除了混账什么也不剩下!逼我出手,衍生成烈寒仙门与四圣会对立,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发展吗?要战便战,带着死的觉悟来战!我也提醒你一句,这场战争的结果如何,可由不得你来掌控!” 火炎水冰四种灵气流呼啸而至,大批烈寒仙门修士出现在天边。 “前辈还是和以前一样爽快,这一点,我到现在也很倾佩,”面对声势浩大的烈寒仙门阵容,古轩横突然敬重地朝贺昭恭行一礼,然后,脸色陡然沉下,“但是,烈寒仙门自甘堕落天道难容!四位前辈,请出手吧!” 话音刚落,风云变幻! 雷电,飓风,暴雨,剑影,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四道遁光从天边激射而来,霎时间,空中便多出四个人影,沉重的威压随之铺开。 人们只觉身体一沉,浑身冷汗直冒! 已经不用再想了,这四人,全是大乘期修士! 听不清高人们说了些什么,但五位大乘期修士齐齐现世,并且成对立之势站立,已经足够让人猜到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了。 大乘期修士的混战,波及范围之广,破坏力之强绝不能以常理揣度,想要围观这样的大战,能不能有命回去都是两说! 围观者中很快有人开始慌张后撤,而更多人却舍不得直接离开——亲眼目睹五位大乘期修士的巅峰对决,这可是几辈子也寻不来的机会! 恐惧被好奇和崇拜压倒,人们后撤到自认为安全的距离,打开留影符,决定冒着危险亲自见证这场足以改变历史轨迹的惊世之战! 另一方面,在战场的下方,知情者却无心去欣赏即将到来的“旷世胜景”。 烈寒仙门修士狠重重一拳击在钟乳石上:“混蛋,不只是古轩横,灭烈寒仙门是整个四圣会意思吗?我们……太低估四圣会的歹毒了!” 大乘期修士极少参与修真界事物,因为每个能修到大乘期的人都是毋庸置疑的大天才,就算没有聚灵阵,没有天才地宝辅助,只要他们专心修炼,飞升上界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大道就在眼前,何必为“区区下界”的事务浪费时间甚至丢掉性命呢? 正因为如此,四圣会只愿吝啬地分出三位大乘期修士辅助管理修真界,也正因为如此,四圣会能对带着天奕门和他们暗中作对的喻龙视而不见。 只要不威胁到四圣会的统治地位,小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何不可? 然而现在侵入烈寒仙门地界的却是四位大乘期修士!这豪华的阵容,除了四圣会的授意,没有任何可能了。 知道自家门派和四圣会不对付,却没想到自家门派已经被四圣会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更未想到四圣会真的会不计损失地开战! 烈寒仙门,终究还是太过天真! 同样位处战场下方,范瑾不是烈寒仙门修士,他的关注点更多的不在于四圣会的动机,而是这场战争的胜负。 从阵容上来看,烈寒仙门显然低谷了对手的决心,竟然只有贺昭一位大乘期修士到来,再说返虚期战力,加上强弩之末的尉迟兄妹,总共只有八位返虚期修士,后方的战阵虽多,但领头的却都是炼神期修士;反观四圣会方,四位大乘期修士,四十六位返虚期修士,并且还有援兵不断从快传阵中传出,是绝对的精英阵容。 当质量高到一定程度,数量便无法再弥补质量的差距。 毫无疑问,这将一场高阶大战! 在这样的战争中,炼神期的修为居然都显得太过寒酸,双方交战,他们根本插不上手,更别提战阵中的化神期修士!而他们的对手四圣会,根本就是抱着覆灭整个烈寒仙门的目的到来的! 范瑾的判断完全正确,四圣会四位大乘期修士冷漠地扫了一眼烈寒仙门的大军,全然未将其放在眼中,他们将视线集中在贺昭身上,却一点打招呼的意思也没有。 对死人,没什么好说的。 高空对峙只是短短几息,下一刻,双方像约好一样骤然发动! 战便战,无怨无悔! 烈寒仙门大军呐喊着扑向返虚期长老们,人数怕是有对方几十上百倍有余,可看在围观修士们的眼中却颇有几分悲壮的味道。 飞蛾扑火,烈寒仙门修士,才是那个“飞蛾”啊! 火鸟冰蛇,金枪风刃,法术像倾盆大雨一样落下,数不清的烟火在天空绽放,血水四溅,却又在爆炸中蒸发消失,双方才刚刚接触,就有烈寒仙门修士从空中坠落。 在修真界中已经算得上强者的化神修士,身处这场大战的漩涡,却成了最廉价的“牺牲品”! 来不及去嗟叹他人的命运,围观的修士们也陷入了麻烦中。 大乘修士的战斗威力比他们想象得还要恐怖,危险的气浪轻松横扫全境,不少筑基修士被风波吹飞,还有几个没眼色站得不够远的炼气修士直接因为余波丧命! 想看稀奇,那也得有命看才行! 围观人群连连后退,相互扶持组成防御阵抵御袭来的余波。 处于战场正下方的修士们更是凄惨。 范瑾完全不敢冒头,他和三名烈寒仙门修士缩在石头下方,撑起一个又小又厚的护罩抵挡乱风,能不能活到战争结束只能听天由命;和他们相同的还有许许多多来不及撤出古渊秘境的烈寒仙门修士,以及带着“毁坏暖雾大阵”目的来到古渊秘境的侠游门修士和散修——没有赤的指引,这群人没法找到进入秘境的路径,正在四季山上徘徊着,就十分不幸地被卷入这场无妄之灾,想逃又逃不掉,只能躲在山阴处瑟瑟发抖。 不过他们大概也无需等待太久了。 四圣会占据绝对的优势,到现在未折损一人,而烈寒仙门则不断有修士陨落,战势一边倒,胜负即将分晓! 0645 刺 战!杀! 返虚期长老们如无情的镰刀一样收割着烈寒仙门修士的性命,战争的结局应该早已注定,但是……总觉得很奇怪啊,为什么越战,烈寒仙门修士的攻势反而越猛了? 长老们感到有些不对劲。 等等!为什么……烈寒仙门所有修士的实力都好像在上升!? 从未见过此等离奇的事情,长老们心下同时咯哒一声。 烈寒仙门修士本就实力不俗,若是任凭他们变强下去,结局怕是真的要脱离控制了! 心中惴惴不安,长老们只能勉强在面上保持高位者的高傲和淡然,实际上却在紧张地暗中细细观察。 到底是见多识广的高手,长老们观察片刻很快辨清了危机感的由来。 烈寒仙门修士的确在变强,只是这种变强无关乎修为,而是纯碎的战力提升——速度、敏捷、攻击、防御,每位修士的个人能力都远远超出了战斗初期的水准! 然而这个发现非但没让长老们手忙脚乱,反而令他们镇定下来。 随着战斗变强在高手中并不是什么稀奇事,任何一个战斗天才都曾有过这样的经历,但是要说一个门派人人都是战斗天才,那分明就是在闭眼胡侃! 烈寒仙门修士的变强其实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就是个阵法而已!以愤怒和意志为引,以生命和热血为体,强行营造出的能在短时间内提高实力的血祭法阵! 和邪修夺取他人造化不同,烈寒仙门的血阵以修士自身作为祭品,生,便能继续战斗,死,便成为同门的力量。 这种不成功便成仁的做法,简直—— “愚蠢至极!”古轩横嘲讽地一台眼角,“蝼蚁再多也是蝼蚁,给我杀!” 长老们已经彻底清醒过来,相互一示意,不再联手抵挡,而是当即化整为零,飞速冲入烈寒仙门的战阵堆中! 什么坚定的信念,什么真挚的感情,这种东西也就感动感动自己! 现实就是,凡是胆敢地站在天道对立面的愚昧之辈,唯有毁灭一个结局! 血祭战阵需要血液支撑,那就用强风将血水吹飞;战阵以修士们的意志为连接点,那就用猛攻将烈寒仙门修士拆散! 修为的鸿沟是如此宽阔,血祭法阵在绝对暴力的摧残下土崩瓦解,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力量迅速消失,最后的反扑成了泡影。 光明远去,以命换命终成奢望。 远处缩在护罩中紧张观战的人们,早已无心去惊叹大乘期修士移山倒海的恐怖力量,他们呆呆地望着蔚蓝天空下这场惨烈的屠杀。 呐喊,奋勇,拼命,结果却是陨落,陨落,再陨落…… 即使堵上性命,也依旧无法改变任何事。 天道恒常,永无尽时。 强如烈寒仙门,也无法与天道抗争,更何况更加弱小的他们呢? 无力感…… 压抑的情绪弥散在观战人群之中,人们目光木然地等待着结局,然而看着看着空中的战斗,他们原本已经麻木的神情在浑然不觉之中竟又悄然松动,莫名的酸楚出现在每个人脸上。 不断有同门死去,可场中却未见一个烈寒仙门修士退缩,明明连一丝希望都没有了,可所有人却像疯了一样死战到底。 修士们早已习惯了四处漂泊,打不过就逃从来就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烈寒仙门修士的行为,他们不能理解,却又好像无比理解。 呵呵……简直,比最傻的傻子还要愚蠢! 烈寒仙门修士是的,他们也是的。 明明四圣会才是天下唯一的“正义”,明明他们这些苟且偷生的小人物就应该乖乖站在“天道”的一边讨好献媚、呐喊助威,但为何此时内心居然无可抑制地升起期盼烈寒仙门起死回生的想法? 好希望,有一道神光从天而降,打破这“正义必胜”的结局! “不要给他们机会!集中力量,先杀返虚期,摧毁他们的核心!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似乎起了变化,古轩横眉头一皱,厉声喝道。 返虚期长老们正被这群“不知死活”的蝼蚁缠得心烦,得了古轩横的号令,眼前顿时一亮,飞快地找准了自己目标,朝离自己最近的烈寒仙门返虚期修士发动最猛烈的进攻! 徐长老反手挑飞一名炼神期修士,瞬步来到尉迟凛前方,朝她微微一笑:“尉迟道友,我们又碰面了,秘境中受你关照了!” 尉迟凛是烈寒仙门返虚期的二位核心之一,却也是战场上最虚弱的返虚期修士,作为第一个摧毁的目标,再合适不过了。 尉迟凛不答,卷起冰风全力砸向徐长老! 然而这勇猛的一击却依然无法建功,冰雪还没触及到徐长老就被附近的两位长老联手拦下,徐长老毫发无伤,而尉迟凛,却彻底暴露在了徐长老的光剑之下。 攻击距离刚刚合适。 “一路修来,辛苦了。”徐长老的笑容无比和蔼,目光却冷酷到了极点。 “凛!”尉迟熔顾不得自己,拼着被古轩横等人重伤翻身想要去救,却是为时已晚。 徐长老抬起锐利的光剑,炫目的白光犹如正午的烈阳! 破空长刺! 鲜血四溅! “凛——!” 凄厉的悲鸣响彻天际。 心中似乎突然空了一块,人们呆呆地望着天空混乱的战场。 一瞬间,时间好像停了下来,战场上出现一个短暂的停滞,紧接着,所有人,包括五位大乘期修士都猛地扭过头,将焦点聚集在这悲痛的中心处,然后—— 四圣会修士的面容陡然扭曲,而烈寒仙门修士的眼中却骤然亮起名为希望的火焰! 观战的人们连忙细看,却在看清的瞬间,被错愕驱散了一切表情,只剩下瞠目结舌! 引发骤停的中心,尖锐的长刺从胸口抽回。 徐长老愕然看着喷涌出鲜血的心口,眼睛渐渐失神,身体缓缓软倒。 一个绝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显现在众目睽睽之下! “你——”古轩横的嘴唇哆嗦了一下,话卡在喉咙上,惊愕,恼怒,憎恨……太多情绪如井喷般涌出,他竟没能说出话来。 “我怎么了我?”来人嘿嘿一笑,“你们搞这么热闹,不如让艳王大人也掺一脚怎么样?” 0646 饵与鱼 “你是……赤!” 一声惊疑的厉喝打破了短暂的静默。 看着无力坠落的徐长老的尸体,长老们连表面的镇定都保持不住了! 一代返虚期圣者,居然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杀,恐怕连徐长老连杀死自己的是谁都不知道! 他们都是花费无数心血才爬到现在这个位置的天才,谁能接受如此憋屈的死法? 长老们嘴唇哆嗦,并非害怕,而是极度的愤怒! 赤!这个女人!她竟敢凭炼神之身摸进返虚期的战场行凶杀人,到底是什么给了她勇气?苟且于罪恶黑暗中的害虫竟然光明正大地沐浴着阳光,这是对四圣会,对天道的侮辱! 憎恨! 双目几于喷火,长老们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割在赤的身上,可越看,他们越是感到一股无可抑制的寒气从脚底升起。 等等,我们……没看错吧? 赤,是炼神期!? 长老们清晰地急地从赤在中央大陆隐去行踪的时候只是元婴期而已,从那时至今不过二十几年时光,她是怎么完成从元婴期飞跃到炼神期的!? 长老们感觉脑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绷断了,什么常识,什么体系,好像都被充赤狠狠地踩在了脚下!他们所信奉的东西,简直就像笑话一样! 这个女人,不,这个怪物!她是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的东西! 面对本应是区区一介“蝼蚁”的炼神期修士,从未体验过的惶恐油然而生,长老们悚然抬手! 杀了她!必须在现在了结她! 可是不等长老们施展力量,一个快到看不清的影子以惊人的速度冲进战场,带着刺耳的风啸瞬间从众人身边掠过! 尚未搞明白发生了什么,雷电在眼前轰然爆裂! 长老们和烈寒仙门修士根本来不及反应,顿时被爆炸的厉风轰出去老远! 到底身经百战,返虚期长老们连忙加大灵气输出稳住身形,骇然的同时,脑中也逐渐理清了思路。 绝不会错,这股力量——是大乘期的“崇雷天尊”亲自动手了! 没料到赤的威胁性已经引起了大乘期长老的注意,但返虚期圣者们做出判断的瞬间却是大喜过往。 大乘期长老出手,赤再逆天也绝对没有一丝一毫存活的可能性! 烈寒仙门修士好不容易才避免被完全吹出战场,可停下来后,他们的心情却丝毫也好不起来,因为他们与返虚期圣者们做出了相同的判断。 直面大乘期的攻击,赤根本不可能活下来! 他们此时只恨自己实力不足,无法抓住赤制造的机会,反而害赤变成了敌人攻击的焦点。 观战的人群满脸呆滞地望着天空,今天的所有事情都脱离常规,他们的思维已经完全跟不上这些转变。 雷光渐散,滴落的猩红血液无比扎眼。 人们缓缓扬起头,原本充满迷惘和失落的眼睛居然开始慢慢瞪大。 咯哒。 心,彻底跳空了。 五根风灵气凝成的巨大利爪完全穿透崇雷天尊的身体,浑厚的波动以风爪为中心朝四周荡开! 刚刚稳住身形,正以没被雷爆吹飞太远为荣的圣者们甚至都没看清爪子的主人,就感觉似乎又一柄巨锤锤中自己的心口! 噗! 被突如其来的攻击结结实实击中,长老们齐齐喷出一口鲜血! “喵——!!!” 裂开的嘴中白牙森森,缝隙般的竖瞳散发着阵阵寒意,在长老们惊疑不定的面色下,一只灰白色的大猫缓缓将爪子从崇雷天尊身上抽出! 崇雷天尊,死亡! 一切发生得太快,等回过味来,长老们不禁浑身颤抖,惊恐地看着战场中陡然冒出的大猫。 “早知道你们会有人来搞我,只是没想到这么钩直饵咸的害能钓到鱼,而且还是好大一条鱼呢!”从阿咪后方绕出,再次置身在所有人的视野之中,赤满脸奸计得逞的笑容,“四圣会,你们不是一直自恃聪明,觉得掌控了一切吗?怎么这回连‘大帅’都丢了啊?哈哈哈!” “你……!” 长老们从来没有恨一个人入骨到这个地步,简直恨不能生啖其肉!可是,当他们的视线落到那只杀气腾腾的大猫身上后又忍不住浑身一抖。 连大乘期修士都被一击瞬杀,这只突然冒出来的猫到底是什么来头? 仔细辨别阿咪的修为,不少人再次倒吸一口凉气。 有大乘期修士作比较,大猫的实力一目了然,可是……为什么他们竟然会觉得大猫的修为比大乘期修士还要高得多! 开什么玩笑!超越大乘期的存在,那不就是仙了吗!? 我们,在和仙兽对抗? 不不不,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吧! 长老们的意志几乎被绝望摧毁。 天道……天道或许就要再次终…… 与四圣会修士完全相反,烈寒仙门修士陡然奋起,再次向长老们发起猛烈的进攻! 这一回终于轮到长老们节节败退了,而烈寒仙门修士却像解放了力量一样再次愈战愈勇,之前完全无法伤到返虚期长老,行在形式逆转,很快就有长老在他们的攻击下受伤! “废物!你们这帮废物在绝望什么?四圣会白养你们了吗?”强硬的怒吼再次响起,古轩横呼啦一声跨步上前,挡在了阿咪前方! 长老们眼神灰败地看向古轩横。 双目微眯,气息放匀,此时的古轩横沉稳得和平时判若两人:“好好睁大你们的眼睛看看,这只猫绝非无敌,不,它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不能飞!它之所以浮在空中是因为赤!” 众长老的眼睛亮了亮,转眼看向阿咪。 “诶——这么快就看穿了吗?不愧是恶棍的老大,并不是软脚虾呢,”赤十分可惜地摇摇头,正如古轩横所说,她的右手一直扶在阿咪胳膊下,“不过嘛不能飞又算不得什么大事,只要有法宝谁不能自由翱翔?” “哼,飞是容易,但想飞得像样,那也得有与之匹配的法宝!”古轩横轻蔑地抬抬眼角,“不说风属性的仙器,降低点标准,八阶法宝,你有吗?” 说着他又扫了一眼周围的烈寒仙门修士:“你们有吗?” 听了古轩横的话,烈寒仙门皆是愤然又不甘。 不得不承认,古轩横又一次说到了点子上。 人的精力终究是有限的,除了赤这个非正常人,即便有天赋,人们一般也指挥集中精力修炼一两种属性,烈寒仙门擅长水火冰炎,弟子也自然都主修这四个属性,就算有人涉猎了风属性,也不会花大价钱去打造高阶风属性法宝。 “况且,你也别想拿虚假的身份继续唬人,我就告诉你们吧,都给我听好了”见四圣会长老们纷纷重燃信心,古轩横将目光定格在阿咪身上,“这只猫,根本不是你们认为的仙兽!” 赤意外地挑了挑眉,四圣会长老们脸上希冀的色彩则愈加浓重。 “烈寒仙门和猫的联系应该追述到三万年前,秦炎和秦雪将两只猫带到了烈寒仙门,”古轩横的眼中射出洞悉一切的了然,“只可惜,这两只猫可不是什么通灵的兽类,而是秦炎创造的一只模仿人类感情的悲哀傀儡!” 什么?这只强大的猫,居然是傀儡! 人们难以置信地张大了嘴巴。 可是古轩横的解释又并非无迹可寻,赤身上并没有悬挂灵兽袋,那她将阿咪带道空中害死崇雷天尊的手法,只有可能是将大猫从储物袋里唤出! 只是傀儡会随便听从人的命令吗? 难道赤收服了这只强得离谱的傀儡猫? 无论是烈寒仙门修士还是长老们此时的表情都有些难看。 然而古轩横却露出了更加高深莫测的神色,他看着赤几乎是一字一句地说道:“秦炎的傀儡猫已经随她毁灭在了西大陆,所以列寒仙门中剩下就只有这一只傀儡猫而已!不过,你是绝、对、不、可、能、做、它、的、主、人的!我说得没错吧,幽府之渊的余孽?” “噗,”赤猛地扬起头,嘴角挂着灿然的笑意,“你这么了解幽府之渊,我都有点感动了呢!” 看着趾高气昂的古轩横,赤笑容不减:“不过嘛,有两件事你想错了。” “第一,烈寒仙门和猫的缘分并非从三万年前开始,而是从六万年前的陨落时代开始,创造它们的并不是秦炎,而是秦炎的师父,一个外号‘雪龙天尊’,和秦炎一样一辈子是孩子身心的小鬼。” 赤的话让古轩横不禁皱起了眉头,可不等他发话,赤已经继续了下去。 “第二,虽然阿咪还很懵懂,但它可不是在模仿人类的感情哦!” “对了,还可以加上一点——” 惊鸿!赤与阿咪瞬间从原地消失,只丢下一句轻飘飘的话。 “没有风系飞行法宝就不能飞?你在说什么梦话呢!法宝而已,抢一个不就是了嘛!” 古轩横眼角一跳,全场修士看清她们再现的位置后更是惊得合不拢嘴。 赤和阿咪像贪婪的恶狼一样直扑天顶的战团而去,她们的目标,正是与贺昭激斗的风属性大乘期修士! 0647 混乱吧 疯了!全疯了! 修士们除了摇头,一句话都说不出。 修真界最崇高的存在,大乘期天尊,什么时候变成用来打劫的“肥羊”了! 这个怪物,她到底要做出多么疯狂的事情才肯罢休? 被赤盯上的风属性大乘期修士正和贺昭缠斗,因为是三打一,他还有余力注意周围的状况,结果一转头就看见赤和大猫兴奋地向他冲来,那雀跃的表情都不带一丝掩饰的! 风系大乘修士又怒又惊。 崇雷天尊尸骨未寒,这两个家伙,不对,赤!她真的不知道“见好就收”四个字是怎么写的吗? 让你阴掉一个崇雷天尊就该偷着笑了,难道你以为这种狗屎运还能继续下去? 急怒攻心,风系大乘修士扭头大声咆哮:“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还不快给我拦住她!”与此同时,他拼命加大灵气输出,企图将贺昭向远处驱赶,另外两位大乘期修士也十分配合地改变节奏,三人一齐猛攻! “哎呀,这也怂得太快了!刚才他回头的一瞬间我还以为他要真男人一回,结果还是做回了软蛋嘛!”赤顿时大为鄙夷,指着风系大乘期修士破口大骂。 风系大乘期修士气得七窍生烟,不断告诫自己“那是陷阱”,一遍又一遍在脑中回放崇雷天尊的死状方才勉强止住回身和自投罗网的冲动。 但他不想让赤如意,别人也不回让他如意。 就在众返虚修士想从两翼包抄,用法术压制将赤困杀之时,烈寒仙门修士在尉迟兄妹的带领下同样兵分两路,死死朝他们缠了上来,虽不至于拖垮整个返虚期队伍,却也让他们难以脱身;另一边,贺昭根本和三大乘硬碰硬,他将大半心思放在回避上,积极寻找空隙朝赤靠近! 烈寒仙门修士的主动让几大乘期修士感到无比难受,内心越来越慌张,毕竟身后可是有一只凶残到能瞬杀大乘期的怪物在飞快逼近。 “妖修防御,神修用控制法术阻碍赤,其他人用组合法术轰炸!” 就在三位大乘期修士被险境逼得内心惶惶,差点歇斯底里再次朝返虚期长老们怒吼之际,古轩横浑厚的声音适时响起! 众返虚期顿时像找到了主心骨一样,精神一振,终于找回了因为慌乱而丧失的水准。 他们分出部分妖修抵挡烈寒仙门的进攻,神修向前,各种土吸水缠控制法术向赤和阿咪丢去,仙修和魔修在吼,施展各种法术对着赤两个一阵狂轰滥炸,仿佛只有将它们炸得粉碎才能解心头之恨! “嗷!”虽然有骨甲,可面对长老们不计损失的进攻,赤也不敢拿身体硬接攻击,只能依托阿咪闪闪躲躲。 不过这一次长老们显然是发狠了,好不容易逮到机会,怎么可能轻易让赤躲开? 法术像雨点一样砸下,爆炸的烟尘霎时将赤和阿咪湮没! 眼前失了赤和大猫的身影,长老们非但不能放松,反而更加警惕,生怕她们从烟雾中突然冲出来。 而古轩横却在此时迅速滑步来到吴长老身边,喝问到:“怎么回事?我们的人为什么只来了一半!” 没想到古轩横突然问出与赤无关的事情,吴长老明显一怔,下意识的扫了一圈周围,这才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 方才一瞥,他大致判断出返虚期修士的人数,总数应该在五十人上下。 要知道古轩横带到东大陆来的返虚期修士足有百人,花费如此血本数量就是为了快速覆灭烈寒仙门,要是人数足够,他们早就把此地的烈寒仙门修士杀得一干二尽,哪还轮得到到赤在那耀武扬威地装救世主? 圣传阵本来由徐长老掌控,但徐长老已经被杀死,那么圣传阵的掌控权就落到了余下七位长老手中,也就是说吴长老此时能够联系上圣传阵,所以古轩横才会来问他。 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吴长老连忙闭眼感知。 很快,他猛地睁开眼睛,神色充满了难以置信:“不好!圣传阵被人破坏了!” “你说什么!” 战团下方,古渊秘境。 “哼哼,再光鲜的外表,一旦遇到意料之外的东西,就会暴露出乌合之众的本质,圣者?还不是一群贪生怕死的害虫!”白衣人轻蔑地瞟了混乱的战场一眼,现在的情况正是他最喜闻乐见的。 水越浑才越好摸鱼。 “打吧,打个你死我活,最好全部都暴死!”白衣人发狠地说着,身体前倾飞身落在一块钟乳石上方。 他的眼前,呈现出一处平坦的地面。 要是放在别处,光洁的地面并不算稀奇,可在遍布钟乳石的洞窟中,一个空空如也的地方就显得有些诡异了;不仅如此,随着白衣人的出现,周围原本静谧的石林后方,一只只人形之物缓缓爬出,它们舔着嘴唇,目光贪婪地盯着洁净的地面。。 斗篱下,有寒笑与冷光透出,满身的雪白也压不住阴森的气息,白衣人抬起右手,突然重重朝前方的平地一点:“都到期了,那就给我上!” “吼!” 张开布满粘稠唾液的嘴巴,活尸们像饥饿的豺狼一样四肢在石块上一撑,张牙舞爪地向中心的地面扑去! “哈哈哈!”一切尽握在手中,白衣人终于抑制不住地狂笑出来。 劈里啪啦…… 突然,似有不该出现的声音由远及近! 白衣人猛然昂起头,正见一团紫光在眼前陡然放大! 眼角一跳,右手朝上一抬! 几只活尸的身体诡异地在空中一折,踩着同伴的身体扑入空中,挡在白衣人和紫光的中间! 轰! 遍含腐臭气味的血液飞溅了白衣人一身,顺着光滑的料子滑落在地。 斗篱下因为昂头露出的半边脸略显扭曲,白衣人狠狠地盯着收回羽翼落在对面钟乳石上的雷鸟:“你,要多管闲事?” 尚存的活尸一改之前凶残的样子,色厉内荏地朝着雷鸟一阵乱嚎,四肢颤抖着悄然后移。 覆盖在身体表面的雷电像潮水一样褪下,露出来人的原貌,雷力凝聚成三只紫色的仙鹤绕着她的右臂翩然飞舞。 白衣人的双手微微发颤,浑身戾气不断飙升:“炼神期!你!也到了炼神期!这个事道,真是十恶不赦的混账!” 白衣人前方,穆潇冷默然肃立,目光冷冽。 0648 活着 “你,得了什么机缘?啊?” 一步步向穆潇冷逼近,白衣人咬牙切齿地质问着,却似乎并不想从她口中得到答案。 穆潇冷谨慎地注视着白衣人,飘然之气渐渐弥散在身边。 “你们,明明已经拥有了超乎常人的天赋,背后还有大势力撑腰,却还不费吹灰之力尽揽天下机缘,”斗篱边缘的白布被腾腾的魔气吹起,一双因暴怒而发红的眼睛显露出来,他猛地扬起头,“不公平!这个糜烂的世界根本没有继续延续的必要!” 这张脸,似乎在哪里…… 穆潇冷的瞳孔骤然一缩,仙气融入雷电,罡雷化作巨剑击出! 当! 雷剑与金刀在空中相接,发出清脆的碰撞声,相互撕扯的金雷灵气,魔气仙气朝四周迅然荡开,本该是“恐惧”载体的活尸们此时被吓得缩回石林之中,丝毫不敢冒头! “穆潇冷,四圣会近千年来最有天赋的天才,”右手控制战场中央魔气滚滚的金刀,白衣人嘴角裂着残酷的笑容,“很有意思,你竟然和赤混在一起,是背叛了四圣会吗?” “……”穆潇冷同样用右手支撑着雷剑,并不作答。 “不说话?是害怕威胁到明面上的‘地位’吗?哼哼,没用的,穆炎就是赤,你瞒不了我!”白衣人寒笑不减,“和赤私下有联系,这种事情传出去,你会怎么样呢?为了帮你掩饰,想必赤也做了不少努力吧?” 穆潇冷依然没有回答。 “我一向很宽容,也从不食言,离开那个恶臭的‘天道’,就算你是四圣会曾经的走狗我也可以勉为其难地放过你,”左手缓缓抬高,遍布青筋地五指狠力向内一扣,一团紫红的妖异火焰呼啦一声腾出手心,白衣人的双眼猛然睁大,“但是,我也极度厌恶放不得虚名又割舍不下别人照顾、想要两边讨好的墙头草!做出选择吧!你,是选择现在的‘天道’,还是我们的‘邪道’?” 将视线从火团移向白衣人半遮半掩的面孔,穆潇冷终于开口,却是答非所问:“我明白你是何身份了,你是镇魂城的严堂玄。” 微微一愣,下一刻,斗篱被一股不知从哪袭来的邪风席卷而起,吹入怪石嶙峋的石林,白衣人的面孔彻底暴露在阳光下,浓眉环眼,面容刚毅,脸上尽是霸气之色,这个男人,正是赤在镇魂城冤魂围场见过的场主——严堂玄!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桀骜依然不变,变得只是周遭的人群,现在,他的身边,只剩下了活尸。 “真没想到,镇魂城都被毁灭几十年了,还有人能想起我是谁。”严堂玄欣赏地看着穆潇冷。 轻轻摇头,穆潇冷道:“镇魂城依然存在。” “不,镇魂城已经死了!”严堂玄加重声音强势地抢言道,“苟且在四圣会的控制下,骄傲丝毫不剩,就这样,也能叫存活?” “只要意志尚未磨灭,就依然活着!”穆潇冷坚定地昂起头。 “哼,这天真的说话方式,你还真是受赤的影响不小呢!”手心的火焰融入大量魔气,色泽渐深,严堂玄的目光亦变得像捕猎的野兽一样杀机四溢,“但是,看不到啊,我从你身上感觉不见任何想要颠覆四圣会的意愿!你还对这腐朽的事道抱有希望,还是说作为既得利益者你根本没想过改变修真界的状况?来吧,你还没有回答我,你,到底是站在‘天道’的一边,还是我和赤的‘邪道’一边?” “你错了,赤走的从来就不是邪道,”左手五指用力成拳,纯净的水灵气攀上腕部,化作五根纤细而锋利的飞剑,整齐成排悬浮在手背上,穆潇冷面色未变,只有眼中闪过一丝凌厉,“你们是不一样的!” “哈哈哈!”严堂玄嘲讽地大笑,接着笑声陡转,语气降至冰点,“那么,你,就给我去死吧!” 金刀毫无预兆地崩碎,严堂玄左手的邪火浸遍全身! 一头紫红的毒蟒横空出世,虚影一闪已然逼到穆潇冷眼前,张开血盆大口朝她狠狠咬下! 并未解除雷剑,以右脚为中心,左脚旋转后撤,穆潇冷飞快调转方向,左手的连排飞剑划出五道完美的弧线切入巨蟒口中! 嘶! 巨蟒眼中毒光掠过,硬生生扭头避过切割,粗壮的尾巴像鞭子一样抽向穆潇冷! 踏雷! 两声霹雳在脚下炸裂,穆潇冷腾空而起,雷剑返回手边—— 天罚罡雷斩! 拥有“罡”属性的雷电破坏力何其恐怖,就像切中的不是鳞片而是脆弱的豆腐,剑光一闪,巨蟒的尾巴被雷剑一剑切下! “吼!”巨蟒发出恼怒的咆哮。 “你以为这样就完了嘛?”巨蟒体内的严堂玄大喝一声,“散!” 切下的蛇尾瞬间爆开,毒气逸散出来,在火苗的蒸腾下飞快地向四周扩散! 穆潇冷阵脚丝毫不乱,手指在储物戒指上轻轻一抹,一条紫色的小龙显现在空中,迎风飞涨,眨眼间便化作一条十丈长龙,龙尾横扫,将涌到穆潇冷周围的火焰和毒气尽数吹开! 毒蟒哪里肯就此罢休,再次张开大嘴,一口浓郁的毒气伴着火雨喷发出来! 瞬雷步! 穆潇冷在长龙身上连踏数步,落在它的头顶,长龙当即腾入空中,将弥散的毒气甩在脚下! 然而严堂玄并未追击,反而一副计谋得逞的样子。 “妨碍者终于滚了,正好——你们都给我上!” 严堂玄再次指向毒气弥漫的空地! 不好! 穆潇冷意识到中计已经来不及了,活尸们连连跳入场中,迅速归位,灵气相互连接,从空中俯瞰,它们俨然形成一个完整的阵型! 不给穆潇冷破解此阵的时间,严堂玄冷笑道:“炸!” 一声令下,数十只活尸齐齐爆炸! 毒蟒喷出的毒液和腐臭的尸毒混杂在一起,在火焰的炙烤下竟然变得晶莹剔透,好似荷叶上残留的露珠! 这是……! 从未见过这样的变化,但穆潇冷却清晰地看见这滴“露珠”在向地底渗透,一丝苍莽的气息从底下涌出! 不能让他得逞! 双手向中间一合,左右食指和拇指的中间,水阴灵气与罡雷灵气完美融合,化作一颗泛着天蓝色光华的“玉珠”! 穆潇冷手指向前一推,蓝珠带着天青的色彩坠向地面,突入“露珠”之中。 天罡澈雷!蓝光四溢! 净化吧! 0649 都在改变 皓然的光辉从蓝珠中迸发,渗透进“露珠”的各个角落! 原本看起来纯洁无暇的“露珠”内部霎时间变化四起,表面虚假的澄澈在蓝光的照耀下彻底暴露出暗藏的真面目,棕绿、妖紫、艳红像失败的调色盘一样混沌地揉在一起,模样令人作呕! 净化并未就此停止,瓦解而出的火焰和毒素在蓝光之下疯狂挣扎,却依然逃不过泯灭的下场。 污染败给了净化,庞大“露珠”刚刚出现就迅速解体,这是严堂玄始料未及的,此时的他才真正意识到,穆潇冷离开他监视的短短时间内,所成长的绝不仅仅是修为而已! 毒气的溃散,掩藏的身形再次出现,严堂玄恼恨地扬起头看向那个肃立于龙首的身影,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碰撞! “好!好!好!”从牙缝中挤出三声似笑似怒的低吼,严堂玄的眼里不再是单纯的厌恶和杀意,而是慢慢被可怖的邪光填满。 虽然隔着不短的距离,但凭着罡属性,穆潇冷对阴森气息的敏感程度远远超乎寻常水平,她意识到严堂玄的状态变了,那种感觉就像无意间打开了封印的大门,将其中镇压的恶鬼放了出来。 手指粗的墨绿色线条从衣襟中爬出,浮现在严堂玄的脸颊和手臂上。 脸上挂起与过去的自己完全不符的阴邪笑容,严堂玄抓住白色的长袍唰的一声撕了下来! 看见严堂玄此时的样子,就算是穆潇冷也忍不住呼吸一滞。 严堂玄此人穆潇冷曾经有所耳闻。 镇魂城是通往幽府之渊最“安全”的通道之一,四圣会想要完全扼杀幽府之渊,就必须将这条路堵死,为了能在必要情况下一声令下便迅速拿下镇魂城,四圣会当然有暗线留在镇魂城中,对城中的各个势力及实力强劲的修士都进行了仔细的打探,并做了详尽的记录,而这些情报,穆潇冷等重要的新生代修士当然是很有必要了解的,穆潇冷也是在那时就知道了严堂玄的存在,不过旧四圣会一直顾虑着幽府之渊猛烈的反扑,不想引发大规模的动荡,所以一直没有狠下心对镇魂城下手。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新旧更替,古轩横控制下的四圣会不再依从旧四圣会“软弱”又“圣母”的做法,他们想要干出一番大事业,重要目标之一是在当代摧毁幽府之渊这个修真界毒瘤,那么斩断幽府之渊与外界的联系,将其变成一座孤岛加以围困,就是必要的手端了。 新四圣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奇袭镇魂城,甚至不惜出动一位大乘期修士,毫无预兆的进攻加上绝对的实力,四圣会毫无意外地拿下了镇魂城。 有暗线多年来辛勤探查得到的情报,镇魂城的情况其实一直在四圣会的掌控之下,化神期以下实力低微的修士可以忽略不计,而修为达到化神期的修士中,哪些人有意归顺四圣会,哪些人顽冥不化,四圣会早就了解得一清二楚了! 要以最高的效率完成对镇魂城的完美控制! 按照四圣会一向强硬的态度,拿下城池的下一刻就是大清洗来临之际! 一声招呼也不打,凭借雷霆手段,四圣会派出数支由圣者带队的强攻小队,拿着“清洗名单”强势突入高阶修士的地盘,这注定是杀戮的一夜,曾经在镇魂城中一呼百应的化神以上修士无一幸免,甚至连个倒戈的机会都没有,包括他们的亲信在内,数千人在这一晚轻飘飘地掉了脑袋! 然而在这场血洗虽然将镇魂城中旧势力的根须扯断,却依然没能将所有镇魂城强者都切实地击杀掉,总有一些消息灵通的人提前得到风声先行逃离,严堂玄就是其中一位。 四圣会当然不会就此放过严堂玄,他很快在四圣会的海捕名单上拥有了一席之地,并且因为修为十分接近返虚期,还被挂上了极高的悬赏额。 如此重犯,四圣会中的每个人都十分有必要对其深入了解。 镇魂城被攻下的时候,穆潇冷已经被古轩横盯上送去了洗心阁,但鉴于她“史上最年轻圣者”的名头,四圣会还是将严堂玄的资料交给了她。 以穆潇冷的性格,当然不会因为四圣会的冷酷无情而赌气不去了解恶犯的情况,更何况光是严堂玄的出身就已经足够引起她的警惕。 镇魂城,那个与虚兽的出现也有千丝万缕关系,三千多年来一直被殭尸环绕的城市,严堂玄和那些拥有神智的殭尸,会不会也有联系呢? 亲身经历过与殭尸的战斗,穆潇冷对殭尸的危险性比别人要了解得多,她现在还不知道南大陆女殭尸的最终目的,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拥有如此恐怖的破坏力,又缺少人类道德的约束,殭尸若是充满恶意,那就远远不止影响个人得失的层次了,它们,或许会危机整个修真界! 穆潇冷已经从“天道”的束缚中挣脱出来,她找到了自己真正想要追寻那个的“道”。 并非为了“天道”,而是为了自己的“道”,穆潇冷默默将严堂玄的信息击在了心中。 这个人,绝对不容忽视! 四圣会的内部资料是为了更好地了解敌人并将其铲除,因此摒弃了许多浮夸和怨念的东西,资料中所描述的应该是最接近真实的严堂玄,而从这些信息中穆潇冷可以看出严堂玄是一个颇有风度、极具个人魅力的上位者,除去天赋和实力,他虽说有些高傲,却一言九鼎,非常讲求信用,且为人爽快,很少玩阴招,与普通人眼中“殭尸之城”人阴森黑暗形象相去甚远。 因为赤的关系,穆潇冷不想用大众打上的标签去否定一个人,可从她认出严堂玄的那一刻起,她便觉得严堂玄和资料中的有些偏差。 严堂玄现在已经是返虚期修士,且能使用资料中不曾提到的毒属性,口气更是饱含嫉妒和阴冷。 不过,这都算不了什么,真正让穆潇冷生出“失望”之感的,却是现在严堂玄如今的穿着和流露的气质。 除了头部和双手,严堂玄整个人都罩在了“骨铠”之中,只是他的骨铠和赤的骨甲有着本质的不同,赤的骨甲是莫名长出来的,而严堂玄的骨铠,却是用一根根人骨压缩炼制而成! 穿着雪白的骨铠,严堂玄的气息却与光明完全扯不上关系。 森然,绝望,这个气息,对常年在战斗中摸爬滚打的修士来说再熟悉不过了,可是,无论是穆潇冷还是她熟知的任何一个人,都对这个气息极其排斥。 因为,这,是死气。 0650 翻倍 “这么多年来,我看人从来没看走眼过,”严堂玄的右手缓缓提高,张开五指按在了腰间人头骨外形的装饰上,“可是,你这个女人——!竟然会对四圣会的走狗抱有期待,或许那小子说得没错,我可能真的有点神志不清了!” 那小子? 难道其中另有内情? 穆潇冷心中一震,正待询问,却已是来不及。 严堂玄赫然将两指插进骷髅的眼眶中,毒灵气蜂拥而入! “不不不,我何必在乎什么小事?不管是什么立场,只要妨碍到我,统统杀掉!哈哈哈!” 伴随着状若疯癫的狂笑,一道冰光拔地而起! 穆潇冷大吃一惊,急忙催动雷龙法宝闪避才恰恰躲开这道光柱,光芒消失,严堂玄缩在的位置空无一人,天空却骤然印了下来,一个不详的影子遮蔽了她头顶的阳光! 穆潇冷猛地抬起头,只见一只巨大的秃鹫展翅翱翔在她头顶,双翼展开足有十丈之宽,尖锐的钩爪寒光闪烁,羽毛像倒刺一样根根竖起,浓烈的死气正从刺羽间释放出来,而秃鹫的背上,严堂玄狂笑而立! 返虚期的严堂玄竟然还要加上返虚期的秃鹫! 穆潇冷预料到严堂玄会为了尽快将她杀死而全力以赴,可她怎么也没想到严堂玄的“全力”会与她如此悬殊! 从严堂玄和秃鹫流露的气息就能看出,他们的力量怕是比一般返虚期修士更加强大,一旦交战,穆潇冷恐怕要遭受前所未有的力量冲击,但是更可怕的并不是修为差距,而是死气! 严堂玄和秃鹫身上的死气之浓郁,比那些养尸地还要浓重不下十倍,一旦被这个浓度的死气沾上,灵气也好,法宝也好,肉体也好都会迅速老化腐朽,也就是说和严堂玄战斗,正常的战法根本行不通! 意志坚定如穆潇冷也不由脸色微变。 并非害怕,而是这场战斗让她看不见任何希望,她甚至连努力的方向都找不到! 可是时间不等人,严堂玄与秃鹫卷起死气暴风,朝穆潇冷席卷而来! 穆潇冷别无他选,罡雷净水齐出,发动一切能力强行抵挡。 穆潇冷和严堂玄的战场从秘境转移到天空,还有体型巨大的雷龙法宝和秃鹫,可谓是显眼无比,人群顿时注意到这边的状况,接着就炸开了锅! “快看哪!那边冒出来一队乱斗的!啧啧,又是炼神期以上的战斗!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大人物都选在一个时间厮杀? “什么乱斗!你看清楚了,那个女人是穆潇冷!” “咦?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奇怪了,穆潇冷不是圣者吗?怎么不和长老们站一起?” “我听说穆潇冷擅长破邪的罡雷,莫非她并非随长老们一起来毁灭烈寒仙门,而是追踪邪修而来?” “有点道理,她对面那个男人居然穿一身人骨铠甲,一看就不是好人!” “嘘!小声点,那人可是返虚期!要是被返虚期的邪修,你的小命还想不想要了!” “额,隔着这么远不可能听见吧?而且邪修暴露在这么多四圣会长老的面前还有活着回去的可能性?” “嗨!长老们的精力全在赤和那只猫上,一个不小心,自己的命说不定就没了,哪有空关注什么邪修!” “但是这个邪修不但本人是返虚期,还拥有返虚期的灵兽,怎么看都是大患啊!” “算了吧,这邪修放在别处确实是个要第一时间切掉的毒瘤,可放在这战场上,他的段位就有点不够看了吧?看看场里,赤,大猫,烈寒仙门,哪一个不比区区邪修给四圣会带来的威胁大?” “猫和烈寒仙门就罢了,赤——名头很大,但实力还不行吧?” “老兄,你倒是长点心啊!这么快就忘了刚刚是谁‘万法丛中过,起手杀返虚’的了吗?要不是赤冒出来,烈寒仙门怕是一个人头都拿不到哦!” “这……好吧,但总不能放着这么强的邪修完全不管吧?而且看他那副不将穆潇冷杀死誓不罢休的样子,放任下去不妙啊!” 围观人群尚能事不关己地对战场指指点点,那些被困在古渊秘境的修士可就糟了大殃。 死气不比指哪打哪的法术,它无孔不入,就在修士们庆幸钟乳石够硬,为他们抵挡了大部分攻击的时候,无色无味的死气悄然而至。 外面的气息太乱,修为低微的修士虽然认识死气,却根本无法从众多气息中分辨出来,他们只觉自己的护罩被什么东西蚕食着,灵气的消耗量大幅上升,身体很快就要被掏空! 看不见,打不着,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修士们的内心终于被恐惧和绝望填满。 谁来,谁来救救我们啊! “可恶!真的是严堂玄在捣鬼,人骨铠甲,死气,还有成群的活尸!那家伙究竟打的什么算盘?”匆忙从法术的空隙中瞥见穆严二人的战斗,赤禁不住一阵心急。 刚出忆湖,赤便看见天上激烈的“神仙打架”。 赤当然不可能放任烈寒仙门被四圣会就此灭掉,况且阿咪本身也是烈寒仙门的一员,于是她便带着阿咪上天战斗,但是活尸的事情赤也无法置之不理,于是便委托穆潇冷去寻找活尸的线索。 穆潇冷虽然进阶到了炼神期,但在返虚期战场能起的作用还是不大,为此放弃名义上的“圣者”身份和号召力并不值,另一方面,她拥有克制尸类的罡雷,解决活尸不在话下,所以赤才放心地将此事交给了她,谁知敌人的水准完全出乎意料,穆潇冷战胜希望渺茫。 决策失误啊! 赤深吸一口气,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必须迅速打破现状! 赤强自冷静,一边躲避、防御攻击,一边观察古轩横等人的战法。 似乎是放弃了击破阿咪,古轩横等人的攻势减缓,控制技能明显增多,不断阻碍着阿咪的动作,而几个大乘期修士也对贺昭采取了同样的战术。 控而不使杀招,就是消耗。 四圣会对贺昭这么做赤还能想明白其中缘由,可是对阿咪就很奇怪了。 阿咪无需施展任何法术,光靠坚固的身体就能扛住所有伤害,消耗根本无从谈起。 既然如此,不断拖延时间有什么意义呢? 要知道只困不杀可是比强攻决胜更费灵气啊,谁消耗谁还说不定呢! 四圣会,到底是何用意? 0651 第一个 心思电转,一个不妙的想法在心中升起。 三门交战,侠游门和幻虚门被烈寒仙门压得抬不起头,许多修士心里都憋着一股狠劲想要打回来,而如今暖雾的威胁消失,两门人再没有畏缩不前的借口,更何况他们还有一颗定心丸——古轩横等人的出动了! 要侠游、幻虚二门修士奋不顾身地冲上来和烈寒仙门决一死战或许不现实,但跟在大佬后面趁火打劫顺便报仇雪恨又是另一回事了。 并不知道古轩横带来的返虚期修士尚有一半未能传送过来,但光是这一点,就让赤不得不顾及。 不能再等了! “阿咪!” “喵!”无需更多交流,阿咪已然心领神会,两只爪子嗖地高高举起。 密切注视阿咪举动的返虚期长老们顿时大为紧张,生怕阿咪使出古怪秘术,开始争先恐后地倒退,导致阿咪身前空出了一大片,不仅如此,攻击网也出现一个短暂的停滞。 长老们的反应正中下怀,赤嘿嘿一笑,左手五指猛然一张,一团雪白的火焰出现在手心,原本被爆炸灼得火热的空气温度陡降! “冰晶寒火!她居然有冰晶寒火!” 到底是见多识广的长老,当即有人认出赤手中的火焰是为何物,顿时又是焦急又是嫉妒,冰晶寒火乃是修真界三大奇火之一,是完美阴阳融合之物,威力十分巨大,唯一的困难就是此火难以控制,然而擅长火法的修士一眼就发现了冰晶寒火与赤正处于高度同步状态,也就是说她已经完全收服了这团火焰! 赤,居然还藏着这么一个大杀器! “快杀了她!”古轩横大声怒喝,率先向赤射出一团形似老鹰的烈火! 长老们哪里敢怠慢,齐齐将怒火朝赤倾泻而去! 混账赤竟然借猫吓唬他们,实则是抢到一丝喘息的机会发动冰晶寒火!而那该死的猫呢,明明修为都超越大乘期了,还心甘情愿地供赤驱使,简直丢尽了高阶修士的脸! 可怜的长老们还不知道,他们方才慌张逃散的模样令围观战场的修士们全体静默,而在未来,还会因为留影符的传抄被全天下“传颂”。 受冰晶寒火刺激,长老们的注意力几乎全转移到了赤的身上,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心,再次被想将赤千刀万剐的想法给占据,终于将法术扔出去稍微解气一些,却惊异地发现烈寒仙门修士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向战场外撤退! 想逃? 长老们哪会让唾手可得的胜利轻易放走,他们正想分人出去追击,却突然感觉到一丝不正常的风从身边吹过。 不好! 长老们猛然反应过来,脸色齐变。 刚刚还在摆造型、似乎在装凶唬人的阿咪双爪已经合十,双臂上两团压缩的旋风像绞肉机一样碰撞在一起! 咔嘶嘶——! 金属刮切的刺耳声响刺痛耳膜,长老们感到一阵剧烈的恶心,心神受震,下意识地就想捂住耳朵,但是还没抬起手来,呼啸的龙卷风以阿咪为中心扩展开来,巨大的拖拽力下无人能够幸免,所有人都被龙卷风扯动,像飘摇的枯叶一样随风飞旋! 按常理来说,龙卷风中心风的转速比外侧慢,长老们应该比烈寒仙门修士受到更小的伤害,可阿咪施展的风法却与自然之力恰恰相反,越靠近它,风的威力就越大,光是强拖着旋转就让一些体质稍弱的长老眩晕。 这还不算完,在龙卷主体中混杂着以不同速度旋转的小旋风,有的旋转方向甚至于龙卷主体相反,两相对比,风速就显得更快了! 长老们这才幡然醒悟,赤确实是诱饵,不过并非单方面,她和大猫互为掩护,赤放出冰晶寒火,也是为了给大猫争取发动这恐怖法术的时间! 可气!可恨! 长老们心里把赤祖宗十八代骂了无数遍,却还是只能咬紧牙关拼命防守,不断祈求龙卷风快点消散。 尽管长老们已经很努力了,可在狂风下他们根本没办法配合,有几位离阿咪太近且不擅长防御的长老还是没能撑到最后,被风撕破了护罩。 不修体,人的肉体哪里抵挡得住风刃?几位倒霉的长老就像崩塌的沙雕一样,瞬间溃散成无数血色粉尘,又迅速在狂风中消失! 这一幕看得不少长老们胆寒不已,但他们知道,坚持下去就能看见曙光! 大猫是不可能不顾一切地用龙卷风强行将他们全部击杀在此的,因为烈寒仙门修士也被卷入了法术中,虽然处在锋利较弱的区域,但烈寒仙门人平均修为更低,再继续下去一定会比剩下的长老更快出现大面积伤亡! 果不其然,阿咪的龙卷风的威力很快开始下降。 长老们大喜,却不想在呼啸的风中隐约听到一个畅快的声音。 “寒武冰封!” 糟了,还有冰晶寒…… 刺骨的冰冷在狂风的帮衬下飞速扩散,头发上,胡须上,发带上……长老们浑身上下到处都开始结晶成霜。 身体,不听使唤…… 内圈的长老们惊恐地看着赤和阿咪离他们越来越近,他们勉强的移动速度比起赤的惊鸿就像乌龟比之猎豹! 烈寒仙门修士扬眉吐气,他们每个人对冰寒的耐性都比普通人高出许多,更何况许多修士的拿手属性就包括冰系,反观长老们,除了三位大乘期修士和寥寥几位擅长冰属性的返虚期修士,其余长老都陷入难以动弹的境地,速度和敏捷被大幅削弱,俨然成了几十个活靶子! 之前被屠杀的怨气彻底爆发,烈寒仙门修士对长老们发起猛烈的进攻! “局势甚好!阿咪,我们先抢一个风属性的……” 赤正欢喜着,突然,余光瞥见左侧空中有什么东西在闪闪发光。 眼睛微微一眯,赤变抓为推,阿咪意识到赤的行动,当即配合地朝后方推出一道劲风! 唰! 赤和阿咪瞬间分开,阿咪凶猛地扑向前方正慌忙逃命的返虚修士,赤却则倒退数丈之远。 嗖嗖嗖! 寒光闪闪的冰凌从面前划过,威力和速度都比之前更甚一筹。 要不是阿咪帮忙,自己怕是躲不开这一击啊。 回头看向来人,赤暗自一叹:果然无论做什么都有利有弊,比如现在,这冰寒的环境反而提高了某些人法术的威力。 “啊!” 耳畔响起凄厉的惨叫,赤整理情绪,稍微瞄了一下被阿咪一爪抓死的返虚期修士,朝来人耸耸肩:“喂,你这人还真是扫兴,再晚点,阿咪就能直接扑到风属性修士身上了,该死的不死,不该死的替死,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收起炎冰双属性的羽翼,古轩横完全没有理会赤的歪理,目光炯炯的说道:“我改变主意了。” “哦?”赤兴致盎然地挑挑眉。 “无论修真界再冒出来什么样的恶棍,你都必须第一个死!” 0652 渔翁 眉梢一跳。 惊鸿! 几乎在一个瞬间,赤已经移位数丈之远! 但是—— 赤猛地一个后仰,几乎是贴着她的鼻尖,冰刃闪过! “好险好险,差点就被切成两半了。”赤后撤一步稳住身形,心有余悸地说道。 赤还没有膨胀到觉得自己能战胜古轩横,只是想凭骨甲和古轩横稍微周旋一阵子,可古轩横抬起手的那一刻,像湍流一样的危机感骤然袭入赤的脑海——挡不住!这是她现在唯一的念头。 清楚自己的本能之敏锐,根本无需多想,赤当即闪躲。 事实证明,她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要是再迟一步,她所承受的绝不是割伤那么简单,赤毫不怀疑那锋利的冰刃能将她的脖子削出一个平整的台面! 古轩横,果然异常强大! 然而赤的紧张感却并未传达给古轩横。 或许是因为赤总是一副随性又嚣张的样子,所以她平常无论做什么、说什么总给人一种无所谓的气息扑面而来的感觉,明明她在庆幸侥幸躲过一劫,落在古轩横眼里却变成了挑衅。 “小兔崽子,你能笑得出来也就现在了!”杀气腾腾话语从牙缝中挤出,古轩横怒极反笑,双翅褪去,灵气开始朝右手凝结,“冰法消耗的灵气不小吧?就让我看看,你的灵气还能支撑到什么时候!” 笑? 我哪里笑了? 赤感觉自己冤枉极了,但看到古轩横逐渐幻化出鳞片、一点点朝龙爪转化的右手,她赶紧将胡思乱想抛之脑后。 接下来的一击,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恐怕要远远超过之前的冰刃,躲得过这一击,她的处境不一定会变好的,但是,若是失误的话…… 下一瞬,将是决定生死的时刻! 精神专注,调动五感,将所有感知都中在古轩横的右手上,赤的呼吸慢慢放匀。 周围的一切突然安静下来,法术,法宝,嘶喊仿佛都在渐渐远去,战场之上,好像只剩下赤与古轩横两个人。 这种奇妙的境界赤曾在迷神群岛体验过,现在,古轩横的动作亦在她眼中放缓,时间似乎停滞了下来,她无法说出这是什么感受,可总觉得自己就像与世界分割,以旁观者的角度观察着所有一样。 虚幻的龙爪影子从古轩横的右手一路延伸到赤的心口。 看得见,他的进攻路线! 浑身的热血沸腾起来,猩红的瞳孔散射出血色的光晕! 杀了他! 双手微微提起,赤面上露出一丝她自己无法察觉到的阴森笑容。 静止的场景在如冰面一样破碎,赤和古轩横同时从原地消失! 然而…… 哐! 毫无预兆的,巨物裂开的声响重重敲击在所有人的耳膜上,炫目的白光瞬间吞没整个天空! 旁观的人们眼前顿时一片雪白,耳朵嗡嗡作响,甚至连心也一阵疯狂跳动,同样在瞬间丧失听力和视力让他们慌乱不已,两手在旁边乱抓,企图从身边的人身上获取一丝慰藉。 正在激烈交战的修士更是大受冲击,陡然失去两种主要感官,无论是烈寒仙门修士还是长老哪还有心情去进攻或是走位,当即紧缩身体,盾牌、符咒、护罩所有防御手段齐出,只求挨过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 耳朵还好,毕竟隔着骨甲,过去又受过熊的多次“熏陶”,但赤的双眼同样出现了短暂的失明。 事情有变! 赤不带一丝犹豫,双手架在前方,身体诡异以扭,改换方向朝声源处冲去! 古轩横的感官同样被光芒所累,他只能凭着记忆,不甘心地朝赤的位置挥出一抓。 爪子抓在了空处,遗憾却又理所当然。 “混账!”骂了一声,却连自己的声音也听不见,古轩横无奈,只能迅速将灵气分散到身体各处,像其他长老一样小心地撑起防护。 赤冲得凶猛,一路上硬是连连撞飞了好几个倒霉蛋。 将所剩无几的灵气凝聚到眼睛上,赤眨眨眼睛,白色中出现一点模糊的影子,再眨眼,不甚清晰的景色显现出来。 最后一次紧闭双眼,稍作停顿,赤唰地睁开眼睛,清晰的世界再度回到她的眸中。 然后—— 她的脸色微不可差地一沉,身形一矮,化作一道暗红的遁光朝前方飞驰而去! 睁开双眼,古轩横视力也终于复原,左右一看却不见赤的身影,烦躁地回过头,正见一道“红线”射向远方! 这个狡猾的怪物居然跑了! 顾不上去救援那些被阿咪追上屠杀的返虚期长老,飞剑剑柄末端火焰喷射而出,古轩横亦化作一道红光以更快的速度朝赤追去! 谁知刚冲出人群,当古轩横看清远方的一切时,眉宇间当即露出恍然又恼怒的神色。 赤和古轩横的前方,本该是穆潇冷与严堂玄的战团,现在的两人已经分开,而古轩横的愤怒当然也不是针对两人,否则早在之前他就注意到两人打斗时,就已经有所表示,岂会等到现在再露出一副将要发难的表情? 引起他恼怒的是另一个面孔。 黑色的紧身法衣裹着火辣的身体,雪白修长的大腿在裙缝中若隐若现,娇柔魅惑的女人脚踩一朵艳红的莲花立于空中,手心向内“抚着”一团白光的光球,看不清其中隐藏之物。 “你——!”严堂玄此刻的表情只能用精彩纷呈来形容,兴奋、贪婪、嫉妒、恼恨糅合在一起将他脸颊扭曲,“贱人!” 穆潇冷的法衣多出破碎,血液沾满了衣衫,微微喘着气,却依然倔强地握着雷电与净水与两人对峙。 “宝物从来都是能者得之,”女子柔柔开口,面对修为比自己高上一个境界的严堂玄倾城一笑,“不过还是多亏了严前辈精心准备的尸毒,不然就连我们想要解开封印还不知道需要多久呢!” 说着,她稍微偏过头,向古轩横俏皮地眨眨眼:“你说是吗?古长老?” 严堂玄的脸色一片铁青,死气与戾气再身上缭绕。 古轩横的面色也没好到哪去,他正要开口,却被一声嚎叫抢在了前头。 “啊啊啊!终于露出真面目了!果然是你这么混蛋!”记恨使赤面目狰狞,“一百多年了,今天就是和你算总账的时候——” “武萱清!” 0653 转折 眼中风情万种,身材娇艳火辣,这个女人不是赤曾经在听风谷遇见,又害她差点被韩家杀死,还让她背上偷窃宝物罪名的武萱清又是谁! 许多年不见,武萱清的样貌并无太大变化,却比过去更加充满诱惑力,长老这个级别的修士还算好,围观修士群中已经齐齐响起吞口水的声音,要不是距离很远,那些年纪尚轻、定力不足的小修士怕是个个都要被迷得神魂颠倒了! 不过,区区“诱人”还无法影响赤的行动。 拳头和骨刺凶狠地向武萱清的脸打去,赤对美人下手也毫不留情! 耳畔是呼呼袭来的风声,武萱清的笑容却一丝未减,像舞女一样扭动柔弱无骨的腰身,被光芒覆盖的右手轻柔地从赤眼前掠过。 赤只觉一股柔和的力道作用在自己身上,无法前进分毫,就在她准备加力强行突破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轻微的违和感。 不做任何逞能,赤抽身急退,连连闪身停在距武萱清十来丈的地方。 赤的表现几乎让所有人感到茫然,她们明明一点接触也没有,赤怎么就率先后退了呢? 不等众人胡乱揣测,武萱清嘴角一弯发出娇媚笑声:“没想到你见到我会这么开心,可不要太激动呀~” “开心?确实有点!”赤咧开嘴,遍布狠辣之色的脸上亦绽放出邪恶的笑容:“我等了这么久,终于有机会以牙还牙了,怎么可能不开心呢?” 赤说着,一行鲜血顺着她嘴角滑落。 全场哗然! 没有被长老们的法术雨伤到,从容应对古轩横的针对,赤,却在一名名不见经传的炼神期修士手中吃了苦头,这是何等的诡异;而更诡异的是,赤竟然还大言不惭地扬言要报复人家! 求求你收敛点,像个正常人行不行!你可是一个照面就被人打出内伤了啊!别再找死了! 修士们再也忍不住,大翻白眼! 而赤呢?她才不管别人的看法呢!言必行行必果,她这话刚说完,人就一个饿虎扑食又向武萱清扑去了! 修士们白眼还没来得及返回去,这下是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居然不是色厉内荏地放狠话,这女人,不怪物,是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吗! 但是人们只看到赤张牙舞爪地往前扑去,却忘了她身后有什么。 “嘶!”刚刚杀到的古轩横立刻就扑了个空,他是上下左右都算到了,不管赤往哪个方位逃都计划好了追击之法,却万万没料到赤会像个二愣子一样真的扑向武萱清,难道是刚才的教训不够狠? 严堂玄脸色更沉,低声了句“碍事”,下一刻却坚定不移地反身攻向穆潇冷! 可惜见识多的人就是冷静,穆潇冷早因为赤的种种非正常行为获得了极高的意外免疫力,这也使她成为全场唯一一个没被赤“作死”行为拖累的人,从始至终保持高度警惕的同时,她亦在不断思索下一步该如何前行,此时见严堂玄仍然将她作为第一个杀戮对象,当即化身雷鸟向下方的古渊秘境俯冲而去! 严堂玄哪里肯轻易放人,虽然十分恼恨武萱清渔翁得利的行为,但东西已经到了武萱清手里,那东西的力量有多强他再清楚不过,赤肯定会很快完蛋,就算他亲自上,也不一定能击败武萱清,再加上古轩横也加入战局,他抢回那东西的概率就更小了! 漫长的等待之后却空手而回,谁也不会喜欢徒做她人嫁衣的感受,但若是为一件死物丢了性命,那就更不值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没有那东西,他严堂玄还有活尸群!权衡利弊,严堂玄清醒地认识到穆潇冷才是他的大敌,有这个女人在,他就算能弄来一支活尸军队,那也纸糊的差不多! 穆潇冷,今天必须死! “我说过了,你今天必须死!”古轩横的右手再次化作龙爪,火焰化成的封锁线将赤、武萱清和他罩在其中,就像斗兽的铁笼! 赤再次被白光弹了回来,不过她并非像围观者想象的那样只知道傻乎乎地向前冲。 第一次接触她便发现武萱清所使用的力量与和尚们的“隔山打牛”之法有异曲同工之妙,拳未中,力已到,只是武萱清放出的是冲击波,比僧人的拳头更为强大。 武萱清是魔修,这一点赤早就知道了,可奇怪的是,第一击时,冲击波并未有魔气加成,否则赤怕是已经瘫软下去,被古轩横拿下了。 前进,并不是冲动,也不止是为了避开古轩横的攻击,更是为了确认字的猜想。 果不其然,第二击,武萱清仍没有再冲击波上覆盖魔气! 不是不用,而是不能用! 滑溜地荡开冲击,赤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看来你真拿了个好宝贝,只可惜,那根本就不是魔修的法宝吧,你无法发挥它的全部力量!你再看看周围,到处都是四圣会的高手,我后面那小尾巴更是厉害。你乔装成普通人混进侠游门为了趁机来古渊秘境捞宝贝的,总不想东西还没捂热就被抢走呀!”赤一脸轻松地对武萱清道,“这样吧,看在我们很熟的份上,我可以勉为其难地和你联手,我们的账就下此再算,怎么样?很划算的买卖吧?” 对赤脸不红心不跳,把前面的狠话全部吞回肚中的行为,武萱清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帮助你,你放过我,好像是很公平的提议呢!” “对吧?那我们就……” 赤说着就开始转身。 “可是,我慎重考虑后还是决定不和你联手。” 突然的转折让赤一怔,她猛地转过头,却见武萱清怜爱地望着她,貌似无奈地摊手:“因为我好歹也是圣者之一啊!” 啥……? 赤眼角抽了抽,似乎不愿承认这个事实,强颜欢笑道:“喂,这么关键的时刻就别说笑了!你多不靠谱啊,四圣会怎么可能让你当……!” “赤这么孩子气,不也当了艳王吗?”武萱清冲她调皮地眨眨眼。 饶有兴趣地看着赤从嚣张到强撑,再到妥协、苦笑,最终笑容完全僵在脸上,古轩横已经太久没有如此爽快过了。 对赤这样的穷凶极恶之辈,最大的报复莫过于诛心。 恶人崩溃的样子,真想让天下所有不安分的蠢货看看! 几乎掩饰不住心里的愉悦,面对赤呆滞的侧脸,古轩横挥出了龙爪。 0564 杀 滞涩感全无,龙爪直直穿透骨甲,一路摧枯拉朽从赤地胸膛穿出! 无人认为赤尚有优势,但众人也没想到她会败得如此之快! 围观者无不瞪大眼睛屏住息,虽然没人说出口,可突然降临的失败却陡然将他们不敢示人的某种期盼击碎。 或许结局早已注——什么! 人们的神情从微微的颓然陡转为呆滞。 刚刚还艳阳高照的脸瞬间阴云密布,涛涛怒火几乎从古轩横眼底生生蹦出来,威武的龙爪竟然有些颤抖! 龙爪上,骨甲怪物的身影土崩瓦解,猩红的粉尘四散益开,却又朝着一个方向坚定不移地追去,就像一座红色的长桥,跨越火焰铸成的牢笼。 赤,竟然跑了! 刚才在他面前一脸颓然服软的,竟然只是赤的替身! “居然是金蝉脱壳,她总是能弄出一堆让人意外的事情,”武萱清一步也未曾挪动,笑意嫣然地看着已经逃出老远的赤,“也难怪四圣会的长老们的会感到无比棘手了。” 火网溃散,古轩横怒不可遏地盯着那个向下飞掠的身影,却腾地抬起头,冷酷与灼热交融的目光直勾勾地看向武萱清:“你倒是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的啊?哼,我还真不知道,你和此贼竟然‘颇有渊源’!” 古轩横的意思,武萱清又怎会听不出来,可她只是微微一歪头:“是啊,那个时候,我也不曾想到赤会变成令整个四圣会都感到头痛的敌人。人嘛,总是被看起来价值更大的东西吸引注意力,我那个时候是这样,现在的古前辈,不也是这样吗?” 隐隐感觉武萱清已有所值,不等古轩横想明白,身后几声急呼传到:“古长老,小心!” 脑中似乎有什么轰然炸开,古轩横猛然意识到自己竟然因为对赤的执着而下意识地忽略了不得了的东西。 说时迟那时快,双手化为火翼,脚下飞剑火焰暴起,古轩横猛地一个扭转,狼狈地朝武萱清的方向摔去,而就在他刚刚动身的瞬间,三道飞空风爪从头顶一掠而过! 几乎是连滚带爬逃到了武萱清旁边,古轩横恨恨地瞪了她一眼,她手中的那团光芒看在他眼中更是无比扎眼。 冒着永远失去统治整个修真界权力的风险,他义无反顾地带着百位多返虚期长老不辞辛劳地来到东大陆,收拾赤只是口头说说,顺道而为罢了,古轩横从来没有将这件事放到过最重要的位置;前来东大陆,他的目的的确是灭掉烈寒仙门,但其中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这一点,只有他的心腹们知道,那就是为了一件古宝! 出身烈寒仙门的古轩横比别人了解太多太多,万年前,烈寒仙门的又一位奇才长老,炼制出了能引动天地灵气的至宝! 修士们从来都只能吸收天地灵气,将其化为己有后方能运用指挥,能直接号令天地灵气进攻防守的,四圣会的高手们,就算是大乘期修士也没有一个能做到! 他古轩横擅长水火炎冰四系,从小旧自视甚高,知道这件秘宝的存在后,得到它的念头便与日俱增。 只有自己才有资格成为至宝的主人! 但是现在…… 烈寒仙门还没有拿下,消失三万年的傀儡猫又重新复出给四圣会造成极大的阻挠,赤也冒了出来,还戏耍了他一番,然后逃之夭夭,就连最想得到的古宝,也被武萱清拽在了手中! 若问古轩横想不选个将那宝物夺过来,答案不言而喻,但是他却偏偏不能! 武萱清和穆潇冷的境况天差地别,她是四圣会内部完全承认的圣者,虽然有立场,却时常游离于权力斗争之外,这就导致无论新旧四圣会派系人士都对她印象颇好,而她的个人实力,也因为很少动手而无人清楚,更重要的是,那件至宝,现在正在武萱清的手中,号令天地灵气的宝物能发挥出的力量可就真的和修为关系不大了。 无论处于哪方面的考虑,和武萱清在这里拼个你死我活都不是明智之举。 古轩横压抑下内心的躁动:“喂,既然得了便宜,对付这只猫你也总该出出力!你我联手,先将这猫控制住!” “那是自然,”武萱清毫不犹豫地应道,“可要是加上那后面的人,只凭古前辈和我来应对,实在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吧?” 后面的人?是说烈寒仙门的残兵败将? 三位大乘期加上几十个返虚期还治不住他们? 古轩横稍微偏开头向阿咪后方一望。 这一看,古轩横的脸色简直像戏剧变脸一样精彩。 勇猛的战士们从大地的裂缝中冲出,由一位大乘期修士领头,二十位返虚期修士各自带着由十位炼神期修士组成的小队驾着火焰云车向天空袭来! 烈寒仙门的支援到了! 古轩横又气又怒,其实他早猜到了这种情况的发生,所以希望以四大乘组合百位返虚期修士碾压的姿态迅速灭去烈寒仙门的先头部队,直接削弱烈寒仙门的能力,然而阵旗却不知被哪个该死的混蛋给毁掉了,再加上赤乱入,硬生生地将战斗拖了快要一炷香的时间! 古渊秘境就在下方,其中当然有烈寒仙门的固定传送点,凭着这个,烈寒仙门就能迅速集结援军赶过来! 可恨! 援军赶到,烈寒仙门和长老们的地位立刻翻了过来! 大乘期修士立刻冲进属于他的位置,与贺昭并肩作战,返虚期烈寒仙门修士带着炼神期修士从四周向长老们的围困而去,他们训练有素,配合默契,不断掩护尚在战团中的同伴后撤,并且用精准的强火力阻挡长老们的追击,长老们力不从心,被烈寒仙门修士强行压制! 战争的天平开始朝烈寒仙门倾斜,谁都看得出来,要是继续放任下去,最终被歼灭的,一定是四圣会长老们! 轰轰烈烈地到来,丢盔弃甲地逃走? 古轩横怒目环睁,发出一声饱含怒意地嘶吼:“烈寒仙门,你们休想!” 似乎在回应古轩横的勇气,南边,杀声四起。 0655 将成 大片的乌云从南边蔓延而来,伴着令人心悸的恶嚎! 这副场景简直如同末日一般,围观的人群吓得双腿发软,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烈寒仙门修士发现“乌云”的到来,似乎也意识到不妙,显著加快战斗速度,想在与之相遇前围杀众长老。 古轩横的表情变得复杂无比,似是松了口气,却又像见到了眼中钉。 众人之中,唯有武萱清尚且保持着原本的姿态,她只稍微转身,朝黑云施以一礼:“弟子见过韦长老。” “哈哈哈哈!” 狂放的笑声如擂鼓一般响起,将狰狞的兽吼生生盖过,一个人影骤然从云中射出,在空中划过一条黑线轰然落在了两人面前。 古轩横的眼角抽了抽,看着黑烟散去,那人的模样完整地展现在自己面前,终究还是冷冷地开口道:“韦长老的出场还真是声势浩大,是生怕有人不知道你来了?” 身后的黑云像有生命一样从中间分开,化作两股黑风绕过古轩横三人和阿咪,朝烈寒仙门修士的战场袭去,被称作韦长老的返虚期修士一身黑色金属铠甲,粗浓的眉毛高高挑起,脸上神采飞扬,被手握重权的古轩横“称赞”,他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更加张狂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几十年不见,古长老怎么变得像个深闺怨妇一样,说话阴阳怪气的!怎么,莫不是这几十年过得太不顺心了?” 古轩横脸色一僵,下一刻,愠怒之色爬上脸颊:“从我指缝里捞到一件古宝让你很得意?实话告诉你,我古轩横可不是你这种下三滥的货色能代替的!” “哈哈哈!”韦宏似乎很喜欢笑,听到古轩横直白的诲骂,他的心情好像反而更加愉悦,“古长老果真是操劳过度了,不,或许应该说是担惊受怕太多才对!以前的你可不像今日一样敏感啊?罢了罢了,人嘛,总是会变的!既然古长老都不客气,那我也实话告诉你好了——” 朝古轩横逼近一笔,韦宏的眼中竟然射出两道怜悯的光芒:“古长老现在说好听点是出征东大陆的‘将军’,说难听点,就是贬谪到荒地的落魄之辈,急急忙忙地想要证明自己,却不想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韦宏!你别给来你不要脸!”古轩横大怒。 韦宏全然是以胜利者的姿态斜瞥了古轩横一眼:“这话古长老还是对自己说去吧!修真界以强者为尊,古长老曾经凭借绝对强大的力量争得了大乘之下第一人的位置,在四圣会,在整个修真界,那都是风光无限,神明显赫的,然而时至今日,你却是不进则退,如今的你,早就不再是当初那个第一高手了,那么我就奉劝你一句:说话悠着点!” “劝我?就凭你?”古轩横怒极反笑。 “古长老,别给脸不要脸啊,猴子都知道顺着杆往下爬呢!”韦宏好笑地转身看向他,目光中是赤裸裸的轻蔑,“你不想认?那我就提醒提醒你好了!” 说着,他再次转向战场张开双臂:“带着一群返虚期长老来送死,还坑害了几位大乘期前辈,就连你自己都在区区一只傀儡猫面前颤抖。怎么样?现在,还没点自知之明吗?” 古轩横脸色青紫,显然被戳到了痛处! 战事是他指挥的,优势尽毁的责任他也愿意担当下来,可是…… 古轩横咬牙切齿看着眼前的一切。 远处的战斗再次转变,烈寒仙门修士退到北边,四圣会长老们和乌云则盘踞在南边,双方开始新一轮的攻防战,“乌云”的到来,瞬间扭转了战局,这是古轩横不得不承认的。 然而最让古轩横深恨的是——这只混账傀儡猫!它一开始简直穷凶极恶到了极点,一路飞扬跋扈如入无人之境,可现在呢?在韦宏的面前,它竟然像雕塑一样僵在原地一动不动,一点攻上来的意思都没有! 它怯懦了?难道傀儡猫也知道害怕了吗? 简直荒唐极了! “你不过……不过是仗着那些古宝!”古轩横捏紧了拳头,狠辣的目光掠过韦宏,落在武萱清的身上,“我早该发现你们的暗中勾当才对!” “古长老,话可不能乱说,”韦宏慢条斯理地说道,“古长老是想职责萱清不辞辛劳前往各地为我门寻找失落的古代法宝呢,还是认为法宝不应算作修士实力的一部分?” 韦宏抬头看向乌云,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之色:“我的‘傀儡阵’所发挥的力量,古长老想要视而不见?” “……” 过去古轩横等人还以为韦宏不打算参与权力争斗,所以比起神耀门、天奕门等老牌下属势力,他们更愿意去信任韦宏所在的断金宗,助它登上修真界第二门派的位置也好,让华清得到艳王令也好……谁知,最大的敌人竟然就在眼皮子底下,他们并非不在乎权力,而是趁着新旧四圣会正斗之际离开漩涡中心保存实力,同时到处去寻找古宝,暗暗壮大自身! 到如今,韦宏一脉手中已经不知有多少件宝物了,至少瞬间扭转战局和震慑住傀儡猫,古轩横自忖是做不到的。 现在韦宏比过去嚣张了许多,甚至已经连虚伪的礼仪也懒得去讲求,只怕回到圣华山后,自己大乘之下第一人的位置就要被他彻底取代! 想到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古轩横心里恨透了韦宏。 但是小不忍则乱大谋,现在和韦宏动手就太愚蠢了。 古轩横强压下当场杀死韦宏的冲动:“韦长老深受各位大乘期前辈器重,想必搜集法宝,也不只是为了一个断金宗而已吧?” 听到古轩横的语气软了下来,韦宏的心情哪有不好的。 要知道古轩横的脾气是除了名的臭,让他如此吃瘪,就算只是看看,韦宏也感觉无比畅快:“当然不会,所以,我这不是在为四圣会扫除门厅,清扫堕落的烈寒仙门吗?” “好,有韦长老这句话,古某就放心了!”古轩横加重语气眯眼道,“清扫自然要彻底,那边的小虫,也劳烦韦长老一并除掉吧!” 古轩横说着,手已经指向一个方向。 那里,正是将要落地的赤。 0656 唯一节点 韦宏侧头扫了地面一眼,旋即哑然失笑:“古长老想让我出手?” “怎么?让韦长老为难?”古轩横唰地一甩袖子,抽回手冷笑道。 “让我为难?”韦宏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回头兴致勃勃地继续打量起阿咪来,再也没看赤的背影一眼,“我说古长老,你该不会到现在还搞不清楚状况吧?” “韦宏,你什么意思?”刚刚压下的火气重新升腾,平日里咄咄逼人的语气再次脱口而出。 “‘百位返虚期圣者不顾中央大陆的乱局前往东大陆’,二十年前,这事可是闹得沸沸扬扬,不只是市井百姓,四圣会中也出现了大量质疑的声音,甚至惊动了隐居修炼不问世事的大乘期长老,”将背在身后的右手抬到身前,五指咔嚓一捏,黑色的光泽从刚硬的圈套上划过,锯齿般锋利的小刺延着指骨弹出,一股难以名状的诡异力量缠绕在韦宏的右手上,他的眼睛微不可差地眯了眯,似笑非笑的目光依然停留在阿咪身上,“只是让所有人的没想到的是,这等荒唐的提议竟然还真通过了!” 话到此间,原本安安静静站在一旁的美人,明媚的笑脸上似有阴影掠过,下一瞬又回到了当初的娇媚,好似刚才的阴霾从未出现过一样。 没有任何人注意到武萱清细微的变化,韦宏侧跨一步来到阿咪正前方,面对修为高到不可捉摸的阿咪,他眼中除了兴致竟然一丝别的情绪也无,就好像阿咪已然是他囊中之物一样,可他嘴里说出的话,却显露出阴晴不定的复杂:“如今时间苏联过去二十年,但当时的场景却是历历在目,连我这个‘局外人’都记忆犹新,古长老,该不会就这样忘掉了吧!” 似乎想起了什么,古轩横面上流露出名为焦躁的情绪,连身形也似乎向下一沉,久好像有看不见的重担压在了他肩上一样。 “名声、威望、宝物,可都是好东西,但想要全部得到,所付出的代价可比单纯的三者加起来要多得多,”背对着古轩横,韦宏脸上的笑容终于完全消失,语气亦渐渐冰冷,“古长老,你可要好自为之。” 满腔怒气烟消云散。 古轩横没有再用怨怒的目光盯着韦宏的后背,他沉默地转过身,火焰重新从双臂和脚下燃起。 并不是对韦宏的看法有所改观,若是单纯地冷静下来。 古轩横对韦宏没有任何好感,他对此毫无愧疚,因为他很清楚,韦宏对他也是一样,但若是双方的位置对调,他亦会做出与韦宏相同的反应,其中并没有什么深刻的缘由,只是单纯地不想看到对方轻易迷失而废掉。 高处不胜寒。 到了他们这个位置,已经极少有能理解对方的存在,即便是相看两厌恶的人,有时候也难免生出惺惺相惜的感觉。 深吸一口气,摒弃杂念,古轩横开始重新梳理其中的利害关系。 他觊觎宝物的事情别人并不知道,所以不管最终是否得到宝物,都不会降低他的威望,真正有损他名望的是在与烈寒仙门的战争中失利,此事本就是他来到东大陆的真正目的,但凡返虚期以上圣者都知道这一点,即便是那些反对选在这个时候与烈寒仙门交战的圣者,也因为这次“远征军”精尖的配置,对能顺利剿杀烈寒仙门的事深信不疑,因此即便韦宏带人挽回了颓势,古轩横这位“指挥官”终究还是让众人的期待落空,他在四圣会中的地位无疑会大受打击,这是已经注定的事情,正因为如此,古轩横才会自暴自弃,说出让韦宏去收拾赤的胡话。 不过等冷静下来,收起焦躁的心态,古轩横再次审时度势,才发现自己并非完全失去了机会 灭烈寒仙门只是四圣会的“暗线”,外界对其一无所知,修真界对他的期待,只在于灭杀赤而已! 四圣会不是幽府之渊,它能稳定延续的缘由,不只是强大的实力,还有绝对的权威。 烈寒仙门是否倾覆,对四圣会的声望来说只是锦上添花,但是能不能切实地杀掉赤,却是真正的焦点。 只要他古轩横能按照“计划”杀掉赤,成功阻止幽府之渊的崛起,那四圣会就会因此巩固根基,变得更加强大,而他在修真界中,也依然是那个威名赫赫的第一返虚,那些在烈寒仙门战争众失去的东西,也会逐渐回到他手中! 一切的一切,居然都在赤的身上! 想到这里,古轩横竟然不由自主地笑了笑。 想不到他费尽心思算计,最终还是回到了原点,所有的节点只在她一人身上,只要杀掉赤,所有的事情都会回归正轨! 终于看清了该走的道路,古轩横的脸色开始变得前程而肃穆,而目光却愈发地犀利了起来,像鹰隼一样锁定了逃跑的赤。 杀了她。 剑头下压,双翼展开,古轩横犹如鹰隼从天空俯冲而下! 这一次,再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他要杀了她,要让四圣会成为修真界唯一的秩序,要让天道永恒地传承下去! 心中有一团火,古轩横整个人的气息也变得好似烈火一般,熊熊燃烧着,好像要将赤烧成灰烬! 听得背后凶险风声起,赤赶紧扭头观望,正见古轩横气势汹汹地朝她扑来! “哎呀啊!坏人来啦!”慌里慌张地怪叫一声,赤随即转回头,在古轩横看不见的阴影中,惊恐的脸色刹那间变成了坏笑,低声自言自语道,“磨蹭了半天总算是来了,犹豫那么久害我以为诡王的情报出了问题,错估了他的性格呢!嘿嘿,这么好的舞台,总归是实力派演员越多才越有意思嘛!” 按住储物戒指,赤从中飞快地抽出一张棕色的符咒,反手朝古轩横一弹:“走你!” 古轩横冷笑一声,火球飞射而下,瞬间将符咒烧了个精光。 然而他尚未来得及高兴,却看见赤露出奸计得逞的笑容。 “嘿嘿,多谢啦,古老头。” 赤骨天梯 0657 本末倒置 吼——! 一声突如其来的嘹亮吼叫盖过所有混乱的声响在苍穹下铺展开来!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战斗的修士们不约而同地放缓攻势加强防御,目光警惕地观察四周,围观的人们跳将起来惶恐四顾,一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影子浮现在他们脑海中。 这声音,难道是……? 吼——!! 就在人们内心惶然又期盼之际,又一声咆哮响彻天地! 这一次人们听得十分真切,心顿时噗噗狂跳了起来。 洪亮而悠扬,高傲却清明,能发出这样声音的只有传说中的神龙! 龙……! 不不不,不可能,修真界怎会有神龙呢! 就像想了不该想的事情一样,人们急急忙忙地推翻自己的想法,可急剧起伏的胸口和期待的视线却暴露了他们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 只可惜,龙吟消失,天空依然一片湛蓝,战斗继续,现象中的神龙之影从头至尾都没有出现。 果然,修真界是没有龙的。 人们怅然若失,自我安慰刚才听到的不过是类似龙吟的兽吼,鄙夷那个在此时还有心情拿毫无杀伤力音效开玩笑的愚蠢家伙;而战斗中的修士则松了口气,再次投入拉锯战中,对现在他们来说,只要没有搅局者出现就是好的。 “你在玩什么花样?”火焰牢笼再次围上,古轩横冰冷地注视着眼前的怪物,略微提起的双手隐含防备。 古轩横前方,是一块颇大的平整地面,与周围嶙峋的石林形成鲜明的对比,若是穆潇冷在此,一定会认出这就是严堂玄控制活尸阵爆裂的地方。 “我能玩什么花样?”赤一改之前慌慌张张逃窜的神色,双脚踏踏实实地踩着地面,慢条斯理地捋捋袖子,“怎么样,我的‘扩音符’好玩吧?浴火之后声音能会比平时放得更大,这奇妙的玩意就算是富得流油的四圣会也没见过吧?” “雕虫小技何足挂齿,”古轩横转头看了看四周,蔑视地笑了笑,“倒是你,明明已经放出了信号手下的杂碎为何一个没来?” “你急什么?”赤潇洒一摊左手,“信号这不还没放完吗?” 赤的话音刚落,仿佛积蓄了千万力量,炸雷般的爆喝从两人之间爆裂开来,浑厚的音波扶摇直上九万里! “哇呀!”万万没想到会再来一次,修士们顿时被震得眼冒金星,浑身气血翻滚,身体弱些的更是经脉逆行一口血喷了出来! 古轩横顾不得去收拾赤,机敏地四下查看,环视一圈,却还是一个艳王域的人都没见着。 被耍了! 古轩横猛地回过头,眼神逐渐凶狠,可尚未等他出口,坚实的大地再次剧烈地震动起来! 嗡嗡嗡! 巨大的嗡鸣震得人头皮发麻,脚下传来如同活物的律动更是令人心悸不已,围观的人们赶紧飞离地面,天空中战斗的修士们也自发地像上挪动了一些距离,但是却没有一个人仓皇逃离,他们感觉得到,一缕缕美妙的灵气波动正像梳子一样梳理着天空,这是只有稀世珍宝出世才会发生的现象! 人们开始变得贪心起来。 强大,飞升,这是修士毕生的夙愿,想要得到,即便需要冒极大的风险! 他们避开战场,悄悄向波动的中心挪动,每个人都想分一杯羹。 与别的修士不同,古轩横此时的表情却难看到了极点,他终于明白龙吟并非什么招呼艳王域参战的信号,而是唤醒那件东西的钟鸣! 防御警惕都是徒劳,赤这个混蛋居然和他玩了一次“空城计”! 愤怒化为力量,古轩横不再和赤说任何废话,火焰缠绕冰凌,他像冲锋的骑士一样直直地向赤杀去,这座火焰牢笼,就是赤的坟墓! 哗啦! 突然,一股磅礴的力量从地底暴起,古轩横的牢笼瞬间支离破碎,他尚未来得及补救,一道笔直横跨整个平台的裂纹出现在地面上,伴着“哐”的一声巨响,裂纹像张开大嘴的巨兽一样打开! 哐哐哐! 巨响接连不断,一层层的石门轰然洞开,越来越浓的灵气从地底蜂拥而出! 赤抠住石门的边缘紧紧伏在地面,整个背脊毫无防备地袒露在古轩横眼皮底下。 古轩横恨不得将赤立刻灭杀,可那些冲腾而出的灵气就像海啸一样凶猛,他放出的攻击竟然被无主的灵气冲的倒飞回去,连他自己也几乎被吹飞,根本无力去进攻赤,除了等待机会,他别无他法! 等! 古轩横紧紧盯着层层开启的大门,他在等,等最后一层大门开启,灵气乱流稍微平静的时候,就是赤的死期! 哐! 第十八道大门开启,出人意料的华光从洞窟深处激射而出,一道火红的光柱从地底直插天顶! 毫无防备的古轩横根本来不及闭眼,双目瞬间一片雪白,于此同时,远处传来修士们的惊呼! 轰隆隆! 大地剧烈震颤,空气亦随之颤抖! 浑厚的光柱渐渐消散,一个宏伟的影子呈现在千万人的眼前。 头似驼,角似鹿,眼似兔,耳似牛,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鲤,爪似鹰,掌似虎,双目如炬睥睨天下,绀青之鳞熠熠生辉! 居然是……青龙! 心情震撼,人们痴痴地望着这座恢弘的雕塑,一时间竟忘却了追逐珍宝的初愿;明知青龙并非活物,却不由自主地生出想要伏拜之感。 与普通人不同,长老们脸色齐齐一变,几位身居高位的烈寒仙门修士亦皱了下眉头,而古轩横,他此时的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 他早该想到!从赤出现开始,他就应该反应过来! 青龙雕像在这古渊秘境中! “你要灭烈寒仙门可以,就算你把整个东大陆都毁了我也懒得管,我只要你保证一点,就是绝不能让赤碰到青龙雕像!记住,莫要本末倒置!” 临行前那位前辈的警告回荡在耳边,古轩横的心咯哒一声跳空了。 “哈哈哈!”像个大反派一样,小小的身影以得意洋洋的姿态站在青龙的头顶,发出嚣张的大笑,“打开封印了真是辛苦你们了,龙的宝物,我就不客气地收下啦!” 赤说着一个灵巧的翻身跳下龙首,侧身融入青龙口中叼着的宝珠! 赤骨天梯 0658 出世 眼睁睁地看着赤进入宝珠却无能为力,浓重的挫败感席卷了整个脑海。 圣华山大殿上,前辈敲定东大陆之行的场景与现实重叠在一起,古轩横的意识变得有些恍惚。 那时候他虽然对达成东行的意愿而高兴,却完全无法理解前辈为何会对赤如此上心。 杀赤难道不只是前往东大陆的借口吗? 什么时候一个小小的元婴修士,其危险程度竟然能摆到修真界第一门派之前了? 外人不知道,圣者们还不清楚吗? 中央大陆看起来局势动荡,但实际还依然处于四圣会的掌控下,四圣会一直没灭掉矩妖门根本不是力量不足,而是另有打算。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天道的脚下不需要任何可能动摇其存在的势力,烈寒仙门名声再好、实力再强,也是一定要灭掉的,但同时,要摧毁烈寒仙门四圣会同样需要付出惨重的代价,而四圣会若是不想徒做她人嫁衣,那就不仅要考虑战争的胜负,还要思虑战后修真界的稳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绝不可取。 四圣会一直没能拿下矩妖门,成了不少人口中的“笑柄”,然而绝大多数人根本不曾想到,其实矩妖门真正击退四圣会,有且仅有双方首次交战那一次,那之后,它的命运其实已经彻底落在了四圣会手中,四圣会要它生,它便能活在胜利的梦幻中,四圣会要它灭,它便会迅速化作历史的尘埃消失——光是百位返虚期修士奔赴战场,四圣会就足以扫平孤立无援的矩妖门,即使有幽府之渊的帮助结果也是一样! 为何要让矩妖门活着? 难道真的是圣者们老糊涂了? 当然不是,一切都只因为它还有活着的价值而已。 让“弱小”的矩妖门继续活着,就是为了营造一种假象——四圣会内外交困、疲于奔命,圣者们要让烈寒仙门放松警惕,让他们以为四圣会绝对不敢在此时与烈寒仙门翻脸! 真正的目的从来都是烈寒仙门,一个不成气候的跳梁小丑让它多得已几十年又有什么关系呢?事实证明,古轩横等人的策略是成功的,烈寒仙门的确轻敌了,险些让近三成弟子葬身在古渊秘境。 但是,这一切精心算计和忍辱负重,竟然会坏在另一个“跳梁小丑”的手上,是古轩横万万没有想到的。 他承认了赤未来的危险性,可想象力却还是没能跟上赤的成长。 固有的强大并不可怕,意外,才是最大的威胁。 “快看啊!” 激动的声音将古轩横从自责中惊醒,他抬眼一看,竟发现不少胆大的低阶修士摸到了古渊秘境外围,此时正兴奋地冲青龙雕像指指点点。 不知死活的东西! 古轩横皱了下眉头,顺着他们所指的方向看去。 这一看不得了,连古轩横也忍不住露出讶然之色。 琳琅满目的法宝铺满了青龙雕像的底座,在阳光下流转着漂亮却不突兀的光泽,这些法宝品阶都在七阶以上,其做工之精巧,即使在古轩横这个见惯了好东西的人眼中,也绝对可以进入精品的行首发 谁也没想到古渊秘境的地底竟然隐藏着这样的宝库! 不仅是返虚期修士,当三位正与贺昭两人战得激烈的大乘期修士看清青龙雕像下方的状况后,亦无可抑制地露出激悦之色。 到了大乘期这个境界,修士们都忙着准备飞升,除非至交好友,否则谁愿意浪费时间帮别人炼制法宝?所以大乘高手想得到八阶法宝要么靠前辈遗留,要么等返虚期炼器师爆个人品,要么只能自行琢磨配方炼制,能用上八阶法宝就不错了,连上品品阶都可遇不可求。 然而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什么? 好几个八阶极品闪着每秒的流光诱惑地躺在雕像底座上,这一次,连大乘期修士也再也无法对其视而不见。 “两位,如今大量古宝出世,总不能让那些宵小之辈占了便宜,你我先休战如何?”一位四圣会大乘长老提议道。 贺昭和另一位烈寒仙门大乘修士当然也注意到青龙雕像的情况,听闻此言,他们对视一眼,什么也没说便抽身而退。 没想到贺昭二人会如此爽快,但对方能先做出姿态几位四圣会大乘长老当然是十分愉快,他们也迅速后退,做出一副诚恳休战的样子。 宝物当前,大乘期修士都不打了,返虚期修士的心思也活络了起来,四圣会修士率先后退,烈寒仙门修士想要追击,却被贺昭拦下,刚刚还你死我活的战场中央顿时空出一大片。 “师父?”显然并不甘心就此停下,尉迟凛似乎想要进言。 贺昭摇摇头:“没必要继续打下去,四圣会势力太大,就算今天把他们全歼在这里,下次他们还可能还派出两倍、三倍于现在的人手,而我门却无法凭空生出更多的弟子,所以对我门来说,尽量保存战力准备新的防御战才是最重要的。况且,我们现在还有新的任务。” 贺昭说着,深邃的目光投向青龙衔着的宝珠。 尉迟凛本来还想争辩什么,可听到最后一句,却默然将话吞回了腹中。 尉迟熔拍拍妹妹的肩膀,让她后退恢复灵气,自己上前一步询问道:“师父,青龙雕像怎会承载如此之多的古代法宝?而且这些法宝看起来似乎还出自我门前辈之手。” “不错,这些法宝的确是我门前辈炼制,但它们并非单纯地藏于此地,”贺昭的回答让尉迟熔一怔,“这些法宝,是为了封印青龙雕像而存在的。” 本来自家秘境地底出现青龙雕像已经让众烈寒仙门修士意外,但想想已经出世的麒麟雕像、朱雀雕像和玄武雕像,哪个不是突然从意想不到的地方冒出来,对青龙雕像会和自家门派扯上关系他们也就不那么抵触了,结合古渊秘境的地位,有些修士甚至猜测青龙雕像其实是烈寒仙门的“宝库”,前辈们将法宝留存其中正是为了奖励有缘的弟子,然而贺昭的回答却与他们所想背道而驰,这就不是能轻易接受的问题了。 烈寒仙门修士面面相觑,一位性格急躁的返虚期修士更是忍不住急问:“怎么会?封印这座雕像对我门来说意义何在啊?” “是啊,若是将这些法宝分与门中弟子,我门实力不是说飞跃,至少也有两三成的提升,也不至于出现如今还需拿命去与一群外人争抢的地步啊!”另一位返虚期修士也不甘心附和。 贺昭听了哭笑不得,一边指挥着烈寒仙门众人朝青龙雕像移动,一边讲道:“你们用的法宝都是炼器堂精心炼制的,有的甚至是云师姐亲自铸造,别说散修、小势力,就是圣者,也不见得比你们家底厚,怎么说话一股没见过世面的小家子气?要是对手头的法宝不满,等回到门中我就和云师姐说,请她收回你们的法宝,你们自己外面找人炼制去!” 弟子们一听俱是惶然,纷纷抱紧手中的法宝。 另一位大乘期修士无可奈何地瞥了贺昭一眼:“都什么时候了还吓唬他们,不怕人转身就跑了啊?这些法宝都是出自历代炼器大师之手,乃是精品中的精品,弟子们会羡慕也在情理之中。倒是现在青龙雕像已经出世,我们也就无需再死守着秘密,将缘由一并告诉他们吧!” 《赤骨天梯》无错章节将持续在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 喜欢赤骨天梯请大家收藏:()赤骨天梯。 0659 传承 呜呜,先别订阅,等半小时内替换,对不起…… 秘密……! 亲耳听到大乘期老祖提起这二字,烈寒仙门修士相互看了一眼,竟然齐齐噤了声,连方才急急发问的两人也闭口不言。 身后突然鸦雀无声,贺昭回过头,看着满脸拒绝的弟子们好笑道:“怎么?刚刚还恨不得打破砂锅问到底,现在又一副无欲无求什么都不想知道的样子?” 众人警戒四周的警戒四周,恢复力量的恢复力量,都不答腔。 “都哑巴了?”见众人眼神躲闪,贺昭干脆朝那位语气急躁的返虚期抬了抬下巴,“张师侄,你说说看。” 被贺昭点名,张姓修士再不能装傻,只好回瞪了周围幸灾乐祸的同门一眼,然后苦兮兮地对贺昭说道:“师叔啊,哪个……我在烈寒仙门呆了这么久,总觉得我门什么都好,除了一件事——秘密!我门延续数万年,什么场面没见过?所以凡是能入我门法眼,被当作秘密的东西,简直一个比一个沉重,听了焦心又窝火!弟子们觉得还不如学火狼天尊少操心多做事,轻装上阵往决定好的目标前进!您就告诉弟子该往哪冲、该杀谁,弟子鞠躬尽瘁也要达成!所以咱不提秘密行吗?” “你小子了解火狼天尊多少就敢和她比?“贺昭叱喝道,下一刻却又好奇地试探着问,“我门的秘密……真有这么恐怖?” “有!有!”烈寒仙门修士齐齐点头。 贺昭彻底无语,只能无可奈何地向另一位大乘修士一摊手:“黄师兄,你看这群没担当的……” “师叔!正事要紧!”烈寒仙门弟子连忙打断,指着青龙雕像大呼小叫,“先抢法宝还是先帮赤,您吩咐吧!” 还真是简洁明了! 黄姓大乘修士气不打一处来:“别人都想在行事之初了解前因后果,至少明确自己在为何奋斗,你们倒好,一个二个的宁可两眼一抹黑!说什么帮赤,有几个人知道我门为什么要帮她?” “理由弟子们并不知道,但弟子们明白——赤,就是前辈们一直在等的那个人,这就够了!”尉迟兄妹对视一眼,同时朝二位大乘期修士一拱手,“师叔,下令吧!” “师叔,下令吧!”整齐的请愿声从人群中发出。 “你们……还真是傻啊!”看着弟子们坚定不移的目光,贺昭和黄姓大乘期修士唯有欣慰又无奈相视而笑,因为,他们曾经亦是这群无知又固执的笨蛋中的一首发 无需更多言语交流,甚至不需要知道理由,烈寒仙门修士却紧紧地凝聚在了一起,无形的力量从地底悄然涌了上来,融入每个修士的身体,方才还疲倦不堪的静脉飞快复苏,灵气迅速恢复! “这是……”烈寒仙门修士感觉到自身的变化,啧啧称奇之时却没有注意到四圣会长老们剧变的脸色。 烈寒仙门修士并没有做出特别的动作,可长老们却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沉重的压力落在了自己肩上,眼中烈寒仙门修士的身影渐渐化为一座巍峨高山,不可击倒,无法翻越! “天哪,我看到了什么……”不仅是长老们,刚刚摸到战场附近的修士、依然在远远围观的修士也纷纷愕然张大了嘴。 高大的山峰并未倒映在瞳孔中,而是深深烙印在了每个人心里! 无可抑制的敬畏感从内心深处涌出。 怎能如此卑微?我们可都是名扬四海的圣者啊! 想要阻止心底的动摇,长老们强迫自己瞪大眼睛不屈地望向烈寒仙门的战阵。 什么高山,不过是个土垒!给我坍塌! 伴随着长老们无声的呐喊,虚幻的“高山”如被风吹过的云雾一样开始变化,散开。 是我们胜了!是我们! 心里发出歇斯底里的呐喊,长老们的呼吸因为兴奋变得粗重! 然而激昂并没有持续太久,随着幻影的变化,长老们脸上的血色也逐渐褪得一干二净! 不可能!这不可能! 双手颤抖,人们的眼前,一个个遥远却熟悉的身影缓缓凝聚。 艳焱天尊、冽风天尊、岩熔天尊、永寒天尊…… 在历史是留下过赫赫威名的烈寒仙门大乘期修士影像接二连三地出现在烈寒仙门战阵上方,以人为基石,铸成一座更加震撼的高峰! 天,变了。 犹如万灵来朝,火炎之气与寒冰之力各自从东西两方汇聚而来,由磅礴灵气组成的红蓝之云轰然在高山巅峰相撞,巨云翻滚,天空好似裂开了一般! 变化并未就此停止。 红蓝两道光柱从天顶笔直射下,落在高峰之巅。 从锋利的爪尖开始,前肢,胸膛,脖颈,头颅! 半身火红,半身冰蓝,巨大的神狼降临,朝天空发出一声摄人心魄的幽鸣! 低阶修士慌忙伏拜,圣者面若死灰。 “哈……哈哈……”一位长老面带绝望的笑容瘫坐在飞行法宝上,梦呓般不停重复着,“这不是真的,一定不是真的……” 能修到返虚期,谁又会被区区幻影吓倒? 然而,幻影又如何能散发出这真实到令人绝望的威压呢? “是幻术!绝对是幻术!烈寒仙门才多少人?就算他们有法子使用古代天尊的法术,但凭他们的灵气根本不足以支撑!站起来!”一位大乘期圣者咬牙喝道。 众圣者眼中亮起一丝明亮的光芒,正要奋起,却见那座“高山”轰然崩散,数十个古代天尊的幻影快若闪电地扎进人堆之中! 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直到断臂飞除,血液四溅,才有惨叫从人群中发出! “是幻术!绝对是幻术!烈寒仙门才多少人?就算他们有法子使用古代天尊的法术,但凭他们的灵气根本不足以支撑!站起来!”一位大乘期圣者咬牙喝道。 众圣者眼中亮起一丝明亮的光芒,正要奋起,却见那座“高山”轰然崩散,数十个古代天尊的幻影快若闪电地扎进人堆之中! 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直到断臂飞除,血液四溅,才有惨叫从人群中发出! 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直到断臂飞除,血液四溅,才有惨叫从人群中发出! 《赤骨天梯》无错章节将持续在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 喜欢赤骨天梯请大家收藏:()赤骨天梯。 0660 为何而死 垂下的头猛地抬起,古轩横定定地注视着赤的眼睛,嘴里发出沉闷的声音:“你,再说一遍,传承的,是什么?” 一瞬间,古轩横的气势陡变。 浑身的颓然全然消失不减,取而代之的是充满爆炸气息的力量。 现在的古轩横就像一个装满火药的桶,随时可能因为一点小小的火星而爆发,他的危险性毋庸置疑! 然而面对这样的古轩横,赤甚至连眼皮也没多抬一下,唯有笑容愈发地深邃,她略微加重口气,发出一声坚定喝道声:“是信念!” 僵硬的面容顿时被愠怒占满,双目中根根血丝浮现,古轩横缓缓咧开嘴,笑了,笑得十分狰狞:“信念……信念……你这么说,贺昭亦这么说,烈寒仙门那些可笑的老顽固都这么说!我不懂,你们很懂!你们都很懂?!” 灵气内敛,赤的目光渐渐平静下来:“修真界从有记载以来出现过多少盛极一时的强大势力,却只有烈寒仙门延续至今……” “那又能说明什么?”听到这里,古轩横似乎想起了什么,毫不客气地打断赤的话。 赤没有抢回话头,她只沉默地看着古轩横,等待他的后续之言。 因为极度恼怒而颤动的双手停下了,扭曲的脸色亦恢复如初,从未见过的同情目光竟然从古轩横的眼中射了出来。 “到底是天真还是无知?亦或是像烈寒仙门那群愚蠢的弟子一样,不想知道任何缘由,只知道硬着头破往前冲?”就像看到了赤未来必然经历的悲凄命运,古轩横一边说着,一边不停地重重摇头,“六万年前,侠义派的修士是这么做的,结果所有人都死在陨落之战中;三万年前,秦炎是这么做的,她的结局也不过是毁灭于西大陆,飞升也好,永生也好,都成了泡影!” “太蠢了,实在太蠢了!叫嚣着信念,学习秦炎的做派?她不过是个未能成仙的失败者,她的结局就是死!” “这样一个人,竟会被你们当成神来崇拜?” “太可笑了!市井小民傻乎乎地憧憬她也就罢了,诺大的烈寒仙门居然没一个人看穿!什么信念?不过是麻痹人们对死亡本该有的敬畏而已!不知死活,不,简直可悲!” 赤难得地做了一回安静的倾听者,直到古轩横发泄完,她方才缓缓开口:“不对,从始至终未能看穿的人只有你一个,你才是真正可悲的那个人。” “可悲?我?”古轩横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不错,是你,”赤的语气并无太大起伏却显现出十分的认真,“烈寒仙门修士不是什么也不了解就选择无条件地相信,而是因为太过了解所以无需在意太多细节也能一直坚信下去。” “你在说什么蠢话?”古轩横哑然失笑。 “天道是什么?是权力还是秩序?圣者要的又是什么?是荣华还是名声?你们从来都没搞清楚过,或者说只是简简单单的想一股脑全部拿到手,”闭上的眼睛猛地睁开,赤一字一顿地时说道,“这、怎、么、可、能!” “秦炎的确死了,”赤略微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心,那里,遍布着像粉碎裂纹一般的黑色纹路,她笑了笑,目光柔和,“是为秦雪死的。” 古轩横浑身一震。 “三万年前,秦炎六人逃到西大陆,”像是没有看见古轩横的愕然,赤继续侃侃讲述,“六位(古)化神,其中有四位都是传承者,有以一当十的强大实力,另外两位也是超乎一般的高手,她们很强大,但是她们的敌人,却足有三百来位(古)化神期修士。” 古轩横微微动容。 “陷阱、合击、游斗,甚至不惜以命换命,能做的都尽力做了,伙伴们一个个陨落,却依然无法弥补数量上的差距,”赤无声一叹,“所以最后的最后,秦炎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 赤轻描淡写地吐出一句话:“神形俱灭的自爆元婴。” 古轩横脸色一变。 死亡对修士来说是最可怕的事情,但那只是针对现在,在古代,还有比死亡更可怕的了解方式,那就是神形俱灭。 人死了,好歹还有个转世轮回的愿景,可若是神形俱灭,那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不想死得连一丝期盼也不剩下,正因为如此,自爆元婴这种对自己歹毒的法子才会彻底失传。 无法理解,也不想理解! 古轩横强自冷笑:“西大陆发生的事情就连四圣会也并无记载,你倒好,说得有鼻子有眼睛,难道你想告诉我,你亲眼见证了这场战争?” 赤没有说话,却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再也无法保持镇定,一时间,怀疑、相信、畏惧、好奇……各种各样的情绪混杂在古轩横的脸上! “并非直愣愣地向前冲,只因为太清楚对自己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为何而活,甚至为何而死,”赤的目光错过古轩横看向他身后的战场,“如今的烈寒仙门修士也是一样,先辈们的意志被完完整整地传承了下来,若非如此,这些离去的英灵,也不会重现在战场上,保护烈寒仙门的弟子,保护依旧燃烧的薪火。” 视线下移落在平静无波的忆湖上,赤嘴角含笑:“记忆与传承的意志联结,勇气与古代的力量融合,在这片土地上,四圣会是绝对无法毁掉烈寒仙门的!” 赤斩钉截铁的口气深深嵌入古轩横的脑海,转头看见数量愈来愈少的圣者,不可战胜的认知也越发笃然。 “我们……是无法在这里毁灭烈寒仙门的……”喃喃念完这句话,古轩横缓缓回过头,将目光定格在赤身上森然而语,“那么,我就只能将你碎尸万段了!” 早已料到古轩横会这么说,赤浑身上下没有半分畏惧,灿然一笑:“你早就该明白这一点!” 微眯双眼细细打量了赤一番,仿佛要将她刻在心中,古轩横朝战场大声厉喝:“撤退!” 话音落下,他率先驭起飞剑,朝战场边缘飞遁而去。 《赤骨天梯》无错章节将持续在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 喜欢赤骨天梯请大家收藏:()赤骨天梯。 0661 力量的真相 显然苦等此话已久,长老们顿时如蒙大赦溃散而去! 烈寒仙门修士哪能放任这群想要毁灭自家门派的歹毒之人就此逃走?死死咬住逃遁的长老穷追猛打!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啊! 瞄见好几位长老从空中坠落,赤是半分同情也欠,她嘲讽地耸耸肩,却转身滑步来到另一个战场边缘:“大乘期修士都跑路了你们居然还不走?到底是艺高人胆大还是贪心不足啊?” 半握的右拳上青气环绕,对赤的调侃,韦宏只是一笑置之,双眼盯着的仍旧是对面动弹不得的阿咪:“我听说某些人的世界非黑即白,对自己人宽容大度,对敌人则像秋风扫落叶一样无情。艳王居然会主动开口提醒我——有意思,真有意思!” “得了吧老头,装什么高深莫测呢!”赤话锋一转,大声鄙夷道,“明人不说暗话,我是没料到你制住傀儡的办法,被你摆了一道,但我话也放在这儿了——你今日想夺走阿咪就是痴心妄想!” “今日?”韦宏意味深长地咀嚼着这两个字,旋即哈哈大笑,手腕一转,将青气敛入体内,于此同时,阿咪周围禁锢它的青色锁链亦随之碎裂开首发 似乎没想到韦宏会如此爽快,赤诧异地挑了挑眉毛。 余光将赤的反应收入眼底,韦宏却只朝武萱清点点头:“东西已经拿到了,那‘今日’就到此为止吧,我们走。” “是,韦长老。”武萱清像大家闺秀一样乖巧地应道,与赤记忆中那个平常千娇百媚的女子判若两人! 将赤和阿咪完全晾在一边,韦武二人转身准备离开。 见识对方有恃无恐的动作,赤忍不住低声嘀咕:“搞什……” 然而就在她的话刚出口的瞬间,韦宏刚刚踏出的步伐骤然顿住了,他猛地扭过头,双目正对上赤的眼睛:“差点忘了,礼尚往来,艳王都放话了,那么我也不能吝啬,也给你一个准信好了——这只猫注定是我的囊中之物。” 说完,韦宏没有再多看赤一眼,带着武萱清飘然而去。 再未说出一个字,赤默然注视着韦宏远去的身影。 “喵……”不习惯地踩着土属性飞剑,阿咪沮丧地靠近赤的身边,弱弱地朝她叫了一声。 “艳王……无需太过自责,若非艳王出现,烈寒仙门即便今日不灭,也会从此没落,”身后响起沉稳的男声,“多谢艳王相助!” 眨了眨有些发酸的眼睛,赤缓缓转过身,面对身后一众抱拳行礼的烈寒仙门修士露出灿然的笑容:“咦?我没有自责啊!” 万万没想到赤会如此作答,烈寒仙门修士同时一怔。 “哼,小女娃,真有你的啊,戏演得不错,还顺道赚了一把感激!”比起不悦更像长辈的无奈,身侧又是一个声音传出。 赤笑嘻嘻地看向飞来的两人:“贺前辈在说什么呢,要是我没出来,你们还不知要死多少人呢,说不定都撑不到援军到来!我受你家弟子的拜谢有何不妥?” “你这小丫头说话还真和传闻中一样气人,”贺昭一副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的表情,话锋却是陡然一转,“摊上你这个敌人,四圣会,还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说完,贺昭与赤两人同时会心一笑。 两人的默契看得周围的烈寒仙门修士一愣一愣的,就连另一位大乘期修士也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感情你两认识?” “不认识啊,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然而贺昭却断然否定。 赤亦笑着对他道:“前辈此言差矣,相互理解,只要信念相同,方向一致便好,认不认识根本无所谓。” “你俩还一唱一和的?”大乘修士翻了个白眼,一瞪贺昭,“别卖关子了,到底怎么回事,说吧!” 见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一副不说就吃了你的样子,贺昭只好道:“你们这些人……还真是越来越没弟子的样子了!罢了罢了,能活下来都不错了,就不和你们计较了。若是我没猜错的话,艳王并非拦不下韦宏,而是故意放他走的,对吧?” 听了贺昭此言,众人又诧异地看向了赤。 赤也不下谦虚,一点头:“没错!” “这是为何?方才英魂显灵,弟子们实力倍增,正是将古轩横、韦宏之流全部斩杀的大好时机,艳王为何要这么做?”尉迟熔疑惑地问。 赤正色道:“我住在侠游门的时候打听到的消息是:来到东大陆的修士足有百位之多,然而被传送到古渊秘境的四圣会返虚长老只有一半,我不得不防着另一队长老突然出现。” “可就算他们出现,凭我们得到的力量,也可以将他们全部斩杀在此啊!”又返虚期修士不服气地叫道。 “前辈,”赤面露苦笑,“‘英灵’的真相,瞒得住一时,瞒不住一世啊!” 这是什么意思?众人正茫然着,大乘期修士突然一个激灵,陡然回过头随即恍然大悟:“竟然是……这样!” 众人连忙顺着大乘期修士的指引看了过去,这一看,却是再次愣住了。 青龙雕像之下,原本闪闪发光的宝物现在已经变得暗淡无光,灵性大失,显然很快就要彻底毁掉了! “方才……我们的力量是来自这些法宝?”尉迟凛问道。 “不错。” 得到赤肯定的答复,众人浑身顿时冷汗涔涔! 刚才他们没有时间观察、细想,还以为突然涌上来的力量是源源不断的、永恒的,然而此时一看才知道是他们夺走了法宝的力量,并且法宝们已经撑不了多久,若不是赤开口忽悠导致古轩横下达撤退的命令,他们很快就会因为失去法宝力量的支撑而重新回归疲倦的状态! 众人俱是后怕不已,看向赤的目光更加感激。 “可是……”尉迟凛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问出来,“古轩横也就罢了,韦宏的实力简直出乎意料,并且他的目的似乎也不是简单的搜集古宝,放他走,无异于放虎归山!还有古轩横,以他睚眦必报的个性,说不定这一回去,很快就会组织人手卷土重来。” “是啊,不过那也得他来得了才行,”赤神秘一笑,“我也有一份大礼要送给他呢!” 《赤骨天梯》无错章节将持续在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 喜欢赤骨天梯请大家收藏:()赤骨天梯。 0662 担当 却说四圣会长老们乘兴而来,溃败而去,连话也顾不上说,正一言不发地飞遁逃命,突然,其中一人眉角一抽骤然停下。 见此状况,其余长老也只好止住遁逃的势头,耐着性子问道:“古长老,你这是?” “不对。”眉心拧成一个“川”字,古轩横说道。 众长老面面相觑,不知古轩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最终还是吴长老上前询问:“是……哪里不对?” “你们本与烈寒仙门战得激烈,甚至略占上风,却因大量古代法宝出世而选择了休战,”古轩横灼热的视线扫过众人,“可到最后,那一地的宝物又有谁拿到了吗?” “……”众长老闻言纷纷低下头,眼神有些闪躲。 他们知道古轩横说的没错,如若当时他们没有因为惦念古宝而停手,现在说不定又是另一番结果。 “古长老,我们一向敬你颇有担当,所以都唯你马首是瞻,但你现在说的这番话不觉得太让人心寒了吗?”正在众人自责之时,一位返虚期女修拨了拨额前的乱发,语气不善地打破了沉默,“古代英灵会‘降灵’在烈寒仙门修士身上,让他们获得了超乎寻常的力量,这根本无法预料,即便我们当时没有停战,亦不能改变最终的结局!如果这样古长老还执意要将战败的责任归咎到我们身上的话,我无话可说!” 众长老一听:对啊!谁知道烈寒仙门会藏着这么厉害的杀手锏,凭什么要他们来背首发 一点就透,长老们当即对古轩横怒目而视。 “莆长老,在该谁负责这种事情上你倒是敏锐得很啊,”然而身处愤怒中心点,古轩横却一丝服软的势头也没有,他毫不示弱地环视一周,冷笑道,“你们也是一样,若是少点贪心算计,把心思多放在战斗上,今日的结局恐怕会和现在截然不同!” “古轩横,你什么意思?”各位长老可都是要脸的,被无端当面指责终于无法再压抑盛怒,指着古轩横的鼻子质问道。 “我的意思?哈哈!”古轩横失声大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心思!你们总是不理解大乘期前辈为何信任我,不明白我凭什么能在这个位置上坐几十年之久;你们背后议论,说我无德无能,不配管理天下,觉得若是换了你们这些‘德才兼备’的才干,定能将天下治理得太太平平!你们觉得自己被埋没了,很不服气,对不对?” 众人没有作声,可傲然的眼神却暴露了他们真实的想法。 “别做梦了!”陡然提高的音量狠狠击碎众人的幻想,古轩横毫不掩饰脸上的嘲讽,“我古轩横脾气是坏,是得罪了不少人,但我从来都是一人做事一人当!指望诸位‘趋利避害’的高手替我分担责任?也只有你们才会抱有如此幼稚的想法!明明担子还没落到自己肩上呢,就这么急着撇清关系,这点气度,还想治理天下?” 轻蔑的眼刀刮在众长老身上,古轩横冷冷地吐出几个字:“少在这儿丢人现眼!” 一群活了几百上千岁地老家伙居然被人当面斥为幼稚,除了几个古轩横的心腹修士,所有长老们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却是哑口无言。 人人都想拥有权力,却不想承担相应的责任,一旦有大祸降临,他们第一个想到的还是把别人推出去挡灾,在这一点上,古轩横无疑胜出他们太多太多,也正因为如此,人们眼中蛮横无理的古轩横身边才会聚集一群死心塌地的追随者。 见众长老表情阴晴不定,吴长老上前一步对古轩横道:“古长老,你方才说‘不对’,可是发现了其中有蹊跷?” 吴长老转移话题,稍微让冰冷的气氛稍微回暖了些。 懒得和长老们纠缠,古轩横道:“战争激烈,能转移如此之多高阶修士注意力,古宝的吸引力绝对非同凡响。但奇怪的是,事态翻转后,竟然无一人再关注古宝的存在,甚至到现在才想起还有这么个东西,这前后反差未免太大。” “古长老的意思是……古宝的吸引力有所下降?”吴长老意识到事情不简单,“怎会如此?难道烈寒仙门施了障眼法?” “未必,”古轩横略作思考,突然回身朝向烈寒仙门的方向,“到底如何,回去看看便能知晓!” 几位心腹大急,连忙拦住他:“古长老请三思啊!如今我们的人伤亡惨重,三位大乘期长老又不知所踪,现在回去无异于自寻死路!” “谁说我要回去和烈寒仙门的人打了?”古轩横扫了他们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之前看热闹、想捡便宜的低阶鼠辈不是很多吗?” …… “小的全都说了!前辈饶命啊!前辈……” 话音戛然而止,一名金丹修士捂着喷血的脖子瞪大眼睛缓缓倒下,他的眼前,是一群脸色铁青的返虚期修士。 “我还奇怪烈寒仙门那股超凡的力量从何而来,原来他们居然是夺取了法宝内的灵气!”吴长老收了法宝小刀恨恨地说道,“法宝灵气被夺,灵性大失,连区区金丹修士都看不上,我们又处在生死危急关头,难怪会忘记法宝的存在!这回烈寒仙门还真是占了大便宜!” 此时也唯有古轩横脸上稍有人色,毕竟已经猜到了一些,但想起赤用煞有介事的表情对自己说出所谓“信念”的话题,而自己还相信了她,遭受这等屈辱,古轩横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过这种事不可能再来第二次,烈寒仙门的好运也该到头了!”有长老缓过神来,咬牙切齿地进谏道,“古长老,我们还是尽快返回侠游门,联系三位失散的大乘期前辈,召集未到场的四十余位同道和驻守侠游门、幻虚门的高阶修士,趁烈寒仙门元气未复将它彻底铲除为妙!” 不喜这群各有所图的长老,但他们主动请战,古轩横还是乐见其成的,于是他便带着众长老以最快速度朝最近的侠游门据点遁去。 没有传送阵,即便以返虚期长老的速度,也耗时颇久。 花费整整三日,疲惫不堪的众长老才风尘仆仆地赶到据点处,然而当他们进入据点要求传送回侠游门时,却见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陶长老,你们为何在此?”古轩横隐隐感觉不妙。 陶姓修士正惊异于古轩横等人狼狈的样子,听他问,连忙解释道:“古长老有所不知,那日圣传阵传送中断,等待许久也无法继续传送,我们猜测可能圣传阵毁坏,便想着借道据点的传送阵,虽然速度慢些,却总比什么也不做好。通向此据点的传送阵不大,只能一次传送五人,于是我们便分批传送,谁知刚刚传过来十五人后,再无修士传送过来,甚至连回传也无法实现……” “然后你们就干等在这里了?”古轩横怒气上涌。 陶长老急忙摆手:“我们用通讯阵法联系了附近的传送阵,对方告知他们的传送阵也失效了!恐怕侠游门内通往据点的所有传送阵都遭到了破坏,我们正在想办法……” “少给我找借口,不能传送又不会修,你还不会飞回去?”恼怒地一把推开陶长老,古轩横跨步来到传送阵前方;“吴长老,用‘秘令’将传送阵改成半随机传送阵,今日之内我们必须赶回侠游门!” 吴长老领命上前,古轩横则从储物袋里取出精致的传音阵,背过众人连连施展法诀打在上面。 嗡! 传送阵略微震动了一下,又黯淡了下去。 无法连接,怎会如此? 古轩横不死心地又尝试了几次,结果却没有任何改变。 不详的预感越来越盛,事情的发展,已经完全不再掌控之中了。 《赤骨天梯》无错章节将持续在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 喜欢赤骨天梯请大家收藏:()赤骨天梯。 0663 失态 心急如焚,古轩横满脸阴沉,背着手来回踱步,不时停下来,烦躁地望向正在用“秘令”修改传送阵的吴长老,想要开口询问进度,却又生生忍住,重重一甩袖子继续闷头在屋内走来走去。 心里知道出事了,又察觉到古轩横浑身散发的危险气压,众长老时大气也不敢出。 虽说古轩横为给“天道秩序”铺路,顶着“无情无义”的骂名第一个拿侠游门试法,但这并不代表他不在乎自己出身门派的死活,这个时候去触他的霉头,摊上这个煞神绝非好事。 “完成了!”吴长老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欣喜地站起身。 这句话像天籁之音一样落在众人耳中,古轩横刚刚抬起的右脚生生转了个方向,一步跨到吴长老前面:“可以传送到侠游门附近了?” “幸不辱命!”吴长老用力一点头,目中神采奕奕,“事关重大,耽误不得,所以我斗胆尝试了用‘龙传之法’刻入秘令,没想到成果颇丰,将传送终点控制在侠游门外围五里之内,能大大节省赶路的时间!” “很好!你做得很好!”古轩横不吝赞扬,随即站上传送阵,“所有人都随我来,五人一组尽快传送回侠游门!到时候不管你们传送的具体位点是何处,但凡遇到非侠游门人,格杀勿论!” “是。”众长老连忙应承,却没有立刻上前。 在他们的认知里,古轩横及其心腹当然会一起率先传送,尚在此地的古轩横心腹修士只剩下三人,传送阵只能承载五人,那便说明还有一个倒霉的得和他们一起走,于是长老们都低着头尽量后缩,谁也不想中那个彩。 “吴长老,你和孙长老、殷长老三人最后传送,给我好生护着传送阵,保证每个长老都能回到侠游门,听清楚了吗?”谁知,古轩横开口所说,却是另一番意想不到的安排。 众长老惊得猛然抬头,却正好看见古轩横眼中轻蔑又了然的神情,脸色顿时一僵。 他们那些小心思从来都不曾瞒过古轩横,到如今这个节骨眼上,双方又扯下了中间那层遮羞布,古轩横当然不会再和他们客气,没有当面点出他们预图拖延的想法已经是很留面子了。 心知避不过,几位修为较高的长老一咬牙主动站上了传送阵。 看到众人识时务的表现,古轩横满意地朝吴长老点点头。 吴长老会意,手指连弹,千块蓝玉飞入阵法中。 白光亮起,古轩横五人随之消失而去。 …… 双脚落在地面,眼睛尚未适应眼前的光亮,古轩横已经飞快地取出法宝、激活法衣,于此同时,他身边出现四道灵气波动,看来几位长老也在同时做出了和他相同的选择。 没有遭到攻击。 古轩横心情微松,将灵气向眼睛汇去。 很快,模糊的视线变得清晰,空荡荡的冰冷灰色石窟、一个个洞开的黑铁门出现在眼前,血迹、伤痕,唯独不见一个活物! “这里是……?”四位长老疑惑地看向古轩横,却没想到竟从他脸上看到了无比真切的慌乱。 狠辣、蛮横却勇猛、坚毅,这就是古轩横在修士们眼中的形象。 长老们认为古轩横可以急躁、暴怒,但却从完全不能想象他慌张的样子。 然而今日,他们却亲眼见证这件荒唐的事。 完全不顾长老们惊诧的目光,古轩横扑向一道铁门,一把将它拉开,磕磕绊绊地摔进门后的洞穴,双手在干枯的草垫上惊惶地抓来抓去,嘴里不停喃喃道:“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长老们茫然地相互看了几眼,小心地问道:“古长老,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仿佛被雷电击中,古轩横的动作骤然停下,像一座泥塑一样僵在原地。 长老们面面相觑,却再不敢问什么。 “逃了……”恍惚的声音从古轩横那边传来。 这是古轩横在说话? 长老们更加骇然,这声音听起来十分熟悉,可语调却无比的陌生,如此动摇的口气本不应该从古轩横口里传出,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居然能引得古轩横如此失态? “谁……逃了?”长老们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 “它们……” 茫然逐渐变成了惊异,心中擂起阵阵响鼓,一个名字浮现在每个人脑海中,长老们张开嘴,话却梗在了喉咙上。 它们是…… “虚兽——!” 犹如五雷轰顶,所有长老呆立在原地。 他们终于知道这里是哪里了,这里是侠游门的后山禁地! 这次随机传送还真是准确,竟然直接将他们传入这等核心之地!可是长老们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侠游门的后山禁地可不是什么神圣的修炼场所,这里,是牢狱,是关押曾经的侠游门虚兽弟子的地方! 虚兽在修真界中出生率不过万一,人数稀少,但侠游门乃是第一大妖门,全修真界的虚兽都向这里汇聚,所以门中虚兽的占比比别处大了许多,更糟糕的是,这里面还有一位大乘期的虚兽! 这对侠游门来说,绝对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巨大动乱! 右手狠狠在墙上一锤,古轩横冲出牢房,向禁地入口奔去,几位长老不敢怠慢,紧随其后。 一路上未见一人,连具尸体也没有,古轩横心里却愈发的心乱,当他冲出禁地腾入空中,放眼四顾只见满目疮痍时,双手更是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古长老,你终于回来了!” 激动又隐隐带着责备的呼喊传来。 古轩横机械地转过头,认出来人正是侠游门的管事大长老,他想开口说话,口中却无比干涩,试了好几次,方才发出声音:“虚兽们……逃出来了?” “古长老,你都知……”管事大长老一愣。 “虚兽现在在哪里?”古轩横当即打断管事大长老的话。 管事大长老犹豫了一下:“这……” “都成功逃掉了,是不是?”古轩横提高了音量。 “……是,”苦涩的回答,管事大长老惶然偷瞄着古轩横的表情,生怕他问罪,又加上一句,“鳞云师叔和弟子们——都尽力了。” 心不在焉,古轩横对管事大长老搬出大乘期修士的小伎俩没有任何反应,他木然地环顾着四周,再次发问:“它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这个……原因还没有查出来……”管事大长老的声音越来越小,古轩横反常地没有发怒让他愈加不安,只能一咬牙,用哀求的口气说道,“可是,虚兽们和谁勾结,我们已经有眉目了!” 古轩横略微皱了下眉头:“勾结?” 管事大长老愤然骂道:“青龙!穷奇!还有赤的手下!这帮恶徒乘乱攻进侠游门了!” 《赤骨天梯》无错章节将持续在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 喜欢赤骨天梯请大家收藏:()赤骨天梯。 0664 落空 答案像利剑一样刺进心窝,古轩横艰难开口:“它们……什么时候攻进来的?” “三日前,对了,就是陶大人他们分批向据点传送的时候,穷奇与一名持剑女子闯入青侠殿,它们根本不正面和诸位长老对抗,而是一沾即走,大肆破坏传送阵!最后,居然连藏在密室里的传送阵也未能幸免,一个个全被破坏了!” “秘密传送阵都没能逃脱?!”一位返虚期圣者惊叹道,“古长老,看来侠游门高层中出了叛徒!最好先彻查一番,把那些吃里爬外的东西揪出来!” 谁知古轩横的反应却再次出乎长老的意料,他完全没有接下话茬,反而继续询问管事大长老道:“现在门中还能战斗的高阶修士还有多少人?” “古长老?”四位圣者均是一惊。 “除了鳞云师叔,还有十七位返虚期长老伤势较轻,”管事大长老吞了口唾沫,紧张又小心地询问,“古长老,您,莫非是想召集人手再战?” “不错!”古轩横肯定的答复让在场的所有人慌张起来,“想在二三十年内拔除烈寒仙门,现在是最后的机会!” 一位圣者劝道:“古长老,我们已经损失太多人手了,三位大乘期前辈也不知所踪,现在进攻的话,弱势的那方反而是我们啊!” 另一位修士也帮腔道:“比起直接进攻烈寒仙门,不如先将赤的手下和虚兽门截杀在途中,断其羽翼后再徐徐图之!” “柿子要挑软的捏,毒瘤则是尽早拔除为好,”古轩横摇头否定了圣者的提意,“赤的手下能绕过所有眼线成功偷袭侠游门,手里必有避人耳目之法,将重心放在它们身上太过浪费时间!至于大乘期修士那边,我已派圣影卫去联系,他们有特殊的通讯手段,很快便能找到几位前辈。” “可经此一役,烈寒仙门定会紧闭山门,缩在护山大阵里准备与我们长期相持,到时候我们要面对的不是在旷野中毫无准备的小股修士,而是坐拥地利、以逸待劳的整个列个烈寒仙门啊!”圣者苦口婆心地劝说。 “是啊,现在的烈寒仙门必有准备,难道以后就没有了吗?”古轩横好笑地说道,“要想天道永恒,烈寒仙门是绝对避不过的障碍!你们总想把时间推后,想做好完全的准备,烈寒仙门也自然也想拖延时间壮大自身!现在修真界叛乱势力又多又杂,但位置却十分分散,形不成气候,可以各个击破,要是延误了时机,给他们时间相互融合凝成一体,到最后我们需要应付的可就不是现在这个规模的敌人了!” “但……即便以烈寒仙门现在的状态,凭我们剩下的人,也拿不下来烈寒仙门啊!”长老们不死心地说。 “谁说只靠我们?”古轩横一声冷笑:“这可是战争,既然活在四圣会的庇佑之下,那四圣会需要的时候,不管情不情愿,也得站出来!” 长老们惊异地瞪大了眼睛,他该不会要…… “不负众望”,古轩横霍地转向管事大长老:“让所有能动的返虚、炼神期弟子都到大殿里去等着,至于鳞云师叔,我会亲自请示请他出征!” 这是准备出动门派炼神期以上所有战力啊,为了灭烈寒仙门,古轩横竟然堵上了整个门派! 众人的震惊已经到了无与伦比的地步。 管事大长老更是惊骇无比,结结巴巴地说道:“古、古长老……门派还需要人来守……” “想要达到非同寻常的目的,自然只能剑走偏锋!就是因为四圣会过去太循规蹈矩,才会放任幽府之渊、烈寒仙门之流愈发猖狂!”古轩横不屑一笑,“你也不用太担心,东大陆除了烈寒仙门还有哪个势力能在短时间内攻破侠游门的护山大阵?只要你老实带领低阶弟子好好守着门派就不会有事!” 听上去自己似乎不用上战场去拼死拼活,这本是好事,可管事大长老却笑得比哭的还难看——整个门派的命运,如此大任,他真的肩负不起啊! 可他不敢说,只能向四位长老投去求救的目光。 四位长老亦感觉古轩横的决定太过疯狂:“古长老,你我都知道烈寒仙门修士的个人实力比其它大门派弟子强上许多,如今侠游门也遭到重创,就算集合剩下的力量一起进攻烈寒仙门,我们也不敢说有绝对的优势……” “一个侠游门还不够?”古轩横露出夸张的声色,大声反问,“好啊!那就再加上整个幻虚门,如何?” 再也藏不住惊愕,所有人都惊呆首发 疯了!他疯了!这异想天开的决定不可能有人认同! “古师侄的决断还真是令人惊讶!”一句话从旁边悠悠传来。 这声音……是镇守侠游门的大乘期修士——鳞云天尊! “鳞云前辈!”返虚修士们连忙转身行礼,心中却在暗喜。 古轩横狂妄的叫嚣被大乘期修士听见,总该挫一挫他的锐气了吧? 然而在众人的期盼中,鳞云天尊却朝古轩横肯定一笑:“不过你的提意倒是与我的想法不谋而合。” 什么——! 众长老目瞪口呆。 连大乘期修士也赞同这荒谬的提议? 看到古轩横眼睛一亮,鳞云天尊却话锋一转,叹道:“可惜这个办法现在是做不成了。” “为什么!?”古轩横不能置信。 “因为幻虚门现在的状况比侠游门还要糟糕。”鳞云天尊耸耸肩。 “怎会如此?赤的人难道还有分身术,能同时进攻幻虚门?”信心满满的东西被轰然击碎,古轩横再也无法保持难得的冷静! “谁知道呢?一个从未见过的大乘期修士突然攻击幻虚门,镇守门派的广宇天尊都被打成重伤,号称堂堂十大妖门之一,幻虚门现在却一点用场也派不上,”鳞云天尊嗤笑一声,然而拍拍古轩横的肩膀,怜惜地叹道,“我帮你向圣华山提出了增援请求,谁知那边却传来发生意外变故的消息,短时间内无法派人过来,烈寒仙门覆灭之战的结局,看来是改写不了了。” 《赤骨天梯》无错章节将持续在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 喜欢赤骨天梯请大家收藏:()赤骨天梯。 0665 禁足 从未想过自己居然会有被人同情的一天,尽管那个人是自己的师叔,但浓烈的屈辱感依然从心底油然而生。 怎么可能接受这样突然的结局? 古轩横猛地抬起头:“鳞云师叔,我……” 激动的话戛然而止,古轩横清晰地看见鳞云眼中流露出的警告。 难道……不!不会的! 古轩横用力一咬牙正欲再度开口,却感觉拍在自己肩上的手陡然加重了力道。 鳞云天尊脸上依然摆着和煦的表情:“古师侄这些年来为四圣会的事情费尽心思,着实辛苦。现在烈寒仙门的事告一段落,你也终于可以放下心好好休息一阵子了。” 鳞云天尊的声调仍然温和,可在场的有谁听不出来话中的真实意味? 古轩横脸色惨变。 不,我不需要休息,我还可以—— 他张了张嘴下,想要表达忠诚,想要告诉所有人他心中还有火焰尚存,然而喉咙却被一股奇妙的力道卡住,完全无法发出声音! “你的霄侠峰已经冷落太久,上面枯草丛生,古师侄回去得要好好打理一番才是。对了,你可是我门返虚期第一人,能得到你的指点,门中弟子们一定受益匪浅,有空的时候就去讲经阁给弟子们讲讲道;你自己呢也多收几个徒弟,休息的同时,可不要忘了为我侠游门培养些青年才俊啊!”最后朝古轩横一笑,鳞云天尊的视线却在另外五位返虚期修士身上掠过,然后一转身,朝侠游门大殿飞去。 五位返虚期修士怎会不懂鳞云天尊的意思?他们相互看了一眼,都没有说话,只郑重地向古轩横行了一礼,便迅速御起飞行法宝追鳞云天尊去了。 霎时间,原地只剩下古轩横一人。 呆呆地望着长老们远去的身影,古轩横只觉有什么东西堵在了心口上。 方才还是大乘之下,万人之上的修真界第一返虚,说话掷地有声,挥挥袖子整个修真界都要狂风大作;现在,不过是一句话的功夫,侍立在旁的人就像躲避瘟疫一样离开。 这就是现实。 没有怒吼,没有发泄,古轩横背过身,朝熟悉又陌生的山峰慢慢飞去,全程平静得不可思议,若非僵硬到做不出别样的表情,若非胸口的堵闷,恐怕连他自己也会将发生的一切当作幻梦一场。 余光瞥见附近山脊上的巨大坑洞,古轩横木然扯了扯嘴角。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到底是谁算计了谁,不到最后又如何知晓? 无论如何,自己是真的该休息一阵子了。 沐浴着夕阳的昏黄光芒,古轩横没入群山之中。 一月后。 “艳王大人,尉迟师叔来找您啦!您现在方便吗?” 数不清的冰色虚影消失而去,只留下一柄冰凌般的飞剑顺服地悬浮在一只红底黑纹的骨手之下。 “时间差不多了,”嘴角扬起,赤回头大声说道,“你告诉尉迟前辈,让他稍等我马上来。” “是,艳王大人!” 满意地看了看一年四季均冰雪封冻的四壁,赤熟练地将夜寒梭收入储物袋中,伸了个懒腰朝山谷口悠闲飞去。 刚一走出山谷,赤就看见站在小木棚下的两人。 “尉迟前辈,今天这么空闲居然有时间来看我?”赤笑嘻嘻地上前,顺手将准入的令牌交还给旁边等待的金丹女修。 尉迟熔微微点头:“艳王在冰风谷修炼冰法感觉如何?” “很好啊!不愧是上古门派的修炼地,修炼法术事半功倍!”赤赞叹地说道,“不过一会儿可能得辛苦一下贵门弟子,收拾我刮下来的那些冰渣。” “艳王不必为此担心,下面的弟子自会收拾,”尉迟熔朝金丹女修略一示意,“我来找艳王,是有重要的事要告诉艳王。” “因为秦炎的关系,烈寒仙门的整个风气都被带偏了,尉迟前辈这样拘谨的人还真是难得,”赤笑嘻嘻地说道,“那么到底是什么事呢?” 见金丹女子已经离开颇远,去招呼弟子们打理冰风谷了,尉迟熔方才压低声音说道:“眼线回报,古轩横被免了职务,成了四圣会中一介普通长老,手中再无实权,且似乎被软禁在了侠游门中,已经连续一整月呆在霄侠峰上不曾离开半步了。” “哦~真可怜呢!”赤吐吐舌头笑道。 看到赤的反应,尉迟熔稍显诧异:“艳王好像一点也不意外?” 赤耸耸肩:“打了这么大的败仗还啥惩罚没有,那还得了?想看他倒霉的人多了去了吧!” “但这次提出剥夺古轩横权力并让他闭门思过的,是古轩横一脉的大乘期修士。”尉迟熔说道。 “哦?”赤挑了挑眉,旋即了然,“那就是为了保他咯!” “嗯,古轩横恐怕还会东山再起。”尉迟熔叹道。 “毕竟他对四圣会的忠心,对幽府之渊、烈寒仙门的仇恨,你我都有目共睹的嘛!”赤摸着下巴嘿嘿坏笑起来,“不过呢,他再次回到幕前的那一天,或许还真有点期待的价值。” “艳王?”尉迟熔面露诧异。 “算了,不说被禁足的倒霉蛋了,”赤直接地转移了话题,“古渊秘境那边情况怎么样?” “裂开的地缝已经完全闭合,目前凛正带人再其中仔细搜索,避免有外人留存其中,”尉迟熔犹豫了一下,问道,“至于阿咪前辈……” “啊,这个之后再说,”赤神秘地摇摇手指,“尉迟前辈,你不会忘了那个吧?” “自然,一切都准备妥当了,”无需赤过多解释,尉迟熔已然会意,却不禁担忧道,“只是……艳王真的打算那么做?”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也别无选择。”赤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 “尉迟前辈!艳王大人!”正在此时,一位化神期修士兴奋地从天边飞来,一路高声叫着,“来了!它们来了!” “哦!”赤眼前一亮,和尉迟熔对视一眼,“那我们也快去吧!” 当赤三人消失在天边,金丹女修也带着打理听风谷的修士进入赤修炼冰法的山谷准备清理,然而踏进峡谷瞬间,几名修士同时傻眼。 峭壁两侧,万年不化的寒冰上布满了的又深又长的刀痕,大大小小的冰块碎得满地都是,峡谷里一片狼藉,除了入口处,几乎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烈寒仙门修士像柱子一样杵在原地,结结巴巴地喃语。 “艳王大人,管这些叫冰渣?” 《赤骨天梯》无错章节将持续在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 喜欢赤骨天梯请大家收藏:()赤骨天梯。 0666 功劳 烈寒仙门高大山门前方,是由整块的白色巨石打造而成的广场。 站在广场上,抬头仰望烈寒仙门宏伟的山门与那仿佛通往九天的长长阶梯,人们常常无可抑制地生出渺小之感与敬畏之心,连说话也下意识地压低声音,生怕惊扰了这座古老的圣地。 只是今日,平常肃穆的广场上却洋溢着别样的气氛。 “道友请往这边走!” “道友请来这里登记一下。” “道友请过来领一下号牌。” “道友……” 当赤和尉迟熔来到广场上空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像集市一样嘈杂,却又井井有条的场面。 “哇哦!”赤轻呼一声,“自从与侠游门、幻虚门开战,烈寒仙门的山门已经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吧!” “……是。”尉迟熔微微点头,脸却有点红。 烈寒仙门到底是仙门净地,不管是什么原因弄得和市场似的,都让他颇为不自在。 没注意到尉迟熔的窘迫,赤开心地东张西望:“让我瞧瞧,它们在哪……” 话还没说完,赤身侧的空中突然凭空一阵波动,紧接着,耀眼的反光顺着眼角的视线射了过来,伴着一声激动的呼喊:“赤——!” 面对突如其来的“袭击”,赤的笑容非但没有褪去,反而愈加灿烂,右脚后撤,双手自下而上向托盘子一样托住扑来的影子,侧身卸力,最终扭身一把将毛茸茸的家伙圈在手臂中:“嗷~熊,才多久不见……你不能再胖了!” “赤好过分,才不是胖哩,我那是壮!”熊撅着嘴,却亲热地用头蹭着赤的下巴,随即又得意洋洋邀起功来,“嘿!看!我们把被囚禁的虚兽们安全带来了哦!” 是的,放眼望去,广场上除了维护秩序的烈寒仙门修士,就是密密麻麻排队前行的虚兽,他们衣衫朴素甚至褴褛,所幸的是身上没有什么伤痕,这就是事先准备好的生肌丹的功劳了。 看到虚兽门精神不错,赤满足地点点头。 生肌丹制作简单价格便宜,对外伤的治愈效果也十分可观,果然是吾等平民居家出行的良方秘药。 “赤!”熟悉的声音将沉醉在自己世界里的赤拉回现实。 她再次回过头,正看见艳王域的同伴们接连掀开“无形的门帘”钻了出来。 洪冲、龘、阿依慕……公孙舞、穷奇,还有青龙,在侠游门修士心中留下深刻印象的生灵们挨个从隐匿中走出。 瞅瞅这个,看看那个,见大家都平平安安,赤终于暗自松了口气,唯有青龙的生态让她有些奇怪。 这么多年来,虽然青龙没有了当初那么跋扈嚣张,但看她们的眼神却依旧充满了高人一等的傲慢,谁知现在,青龙却像个安静的美男子一样,默默呆在一边舒展身体,明明她们才分开不过短短数月,青龙的变化怎会如此巨大? 其中定有古怪! “怎么样赤?我说只要大家各自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就一定没问题吧!”清晰感觉到赤那舒口气的心情,龘它拍拍小翅膀骄傲地说道。 “嗯!是我太杞人忧天了——大家,辛苦了!”赤回过神,肯定地重重一点头,又朝龘道,“并且我很庆幸留你在侠游门中,多亏了你,一切才能进行得这么顺利。” 计划流程是死的,但情况却是瞬息万变的,必要的时候必须改变策略才行,但方案一旦修改,前途就会变得更加难以预测,这时候便是十分考验个人应对能力的时候了。 看到现在的状况,以及龘的表情,赤知道,无论是原目标,还是她们后来商讨的“事务”,龘都完成得很好。 “啪叽!不敢,不敢,是大家的功劳!”得到赤这么实诚的赞扬,龘竟然谦逊地摇头推脱。 见状,赤更加诧异了。 不光是青龙,连龘也变成了谦谦君子!路途中是发生了什么诡异的事情吗? 另一边,看到艳王域众小竟然凭空出现,尉迟熔几乎掩饰不住自己的惊讶,它们竟能使用连身具纯阳之气的他都无法看穿的隐匿法术,难怪四圣会会如此忌惮幽府之渊! 惊异之余,尉迟熔更没有忘记自己该做什么。 赤的伙伴们进攻侠游门的初衷是为了营救虚兽,狠狠坑四圣会一把,和烈寒仙门其实并无关系,但事情的结果却是切断了四圣会最稳妥的补给线,让四圣会无法在短时间内组织人手重新进攻烈寒仙门,也就相当于为烈寒仙门争取到了最宝贵的休整时间。 这一点,赤可以不在意,他却不能不放在心上。 尉迟熔当即朝艳王域所有人抱拳敬道:“感谢诸位的帮助,这份恩情,烈寒仙门铭记在心,诸位有什么需要尽管说,只要是烈寒仙门帮得上忙必然倾囊相助!” “好啊,好啊!” 赤倒是一点也不客气,搓搓手,笑逐颜开地就想提点好处,却不想,一声冷哼突兀响起。 “不过是付出一点小小的努力,顺道帮了别人一把,就想以恩人自居?这么多年了,你的眼界到底有没有长进?” 遥远的记忆被唤起,这永远改不了的教训口气…… 赤惊愕挑眉:“卫前辈?” “空气门帘”再次被人撩起,高大的身影,带着红色疤痕的老头冷着脸走了出来,不是卫不灭又是谁? “前辈,我……”赤突然兴奋,而下一刻却骤然将激动之色强行收回,一脸关切地问道,“我是说,前辈你也来东大陆了啊?” 目睹赤表情陡转的全过程,众人均是摸不着头脑——她啥情况? 它们不知道的是,赤正心有余悸地用灵气偷偷平复狂跳的心脏呢! 好险!差点下意识地就问他“我的法宝炼制好没有”了! 这种毫无反省意识、败坏艳王形象的话,赤毫不怀疑只要自己敢问出口,卫不灭就敢当场把她踹出烈寒仙门地界! 小伙伴们不知道,活了近两千岁的卫不灭又怎能不了解赤在想什么?不过他还是给赤留下了最后一丝体面,不再纠缠此时,而是回答了赤那句不是疑问的疑问:“我不来东大陆,你以为四圣会还会去‘执行’你们稚嫩的计划吗?” 0667 融入 被卫不灭劈头盖脸地来这么一句,赤不由懵了一下,幸好龘提前料到她会反应不过来,用早已准备好的说辞飞快地接下话茬:“是啊赤!我们都得谢谢卫前辈呢!无论是奇袭幻虚门将四圣会的补给彻底截断,还是施展隐匿法将虚兽大部队隐藏起来,要是没有卫前辈,我们想到达烈寒仙门还不知道要吃多少口头呢!” 幻虚门?隐匿法?啥情况? 两个名字像轱辘一样从心坎上滚过,赤才刚懵懵懂懂的想到了些什么,就听见龘急匆匆传入脑中的催促:“艳王!艳王!” 看到卫不灭严厉的眼神,赤顿时清醒。 管它们咋回事,后面慢慢想就是了,但她是艳王,被人当众教训还在原地愣上半天像什么话!况且卫不灭为人极其低调,以至于连四圣会都不知道他的存在,他此时当众对赤冷言,并不是要彰显地位,纯粹就是想看她如何应对。 在前辈高人面前,服软是最简单有效的做法。 修真界对修为境界有着近乎盲目的崇拜,对高阶修士跪倒叩拜甚至大拍马屁,这种事简直司空见惯,所以根本算不得丢人,赤想安稳度过这一关也容易,只要她老老实实低头拜谢,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结局。 然而这一回,赤却不打算这样了结。 于公于私,赤其实都无需和卫不灭角力,卫不灭对她不满意,却还是默默在后面为艳王域做了很多事,比如为熊它们找到功法,教导阿依慕,为大家炼制法宝……赤了解卫不灭对艳王域的忠诚,但正因为如此,她才无法就此咽下这口气。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赤就从未得到过他的好脸色,倘若细究还会发现卫不灭完全是看在前代艳王的份上,才勉为其难的承认了她这个艳王! 人活在世上不可能也没必要得到所有人的认同,赤早已看透了这一点,但过去她因为过于弱小、未作出任何成就只能乖乖低头,可现在,她已经成长为了令四圣会也十分忌惮地强者,那,就不会再忍受被人当成需要时时训诫地小辈来对待了。 我,是一域之王! 无形的气压从双脚升起,广场上的人们只觉一股令人窒息的压力从天而降,不自禁地生出臣服之念来! 发生了什么!? 所有人瑟瑟抬头,视线集中在暗红色的影子上,明明感到恐惧,却像是被妖法盯住一样,全然移不开眼睛! 没想到赤会突然来这一出,艳王域的小伙伴们先是一阵惊讶,接着便很快露出明了而信赖的神色,没有任何质疑,它们悄声后退开来,将天空的舞台留给了王。 此时最尴尬的,非尉迟熔和青龙莫属。 近身品尝这股仿佛来自洪荒的威压,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更可怕的是,浑身的灵气,竟然开始躁动,似乎要脱离他们的控制! 必须尽快离开赤身边! 一人一龙同时做出了判断,可移动的瞬间,他们又生生停住了步伐。 他们是返虚期修士,修为比赤高一个大境界,尉迟熔地位崇高,青龙更是身份不俗,要他们在赤的面前夹着尾巴退下,这根本就是奇耻大辱啊! 不能退! 尉迟熔和青龙同时选择了这条坚守之道,在赤诡异的气压之中,他们面上依然云淡风轻,可背地里却几乎将牙齿咬碎,脑海中忌惮的念头再也挥之不去——这个赤,到底是怎么回事? 最强大亦对气息最为敏感,卫不灭承受着赤的威压,冷峻的双目定定地盯着她的眼睛。 沐浴着在场所有生灵形形色色的目光,赤猩红的瞳孔中似有血光射出,笑容则更加张扬狂傲,映在人们眼中,宛如一只从地狱血池里缓缓站起的修罗! 转眼间已经鸦雀无声的广场上,赤微微睁大眼睛,嘴角的弧度愈发凶险,豪然开口:“卫前辈出手果然不同凡响!从今往后,有我,有前辈,有值得交付后背的伙伴,谁还敢再嘲我艳王域无人!?” 赤的声音不大,却像重锤一样敲在人们心上! 他们终于幡然醒悟——原来这场被修真界所有人亲眼目睹的崛起竟是如此迅速又蛮横!在不知不觉之间,它已经从幼苗成长为一颗参天大树!不再是需要呵护的幼芽,也不再是只能搅局的小鬼,它终于露出獠牙和利爪,强势欺入了角逐天下的棋局之中! 怎会如此之快?为何之前竟全然没有意识到? 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艳王域”三个字此刻开始,将深深刻入人们的脑海,再也无法抹去! 不仅体会到到人们目光的变化,更清晰地感知到自己内心的涌动,卫不灭脸上沧桑的皱纹微微一颤。 这明明只该是一句不知天高地厚的叫嚣才对…… 可是……为什么自己竟久违地热血沸腾起来,像个鲁莽的年轻人一样想要冲上前去建功立业?环顾四周,稚嫩又充满热情的面容尽收眼底,一个苍老的灵魂,一众火热的心,彼此之间原本不可逾越的鸿沟,居然也在慢慢闭合! 融进去吧!拥抱光芒! 储物戒指中,白虎噬心玉佩渐渐暗淡下来,一团细微的白色光团从其中钻出,化作一条游鱼灵活地从芥子空间的入口一钻而出,接着,缓缓融入赤的手指。 咔咔咔…… 失去灵光,数不清的裂纹出现在玉佩表面。 最后一次闪耀,紧接着,白虎噬心玉佩彻底变成了灰黑色,灵性尽失。 察觉到这一系列变化,赤的目光稍微暗了暗。 但是,下一刻却比之前跟为坚定。 “气势”的力量,我已经完全掌握,从此往后,它将成为我,艳王,最有力的武器之一! …… 此时,烈寒仙门中。 宁熏湖。 穆潇冷陡然睁开眼睛,凌厉的气息化作狂风扫过整个湖面! 若是赤在场,此时定然会惊讶无比。 原本穆潇冷的眼瞳乃是纯黑色,而现在,她的双眼却变成了蓝、紫双色的异瞳! 变化稍纵即逝,只一瞬间,穆潇冷又恢复到了原来的模样。 0668 思路清奇 一个多月的潜行,不但路途遥远还要时刻戒备四圣会的眼线,艳王域的小伙伴们再活力满满,度过了刚刚重逢的兴奋期,很快就露出疲态来,见此状况,尉迟熔顺势上前邀请众小进入烈寒仙门安顿。 尉迟熔早已从赤口中得知了艳王域众小的行程,提前将一切布置妥当也不奇怪,但鉴于他时机把握得过分精准,赤略作思考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低头观察,这一看,她顿时明白过来,原来是自己释放的“王霸之气”惊吓了众生! 哎呀呀,真不好意思,我这不是为了保住王的尊严,没办法嘛!大家担当,担当! 心里有点愧疚,却又有些小得意,赤轻咳一声,赶紧拿出客人该有的样子,客气地应道:“真是劳烦贵门了,多谢多谢!一切都听尉迟前辈安排。” 赤都应了,卫不灭也没有提出异议,众小更不会有意见,于是一行人便跟随尉迟熔进入了烈寒仙门。 “嘻赤!烈寒仙门给我们准备了好吃的没有呀?”东瞧西看,到处都是新鲜事物,却唯独缺了最想看到的东西,熊按捺不住,贴近赤小声询问。 熊居然也会压低声音,怕外人看笑话了! 赤倍感欣慰,低头想摸摸熊的脑袋以示表扬,却正看见它强行撑起耷拉的眼皮,努力装做很有精神的样子,简直就像还没玩够,生怕被家长拖回屋的小孩一样! 赤哭笑不得,可看着熊疲倦又期待的神色,她的思绪悄然飘回少时,刚刚和熊认识不久的时候,她们被韩家追杀,最终逃入秘境湖底,面对那条通向未知前路的空间裂缝,熊亦是如此单纯地憧憬着美好的明天。 这些年来,她们经历了许多风雨,见过了无数悲欢,向前摸索却发现自身正在浸入更深的黑暗。 赤明白,生活在这片大地上,任何生灵都无法摆脱现实的漩涡,她充满勇气,足够坚毅,可以不惧怕危险,却不能不忧虑改变当许多年过去后,她们会不会都变得不再像原来的自己? 但,很幸运,赤的担忧并没有成真。 无论是她、熊,还是艳王域的其它伙伴,内心的本真从未失去,她们,依然还是她们,只是更加强大,更加勇毅! 太好了! 松了口气,赤却悄然在袖中捏紧了左拳。 一定要,将这块净土守护到最后! “赤?”熊歪着脑袋疑惑地看着久久不语的赤。 回过神,赤皱起眉头,用右手的指关节轻轻一敲熊的脑袋,像个小老头一样训斥道:“吃吃吃,就知道吃!看把你给胖的!” “呀!到底有没有啊!”熊急切地扯住赤身上还是和过去一样廉价的法衣。 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赤又好笑又好气的说:“放心吧,你先好好睡一觉,醒来自然有大餐!” 一人一熊正说着,前方的尉迟熔突然停了下来。 赤抬眼一看,前方是一处岔路口,几位等待在地面的炼神期修士见到她们便飞了上来。 哦,是这里了,那么兵分两路吧! 在熊不舍的目光下,赤、卫不灭、、尉迟熔四人飞向左侧的岔路,而余下的生灵们则在炼神期修士们的带领下前往住地休息它们太累了,只有尽快养精蓄锐才能跟上接下来的节奏。 赤无需御物便能飞行,不过为了照顾,她还是放出夜寒梭载着它前进,而夜寒梭特别的气息和造型,也成功赚得了炼器师卫不灭几次回头。 三人一兽一路向烈寒仙门深处飞去,绕过高耸的主峰,穿过嶙峋的石山,终于在一片红色森林之中找到了目的地。 这是一栋仅有二层高的木制小楼,外表看上去平淡无奇,但刚刚踏足小楼前十丈的位置,卫不灭陡然感觉三浪灵气从他身上飞快地扫过。 是阵法! 仅仅一瞬间,卫不灭便判断出灵气的来源,但同时,他也不由暗自称奇。 从灵气的波动来看,这恐怕是一座兼具攻防幻三重力量的强大阵法! 世上不是没有攻防幻三合一的阵法,但力量总是越是单纯就越凝实,同时兼具三者,贪多嚼不烂不说,还会相互纠缠拖累,以至于修真界中绝大部分三合阵最终都成了些鸡肋的玩意。 然而这座三合阵却完全不同,三种力量完美融合,互相应承,他毫不怀疑,此阵能发挥出远高于单纯三阵叠加的效力! 古代门派,确实不容小觑! 虽然赤似乎很信赖烈寒仙门,但深入实力雄厚的势力内部,作为艳王域最强修士的卫不灭必须保持十二分的警惕。 只要他还活着,四百年前的惨剧,就绝不会让它重演! 王,不容有失! 步伐依旧闲散,赤兴致勃勃地打量着小楼:“‘密谋’的地点选在这里啊!看来能够放心。” 尉迟熔闻言脚下一顿。 赤这么说,是礼节上的恭维还是真的放心? 如果是真的放心,那她是凭这么短短几息时间看透了小楼的保护机制,还是她曾经…… 不可能! 立刻将这个荒谬的想法截断,尉迟熔走上小楼前低矮的台阶:“几位,这里是我门用于商议秘密事务的‘红枫阁’,防御阵法的隔音和搜查效果都是修真界最顶尖的水准,在此议事不必担心消息走漏。” 他抬起双手拉住门环,叩击三声后松开。 嘎吱…… 小楼的门伴着老旧的声响打开,这副年久失修的样子让卫不灭和忍不住朝赤投去疑惑的目光。 然而赤却满意地点点头:“就在这儿吧,我们也进去!” 赤做出了决定,卫不灭和也只好把疑问吞回肚子里,跟着赤一起走进小楼之中。 大门在身后关闭,尉迟熔对三人道:“楼中飞行会有危险,请三位随我走上楼。” 说完,尉迟熔率先踏上楼梯。 咔咔咔…… 楼梯痛苦地shēn y起来。 嫌弃地踩上破旧的阶梯,怎么走都会咔咔作响的地板搅得卫不灭和心烦意乱,唯有赤坦然自若,一步步登上楼梯。 “喂!赤,这里都老旧成这样了,真的没问题吗?”终于忍不住,发动精神力在赤脑海里问道。 “没问题啊!”赤理所当然地说。 “可是这地板都……” “放心吧,不会塌的。要是你想问怎么才能不响,答案是不可能,别说你了,就是只蚂蚁踩上来都会嘎嘎乱叫!” 更加迷惑:“可烈寒仙门也不缺钱吧?为什么要弄出这么个掉价的楼阁啊?” 赤翻了个白眼:“因为造房子的小鬼思路清奇啊!不能飞,所有地板一踩就响,不就没人能悄无声息地上楼偷听了吗?” 还能这样?目瞪口呆。 1 0669 绞索 不想就此屈服,尝试着问:“那……我要是飞起来呢?” “炙烤蜥蜴还是冰串蜥蜴,你选哪种?”赤踏上最后一级阶梯。 “……当我没说。”赶紧收回已经竖起来的小翅膀。二层和一层一样简陋,眼前就一扇朴素的门,想走错都找不到机会。 待走在最后的爬上二楼,尉迟熔才转身推开了房门,单手做了个请的手势:“三位,请。” “哦?”简洁房间中央的景象落入眼底,赤下意识地发出意外又略带惊喜的单音,就像快步走进去,却猛然意识到什么,强行压下微微抬起的右脚,迅速恢复原本云淡风轻的模样,扭头朝尉迟熔回礼道, “前辈也请。”三人一兽这才缓步走进房间中,而在赤后脑勺上 “灼烧”的目光也随之渐渐熄灭。好险,差点一激动就打回原形,被卫前辈逮个正着可就惨了! 赤暗自抹了把汗,接着用和蔼而不失威严的口气对小桌旁站起身的女子道:“原来你已经先到了。” “嗯,”女子的神情依然像往常一样没有太多变化,平静地朝面前三人行礼道, “艳王大人,尉迟前辈,卫前辈。”嘿嘿!大人!听到她如此称呼自己,赤的嘴角是怎么也抑制不住,疯狂上扬,要不是顾及着身后的卫不灭,她怕是要仰天大笑三声果真是风水轮流转,穆潇冷啊穆潇冷,这回终于让我踩在头上了吧! 余光瞥见赤那副快要得意忘形的表情,尉迟熔茫然极了,他实在无法理解艳王的思维。 算计了古轩横,全盘打乱四圣会的计划,一点不见赤得意,这不过就是被穆潇冷当面叫了次 “艳王大人”,而且语气还不卑不亢的,她怎么能爽成这样呢?卫不灭站在赤的身后是看不到赤的表情,但赤因为憋笑而颤抖的肩膀却把一切表现得明明白白的。 堂堂艳王,竟然和天奕门的人混得很熟,还真是长进!心中恼怒,卫不灭对穆潇冷当然不会又好脸色,他冷哼一声:“你认识我?”不知卫不灭对自己浓重的敌意从何而来,穆潇冷只坦然道:“晚辈曾在仁恩修真界与前辈有过一面之缘。”仁恩修真界? 那确实是段遥远的记忆,卫不灭一时半会儿没能想起当时的事情,但无论过去发生了什么,他都不打算改变质疑的心态,他皱眉看向赤打算开口。 “都来这么早?”正在此时,贺昭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成功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而于此同时,贺昭也看见了卫不灭,对这个陌生的大乘期修士,他不免警惕起来,诧异地首发 “这位道友是?” “卫不灭前辈是艳王域的元老。”尉迟熔连忙介绍。 “原来是卫道友,久仰久仰!”贺昭闻言收起微微的敌意,笑呵呵地朝卫不灭拱手道。 卫不灭在修真界毫无名气,贺昭当然不可能听说过他,但客气话就是这么讲的,谁觉得别扭也无可奈何。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对方又是自己的同阶修士,卫不灭也不好将对方晾在一边去关注穆潇冷,便只能融化了脸上的冰霜,放缓神色向贺昭回礼:“哪里,过去我常常听人提起贺昭道友大名,今日一见,道友果真不凡。”贺昭来得正是时候,恰巧将原本紧张的气氛驱散,尉迟熔关上房门,众人依次落座。 坐在硬邦邦的垫子上,赤的神色陡然一肃,整个人的气质和平常判若两人! 只听她直奔主题道:“今天请大家来,是要商议艳王众将在近期离开烈寒仙门的事情。”话一出口,在场的所有生灵都不由一愣。 “这么急?”贺昭意外挑眉。 “进攻烈寒仙门以失败告终,侠游门、幻虚门亦被艳王众所破,四圣会这次算是结结实实地吃了个大亏,”赤沉声将路上理清地思路一并说出, “但对四圣会这个庞然大物来说,损失二三十个返虚期修士,乃至一名大乘期修士根本不痛不痒,我们的胜利终究还是停留在了让它吃亏的程度上,动摇不了其根基。” “不错,四圣会绝对不容小觑,”贺昭赞同地点点头,话锋却是一转, “但这次战争也足以让他们感觉到痛,不做好充分的准备,绝不会再次发动进攻;另外,艳王的同伴们消耗颇大,需要好好修养一阵子。艳王如此着急离开,可是出于别的考虑?”赤也不绕弯子,当即给与肯定的答复:“是!” “愿闻其详。” “侠游门、幻虚门针对烈寒仙门的做法其实已经出乎了我们的意料,”赤凝重地说道, “更让我们没想到的是,事情会发展成烈寒仙门与四圣会的战争!” “烈寒仙门对四圣会号令置若罔闻,我们本就是他们的眼中钉,会有这一战倒也不奇怪。”尉迟熔坦言道。 “不是开战与否的问题,而是时机,”赤摇摇头, “新四圣会当权后,摒弃旧四圣会拖沓的做法,采取激进策略进攻幽府之渊,不惜劳民伤财地从各地调集军队试图将困杀我们,只可惜剿灭不成反而损失了许多人手。” “按照常理,发现敌人的实力远超认知后,应该尽量安抚其它势力避免节外生枝,然后集中力量摧毁敌人。幽府之渊也是顺着这个思路才制定了东大陆计划。” “但是,四圣会的反应很奇怪啊!” “明明还没有攻下幽府之渊,他们又对虚兽下手,搞得妖修人心惶惶,中央大陆狼烟四起。” “然而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四圣会就像看不见中央大陆的乱局一样,不镇压妖修,不搭理四处帮衬虚兽的幽府之渊,反而一头扎进东大陆的漩涡,气势汹汹地想要灭掉烈寒仙门!?” “这是什么思路?是嫌树敌不够,想找刺激吗?”刚刚还听得紧张,不想赤突然来这一句,众人噗的一声差点笑出声来。 可赤却丝毫也笑不出来,她的表情极其严肃,声调亦随之加重:“不!这是陷阱!是四圣会给幽府之渊套上的绞索!四圣会从未打算团结中间势力过,他们要的是绝对的秩序,绝对的服从!当他们发现短时间内攻不下幽府之渊后,便转变策略,利用虚兽将幽府之渊的人在困在中央大陆,让他们疲于奔命到处救火,自己则腾出手,抓紧时间扫清所有可能成为天道阻碍的人和势力,最后便能专心剿杀幽府之渊!”小屋中鸦雀无声,人们脸上的血色更是褪得干干净净,所有人都被赤的推测所震惊。 闭上眼睛,赤轻声一叹:“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现在的极寒域和毒寨蛊域……” 0670 破局 北大陆,极寒域。 玄武漂浮在高空上,沧桑的目光眺望着南方的地平线,那里黑影攒动,显然已经围上了厚厚的人墙。 这一次与雪莲城之战全然不同,四圣会的目的并不是用战争培养年轻一辈的接班人,很显然,他们是要灭杀盘踞在极北的所有兽修势力! 认真的四圣会,可是相当可怕的! 寒天和雪风无法阻挡他们前进的步伐,隔绝高阶修士的古代大阵在人海战术之下也仅仅起到了些许拖延作用,兽修的防线不断退后,留给它们的回旋余地,已经不多了。 南大陆,毒寨蛊域。 “混账东西!”西门宏狠狠一拳锤在石桌上。 此时的他已经顺利进阶到炼神期,面容和过去没有太大差别,可脸色却远不如化神期时红润,整个人都被焦虑包围;而他旁边,十来位炼神期修士挤在一个小小的石屋中,表情同样相当难看。 “僵持许久的守龙防线,竟然就这么全面告破了……”终于还是东方寨主出言打破了沉默,可惜说出的事却根本无法让人高兴起来。 若有半分好消息,谁又愿意尽说些丧气的话? “四圣会真是好本事!什么剧毒,什么蛊虫,在他们面前,连个屁都不是!”西门宏咬牙切齿地说,“实力这么强,却一直故意和我们在守龙战线上僵持,其心可诛!” “西门寨主,”有长老劝道,“咒骂四圣会也于事无补,我们聚在这里,就是为了商讨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应对……若是四圣会的真实势力就是之前与我们相持时的能力,还可以谈‘应对’,现在倒好,四圣会稍一发力,守龙战线就全线崩溃,往日里难得一见的圣侍,甚至高高在上的圣者,都在战场上随处可见,这些人完全填补了过去西部军队精英匮乏的缺陷,所以他们是想攻到哪里,就攻到哪里!”西门破天额头上青筋暴起,“个人实力,人数……全都不如!我们,拿什么去斗?” 亲耳听到西门破天说出这等降低士气的话,小屋中却再次陷入了沉默。 谁也无法指责西门破天,因为在座的所有人都很清楚,西门破天是对的,如今看到了四圣会真正的力量,他们才知道,双方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对手。 仗着地利和彪悍的民风就想抵抗四圣会? 真是天真! “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现在的极寒域和毒寨蛊域恐怕也遭到了四圣会的攻击,并且不管他们是暂时阻挡了四圣会的步伐,还是已经在四圣会的攻击下节节败退,都只有被摧毁一个结局!”红森林的小屋中,赤摇头叹道,“因为四圣会是一个兼具人数和精英的组织,就算是这份力量被分散在了四片大陆,也依旧是压倒性的优势!极寒域和毒寨蛊域,没有胜算!” “……”听完赤的阐述,贺昭没有立刻接话,而是闭上眼睛沉思一阵,当他重新睁开眼睛时,神态却反而放松了许多,口气中更是充满了信任,“其实艳王不必说得这么客气,面子哪有存亡重要?烈寒仙门的处境我很清楚,可以说和极寒域、毒寨蛊域没有任何区别。” “四位大乘,百位返虚,四圣会很久没有出动过这么豪华的阵容了,虽然结果以失败告终,但也足见其决心。” “若是相同的阵容,烈寒仙门当然能依靠护山大阵顺利应对下来,但问题是,四圣会再次行动,又岂会只派这些人来?” 尉迟熔沉吟道:“四圣会实力雄厚,但它要控制的范围也远比烈寒仙门大,中央大陆、南大陆、北大陆甚至西大陆,每个大陆都需要留人驻守,将所有力量集中来对付我门,会不会有些因小失大?” “四圣会当然不能现在就随随便便就掏出两倍于此的战力针对烈寒仙门,”卫不灭看了他一眼道,“但等到破了极寒域和毒寨蛊域后,莫说两倍,就是三倍、五倍的人数都有可能!况且撕破脸后也无需在意下面人的看法,各大门派低阶修士,那些想攀上四圣会高枝的中小势力……哼,炮灰要多少有多少!” 赤大汗:卫前辈,咱们这是在外交啊,不能贺昭说不必客气,咱就真的不注意口气啊! 她赶紧对尉迟熔道:“尉迟前辈太谦虚了,烈寒仙门在四圣会眼里从来就不是什么‘小’啊!” “不管四圣会把我们放在什么位置,如今的状况就是,它想致我们于死地,”贺昭“呵”地冷笑一声,“四圣会的确很强,所以它有底气强制让我们沿着它制定好的路线前进,即便搞明白了它的目的,也只能继续被动防守,乖乖等待它设定的结局降临!” 这霸道的做法,倒是符合新四圣会的一贯风格。 “怎么可能让它如愿!”厉喝一声,贺昭将目光转向了赤。 烈寒仙门也好,极寒域也好,毒寨蛊域也好,各个势力在四圣会的控制下,就像网中的鱼一样,挣不脱,逃不掉,但,这天下,还真有一个例外,那就是幽府之渊,因为幽府之渊拥有规格之外的存在。 梦幻般的变强速度,奇迹般将天南地北的奇才凝聚在身边,赤,带领艳王域,在短短不到两百年的时间里飞速崛起! 当所有人都还下意识将艳王域排除在幽府之渊战力外的时候,它已经成长为一股绝对不容忽视的力量,四圣会来不及将它纳入局中! 不,或许,四圣会不是不想,而是做不到。 赤,艳王域,无时无刻不在突破着界限,按常规编织的网,在她们面前,完全不知该如何铺展。 既定的强大并不可怕,变化才是最大的威胁。 “修真界这场的棋局到底会如何走向,只看艳王手中的棋子落在何处!”贺昭诚恳地说,“将我们的力量都拿去用吧!我们会倾尽所能配合你的一切要求!” “前辈爽快!我就直说了,”赤霍地起身,“我要去西大陆,以最隆重的方式!” 0671 对立者 烈寒仙门,归客峰。 咚咚。 小院的门被人敲响。 “孙前辈现在方便吗?有前辈找你!” 听见屋外的吆喝声,孙常胜的眼睛略微抖了抖,将灵气运行到喉咙处,方才出声回应:“知道了。” 右手撑在地面,缓缓从蒲团上站起,孙常胜慢慢走到门口拉开了房门。 温热的阳光洒在脸上,孙常胜下意识地舒了口气。 然而与他的惬意完全想法,惊愕又急切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常胜兄,你这是……怎么会弄成这样!?” 表情一怔,孙常胜略微眯眼,加快适应许久不见的强光,当他看清眼前之人的样貌时,心情却骤然拔高,不敢相信却惊喜地说道:“廉横兄,你逃出来了?” 站在孙常胜面前的,正是从修真界销声匿迹,实则被关押在侠游门后山的妖修高手——廉横。 “惭愧,靠我的力量是逃不出来,”廉横实诚地摇摇头,“是艳王大人的人帮了我们,救出了所有被困在侠游门的虚兽。” “艳王……大人?”孙常胜再次一愣。 四圣会的人是不会对赤使用这等敬称的,然而此话现在却是从自己的至交好友口中说出,孙常胜一时半会儿无法接受,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 “嗯,”可惜廉横没有给孙常胜自我麻醉的时间,他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重复道,“艳王大人。” “……”孙常胜难以置信地望着廉横,说不出话来。 廉横敢公然以“大人”称之,说明这已经不是他个人的意见,而是所有被拯救的虚兽们的心声。 这一刻,虚兽们已经彻底站在了幽府之渊那一边。 虽然对四圣会感到失望,虽然下定决心走自己的路,可孙常胜却从未有倒向幽府之渊的念头。 四圣会,是维护修真界秩序的至高权威,如果没有四圣会的管束,修真界一定会变成一个随心所欲恃强凌弱、到处充满杀人夺宝的可怕世界。 稳定,对整个社会来说,绝对是一笔不容替代的财富。 正了解这一点,即便再不满四圣会的做法,孙常胜也不愿意与整个四圣会对立,更不会想要去消除它,他想要的,是改变。 明白友人在想什么,也知道两人的分歧,廉横微叹一声,转移了话题,皱眉再次询问道:“常胜兄,你这身伤到底是怎么回事?” 往日那如利剑一般的男人不见了,站在廉横面前的孙常胜,就像一根快要腐朽的枯木,身上、脸上,到处是被腐蚀的褐色斑迹,看上去十分吓人,要不是对他足够熟悉,廉横可能一时半会儿还认不出他来。 “孙前辈的伤相当特殊,是‘尸毒蚀骨’所致,”这时候一直被晾在旁边当空气的烈寒仙门修士终于开口,抢在廉横劝孙常胜进屋说话之前,用带着怨念的口气解释道,“医师早和孙前辈说了,他的伤就是要多晒太阳才好得快,可孙前辈害羞,天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这不,一个多月了还不能自如行动。” “原来如此,多谢小友指点,”廉横硬生生收回到了嘴边的话,“对了,我与常胜兄许久未见,有许多话要说。” 烈寒仙门修士的任务本就只是引廉横来见孙常胜而已,听闻此言便知趣地点头道:“那两位前辈慢慢聊,我就先回去了。” “好,好。”廉横说道。 于是烈寒仙门修士挥挥手,下山去了,小院中只留下廉横和孙常胜两人。 “常胜兄……” “廉横兄,你可想好了?”孙常胜打断廉横,郑重万分地说道,“这,可是没有回头路可走的!” 话题又被孙常胜给扭转回来,看来不得到答案,他是不会罢休了。 察觉到孙常胜甚至需要使用灵气辅助才能发出声音,也真切体会到他的担忧,可面对执拗的他,廉横还是只能苦笑一声:“我们已经想清楚了。一旦决定和幽府之渊站在一起,我们就再不可能被四圣会接纳,肯定无法回到从前的样子。但,我们有得选吗?现在的四圣会中哪里还有虚兽的立足之地呢?” “可是幽府之渊也不一定安了好心!这股突然出现与四圣会对立的势力,它到底想要什么你我都不明白!”孙常胜咬牙道,“廉横兄,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才出虎穴又入狼窝啊!” 廉横慰藉一笑:“但至少艳王大人是虚兽。说来还真实有些可笑,出生第一妖门,我们竟然会缺乏安全感到这个地步,只希望有更坚定的人站在前方,那就满足了,而艳王大人,正是这个让我们安心的人。对我们来说,跟随她,做幽府之渊的棋子,境况况再糟糕,还能比得过禁地的笼子吗?” “……”孙常胜默然。 禁地,他也冒险去过一次,秦炎看到挚友像畜生一样被圈养在其中,他亦是心如刀绞。 他很想对廉横说,请他再等一等,不要轻信幽府之渊这种莫名其妙的组织,告诉他应该相信四圣会一定会迎来改变,虚兽也一定能找回该有的尊严。 但,话到嘴边,却完全无法说出口。 改变四圣会,靠谁去改变?又该怎么改变? 是靠他孙常胜振臂一呼?还是靠四圣会掌权者良心发现? 太空洞了。 一旦细想,孙常胜便发现,他的想法甚至连他自己都无法说服;而幽府之渊,至少实实在在地解除了侠游门虚兽身上的枷锁。 原以为自己已经想得十分透彻,可稍微推敲就发现他其实什么也没想明白。 孙常胜心中苦涩。 “不说这些了,”廉横缓和了表情,第三次发问,“常胜兄,你这身伤到底怎么来的,和我说说吧!” “……”孙常胜默然片刻,终究还是舒展了紧皱的眉头,低声道,“还是进屋去说吧。” “你啊,倔强也该有个度一个多月你还没恢复,就应该老实听医师的嘱咐,”见孙常胜没有继续纠缠,廉横也松了口气,他快步走进屋拉出两把椅子摆在太阳下,又施展木法再原子周围竖起高高的墙壁遮蔽外人的视线,才对孙常胜笑道,“今天我们兄弟就坐在这里好好聊聊吧。” 0672 撞破 在廉横的“帮助”下,孙常胜终于是留在了院子里,背靠着木椅将目光投向湛蓝的天空,一人慢慢讲述,一人安静聆听。 原来,那孙常胜从徐长老的剑下侥幸生还后,便向被白雾环绕的忆湖奔去,他不打算继续无条件服从上头的指令,而是要用自己的方式维护修真界的“秩序”,现如今他能做的正是揪出幕后释放尸毒的人,此人不除,未来必成大患 有了目标,孙常胜却并未贸然行动。 险些被徐长老一击致命,孙常胜甚感一人之力的微薄,为了能有更大把握除掉这个后患,他觉得自己需要一位帮手,与四圣会不和,确又不曾背叛四圣会,且本拥有克制尸煞罡雷的穆潇冷,是在合适不过的人选。 孙常胜决定先找到穆潇冷。 古渊秘境中央浓郁的白雾很容易让人迷失方向,但此时也容不得孙常胜反复斟酌利弊,无需思索太久,他义无反顾地提剑冲入雾中,让他没想到的是,雾气竟然主动避开他向两边散去 这是怎么回事 不等孙常胜想明白,暗红的影子像闪现一样出现在眼前 来不及细看前方是谁,孙常胜手腕一抖剑朝对方刺去,虽然是仓促一击,但出剑修之手的犀利剑锋绝不会让对方好受,一旦碰到,非死即伤 然而孙常胜自信满满的一击,却在中途偏离了轨迹。 他似乎感觉到有东西与剑轻轻一触,那之后,长剑就不受控制地向空处扎去 唰 尖刺稳稳地在眉心前停住,孙常胜浑僵硬地定在原地,冷汗从鬓角滑落。 来不及变向,护罩亦没有起到丝毫防御作用,孙常胜清楚地了解到,什么叫与死亡仅有一线之隔。 他的命,完全掌握在对方手中 “什么啊,原来是你”熟识的声音和语气,骨刺和拳头施施然后撤,视线中,出现了一张让孙常胜意外到了极点的脸。 这个声音,不会错的,是穆炎可这满暗红的骨甲 她是赤 更让孙常胜几惊呼出声的是赤的修为。 炼神期这不可能 早在极寒域人修兽修大战的时候,各大门派同一批入门的核心弟子们就已经在修为上碾压赤一个大境界了,这才短短几十年,赤又轻松完成反超,将他们所有人踩在了脚下 孙常胜满脸的难以置信,可这一天似乎注定是会让他“惊喜”百倍的子,雾气消散,另一个人影在他眼前愈发的清晰,不是穆潇冷又是谁 一个是幽府之渊的艳王,一个是四圣会化神期的知名圣者,她们难道不应该兵刃相见,厮杀到底吗她们凭什么可以平和地站在一起 孙常胜不知道自己当时的表到底有多么失态,他只记得自己脑中一片浆糊,两只耳朵嗡嗡鸣叫,根本听不清楚赤和穆潇冷说了什么,直到赤不耐烦地在他眼前摆了几次手,嫌弃地叫了他的名字许多次,感官才慢慢恢复了正常。 不过惊骇之后,孙常胜又是怒从心起,几乎时咬牙切齿地说道“原来你是赤好,好极了穆炎” 他终于知道这个假名是怎么来的了 “你想多了,我的假名和她无关。”赤毫不脸红地睁着眼睛说瞎话。 “孙小友可是发现了什么”穆潇冷则毫不拖沓,直切主题。 两人的反应让孙常胜气不打一处来。 通敌之罪,这是通敌之罪啊 你们倒好,一个敷衍了事,一个干脆当无事发生,真是好心态,好气量啊 见孙常胜一副怒发冲冠的模样,赤朝穆潇冷可惜地摇摇头“你看他头上还有血迹,恐怕在刚才的地震中磕到头撞傻了,不过现在况危急,我们也顾不上这傻大个我得去帮帮烈寒仙门,你的话去调查一下毒气的事吧,小心点,这事有蹊跷。” 说罢,赤同的瞟了孙常胜一眼,随即双脚一蹬离开了地面 居然就这么跑了我还活着呢你不怕我把这事说出去 孙常胜气得浑发抖。 “毒素能溢满整个古渊秘境,杀伤力非同小可,若是任凭始作俑者逃离,恐怕会危急修真界,”穆潇冷认真地对孙常胜道,“孙小友如果有所发现,还请不吝告知。” 这、这 感她们都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还是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孙常胜怒不可遏,下一瞬却猛然意识到不对。 孙小友 他和穆潇冷,明明是同阶修士啊 可当孙常胜愤然打量穆潇冷时,他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咯哒一声响,这种感觉就像从空中坠落一样。 穆潇冷也进阶炼神期了 为什么 见孙常胜呆立在当场,穆潇冷微微蹙眉,随即转走,脸上一闪而逝的失望,像利剑一般扎在孙常胜心里。 少看不起人了 “毒素恐怕是从活尸上冒出来的我们在途中遇到了成群结队的活尸,它们上的气息与空中的毒素十分相似,此毒多半就是尸毒另外,毒雾除了能致人眩晕,还有强烈的腐蚀作用,绝对不容忽视”孙常胜咬牙道,“我知道的就这些了,不知道能否帮到穆前辈” “嗯,这些线索很有用。”穆潇冷诚恳地点点头,右手掌心雷电凝聚,化为紫光流转的罗盘 罗盘上小巧的指针不断抖动,很快,又纷裂出更多的指针漂浮在空中,各自坚定不移地指向不同的方向 真难道是,敌人的方畏 孙常胜惊疑不定。 他听说过罡雷对气息,特别是死气、邪气十分敏感,活尸体内正好凝聚着浓郁的死气,难道这些指针,每一颗都指着一只活尸的方方位吗 这个数量,会不会太多了一些 “孙小友,敌人的数量相当多,凭我一人难以剿杀干净,可否请你分担部分”没有恐惧,也没有逞英雄,穆潇冷飞快地做出判断,并转头询问孙常胜道。 “好”理智战胜绪,孙常胜重重应道。 穆潇冷轻轻挥手,八颗小指针离开边停在孙长胜周围,而她自己则带着剩余的指针朝一个方向掠去。 “这八只活尸就拜托给小友了。” 0673 幸事 孙常胜按照罡雷指针的指引一路追踪,果真找到了一只落单的元婴期活尸,谁知活尸的机敏程度之高也远超常人,几乎在同时发现了他的存在。 孙常胜原以为一场猛烈的正面交锋会就此开始,可事情再次出乎他的意料。 活尸没有贪婪地朝他扑来,只是龇牙咧嘴地对他发出一声警告的怒吼,接着便转回头继续赶路去了! 活尸一反常态的表现顿时让孙常胜起了疑心,他不敢贸然前进,而是远远坠在后面观察,却见活尸一副行色匆匆的样子,似乎根本顾不上他。 这可不像是被修为差距震慑而做出的反应! 发现事情不简单,就更不能让活尸轻松逃走了! 孙常胜挺剑而起。 见孙常胜竟敢攻击自己,活尸恼怒非常,大声嘶吼着举起重锤连连砸向孙常胜! 对活尸的力量有所准备,可在暴力之下,孙常胜还是被其逼退数丈,谁知,就在他稳住身形准备反击时,面前的活尸竟然又再次扭头朝原方向逃离! 活尸果然受到了某种召唤! 完全确定了活尸异常行径的缘故,孙常胜手指连弹,旧根精巧的小剑飞速射出,很快追上活尸成环形摆开,剑光飞旋叠成透明的灵气墙,将它困在中央! 活尸意识到大事不妙,在剑阵中疯狂冲撞,蛮横的力量竟然将剑阵撞得微微摇晃! 好强的力量!简直……就像体修一样! 心中又增加了一个疑问,孙常胜下手却更快了几分。 对付尸类怪物自然是砍头最有效率,但活尸与腐烂的愚蠢殭尸完全不同,它懂得闪避和保护要害,任凭孙常胜如何紧闭,直到它倒下,也没有一道斩击落在它的头和颈部! 活尸终于死透了,可它的表现,却足以用经验来形容! 解除剑阵,一片悬浮在身边的雷电指针也随之消散,孙常胜的焦虑感却愈发浓重。 之前群战还没有太清晰的感觉,如今单杀一只活尸,他才真切体会到它的非同寻常。 元婴期的活尸只能释放力量微弱的法术,但体能、力量却远超同阶,甚至远在孙常胜见过的体修之上,它不会与人交流,却战斗之上超群,要不是境界差距摆在面前,孙常胜想在不使出压箱底的力量前很难将其击杀! 活尸,与人们熟知的愚蠢腐尸,根本不是一个群体!要是还抱着欺负普通殭尸的心态对付活尸,下场之凄惨可以预见! 到底是谁,为了什么目的培养出这群强大又狠辣的活尸? 要是将活尸们扔到修真界各处…… 孙常胜不禁打了个寒战,他隐隐感觉到有一片乌云正悄然笼罩在头顶。 不行,杀掉活尸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只有搞清一切的源头才能解除活尸的威胁! 不再理会身边磁针的指引,孙常胜按照记忆,御剑朝穆潇冷的方向追去。 他相信,穆潇冷一定有办法找出一切的根源! 轰隆! 没奔出几步,前方紫雷闪耀,震耳欲聋的雷声在耳边炸裂! 该死,已经开战了嘛? 孙常胜加速前冲,下一瞬却脸色剧变! 一头紫红的毒蟒横空出现,阴毒的危险气息连他这个距离尚远的人都感受得明明白白! 居然,是返虚期修士! 飞剑缓缓停下来,孙常胜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横跨两个大境界挑战?这不是以卵击石嘛!就是蠢货,也不该这么干! 念头刚刚升起,孙常胜陡然看见正在烈寒仙门与四圣会战场中活跃的吃,表情又是一僵。 这样的蠢货不但已经出现了,而且现在还活蹦乱跳! 屈辱和不甘堵在心上,可孙常胜明白绝不能争一时之气,他现在冲上去,除了成为毒蟒的嘴下的冤魂什么也做不到! 咬紧牙关强压下心中的不甘,孙常胜调转方向,将目光转向了那些伏在战团不远处,一副随时准备捡便宜的活尸身上。 他不能去战场帮忙,他还有力所能及的事可以做! 穆潇冷的罡雷是尸煞的克星,只有她活着,才是压制活尸之灾的希望! 战! 孙常胜化作一道长虹,义无反顾地冲入了尸群,石林中顿时像炸开了锅一样,剑啸、嘶吼混在砸一起,活尸恶狠狠地朝这位不速之客包围而来! 既然出手,就没想过要活着离开! 剑锋因为决绝的心而变得愈加犀利,孙常胜出剑一次比一次更快,一次比一次更锐,褪去了圣侍高贵的外衣,天才本色终于在战斗中显露,一个真正的剑修正在古老的秘境中完成蜕变! 然而就着如此惊艳表现,活尸的咆哮却不减反增! 孙常胜的勇猛不但没让活尸退缩,反而激发它们的凶性,它们像疯了一样,朝孙常胜发起最狂暴的进攻,凶悍的气息和死亡的味道充斥了战场! 孙常胜根本不知道周围到底围了多少活尸,他放眼望去,只能看到密密麻麻丑陋又扭曲的面孔。 竟然这么多…… 身处尸群中央,孙常胜第一次深切地感受到在真正的怪物面前,人类是多么脆弱和渺小,他的灵气狂泄而出,却也只能勉强维持,他甚至没有任何时间取出近在咫尺的回灵丹! 用不了多久,自救就会油尽灯枯而亡吧! 并非哀叹自己的命运,孙常胜只是为修真界的未来感到担忧。 强大又充满攻击性的怪物拥有了智慧,定然是后患无穷的事,如果四圣会依然选择无视它们的存在,那即便未来真能灭掉幽府之渊,也会随即陷入尸潮的漩涡。 真希望,能大声告诉那些长老们,警醒他们关注真正该关注的事情。 正在孙常胜抱着遗憾准备迎接死亡的时候,身边的尸群突然一阵骚乱,在他茫然的目光下,竟然丢下他朝天空扑去! 劫后余生全然没有让孙常胜庆幸,他猛地抬起头,正看见活尸朝伤势颇重的穆潇冷扑去,显然是打算将她困杀在空中! 穆潇冷败给了返虚期修士?怎么会…… 不对,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根本来不及多想,孙常胜大喝一声,抱着必死的决心,人剑合一,化作一道金色的剑光冲天而起! “我死了,还会有年轻的天才剑修顶上来,可若是穆潇冷出事,想再出一个罡雷高手,那就全看老天心情了!要保住罡雷修士,哪怕一瞬间,也要阻挡活尸群的步伐!”孙常胜苦笑一声,“真是热血又愚蠢的想法,可我当时骗你按就是那么想的!那之后,我只感觉有蓝光从头顶闪过,什么也没看到便失去了意识,醒来就成了这副模样。说起来,我也没期待自己还能醒来,能活着,就是幸事吧!” 0674 反常 “……”被孙常胜一席话说得愣住了,好半天,廉横才道:“蓝光?你没看到是什么东西吗?” “嗯,恐怕只有穆前辈知道我们的救命恩人是谁。等伤势好了,我便去找穆前辈,非问个明白不可。”孙常胜斩钉截铁地说。 不想听了这话,廉横扭过头,开始诧异地上下打量孙常胜,直到他忍受不了向他投去嫌弃又质疑的目光,方才挠挠头,难以置信地开口:“我说常胜兄,要不是亲耳听见,我真想不到这话居然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 “这哪里奇怪了?”孙常胜的眉角不自然地抬了抬,靠在椅背上嘀咕道。 “奇怪,当然奇怪!”廉横显然不打算放过他,像遇到了稀罕玩意一样站起身,绕着孙常胜细细鉴赏,“穆前辈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药,竟然让一心向剑、傲立于世的天之骄子孙常胜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昏了头一样拼命去保全她?据我所知,这世上还真只有一种药……” “你少说胡话——咳咳!”孙常胜一激动,尚未恢复的喉咙顿时再次撕裂开,血珠呛得他满脸通红,“我说过了,活尸很可能还有后招,而穆前辈又是活尸唯一的克星,为了修真界的安宁,她的力量是必不可少的!” “是是是!”廉横显然不信,一脸“我懂”的神色不断点头,“常胜兄心系天下,当然都是为了天下苍生,哪里会像别人一样被儿女情长左右呢?” “你!”听到廉横明显的反讽,孙常胜气不打一处来。 正在此时,一个声音突兀地插足其中,大义凛然地说道:“儿女情长怎么了?感情不分贵贱,该爱就爱,该恨就要恨!” 是谁! 廉横和孙常胜同时一惊,急忙扭头看去,只见赤、穆潇冷和尉迟熔三人并肩从天空降下。 刚才的话被听见了? 孙常胜的脸色顿时精彩纷呈,廉横也是尴尬至极。 刚才的玩笑话被这三人听去了多少他们可拿不准,心情忐忑的同时也只能装作糊涂,在廉横的帮助下,孙常胜只能艰难起身向赤等人行礼:“尉迟前辈,穆前辈,艳王。” 行过礼,孙常胜便迫不及待地转向穆潇冷:“穆前辈,我有一事想……” “大胆!”赤顿时大怒。 孙廉两人被赤突然的爆喝吓了一大跳,却全然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她,难道是之前的玩笑…… “艳王大人,我……”担心好友的伤口再次撕裂,廉横上前一步挡在孙产生面前欠身道。 “让开让开,没说你!”谁知,廉横话还没说完,赤就粗鲁地一把推开他,直接站在了孙常胜面前,指着他的鼻子怒道,“小子,你可知罪?” 啊? 廉横一愣。 我? 孙常胜更是无辜极了,他说啥了? “还不明白?”赤翻了个白眼,像看扶不上墙的烂泥一样鄙视了孙常胜一番,“‘大人’呢?” “……?”孙常胜还有些懵。 廉横倒是反应过来了,可他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 尉迟熔无可奈何地看向别处,所以赤这是尝到甜头了? 唯有穆潇冷皱了下眉头,道:“艳王大人,他的伤势还没恢复……” “头可断,礼仪不能乱!”赤蛮不讲理地甩出自己的歪理,指指身后的穆潇冷对孙长胜道,“啧啧!听听,‘大、人’!懂了吗?你,应该恭恭敬敬地叫我一声‘艳王大人’!” 原来是因为这个发火?看来玩笑话并没有被听见。 作为最晚明白过来的人,孙常胜既有种骂娘的冲动,又有点古怪的失落,当他再次将目光聚焦在赤身上时,更是不知怎么的,越看越觉得不顺眼,索性也瞪着她:“我可不是艳王的属下!” “哦——那你的意思是,穆潇冷是咯?”赤喜上眉梢。 孙常胜顿时噎住。 “艳王大人,你不是有要事需要和孙小友商议吗?”穆潇冷加重语气提醒道。 穆潇冷了解赤,她眼中的赤偶尔会有“恃强凌弱”的时候,但那都是冲敌人去的,既然孙常胜已然站到了烈寒仙门这边,那就肯定就不是敌对阵营的修士了,自然不在欺负之列,然而才刚一碰面,赤就像只斗鸡一样气势汹汹地逼迫了过去,这一波操作,实在让穆潇冷看不懂——赤到底是怎么了? 即便信任赤,穆潇冷也用了很长的时间观察、思索,最终才决定走向当今四圣会的对立面,并且在明面上,她还没有和四圣会撕破脸皮,她都如此,那就更不要提和四圣会本无矛盾的孙常胜了。 剑修坚毅,自然也倔强,穆潇冷可不觉得被赤吓一吓,孙常胜就会低头认栽。 再将孙常胜逼回四圣会那边去?这可不是好主意。 尉迟熔和廉横不便劝谏,穆潇冷只能自己开口,可让她没想到的是,赤居然扭头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谁说要商议了?以本王的身份,当然是告知!告知懂吗?”赤口气恶劣地说道,“听好了,我,要去西大陆取最后一把钥匙,等我集齐了五把,就可以召唤……哼哼!你呢,在烈寒仙门养白了之后,就乖乖回你的剑羽门,顺道告诉四圣会的老家伙们,把脖子洗干净等着吧!” 尉迟熔和穆潇冷讶然听完赤的话,这好像和之前说的怎么不太一样? “你们要去西大陆?现在?!”灵气因为过度的惊异而波动,孙常胜发声愈发费力。 “不然呢?”赤嘲笑一哼,“你以为本王的人都和你一样,跟个快垮掉的枯木桩子似的?” 见赤越说越过分,廉横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艳……” “我还能战斗,我也要去!”出乎大家的意料,孙常胜用力前跨一步,咬牙喝到。 “哦?这么坚强?”赤突然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你是剑修对吧?” “不错!”孙常胜重重一点头,无所畏惧的勇毅剑修! “那太不吉利了,你还是留下吧!”谁知赤却一甩袖子丢下一句话,然后在所有人摸不着头脑的目光下潇洒飞走了! 穆潇冷和尉迟熔对视一眼,彼此都看见了对方眼中的不解和无奈,只能朝孙常胜道声“好好休息”,便也匆匆离开了小院。 全然没想到自己会被一个诡异的理由拒绝,孙常胜张着嘴,半天没能说出话来。 廉横也呆了一会,最终走到孙常胜旁边,遗憾地拍拍他的肩膀:“我觉得,她听到了。” “……?”孙常胜迷惘地看向他。 廉横耸耸肩,没有再说话。 另一边,穆潇冷迅速追上赤,正欲开口,却见她一挥手,用隔音罩将她们三人圈在其中。 “隔墙有耳,四圣会的细作开始行动了。”赤抛出一句话,口气中隐含兴奋。 0675 换人 有人偷听她们的谈话? 穆潇冷和尉迟熔顿时警觉,却见赤以手遮嘴,做了个打呵欠的姿势,话音却从手下飘了出来:“还在附近,别露出破绽!” 穆尉两人赶紧细心感知,然而一圈下来却什么也没能发现,不由暗自心惊——这个偷听者隐匿的能力恐怕非同凡响! 见两人都默不作声,赤就知道他们肯定是误会了。 探查气息没有错,但若是用人的标准去衡量小虫,找不到对方是理所当然的事! 是的,盘踞在赤等人周围的并不是人类,而是还没有指甲盖大的“瓢虫”,无论是外形还是气息,都与普通瓢虫一般无二,要不是有龘跟在后面,发现有一根若有若无的精神丝线连接在瓢虫的身上并迅速告知了赤,恐怕连她也察觉不到与孙常胜两人的会面竟被人监视着。 “是蛊虫吗?”赤在心里询问。 “不,怎么看都是普通的虫子。”龘的声音有些遗憾。 “嗯——那,不是蛊虫的话,是四圣会眼线的可能性就很大咯?” 有了方向,做事就不慌,赤略一沉吟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她淡定地转过身,对穆潇冷和尉迟熔道:“你们也别怪我说话不好听!本来还指望这位剑修天才发挥点作用,谁知道战争都结束这么久了他还病体缠身?怕去西大陆就直说嘛!” “尸毒与别的毒素不同,蕴含浓郁的死气,并不断吸引外界的死气入体,很难对付,孙小友被其伤及骨髓,恢复本就需要很久的时间,”穆潇冷恢复了平时的神态,不过她的表情本就少得可怜,不是相当熟悉她的人也无法从她脸上看出端倪,“况且孙小友本非怕事之人,听说去西大陆也积极响应,艳王大人不想让他跟随也就罢了,又何必再苛责与他?” 赤撇撇嘴:“他生病呢,我也理解,但病成这样,还非得抢着去西大陆,也太搞不清状况了!所谓兵贵神速,说句难听的,要是真带他这样的人去西大陆,我们就相当于给自己拖了个累赘。西大陆藏着的是最后一把钥匙,也是最关键的一把钥匙,能不能改变如今的修真界,就看钥匙先落入谁手,怎么可能因为照顾他的情绪延误战机呢?” “因小失大,这种事,我可不干!”总结性发言完毕,赤双手环抱在胸前,目光高傲地在穆潇冷和尉迟熔身上扫来扫去,一副随便你们怎么说,我都不会改变主意的样子。 穆潇冷略微蹙眉。 尉迟熔则轻叹一声:“既然艳王心意已决……不过少了孙常胜,这个空缺又该让谁去填补呢?” “一个化神期而已,算了吧!”赤满不在乎说道。 “西大陆情况难明,多一个战力就是多一分保障,况且孙常胜也不是一般的化神期,”尉迟熔劝谏道,“不如这样吧,来到烈寒仙门的虚兽中,也有不少高手,艳王救了他们,只要登高一呼,一定会有人响应的。” “这倒是个办法……”赤摸摸下巴,“但我们明日一早就要出发,现在才寻人,未免太急了点。” 尉迟熔道:“我门将虚兽门安排在白溪峰住地,艳王若是改变主意,可以去那里寻人。” “好,”赤满不在乎地耸耸肩,“那我们先去歇息了。” 三人在空中分别,各自朝居住的山峰飞去,似乎没人注意到不远处大树叶子中央藏匿的小瓢虫。 空中恢复了宁静,到处是一派祥和的气氛,但是小小的虫子并没有动,它耐心地伏在绿叶下方,继续等待。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周围已经一个人影不见,一动不动的瓢虫终于展开六只细长的小脚,从叶子底部爬出。 一切安全。 竖起翅膀,小虫缓缓转身面向西北的天空,身上开始亮起淡红色的光芒,它微微压低身体,力量压缩在六条腿中。 嗖! 像被弹弓弹出的石子,瓢虫激射出去老远,双翅之下竟然又伸出更长的薄层,化作两只双倍于身体的滑翔翼,又快又稳地朝西北方滑去。 下降,落地。 瓢虫六脚并用,从门缝中灵巧地钻入房舍,顺着桌脚爬上桌面来到一个人手心之中,顺从地收了翅膀,不动了。 年轻人微微一笑,从怀里掏出小巧的袋子对准瓢虫,下一瞬,瓢虫便被吸入其中不见踪影,原来,这竟是一个价值不菲的微型灵兽袋! 小心地将灵兽袋重新揣入怀中,年轻人瞳中的光明却随之黯淡下来,一瞬间,他本该神采奕奕的廉价竟然变得面若死灰,不过很快他就收起了这不该有的表情,神色如常地走出房间。 赤坐在椅子上望着窗外几近黄昏的天空,右手食指百无聊赖地敲击着桌面。 “差不多该来了吧?”她喃喃自语道。 咚咚咚! 均匀的三声敲门声。 赤顿时从板凳上跳起来,屁颠屁颠地来到门口,搓搓手,喜滋滋地拉开了门,耀武扬威地朝门外之人抬抬下巴:“哟,终于来啦!你再不来,艳王大人就出门了!” 穆潇冷稍显无奈,径直走进房间。 “喂喂!艳王大人还没邀请你进来呢!礼仪呢!规矩呢!”赤被穆潇冷强行挤走,顿时急地哇哇大叫。 “你打算去白溪峰寻求能填补孙常胜空缺的虚兽修士吧”穆潇冷没有搭理赤的无理取闹,郑重道,“我建议还是不这么做为好,他们刚从牢狱中出来,身心俱疲,就算凭着热血跟上你,在西大陆恶劣的环境下也难以长久。” “然后呢?”关上门,赤看出穆潇冷还有话没说完,主动问道。 “……”犹豫了一下,穆潇冷道,“况且此行事关重大,找一个不知底细的人跟随,恐怕不利于保密。” “这就对了嘛,把真实想法说出来,何必拐弯抹角的呢?”赤噗地笑了,“你也发现了吧?这帮虚兽里混着四圣会的奸细。” 穆潇冷轻叹一声,眼中有些迷惘。 “你想问为什么被四圣会如此对待,还有虚兽向着四圣会?抱歉,我也不知道呢,”赤说着脸上却不见一丝不好意思,“担心情况脱离控制?没关系啊,我们就找知根知底的人好了!” 穆潇冷抬起头,诧异地看着赤,却见她一字一顿的笑着说:“廉、横,怎么样?” 0676 隐瞒 “我?”当听到赤发出的邀请时,廉横惊讶指了指自己。 “不是你还能是谁?这儿还有别人在吗?”赤双手抱在胸前,撇撇嘴道,“当然,这也不是强制的,被逼上阵的家伙一到关键时刻就靠不住了!所以你只需要随心应答就好了,别被乱七八糟的东西左右。” “不不不,艳王大人多虑了,正相反,我有点受宠若惊,”廉横激动道,“只是,我想知道艳王大人为什么选上我。” 见他兴致满满的样子,赤赶紧摆手否定:“喂喂,你可别把这当成是好事啊!西大陆有多凶险,在四圣会呆过的你应该有所耳闻吧?又不是游山玩水的,这趟远门还很可能赔上性命!至于为啥选你,让你失望了,并没有特别的理由,仅仅是因为这里只有你和孙常胜是同一层次的修士而已。” “原来如此,”廉横微微一叹,下一刻却坚定地抬起头,抱拳道,“艳王大人,我愿意去!” “……不再想想?” “不必了。从被艳王大人的属下救出笼子的那一刻起,我就决定追随艳王大人,即使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惜!我相信,艳王大人就是能够拯救虚兽的那个人!”廉横慷慨激昂地说道。 听完廉横的话,赤却没有太大反应,她只是微微点点头:“既然你心意已决,那么就抓紧时间好好休息吧,明天一早我们就要出发,短时间内想再找到这么安宁的时光可就难了。” 赤说着,抬脚转身走到门口,右手刚刚摸到门栓却停住了。 “我有句话,觉得不当讲但是还是要讲——”赤未曾回头,眼睛只盯着自己的手背,“只有自己才能拯救自己,指望别人,得到的永远都是施舍的救赎。” 说完,她拉开门,飞入了夜空。 愣愣地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廉横终究是苦笑一声:“就不能关上门吗?烈寒仙门的夜晚,还真是冷啊!” 说完,他走上前去,关上了房门。 漂浮在烈寒仙门高空之上,望着下方各峰上星星点点的灯火,赤心里竟然有些涩涩的,她停了下来,默然俯瞰着似曾相识的大地。 “赤。”龘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宁静。 “哦~”失落感一闪而逝,赤笑着眨眨眼睛,“武萱清的底细查到了?” “啪叽,当然!要不是隔着一片大海,四圣会又封锁得紧,诡王早把消息传回来了!” 龘没有现身,但安静的夜空中,赤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它小翅膀缓缓煽动发出的声音。 所以为啥自己就是学不会隐身? 赤忍不住感叹。 除了曾经从陈家逃脱的时候施展了一次隐身,之后自己就再没能成功,而艳王域小伙伴中,继龘之后,阿依慕也从卫不灭那里学来了隐身之法,甚至还后来者居上,超越她的师兄——龘,将隐匿范围扩展得相当之大,这也是为什么赤敢打主意让艳王域众小带着虚兽们千里迢迢地逃来烈寒仙门,不过据龘说,阿依慕的灵气不够支撑如此重多的修士,最后还多亏了卫不灭赶来,才化解了暴露的危机。 所以…… 为什么自己就是学不会这么厉害的招式呢? 想象一下,要是结合隐身和隐息,自己的刺杀能力怕是要突破天际去,只要有那个胆子,挨个谋杀四圣会高手都不是梦想,而自己偏偏最不缺的,就是胆子。 难道老天爷正是注意到这一点,为了不影响修真界平衡,才强行降低了自己的隐身天赋? 想到连上天都嫉妒自己的才能,赤突然心情颇佳:“哦!消息讲了什么,说说看!” 龘哪里知道赤自恋的沾沾自喜,它还以为是消息得到了赤的重视,于是得意地一挺胸脯:“说武萱清狡猾,不如说是韦宏的小团体厉害,他们行事极其低调,连四圣会都被骗过了!俗话说: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不,他们搜集了大量古宝,真可谓是‘武装到牙齿’,如今谁还敢小瞧他们?” “切,”赤想起了某个不算好的回忆,烦闷地挠挠头,倒不是怨恨武萱清让她顶罪,而是觉得被人当作装扮娃娃的素材简直是奇耻大辱,“宝物再多也是外力而已,况且四圣会上头的老家伙可多着呢,我才不信里面每个人都无欲无求,丝毫不觊觎她们的法宝!” “啪叽!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但若是匹夫强到了一定程度,那‘怀璧’就不再是罪过,而是炫耀的资本咯!”难地见到赤猜错一回,龘的语气愈发的神气。 无语地瞄了一眼空气,赤知道龘在那里,却不明白敌人厉害了,它在高兴个什么劲:“啥玩意儿,难道穿几件法宝他们还能上天不成,连大乘期修士动他们也得思量思量?” “啪叽!啪叽!答对了!” “什么答对了!”赤气不打一处来,“要是他们真厉害到这个程度,当时为什么不夺了动弹不得的阿咪再走?凭我的实力,不可能拦得住他们吧……等等,难道说……” “啪叽!量变到质变!正是趁着四圣会与烈寒仙门大战一片混乱的时候,他们渔翁得利拿到了最后一块拼图啊!那时候他们还没有完全消化这股力量,当然不愿意冒险!” 一道灵光从脑中闪过,赤惊道:“喂喂!难道说他们有融合古宝力量的办法?” “没错!” 没想到暂时消弱了古轩横,却又冒出一众危险程度远远高于他的敌人! 世事难料,世事难料啊! 赤像个小老头一样背着手摇头叹气,突然,她注意到一件古怪的事:“等等!虽然你拿着超远距离传音阵,但请诡王调查武萱清的事才不过几个时辰,这么短的时间,她又是从哪搞到这么详细的信息的?而且烈寒仙门和四圣会的大战,她就像亲眼看见的一样,对细节都那么清楚……” “这……?”龘还来不及听赤讲述战争经过,一切都是复述诡王的话,并没有提前想到这一层,听赤一说,才发现事情恐怕不简单。 赤咬牙切齿道:“这女人怕是早就知道了韦宏的打算,可她却故意不告诉我,至于原因,就算问她,估计也和我装傻扯淡!混蛋!大混蛋!” 中央大陆,幽府之渊。 “你按我说的把消息传给艳王了吗?”诡王坐在宁静的湖边,用手指轻轻拨弄冰凉的湖水。 “传达好了,一字不漏,”申离浅笑道,“以艳王的聪慧,定然会发现诡王大人故意瞒着她的事,现在估计正暴跳如雷呢!只是属下不明白,诡王大人为何要激怒艳王?” “虽然不甘心,但艳王才是修真界最大的变数,能不能改变世界,就要看她怎么做了。我可是很期待艳王为了摆脱我的算计而拼命挣扎的样子哦!”诡王舒展了一下身姿,全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好了,搅局的事就交给艳王,我们这边也该忙起来了!” 0677 关联 如申离所料,赤是怒火中烧,尾巴狠狠一甩,要不是缺了半截,非抽中旁边的龘不可。 “好哇,居然又算计我!我倒是要看看你能算计到什么时候!”赤咬牙切齿地说着猛地向前一冲,却又陡然停下,“不对!那女人该不会是故意激怒我的吧?” 龘尴尬道:“这……好像还真有可能。” “混蛋啊!去什么西大陆!大家休息!” “啪叽!别啊,你可是艳王啊!”龘连忙上前拉住赤的袖子,“如果搞砸了岂不是反而给她嘲笑的把柄吗?” “向前正和她意,退后又要被她嘲讽,横竖都是她占便宜,哪来这么不公平的事情!通讯阵法给我,至少让我先骂她两句解解气!”赤降下天空,来到一处无人的地方,向龘索要她们唯一的超远距离传音阵。 龘拗不过赤,只好现了身,取出传音阵打开。 小小的阵法在爪子上亮了亮,随即黯淡下去,龘顿时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她把那头的阵法关了,估计是猜到你会想开传音阵骂她。” “啊啊啊!”现在赤的状态,只能用暴跳如雷来形容,凶厉的气息抑制不住地狂涌而出,将草丛里无辜的小鸟小虫吓得四散逃逸,连龘也顶不住,连连后退。 龘抹了把汗:不愧是诡王,已经好久没有看到赤这么气急败坏的样子了。 “嗯?”突然赤的动作停下。 龘也浑身一紧,生怕赤又做出什么吓蜥蜴的动作来。 “等等,干嘛凡事都往坏处想呢?”赤逐渐露出明悟的表情,胜利者的笑容重新回到她脸上,“诡王之所以激我,多半是想催促我多搞事,她这么急急忙忙的,原因就只有一个了——她希望我能吸引一些四圣会的火力,好给她们减轻点负担!哼哼,看来诡王已经被逼到没有我出面完全改变不了现状的程度了!” 龘呆呆地看着赤像翻书一样变脸,刚刚还气得想杀人,怎么现在又得意成这样? “真是个狡猾的女人,想要求人又拉不下脸,竟然用这种卑劣的手端!要是我恼羞成怒,那才是真的中了她的下怀!”赤背着手昂着头,悠然自得地在山间小道上踱步。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龘小心地问。 “当然是按着我们的步调走!”赤毫不犹豫地回答。 “可诡王用这种方式求助,说明幽府之渊的情况怕是相当糟糕,还依照原来的速度真的没关系吗?”龘忧虑道。 “诡王有诡王的想法,我也有我的思量,要知道从现在开始,我们的行动已不再只是做给我们自己看而已了,”赤的目光有些悠远,她拍拍龘的肩膀,“好了,回去歇着吧,明天一早就出发!” 赤和龘各自回屋歇下,可今夜却不是每个人都能向她一样安稳地睡下。 此时,烈寒仙门的大乘、返虚修士正齐聚一堂,每个人都不太轻松。 “如果真如艳王所说,修真界这摊浑水之中,怕是还混入了咬人的毒蛇啊!”贺昭用食指关节叩击桌面,“活尸,殭尸……两者之间是否有必然的联系艳王还不敢肯定,但一旦确定了关系,那事情就会变得极其麻烦!不,即便它们之间并无关联,我们也丝毫不能放松警惕!在我们不曾注意到的角落竟然悄悄滋生了如此危险的势力,无论是对烈寒仙门还是对整个修真界来说,都是相当危险的!” “不只是殭尸的问题,在与四圣会对立之事上,毒寨蛊域本该与我们站在同一边的才对!”云姓大乘期女修凝眉说道,“活尸竟然会和蛊修扯上关系,这就未免太出人意料了!” 是的,在秘密商讨之中,赤不但将前往东大陆的计划与贺昭等人说了,还提起了一件让所有人都不曾重视的事情——活尸。 严堂玄是在四圣会中都颇为有名的恶犯,作为修真界第一大门派,烈寒仙门中识得他画像的不止一两人,无需赤提起,烈寒仙门已经派人专程去搜罗他的相关情报,只可惜所获不多,更不见门派与他之间有过什么过节,思来想去,也只能得出他像得到封印青龙雕像古宝的结论。 严堂玄的势力早在四圣会进攻镇魂城的时候就土崩瓦解了,他是真正的孤家寡人,所以烈寒仙门也只将目标锁定在了严堂玄一人身上,谁知赤却提出了完全不同的见解。 “我在镇魂城第一次见到活尸的时候,对方只有筑基期,那时的活尸让我警觉的不只有不俗的战斗智商,还有桀骜不驯的性格,”赤如是说,“可再次见到活尸,它们的修为是提高了,却比过去‘听话’太多,并且还能统一行动,显然被人操控着,至于操纵之法,在活尸自爆的烂肉中我找到了答案——是蛊虫。” 古渊秘境中,曾有元婴期活尸提着斩马刀攻击范瑾的队伍,后来穆潇冷到来,活尸自爆,只可惜被穆潇冷用雷法封印成一个球体,而赤呢,则在途中多次趴到球体上休息。 当时周围的人都觉得她恶趣味,喜欢和尸块呆在一起,只有穆潇冷知道,赤一直在用灵气探查其中。 “我在血浆中发现了蛊虫的碎片。”赤肯定地说。 其实还有一点赤没有说出来:正是使用斩马刀的活尸唤起了她南大陆的那段,这具活尸和曾经破坏守龙一号营地的“体修蛊人”实在太像了! 赤推测,严堂玄是用蛊虫在操控活尸。 思维上兼具活尸的狡诈和蛊人的服从,比“旧版”的活尸更加悍不畏死,身体与尸煞一般坚韧,说不定还能通过修炼提升修为,真是危险的结合体! 活尸蛊。赤决定这样称呼它们。 贺昭疑惑地揉揉太阳穴:“毒寨蛊域那么大,有败类和严堂玄勾结在一起也不奇怪,让我不明白的是,活尸蛊和我门的法宝到底有什么关系?” “艳王没有提及?”云姓女修问道。 “没有!就算看到我把怀疑明明白白写在了脸上,还是坚持不说!这家伙,看上去也不像固执的人啊?”贺昭苦恼地摇摇头。 “但也不是全无线索,”这时候,密议的另一个参与者——尉迟熔终于插话进来,“当时艳王先是细细询问了法宝的属性,随即脸色一变,然后才向我们说起了殭尸的事” “脸色一变?怎么个变法?”有人诧异地问。 “就像……”尉迟熔刚想描述,抬起头却是一愣,愕然地说道,“云师叔现在的表情……” 在场的烈寒仙门修士都是一呆,纷纷扭头看向了云姓女修。 0678 御狼座 “……”面对一众小辈的目光,烈寒仙门中修为最高的女人——云敏竟然下意识的别开了眼睛,“艳王还说了什么?” 贺昭稀奇地望着云敏说道:“艳王说啊,这群殭尸和我们在养尸地看到的傻子殭尸全然不同,它们的长相、智慧与人一般无二,还能施展诡异又强大的法术,让她觉得相当棘手,她告诫我们小心,重点保护会使用纯阳之气的弟子。” “她真的这么说?”云敏讶然道。 “真的啊,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连四圣会都敢搞的女人,竟然低头承认尸煞厉害,我和尉迟师侄都记忆犹新呢,”贺昭用夸张的语气说完,随即一矮身子,讨好地问道,“云师姐,你说是不是啊?” 云敏无可奈何地瞪了他一眼:“你在暗示什么?并不是任何事都是知道得越多越好,四圣会再次来袭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与其关心活尸、殭尸,还不如专心备战!” 贺昭连连摆手:“师姐,你这么说就不对了!连艳王这个外人都在提醒我们注意,怎么你反而让我们视而不见呢?如此危险的敌人不早日防范,难道等对方打上门来再慌忙应战吗?还是说艳王是在危言耸听,根本无需在意呀?” “你不用激我,”对师弟惯用的伎俩了如指掌,云敏皱起眉头霍地起身,“这不是你们现在应该了解的事,我是绝对不会说的!明日艳王就要离开,答应她的事情别忘了做!” 强硬地说完,云敏头也不回地飞出了大殿,只留下一群人大眼瞪小眼。 “原来云师姐也有这么不爽快的时候……”大乘期男修咋舌道。 “……呜,”被云敏驳了面子,贺昭有些尴尬,他干咳两声,“算了,谁让她是师姐呢?不过师姐不肯说,不代表我们不能自行推测,我这就把古宝的事情说出来,弟子们集思广益,总有能想明白的。” 大乘男修无奈道:“你忘了青龙雕像出世时我们想顺势告诉他们‘秘密’,他们那避如蛇蝎的样子了吗?” “师叔,那不一样啊!”之前拒绝得最带劲的修士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那时候我们知不知道缘由都一样要战,现在是在‘预防’环节,若是无法得知细节,就是两眼一抹黑,又如何能提早防范呢?” 返虚期修士们纷纷附和。 “好吧,好吧,反正横说竖说你们都有理!”贺昭两人哭笑不得,“这可是你们自己要求,别到时候又抱怨心理负担重啊!” 原来,古渊秘境的确是上古传下的秘境,烈寒仙门修士世世代代都在这里探宝修行,但青龙雕像是何时出现在秘境中、为什么会出现至今仍是个谜。 “三万年前,火狼天尊和雪狼天尊刚刚来到烈寒仙门的时候,曾在古渊秘境中遭遇了觊觎我门地盘的敌对门派修士,那之后,她们便对秘境细致清查,并未发现有青龙雕像存在;一万年前,由于我门弟子在秘境中遭遇颇多其它门派修士,岩熔天尊认为秘境可能出现裂缝,便进入秘境修补,谁知中途竟发现秘境中多出一个从未见过的雕像。” “当然,雕像设置十分隐秘,但因为岩熔天尊拥有纯阳之体,还是发现了雕像散发的不寻常的波动,这才找到了它。” “也就是说,青龙雕像的建立时间,很可能在一万至三万年前之间,但这个范围实在太大了,我们什么也确定不了。” 发现青龙雕像存在后,岩熔天尊连忙叫来门中的另外两位大乘期修士,三人花了不少时间仔仔细细地将雕像从头到脚研究一番,发现它坚固异常,就算是大乘期修士,也无法在上面留下一丝一毫的划痕,雕像的底座与地底连接在一起,越是往下,石质越是坚硬,尝试一段时间后,三人终究是放弃了“刨根究底”的想法。 雕像的秘密丝毫没能发掘,但三人并非一无所获,至少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这个雕像,绝非修真界之人铸造。 烈寒仙门是最顶尖的门派,门中大乘期修士自然也是全修真界的巅峰高手,三人合力也伤不到雕像分毫,除了天外神迹没有任何办法解释。 “建造雕像的,竟然是神仙?”头一次感觉传说中的上界离自己这么近,烈寒仙门修士先是一阵激动,可兴奋劲来得快,去得更快,最后只剩下了凝重。 谁也没想到雕像竟然涉及上界! 凡事和上界扯上关系,想要解决它,困居修真界的人们总会生出深深的无力感,上界的意思,无论好坏凡人都只能被动接受,想要改变难上加难。 想到此,修士们的情绪颇为低落:“那,雕像既然是上界之物,前辈为什么要将它封印起来呢?” “因为波动,”贺昭叹了口气,“前辈门发现随着他们在雕像旁呆的时间变久,雕像上的波动开始变得越来越强,甚至从周围的石林经过,偶尔都能感觉有东西想从地下钻出来。” 大乘男修补充道:“那绝对不是修士层面的力量,一旦爆发恐怕没有任何人能够抵挡,完全不可控的东西,在不知它出世对烈寒仙门到底是福是祸的情况下,前辈门最终决定将雕像封印。” “原来如此!”修士们相当能够理解前辈的苦心,但转念一想,这些好像并没有回答活尸——殭尸的问题,又赶紧问道,“那严堂玄应该觊觎的是雕像才对,为何会对一个封印用的法宝如此念念不忘呢?难道他想封印某个人?” “这件法宝名为‘御狼座’,乃是雪狼天尊从西大陆返回烈寒仙门后随手炼制的,也不知道前辈当时怎么想的,御狼座只是一个好看的狼型摆件,没有任何功效,只是岩熔天尊三人用尽了办法也封印不住波动,心灰意冷之下拿御狼座试了试,竟然当场将雕像的气息压了下去,”贺昭苦笑一声,“千万别问为什么,岩熔天尊他们也完全想不通其中的原理,又担心御狼座压不住雕像,才将历代大师所造的精品法宝取出,组成封印阵法摆在了雕像底座上,样子就是你们那日看到的那样。” “奇了!奇了!”众人连连惊叹,“连上界之物都能镇压,难道这御狼座就真的没有一点特别之处?” “也不是完全没有,”贺昭努力想了想,道,“首先,它非常坚硬,其次,在黑暗中,它的表面会展现出悠远星空一般的美妙光泽,相当漂亮,这就得归功于它的材料了。那材料相当稀奇,叫什么来着……哦!想起来了,它叫做‘星河长石’。” 0679 石头的秘密【二更】 “星河长石……” 修士们喃喃念着它的名字。 此时,侠游门,天字上宾厢房。 “星河长石……” 韦宏、武萱清以及几位大乘期修士围坐在玉桌旁,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精致的狼型雕刻。 “星河长石坚硬非常,无法打磨,也无法炼制法宝,是全修真界炼器大师公认的事,可如今,这尊精巧狼型雕刻却摆在这里,这不是打大家的脸吗?”一名大乘期修士如是说着,脸上却不见丝毫难为情,毕竟他不是炼器师,当然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我听闻烈寒仙门有一种极其偏门的炼器手法,叫做‘冰炼之法’,此物出自雪狼天尊之手,想必正是施展了这等奇特炼法了。”与一众大乘期修士坐在一起,韦宏依然谈吐自如。 “那这尊小狼雕像威力如何?”有大乘期修士望着御狼座问道,虽然他努力压抑,却还是无法完全掩饰眼中的光芒。 一件全新的宝物现世,难免会有人羡慕,但韦宏既然敢拿出来,就不怕人觊觎,他只是无所谓地笑了笑:“蒋长老说笑了,哪来什么威力,这只是个摆件而已。” “什么?”蒋长老顿时有种被愚弄的感觉,语气中带上了些许怒意,“韦小友派人混进侠游门的队伍进入古渊秘境,后又亲自突入战场,只是为了一个除了好看百无一用的玩具?韦小友,玩笑也不是这么开的!” 韦宏不慌不忙地回道:“我自然不敢愚弄前辈,这小狼雕像确实只是一个摆件,而我之所以非得到它不可,却不是指望它能发挥多少威力。” “那是为了……”蒋长老怀疑地看着他。 “星河长石属阴,能主动吸收人不能直接吸收的阴属性力量储存其中,但因为星河长石的炼制一直是修真界未曾解决的难题,所以人们根本不知道要如何引导它释放积蓄的能量,”韦宏娓娓道来,“但,这座小狼雕像不同啊。” “你是说,你能随意使用其中的阴属性力量?”在场的长老有些坐不住了。 曾经有炼器师研究过星河长石,发现无论过去多久,它都在慢慢吸收阴性灵气,像个无底洞一样。 只进不出,此物内部蕴含了多少能量,长老们可不敢想象。 “若是有那么轻松就好了,”韦宏双手一摊,“雪狼天尊炼制小狼雕像并不是为了做出一样好用的法宝,不过经由她手,星河长石确实变得更加亲近修士,想从其中取出灵气虽然颇受限制,但也不再是不可能了。” “能得到一个几乎能源源不断提供灵气的宝物,韦小友福缘不浅啊!等小友彻底炼化它,实力必然还要更上一层楼。”听闻此言众长老还是暗自松了口气,语气轻松地赞扬道。 韦宏坦然接受众人的恭喜,他当然看出了长老们放松的心情——不就是怕他实力太强,威胁道他们的地位吗?只是他们松口气的时机未免太早了点。 他的确不曾撒谎,想汲取御狼座储存的能量相当困难,不过有一点却没有说出来,那就是御狼座中所蕴涵的到底是多么美妙的力量。 这股力量,或许将改变修真界的格局! “星河长石……”躺在软床上的赤其实没有睡着,双手枕在脑后,她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 翻了个身,赤望着窗外的星空,眼神却有些恍惚。 洪冲出生的祭坛下方,也有一块巨大的星河长石,与之相比,御狼座简直微不足道,但坐拥巨大的财富,也要用得出去才有意义,激活的星河长石和无法激活的星河长石,根本不是一个层面的东西。 带领活尸的严堂玄不惜冒着被烈寒仙门围杀的风险也要来夺,怕是已经得知了被激活的星河长石真正的用途。 但,他本不该知道才对。 双手紧紧握住,赤眼前浮现出玹羽、陆飞天,还有南大陆那位不知名的疯狂女僵尸的样貌。 是不是它们所为? 如果是,激活的星河长石落入韦宏之手,它们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看样子,目前需要忧心自身安危的应该是四圣会才对,但,那之后呢? 猛地从床上坐起,猩红的瞳孔血色燃烧。 还不够快!必须在发展到那个状况之前…… 次日,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艳王域众小居住的山峰就已经热闹起来了。 砰!一个房门被熊重重推开,它像肉团一样轱辘着滚到赤房间的门口,肉掌兴奋地拍着门:“赤!赤!天亮啦!起床啦!” “哎哟,吵死了……”龘恹恹地走出房间,同情地看了一眼在熊掌下颤抖的木屋,“干嘛呢!干嘛呢!赤不在的!” “啊?赤丢下我们了?”熊瞪大了眼睛。 这时候其余伙伴也陆续被熊的打门声吸引了过来,听闻此言皆是诧异地问道:“怎么回事?” 在卫不灭面前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许久,压抑得难受的青龙见此状况,昂首哼道:“自由散漫!” 想要征服大家伙果然不容易。 龘对青龙的傲慢已经见怪不怪,无视它的话慢条斯理地问道:“大家休息好了没有啊?” “好了好了!”熊急迫地点头。 “要不要再吃个早饭?”龘循循善诱。 一听“饭”,熊情不自禁地咽了下口水,却倔强地梗着脖子焦急道:“不用了!不用了!你快说赤去哪了啊!” 连最贪玩的熊都一心关注正事,龘只得认命地摇摇头,煽动小翅膀慢慢飞上天空:“啪叽!那就跟我来吧!” 艳王域众小及青龙等一齐飞上天空,可飞着飞着,大家都不耐烦起来,因为带队的龘实在飞得太慢了,那速度对于飞天遁地的修士来说简直和龟趴没什么两样。 “哎呀!我带你,你说,目的地在哪!”熊第一个忍不住,一爪子将龘捞起叫道。 “啪叽!你抓痛我了!”龘奋力挣扎。 “痛你还不快说!”熊瞪它。 “有这么着急吗?”龘期期艾艾道。 “有!”熊双手向两边一扯,“坏蜥蜴!我怀疑你在拖延时间!” “哎哟!”龘痛得眼泪都流出来了,熊竟然对它施以酷刑,“住手!谁拖延时间了!是赤吩咐我慢点带你们过去的!” “赤?”熊眼睛一转,随即转怒为喜,舔舔嘴唇笑道:“一定是赤想给我们惊喜!难怪她要提早起床准备,那就吃个饭再过去嘛!烈寒仙门的饭菜好好吃哦!” “你……”龘捂着快脱臼的关节落泪。 烈寒仙门中混入了奸细,它们的所作所为很可能暴露给四圣会,所以赤才让龘慢慢带大家去集合点,免得众人一副紧张样暴露了情况,但也不能真闲散到去混了早饭才施施然过去,那也未免太可疑了! 龘觉得自己和熊绝对是八字不合,等这次见到赤后,它一定要和赤哭诉,这头熊,它再也不想招惹了! 0680 偏才 请暂时别订阅!本章未写完,将在半小时内完成替换! 气鼓鼓地在前面带路,这口火气从住地一直憋到现在,直到快到达目的地,才发觉今日的气氛好像和平常有点不一样。 怎么回事呢? 作为爱动脑经的好蜥蜴,背对着大家,悄悄把怒气放到一边,开始努力思考其中的差别。 思来想去,最终得到了一个让它惊讶的结果。 这一切的关键,居然是熊! 要是以前,熊一定会毫无眼色地聒噪个没完,一路要么念叨着赤啊快点啊,要么捣乱整蛊直到终点,可这回熊竟然安安静静的跟在它后面,再没说过一句话!甚至怀疑熊半路直接跟丢了! 心一慌,猛地扭过头,正对上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 “!”赶紧转回头,小心脏狂跳。 熊,没走掉! 其实想想也是,后面还有洪冲、阿依慕和单怀凛在,熊哪有走丢的可能? 暗骂自己傻,莫非和熊呆久了,连自己的智商都被拉低了? 不不不,我可不能和熊同流合污,只是它为什么不说话了呢? 不自禁地就纠结上了,熊一反常态的表现让它心里痒痒,十分想知道答案却又拉不下脸来问,只得闷着头继续向前飞。 熊不再活跃的后果随着消气变得愈加明显,此刻才清晰感觉到整支队伍都变得死气沉沉的,短短的距离竟然让它生出走得比之前还要漫长的感觉。 很气愤熊老是欺负自己,但缺少了它,寂寞的感觉却无可抑制地在心中蔓延开来。 少说多做,谨言慎行。 这本来是修士改遵从的训诫,修真界中绝大多数修士也是这么做的,并且修为越高,他们受到的束缚便越大,前辈、同阶甚至后辈的目光都会化作枷锁缠绕在每个生灵身上。 修士追求长生,总是向往修为高深后纵横四海,随心所欲的快乐,却少有人想到,爬得越高,往往肩上的责任也越重。 幽府之渊,四圣会,烈寒仙门 四王,圣者,大门派管事长老 到这个层次,个人的未来已经和身后整个群体的存亡紧紧捆绑在了一起,谁也无法独善其身,往往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身具高位者但凡走错一步,不仅是自己,想要保护的所有,都有可能随之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正因为不是孑然一身,正因为还有无法割舍的感情,喜欢或是厌恶,到最后也会被没日没夜的计算和谋划吞没。 好累,本应该好累。 可是 的脚步停住。 百来年的时光,从无人关注的弱小到左右修真界命运的强大,艳王域经历风雨,看尽沉浮,可留在它心里的,却不是名为“疲惫”和“沧桑”的伤痕,而是单纯的快乐和携手共进的勇气。 明明是最臭名昭著的势力,明明是黑暗深处的坏蛋。 这一切,简直不可思议。 “,你还好吗?”小心翼翼的戳戳。 是熊,它竟然也会用这么关心人的语气说话。 心中的怒气顿时烟消云散,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只有伙伴,没有属下只有劝诫,没有教训。 赤带领的艳王域,就是这样一步步走过来的。 她会略带强势地要求大家变强,会让众小学习修真界的常识,却从未要求过大家恪守礼仪行动她会与它讨论下一步该如何行动,会将重要的任务交给同伴,却不会将自己的喜恶灌进它们的脑袋。 任何社会生灵都不可能得到绝对的自由,但赤想最大限度地保护它们的本真,因为这座沙漠绿洲,她不希望它消失。 而它,也不想它消失。 “我没事,走吧,快到了。”晃晃脑袋,缓缓降下高度。 熊的眼睛亮了亮,回头看了阿依慕一眼,见她对自己微微点头,才重新展露笑颜,蹑手蹑脚地挤到旁边“,这是哪里啊?” 落在平整的地面,面朝前方深奥的洞窟,说道“古渊秘境的入口。” “哦”熊茫然地眨眨眼睛,显然,它并不了解古渊秘境什么地方,从来到东大陆,它就一直听从赤和的计划,老老实实偷袭侠游门,老老实实护送虚兽,现在又老老实实跟着来了古渊秘境,如此而已。 并不是赤和不想告诉它,而是它完全静不下心来斟酌。 见熊还是“你说是啥就是啥”的光棍模样,换了过去,早就开口挖苦了,可现在,它却什么也没说,更没有露出轻蔑的神色。 它曾认为赤太过放纵熊它们。 阅书无数的早就从许多书中故事中悟出了“良药苦口”的道理,无论对方喜不喜欢,想不想要,只要是好东西,就是被对方记恨也要强塞给对方,这,是关心,是爱。 可赤却完全相反。 并不是一股脑地交给它们,而是加强它们的长处,让它们变成了短板明显,而长处亦同样明显的“偏才”。 以前颇为不理解,可今日,却第一次“悟了”。 各人有各人的长处,想要在各个方面都出众,为 并不是赤和不想告诉它,而是它完全静不下心来斟酌。 见熊还是“你说是啥就是啥”的光棍模样,换了过去,早就开口挖苦了,可现在,它却什么也没说,更没有露出轻蔑的神色。 它曾认为赤太过放纵熊它们。 阅书无数的早就从许多书中故事中悟出了“良药苦口”的道理,无论对方喜不喜欢,想不想要,只要是好东西,就是被对方记恨也要强塞给对方,这,是关心,是爱。 可赤却完全相反。 并不是一股脑地交给它们,而是加强它们的长处,让它们变成了短板明显,而长处亦同样明显的“偏才”。 以前颇为不理解,可今日,却第一次“悟了”。 各人有各人的长处,想要在各个方面都出众,为 可赤却完全相反。 并不是一股脑地交给它们,而是加强它们的长处,让它们变成了短板明显,而长处亦同样明显的“偏才”。 以前颇为不理解,可今日,却第一次“悟了”。 各人有各人的长处,想要在各个方面都出众,为 1 0681 可怕 龘尚沉浸在顿悟之中许久不前,一个人从洞窟的阴影中走了出来,朝众小拱手道:“各位艳王域的前辈、道友、小友,邵邢已经在此恭候多时了。” 面前的男子正是烈寒仙门曾经的化神期大弟子邵邢,不过如今他已经突破了炼神期,此等修行速度绝对算得上是骇人听闻,若不是赤和穆潇冷碰巧得机缘,他定是同届核心弟子中最巅峰的存在。 包括穷奇和公孙舞,众小客气地回礼,唯有青龙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陡然变色:“本尊何时成赤的属下了!” 明明只打算勉为其难地同赤一起前行些时候,了解了解修真界的状况就寻个合适的地方称霸,随后再慢慢图谋天禧,谁知走着走着,身为高贵神龙的它居然在不知不觉间和这群“血统低级”的小鬼混在了一起,要不是被毫不知情的邵邢当面点出,它都快彻底忘掉自己的初衷了! 然而比起恼怒,青龙内心竟然是惧意更多。 它不由回想起刚刚遇到卫不灭的时候,越是对力量敏感,它越是感到他的深不可测,以至于一路夹起尾巴做龙,全然不敢造次;而到了烈寒仙门山门前,原先不太当回事的赤亦让它察觉到了深深的威胁,赤的气势下,臣服感从它内心深处无可抑制地升起,它第一次对神龙血脉的至高地位产生了怀疑。 而面前这群小鬼呢? 与卫不灭和赤相比,它们无论是气魄还是实力,都是“天真无害”的等级,从双方合兵一处开始,它和它们就一直和平共处,中途,那头蠢熊和某只颜色诡异的毕方甚至屁颠屁颠地拿来肉干想与它分享! 区区一头熊,一只鸟,有什么资格和本尊共膳? 青龙感觉到了侮辱,当场就想用洪荒之力将它们吓退,只可惜两个傻蛋居然把它的尊严问题解读成了喜好差异,下次换了果脯照样来! 青龙自持神兽之尊,不屑于欺负又傻又弱的兽类,便不予搭理,谁知这两家伙的毅力之强令龙震惊,它们过几天就换不同的花样带东西给它,这“厚着脸皮交朋友”的执着怕是连木头都要感动。 或许真的是水滴石穿,又或许是生灵都抵挡不住饥饿的困扰,终于,青龙屈服了,有时亦会享用熊它们呈上来得“御膳”,直到现在它反应过来,才发现“偶尔尝尝鲜”的庸俗想法已经深深刻进了脑中。 一代神兽,伟大的圣龙,被熊和鸟带坏了…… 或许正是从它抱着“试试也无妨”想法吃掉熊和毕方第一口食物开始,身上就被打上了艳王域的烙印。 想到此,青龙差点抑制不住寒颤。 什么叫“杀人于无形”,它算是领教了。 艳王域中真正恐怖,可能既不是大乘期巅峰的卫不灭,也不是狡诈的天才赤,而是这帮看起来傻啦吧唧却又散发着温暖的小家伙。 另一边,听了青龙的话,邵邢一怔。 他见青龙从来到烈寒仙门开始就几乎一言不发,以沉稳长者的姿态跟在队伍后方默默关注着众小的一举一动,还以为青龙已经被赤完全收入麾下,私下里不由感叹赤手段了得,谁知青龙竟然矢口否认了和赤的关系。 它不是艳王域的龙! 这么大的事,艳王怎么全然没有告知? 是忘记了?邵邢摇摇头,赤能带领艳王域走到今天的地步,说明她是个在大事上绝不会犯糊涂的人,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了,赤,正以对待同伴的心态对待青龙。 主观地将桀骜的青龙加入队伍,赤这样做这样真的好吗? 有些担忧西大陆之行,邵邢郁闷又紧张地望了穷奇一眼,该不会这位也不属于艳王域吧? 穷奇正在梳理自己的毛发,注意到邵邢的目光立刻警觉地转头看着他,倒不见对被当成艳王域的兽有任何不满。 看来这位是稳的。 赶紧别过头,邵邢稍微放宽心,迅速整理好表情,朝青龙深鞠一躬,诚恳歉意道:“晚辈失言,请前辈恕罪。” 青龙的思绪早就飞到感叹熊和小鸡的“阴险”上去了,哪里有心思去为难邵邢,只敷衍地哼了一声便又沉闷了下去。 青龙重拿轻放的态度让邵邢摸不着头脑。 所以它到底是不是反感被错认成艳王域的一员?亦或是只是脾气古怪,爱闹别扭? 不管怎样,既然青龙没有追究,邵邢也不会傻乎乎地再提此事,他引着艳王域众小走进通向古渊秘境的洞窟。 洞穴的比想象得大得多,青龙庞大的身也能在其中穿梭自如,并且洞窟内也不像从外部看时那样阴森,石壁上自然生长着漂亮的幽蓝色水晶,照亮了前进的道路,并为其披上一层梦幻的色泽。 艳王域众小一边走一边观赏这美景,除了龘和阿依慕,再没谁意识到它们踏足的区域是多么不同寻常。 伴随青龙雕像退回地底,古渊秘境自行闭合,为了不让外人滞留其中,烈寒仙门派出尉迟凛等高手组成搜索小队,对古渊秘境进行仔仔细细的搜查;而现在,众小却在烈寒仙门人的礼待之下,大摇大摆地走进这座不容外人踏足的秘境,连自成一派的青龙也沾了光,没有被礼貌而坚决地挡在外面。 一行深入地底,熊终究还是破了功,兴致盎然地出声猜测:“东大陆到西大陆很远很远,肯定不会是地道,那,我们是不是要坐传送阵啊?” 龘毫不犹豫地否定了这个答案:“不是。” “哦……”熊发现龘的气似乎已经消完了,不由更加雀跃,嬉笑道,“排除地道,排除传送阵,哈哈,我知道是什么了!是空间裂缝对不对?我们要通过空间裂缝去西大陆!” 它得意地说着,肥肥的屁股左右摇摆。 同赤一道通过空间裂缝前往妖魔混到的事情,到现在它还记忆犹新着。 当时要守护暂时昏迷的赤,它都没能好好回味穿越裂缝的奇妙感受,那这一次说不定能细细咀嚼其中的美妙? 熊还期待地等待答案,前面的龘已经停了下来,用爪子一戳它的鼻子随即指向前方:“啪叽!抬头抬头!” “咦?”熊连忙昂起下巴,只见一艘七八层楼高的庞大的梭形船安静地停在石林中央。 0682 不吉利 嘴巴张得足足可以塞下一个鸵鸟蛋,熊吃惊地仰视着悬浮的天空船。 这艘船通体成石灰白,颇有几分苍凉的色彩,可船身完美的流线型设计却让它们丝毫不敢怀疑它的速度和灵巧,再观其质地,不似金属,更不似木材。 熊努力将自己所知不多的材料回想了个遍,也没能弄清楚其所属,却又偏偏觉得自己一定见过类似的材料。 “哦,你们都到啦?” 熟悉的声音从头顶响起,众小纷纷抬起头,只见船尾上,一颗暗红色的脑袋冒了出来,冲它们招招手:“都上来吧!” 难道要座这艘看起来很厉害的船前往西大陆? 众小心中陡然雀跃了起来。 虽然艳王域在老农龘的“精心栽培”中产出了大量灵植大赚一笔,如今也算是发家致富,可千金易得,一才难求,从设计到炼制出这么大一艘法宝船需要耗费的精力之多难以想象,世间公认的炼器大师都被四圣会供养得白白嫩嫩的,不愁吃不愁穿不愁用,谁又会为了一点金钱耗费大量时间给幽府之渊打造如此宝船呢? 所以诡王那条速度快、载重高还能穿越滔天巨浪的紫黑龙船可是让艳王域众小羡慕了很久! 它们曾以为想要得到属于自家的法宝船只剩下去抢四圣会一条途径了,没想到今日梦寐以求的“房船”就这么摆在了眼前,怎能不兴奋? 带着激动的心情,众小腾空而起,越是靠近船体便越是能体会到船的巨大以及船身散发的稳定律动。 看来船还有高强的防御能力! 众小心满意足,欢快地落在甲板上,定眼一看,却发现不只是赤,卫不灭、穆潇冷、廉横,还有一只不认识的大猫竟然都站在船上等着它们! 众小并不知道赤在烈寒仙门山门前的表现对卫不灭有多大触动,但看到卫不灭的瞬间它们就明白过来,从今天起艳王域终于化作了完璧一块,往后的路,它们将同舟共济,不会再有任何同伴缺席! 一看大家的眼神就知道它们在想什么,赤一副“没想到吧”的表情补充道:“琼鲸号是卫前辈专门为艳王域炼制的八阶法宝,修真界里能与它比肩的大型法宝船就算是四圣会中也只有三艘而已!” 如此浩大的工程,竟然完全由卫不灭一人完成! 艳王域众小一脸感动地望向卫不灭,深情款款地叫道:“卫前辈……” 卫不灭紧绷的老脸竟然微微一红,别过头道:“手边正好有合适的材料罢了。” 啊,卫前辈傲娇了! 众小嬉笑着却没谁敢揭穿。 即便卫不灭成为了同伴,但百年来积累的“淫威”可不是那么好消除的! 不敢太过放肆,众小赶紧将目光移向旁边三人扫去。 哦,穆潇冷,她啊,没什么不妥的。 廉横?为什么带他?他是不是有太弱了点啊? 帮助虚兽逃离侠游门时,众小本是兴致勃勃地想见识一下这位和赤应属同届的大弟子的实力,却不料大失所望。 攻击,不犀利,身法,不敏捷,气势,不凶狠。 根本没有任何出彩的地方嘛! 这位“大弟子”不行啊! 众小连连摇头,全然忘记了“平衡”也是一种强大的方式,况且赤已经是变态中的变态,拿她做衡量标准,那整个修真界都没几个能打的,廉横会显得平庸也在情理之中。 感觉到一堆怀疑的目光再自己身上扫来扫去,廉横不免尴尬,可在场的可没有会替他挽尊的,于是他只好自己给自己结尾,朝大家拱手道:“各位前辈、道友请多多指教。” “好说好说!”熊笑嘻嘻地叉腰道。 帮助弱小它还是相当乐意的。 廉横一过,最后就只剩下那只猫了。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这是什么神仙修为? “阿咪可是相当强大的,可以说是我们出奇制胜的绝招。”满足地欣赏完众小愕然的神情和青龙更加青绿的脸色,赤伸手拍拍阿咪的肩膀,手指一滑将它收入储物袋中。 这神仙还能收进储物袋!? 众小都呆住了。 神秘一笑,赤转身朝船舱走去:“好了,这趟远游的同伴大家都清楚了,时候也正好,我们出发吧!” 不不不,那只猫完全不清楚吧! 熊最是好奇,它正想追过去疑问究竟,却见“带路”的邵邢也一起跟着走向船舱,连忙学着儒生的样子站起身朝他中规中矩地行礼道:“先生送到这里就可以了,请回吧!” 前面的龘哭笑不得:“你在说什么!邵前辈也是队伍的一员啊!” “啥?”熊瞪圆了眼睛,“可是……可是烈寒仙门不是要对付四圣会,根本分不出来人手吗?” 邵邢解释道:“在战争面前,一人之力太过微笑,若是四圣会真的袭来,多我一个亦不能对起到什么作用;而艳王前往取‘钥匙’并非与四圣会正面抗衡,我想我的能力一定能派上用场。” 龘也帮腔道:“邵前辈不但擅长冰火双属性,还会制符,若是遇到灵气不济或是别的不便使用法术的状况,便能有效地发挥作用。” “好厉害!”熊由衷地赞扬道。 正在气氛一片融洽时,阔步走在队伍最前方的赤陡然停下脚步:“等等!” 众人也跟着止步,诧异地看向她。 缓缓转过身,赤一脸诡异地瞪向邵邢:“你会制符?这种事我怎么没听说过?” 龘大汗。 让邵邢来帮忙的事是在红森林小屋商讨时定下的,赤听说他是前化神期大师兄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龘还以为她知道对邵邢的能力,结果这不是完全不了解吗? 只是,会制符有啥不妥? 邵邢也同样茫然,他下意识地点点头:“是。” “那……就是符修咯?”赤的表情更加怪异,又猛地转向廉横,“喂,你别告诉我你也是符修!” 廉横愣了愣:“晚辈的确会一点制符……” “不是吧!”赤的表情顿时像踩了狗屎一样难看,“卫前辈是火修,我可以算个冰修,穆潇冷是雷修,以为丢下了孙常胜就没事,结果忘记了公孙舞也是剑修,这两帮忙的居然又恰巧是符修,储物袋里还有一只猫!这这这……” 面对众人呆滞的目光,赤愤然怒吼:“太不吉利了!” 0683 如何知道 不吉利?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怎么赤的话他们越来越听不懂了呢? “要不,你回去?”赤看向廉横。 这还一言不合就开始赶人了? 众小傻眼,龘连忙拉拉赤的衣角:“赤,他可是你亲自去请的人啊,这不合适吧?” “对哦,是有点不太好”赤烦躁地摸着下巴,想了想又转向邵邢,“要不你……” “艳王大人到底觉得是什么不吉利?可否说出来,或许我们可以想办法解决?”邵邢郁闷地说,身为烈寒仙门的大高手,到哪不是别人求着他加入队伍,何曾见过像赤这种主动把他往外面推的奇葩? 赤表情纠结,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见此情况,众人更加好奇,纷纷劝道:“说一下吧,说一下吧!” 拗不过大家的“热情”,赤终于勉为其难地说道:“唉,罢了罢了,既然你们诚心诚意地发问了,那我就大发慈……咳咳,不违众愿地说出来吧,是去是留,大家自行定夺。” “嗯嗯。”众人摆出愿闻其详的表情。 “从前……”赤慢吞吞地吐出两个字。 众人认真看着她。 “有个小孩,她……”赤皱起眉头 众人凝神屏息。 “有个姐姐……” 噗! 熊第一个憋不住,一副快急死的样子叫道:“赤能不能说快一点啊,然后呢!” 其他人虽然没有说话,却用十分严肃的目光直勾勾盯着赤,似乎只要她敢再故意拖延下去,就要跳将起来群起而攻之了! 适可而止,适可而止。 吊足了大家的胃口,赤心满意足地站直身子,道:“不用我说,主角是谁,大家肯定都猜到了吧?就是烈寒仙门的古代高手:秦炎!” 天下有姐姐的小孩到处都是,这谁猜得到啊! 连邵邢都完全没想到这居然和自家门派扯上了关系,别人当然更只有大眼瞪小眼的份儿,再加上赤写着“猜不出来是傻瓜”的目光有意无意地在他们身上扫来扫去,更是气得大家恨不得冲上去狠狠揍她几拳。 “秦炎很厉害,”玩世不恭的表情骤然一收,赤突然言词肃然,“但是,她却依然没能逃脱陨落在了西大陆的命运,如此,大家应该都能意识到我们此行的危险性了吧?” 怎么突然又正经起来了? 众人一时间分不清楚赤到底在开玩笑还是说真的。 不过赤根本没给它们想通透的时间,自顾自地长长一叹:“这么说或许显得矫情又可笑,但对我来说即便只是阵容相似也会心绪难安,因为那条绝望的老路——” 赤捏紧了拳头:“我,绝不想再走一遍!” 琼鲸号的甲板陷入了短暂的静默,所有人同时生出同一个念头:赤,没在说笑。 看到赤毫不掩饰的忧虑,感觉到从她身上隐隐约约散发出的悲伤,因为卫不灭加入而信心倍增的众人突然有些慌乱。 西大陆之行,真的会顺利吗? 口中干涩,邵邢亦感觉到了压力,可与别人不同,他心中的疑问压倒了忐忑,急切地追问道:“不是质疑艳王大人,可……火狼天尊与雪狼天尊前往东大陆时的阵容史书上并无记载,即便是烈寒仙门内也无人知晓她们的同伴是何人,而艳王大人却准确地说出火修、冰修、剑修、雷修、两位符修和一只猫,就像亲眼见证了那场西行一样。毕竟事关我门前辈,恳请艳王大人告知到底是从何处得知此事细节的?” 对啊!赤烈寒仙门人都不知道,赤又是从哪里得到消息的? 众人大觉惊奇,纷纷将目光再次投到赤的身上。 赤一愣,随即变了脸色,慌张地摆摆手:“逗你们玩呢!还当真了?我可是艳王,怎么会被区区黄历玄学左右嘛!好了好了,大家进去,房间可是有高中低三个档次的,先到先得啊!” 愕然看着赤落荒而逃一样溜进船舱,熊结结巴巴地说道:“原来……是骗人的啊……” 觉得无趣极了,熊垂头丧气地向前走了两步,突然想起赤说的抢房间的事情,顿时又来了兴致,连忙紧跟在赤后面第二个扑进船舱。 阿依慕和单怀凛相视无奈一笑,摇摇头也跟了上去,接下来,穆潇冷、龘、洪冲……大家都像是无事发生一样信步朝船舱走去。 所以,这真的只是一个尴尬的玩笑而已? 怎、么、可、能! 邵邢紧皱眉头注视着船舱的入口。 幽府之渊的人身上有秘密并不算是新鲜事,邵邢也不是喜欢八卦的人,但赤今天的表现,实在让人无法不去在意。 无论是出于宗门的嘱托,还是出于自己对门派的责任感,邵邢决定追查到底。 西大陆之行,他跟定了! 迈步向前又骤然顿住。 他似乎不是最后一个。 平稳地落下脚,邵邢整理了表情转过身,朝后方的男人道:“廉小友需要我叫弟子带你返程吗?” 廉横苦笑一声:“多谢前辈,不必了。只是艳王大人竟然对三万年前西大陆那场化神大战了解得如此清楚,着实令人吃惊,看来艳王大人身上的秘密很多啊!” 与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么? 邵邢沉默片刻,终于微微露出笑容:“嗯,艳王大人的确是位很特别的人,所以无论她走到哪里都会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快要启程了,廉小友还是赶紧进入船舱吧。” “是。”廉横点点头,与邵邢一同进入船舱。 正如赤所说,船里有许多房间,但足够大的却不多,难得熊考虑周全一次,将最大的房间留给了青龙,否则它怕是只能睡在过道上了。 不过以熊的性子,虽然兴冲冲地选了喜欢的住处,却根本耐不住寂寞,没待一会儿就跑向了最前方的船舱——操控法宝船方向的“船长室”。 门没有锁,熊推门进去,却发现只有赤一人在里面,便关上门,屁颠屁颠地凑上去:“嘻嘻,赤一个人开船,是不是很无聊啊?我来陪你聊天吧!” 赤看了它一眼,笑道:“卫前辈打造这艘船就是为了让你们在路途中也能安心修炼,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嘿嘿,我静不下来嘛!”熊倒是很有自制之明。 “行吧,你想聊点什么?”赤无可奈何地说。 “当然是想问问西大陆的故事啊!”熊精明一笑,“赤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西大陆的事情,才不是你胡诌的呢!” 0684 阵眼 视线落在通过传影符传入船长室的画面上,在只有两个人的空间中,赤终于露出略显落寞的神情:“傻瓜,并不是只有你看出来,只是大家都碍于我艳王的身份,没有强行问出来而已。” 熊呆了呆,连忙举起熊掌发誓:“我……我绝对没有忽略赤艳王身份的意思哦!” “噗~我知道,”赤不由被逗笑了,怜爱地揉揉它的脑袋,“况且所有事都埋在心里也能很难受,有时候也的确想找个人倾诉。” 熊因为小心翼翼而变得暗淡的眼睛顿时亮光闪闪,胖胖的屁股坐在地上,一根抓在指着自己的鼻子:“那,这次说给我听可不可以啊?赤都好久没和我谈心了,每次有事情都找龘商量……” 说着说着,熊的口气逐渐委屈。 “吃醋啦?”赤笑道。 “哼!”熊撅着嘴,“我也知道龘比我是更擅长算计谋划一点点啦,可我也很可靠啊!” 看着熊因为赌气而变得更加浑圆的脑袋,赤忍不住戳戳它肉乎乎的脸蛋,无可奈何地说道:“我们的熊当然值得信赖啦!别生气了,那么作为补偿,我就偷偷和你讲讲过去在西大陆发生的故事吧,怎么样?” “真的?”熊转忧为喜,它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真的啊!”赤肯定地点点头,指了指船长室的门,“卫前辈炼制琼鲸号的时候就打算将这里作为商议机密事务的‘讨论室’,所以设置了完备的隔音法阵,为了防止别人听见,我们得开启隔音阵。” “好啊好啊!”想到自己能和赤分享秘密,熊相当开心,蹦蹦跳跳地奔向船长室各处,按照赤的指令将隔音阵依次开启。 做完了一切,熊再次一屁股坐在赤的旁边,双眼放光地看着她准备听故事。 赤亦没有食言,开始缓缓讲述尘封的往事。 “三万年前的修炼体系和现在差距颇大,修行目的更侧重战斗,所以你看烈寒仙门修士的平均实力比起其它大门派都高出一大截,这可不仅仅是数万年积累的关系;现代修真体系自然更侧重长生,将境界划分得更为细致,从炼气到大乘,境界飞跃七次,寿命则增长七次,比过去多了整整三次之多,且每次寿元的提升都很明显,单论人修,现代大乘期修士与古代化神修士相比,寿元能多出一千五百年左右!也正因为如此,现在飞升的生灵是越来越多:返虚期可以搏一搏,大乘期几乎等于羽化——这的确是一种进步吧!” “一千五百年!”熊咋舌不已,“才一百多年我们就搞了那么多事,要是多上一千来年,四圣会都会被我们搅糊吧!” 再次被熊逗笑,赤无奈道:“难道你想拖到一千五百年后再飞升?” “啊咧……”熊吐吐舌头,“忘记考虑这点啦!不了不了,不搞事,我们快去上界看看吧,嘻嘻!” 小插曲并未带歪走向,赤继续诉说。 “过短的寿命将古化神期变成了一个绝望的时期,好不容易修到巅峰境界,却发现根本没多几年好活来,许多人进入古化神期后掐指一算——留给他们登仙的时间,竟然还不如他们花在元婴到化神的时间长。” “成日奔波劳累,历经千辛万苦,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古代化神修士压抑的心情,是如今寿元充足、大道平坦的大乘期修士完全无法感同身受的。” “现代大乘期修士们会在乎权力,在乎威望,还有心情和我们斗智斗勇,可三万年前被空虚和绝望折磨的古化神修士们根本无心去关注这些杂事,他们只剩下一个念头:不惜一切代价飞升。” 熊错愕地看着赤。 她今日所讲的,都是它完全不曾听说的事。 它们现在能书中看到的大都事古代修士神勇、高贵的表象,却全然不知那些被奉为圣贤的化神修士们竟然曾经沉浸在这等黑暗的心境中! “不过有一点却是一样的,”赤看着船长室的影像,目光却没有聚焦在其上,“空虚引发扭曲,贪婪滋生狠毒,当对一件东西的病态执着远远压过其它所有,生灵就会变得疯狂起来。当时修真界最强大的修士,几乎每个人都在做着同样的梦,他们,想要飞升!” 熊知道重点来了,它进展地捏紧了爪子。 “想得到却不得其门,古化神修士们每天都在煎熬,正在这时,一个人将‘希望’带到了他们面前,将他们死灰般的心骤然点燃。” “修行速度赶不上寿元消耗,没关系,只要让修为提升的速度远远超出原本就行了。” “正常方法当然做不到,大幅度提升古化神期修为的天才地宝也极其罕见,能依靠的只有人类能控制的方式,那就是——阵法。” “阵法,聚灵阵,难道……!”熊脑中灵光一闪,它想到了什么。 赤长长一叹:“不错,是聚灵阵!只是与只能将天地灵气稍微聚集在小空间内供人修炼的普通聚灵阵不同,这是能强行从阵眼抽取海量灵气并输送给阵中所有使用者的超强聚灵阵!灵气的量再也不会因为聚灵阵自身问题被限制,一切只与阵眼提供的灵气有关!” “当那个阵修带着这一提议到来时,对当时的化神修士们来说,就像久旱将死的人遇到了一场及时雨!” “已经无心去考虑道德和名声,只有活下去,只有飞升才是正果,他们很快便被他说服,从德高望重的高人变成了充满贪欲的恶鬼,”眼中掠过一丝恨意,赤的声调微微颤抖,“黑与白,只有一线之隔而已。” 发现赤情绪不稳,熊担心地拉住赤的右手。 感觉到手心传来的柔软和温暖,赤冲熊浅浅一笑:“只是想要支撑众多化神期修士修炼到飞升,阵眼本身的素质也得过硬才行,能源源不断提供灵气的自然不可能时死物。” “他们……竟然用活人?”熊震惊地张大了嘴。 这种事,难道不是邪修才会做的吗? 然而赤却点了点头:“不错,阵修的提议,正是使用拥有极阴和极阳两种体质的人作为‘双阵眼’,体质符合,修为也要达到化神期,这样的人可是极其少见的,只是当时却正好有人符合条件。” “那是……”熊张大了嘴。 “不错,秦炎秦雪,正在此列。”赤闭上眼睛。 0685 内情 秦炎秦雪,在后世评价中绝对是首屈一指的强者,但谁曾想到即便是站在修真界顶峰的人也会因为众人的贪念沦为猎物? 熊咋舌:“那她们前往西大陆,是为了躲避灾祸?” “是。当时的她们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修真界的巅峰人物们冲她们来,敌人数量太多了,她们除了逃别无选择,而那时,她们手头正好有一张通往西大陆隐秘传送阵的地图,走投无路之下就选择了传送,”赤苦笑一声,“只可惜就连这张地图也是陷阱中的一环。” “诶?”熊大为惊异,“那这个设局的家伙也太厉害了吧!居然还能算到秦炎秦雪的行动!” “从一开始就刻意引导成功率自然高,”赤脸上略显哀色,“特别是这个引导者还是所信赖的人的时候。” 熊瞪大了眼睛:“她们被背叛了?是谁?” 赤既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其实即便只是被那阵修算计,她们依然希望渺茫。几乎全修真界的最强者都集中在那个战场上,双方的人数悬殊,战或不战根本不是她们可以选择的,只能利用双方正面接触之前短短几日时间匆忙布置了防御工事;而对那些抱着飞升愿望而来的古化神修士,除了一开始或许还有退出的机会,越是往后,损失就越大,不断有人死去,可明明被死亡的恐惧包围,人们却反而越舍不得放弃。” 对几乎无忧无虑的熊来说,如此之深的执念实在难以理解,在它的心中,只要和赤在一起,只要艳王域的大家都好好的,它就能继续开开心心地过下去。 “就这样,双方的战斗一直持续了下去,没有一人退出,虽然确实按照阵修的计划留下了最优组合——也就是秦炎秦雪两人,但化神期修士们的损失也惨重至极,三百来人的队伍,到最后竟然只剩下来八十几位,但他们毕竟人多,能活下来的人伤势和灵气量都保持在尚可的水平上。” “那秦炎和秦雪呢?”熊关心地问。 “两人被逼到了一个冰雪封冻之地,秦雪的恢复速度明显加快,法术威力也有相当的提;,但对极阳体质,被人阴了一把导致经脉重创、境界将崩的秦炎来说,却是实实在在体验了一把什么叫‘雪上加霜’。”赤苦笑着摇摇头。 “怎么会这样?那她们怎么办啊?”熊急切地问。 “且战且退吧,不,应该直接成为逃命比较合适,”赤的口气显得有些凄凉,可脸上却闪过一丝会心的笑容,“虽然阵修曾以‘不致命’为由试图劝说她们放弃抵抗,但把命运交到别人手里任人摆布这种事,秦炎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接受的,跟何况,身边还有即便拼上性命也要保护的人。” 秦炎的结局并不是什么秘密,但听到这里,熊依然感到难以置信:“可是她们根本打不过……” “是啊,按照常理的话。”说到这里,赤装作观察影像的状况将脸别向一边,没有让熊看到她脸上似是欣慰,却又混杂着浓烈悲意的表情。 不知道赤的变化,熊眼前一亮:“难道有奇迹发生?” 奇迹?大概是吧! 赤自嘲地笑笑,再度回过头时,面上已经只剩下得意和神秘:“不错,还记得那头天外黑龙吗?如果没有它,秦炎也不可能以几近报废的身体力斩八十几位同阶,保护自己的姐姐。” “诶——?”突然转弯,熊半天没能反应过来,许久才抓着耳朵询问道,“赤说的是当初大闹艳王域,凌王、诡王、越家兄弟联手都敌不过,最后还害你和我们分立好久好久的那头坏龙?” “嗯。”赤用力一点头。 “啊?那只坏蛋龙竟然也会做好事?我不信,我不信!”熊怀疑地直摇头。 “噗,被我带去艳王域的只是一片龙鳞,”赤用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样子解释道,“本来这场战争怎么算都该是以阵修方惨胜而告终,但结局却是阵修方团灭,秦雪成为传承者时代唯一幸存的化神期修士,这样想,外力的加入就不是那么难以理解了吧?” 熊挠头不已:“唔……坏龙,助人为乐……总觉得很难联系在一起呀!咦?等等,秦炎陨落在西大陆,而在她陨落前,黑龙曾帮助过它,难道我们去西大陆的目的是取得黑龙赠与秦炎的宝物?” “噗,不对不对,我们是去取‘钥匙’的。那个所谓的黑龙宝藏,见过的人中除了秦雪都死了,还不知道是不是真实存在的呢。”赤连忙摆手。 “骗人,赤的表情已经暴露了一切,你肯定知道内情!哎呀赤!快告诉我那是什么啦!说嘛!说嘛!”被吊起了胃口,熊急吼吼地拉着赤的手甩来甩去。 “别闹啦!待会儿有人进来看见多不好,我还要王得面子呢!”赤顾左右而言他,企图转移话题。 “嘻嘻,我早就预想到有这种可能,于是把门给锁了哦!”熊憨笑着,脸上写满了“快夸我”。 谁要夸你啊! 赤哭笑不得,一拳揍在熊脑袋上:“你怎么能乱锁门呢!万一别人有重要的事找我不久耽误了吗?快去打开!” “才不要,赤一定是企图逃避!”熊却不上当了,依旧抓着赤不放。 一人一熊打闹着,谁也没看到一只小小的瓢虫慌张地从熊背上溜了下去,钻进了它腹部的软毛中。 侠游门,议事大殿。 这里本来只是侠游门长老商议事务的地方,通常都是元婴、化神期修士在此聚集,然而今日,大殿里在座的所有人中竟没有一位修为低于返虚期。 原来四圣会和烈寒仙门已经撕破了脸,便决定就此一鼓作气将其毁灭,于是便安排这群从圣华山过来的长老们原地待命,并不断从另外三片大陆调集修士过来壮大这支队伍,而侠游门的议事大殿宽敞明亮,自然也被征用来给四圣会长老们议事。 可虽说是议事,只要大乘期高手在场,就几乎没有返虚期修士说话的份儿,然而今日却有些特别。 “韦师侄,你怎么看?”一位大乘期修士亲切地询问下首位置上的男人道。 韦宏靠在椅背上,双目直勾勾地望着殿堂中间旋转的传影阵:“这事照理来说,应该绝对不可能发生才对。” “那小友是认为我们不该在上面浪费时间了吧?”一名大乘女修愉快地说道,显然是持反对意见的一方。 然而韦宏却微微摇了摇头:“恰恰相反。” “咦?”众人皆愣。 从头到尾,韦宏的目光都未曾从影像上离开,现在也是一样,只听他笑着说道:“比四圣会知道得更多的人,我还真有兴趣再会会她。” 画面之中,正是和熊开心打闹的赤。 0686 真假 议事厅里的气氛陡然热烈了起来。 大乘期修士依然是如今四圣会中最尊贵的存在,但若要说风头最劲的人物,却非韦宏莫属。 凭一己之力打破大乘期与之下境界的鸿沟,开创了返虚期修士从大乘期修士手中夺得话语权的先河,让众多同阶修士从心里生出扬眉吐气的感觉来,即便是分属不同流派的人,也很难对他生出恶感,再加上韦宏过去从不参与权力斗争,大家相互之间并无什么苦大仇深的症结,所以许多返虚期修士都开始对他另眼看待。 韦宏俨然有成为返虚期修士之首的趋势! 大乘期修士并不是看不到这一变化,但一切转变都是自发形成,韦宏亦无任何过错,他们此时动手实在有失气度。 于是大乘期修士们很默契地选择了默认韦宏特殊地位。 大乘期修士们都没有怨言,下面的返虚期修士当然乐得自在,除了维持住自己身份必要的门面,平常自是更加愿意参考韦宏的意见。 所以韦宏的话一出口,议事厅内的气氛才会发生如此明显的转变。 赞同者微笑着连连点头,反对者皱眉疑惑,当然更多的则是还没有拿定主意的长老,他们饶有兴趣地齐齐看向韦宏,显然想要他给出一个能说服他们的解释。 知晓众人的意思,韦宏也不吊人胃口,淡然微笑着说道:“就连四圣会都只知道三万年前的传承者时代那场终焉的战争发生在西大陆,连火狼天尊的具体陨落地点还是牺牲了不少现身于此的志士方才探明,这也成了四圣会的最高级别的机密,然而这个赤却在从未去过西大陆的情况下准确说出了火狼天尊等人葬身之地的状况,我想这应该不是她信口胡诌。” “可她不过是说了冰雪覆地的状况,这样的场景遍地都是,说不定只是巧合。”大乘期女修依然持相反观点。 “前辈说的没错,是有这种可能,所以这也只是我个人的猜测而已,并没有确凿的证据。” “那小友还打算只凭这些就前往西大陆?那里有多危险,应该不需要我再强调吧?”大乘期女修觉得事情不会如此简单,怀疑地追问道。 韦宏娓娓道来:“前辈明鉴,当然不是。真正让我倾向于赤了解那场战争的并不是周边场景。” “那是……?”大乘期男修有些着急,出声催促。 “是她对火狼天尊方战胜的解释。”韦宏平静地说道。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突然有些明悟。 根据四圣会的调查考证,能确定的是火狼天尊一方的修士不超过十人,而她们的敌人,光是确认的、有名有姓的古化神期高手就有二百八十七位之多! 要知道这不是炼气修士之间的菜鸡互啄,这事修真界全部顶尖天才的战争! 与当今大乘期一样,能修到古化神期的无一不是那时的巅峰天才,即便以十人对三百人计算,那也是三十倍的人数差距!这根本就是一道绝对不可能跨越的鸿沟! 火狼天尊等人的胜利,太不合理了! 长老们与烈寒仙门修士共事已久,现今又直接与贺昭两人交了手,对他们的势力有一个大概的估计,他们承认这个门派的人着实厉害,但差距也不可能夸张到三十倍啊!并且经历这么多年的发展,现代修士也应该比过去更强才对,若是真要穿越时空与火狼天尊一战,许多大乘期修士也不认为自己一定会输。 但是推测是推测,事实就这么摆在眼前。 秦雪活了下来,这就是秦炎这伙人胜利无可动摇的证据。 她们到底怎么做到的? 千万年来无人知晓,直到今日,他们偷听到了赤和熊的对话。 黑龙的宝藏? 那是什么没人知道,但这个解释却比秦炎等人只靠自己的力量取胜要合理太多。 既然这个危险的“宝藏”很有可能真实存在,而知晓宝藏情况的赤又在前往西大陆,那就不得不前去阻止她了——即便要冒相当大的风险。 赤是个高调的女人,可以说幽府之渊之所以重新回到人们的视野全是拜她所赐,看看她,自从成为艳王之后做出的都是些什么事情! 这个女人,简直就像是为了动摇四圣会的统治而出现的一样! “钥匙”有什么用尚未知晓,但“宝藏”落到她手上…… 长老们用膝盖想也知道,结局一定不会是坐在茶桌边上和平谈判。 人们的心态发生了转变。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偏向韦宏。 阻止赤,势在必行! 这时候,也只剩下大乘期女修还固执地坚持着留守的想法,她试图说服众人:“灭掉烈寒仙门已经是唾手可得的事情,只要再等上几个月,所有战力都聚集过来,我们便能彻底了结东大陆的孽帐,再不必为此担忧,若此时丢下烈寒仙门反而去追杀赤,可能最终会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见众人似乎并不买账,她顿了顿,继续劝道:“并且这些话说不定还是赤专程说给我们听的,或许所谓的黑龙宝藏根本不存在,她就是为了拖延时间!” 这…… 众长老面面相觑。 大乘期男修不太认同:“这不太可能吧!星影瓢是四圣会秘密培养的宝虫,外表和普通虫子无异且浑身不带丝毫灵气,就算被抓住了也根本发现不了它传递影像的能力,并且这虫子近两年才刚刚用于打探情报,赤的人应该没有任何渠道得知它的存在才对。” “从影像中我们也没看到任何人接近过星影瓢,怎么也不像是被发现了吧?”另一位大乘期修士帮腔道。 大乘期女修闻言也不由动摇起来,让她没想到的是,反而是与她的预期计划背道而驰的韦宏站出来为她说话:“赤是个十分狡猾的女人,她的手下也都是些奇人异物,说不定有侦测到星影瓢存在的办法,而赤只需要配合着演戏给我们看就行了。说起来现如今修真界的局势几乎都在四圣会控制之下,赤急急忙忙地想吸引一些注意也在情理之中。” 有人挽尊,大乘期女修心下稍松,她正了正身子:“既然如此,我们又何必顺了她的心呢?为了不确定是否存在的东西去西大陆涉险,不如按照原本的步调解决了现有的麻烦,将局势稳稳拽在手中!” “可若宝藏是真的,会不会延误时机啊?不能忘记赤可是比我们更了解宝藏和地点!”大乘期男修纠结道。 “前辈们无需为此焦急,”韦宏丝毫不乱,运筹帷幄地说道,“灭掉烈寒仙门,收拾赤,谁说这两件事一定是冲突的呢?” 0687 静观其变 如今的赤和往日不同,不光有身怀绝技的同伴拥立,还“左青龙,右穷奇”,背后更是站着能凭一己之力重创幻虚门的神秘大乘期修士,就算此时还有人因为赤的修为而轻视她的能力,也不能不重视她身边的人。 艳王域,再不是烦人的小小“跳蚤”,而是一个规模初成的狼群! 它,是真的会吃人的! “韦师侄,赤和烈寒仙门无论哪一边,都不是随便派去些人手便能解决的敌人,”大乘期男修觉得韦宏的想法实在过于浮夸,便郑重地提出自己的观点,“要收拾她们,就算是四圣会也必须提早做好充足的准备,如今修真界各地都不太平,四圣会虽然占据上风,但想稳住局势,也实在分不出更多人手来支援东大陆。同时对付烈寒仙门和赤,对我们来说太吃力了!” 众人连连点头。 他们意识得到赤的危险性,也明白需将危险扼杀在襁褓中的道理,但更清楚准备不足、匆忙行动的下场。 “嗯,还是先攻克烈寒仙门,之后再慢慢考虑如何对付赤也不迟,”见绕了一圈,风向最终偏向了自己这方,大乘女修连语气也轻松了起来,“说到底赤和幽府之渊毕竟还是一体的,她本就应该是原计划中最后解决的一环。” 大乘期修士已经做出了总结性发言,甚至都没问为何同时对付赤和烈寒仙门不冲突,显然是不打算采纳韦宏的意见了。 有返虚修士遗憾地看向韦宏,却发现他脸上不见丝毫遗憾之色。 对赤的监视依然继续,但今日的议事就到此为止了,韦宏随大流信步走出议事厅,和几位关系颇佳的同道们交流了修炼心得便返回住地,却发现武萱清及几位由他一手提拔起来的炼神弟子正在院子门口等他,一副翘首以盼的样子。 “怎么都聚在这里?你们各自手头的法宝都完全炼化好了吗?”韦宏落下地面,一边向阁楼中走,一边随口问道。 一名男修挠头笑道:“‘古宝的炼化之路永无穷尽’,师父的教诲弟子们一直谨记心中!只是刚刚听说了点事情,心里记挂着静不下来,才跑到门口等师父归来。” “臭小子,别的没学会,倒学会拿我的话来堵我?”韦宏骂道,语气倒不严厉,“说吧!是不是听到了某些捕风捉影的话?” 知道韦宏没有生气,武萱清轻笑着说道:“都瞒不过韦前辈,那些胡话该不该信,弟子们心里还是有数的,但大乘期前辈们没有接受韦前辈对付赤的建议,弟子们着实有些意外。” “他们也不是说就放任赤不管,只是延后出兵罢了。”韦宏率先走进阁楼。 几个炼神期弟子挨个进入房中,紧闭了房门隔绝了内外所有声音和视线。 “不去西大陆啊……长老们果真是老了,”武萱清从储物戒指中取出精致的玉杯,“赤哪里是能‘缓缓’的人物呢?” “哈哈,这一点武师姐最是深有体会啊!”男修笑嘻嘻地为韦宏倒上茶水,“依我看,长老们不是不知道,只是宁可活在梦里,也不肯承认超乎他们预期的东西。” 韦宏喝了口茶润润嗓子:“说的什么话呢?长老岂是你们可以非议的?” “师兄师姐是说过分了,但说的也是事实,”一名身材娇小的女修满脸鄙视,“打谁不好,非得做攻打烈寒仙门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人家有实力有威望,在东大陆当个土皇帝怎么了?又威胁不到四圣会的地位!况且,烈寒仙门和别的门派,甚至幽府之渊都不一样,它的背后……” “行了!”韦宏的口气突然严厉起来。 女修的声音戛然而止,她也知道自己得意忘形说错了话,连忙低下头不敢再吱声。 “你们一个二个的,越来越口无遮拦了,是不是我平时太放纵你们了?”韦宏叱喝道。 几名刚刚还“目中无人”的修士顿时乖得和小绵羊一样。 真是个个都不让人省心! 眼中闪过一丝无奈,韦宏语重心长地说道:“都和你们说多少次了,‘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船’,别人,即便是四圣会怎么决策与你们关系都不大,专注提升自己的实力才是正道!弱者,再有理也没有说话的权力!虚兽的教训你们还没看够吗?” “是……”炼神期修士们老实应道。 “罢了,散了吧!” “诶,师父!那赤的事……” 韦宏翻了个白眼:“所以我刚才的话又白说了?” “不是的……”几个弟子连忙摇头,眼中却饱含期盼地望着韦宏。 韦宏不由被几人气笑了:“你们啊……算了。想问四圣会不出兵西大陆该怎么办?这件事你们就不用操心了。” “师父已经安排好了一切?”男修欣喜地问。 谁知韦宏却摆摆手,神秘道:“我可懒得为那些权术斗争费神。放心吧,赤是不会让我们失望的,我们只要静观其变就行了。” “诶?”几名弟子皆愣。 琼鲸号。 赤伸了个懒腰走出船长室,一抬眼,正看见邵邢和廉横沿着过道朝这边走来。 “艳王大人。”两人行礼道。 “私下里用不着这么拘谨,”赤宽宏地说着,突然话锋一转,一脸八卦道,“你们两怎么在一起?” 咦? 邵廉二人一愣,突然有种尴尬的感觉,邵邢不自然地说道:“只是正好在路上碰见了……” “哦~正好啊!”赤的眼睛笑成了弯月形。 赤的口气古怪极了,两人听了愈发的不自在起来,可转念一想,他们明明就只是路上遇见了而已,为什么要害羞? 发现赤又在耍人,邵邢有些生气,挺起胸膛理直气壮的说道:“不错!方才听见门口有不小的响动,我便出门查看,正看见莽小友从过道上飞驰而过,冲进自己的房间闭门不出,觉得有些奇怪,所以便来问问艳王大人是不是遇到了麻烦事。” “这样啊,”赤貌似认真地点点头,转向廉横,“你也是吗?” “……”廉横刚刚想顺口回答,却硬生生改了口,“不是,我的房间在下层,听不见这层的声音,我只是想问问艳王大人有没有需要我做的事,明明是来帮忙的,却一直缩在船舱里实在不像话。” “哦,原来是这样!” 赤摸摸下巴,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看得两人愈发的犯迷糊,不明白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说起来,我们也差不多要离开古渊秘境了,正巧有件事需要人手,我正愁着不知道叫谁帮忙呢!”赤突然一敲手心,“太好了,你们两跟我一起来吧!” 0688 赤的打算 邵廉两人再次一怔。 整条船上那么多生灵,唯独他们两人和赤最不相熟,是什么事赤居然专挑他们帮忙? 不过他们本就是跟来干活的,虽然满腹疑虑,却也没什么怨言,拱手道:“艳王大人尽管吩咐。” “爽快!”赤拍手称赞,“那我也就不客气了!两位跟我来吧!” 跟着赤的脚步,邵邢和廉横一路闷头前进,当赤打开一扇门后,他们终于忍不住出声问道:“艳王大人,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行动之前找个安全的地方秘密分配作战任务不是常识吗?为什么走着走着,会来到甲板上啊? 这怎么看都不像要开会吧! 赤大步走向琼鲸号船头,伸手一指:“那里!” 两人定眼一看,前方除了石林还是石林,茫然之余不由有些生气赤该不会是在耍他们吧? 然而赤却一副对两人的不满毫无所觉的样子,率先跳下琼鲸号,撒开脚丫子朝石林深处狂奔而去。 “诶”眼看赤已经跑出去老远叫都叫不住,邵邢和廉横只好拿出飞行法宝跟着飞下船去。 这里显然还在古渊秘境之中,邵邢是越追越烦闷。 赤要做什么他完全是一头雾水,尉迟熔给他的指示中可没有需要在古渊秘境里干的活,那现在要做的莫非是赤私自决定、并未和烈寒仙门商量过的事? 怎能允许外人在自家秘境中随意乱来? 一不做二不休,邵邢脚下生风加速向赤直追而去! 谁知邵邢刚一加速,却发现赤猛地一回头,明明看见他正奋起直追,不但不停下来,反而露出一脸好胜的挑衅,轻蔑地朝他勾勾手指,双脚在空中用力一蹬,以更恐怖的速度窜了出去! “你……!” 声音被迎面吹来的狂风驱散,邵邢只觉一口郁气结在胸口,下一刻却转化为火焰缠绕在双脚上! 你想比?那就比好了! 邵邢不是一个喜欢高调表露情绪的人,但在百来年的成长中,烈寒仙门“祖传”的争强好胜依然刻进了他的骨髓。 想战,想胜! 这么多年来,邵邢与不少高手都交过手,穆潇冷、华青、高云星……她们每个人都是修真界中赫赫有名的天才,与她们的战斗也是无比激烈,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战,可无论是哪一次,不管是输是赢,都不曾让他像现在这样热血沸腾! 邵邢很强,天才们也很强。 那么谁才是这代天才中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修真界中关于此事的争论一直没有间断过,邵邢的支持者也遍布大江南北,但他本人却从未在意过这个名头。 第一人。 得到这个名头又能如何?证明一下在“人”的范畴内走上了巅峰? 要是没有她的出现,他大概也会有些热衷吧! 眼中是赤不断远离的身影,邵邢不由自主地要紧了牙关。 “天才”名头的争论中,已经多久没又赤的名字出现了?是她实力不足?不,是他们没办法和她相提并论! 和赤比起来,第一天才的争夺显得那样幼稚可笑。 曾经与他们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的家伙里,现在却是如此的遥不可及。 悲伤,心情却愈发地澎湃。 他要追下去!不管是多么坎坷的道路! 烈寒仙门人的字典里,没有“认输”二字! “嘿,这小子……!”注意到邵邢执拗的追赶,赤嘿嘿一笑,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嘀咕道,“烈寒仙门的小鬼们,真是受你荼毒不浅啊!” 此时,坠在队伍最后面的廉横也在笑,可笑容却又是凄苦又是无奈。 “倒是等等我啊!” 前面两个大佬奔得飞快,几个呼吸间就不见了人影,廉横一个化神期是怎么追都追不上,最后连两人的气息也干脆感觉不到了,只得停下来对着四面八方都长得差不多的石林叹息。 这下可怎么办啊?难道要原路返回? 廉横正进退两难,却陡然听到一个不该出现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嘿,傻战着干嘛呢?走了!” 唰地回过头,廉横震惊地看着从石头上跳下来的身影:“艳、艳王大人,你怎么在这里?” “我怎么不能在这里?”廉横面前的女人正是赤,只见她带着一脸诧异和鄙夷地走过来,手在他面前使劲晃了晃,“你行不行啊!不行就回船上,我换个人帮忙!” “额,不用不用,”廉横连忙摆手,还是忍不住迷惘地看向刚刚赤和邵邢消失的方向,“可邵前辈……” “哦,你在担心他啊?”赤拍拍廉横的肩膀,“我开始还担心大家相处不来,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你们就混熟了,可以可以,以后也要这么和谐才行哦。” “是……”廉横下意识地应道,却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居然被赤当小孩子说教了,只能郁闷地将话题引回正规,“艳王大人,邵前辈似乎追你的幻影去了,我们是不是赶紧将他找回来比较好?” “哈哈,这个不急,”赤满不在乎地说着,反而将期待的眼神投降了廉横,“我再确认一次,你是符修吧?” “算不上符修,但一般低阶符咒的话……”廉横谦虚地纠正道。 “哦,那就没问题了,”赤满意地打断他的话,“增强符,会画吧?” 廉横茫然地说:“增强符是只一阶符咒,通常只对炼气修士有效并且反噬严重,艳王大人若是需要提高法术威力,我这里还有更好的……” “哎呀,我就问你会不会画增强符!”赤再次霸道地打断廉横。 不知道赤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廉横只能老实一点头:“会。”复而又加上一句:“可我被关在侠游门的时候符咒也被收走了,手里没有增强符。” “这个简单,”赤胸有成竹地一挥手,毛笔、符纸、朱砂瞬间整整齐齐地陈列在廉横面前,“现画不就好了,一阶符咒而已,不会花多少时间吧?” 廉横愣愣地看着问问漂浮在面前的笔墨纸砚,他现在严重怀疑赤早有预谋。 “行不行啊小兄弟?”赤催促道。 “行!”廉横一咬牙,拿起毛笔,又纠结地抬起头询问道,“艳王大人,我能问问您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吗?” 廉横并没有期望赤会回答,谁料赤竟然一脸和蔼地看着他说道:“烈寒仙门和四圣会在古渊秘境上空大战时你不在场吧?” “那时我还在牢里。”廉横老实地点点头。 “那你也没看见烈寒仙门修士请来先烈之魂大杀四方的场面吧?”赤笑得更加深沉。 “没有。”廉横除了点头也做不出别的反应。 “哎呀!我告诉你,那可是万年难遇的奇景啊!就这么错过实在太可惜了!”赤嘴角勾起神秘的弧度,“看你这么实诚,艳王大人就带你亲眼见识一次怎么样?” 0689 画符 “……!”握住笔杆的手猛地一抖,廉横再也掩饰不住震惊的表情,不能置信地小心问道,“艳王大人……您,刚刚说什么?“ “我说带你见识一下先烈之魂附身的场面。”赤毫不犹豫地说道。 廉横惊得合不拢嘴。 此事他也听孙常胜说过了,那些早已逝去的烈寒仙门先人之魂降临在本门弟子身上,将四圣会的长老们打得落荒而逃。 这种堪称神迹的东西能现世一次就已经足够惊人,要是再出现第二次,那更是可能引起恐慌的大事,而现在听赤的口气,先魂降临必然会再次发生,而引导此事的人恐怕就是她! 难道赤能操控烈寒仙门先人的灵魂? 不不不,这太荒唐了! 见廉横半天没有反应,赤不禁不耐烦起来:“怎么,你不想看?” “没有没有!”廉横连忙摇头,却是惊魂未定,勉强笑道,“我只是觉得艳王大人果真是位令人捉摸不透的高人。” 赤这才缓和脸色:“知道那你还不快点画?” “是,是。”廉横陪笑两声,运起灵气开始在符纸上细画起来。 看到他终于不再磨叽,赤也展现笑颜,站在一边认认真真地看他画符。 赤应该不懂符咒的制作吧?盯着他看,总不可能是学习,莫非,这是毫不避讳的监视? 画个增强符对化神期的廉横来说自不是难事,所以虽然被赤紧盯着让他颇为忐忑,他还是很快完成了第一张增强符。 “艳王大……”话才刚刚出口,就见赤嗖的抽走了符咒,不由分说地贴在了自己的右臂上,激活。 呆呆地看着赤挥舞着右手射出一堆花里胡哨的法术,而新鲜出炉的增强符才不过两息便化为灰烬消失,廉横一时间不知说什么才好。 “不错,不错!”完成试用的赤满意地点点头,朝廉横露出更加和善的笑容,“画得好,比我小时候用的增强符更厉害的样子,继续吧,就这么画!” 当然好用啊,市面上卖的都是下品符咒,我画出来的这张可是上品! 廉横暗自吐槽,却更加不明白赤打算用增强符做什么,毕竟连上品增强符也仅能支撑不到两息,且对高阶法术的增强效果微乎其微,他想不到赤到底想如何使用它。 疑虑重重,廉横又不敢继续聒噪惹赤生气,便老实埋头画符。 赤都说了是“带他见识”,那反正最后都会展示给他看不是?疑虑一定会得到解答! 一张,又一张…… 到最后,连廉横自己都记不得画了多少,却始终不闻赤叫停地声音。 虽然是低阶符咒,但集中精力连续绘制也是相当消耗精力和灵气的。 到底要画到什么时候啊! 廉横心一横猛地抬起头:“艳王大人……” 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发现赤正像个沙滩美人一样侧躺在地上,单手撑着脸,另一只手慢慢向嘴里喂着糕点,而她面前还有正在煮茶的茶壶和茶杯! 廉横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强行忍住上窜的怒火压低声音问道:“艳王大人这是……?” “认真干活的你我想到了一些事情。”赤慢条斯理地坐起身,双目却盯着地面的茶壶。 明显感觉到赤的状态与方才不同,感觉她在想得可能是特别重要的事情,廉横顿时将火气抛到了九霄云外,关心地问:“是什么事?艳王大人能否和我说说?” 提起茶壶为自己酌上一小杯清茶,赤轻描淡写道:“没什么不能说的。我有一位虚兽好友,那家伙认真起来的神情和你有几分相似。” “那他现在……” “死了哦。” “……”意料之外的回答,廉横低下头,“抱歉……” “你道歉做什么?”赤抬起头直直地注视着廉横,突然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是你害的吗?” 这和他又哪有关系了?赤的说话方式简直让人摸不着头脑,廉横是既茫然又诧异。 不等廉横争辩,赤已经低头端起茶杯:“他去世之前是那么孤苦无助,可明明全修真界有那么多同为虚兽的人,还有那么多正义之士……不过,看到现在修真界的状况,他应该会感到欣慰吧?因为你们和他不一样,你们都有能与你们同仇敌忾的同伴。和虚兽们在一起,你感觉到温暖了吗?” 不明白赤为何突然说起这些,廉横下意识地点头道:“当然。” “啊,那就好!”赤仰头将茶水一饮而尽,左手一个响指,眼前的一切陈设,包括廉横未用完的符纸和朱砂都在一瞬间消散而去。 并不是收入储物袋中,也不是幻术,刚刚还在画符的廉横相当确定,但也正因为如此,他心中的惊骇却再次上升一个档次。 就在眼前,他却完全看不明白赤做了什么。 这个女人……怪物,她身上到底隐藏了多少秘密? 爬起身来,将完成的一叠增强符接入手心,赤向廉横展露出三春暖阳般地笑颜:“时机正好,走吧,和我一起去见证‘奇迹’。” 虽然赤的神情比一开始要温和了许多,可廉横却明显感觉到周围的气压与之前不同,沉稳之中却又透露着豪迈。 不敢多言,廉横沉默又恭敬地跟在赤的身后。 赤的前进速度并不快,想起之前犹如风驰电掣一般离去的身影,廉横心中不免好奇——凭这个速度要多久才能追到早已不知道跑开多远的邵邢? 然而事实证明,是他多虑了。 两人走了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看到穿着烈寒仙门标志性红蓝法衣的人直愣愣地站在石林中央。 是邵邢! 廉横确定自己没有认错,可奇怪的是,随着她们地临近,邵邢居然像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 他怎么了? 廉横忍住不偷看一眼赤的颜色,发现她神色自如。 难道邵邢会变成这样,全是拜赤所赐? 想起追逐赤幻影而去的邵邢,廉横心中越发笃定自己的猜测。 赤,不会也要将他弄成这个样子吧? 廉横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下。 赤施施然走到邵邢旁边,饶有兴趣地打量了一番他木然的神色,随后掏出廉横绘制的增强符,啪啪啪一顿拍,尽数贴在了他身上。 要不是看到邵邢仍在起伏的胸口,感觉到他身上的灵气波动,被这么猛拍都毫无反应,廉横都要怀疑面前的只是外表酷似邵邢的傀儡。 强如邵邢也逃不过被赤摆布的命运吗? 离开自己短短十几息的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廉横的心砰砰直跳。 谜团的中心,赤神色轻松,随便选了块平整地地方席地而坐,并笑嘻嘻地向廉横招了招手:“来,准备出发!” 0690 捣毁 一只半条尾巴甩来甩去的骨怪盘坐在地上,旁边呆立着浑贴满黄纸的男人,那样子要多诡异有多诡异,就是见多了糟糕事的廉横,也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过来呀,你过来啦!”然而赤本人却毫无所觉,依旧不嫌嗦地冲廉横招手。 吞了口唾沫,不断在心里催眠自己“如果赤想杀我根本用不着这么麻烦”,廉横终究还是勇敢地走向了赤。 “听说妖修擅长防御,一会儿我要发功,防守的事就交给你了,别走神啊。”赤回头嘱咐了一声,接着便将右手贴在了地面上。 诶? 廉横尚未做出反应,水蓝色的环形光芒骤然从地底刺出,像屏障一样从两侧升起,将三人罩在中央。 “艳王大人,这是传送阵!?”这股特别的波动只要是经历过传送的人都不会忘却,只是廉横全然没想到,这片外表平平的地面下,竟然隐藏着一个传送阵! 是烈寒仙门人告诉她的吗? 踏在属于烈寒仙门的土地上,廉横却愈发地不确信起来。 赤对火狼天尊的事知道得十分清楚,简直就像亲眼看见一样,而这些,连邵邢这个烈寒仙门人都全然无从得知,那么这个暗藏在石林地下的传送阵,说不定也是只有她才知晓的秘密。 转过这个念头只在一瞬间,下一刻,三人已然从原地消失。 “唔……”剧烈的眩晕和恶心袭来。 为虚兽妖修,廉横的体素质远比一般人强的自己,昏传送这种事已经好久没有体验过了,毫无防备的他顿时又是难受又是惊异。 难道赤发动的是随机传送? 正当廉横脑中一团浆糊的时候,赤的断喝登时穿透他的耳膜:“喂,你在干什么,不想死的话护罩撑起来!” 什……什么? 廉横来不及多想,一个“死”字就足以让他毫不犹豫地调动上为数不多尚在控制中的灵气强行张开防护罩。 轰! 法术才刚刚放出,巨大的闷响就在耳边炸裂,廉横的脑袋顿时更加昏胀,刚刚变清晰的视线顿时又混沌了起来,浓郁的杀气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 怎么回事?难道传送到了战场上?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啊! 完全搞不懂赤在想什么,廉横按住太阳拼尽全力想要尽快恢复。 “喂,你也太弱了吧?” 谁知,就在廉横惊疑不定的时候,赤鄙夷的声音传来,接着,他就感觉一只手按在了他头顶,一股清凉的气息涌入脑海,模糊的影像和耳畔的嗡鸣像退潮一样迅速退去,而他就像刚刚钻出水面一样,浑一轻,贪婪地吞吐着久违的清新空气。 她做了什么? 廉横赤惊地看向赤,却见她指了指前方:“我说你争气点行不行,为了给你看好东西,我可是费了很大力气呢!” 心中涌起可怕的预感,廉横机械地转过头,顺着赤的指引朝前方望去。 烈焰缠,炙而锋利的爪子像镰刀一般挥舞,法术也好,血也好,都在爪下粉碎,蒸发。 “那是……邵前辈?”看着前方被火焰环绕,呈现出半人半狼形态的怪物,廉横的嘴唇微微颤抖。 如此火的温度,如此凶悍的表现,他,真的是邵邢吗? “体是他。”赤耸耸肩。 “不可能,不可能……”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廉横再说不出别的话,只能不停地重复“不可能”三个字。 “为什么不可能?你是觉得他太强了,还是说”赤瞧了廉横一眼,“你嫌场面太残忍?” “……”廉横一梗。 扫了廉横一眼,赤道:“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廉横只是摇头。 手指在储物戒指上一搓,一块玉简落入手中。 赤熟练地将它展开,顿时,青色的地图展现在两人面前,图中五个猩红的光点分外扎眼。 廉横瞬间认出,这块玉简所绘制地就是东大陆的地图,而血红光点中的一个,正是侠游门所处的位置! 赤将手指按在侠游门的光点上,轻描淡写地一抹,光点顿时随之消失而去。 这是…… 廉横眼中闪过一丝恍然。 “侠游门已经清扫完成,还剩下四处,”赤平静地抬起头,“不对,是三处。” 绚丽的光芒消失,眼前只剩下残破的地面和坍塌的楼阁,以及跪倒在远处瑟瑟发抖的低阶修士。 火焰慢慢散去,露出邵邢的本体,只是他的表依然木然。 赤收起地图站起,高高抬起左手,一把冰凌般的飞剑完美地契合在骨甲之中。 白虎天裂斩! 没有人看清发生了什么,所有在场的人们只觉眼前有一道白光骤然闪过,随后却只看见赤慢条斯理收回飞剑的动作。 刚刚到底…… 疑虑甚至未完全从脑海里涌出,人们只听咔的一声,地面陡然裂开一道长长的缝隙! 轰隆! 巨大的力量在地底炸开,碎石漫天! 好可怕的冲击力,这竟然只是她随手一击而已! 廉横顾不得感叹更多,紧张地盯着爆炸的位置。 烟尘慢慢散去,残缺的楼阁不翼而飞,人们眼前只剩下一个黑洞洞的洞窟。 很快,嘈杂的声响从地底传出。 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一个个活生生的人从塌陷的地底爬出! 破烂的衣衫,浑伤痕和淤青,疲倦却又激动的目光,还有……与兽类相似的鳞甲、羽毛、尖角…… 他们,竟然全是虚兽! 人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全然不敢相信他们熟悉的楼阁下方居然是一座虚兽牢笼! “艳王……大人,那地图所显示的,难道都是东大陆关押虚兽的牢狱?”廉横双手手抖。 “不错。” “我们要将它们尽数捣毁?”廉横的眼睛终于恢复了往的神采,他转过,颇为激动地抓向赤的肩膀,却猛然意识到什么,生生止住了胡来的冲动。 “当然。”赤的嘴角带着一抹浅笑。 “可是……”廉横记得五个光点的位置,其中三个或在城市中央,活在深山老林,而另外两个,一个是侠游门,一个亦是赫赫有名的大门派幻虚门! 无论赤多么逆天,仅凭他们三人的实力…… 这太疯狂了! 然而赤却慢慢按下廉横尚且旋在半空的手臂,灿烂的笑容之后是不容置疑的坚定:“现在只是开胃菜而已,记住,做好准备,都给我看清楚,好好记在心底了!” 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0691 来得快 +浏\览\器\搜索 \+\可以快速找到你在本站看♂的书+ 云,山,大,还有急匆匆从四面八方赶来的人。 侠游门议事厅里的席位很快一个不落地坐满了人,明亮的大堂顶部似乎有看不见的乌云挤压,沉的气氛遍布大厅每个角落。 “前辈,赤是在挑衅,不,宣战!她就是想将当初仁颂门的事在东大陆重演!想一想那次在修真界引起的震dàng),这绝不是能善了的事!要是再犹豫不决,到时候怕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敢骑到四圣会头上来了!”一名材高大的返虚修士腾地站起,义愤填膺地叫道。 往里理所当然地进行“同阶之间的对话”,把返虚修士们当背景布的大乘期修士们,这一次却默契地当了哑巴,像作壁上观一样望着众人,一副“看你们表演”的神。 居然想撇清关系?选择暂且无视赤的人是谁?难道是他们这群“无权过问”的返虚期修士? 台下返虚期长老们心中暗骂不已。 不过大乘期修士的过错,他们可没胆量站出来指摘,不仅如此,被大乘期修士召集过来的他们还得全心全意地出谋划策,找出应对赤的最佳方法。 罢了,这种别去的事,也不算意外。 返虚期长老们迅速调整好心态,此事既是挑战又是机遇,若是能因此与大乘期长老们结下良缘,那对后的仕途自是好处多多。 于是很快就有返虚期长老出声反驳方才那人的意见:“赤的确在挑衅,但并不是宣战。赤又不是不清楚双方的实力差距,正面与我们交锋,她只有被挫骨扬灰一个下场!与实力无法匹配的高调行动,不正说明了她在心虚吗?我认为她是发现自己并未受到太多关注,于是便用此法试图转移我们的注意力!要是我们真的调头去收拾她,延误了覆灭烈寒仙门的时机,才是真的中了她的计!” “不管赤的目的是什么,”又是一位长老站起,“她的举动已经对四圣会的威望造成了损伤,如若放任不管,岂不是告诉全天下,四圣会连一个小小的赤的治不了?” “常言道: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我们可是四圣会,怎么能因为一时意气之争自乱阵脚?被赤给牵着鼻子走,那才是真的丢人!”有长老冷哼一声,“再说现在和仁颂们时期怎会一样?那时候,四圣会只想天下太平,对宵小之辈过分宽容,才导致一群脑子不清醒的蠢货得意忘形,居然敢拿着虚兽之事质疑四圣会。到如今,四圣会对虚兽的态度已经相当明确,还想用一点市集嘈杂来左右天下形势?怕不是在做梦!如果真有人这么做了,那我们不就能趁此机会搞清楚谁是幽府之渊的爪牙,在最终决战之前将其切实一一拔除!” 赤这个人,就像深夜嗯嗡直吵的蚊子一样,你管她吧,费时费力还说不定连她的影子都追不到,不管她吧,又不时转过头来叮你一个大包,痒得你完全没法好好休息,实在是恶心透了。 正因为如此,长老们才会烦心至此。 “赤的实力不是最强,名声也不好,凭她是不可能动摇四圣会根基的,她能做的,就是无时无刻扰我们。无论她干什么,都不做理会,这应该是最佳选择,但忍耐终归是有限度的,若是这只蚊虫铁了心不断‘叮咬’下去,我很担心大家能不能一直忽略她的干扰。”见众人有针锋相对的趋势,格中庸的修士连忙出言缓和气氛,顺便表达了以下自己的担忧。 “这不妨事。赤的目的不是西大陆吗?要是她不去追逐目标反而一直耗在东大陆,要么说明西大陆的东西并非我们想象的那么重要,要么说明她所代表的反叛势力已经被我们bi)到了不靠赤拉走部分活力就活不下去的地步,无论哪个,对我们来说不都是好事吗?” “可若她真的把地图上五点全灭了,对我们的影响……” “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对了,道友是从中央大陆来的,不熟悉东大陆的地图也有可原。地图上除了被赤投机取巧打开牢笼的侠游门和三个类似仁颂们的地方,还有一个点,你知道是哪里吗?”对忧虑的修士长老呵呵一笑,一位长老加重语气说道,“是幻虚门!开启护山大阵,增加一位镇守大乘期高手的幻虚门,赤要是敢去,定叫她有去无回!” “不错,赤是不可能那侠幻虚门的!或许像韦长老说的那样,她通过某种手段发现了星影瓢虫的存在,借此虚张声势,企图破坏我们的计划,怎能让她得逞!” 忧虑的那人依然不放心:“可除去侠游门和幻虚门,剩下的三处都是重要的虚兽供应厂,什么不管,任凭赤全破坏了的话,我们的损失亦是相当大的。” “这三处地方离得可不近,想要快速转移必然要走传送阵。正是为了防止出现一锅端的状况,所有虚兽供应厂之间都没有相互连接,影卫中有专门的人对城市周边的传送阵的进行严格的把控,所以赤想迅速灭掉三个虚兽供应厂是不可能的事,”对这方面知晓甚多的长老侃侃谈道,“而我们却可以通过内部传送阵做出支援,甚至无需派出许多战力,只要赶在赤到来前,布置好坚固的防御阵法即可,拖不起的可是她,我们有的是时间跟她耗。” 话都是说道这个份上了,即便持反对意见的返虚期长老也更无理由可说,只能默认了继续延续之前的决策。 大乘期修士们见下面的人达成了共识,也终于停下来喝茶看戏的举动:“既然是众望所归,那我们这些老头老太也不再有更多意见,那么我们就……” “报——紧急况!” 一声焦急的呐喊刺入大,只见一位炼神期修士满头大汗地冲进议事厅,哪还有半分高高在上的长老之相? “大惊小怪,成何体统?”有返虚期修士呵斥道。 然而这位鲁莽的炼神期修士却丝毫没有被吓住,他伏败在地又猛地抬起头对大正上方叫道:“诸位长老前辈,大事不好了,又一处据点被赤给击破了!” “胡说什么!这么怎么可能!”刚刚还有成竹,笃定赤来不到那么快的修士脸色剧变霍地起。 大乘期修士们虽然没有立刻开口,可僵硬的脸色却暴露了他们的真实想法。 “事态紧急,晚辈绝不敢说谎啊!”炼神期修士磕头如捣蒜,“林师叔收此事耽误不得,请前辈们即刻派人增援!赤,真的是抱着摧毁所有据点的心思和实力来的!” 最+新章节前往♂+\♂网\址:♂ ♂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0692 预期 事态的发展完全脱离的控制。 若不是高人的颜面支撑着,大乘期修士差点当场拍案而起。 方才的分析是得到了几乎所有人的认同,即便是感觉哪里不对,也无人最终提出异议。 为什么? 因为人们总是按照常理思考! 再强大,再超脱世俗,他们也是接受着最正统教育,延着最笔直的大道走过来人啊! 可是对手,却不是。 “这其实算不得意外,”似乎想要挽回颜面,一名大乘期修士强行松开紧要的牙关勉强说道,“赤掌握了连我们都不知道的历史,说不定也从中知晓了某些不为人知的传送阵的位置,再加上这三个虚兽供应厂的驻守实力也就和仁颂们一个档次,凭她现在的能力,就算不带上邵邢,也一样能完成单方面的碾压!” “不错,有一就有二,赤敢把几个点指出来,说明她早有预谋,知道如何在据点间快速穿越,”大乘期女修亦帮腔道,“如此,第三个虚兽供应厂怕是也保不住了,就算现在派人去很可能也快不过她,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派重兵保住幻虚门!” “不!只有这一点是绝对不行的!”狠狠一拳锤在桌案上,另一位大乘期修士陡然提高声调,“她以为她是谁?区区一个炼神期就想挑战幻虚门!?这是在欺我幻虚门无人吗!” 众人这才想起,眼前这位袁姓大乘期长老出身幻虚门,只因为早早进入四圣会做事,那之后只分派系,不分门派,所以大家才渐渐忽略了他的出身。 不仅是这位大乘期修士,每个开始接触四圣会核心的修士都是一样,四圣会才是根本,才是前途的保障,至于门派,除了一些长年养成的孺慕之情,更多时候就应该以四圣会的利益为重,而他们身上门派的烙印也逐渐淡化,更多时候,他们仅以“四圣会长老”的身份昭示天下。 女大乘期修士略微蹙眉:“袁道友,赤已经用大量事实证明,她根本不是能以常理来思考的人,即便再不可能的事,从她的角度出发,很可能就变了味。零零碎碎的虚兽供应厂毁了可以再建,但幻虚门位居十大妖门,要是被赤损毁,那对四圣会将是十分沉重的一击!我们现在的最重要的,是不惜一切代价保住幻虚门,只要度过这一关,就是我们的胜利!” 看到下方居然有返虚期修士连连点头,袁姓大乘期修士气急反笑:“不惜一切代价?米道友,我知道你是好意,但赎我不能接受!你也说了,幻虚门是十大妖门之一,一个完整的大门派,竟然连两个炼神期修士都挡不住还要四圣会派出大量人手去保护?那这个门派,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女大乘期修士欲言又止。 她明白,袁姓修士说得也没错。 “颜面……从四圣会派人救助的那一刻起,幻虚门这个门派,就而已从名单中除名了!无论如何,绝不能派人前去!”袁姓修士斩钉截铁地说道。 “可是,如果赤真的……”大乘期男修忧心道。 “前辈们还请放心。” 正在众人焦虑不已的时候,一个淡然的声音从下首传来。 对了,为什么不问问他的主意呢? 人们眼前一亮,就连袁姓大乘期修士,也瞪着发红的眼睛看向说话的男人。 此人,正是许久未曾言语的韦宏。 “事不宜迟,韦小友有何高见,还请尽快说出来。”袁姓修士急切地说道。 韦宏微微点头:“我始终主张不能对赤掉以轻心,但也没必要将她视作洪水猛兽。赤再逆天也抵挡不了修为不足的事实,幻虚门的安全问题其实无需担心,凭赤的力量是绝对不可能摧毁幻虚门的,就算她将那‘琼鲸号’上的所有人都带来,也不会改变结果。” 说的是琼鲸号,但谁都明白,韦宏所指的是那位不知名的大乘期修士和青龙、穷奇。 “经历之前的偷袭,幻虚门的防御档次比之前高出许多,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被摧毁;再者,侠游门和幻虚门有传送阵连接,就算幻虚门中接应的传送阵被毁,也有半随机传送阵做保,我们要支援幻虚门太容易了,”韦宏丝毫不慌不乱,冷静的神情与议事厅内紧张的气氛格格不入,“我想赤也很清楚这一点。” “那她到底会不会进攻幻虚门?”袁姓修士早已没有听他分析的心情,他现在只想得到他所希冀的确切答案。 只可惜,他注定要失望了。 韦宏抱歉地朝他道:“赤,一定会去。” “什么!”袁姓修士脸色难看至极。 “之前只是猜测,但现在我已经确定了,”韦宏用食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赤绝对发现了我们的监视,而她那些狂妄的话,就是在通过星影瓢虫向我们发出挑衅,她是真打算搞个大新闻,不去幻虚门就无法达成目的,所以即便知道危险,她也必须亲身前往。” “不过,她也不是像愣头青一样埋头向前冲,”不卖关子,韦宏继续将自己的判断讲给在场还未反应过来的人们听,“赤最大的依仗,一,是我们所不知道的诡异传送阵,她能如此之快的传送,恐怕那传送阵并不是正常意义上的阵法;而第二个,就是她算到了我们不好出兵支援幻虚门这一点,因为正如袁前辈所说,幻虚门还想继续以大门派的身份留存下去,就绝不能向四圣会求援,当然,这是有条件的。” 在众人依然迷惘的视线中,韦宏双目炯炯地说道:“那就是,赤自己不能带过于强大的随从。” “大乘期修士和那两个虚兽不会来?”袁姓修士竟然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坐回了椅子上。 “不会。她带来的人越少,幻虚门就越没有理由向四圣会求救,而她全身而退的机会就越大。”韦宏道。 “可那样,她即便逃走了,也不可能对幻虚门造成重大损伤啊!”大乘期女修疑虑道,“她到底图什么?” “赤始终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吸引四圣会的注意力,分散我们的力量,为烈寒仙门它们争取生机,”韦宏娓娓道来,“只不过和我们的预期不同,她达成目的的手段,并不是重创东大陆的四圣会据点。” “那她打算怎么做?”众人追问。 “这,我就不清楚了,但结果应该会很快出来。”韦宏摇摇头,做了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正在此时,又一个炼神期修士闯进大殿。 “诸位前辈,来不及了,赤直接前往第三个虚兽供应厂!我们完全不知道她怎么做到的,只见一道蓝光亮起……现在,已经打起来了!” 0693 梦醒之时 毁了……又一面屹立不倒的“铁壁”毁了。 看到一个个曾经被无数妖修憎恶,欲拔除而不敢的虚兽供应厂在赤的铁拳下轻易倾覆,廉横的身体竟然微微颤抖起来,也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惊惧。 “怎么了?”赤轻轻掸了掸落法衣上的尘埃,“囚禁虚兽的牢笼被击碎,这不是你想看到的结果吗?” 廉横赶忙摇头“不,不,艳王大人误会了,我不是质疑您的决断,只是有些担心被解救出来的虚兽,没有人保护的话,他们可能很快又会被别人盯上,那时候……” “我不是给了他们法宝吗?”赤信步朝前走去,“其中一大半还是从烈寒仙门的库房里薅出来的,比市面上的法宝还要好呢!” “可是对虚兽抱有恶意的人太多了,艳王大人救了又不管的话,可能带给他们的只是短暂的自由而已。”廉横忧心忡忡地跟在赤的后面。 脚步停下。 廉横一个不注意差点撞到赤,幸好及时僵住了身体才避免了尴尬。 “我说,”赤缓缓转过头对上廉横的眼睛,“你是在怪我吗?” “不是,我……” 赤全然没有听廉横慢慢解释的意思,再次打断他惶然的解释“你觉得我是英雄吗?” “当然,艳王大人是虚兽的英雄!”廉横重重一点头。 然而赤却突然笑了,红色的瞳孔却透露着深深的冷意“你错了,我才不是什么英雄,也从没打算过要做英雄!” 廉横一怔。 “英雄,侠士,都不过是小孩子的梦想,骗骗秦炎那种笨蛋小鬼就行了,在我这里——行不通!”赤嘲讽地说道,“我不会让任何东西变成禁锢我的枷锁,就算是英名威望也一样!要是不能理解,那你还是相信四圣会一回比较好,我,就是修真界中真正的‘极恶’!” “……”浑身一颤,廉横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赤,不是站在虚兽这边的吗? “艳王大人,您,到底……” “这话该我问你!所以说,外面到底把我传成什么样了?是救世主还是菩萨?”赤轻视地勾着嘴角,“不好意思,站在你面前的,其实只是一个始终无法忘记好友之死,想要将复仇进行到底、撕碎这片让令她恶心的天空的普通女人罢了!” “您不是为了……”心中那块晶亮的水晶骤然落地,哗啦一声碎成了数块,握紧的拳头上青筋暴起,廉横艰难地从咬紧的牙关中挤出一句话,“既然你是为了自己复仇,又为什么要把虚兽卷进来!为什么要给大家希望!“ “希望?”面对歇斯底里的廉横,赤眯了眯眼睛,下一刻猛地高高昂起头,“因为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啊!你们的未来变成什么样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人渣!”廉横指着赤咬牙切齿地骂道。 “怎么,觉得不公平?你们不应该被如此对待?真有意思,渴望自由和平等,自己却不去争取,只想依靠别人的力量达成愿望,就连送到手上的武器都没有勇气挥动,”右手闪电般弹出,一把揪住廉横的衣襟扯到面前,赤的眼神冷酷到了极点,口气却陡然缓了下来,如同呢语一般在廉横耳边轻轻一撩,“像你们这样的人,想要拥有尊严就是个笑话!” “……”双目死死盯着赤,红色的血丝充斥了眼睛,廉横此生还没有像现在这样痛恨一个人。 慢慢松开廉横的衣襟,赤手一翻“对吧,四圣会的各位混蛋,你们也是这样想的没错吧?” 什么!? 廉横一个激灵,震惊地看着出现在赤手心的东西,一只翅膀被撕破一半的瓢虫恐惧地窝在那里。 星影瓢虫被发现了! 她,早就知道了吗? 居然,一直在演戏…… 廉横双脚发软,几乎瘫坐在地上。 “看了这么久,怎么也没点表示呢?”赤对着可怜的瓢虫幽幽笑着,“追击呢?防守呢?我说啊,你们是不是太没警觉性了点?难道你们以为我说要毁掉五个据点只是跟你们闹着玩吗?” 疯了,这女人真的疯了! 廉横除了眼睁睁地看着赤玩弄手中的小虫,一个动作也做不出来。 话已至此,赤再次抬眼看向廉横,调笑地欣赏着他闪躲的目光“本来我也想问问你的理由来着,明明是虚兽,明明已经获得了自由,明明没有被签契约也没有亲朋在四圣会作人质,到底是为什么,你还是选择了做四圣会的棋子?” “……”廉横的胸口急剧起伏。 “不过现在看来也没什么问的必要了,因为你打心眼里就认为,那些梦想终究只是不可能实现的‘梦’想而已,”咔的一声轻响,赤的右手捏住,再张开时,小小的瓢虫已经变成了一摊碎屑,“谁都知道,‘梦’,终究是会醒的。我不怪你。” 反身大步走到呆立的邵邢旁边,赤看了看周围刚刚被救出来、正用惊异又惶然眼神望着她的虚兽们,又扫了一圈他们手中崭新的法宝,轻笑着摇摇头“对,我也不会怪你们,任何人都不会。” 蓝色的光芒再次亮起,赤一手搭在邵邢肩上,脸上只剩下温和的笑容“那么,再见咯。” 两人的身影很快在蓝光的包裹下消失而去。 廉横愣愣地看着空空如也的地面,不知不觉间,一滴眼泪竟然从眼角落下,即便在牢中备受折磨,他也不曾落下泪来…… 侠游门议事厅中,刚刚应大乘期修士要求被从偏殿搬回大厅的星影瓢虫传影阵前,高人们亦是全体静默,只不过他们眼中是惊讶和震怒。 “韦小友,你还要坚持赤毁不掉幻虚门的主张吗?”一名大乘期修士低声吐出一句话。 韦宏微不可差地皱了皱眉头,欲言又止。 他知道,自己已经阻止不了赤了。 忍,是蛰伏,但,赤却步步为营,一点点逼迫,最终成功撕开了人们心中最脆弱的部分。 当局者迷,只有事不关己的旁观者才能看清。 将在场长老们的神色尽收眼底,韦宏知道,完美平衡赤和烈寒仙门的方法从此刻起将不复存在,但,补救之策依然存在! 如果,赤没有那么做的话…… 《赤骨天梯》无错章节将持续在青豆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青豆! 喜欢赤骨天梯请大家收藏赤骨天梯青豆更新速度最快。 0694 再现吧 ““。 双眼缓缓睁开。 一圈,二圈,三圈…… 层层叠叠的困阵和杀阵环绕。 再向上看,周围高耸的山峰上,化神期,炼神期,返虚期,大乘期! 居高临下,他们占尽地利,似乎胜券在握。 然而赤却将双手抱在脑后,扭头四顾后,竟然还嗤笑一声“幻虚门准备得还挺充分的嘛,可是怎么只有这点人啊?四圣会那些圣者圣侍呢?别害羞,快出来!” 居然说“只有这点人……! 两位站在阵法群外的幻虚门大乘期修士双目几欲喷火。 他们坐镇的门派被两个炼神期的修士大胆入侵,相当于还没开战,对方就在他们脸上狠狠扇了一耳光。 本不应该这样啊,要知道,他们的修为可是天差地别! 只是看到赤如此有恃无恐的表情,他们又无可抑制地从心底生出庆幸地感觉为了不在阴沟里翻船,他们宁可输在气势上也要事先准备阵法群、安排全门派高手严阵以待,现在看来,这应该是最明智的选择。 冷静,赤已经落入阵中,只要弄清楚她快速传送的方法,凭修为的差距就能让她插翅难飞! 为自己的狂妄付出代价吧! 看赤的眼神像是看一个死人,大乘期修士冷笑一哼“死到临头还敢嘴硬,我看你果然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谁知赤却丝毫没放在心上,反而挑剔地东瞧瞧西看看,接着诚挚地朝他摇摇头“所以说四圣会真的一个援军也没派来吗?唉!我说大叔啊,那些贪生怕死的家伙居然连出兵帮你们都不敢,你们又何苦死守着‘四怂会’呢?不如跟我混吧!” “黄口小儿休得口吐狂言!”大乘期修士勃然大怒,“起阵!” 嗡嗡…… 数十个大阵同时运作,一时间,彩虹般七彩的漂亮霞光溢满了峡谷。 “哎呀,我话还没说完呢,怎么就动手了呢?这么大人了,还不讲礼貌,该打!”赤嗤之以鼻,然后偏过头,朝从始至终默然而立的邵邢意味深长地一笑,“你说是吧?火狼天尊?” 呼! 艳彩瞬间被火红吞噬,半球状的阵法被!火焰填满! 刚刚发生了什么? 绝大多数幻虚门修士满脸茫然,眨眼之间,原本好好的透明阵法群全被红色充斥,他们根本看不见中间的情况! 两位大乘期修士倒是看见了发生的事情,他们同时面色一变,可还没等他们开口,一股剧烈的热浪扑面而来! 好凶厉的火灵气!可是,怎么会?阵法不是挡住了吗? 众修士茫然地盯住红色的半球,眼睛渐渐瞪大,脸颊上泛起难以置信的纹路。 破损,泄露。 十八层阵法,居然穿孔了! 来不及惊叹,震惊的面容开始扭曲,修士们发现,他们为抵挡热浪而下意识撑起的护罩竟然开始融化。 开玩笑的吧? 都没有灵气波动,不是还没发动攻击吗? 看着越来越薄的护罩,感受到体内的灵气急泻而出,修士们不寒而栗。 两名大乘期修士同样不知所措。 这等荒唐事,就是翻遍了情报书也找不出来。 “嗷!!!” 惊天的狼啸从谷底扶摇直上,化作狂放的波动吹遍幻虚门的每个角落,一股从未体验过的死亡威压紧跟着波动如天罚一般降临在每个人头上! “天哪……” 心惊胆战,浑身发软。 两位大乘期修士在一瞬间生出夺路而逃的冲动,还好这股可怕的压力并不持久,背过的气很快又缓了过来。 心有余悸地轻喘着气,大乘期修士们怒从心生。 已经好久没有品尝过屈辱的滋味了,站在修真界巅峰的他们,不容任何人质疑! “杀了她们!”大乘期修士腾空而起一声大喝。 寂静。 想象中的地毯式轰炸和震耳欲聋的爆音完全根本没有出现,两位大乘期修士心中突然升起不好的预感,他们猛地一扭头,表情顿时一僵。 倒下了…… 炼神期以下,没有一个人还站着。 山头上,此时只剩下零零散散的返虚期修士随着他们飞上去天空,炼神期修士们虽然还保持着清醒可状态却奇差无比,他们亲眼看见好几个炼神期修!士努力试着飞起却最终无力地落回地面。 低阶战力几乎全灭,只凭刚刚那一声吼……? 不,不至于这样吧?返虚期修士们几乎不受影响,与他们只差一个大境界的炼神期修士没道理如此轻易地被击溃啊? 难道……方才的吼声是专门针对返虚期以下修士的? 堂堂一个王,不与强者争胜,反而先屠杀弱者,简直无耻! 这时候,他们已经忘却了赤炼神期修士的身份,更忽略了修士们只是失去战略并未死去的事实,他们感到无比愠怒,好想指着王的鼻子痛骂一番。 你算什么艳王!?卑鄙的怪物,去死! 双目通红,大乘期修士高举法宝,准备朝山谷降下最沉重的轰击。 抢先一步,伴随着剧烈的爆碎声,下方的阵法群完全破裂,紧接着,在所有人惊惧的目光下,一对火焰凝成的庞大爪子从火焰中探出。 前肢,头部,身体,后肢,尾巴…… 一头火狼卷起熊熊烈火骤然腾入天空,艳丽的红芒将整个天空都烧成了火红色! 不,这不可能的吧…… 这一刻,连两位大乘期修士亦无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面对火狼,身处修真界顶峰的他们竟然连一丝胜算都看不到。 同时,侠游门议事厅中,聚集在传影阵前方的修士们无论修为若何,脸色俱是一惨白! 赤还真没有说谎,真让廉横,不,让他们再次见识古代英灵! 她做到了呢…… 烧毁一切的至阳之力,绝对无法反抗的强大,比之前战争中的冰火双系狼影更加真实,也更加危险。 这,是火狼天尊的力量…… 此时的修士们才突然发觉自己之前的认知是多么可笑。 他们竟然会认为现代修士一定比古代修士更强,竟然会认为在单对单的情况下面对火狼天尊,自己会有不小的胜算…… 到底谁才是狂妄的那个? 答案无可辩驳地刻印在没人修士心中。 传说,重现! 赤骨天梯 06944 再现吧网址 0695 火陨 “去幻虚门!立刻!” 袁长老惨白的脸上陡然浮现出愠怒的潮红,如被逼到绝境的野兽一般嘶吼一声,率先冲出大殿! 总想预测赤的行动将所有掌控在手中,可一切似乎总与长老们的判断背道而驰。 那可是秦炎的英灵啊! 两位大乘期修士的分量摆在这场“灾难”面前,竟然让人有种轻似鸿毛的感觉! 他们,守不住幻虚门! 犹豫的心陡然偏向一边,人们根本来不及思考,更没心情去听他人解释,一时间,满殿的长老蜂拥而出,转眼间殿里就只剩下零零散散的修士。 “韦道友。”快步走到门口,一位返虚期修士这才意识到了什么,转头唤了一声唯一一个稳坐在原位的男人。 “嗯。”韦宏叹了口气,终于站起身来。 返虚期修士纠结地望了外面一眼,道:“此事事关重大,韦道友也快来吧,免得之后……” 他的话没有说完,不过以韦宏的聪明自然明白他所指为何。 “帮助”众大乘期修士做出不救援幻虚门决定的人的是他,可这么快又被打了脸,大乘期修士面子上挂不住不说,要是幻虚门还受到了致命打击,到时候肯定得有人出来背锅。 这个人是谁,那就不言而喻了。 返虚期修士的意思正是要他表现得积极些,之后好将功补过,免得受更重的责罚。 明白对方的好意,可韦宏的脚步依旧闲散,只微笑着说道:“嗯,道友快去吧。” 全然不能理解韦宏的淡定,对方只当他自暴自弃,但大家都是返虚期高手了,无需别人来教怎么做,既然话已说到,返虚期修士便不再多话,朝韦宏拱拱手,快步追大部队去了。 宽敞的大殿中最终只剩下韦宏和两个“帮不上忙”、负责控制传影阵的炼神期修士,颇显冷清。 “前辈,您真的不去吗?”两个炼神期小辈终究是忍不住问道。 “不必了,毕竟很快就会结束的,”韦宏阻止了两人关闭传影阵的动作,这是直接从幻虚门传回的第一手图像,相当的珍贵,“你们把影像记录好,后期定有大用。” 同样对韦宏的淡定感到费解,但两人和韦宏又不熟,不敢多问,只能应了下来并认认真真地检查了一遍记录影像的功能。 完成自己的分内事,这就是他们能做的最大努力了。 无色的灵气逐渐凝成风暴,一道道充满爆炸力量的火焰条纹出现在天空上,如海中漩涡一般汇入火狼的身体,燃烧着熊熊烈火的巨大球形影子将火狼的身体包裹。 来了,它要来了! 幻虚门的两位大乘期修士分别站在火狼的东西两侧,眼睁睁看着那股毁天灭地力量的不断拔高。 无法阻止! 他们很清楚,只要敢稍微接近火团,从四面八方卷来的火焰利刃一定会将他们撕得粉碎! 只能等,等这无法反抗的力量释放后一瞬间的疲软期,揪出其核心一击必杀! 不过,代价就是…… 两人的视线从火团上移开,竟意外在空中相撞,他们赶忙慌张地移开目光。 两个方向,不短的距离,牺牲品会是谁呢? 火焰完全聚集成团,来不及逃走的幻虚门弟子集体静默,面无人色地望着天上悬挂的庞大火陨石。 这一击的覆盖范围有多大呢? 不管怎样,被狼啸震荡而无法释放灵气的他们,凭两条小短腿绝对没可能跑出它的攻击圈。 逃不脱啊…… 进入幻虚门成为妖修,眼看着虚兽和兽修同门惨遭四圣会的毒手,他们选择了沉默,装作无事发生继续呆在门派中,忍受着名为“情谊”的煎熬,以为顺从就能带来永久的安稳…… 原来他们根本没有逃避的余地,无论怎么麻痹自己,也逃不出纷争的漩涡。 早知会这样不明不白地像只蝼蚁一样无声地化作尘埃,还不如听从自己内心的声音大闹一场! 那样,至少在毁灭之前,不会如行尸走肉一样木然地等待结束…… 渺小的人类呆滞地注视着天空,绝望地等待最后一刻的到来。 炙热的气流推动火陨朝天顶升起,可是人们全然无法因为它的远离感到安心。 火陨好似一块巨大的磁石,所到之处,火灵之力纷纷被拖入其中,它的能量不断增强,体积急剧膨胀,待它降下之时,便是真正的终结。 “全部给我撑起防御护罩,对方只有一个人!不要怕!”正在绝望的气息蔓延开来之际,声嘶力竭的吼叫传入每名修士的耳朵。 众人呆呆回头,只见以袁姓大乘期修士大量高手源源不断地从山坳里飞出。 他们,终究还是来了啊。 幻虚门修士稍微升起一丝希望,可却完全感觉不到幸福。 到底是谁陷幻虚门于如此境地?他们内心亦有一块明镜,但——谁不想活下去呢? 用尽最后的力量撑起微薄的护罩,修士们几乎将牙齿咬碎。 要挺住啊! 飞入高空的陨石终于在接触到幻虚门护山大阵前一刻停下。 片刻静默。 呼! 顶部喷发出血红的火舌,陨石以排山倒海之势朝地面砸来! 啊啊啊! 听不见自己的声音,浑身的血液却骤然沸腾,修士们的脑中擂起激烈的战鼓,久违的勇气回到心里! 挡住它!!! 双臂同时超天空狠狠一怼! 璀璨的光亮刺瞎了所有人的眼睛。 相撞! 不,不对,撞击的感觉呢? 犹如一拳打在空出,憋足的气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修士们看不见听不清,只感觉一阵热风从头顶呼闪而过。 错过了?不会吧? 茫然尚未持续多久,震慑心魂的力量突然袭来,宛若一柄重锤狠狠锤在每个人心口,不少刚刚站起身的修士应声而倒。 惊慌失措,人们像抓瞎一样胡乱抓扯着周围一切可以触碰的东西,待到眼睛逐渐恢复,他们才在震惊之中看清破开大洞的护山大阵和绝尘而去的火陨。 它,没有攻击他们,而是从他们头上掠过了。 为什么? 迷惘之中又透露着庆幸,幻虚门低阶修士们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劫后余生的欣喜,竟然还有心情发出疑问:火陨要飞向何方?被生命失而复得的快乐充斥,低阶修士们全然注意到“高人”们愈发难看的神色。 火陨的走向,该不会是…… “哼哼,技能就要喊出声,不然算什么火狼天尊?”不曾预期的声音陡然降临在每个人耳畔,“天陨爆炎!给我破!” 只听轰的一声,火陨狠狠砸在幻虚门山门前方! 天崩地裂,沙尘四起。 剧烈的震荡之下,幻虚门高耸的山峰,崩塌! 0696 坑 土尘崩落,天昏地暗! 大地颤抖,裂纹遍布! 迎面吹来的火息狂风令人窒息,低阶修士光是护住心脉就耗尽了力气,哪里还有余力应对乱流和崩塌的地形? 遮天蔽日的尘土之中混入了浓郁的恐慌。 长老们顾不得其它,纷纷再次腾空,化作一道道颜色各异的遁光刺破灰黑的烟尘,从护山大阵破开的大洞上一穿而过,直直扑向火光渐消之处,却在接近边缘之时陡然一个急停。 火的红焰与泥土的棕黑散开,长老们的瞳孔随之猛然一缩。 一个巨大的天坑出现在幻虚门前方,将原本的一切尽数吞噬! 坑洞内空无一物,只剩下尚未散去的焦糊味道和被灼伤的灰黑地面。 赤,消失了,连带邵邢一起。 拳头死死握住,额头上青筋暴突,袁姓大乘期修士霍地回头不顾一切地冲回门中,掠过哀嚎的低阶修士们头顶,没入依然被悬浮的粉尘笼罩的山坳。 确定方位,左手点亮照明的火焰,右手控制灵气弹开坠落的石块、吹散堆积的泥土,一个歪歪斜斜的洞口终于出现在眼前,袁姓大乘期修士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 洞穴显然不是天然形成,墙壁、地面都有人工的痕迹,显然是由精炼的特殊材料所铸,然而,即便是花费了大量心血的通道,依然在未受到直接冲击的情况下严重变形,坍塌和裂痕随处可见。 此地不宜久留! 袁姓修士狠狠一咬牙,速度又加快了几分。 四周的高山在刚刚的冲击下已经呈现出坍塌的趋势,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即便他是大乘期修士,被几座大山压在下方若是无人来救,也只有耗尽灵气而亡一个结局。 移山倒海之力。 这是仙人才有的力量,虽然作为修真界最接近各路真仙真神真妖真魔的修士,大乘期修士们在人们眼中也是能触及上界之力的存在,可事实上,他们虽能放出声势浩大的法术,轻松砸出一个深坑,可凭一击动摇千万年演化而来的坚实大地直接改变地形这种事也只能存在于意淫之中。 然而,这件事却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被办到了! 秦炎……留名千古的小鬼,她竟然强大到了如此匪夷所思的地步! 可亡灵终究是亡灵,生前再强,死后也没什么可怕的,真正恐怖的,是那个女人——赤! 她居然能操控亡灵! 现在还只是一个秦炎,若是将六万年前陨落时代死去的强者全部召唤出来,那修真界还有人能与之抗衡吗? 费力地在狭窄的通道内穿梭,袁姓修士的心思却早已飞出了地底。 突然,前方的路豁然开朗! 思绪瞬间回溯,袁姓修士眼里闪烁起希冀的光芒,可等他定眼一看,只看到敞开的牢门和惊慌失措的四圣会修士后,心情却再次降到了谷底。 “赤没有来过?”袁姓修士喉咙干涩。 “师叔,赤不曾来过,”一位返虚期修士禀报完,紧张地问道,“不知上方发生了何事,刚刚虚兽地牢剧烈震荡,许多地方都坍塌了,若是再有些外力很可能全部塌陷,弟子建议赶紧离开……” 袁姓修士没有听到返虚期修士后面的话,他心里现在只有一个念头——赤,又逃掉了! “赤没有来到这里?她的目的不是救虚兽吗?看到陨石的时候还以为她是借上头浩大的声势来掩饰下方的行动,准备故技重施解放牢中的虚兽……”袁姓修士的身后,一位跟来的大乘期修士有些泄气地说道,“撞出山门既不是为了毁掉幻虚门的防御工事也不是逃走,反而直挺挺地砸在门口,地底为她准备的天罗地网也毫无建树。这个赤,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难道就为了向我们示威?可这样她也没有完成毁掉五处囚困虚兽之地的诺言啊!” “不对!”被对方的话提醒,袁姓修士突然想到一种可能,脸色又一变,“赤,说不定已经完成了……” “啊?” …… 侠游门议事厅。 从赤出现在幻虚门,到火陨砸入地面、传影受到冲击而中止,韦宏几乎看完了这短暂的遭遇战的全部过程,他略作思考,迅速从储物戒指里取出一张地图摊开,手指最终点在其中一个位置上。 两位炼神期修士再看不到幻虚门的情况,又是焦急又是好奇,见韦宏一副全部了然的神色,连忙询问:“前辈,请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判断失误了啊。”韦宏长叹一声。 “咦?”两人对视一眼,俱是茫然。 韦宏轻轻敲击着玉简表面:“赤会弄出大动静,甚至‘借’了火狼天尊的力量我都不意外,可她释放出超乎想象的陨石法术却没有tu shā幻虚门修士,冲破幻虚门护山大阵又一个急坠砸在山门前方,就太让人惊讶了。” “可……幻虚门保住了,这不是好事吗?赤依然没能动摇四圣会的一边一角啊。”炼神期修士小心翼翼地问道。 “是啊,这是好事,”韦宏微露苦笑,“如果我们的人没有倾巢而出救助幻虚门,而是直飞‘魂梦’的话。” “魂梦?”两人愈发糊涂。 韦宏笑着朝两人摇摇头,走出了议事厅。 已经无法挽回了,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赤现在…… 白黄金三色的溶洞奇特而梦幻,波纹般的纹路遍布石墙,若不是地面上瞪大眼睛面容扭曲的修士尸体,此地看上去就如玄梦一般美妙神秘。 黑色的烟雾凝聚起来,渐渐化作一头高大的黑狼。 “动手还真没个轻重,要是再近一点,狠一点,刚刚那下怕是已经有虚兽倒地而亡了吧?”脸上挂着无奈和慵懒,黑色的大狼摇摇头,“算啦,震动和传送……能把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东西联系起来的,也只有我们那位来历古怪的王了,既然虚兽们都安全离开了,那我们也可以动身了。走吧,糯米。” 黑狼的身后,一个圆乎乎的毛团张大了嘴。 “喵!”11 0697 取舍 “唔……噗!” “你……!!!” 两个声音接连响起。 “咳咳咳……呸呸!”吐掉嘴里的血水,赤瞪了一眼脚边的人,理直气壮地叉腰道,“你什么你?叫我艳王大人!” 邵邢一阵咬牙切齿:“你到底什么目的!” “目的?你不是都看见了吗?救虚兽,顺便砸砸幻虚门,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厉害啊!”赤蹲下身,抹掉嘴角的血迹露出满脸天真。 “砸幻虚门,你专门往门外砸?”邵邢一脸“你当我傻吗”的表情。 “哎呀都说了只是给他们点厉害看看,要是把人都杀了,那谁知道我们厉害啊!”赤煞有介事地说。 “那幻虚门关押的虚兽呢?”邵邢怒道,“我可没看见你去救人!” 赤刚要开口,只见旁边白光一闪,一个壮硕的狼影陡然出现,紧接着,圆鼓鼓的黑球啪地掉落在地,咕噜噜地滚出好远。 口型一变,赤扭头对黑狼笑道:“怎么样,还顺利吧?” “还好,魂梦的防守算不上严密,如你所料,对方确实是仓促转移了虚兽,还来不及布置阵法群,”镰却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两只前爪猛地朝上一提,整只狼瞬间像人一样站了起来,随手拉开了房门,“好睏,我先去睡会儿。” “去吧去吧,没人住的房间随便挑。”赤慷慨地朝它挥挥手,也起身走到房间边缘抱起黑色毛团,狠狠搓了几把。 赤和镰却的对话听得邵邢一愣一愣的,好半天才吐出两个字:“魂梦?” “哦,就是一个地牢而已,没在幻虚门里面,他们提前把虚兽转移走了,真狡猾!”赤愤愤不平地说道。 然而邵邢却费劲地微微摇了摇头,双目灼灼地盯住了她:“不是!你怎么会知道魂梦的存在?” 此时的幻虚门议事厅也上演着相似的戏码。 “赤怎么会知道魂梦的存在!?”袁姓修士的嘴唇居然略带颤抖。 站在大厅内的一众修士面面相觑,魂梦是个相当陌生的名字,他们中的很多人都不曾听说过。 大乘期男修眉头一皱:“袁道友,赤毕竟是艳王,或许是前面那个女人……” “不对吧,这两人之间可是有三百年的空白期,她们不可能有相遇的机会!”袁姓修士笃定地说道,“等等,该不会是烈寒仙门……!” 两千年前烈寒仙门是一点招呼也不打就灭掉了玉峰门,事后也一点解释缘由的意思也没有,而旧四圣会对此也不曾追究,既然双方都保持了沉默,此事也就成了修真界又一大谜团,衍生出各种各样的解释版本后不久便被众人抛之脑后,但是普通人可以忘却,在玉峰门废墟上新建立起来的幻虚门却不能。 每一个修到大乘期的幻虚门人,无论想或不想,都需要了解这段不可示人的过去。 烈寒仙门灭掉玉峰门,是因为魂梦。 明明已经是被尘封的古迹了,镇守幻虚门的两位大乘期修士也是抱着魂梦被世人遗忘的心态才决定将关押的虚兽转移至此,并将这个决定秘密告知身在侠游门的大乘期长老们,他们联想赤的行动,觉得她若是真胆大包天地进攻幻虚门,很有可能会不自量力地想去地牢救虚兽,于是双方一合计,决定将计就计,在没有虚兽的空地牢里设下重重埋伏,只等赤一到,好来个瓮中捉鳖。 这是个绝密计划,除了大乘期修士和在地牢埋伏的修士,只有几个信得过的返虚期长老知道情况。 只可惜,一切都在赤的算计之中。 等四圣会援军传送过去,魂梦已经只剩下一地死状可怖的死尸。 “既然如此,她何不悄悄攻进魂梦,非得来幻虚门一趟,就是为了示威?”镇守幻虚门的大乘期修士气不打一处来。 “不,我们之前猜得没错,赤就是声东击西!她在幻虚门大闹,引得我们担心幻虚门的安危齐齐传送过来,却派别人同时动手悄无声息地拿下魂梦!就算我们反应过来,刚刚传送到幻虚门也根本来不及再传魂梦,赤,打得好算盘!”袁姓修士恨恨地说道。 “狡猾的怪物!”大乘期男修抬头环顾一周,“不过经此一役,关于追击赤和攻打烈寒仙门的取舍,我想诸位道友一定心中有数了吧?” 殿内顿时陷入沉默,就连之前最反对分出人手对付赤的大乘期女修也不再言语。 这已经不只是斗智的问题了,谁也没有想到,赤手中居然握着如此可怖的力量! 唤醒古修的魂魄,借助古代之力。 虽然幻虚门之战火狼之力没有持续多长时间,但要是他们再对赤的表现视而不见,待赤熟悉了这个能力从西大陆返回之时,恐怕就是四圣会毁灭之时! 必须杀了她,以最快的速度! 只是……派谁去合适呢? 来东大陆的高手都是有定数的,他们的目标是灭掉烈寒仙门,那么分出的人手若是太少,对上赤根本就是送人头,可要是人数过多,又怕东大陆局势又控制不住。 正左右为难,突然,大乘期修士们眼前一亮。 计划之外的强者,好像还真有一位…… “诸位前辈、道友,韦宏来迟一步还请赎罪!既然赤已经达成在东大陆的目的,想必下一步就是前往西大陆取‘钥匙’和‘黑龙宝藏’,韦某不才,愿前往西大陆降之!” 众人抬头,只见几名修士走进殿堂之中,为首一人正是韦宏!他的身后,武萱清、阮林等心腹炼神期修士紧随其后。 最让众人震惊的是,韦宏右后侧半步距离的那人—— 古轩横! 他怎么来了? 并且观其势态,大有顺服韦宏之意! 几位大乘期修士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悦和惊讶,回过头,大乘期男修皱眉道:“古师侄,你不在门里修身养性,跑到幻虚门来做什么?是谁准你出来的?” “是老夫带他来的!西大陆之行艰苦,人手自是越多越好,老夫看古小友才能出众,在天下dong àn之际呆在山上面壁未免太浪费人才,便私自将他带来了。老夫不擅长对付人情世故,诸位道友都是知道的,想必不会怪罪于老夫吧?” 张狂的笑声从门外传来。 这个声音…… 众大乘期修士面色有些僵硬,看着大步走进殿内的中年人,心中咯哒一声。 “斩龙天尊!”11 0698 谁去 每个大境界中又分为十个小境界,所以即便同为大乘期,修士的实力也各不相同。 斩龙天尊正是现今修真界中赫赫有名的一位大乘期巅峰高手,他的话掷地有声,如果没有特别的原因,谁也不愿得罪这样的人。 只是斩龙天尊出身断金宗,韦宏等人亦是断金宗人,整个门派的修士赶着趟去西大陆这个平日里被人避如蛇蝎的地方,也难免被人怀疑其中有古怪。 自家门派灰头土脸,连山都塌了,袁姓长老正有气无处发,转眼就看到断金宗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要执行他们的计划,再联想起“黑龙宝藏”,不由怒从心起,沉声冷言道:“去西大陆可是大事,须得由众长老们好生讨论才能决定谁去,什么时候去!斩龙道友私自决断,这不太好吧?” 这句不客气的话一出口,大厅内的气氛顿时紧张。 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目光在袁姓修士和斩龙天尊之间瞄来瞄去。 不过众人显然错估了斩龙天尊的心态,只见他大笑着随手拉过一张太师椅坐了上去,饶有兴趣地朝几位大乘期修士抬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是吗?老夫原以为是道友们忙于烈寒仙门之事腾不出人手对付赤,这才特地赶来助阵,既然人力充裕,那就当老夫自作多情便是。既然不需要,那过两日,老夫便带弟子返回断金宗闭关,诸位道友装作没看见老夫即可,继续啊,讨论啊。” 袁姓修士顿时哽住。 大乘期女修埋怨地看了袁姓修士一眼,又无奈地瞧了瞧一副看戏姿态的斩龙天尊:“斩龙道友深明大义,实在令我等佩服,哪有将道友排除在外之理?袁道友的意思是,斩龙道友一人带着弟子们前去西大陆拦截赤,未免有些太过草率。赤身边突然冒出一名从未见过的大乘期修士不说,她手里还有一只修为高于大乘期的猫型傀儡,不是怀疑道友的实力,只是赤太过狡猾,一不小心就会着了她的道,最好能有其他大乘期修士与斩龙道友同行,也好有个照应。” “嗯——道友所言极是,”斩龙天尊笑道,“这些事老夫已经从韦宏那里听说了,所以便叫上了灭龙同老夫一起前往西大陆,他处理完门派事务便带另一队核心弟子传送过来,时间么也就半日之内吧!” 好家伙,原来他早有图谋! 袁姓修士心中深恨不已。 灭龙天尊也是断金宗大乘期修士,这断金宗还真是大手笔,不说倾巢出动,至少也出了一半高手,要说不是为了西大陆上的某件东西而是为了四圣会的威严,打死他袁某人也不信! 断金宗名义上位居第四门派,在它前面的只有烈寒仙门、神耀门和天奕门,烈寒仙门已经和四圣会撕破脸,天奕门问题极大早已不被信任,只剩一个神耀门,门中成名高手备受打压,还有圣者被贬成了圣侍发配西大陆,新一代弟子除了高云星再无第二个拿得出手的天才,可以说,神耀门的地位也日渐低萎。 照如今的局势,断金宗恐成最大赢家! 别人的门派蒸蒸日上,自家门派几乎连最后一点夕阳红也不剩下,袁姓修士如何能够心理平衡? 再看到断金宗信心满满地出动大量核心人物图谋西大陆,袁姓修士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 “斩龙道友考虑周全,那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袁姓修士努力让自己的预期缓和下来,尽量减轻话语中对斩龙天尊的敌意,然后话锋一转,“但赤将幻虚门弄成这样,我门与她之间的仇恨不共戴天!西大陆此行也算我幻虚门一个,明恒师弟,你选几个核心弟子随斩龙道友一道去西大陆,定要将这祸根斩断!” 明恒天尊会意,立刻向前一步:“是,师兄!” 转过头,他又朝斩龙天尊行一同辈礼:“斩龙道友之名如雷贯耳,只可惜过去不曾有机会与道友共事,西大陆之行还请道友多多指教。” 斩龙天尊就像没看出两人心思一样,客气地回礼道:“明恒道友说哪里话,老夫久闻道友的幻术天下第一,应该是道友指点老夫才对。” 没想到斩龙天尊这么爽快地赢下来,余下门派的人不由萌生更多想法。 “这样的话,凛寒宗也……” “斩杀恶贼怎么能少了我们楚天门?” “黄风门深受‘极恶’之害久矣,西大陆之行,算我一个!” …… 看着长老们争先恐后的样子,好似西边那块荒芜死地变成了香馍馍一般,韦宏只觉好笑极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此话,果真不假。 幻虚门中尚在吵闹不已,圣华山中央大殿中却是一片死寂。 两名炼神期修士低头跪在堂下,他们身前,立者一块三丈高的水晶。 要是袁姓大乘期修士在这里,定会认出水晶中悬浮的正是幻虚门的影像。 坍塌的山峰,情绪低迷的修士,以及山门前如嘲讽大嘴般张开的天坑。 真是,好一份大礼啊! 这块水晶被红布盖住突然出现在圣华山山脚下,只留下一张传音符,声称是礼物,希望某个人笑纳。 而传音符种所说的那个人并不是此时正坐在高台上,脸色沉闷。 “梁兄,你怎么看?”旁边一位大乘期修士无可奈何地瞄了他一眼。 “我不想看!我已经不管事很久了,”梁宇挠挠太阳穴,“放过兄弟行吗?“ “我想,我们都很想,可是送‘礼’的人没有指名管事的何师侄和冯师侄,更没有提到我们这些老家伙,就说送给你了,”那大乘期修士耸耸肩,“你能不能退出可不是我说了算。” 梁宇烦闷地盯着巨大的水晶,许久才吐出一句话:“我大概有两百年没露过面了吧?“ “是两百七十一年,”大乘期修士认真地纠正道,“你别说,连我都快忘了还有你这号人了,可人家没忘啊!啧啧,多谢你当年的仁慈。” “……”梁宇没有回答,身体前倾看向下方的两个炼神期修士,“你们说有大量影像投被放到各个城市,数量到底是多少?说清楚了。” 0699 分化 浏\览\器\搜索 \\可以快速找到你在本站看♂的书 “这个……”炼神期修士为难地抬起头,“全部……” “哈?” “无论大小城市,大路还是巷道……”炼神期修士哭丧着脸说道,“传影符的数量数都数不清!” “得,看来已经从只能利用各地书坊和好事者成长到自己主动散播消息了,还是唯一确切的影像资料!”大乘期修士扁嘴拍手。 “那个,万大人……”炼神期修士的声音越来越小,“影像有两种……” “什么!?”万姓大乘期修士眼睛鼓得像金鱼。 “其实……送到四圣会和一般城市的是一种,送给妖修、虚兽聚集地的又是另一种,”炼神期修士手忙脚乱的扯出一张符纸,迅速激活。 众人赶紧看去,不由浑一紧。 这段影像的主线剧和水晶的一样,都是赤连破东大 si处虚兽牢笼的经过,但不同的是,赤抓住廉横的衣领大肆嘲讽虚兽懦弱的部分被做了特殊处理,去掉了背景的噪音,整段里除了赤冷冽的话语没有一点声音。 看到这里,饶是看过原版影像的修士们竟然也浑一寒,除此之外还生出一丝莫名的孤寂之感。 处理影像的人显然并不打算就此结束,一段段从未见过的影像被抛了出来。 泪水,绳索以及跪地颤抖的体。 影像没有挥洒的血,没有刻骨的伤痕,没有悲壮的呐喊,只有可怜巴巴呜咽着的虚兽。 武器说扔就扔,储物袋双手奉上,同伴躲藏的地点轻易说出…… “弱小、可怜又无助,没错,这就是你们。” 鲜红字体映在画面上,即便为人类,修士们的心也有种被什么狠狠刺的感觉。 直到影像结束,内依然鸦雀无声。 “这……搞什么啊!如果我也这么弱小,举目无亲还到处都是想害我的人,那管他活成什么样,能保命就是最大的胜利!凭什么还要被别人嘲弄?”大乘期修士终于出声打破沉寂,只见他一个劲儿地摇着头,“把这种影像拿给虚兽看?那岂不是我们还没动手,虚兽倒是自己先分化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众人深以为然,看完影响后心突然升起的压抑和焦虑也随之减弱。 何川看了看周围一副放心样子的同僚,言又止。 他的神色再内显得格外突兀,正被梁宇看见。 “何小友,你的看法呢?”梁宇问着,声音却满是了然。 听到此话众人的注意力立刻转到何川上。 还好何川协助管事颇久,被众人灼灼注视也不至于结巴:“分化虚兽……我想,这或许就是幽府之渊的目的!” “咦?”众人面面相觑。 幽府之渊不是虚兽一边的吗?这么做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见众人还是不解,何川一咬牙说出了自己的判断:“外力再怎么巨大,要是虚兽本就是一滩烂泥,那是无论如何也扶不上墙的。我想幽府之渊此举,就没指望那些始终唯唯诺诺不敢反抗的虚兽觉醒,而愿意拿起武器战斗的虚兽,看完影像之后便不再彷徨,不再受懦弱亲朋的言语的影响。解除勇气的枷锁,让能抗争的人下定决心抗争,对幽府之渊来说,这就够了。” 修士们愕然不已:“可幽府之渊这么做了,还有什么资格站在‘为虚兽而战’的高度来统领虚兽?谁喜欢跟随一个嘲讽自己无能的人?” “正如赤对廉横说的话,”梁宇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她不是虚兽英雄,也不想做英雄。她只是在复仇,所以她并非要控制谁,也不打算拯救谁。她真正希望的,是每个虚兽都做自己的英雄吧。” 修士们闻言都呆住了。 万姓大乘期修士嘴角抽了抽:“开什么玩笑,一群标新立异和四圣会对着干的恶徒而已,你这么一说,怎么反而好像她们的层次还要高出我们一筹了?” “是不是单纯的恶徒,万兄你还不清楚吗?”梁宇没好气地说。 “是啊,恶徒哪还懂给人送礼啊?看看这水晶,成像水平在修真界怕是数一数二的吧?啧啧,真是好东西!”万姓修士酸溜溜地说。 没理会万姓修士逃避的话,梁宇道:“得罪本就一群无论如何也站不起来的虚兽,换来的并非只是勇敢者的醒悟,这么做,亦是为另外一群人出了口恶气,凝聚人心。” “是谁?”众人惊讶。 “无私帮助虚兽的人类。” 众人恍然大悟。 艰难地挪动手指,抹掉喷在脸上的血混口水,邵邢的语气明显缓和了许多:“也就是说,你用快传阵把幻虚门关押的虚兽都送到了烈寒仙门,并且这一路也是借助的是我门的古代阵法‘定距传送阵’从古渊秘境一直杀到幻虚门的?” “对啊,古代修士们要是知道当初做着玩的东西会在六万年之后被我们用来收拾烈寒仙门的敌人,一定很开心!”赤笑嘻嘻地说道。 邵邢激动地嗯了一声,下一刻眉头又皱了起来:“所以你从何处了解到我门这么多秘辛的?这些,连我门大乘期长老都不知道吧?” “你还没猜到吗?你我想象的还要笨啊!”赤大肆嘲笑,在邵邢杀人的目光下耸肩道,“刚刚变火狼的感觉怎么样?” “……你,你吞噬了秦炎前辈的魂魄?”正是因为使用了古代力量,邵邢的体根本无法支撑,所以现在才动弹不得只能任由赤把满嘴的血喷在自己脸上,细细思索过后,他顿时想到了这个可能,刚刚平静的心顿时有涌起满腔怒火。 “你是傻吗?你家魂魄能存三万年?保质期这么长怎么不去卖饼?”赤骂道。 骂就骂吧,只要不是迫害本门先人。 邵邢的脸色再次缓和:“那,你怎么做到的?” “古渊秘境里被白雾包围的地方,也是阿修炼之地,它叫做‘忆湖’。我这么说,你懂了吗?”赤高傲道。 邵邢若有所悟,喃喃念着“忆湖“二字,遂道:“留存记忆的湖泊……还能留存灵气?” “没有灵气保护,记忆还不早早消散了?”赤翻了个白眼,“你这小脆皮给我动动脑子啊!” 最新章节前往♂\♂\址:♂ ♂14 0700 技法 邵邢的脸色蓦地有些发红。 “小脆皮”这个称呼要是放在过去,他只会一笑置之,可被赤提出来,还是在他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时候说,就连邵邢自己都突然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修行不到家了。 烈寒仙门修士因为功法的关系,经脉比未修练过的普通人强上许多,可这点提升放在赤的计划中未免有些太不够看了。 赤到底为什么要让廉横绘制增强符? 不明真相的人们只当这是她放的烟幕,却不知赤是认认真真利用上了一切可利用的资源,连内奸也不肯放过。 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完成火陨的一击! 如果是用来提升法术威力,正如廉横所说,用别的符咒会更加有效。 但能驾驭秦炎巅峰力量的符咒有没有赤不知道,另一件事却是可以确定的——无论有没有,这个等级的符咒都一定不是廉横或者邵邢能画出来的。 赤压根没打算加强火陨之力,或者说这么做完全没必要——秦炎有多强,当今的修真界没有人比赤更清楚。 增强符,是用来保护邵邢的。 发动火陨之法,火狼的火灵气必然会流经施法者体内,可不到秦炎那个等级,经脉根本承受不住那样炙热的灼烧,所以赤才需要一个适应秦炎力量的同源“载体”,若是让赤随意挑选,赤一定会选择和秦炎一样拥有纯阳之体的尉迟熔,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所以她只好“退而求其次”,盯上了自己送上门来的邵邢。 要是邵邢知道赤的想法,怕是会最后半条命都要气没了。 虽然增强符的力量实在有限,但也正因为它十分低级且赤还有“亲身使用”的经验,反而比其它增益类符咒更容易控制,作为紧急的保护“铠甲”最是合适。 赤强行夺取邵邢对灵气的控制权,利用增强符和他的灵气在火狼灵气将要流经的经脉上凝成一层坚固的灵气壁,尽可能保证他的经脉不在短时间内被火狼灵气冲破。 从古渊秘境到幻虚门,途中的地下虚兽供应厂何只被赤端掉的三家?仁颂们事件后,四圣会就已经分散过据点,当赤拿到关押虚兽据点情报图看到四散的红点的时候,心情也不比现在的四圣会好多少,她之所以选择这三家,一是时间有限,二是拿它们做定距传送的跳板,三就是“预演”了。 最终发动的火陨威力极其巨大,一个不小心就可能造成邵邢重伤,绝不允许失败。 在颅内演算过无数次,将各种情况都反复考虑,但,还不够, 从忆湖中引出的海量灵气要如何带走是个问题,左思右想,赤还是只能将阿咪拖上阵来。 阿咪为此不得已清空了体内几乎所有灵气,乖乖当了“盛火壶”。 至此,操纵者、媒介、容器总算全部到位,成功发动火陨砸了幻虚门的门面,不过其中到底有多少心酸就只有当事人自己清楚了。 邵邢咬咬牙,有些激动地说:“艳王大人,你有沟通古代力量的能力,我们烈寒仙门修士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双方联手,将牺牲的古代英豪全部请来,何愁四圣会不灭?” 赤当场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喂喂,是不是只要我不自己说出口,喷的血、受的伤你就装作没看见?” 邵邢这才陡然意识到赤已经受了严重的内伤。 种种迹象那样明显,自己怎么还会犯这么大的糊涂,忽略了赤的状况呢! 邵邢暗骂自己蠢,内心却自然而然地给出了答案:大概是因为赤总是一副不太正经却又异常可靠的样子,让他理所当然地觉得她无比强悍,没有做不到的事吧? “抱歉,艳王大人还好吗?”邵邢尴尬地问。 “哦?现在才想起来问?我的伤早好了!”赤瞪了他一眼。 “那……”事实证明,对门派的爱还是超过对艳王大人的敬意,刚刚才道过歉,贺昭犹豫了一下又道,“能不能换一种方式?我听说艳王大人很擅长游击,无需太多人,只要艳王大人,阿咪前辈和我就行了,快速恢复然后转移阵地袭击四圣会的各个据点。凭火陨之法的威力,大门派之下应该无人能挡吧?” “哇,你想得到美!”赤气得跳了起来,撕开了体内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的,“你以为忆湖的灵气是无限的?你以为那股力量是我想引就引?我私自取走忆湖灵气已经冒了被轰杀至渣的风险了,一次也就算了,还来很多次,你以为我是猫妖吗,有那么多条命?” 这么严重? 那不是阿咪前辈的修行之地吗?阿咪前辈都没意见,还有什么危险? 邵邢不以为然,可赤引动忆湖之力是有条件的这一点他还是认同的,只好忘掉这美好的愿景。 “行了行了,不和你鬼扯了,我也要回去养伤了,哎哟,我的老腰啊……”赤一瘸一拐地走向房门。 “可我……”邵邢努力挪了挪身体,还是无法起身。 “你就躺这儿呗!”赤摸上房门。 “最后一个问题!”邵邢赶紧叫住她,“艳王大人的计划,我之前一点也没听说过,那这件事我门长老们知道吗?” “传送回琼鲸号的阵法就是你家的快传阵,你说知不知道?”赤回头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邵邢一眼。 “……哦。”邵邢的神情有些落寞。 赤沉默片刻,转过身看着他:“你是不是在想门中长老居然在你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把你卖给我做这么危险的事,觉得自己当了弃子啊?” “……”邵邢没有回答。 “你还真是个傻子!”赤嗤之以鼻,“能亲身体验一遍古代大修士的力量,还被她的灵气淬炼经脉,这么大的好处多少人想要还没机会呢!再说——” 反身再次拉住房门,赤将脸埋在了阴影之中:“你就这么笃定烈寒仙门能在四圣会的倾力围剿下存活下来?大弟子,手握门派核心传承的核心修士到底背负着什么,好好想一想吧。”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愣愣地注视着天花板,不知不觉之间,邵邢的眼眶已经湿润。 0701 剥个桔子 赤捂着腰一瘸一拐小心地从过道上挪过。 咔嚓。 就像等着这一刻一般,一扇门恰巧在赤跟前打开。 赤先是一愣,当看清眼前是谁,嘴角却又飞快地翘起,露出轻松又调皮的笑容,很无赖地一头往对方怀里倒去。 没想到赤来这么一出,穆潇冷略显无措,但很快便反应过来将她扶住,轻轻抚了抚她头顶坚硬的骨甲,蹙眉道:“怎么伤得这样重?” “想要更好的回报自然就得付出更多嘛!”赤理所当然地说着,侧头瞅了一眼她担忧的侧脸,“快扶我进去,要是让熊它们看见了,怕是又要闹得鸡飞狗跳,满船叫嚷着给我治病了。” 穆潇冷扶着赤来到床边,顺着她的动作助她平躺下。 看着穆潇冷从头至尾一丝不苟地模样,赤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似乎内伤都好了许多。 “我听龘说你又做些冒险的事。”然而穆潇冷的神色却不似赤那样惬意。 赤无所谓地:“嗨!说这些~我是艳王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生活早就习惯了!嘿嘿,反正被我这么一搞,四圣会总不能至于继续对我们的存在装聋作哑了,他们一定会派人来对付我们!这样你就暂时不用太担心天奕门被他们针对了吧?” “……”在床沿边坐下,穆潇冷犹豫了片刻,终于像下定决心一般用力摇了摇头,“我不喜欢。” “嗯?”赤顿时一怔,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带有浓重个人感情色彩的话从穆潇冷嘴里说出来。 “我们不应该并肩战斗吗?”穆潇冷扭过头,也直直地看着赤的眼睛,“你为什么总是这样,偷偷决断又独自涉险,你何时……才肯让我站在你身边?” 赤的气息不由一滞,好一会儿,才撑起身体,在穆潇冷跟前坐正身体,郑重迎上她的视线:“你知道的,你不能随便和我一起出现在世人面前。现在有幽府之渊、极寒域、毒寨蛊域、矩妖门和烈寒仙门顶在前面,四圣会的人手并不十分足够,这才没有出手对付天奕门,要是你我一道亮相,不是逼着四圣会收拾天奕门吗?” “我明白,我都明白,师父不由分说地将我送到东大陆,是希望我远离天奕门的漩涡,可我非但却无法为门派做什么,反而……”穆潇冷的声音微微颤抖,“迫使你去铤而走险,我无法……” “真是的,你在说什么啊!”吐吐舌头,赤眯起眼睛像猫儿一样舒服地靠在穆潇冷的颈窝里,食指轻轻挠着她的手背,“唉,人人都说穆潇冷如何天才,如何聪慧,可我怎么越看越觉得你是个笨蛋呢?我说啊,能不能别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瞧瞧你这弱不经风的小身板,放那么多担子在肩上也不怕把自己压佝偻了吗?那多难看啊!再说,我做这些并不是将天奕门放在第一位考虑的,我首先要保住的是幽府之渊,接下来才是烈寒仙门之类的势力,最后才稍微想起天奕门;再说你师父把你扔到东大陆也不只是为你的性命考虑,你始终得记住你是核心弟子,是继承门派意志的大弟子,你和一般修士不同,你对门派最大的价值并不是通过冲锋陷阵来体现的。” 天奕门也好,烈寒仙门也好,将大弟子“扫地出门”的原因,赤都能理解一些。 根据镰却诉说的旧事,赤推测出幽府之渊曾经是一群“流寇”,地盘、宝藏、声望什么都没有,却存在万年不灭甚至在修真界中站稳了脚跟,与四圣会分庭抗礼;人们眼里没个正形的逍遥门更是厉害,不靠天不靠地,甚至还中途硬生生地全门改修仙为修神,却从未有人怀疑他们是否正统。 传承,最重要的是人和信念。 薪尽火传。 好好活下去,就是赫连晨曦对穆潇冷的期望。 “我明白,都明白……”皓齿不自觉地将下唇咬出斑斑血迹,右手也在无意识间地将赤捣蛋地手紧紧握住,穆潇冷倔强地说着,“可要我什么也不做,就这么看着,我……做不到……赤,答应我,以后再也不要将我排除在外,好不好?” “你啊……”赤抬起头正待高谈阔论,却正好看见穆潇冷纯净的眼瞳中流露出的哀求。 话悄然滚回腹中,赤的视线偏向一边,语气无奈,“怎么就闲不住呢?” “那你这算是答应了!不许食言。” 余光扫到穆潇冷嘴角泛起的略显天真的浅笑,竟然让赤有种回到了两人初遇之时的感觉。 鼻尖突然有点酸,赤慌张地揉了揉鼻子,用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样子连道三声“好”,然后像个大爷一样往枕头上一靠:“给我剥个桔子呗,艳王大人饿了!” …… 琼鲸号平稳地飞行着,身在其上几乎感觉不到震动,若不是从船长室还能看到不断后退的景色,恐怕船上的生灵都要怀疑这船一直停在古渊秘境中一步未挪。 当邵邢一脸疲惫地打开门,从空荡荡的房间里走出的时候,他总算不情愿地接受了自己和赤之间身体素质差矣巨大的事实。 奇袭幻虚门后,他既没吐血也没咳嗽,却在冰凉的地上躺了整整三天才勉强恢复行动,而内伤严重的赤呢?早就像个没事人一样在船上活蹦乱跳了! 修真者的六识会随修为增加而提高,所以虽然房间的隔音效果不算差,但因为没有布置隔音阵,倒霉的邵邢偶尔就会听见赤和熊嘻嘻哈哈的从走廊上溜过的声音,当真是又惭愧又心烦。 “哎呀,邵道友,你果然还没恢复!快回去躺下,好好歇歇!”看到邵邢恹恹的样子,赤赶紧走过来满脸关切地说道。 邵邢郁闷地瞄了她一眼:知道我恢复得不如你快还把我一个人扔在地板上,知道我一直在地上挺尸还不时在门口吵闹,这时候你又知道病人要好生静养了? “多谢艳王大人关心,我这就回去歇着!”邵邢没好气地就想朝自己房间走,突然他意识到有些不对,艰难地转身疑惑地问赤道,“等等,艳王大人,我们现在飞到哪里了?” 0702 信不信 “在侠游门地盘上。”赤认真地说。 “什么!”邵邢脸色大变。 赤顿时笑出声了:“喂,你也太容易上当了吧!当然是骗你的!” 邵邢呼吸一滞,脸颊随即一片潮红,好半天才恼怒地吐出一句话:“都什么时候了,还请艳王大人严肃一些,不要开这种玩笑!” “啊?啥时候轮到你小子对我说教了?再说,要知道徒孙的徒孙的徒孙……都被教成了你这副死板的样子,秦炎才要气哭呢!”赤理直气壮地叉腰数落,“你可是使用过火狼之力的人,不准愁眉苦脸的,给我笑对人生啊混蛋!” 这是什么歪理啊! 感觉自从离了烈寒仙门,自己是混得一日不如一日,想被拿去战斗就拿去战斗,想被扔在地上就扔在地上,伤得动都动不了还没一个好心人来嘘寒问暖,这都什么待遇啊! 邵邢实在气不过,反驳道:“艳王大人也说了,那并不是能重现的力量,总不能因为我使用了一次,就给我打上秦炎前辈的烙印吧!我又不是她的替代品!” “是啊,是啊,你说得很对!”赤反手就是有力的一掌拍在邵邢肩上,疼得重伤未愈的他几乎抑制不住龇牙咧嘴的表情,自己却鼻孔朝天斩钉截铁地喝道,“每个生灵都是独一无二的,都应该沿着自己选择的道路前进,无论多么弱小都不该被当成任何人的影子!“ 赤突然的激情弄得邵邢一愣一愣的,搞不清楚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还有……肩膀好疼…… “但是,”还没等邵邢想明白,赤的表情又是一变,像个老人一样语重心长地对他说道,“小邵啊,年轻人总有迷茫、看不清前路的时候,与其傻傻地停滞不前,不如跟随前辈的步伐走向更宽广的世界,说不定在路途之中,你便会知道自己到底要什么,而未来又该踏上什么样的征程,到那个时候,也不会因为迷惘之时荒废了修练而感觉岁月蹉跎,因为那时的你,说不定已经拥有了和前辈一样强大的力量,拥有了掌控自己命运的能力。” 从未听说过赤还有这样深沉的一面,一瞬间,邵邢竟然有种面对饱经沧桑老者的错觉,看向她的目光中,平添了几分敬佩。 “火狼之力厉害非常,烈寒仙门的前辈们选中你来品尝,我亦希望你记住使用它时的感觉,并非是要求你成为又一个秦炎,而是期待你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朝更高的地方攀登,你,明白吗?”赤深深地看着邵邢。 怔怔地呆望着赤,邵邢第一次有种渺小的感觉。 原来她已经站在了远远超越自己的高度,原来她的心胸是如此宽广。 站在自己面前的不仅是与自己同届的天才赤,也不仅是闻名遐迩的幽府之渊艳王赤,更是一位德行超然的前辈高人! 邵邢的心情莫名地激昂,他想说话却半天也没能吐出一句。 “一时半会儿想不明白也没关系,毕竟你才一百来岁而已,相比起炼神期修士的最长寿元——”不等邵邢哽出感慨,赤已然温柔地冲他笑了笑,然后面容和善地加大了手中力道,硬邦邦的骨甲手狠狠掐在他的肩胛上,“不还是个‘宝宝’吗!?啊?” “啊——!”邵邢哪里能料到赤会突然痛下毒手,刚刚“入戏”、毫无防备的他只觉好似有一只铁钳卡在了自己肩头,剧痛之下脑子完全跟不上身体的应激速度,登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叫声穿破走廊,接着就听见接二连三的开门声,住在琼鲸号上的人们吃惊地推门而出,连住在下层的穷奇母女也急急忙忙地冲了上来,正看见旁边明显受伤未愈的邵邢,不由紧张询问道:“艳王大人,可是有敌人袭上了琼鲸号?” “不,只是大声点叫大家过来,毕竟咱们船上没有设集合钟。”赤一本正经地负手而立。 邵邢听了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亏他刚刚还有那么一点点感动,亏他还对赤生出了些许敬意,原来这个女人说那么多有道理的话,就是为了拿他当集合钟用? 完全无视从旁侧射来的杀人目光,赤朗声宣称:“既然大家基本到齐了,至此,我宣布,琼鲸号正式离开东大陆,决定命运的西大陆冒险之旅,从此开始!” 这才几天啊,船怎么就从烈寒仙门开到了东大陆边缘?而且一点四圣会的阻拦也没遇到? 忽悠人也该有个限度的吧!谁会信啊! 所谓吃一堑长一智,更何况还掉坑里两次? “学聪明”了的邵邢对自己的判断更加笃定,对赤这个不负责任的女人亦愈发的恼怒。 可还没等他组织好指责之言,第一个傻瓜就高高跳了起来。 “好欸!向终点——进发!”熊举爪高呼。 嘶,这头熊还真是个合格“帮凶”,不过除了不动脑经的它肯定不会有第二个…… “相信!前进!”虎掌重重拍在一起,穷奇扬起宽大的羽翅展开。 什么?堂堂凶兽,居然也如此轻易地听信了赤的话? 邵邢感觉自己低估了赤的诓骗能力,可转念一想,兽类普遍比人类天真,赤又奸诈狡猾,熊和穷奇被她忽悠也不是完全不能想象的事,但涉世颇深的人类总不至于被赤牵着鼻子走吧? 这个想法刚从邵邢心里冒出来,柔弱却隐含刚强的女声瞬间将其击了个粉碎:“我会努力的!” 啥? 邵邢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怎么连人类也会上赤的当?难道和赤呆了那么久都不明白赤顽劣的秉性吗? 带着这样心思,邵邢焦急地一扫全场,结果另他大失所望。 无论是人还是兽,所有生灵都展现出不同程度的激动和勇毅,连穆潇冷都不例外! 这种一眼就能看穿的假话,她们…居然都信了! 邵邢多想大吼一声:请你们好好看清赤的本质,不要被她给骗了啊! 哗啦啦! 正在此时,此起彼伏的响亮水声传入船舱,在邵邢的震惊之中,似龙的咆哮在外界响起。 “艳王大人,戊辛位海岸防线已经全部摧毁,海兽大军静候艳王大人指示!” 自信的光芒从瞳孔中迸发而出,赤咧嘴一笑:“走!” 0703 无法停止 蓝天,白云,太阳,沙滩,海水,兽群。 赤像个将军一样站在琼鲸号的船头检阅着这只士气高昂的杂牌“军队”。 稳稳停在赤身前的栏杆上,黄黄的小鸟似乎比过去身形更高挑了一点,只见它头一昂,翅膀一扇,自豪地发出一阵清脆的“啾啾”声。 邵邢震惊地看着独腿的鸟儿。 兽语他只能听懂一点,可从只言片语之间他却惊讶地发现这只连修为都没有,满身绒毛的“小鸡”似乎在向赤做战斗报告!而赤呢,一直微笑着侧耳倾听! 与赤不同,邵邢愕然环顾,映入眼帘的是种群各不相同的海兽们,鲨鱼、蛟龙、章鱼、乌龟、虎鲸……元婴、化神、炼神甚至还有返虚期的蛟龙!本该在海中各霸一方的海兽们齐聚一堂,海战还不成了这支“军队”的天下?并且看它们神采奕奕的样子就知道,竟没有一只签了契约! 赤身边有厉害的兽修不是什么新鲜事,但她不签契约的做法在修真界中也广受诟病。 靠爱去感化兽修?这种做法不是不可以,但哪及签契约简单粗暴?所谓伙伴,不过是过家家而已。 仿佛在应证这段话,赤的伙伴数目也一直处于“两只手都数得过来”的程度,再加上赤过分闪耀的表现,人们总在不经意之间忽略掉她身边的事物,就连对幽府之渊并无偏见的邵邢亦是如此,直到今日…… “兵贵神速,目标西大陆,出发!” “哦!!!” 激动的齐声呼和将邵邢拉回现实,眼看着众生灵干劲十足地潜入大海,邵邢顿时百感交集。 “愣着干嘛呢?还不快进去船舱,不过你要是不嫌麻烦又是运转水下呼吸法又是在嘴上鼓泡,我也管不着!”见只有邵邢还呆立在甲板上,赤一边招呼他,一边钻进门去。 “啊——哦!”邵邢这才连忙跟上去。 琼鲸号没入海中,在海兽们的护航下朝深海潜去。 跟着赤下了阶梯,看着她并不高大的背影邵邢莫名地生出一股可靠的轻松感,好像之前满怀疑虑的那个人根本不是自己一样,朝她拱手道:“前往封闭的西大陆,修真界的事情就不再是我等能随意干涉的了,想太多也没用,不若专注于自身。若是艳王大人同意,我便想即刻开始闭关,争取在到达西大陆之时尽量提升修为。” “有大群海兽保驾护航,船上还有卫前辈坐镇,此行的安全还是有保障的,”赤随意地点点头,“你先去修练吧,不过不要过分沉浸其中,时候到了,我自会来叫你。” 都是一条船上的人,有事自然要叫自己。 邵邢并未多想,应了一声便回屋去了。 摸着下巴目送邵邢离开,赤嘴角突然流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 “赤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呢?”龘的声音突然在脑海中响起,充满了好奇的味道。 赤拒不承认:“哪能呢?是好事,对大家都是好事。” “行吧~赤决定就好……”龘无所谓地说完,下一刻语气却突然凝重起来,“不过啊,你我想就此暂时放下修真界的事情还太早了。” 听出龘话中有话,赤边朝船长室走边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诡王传来的情报,几乎是前后脚的功夫,你收拾幻虚门它们的影像就传遍了四片大陆!” 瞳孔微微一缩,赤的脚步顿时停下:“谁干的?” “不知道!”龘犹豫了一下,将一张符纸交给赤,“并且还有两种版本,这是给虚兽看的那种。” 快速返回自己的房间,赤立刻激活留影符,随着场景的变化,她脸上的表情亦随之愈发冰冷。 “赤?”龘试探着问。 “这真不是诡王做的?” “诡王说不是她,但隔着传音阵,我也不确定她是否在说谎。” “……”倒退影像,停滞,赤的眼睛死死盯住一副画面。 房间内的气压似乎正在不断降低,龘感觉自己都快要窒息了,可是…… 它小心地看向赤,这么可怕的表情,它已经好久没见过了。 紧张地看向空中停顿的图像,这副图上除了跪地的虚兽和耀武扬威的人类还有什么吗? 龘瞪大眼睛细细在上面寻找着,突然,它的目光被一个遥远的影子吸引。 虽然很小也不清晰,但那的确是一个人的背影,淡青色的长袍和散乱的头发正随风飘飞。 这个人龘并不认识,也不知道赤是不是在注视这一点,它只能小声说道:“如果放出影像不是幽府之渊所为,那其中的意义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龘。”赤缓缓开口。 “在!我在!”龘浑身一紧。 “你说的没错,我可不敢就此停止思索,”手指按住留影符将面前的影像关闭,赤的眼睛略微眯起,“廉横受到如此不公的待遇还依然为四圣会做事的原因,我本以为自己已经找到了答案……现在看来西大陆之行还有我们不可错过的人物啊!” 当东大陆东部海岸线封锁线一处被突然出现的海兽攻下的消息传回侠游门时,四圣会长老们不但没有露出半分意外之色,反而像是见惯大风浪一样稳坐钓鱼台,甚至还有心情调侃:“唉,这可真不巧,斩龙道友他们才刚回中央大陆做最后的准备呢!要是晚走一步,说不定就不用去西大陆奔波一遭了。” “要不,我们现在去截住赤?”有人提议。 “那还是算了吧,赤多狡猾的人,肯定是露个脸就躲进海里了,我们现在传过去兴师动众且大概率捉不到她,还有抢斩龙道友他们功劳之嫌。”这个提意立刻被同僚否定。 “是啊,专注烈寒仙门,这才是个跑不掉的。”其余修士也附和道。 议事厅中俱是赞同之声。 “可赤当初能在我们毫无所觉的情况下摸上东大陆的,现在也能悄无声息地离开,她闹这么大又是为了什么?”提议之人不甘心地反驳。 “你啊就别瞎操心了!反正就是挑衅呗,回头告诉斩龙道友他们一声就行了!” …… 中央大陆恶泽修真域,折戟门后山。 “玹羽兄,赤离开东大陆了!”传音阵中传出急不可耐的声音。 玹羽却是一点不着急,微笑着掸了掸落道肩头的灰尘:“东西送到了吗?” “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啪的一声,对面似乎有什么东西爆开来,“我说,什么时候才能大闹一场?我都快长青苔了!” 淡笑着,玹羽站起身:“嗯,现在就行了,你……” 啪! 玹羽话音未落,对方已经中断了通讯。 无奈又了然地看了看手心暗淡的阵法,玹羽耸耸肩:“真是个急性子。” 0704 眼界 …… 灰蒙蒙的天穹下,淅淅沥沥的小雨洒落在松软的泥土中。 脚沉重地踏在地面上,却突然陷了下去,身体的主人也随之身形一歪摔倒在地,本应该雪白的长衫已经遍布污渍。 “混账!”他狠狠地咒骂一声。 嗒,嗒…… 不紧不慢的脚步声,身后显然有人踩着泥水混杂的湿地靠近,接着,他就听见一个声音说道:“严前辈,差不多得了吧?” 严堂玄脸色愈发难看,心知逃不掉,他强忍着剧痛爬起身面向那个颇为悠然的男子,怨毒地骂道:“背信弃义的鼠辈,今日你敢如此对我,将来它们亦会如此对你!你别以为杀了我就能得到他们的信赖,落在他们手上,你的下场只会比我凄惨千百倍! 男子连眼皮都没多抬一下:“严前辈还是不要往自己脸上贴金比较好,违背约定人到底是谁你心里想必比我清楚。” “呵呵,是啊,我是撕毁了盟约,”脸上开始浮现出青绿色的斑块,严堂玄的双目却依然死死盯住男子,咬牙切齿的喝到,“但是——我没有背叛人类!” 然而就像听多了这种话一样,男子只是无趣地耸耸肩:“盟约是前辈自己签订的,当初觉得划算便不顾一切地利用,如今感觉得不到更多好处又想抽身而退,还想为自己冠上‘为人类命运着想’的伟大头衔,哪来这么便宜的事呢?” “不!是它们欺骗了我!三十年前它们找上我的时候根本没有提起过这种事!”严堂玄身上的死气亦越发浓重,语气却是更加激动,“它们从没说过,它们是想毁灭整个修真界啊!” 这一回,男子的神情终于有所改变,可他并未表现出担忧,而是面带同情之色看着严堂玄的一切行为:“看来前辈不仅言而无信,还患有妄想癔病。” “你……!”严堂玄血气上涌,腥甜的味道灌上喉咙。 信用一向是他最看重的东西,身处修真界经历无数大小事务,除了这一次,再落魄再艰难也不曾毁约,可就是这一步踏错,他竟沦落成了自己曾经最为鄙夷的小人! 但现在的严堂玄根本顾不上这些,他愤然盯住男子,气急道:“你这个蠢货!你根本什么都不懂!历史上有过无数大规模的动乱,但却没有一个会像现在这般大肆屠戮弱小,因为不管多么卑鄙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认知——底层修士是修真界的‘根’!上层怎么胡来都没关系,只要有根在,人类的薪火就能不断延续!” “前辈想多了,”全然没有一丝触动,男子嘴角泛起轻蔑的笑意,“那不过是因为过去那些闹腾的人实力不够而已,所谓的‘根’只是弱者的自我安慰和给企图给强者施加的枷锁罢了。” “你说什么!?” “修真界人人向往飞升,从古至今算下来飞升者不说上万也有数千了,”男子抬头望了一眼暗沉的天空,“可返回修真界‘寻根’的又有几人?” 严堂玄一哽。 “并非飞升者心性凉薄,而是随着他们的亲友一个个归于尘土,这修真界里已经没有他们所牵挂的事物,回来又能如何呢?而若是有更多人得以飞升,你认为这些幸运儿能做得比过去的飞升者们更好?”男子淡淡地说道,“拥有无限寿元的飞升者尚且如此,那些整天忙于寻找机缘、一心只求长生的人,又怎会在乎旁人的性命?为了宝物杀亲弑友的时候可不见他们想起过‘同根’呢?人啊,总是宽己律人,想用所谓的‘同根’来绑缚我,那可真是打错了算盘。” “以偏概全,你的眼中只有人的阴暗面,也难怪喜欢和那群丧尽天良的殭尸魇魔狼狈为奸!”严堂玄冷笑着说道,“跟着他们屠杀人类,旁观修真界的灭亡,我告诉你,你不把自己当人,别以为它们就会把你当同伴,你的结局,我完全可以预见!王盛达,你,一定会后悔今日的决定!” 手起刀落。 带着怒嘲的神色,严堂玄的人头滚落在泥地里,无头的尸体软软倒下。 慢慢收起寒光闪闪的刀刃,王盛达伸手将腰间葫芦上的塞子拔下。 噗…… 黑雾和浓重的煞气从葫芦里冲出,化作一只只吸血蝙蝠向严堂玄的尸体贪婪扑去。 严堂玄的尸体在啃咬下迅速干瘪,堂堂返虚期修士,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成了一具干尸。 吸血蝙蝠群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尸体,逐渐向中间凝聚,最终变为一只两人高的巨型蝙蝠,打了个满足的饱嗝,用狡猾的眼睛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王盛达道:“共事三十多年,杀他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你小子够心狠手辣,要不是你身上生气盎然,我都有点怀疑你是不是也是个殭尸了。” “吃饱了就走吧,若是遇上以前在天巫修真域让玹羽、陆飞天二位大人吃了亏的那群僧人,就算是拥有不死之身的你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王盛达并不接话,转身向前走去。 蝙蝠眼睛转了转,像人一样跟在他身后,双眼笑成了两道弯月:“我觉得姓严的说得还蛮有道理的,你身为人类真不担心人类的未来?” “会冒出这种动摇的想法,只能说明严堂玄确实该到此为止了,”王盛达冷淡地说,“明明已经和玹羽大人他们有过不少接触,他的眼界终究还是只停留在浅薄的层面上。” 唤出飞行法宝平稳地站上去,王盛达再次朝向无法触及的苍穹:“有兴趣祸乱修真界的只有你们这群为杀戮而生的魇魔而已,玹羽大人他们的眼里,始终只有一个目标。” “嗯?”蝙蝠顺着王盛达的视线看向天空,可那里除了乌云什么也没有。 王盛达并不解释,只御剑朝前飞行。 “嘿,还装深沉!”蝙蝠怪叫一声,翅膀一扇追了上去,“算了,你都不在乎,我更无所谓,不过好像许久没见过玹羽了,他联系你了没有?” 唯一拥有克制魇魔力量的人,蝙蝠不得不关注。 “没有。”王盛达摇摇头。 “嘁!放着这么大摊子不管,这家伙到底想搞什么名堂?” 见王盛达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蝙蝠只好自言自语,殊不知王盛达此事心中也充满了疑惑。 血与厮杀的三十年时间,玹羽却反而慢慢淡出他们的视野固然奇怪,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行踪未知的人让他“挂念”。 好似不经意的,王盛达望向了西方。 0705 蹊跷 “喂!不敢打就给我让开啊!杵在山头上当旗杆很傻的好不好!说得就是你们啊,胆——小——鬼——!” 纷飞的大雪之中,某个让人一听就气不打一处来的声音穿破狂风的阻碍生生扎进每个人的耳朵。 “混蛋!”一位返虚期修士圆睁环眼,狠狠盯住因飞雪而变得十分模糊的身影。 “齐道友请冷静些!故意在远处叫喊企图扰乱我们的心神,迫使我们自乱阵脚,”身穿淡蓝色法衣的男子认真望着那不甚清晰的影子,声音却十分沉稳,“这是赤最惯用的伎俩。” 齐姓修士用力一梗脖子,似乎这么做能助他将胸中的闷气排出:“我知道!你不必多言!” 看了一眼齐姓修士不耐烦的脸色,苏达伯默然转过头。 他,没有资格多说什么就像他没有资格和齐姓修士并肩而立,必须后退半步一样。 几十年过去,苏达伯的面容和性格并无太大变化,可他的修为却像是作弊一般直往上窜。 西大陆危险异常,但与之对应的,是更加密集的“机缘”。 显然,苏达伯成功抓住了它们。 要是在过去的话,光凭这进阶速度,他在四圣会中的声望和地位都会有显著的提升。 只可惜这些对现在的他来说都成了浮云。 虚兽,奴隶,无论多么强大,多么天才,这就是他的归宿。 西大陆极其封闭,脆弱的传音阵根本无法使用,就连传送阵也经常受到干扰而失效,经过这么多年的勘测,四圣会也仅仅在西大陆上找到三处空间较为稳定的地点设立了传送阵,因此人员和消息往来都十分不便,苏达伯也只能从后续被发配过来的修士口中得知修真界的近况。 或许是同为天涯沦落人,一些修士偷偷将四圣会对虚兽采取的“新政”告知了苏达伯。 比起当时便已沦为奴隶的人们,在西大陆过着艰苦却相对自由生活的苏达伯大概是幸福的吧!然而他却一点表示也没有,甚至连对方暗示他逃走的话也装作没听懂,只敷衍而过,直到三十年前,意料之外的尊贵人物——斩龙天尊及另外四位大乘期修士带着一批四圣会高手突然降临,在旁观者惊讶的目光下,没有愤恨也没有怨怒,苏达伯归顺至灭龙天尊麾下,成为了一名任劳任怨的奴仆。 所有人都感到不可思议。 灭龙天尊大悦,慷慨地赐予苏达伯有限的“自由”,让他和从前一样继续辅助管理西大陆的四圣会据点。 苏达伯在四圣会中的时候就不是一个不爱参与正斗的人,正是因为他平和敦实的性格,修士们也就慢慢消化了这层惊愕,甚至有人暗叹他聪明——反正只要身在四圣会都得听从上面的命令,自由时间本就并不多,而他自愿侍奉灭龙天尊还多换来一个大乘期修士的庇护,俗话说“打狗也得看主人”,连厌恶虚兽的古轩横在与之交谈时也不得不收敛自己的暴脾气。 混得这么好的虚兽奴隶,真是凤毛麟角。 齐姓修士厌恶地瞪着前方,可目光却有些缓散,显然心思已经飞远了,就是不知道到底是在恨那个虚张声势的赤,还是旁边低贱的奴隶。 “我说……” 赤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这一次怎么比刚刚临近了许多? 齐姓修士回过神,定眼一看身体就是猛地一抽。 骨甲,断尾,黑纹,还有那不变的嚣张表情,不是赤又是谁? 什……什么!她什么时候跑这么近了!? 想起赤越阶刺杀的战绩,齐姓修士心中一阵发虚,惊惧之下竟然没能一下取出法宝,就在他冷汗直冒之际,旁边的人跨出一步挡在了前方。 你这个畜生,竟敢——! 下意识地就像骂出口,齐姓修士陡然想起奴隶还有一个功能就是为人挡伤害,看苏达伯的架势,不正是在履行这个职责吗?满腔怒火蓦地一收,于是齐姓修士心安理得地站在了苏达伯身后,小心地观察着前方的状况。 苏达伯默默注视着雪地中越来越接近的人影,只觉她每一步无所畏惧的步伐都像重锤一样敲击在他心上。 “我说,”停住脚步,赤就像看不见两个返虚期修士的修为一样,轻巧地掸落肩上的雪花,“你们不打呢就让开,困了我的同伴二十来年还堵在路上不让我们重逢,你们还是人吗?” 看着似乎真不将修为差距当一回事的赤,苏达伯平静地说道:“职责所在而已。” 悄然将三枚毒镖抹在手上,齐姓修士无声无息地朝右侧挪了挪脚,这个角度正好可以错过苏达伯的右臂击中那个恶名远扬的怪物。 好像全然没注意到齐姓修士的小动作,赤无所谓地摊了摊手:“好吧,那就暂时不过去了。” 这么快就放弃了? 不知道赤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苏达伯心中狐疑,却依然密切关注着赤的一举一动。 只见赤嘴角一勾,露出一脸坏笑:“反正我也是来找你的。” 咦? 不仅是苏达伯,连他身后的齐姓修士也是一愣,准备射出毒镖的手停住了,直觉告诉他,这件事恐怕有蹊首发 “找我做什么?”苏达伯问道。 “我听说你和那啥……灭龙天尊签了契约?”赤笑嘻嘻地说道。 苏达伯和齐姓修士闻言心中俱是一震。 这件事在西大陆据点中不是什么秘密,可西大陆不必其它四片大陆,即便是四圣会修士,为了安全着想也不敢单独行动,再加上赤也来到了这里,近些年来他们更是警惕,除了在一些小规模战争中当场死去的修士,并无人手流失,照理来说,赤应该不知道这个消息才对啊! 难道……据点里出了内奸,正与赤暗中通讯? 齐姓修士顿生警惕。 “不错,”既然已经暴露,苏达伯也不打算隐瞒,反而问赤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本以为赤不会回答,谁知赤却神秘地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心脏:“这个嘛~你相信心灵感应吗?” 喜欢赤骨天梯请大家收藏:()赤骨天梯。 0706 固若金汤 啥? 赤的话害得两人再次错愕,特别是齐姓修士,他只觉得话题似乎在向着愈发莫名其妙的方向发展,想立刻动手,又生怕错过重要情报,想等等再动手,又担心赤会耍花招,就这片刻纠结的功夫,和赤——虽然那时还是红——直接打过交道的人,苏达伯很快镇定下来,反问道:“心灵感应倒是听说过,不过我与你之间似乎并不具备感应的条件?” “不要否定得这么干脆嘛!”赤负手嬉笑道,“说得好像你很了解其中条件似的。” “约摸是同心同念一类吧。”苏达伯坦言自己的猜测。 想法不谋而合,或是预感到别人将要做出何种行为,通常就会被人称之为“心灵感应”,至于其中的缘由,本就是捉摸不透的东西,与其将它当成是一件能人为控制的事去研究,还不如相信这就是巧合。 “呸!”谁知赤听了却不乐意地叫道,“说这种话不嫌肉麻吗?我说的才不是这种时灵时不灵的玄乎玩意呢!我所说的‘心灵感应’是不需要任何外物当媒介,就能清楚地知晓你们心里在想什么的能力啊!”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听到这里,齐姓修士本来还对赤十分警惕的心情骤然消失,他甚至差点当场笑出声! 听闻赤当初在侠游门吹嘘她有看穿谎言的能力,现在居然变本加厉,碰瓷上了“心灵感应首发 若是有这种本事,她还至于落得现在这般下场吗? 齐姓修士抑制不住地勾起一抹冷笑。 三十年前,斩龙天尊带人凭借传送阵抢先登陆西大陆,他们断定赤一定会前来秦炎陨落的“古迹”,便先一步待人来此驻扎并设下天罗地网;而只能走水路的赤一行则在大约二十年前才姗姗来迟,从她们的状况来看,一路上怕是经历了不少磨难。 不过四圣会可没有和赤讲仁义的愚蠢相反,以逸待劳,他们立刻向赤一行发动突然袭击,毫不客气的将赤的队伍生撕成两半——熊它们被死死困在古迹周边哪也去不了,而赤则独自一人被驱赶到圈外。 这样的分配并不是巧合,而是全然处于斩龙天尊的掌控之下。 他们要的就是将赤这个怪物分离出去! 不得不说,赤在“游击”上的天赋实属罕见,她仅凭个人的高机动性和对危机的灵敏嗅觉,就与四圣会在这漫天风雪之中周旋了长达二十年之久,甚至还能在短暂的接触中击杀修士。 但是也仅此而已了! 牺牲几名流放修士对四圣会来说连拔掉几根寒毛都算不上,最重要的是几位天尊从来就没有将追杀她提上日程,与修真界中大多数人不一样,他们的击杀目标不是赤,而是她的“羽翼”! 要是放到圣华山,这一清奇的举措一定不会被认同吧!就连齐姓修士也对此深表怀疑,然而亲身经历之后,他才发现这个决定是多么明智! 忽略赤的骚扰专注于剿杀包围圈中的人,赤曾经对四圣会用过的那些狡诈手段效果顿时大打折扣,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她就像一只不起眼的蚂蚁,无论怎么卖力地吸引别人的注意力也换不回人们的一次回眸。 真惨啊! 这样的转变,连齐姓修士都不忍直视! 二十年,斩龙天尊调度人手对圈内的熊它们进行绵长的消磨,犹如温水煮青蛙一半,让它们本就不大的活动范围被慢慢压缩到极小的空间里,精力和身体状况一点点退到即将山穷水尽的地步,本应存在的名为困兽犹斗的最终爆发,也在漫长的损耗中偃旗息鼓。 而赤呢?除了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伴走向毁灭,什么也做不到,因为她无法攻破四圣会设立的这座固若金汤的堡垒。 结局已经写好,任何挣扎都是无效的。 真是可怜啊! 明明十分讨厌赤,可齐姓修士看她的目光居然还生出几分同情来。 正在齐姓修士神游天外的时候,赤突然一偏头,目光错过苏达伯的肩头落在齐姓修士的身上,意味深长一笑:“就比如你这位同僚,我可是知道的,他刚刚想了好多事情呢!甚至还要同情我,唉,艳王大人已经沦落到这个地步了吗?” 随后她又在齐姓修士愕然的目光下摇了摇头:“不过嘛成王败寇,同情什么的还是免了吧!” 同情……她,真的知道我在想什么! 刚刚放下的心呼地悬起,齐姓修士的呼吸不自觉地粗壮起来,可是转念一想,就算赤真的拥有如此逆天的能力,如今的状况可是由二十年的精心经营慢慢形成,完全不是她临时起意可以改变的,被她知道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齐姓修士定了定神,语气嘲讽:“你这个能力倒是有点意思,也是,我怎么能同情这世界上最卑贱最邪恶的东西呢?一切结果都是你咎由自取!井底之蛙,你根本什么都不懂,就这样还敢叫嚣着抗衡天道!谷饶你只有无知者才会做出这种‘无畏’的愚蠢举动!稍微占了点便宜、出了点肥头,就自大道真的以为自己能赢得了天道,实在可笑之极!如今的下场总算能让你明白了一点你与四圣会的差距了吧?” “啊啊,你说得没错,我已经无计可施啦,这场较量……我太失策了。”刚刚还精神百倍的赤顿时萎靡下去,垂头丧气地说道。 明明无论怎么计算,他们也看不到赤翻盘的可能,可赤生硬的态度转变还是让苏齐二人心生疑虑,齐姓修士原本还想吐出的嘲笑也梗在了喉咙上半天说不出口。 沉思片刻,苏达伯望着赤道:“既然如此,你来找我是想干什么?” “这个嘛,”赤挠挠头,在两人惊异的目光下吐出了一个让他们呆滞的答案,“我也不是死脑经的家伙,既然败局已定,还固执坚持还有啥意义?我看你归顺到灭龙天尊门下过得还不错的样子,所以就想问问,你能不能介绍我也去啊?” 喜欢赤骨天梯请大家收藏:()赤骨天梯。 0707 异想天开 哈? 以为自己听错了,苏齐二人同时揉了揉耳朵。 “你……刚才是说什么?”苏达伯不确定地问道。 “哎呀!”赤忸怩着,话却说得一点不慢,“就是请你带我去灭龙天尊那呗,人家也想抱大腿嘛!” 要不是全然没有一点可爱女孩的样子,要不是姿态生硬外加语气尴尬,苏达伯差点就信了赤的鬼话! 一个闹得全修真界鸡飞狗跳,让无数大佬抠破头皮的女人突然表示愿意被招安? 真当大家都是傻子呢! 苏达伯正要义正言辞地拒绝,却听得三声大笑在上方响起。 “哈哈哈!幽府之渊的人居然说出归顺的话,有意思!有意思!” 这声音是…… 齐姓修士眼前一亮,与此同时,沉重的威压落在赤的肩上! 斩龙天尊,灭龙天尊、韦宏、武萱清…… 或在西大陆“结识”,或在之前便有过交集的四圣会大佬们从天而降。 眼看着自己被一众高手围住,赤却一步未挪,反而像个铁憨憨一样抠抠脑袋:“哇,诸位大佬来得这么快!” “哈哈哈,”身材高大的大乘期修士——灭龙天尊显然是个爽朗的人,洪钟般的笑声过后,他兴致盎然地打量着赤道,“本尊最好搜集各式各样的虚兽,幽府之渊艳王是个怪物这等话听得本尊耳朵都快长茧了,只可惜本尊之前只见过你的影像,没想到时至今日亲眼看到,居然越发地感觉你是个稀罕玩意,如果就这么杀了确实可惜!你若是能归顺本尊当真不错,只要肯忠心为本尊做事,本尊也不会亏待自己的奴仆。本尊就问你,是不是准备好被签下契约了?” “当然。”赤回之以灿烂的微笑。 “很好,上前来!”灭龙天尊得意地朝赤勾勾手指。 赤害羞一笑,刚刚上前,却听得身后一声断喝:“赤能读出他人的想法!” “哦?”诧异地神色还挂在脸上,灭龙天尊已经手型一改,食指缩回,中指飞速向前一弹。 嗖! 锋利的灵气匕首擦着赤的脖颈射入雪山深处,将沿途飘飞的雪花尽数撕成碎片。 “反应很快嘛小怪物!”眼睛微微一眯,灭龙对尚且侧着身的赤赞赏地笑道。 缓缓地重新摆正身形,赤也看着他笑道:“彼此彼此啦。” 就在刚才,双方完成了一次完全不对等的交锋,虽然两人看起来都游刃有余。 无需灭龙天尊吩咐,武萱清五位炼神期修士手上射出色彩各不相同的五行锁链,将赤的四肢和脖颈勒住,将她硬生生拉成了一个“大”字。 “你是想故技重施,装作归降走近本尊扔出那只傀儡猫?想诈降好歹也选个你能稍微应付的对象吧?就算你走到本尊鼻子下面,在你摸到物戒指的瞬间,本尊也能刺穿你的心脏。”并未阻止众弟子的举措,灭龙天尊笑问道。 “所以我说‘彼此彼此’嘛,”赤也笑着,“你都大乘期了,想杀我还非得玩什么‘将计就计’,咱能直接点不首发 “你倒是嘴硬。本尊觉得若是真有人收了你,你恐怕也不会改掉你那怼天怼地的桀骜性子,”灭龙天尊似乎并不讨厌赤的反应,甚至语气还有些可惜,“本尊手中听话的虚兽不少,要是能来只调节气氛的新鲜玩意倒也不错,不过……你根本没有归顺本尊的打算吧?那本尊就好奇了,你招惹苏达伯就是为了来本尊面前一趟,难不成你真觉得自己杀得了本尊首发 “能试试自然要试试啊!”赤理所当然地说着,只可惜配上“大”型地动作一点也显示不出她的从容,“况且我的伙伴们已经被困了二十年,是时候让它们出来了,所以我想先见见你,能杀掉就直接杀掉,不能杀掉,那就和你打个商量放它们出来。” 见赤暴露真实目的被抓住后居然还像没事人一样和自家师门的天尊聊得欢快,几个炼神期修士早就不爽了,听到赤居然一口一个“杀掉”叫的愈发肆无忌惮,还一副要鉴别大乘期修士能力大言不惭的样子,除了武萱清,余者再也无法保持风度,纷纷拽进了手中的锁链呵斥道:“大胆!怪物休得胡言乱语!” 斩龙天尊正津津有味地观赏师弟和赤“超凡脱俗”的聊天,忽然被弟子们打断有些兴致索然:“真是异想天开!告诉你吧,你还可以离开,但放出它们却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我才是艳王那个,那群小笨蛋只是听我号令行事,况且其中还有你们费心费力养了好多年的青龙和穷奇,你们舍得就这样毁灭它们?”赤诧异不已。 “青龙穷奇固然可惜,但凡是能走到本尊这个位置的人,没有一个是想依靠虚兽力量提升自己实力的蠢货,”作为在场唯一一个喜好豢养虚兽的人,灭龙天尊对此有十足的发言权,“搜集虚兽只是出于兴趣,有时候也是地位的象征,但若是要将时间浪费在调教虚兽,甚至是如何于它们签下契约上,那就本末倒置了。” 顿了顿,灭龙天尊深深地看了赤一眼:“你也一样。” 青龙说过,四圣会曾多次尝试与它签契约不过都失败了,穷奇也是一样的境况,身在四圣会顶点且怼虚兽充满浓厚兴趣的灭龙天尊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但是能说放下就放下,这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大乘期修士除了天赋,在心性上也有过人之处。 赞叹的同时,赤怼灭龙天尊意有所指的话也忍不住好奇:“哦?你们都没试过,就这么轻易地决定放弃奴役我了?” “按目前的状况来看,凡是和神兽级别沾边的虚兽应该都是无法签订契约的,虽然不清楚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你展现出来的变化——如骨甲生长与神兽类虚兽的‘兽化加深’类似,并且本尊也听说你能御空飞行,或许你拥有某种未曾被记录的神兽血统吧,”灭龙天尊感慨道,“不过这就要等到本尊飞升之后再慢慢研究了。” “噗,”赤突然发笑,笑得众人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她很快又轻咳一声假装庄重地说,“既然如此,你们又干嘛对我困而不杀?我这种祸害,难道不是解决就早安心吗?” “你倒是颇有自知之明,”斩龙天尊笑道,“既然如此,老夫也不绕弯子了。黑龙的宝藏在哪里,说出来吧。” 《赤骨天梯》无错章节将持续在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 喜欢赤骨天梯请大家收藏:()赤骨天梯。 0708 不对等 嘴角是抑制不住地向上扬,努力憋笑的神情浮现在赤的脸上,看在众人眼里实在扎眼极了。 该不会……? 不等斩龙天尊等人思考更多,赤终于把持不住噗地笑出了声,紧接着放肆的大笑犹如决堤的洪水一样爆发! 天寒地冻的世界里,除了呼啸的北风就只剩下赤哈哈的笑声! 任凭谁看了赤的反应心情也好不到哪去,不过在场的高手们对自己情绪的把控能力显然超乎寻常,竟然没有当场见赤格杀,反而冷眼注视着她疯狂的表现,徒留几名炼神期弟子气得七窍生烟,却不敢在这气压急剧降低的环境下出声打扰。 笑了足足半盏茶的功夫,赤才喘着粗气渐渐停下了狂笑,只是这一场下来,她的眼角都挂起了晶莹的冰凌。 “喂喂,你们可是四圣会的大佬啊!平时要什么没有?黑龙的宝藏,这种山贼海贼才喜欢追求的浪漫你们居然也信了?”不知死活到了极致,赤就像感觉不到封冻的气氛一样用不可思议又好笑的眼光在众人身上扫来扫去。 双眼微微眯起,韦宏缓缓开口,却是说出一句让赤意外的话:“不错,我们信!” “不是吧,你们居然……”赤不能置信张大了嘴。 “你知道吗?和古道友不一样,这么多年来我虽然并不管事,却一直在观察你,因此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韦宏平静地打断赤的挑衅,“现在四圣会里几乎人人都说你是‘变数’,无法预料你下一步的行动,只可惜他们始终有意无意地死抱着‘四圣会核心人物’的骄傲,自负乃是最接近天道的势力,所以将一切归咎于你行为乖张,却没想打,你之所以能次次出人意料,除了你狡猾的本性之外还有一个最大的依仗,那就是——” 荒唐的气质慢慢收起,赤看韦宏的目光逐渐凌厉起来。 沉稳地迎上赤的目光,韦宏也笃定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信息不对等!” 这是……什么意思? 包括武萱清在内,几位炼神期修士尚在茫然,而大乘期修士们和苏达伯两人却渐渐露出恍然与惊异混杂的神色。 “……”赤定定地看着韦宏,没有说话。 捏起右拳,古宝联动,更多的灵气绳索从韦宏手中冒出,将赤死死缠住,话语中却毫不掩饰自己的赞赏:“绝大多数四圣会修士都想不到吧?这个修真界中,竟然还有比他们更了解上界的存在!” 什么!? 炼神期修士们瞠目结舌,连刚才已经隐隐猜到缘由的大佬们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惊异和后怕,面部表情有些扭曲。 上通天下立地,这就是四圣会地位的真实写照! 要说四圣会与上界没有联系就是三岁小孩都不会信,更何况是他们这些深处其中的圣者圣侍?要知道,圣华山最高峰的顶端,罡风雷层之中可是静静悬浮着一座直通仙神妖魔四片上界的跨界传送阵啊! 这个修真界还有比四圣会更了解上界的存在? 不对,好像还真有一个…… 一个名字陡然浮现在每个人心底。 幽府之渊! “此处也没有别人,那也不必再避讳什么了,”看着赤略显晦涩的脸色,韦宏幽幽说道,“四圣会和幽府之渊之所以能并存这么多年,其实和能搞事的你,或是历史上那些畏手畏脚、只敢不痛不痒地骚扰四圣会的王都没有关系,只是因为双方的掌控着者达成的一纸协议而已。” “会说就多说点啊,艳王大人洗耳恭听。”赤摆出愿闻其详的表情。 “看来你这个探听对方想法的能力限制也颇多呢,只要我不想,你是无法得知我这么多年来存在脑海的记忆的,”韦宏用调侃的语调说道,“这个协议呢,其中一项便是不能向凡人透露太多上界的事情,至于原因,可能是考虑到那对修真界的人来说还太过遥远,知道那么多也不一定是好事吧?总之四圣会上头的高人们一直秉持这一点,不过从你的情况来看,幽府之渊的顶层似乎并不怎么守信呢。” “别说那么高尚,其实不就是你们的老大懒得管事吗?”赤挖苦道。 “你这话可不成立,过去上头一直保持与四圣会的联系,直到几十年前,哦,就是你正在极寒域做你的兽修头领的时候吧?”韦宏全然不受影像,“上头的人似乎和幽府之渊的掌控者达成了某种新协议,大概是双方觉得没意思退出了棋局吧,从此便将全权交给了四圣会的长老们,这也是为什么四圣会全面出现与过去大相径庭风格的原因,我想幽府之渊也是一样的状况,你们愈发高调的行动可不仅是因为你这位‘搞事王’的回归。” 韦宏旁若无人地和赤说话,这可苦了武萱清几人。 她们级别不够,这种涉及上界的秘辛本不是她们该知道的,正如韦宏所说,知道太多超越自己层次的东西可不完全是好事。 赤哪里会去体恤武萱清等人的心情,她歪了歪头:“哦?这我倒是不清楚呢!不过照你这么说,上界对四圣会的控制已经消除了吧?那得罪你们也不会影响到飞升后的事情。我就不明白了,既然如此,曾经一直为妖修情愿的妖修大门派,为什么大部分都站在了四圣会那边,还有……廉横为什么不敢反抗你们?” “廉横?你竟然还记得这种被你利用过的小虾米?”韦宏诧异。 “那是你们偷鸡不成蚀把米,我才没有刻意算计那小子呢!”赤反唇相讥。 韦宏也不生气,高深莫测的笑容浮上脸来:“非得问为什么的话……那正是因为他们太清楚四圣会底蕴,不只是妖修,所有仙神魔大门派都是一样,你们能在夹缝中生存根本不是靠你们的力量,而是靠四圣会的‘施舍’,四圣会的底蕴岂是你能想象的?” “可我看见的却是四圣会连矩妖门都迟迟拿不下来啊!”赤耸肩道。 “那是因为时候未到啊,”韦宏的笑容愈发深沉,“正如斩龙前辈所说,你一个活着无所谓,但要是让你带着羽翼变成一伙流寇,像三千年前的幽府之渊一样四处流窜,对我们来说可是很糟糕的结果,况且,之前,我们还不清楚‘钥匙’的所在地不是吗?” 听到这里,赤的眼神凝重起来:“你们……已经找到了白虎雕像?” “你说呢?”韦宏脸上遍布着胜利者的优越感。 呼…… “说这么多辛苦了,那我也告诉你两件好事吧~”长出一口气,赤闭上眼睛,下一刻高高扬起头,猛然睁开的双眼射出两束红光,“第一,你们口中上界的家伙们可不是因为无聊才放手,相反,他们是知道结局很快便要出现才这么做的首发 “第二,幽府之渊的老大可从来没告诉过我什么,所有令你们不甘的‘不对等消息’,都是我本就知道的啊笨蛋!” 喜欢赤骨天梯请大家收藏:()赤骨天梯。 0709 抛弃 瞳孔骤然一缩,身形陡然模糊,下一瞬斩龙天尊已经欺近赤跟前,右手如鹰爪一样箍在她的下颌上,粗暴地拉向自己! 斩龙天尊的这一举动甚至比赤的话带给众人的惊愕还要大。 斩龙天尊是谁?大乘期巅峰高手,站在修真界最顶点的男人! 他什么世面没见过?进攻矩妖门在他眼里和菜鸡互啄毫无区别,就是烈寒仙门和四圣会那场大战也不足以让他动容,居然会因为赤的一句话…… 让修士们更没想到的是,紧随着斩龙天尊,韦宏犹如幻影般闪至赤身边! 两人一波连环操作看得灭龙天尊都晕乎乎的。 之前不是说好确定黑龙的宝藏前不做过激行动以免赤拼命的吗? 不过当韦宏拽着赤的储物戒指退到一边的时候,众人悬起的心又放了回去。 那只大猫才是最大的威胁,没有了它,赤的破坏力可就完全不够看了。 被人扯着下巴,赤当然会挣扎,可四肢和脖子都在别人的禁锢下,她只能恶狠狠地瞪着斩龙天尊:“干嘛啊臭老头!” 捏住赤下颌的手上浮现出晃眼的金色,密密麻麻的锋利小刀像马蜂嗡鸣着一样顺着骨甲的弧度爬上赤的脸颊,若是从远处看,还以为她戴上了一层金色的面具! “你,是从上界来的?”眼白中血丝隐现,斩龙天尊的手愈发用力。 要不是有坚实的骨甲,赤怀疑自己的小脸蛋今日就要毁在这不知道怜香惜玉的男人手中,可骨甲能毫不费力地接下斩龙天尊的力量,她的眼睛却没有那么高的承受能力,一睁眼就是密密麻麻的刀尖,这谁受得了? 赤的脸色总算没有之前那么灿烂了,她努力忽视掉“扎眼”的金光,强笑道:“我可没说……” “别耍花招!”尖锐的金刀齐齐向前一怼,险些刺入赤的眼睛,斩龙天尊的语调与山边呼啸的寒风一般凌冽,“只要你敢胡侃一句,老夫就让你尝尝经脉寸断的!” 被人以性命威胁,赤笑容彻底消失,她似乎老实下来了。 “回答老夫,你是不是从上界来的?”斩龙天尊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是。”赤实诚地应道。 众人顿时一片哗然! 表情因为兴奋而变得扭曲,斩龙天尊的胸口急剧起伏,左手一把抓住赤的肩膀:“上界,上界是什么样的?” “师叔……”看到斩龙天尊的表现,韦宏终于忍不住提醒。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可斩龙天尊根本顾不得这些,他的手心已经溢出了汗水,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吼道:“说啊小怪物!” “……”怔怔地看了斩龙天尊好一会儿,赤僵硬的表情突然一松,嘲讽的笑意挂上嘴角,“哎呀,你都大乘期巅峰了,怎么不自己去看看呢?” 没想到赤居然还敢忤逆,斩龙天尊顿时大怒! 可还没等他动手惩戒,就见赤的身影诡异地恍惚起来,如梦似幻的声音贴着他的耳背轻轻响起:“我就说四圣会的大乘期修士不专心飞升,怎么突然变得像无所事事一样来管修真界的闲事。我说,你们该不会飞升不了吧?“ “你——!” 斩龙天尊脸色大变,意识到上当却是为时已晚,手中赤的影子迅速褪色,眨眼间就已经只剩下半透明的外壳,他甚至连她背后的石块和冰晶都看得一清二楚! 这是幻影! 斩龙天尊又惊又怒,狠狠将手中的假货摔开,猛地回过头—— “师祖!?” 炼神期弟子茫然又惊诧的叫声响起,斩龙天尊已经转向身后,却发现面前空无一物! 不好! 脸色惨变,斩龙天尊唰地扭过头,正看见暗红色的怪物如鬼魅一样缠上炼神期弟子阮林,拳头一握,骨甲的尖刺已经顶在了那人的咽喉上,并朝他得意一笑:“哟嚯~反转了呢!”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骗局! 虽然不知道赤干了什么,但斩龙天尊也明白自己是彻底被赤给耍了! 暴跳如雷的欲望是如此真实,他差点抑制不住火气将赤和阮林一起打成筛子,可看到他气急败坏的样子,感觉到一瞬间释放的滚滚杀意,赤屁事没有,反倒是阮林吓得面无人色。 至于余下的几名炼神期弟子…… 她们刚刚并没见有识到赤变透明的一幕,只莫名其妙地旧看到斩龙天尊突然奋力将赤甩开,力气之大扯得她们手中的绑缚锁链都几乎脱手而出。 尽管她们尽力抓紧了绳索,可情况已不在掌控之中,赤抓住机会顺势像滑溜的泥鳅一样从捆缚中缩了出去,还顺势挟持了阮林! 本来同门落入敌手应该是令人愤恨紧张的事情,可此时她们的心却被另外一件事占据。 飞升不了——!? 这太荒唐了! 众人的第一反应就是赤又在胡说八道,可定眼一看斩龙天尊的反应,顿时又觉得赤是真的一击中了的! 怎么会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 迷惘中更添几分慌张。 辛辛苦苦地修练,就盼着飞升之后与天同寿,到头来上却被绝了上天的路? 若是这个消息传出去,必将在修真界引起轩然大波,失去光明和希望的人们将狂躁成什么样子武萱清不难想象,虽然飞升一直与绝大部分人根本没有关系。 “小兔崽子,放开他!”斩龙天尊朝前一步,语气咄咄逼人。 赤无所畏惧地撇撇嘴:“才不要!话说飞升的传送阵不是一直被你们四圣会当自家财产一样看守着吗?为什么会突然飞升不了了呢?” 斩龙天尊怒不可遏,他拼命想排除脑中的想法,只可惜一切都是白忙活而已,他越不愿想,记忆越是如潮水一般涌出。 极度耿耿于怀的事情,哪是说忽略就能忽略的? 当斩龙天尊看到赤愈发夸张的恍然之色时就知道,他的想法又被对方读到,这或很可能引发全界动荡的秘密怕是保守不住了。 果然,赤瞪圆了眼睛,用生怕别人听不见的声音兴奋地嗷嗷直叫:“厉害了!厉害了!飞升的传送阵被上界直接封锁,连个招呼都没打!四圣会啊四圣会,你们这分明被抛弃了啊!” 《赤骨天梯》无错章节将持续在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 喜欢赤骨天梯请大家收藏:()赤骨天梯。 0710 挑明 察觉到是一回事,被挑明,特别是被敌人当面挑明,那又是另一回事。 几乎囊括了所有人生的信仰宏然崩塌,郁积、暴怒、惊诧……一瞬间,大量的负面情绪将这小小的山头彻底包裹! 灭龙天尊脸色剧变,抬头一声爆喝“快退后!” 为什么? 完全不明白灭龙天尊为何会吐出这样一句不合时宜的话,修士们不禁对他生出些许怨念,气极的灭龙天尊更是险些吼出伤感情的话。 众人之中,只有韦宏一人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可还没等他开口,就见露出一抹奸计得逞的笑容! 糟…… 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黑色的烟雾从灭龙天尊浑身溢出,像是被带动一般,所有人身上都开始散出黑气! 这是什么? 我们体内怎会有这种东西? 疑问很快被惊骇压过,人们发现溢出的黑气根本不受他们控制,反而化作一道道黑色的细流向赤缠去! 暗红的骨甲上飞速凝聚起一层黑色的薄膜,又在更多黑雾的补充下迅速加厚! 黑色的爪子,墨色的尾巴,竖起的尖耳,除了一双猩红的瞳孔,赤已经全然被黑暗包裹,灵气的气息从她身上完全消失,只剩下看不透的幽深。 “你们不是想要黑龙的宝藏吗?”瞳孔中流露出嘲弄的笑意,赤略微变调的声音在每个人耳边回荡,“这就是,来拿啊!” 深不可测,极度危险! 场面出现了一片小小的沉默,包括刚刚还一副要将赤碎石万段神情的斩龙天尊,此时居然都像窒息了一般,一口气也喘不出来。 一柄剑身上刻着神龙的飞剑落入手心,灭龙天尊飞身上前,右手架在身前冷笑道“你的意思是,这就是你心心念念想来西大陆寻找的黑龙宝藏?本尊倒是觉得未必!若是你早已找到又何苦浪费三十年时间与防线纠缠?自己找个安全的地方慢慢炼化才是正道!” “这么说你是在怀疑我说谎咯?”赤舔舔嘴唇,笑容更加嘲讽,“你说的那些不过是修真界修士寻宝的通常经历,黑龙乃是天外之物,用法自是与修真界小打小闹的玩意不同。” “是吗?这层‘黑甲’并非实物且凶煞气息浓重,又从众人身上夺得,”灭龙天尊并没有因为赤的表现自乱心神,他若有所悟地说道,“本尊听说过你在天巫修真域的经历,其中正巧有一个能操纵煞气的‘天外黑龙龙鳞’作祟。黑龙,黑色龙鳞;煞气,黑气。本尊怎么越来越觉得两者之间颇有关联呢?” 赤倒是毫不避讳“用不着说得那么模棱两可,不错,黑色龙鳞正是黑龙的一块鳞片,我所使用的,也正是煞气!” 没想到赤会这么痛快地承认,灭龙天尊略微停顿才再次冷笑道“煞气?魇魔才能使用的能力。你身为艳王竟会使用如此邪物,看来幽府之渊如今也和邪修一般无二了。” “别把无知当常识好吗?”赤用“瞧不起”的眼光上下打量了灭龙天尊一番,“西邪气那种垃圾怎么能和煞气相比?况且我同伴里有魇魔你们也不是第一天知道,这个时候想打正义牌,不觉得太生硬了吗?” “是啊,本尊早该想到,你心里本就不存在正义,毕竟你可是上界来人,修真界的未来你又怎会在意呢?”灭龙天尊深深地注视着赤的眼睛,似乎丝毫不为她异于常人的瞳孔所动。 “老头,你这话说的,我可一直觉得自己相当体贴呢!”赤哑然失笑。 灭龙天尊冷哼道“你的阴谋从天巫修真域的那次事件便开始了。幽府之渊的骨妖艳王,祸乱修真界的魇魔,还有噬人的僵尸!你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已经将修真界拖入你的计划!无论是北大路的极寒域战争,中央大陆矩妖门的叛乱,还是东大陆的烈寒仙门事件,这一切,根本不是为了虚兽,而是你在为僵尸争取时间罢了!怎么就没想到呢?你根本不是人,你的目的就是毁灭修真界!”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胡说,我是不是人,可不是你一句屁话能否定的!”赤稍微一眯眼睛,“毁灭修真界的大帽子,你们四圣会还是留着自己戴吧!” “怎么?敢做不敢认?”握住的右拳上黑光流转,韦宏也跨步上前立于灭龙天尊后侧一步的位置,“你拼命吸引四圣会的注意力,为僵尸、魇魔潜伏进修真界各个要害之地打掩护,现在又使用只有魇魔才能使用的煞气,你还想狡辩什么?” 这没头没脑的指责让赤嗅到了非同寻常的味道,她扫了一眼斩龙天尊三人,除了斩龙天尊的心里还被无法飞升的愤恨占据,另外两人所想不禁令她动容,于是,她一脸惊诧地叫道“修真界居然被僵尸和魇魔大肆破坏,你们四圣会是干什么吃的?” 赤居然还敢反问他们,斩龙天尊再也压抑怒火“杀了她!” 对面可是有两个大乘期修士,还有手握古宝的韦宏等人,赤虽然一直一脸轻松地与之说话套取更多信息,却也丝毫不敢放松警惕,密切注视着每个人的动作,可对方的第一波攻击却依然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率先发难的既不是大乘期修士,也不是韦宏、苏达伯等返虚期修士,甚至不知武萱清几人,而是脖子暴露在她骨刺之下,只要她稍微向上一捅就能灭杀的阮林! 这小子一改之前不敢动弹的样子,飞快扭动身体满脸冰冷地用五指朝她胸口插去! 赤的骨甲之坚硬如今也可以算是修真界常识之一,谁都知道修士的肉体相当脆弱,着阮林怎会做出如此无脑的举动? 不过赤的眼神何其之好,只匆匆一瞥她便发现其中蹊跷。 阮林的手上看起来空无一物,可周围却有空气被撕开的迹象! 她手指上怕是穿戴了锋利的透明刀具! 一个炼神期居然在对她的防御力颇有了解的情况下做出这等举动,看来他很有自信这一击是骨甲也绝对挡不住的! 心思电转,赤收起轻视的心思,然后手一抬,骨刺毫不犹豫地刺穿阮林的下颌,狠狠扎进他的脑中! 《赤骨天梯》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手打吧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手打吧! 喜欢赤骨天梯请大家收藏赤骨天梯手打吧更新速度最快。 0711 消失 连痛苦的滋味都没有品尝到,阮林的眼睛就灰暗了下去。 当人们看着赤若无其事地从阮林手上拽下逐渐现形的古宝爪套之时,只觉背脊发凉。 在眼前犹有远比阮林更具威胁性人物的情况下,赤却能几乎在阮林偷袭的同时做出反应,且手段比他更快、更狠! 突变引发的慌乱全然不见,分心应敌倒是得心应手,她过于平静的反应,仿佛正告诉人们她与他们所处位置有着云泥之别!他们只能像蝼蚁一样在地面挣扎,而她却从高空向下轻蔑地俯瞰的着一切! 为什么会有乏力感油然而生? 是赤承认了她来自上界的缘故吗? 明明赤还是那个赤,只是添了一句对实力毫无影响的话而已,他们却再难保持他们引以为豪的理智却客观地评价她的所做所作为。 这种懦弱的变化,令斩龙天尊等人无比恼恨。 其实无论有没有“上界加成”,赤都已经足够危险。 心性坚毅又冷酷,手段中除了远距离范围法术的威力稍有欠缺之外没有任何短板,至于经验,过去那些一次次可被称为奇迹的战斗足以证明一切! 赤,简直就是被武曲星所眷顾的幸运儿! 已经坐拥如此之多令人嫉恨的东西,现在,上天竟然还赋予了她读取对方思维的天赋! 预判,这是每个战斗狂都期盼得到的梦幻般的能力。 能提前预知对手的意图并先一步做出反应,这样的人物历史上不是没有出现过,可即便是这些凤毛麟角的天才也都是依靠远超常人的直觉来预判,哪有人直接窃取对手脑中思想的? 不公,怎会有如此不公? 斩龙天尊的身形陡然从原地消失,下一瞬已经出现在赤头顶之上,右手发出刺眼的金光。 龙印掌! 巨大的金色手掌以遮天蔽日之势压下,轰然砸进地面! 站在旁边的武萱清等人根本来不及反应,顿时被这一击的余波远远吹飞出去! 连旁人都受到强烈波及,那被突袭的焦点多少应该…… 在不知不觉之间,赤的修为再也无人在乎,她逐渐成为一个独立于修真体系之外的存在的个体。 按照常理,大乘期修士杀死炼神期修士就应该像摁死蚂蚁一样简单,可这么凶厉的一击之下,人们却理所当然地想到能不能让会赤负伤,实在令人嗟叹。 被大力激起的雪花和碎冰还悬在空中,灭龙天尊已经迫不及待地吹出狂风清除障碍,定眼一看,却发现赤的身影消失不见,山顶上只剩下一个掌型的深坑。 这片土地经历数万年的演化,早已被冻得像金石一样硬,一般修士想扫清上方积雪都困难,却还是被斩龙天尊一掌嵌入地下,足见大乘修士功力深厚。 然而此时根本没人有心情去拍斩龙天尊的马屁,因为坑里没有赤的身影! 她去哪了? 扭头四顾,茫茫天地间除了纷飞的雪花什么也没有,赤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彻底消失。 刚刚还直击人心的煞气烟消云散,赤的行踪更是无迹可寻,到底是怎样的隐匿法术才能达到像是“抹杀存在”一般的效果? 从未有人应对过这样诡异的敌人,加上赤越阶刺杀长孙朝、徐长老的事迹扰得两位大乘期修士都无法心安,更何况炼神期修士? 冰冷的气温不断刺激着修士们的神经,就像被勒住了喉咙,他们仿佛要为之窒息!但即使无比痛苦,他们的双眼依然一眨不眨,不遗余力地激发法衣防御,握住法宝的手更是死死拽紧,只怕一个疏忽,自己就要与熟悉的世界天人相隔! “稳住阵脚!开蛛网阵!”就在炼神期修士们即将崩溃之际,韦宏的声音骤然响起。 熟悉的震颤传入耳膜,重压之下几乎失去所有思考能力的修士们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陡然激发灵气,用力过猛之下竟然在自己周身爆发出不同色彩的灵气亮光,搞得自己像萤虫之光一样黯淡德在飞雪中有气无力地闪烁。 蛛网阵需要五人合力使用,阮林之死造成的缺口只能由韦宏填补,可阵法刚一使出,韦宏顿时眉头一皱:“不对!” “韦师侄有何见解?速速道来!”看着细密的灵气丝线逐渐在身边铺开,这样的情况下谁也不能在不触碰蛛丝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地接近,两位天尊终于松了口气问道。 “不管赤是否拥有隐匿身形和气息的超阶法术,阮林已经冤死在她手下,古宝也被其夺走,那她再带着尸体隐藏又有什么意义?”藏身蛛丝之中,韦宏却死死盯住被斩龙天尊轰开缺口的山巅。 两位天尊顿时惊醒,灭龙天尊不再废话,手腕一抖,数十道剑光激射而出! 虽然是情急下的一击,可剑光却没有一道擦中蛛网,随即锋芒毕露地扎进地面。 然而刚铺上一层雪花的地面上除了多出来一堆小洞什么变化也没有。 斩龙天尊不甘心地看向灭龙天尊,只见他遗憾地摇摇头:“没有击中人的感觉。” 彻底排除赤原地伪装的可能性,剩下的就只可能是赤真在一瞬间躲过了斩龙天尊的突袭隐匿到别处,手上还拖了一具尸体? 就算赤有预判的能力,她的速度也应该完全跟不上大乘期修士才对,这么轻易地避开斩龙天尊的攻击简直让人无法接受! 韦宏下意识地搓了搓右手的拇指和食指,紧皱眉头命令道:“延伸!” 在他的引领下,蛛四开始飞快地朝四周扩散。 一张庞大的蛛网在雪域中成型,如同活物一样将它的触手伸向冰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修士们警惕地关注着一切变化,只要有一点不寻常的变化出现,他们就会立刻出手! 然而蛛丝已经蔓延了百丈之遥,将修士们周围探查得清清楚楚,却仍没有发现赤的踪迹。 难道赤真的逃走了? 说出来有些丢人,若真是如此,众人还要暗松一口气,但这样的话,赤之前所作的一切就变得毫无意义了。 茫然环顾仿佛不知停歇的大雪,修士们心中狐疑:她不会这么无聊吧? 等等,飞雪? 突然,沉默良久的苏达伯猛地一挑眉:“飞雪?不好!” 0712 真亦假【加更】 天依然是暗沉的天,雪依然是白色的雪,不同的唯有怒号的西风下仰望天穹的人们。 青紫的嘴唇微微颤抖,也不知是冻的还是气的,斩龙天尊死死盯着覆雪的细密蛛网,眼睁睁地看着一片片雪花飘过蛛丝毫无阻碍地落向大地。 没想到,完全没想到…… 西大陆上这片叫做“寒山”的地方急冻效果比极寒域有过之而无不及,一般修士根本不可能靠身体硬抗寒冷,所以每个人都穿上了带有自暖效果的法衣,除此之外还运转了对抗寒气的心法,这就使得修士身边的温度比别处高了许多,凡是从他们周围飘过的雪花都被不合时宜的“高温”融化,所以一直没有人注意到这一违和的现象,若是没有开启蛛网阵,他们还不知要在原地傻愣愣地紧绷神经多久! “如此盛大的雪景……是假的!?”看着延伸到天际的冰雪世界,齐姓修士震惊到无以复加。 斩龙天尊从未对一个人恨之入骨到这个地步,堂堂一位巅峰大乘期修士竟然被区区幻术给耍了! 发现自家师兄有失去理智的兆头,灭龙天尊心中咯哒一声。 别人不知道的,他可是斩龙天尊的亲师弟,斩龙真正的性情并非像表面一样爽朗大气。 其实两人都出身大家族,年纪相仿又都有豢养虚兽的喜好,再加上正巧拜在同一位师父座下,关系自是极好的,修真途中,斩龙一直对灭龙照顾有加,在灭龙的眼里他一直是位敦厚的兄长,直到有一天,斩龙在门派大比上败给一位默默无闻的普通弟子,随后不久,灭龙就在斩龙的洞府里发现了虚兽奴隶的碎尸和像发狂野兽一样浑身沾满血腥的斩龙。 “师弟,你来了。”斩龙若无其事地和他打招呼,可他脸上沾染的红色和尚未复原的扭面容却吓得灭龙连滚带爬地逃出了洞府。 灭龙全然不敢将此时告诉别人,即便是师父那边也只字未提,之后他和斩龙的关系也因为时间的消磨而渐渐恢复原样,斩龙对他一如既往地照顾,而他也依然将斩龙当作兄长敬重,仿佛那日所见只是他的一场幻梦,除了斩龙不再豢养任何虚兽什么也没有改变。 这么多年来,两师兄弟的仕途和魔途一直都很平坦,几乎没遇到多少烦心事,少年时恐怖的斩龙也再也没有重现,灭龙也就慢慢放下心来,将此时尘封在记忆深处,直到刚刚被赤不停撩拨,师兄再次露出的凶煞激起了这段糟糕至极的回忆。 斩龙天尊飞升在即,却正巧碰上上界封锁传送的怪事,所以本就有些魔怔了,但灭龙并不认为上界会永久拒绝修士飞升,说难听点,没有大乘期修士飞升上去给那些早已修练不知都少年的仙神妖魔老怪物们伏低做小,他们怎么过上高人一等的生活? 不能因为一个赤而断了师兄的大好前途! 灭龙天尊一咬牙站了出来,震着嗓子喊出比平时更加洪亮的声音将众人的注意力强制吸引到自己身上:“这幻术着实古怪,居然能毫无灵气波动、无声无息地发动,恐怕是赤偷用了上界的力量,着实卑鄙!但我们的人自幻术发动开始就无更多折损,说明赤的幻术定有局限,她也在忌惮我们的力量!莫要自乱阵脚,都把眼睛放尖点,找出幻术的弱点,击破它!” 有灭龙天尊一席话,修士们的士气总算有所恢复,而斩龙天尊发颤的肩膀也随之停下。 气氛总算轻松了一些。 正在此时,一名炼神期修士突然眼睛一亮,惊喜地叫道:“师叔,有动静!” 众人连忙回头,只见一根蛛丝顶端变成了艳红色,原本的延伸轨迹竟然莫名其妙地折出去一些! 还没等众人高兴,一股无形的力量唰地扫过蛛丝。 红丝断了! 要是这时候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在场者都可以自己抹脖子了! 蛛丝触到了看不见的东西,此地会隐形躲避的,不是那个怪物又是谁? “缚!”韦宏当机立断,直接躲过炼神期修士对此方位蛛丝的控制权,不顾消耗地将灵气注入其中! 得到了大量灵气,蛛丝更没有让众人失望,朝出事的位置疯狂生长! 整个蛛网都朝前压去,很快,领头的蛛网纷纷开始变红,虽然被碰到的东西在不停撕扯,但蛛网却斩之不尽,并且越来越多的蛛丝像附骨之蛆一般狠狠缠了上去! 抓住了! 武萱清等人立刻配合,四股灵气延着韦宏的蛛丝向前爬去,像麻绳一般裹在蛛丝外部形成一层坚硬的甲壳。 被缠住的东西拼命挣扎切割,可蛛丝却愈发坚固,捆缚的速度也远远超出它切断它们的速度,它真像一只落入蛛网的倒霉虫,越是挣着,裹得越来紧! 幸福来得太突然,憋屈半天的修士们精神振奋,红着眼睛要彻底拿下这个祸乱世界的怪物! 就在众人兴奋不已之时,突然,一道怪异的气流从旁侧袭来,细微的风声完全被呼啸的狂风盖过,悄悄地袭向专注控制蛛网的韦宏! 人们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愈发艳红的“虫茧”上,直到那到透明的气流突到今前,灭龙天尊才陡然用余光瞥见不对。 二十几年的分割,无休止的骚扰,四圣会不但将被困在包围圈中的众小实力慢慢削减到最低程度,还完美地掌握了它们的动向,可以确定没有一只能逃出来,这些年来他们也习惯了赤的孤军奋战,一时间居然忽略了赤还可能携带帮凶的事情。 里面那群野兽是没救了,但也不妨碍赤凭借她的“魅力”再去勾引更多的蠢货为她而战! 失算了! 气恼之余,灭龙天尊也来不及说话,魔气缠绕,持剑的右手朝上狠狠一撩,射出一道弯月形的锋利风属性斩击,与此同时用契约沟通苏达伯,令他全力防守。 灭龙天尊不但反应迅速,斩击准头也相当厉害,弯月形斩击正正砍在气流中央! 即便是匆忙的一击,这也是加持魔气的斩击,其威力绝对不容小觑! 然而下一刻的变化却让灭龙天尊大吃一惊! 两强相遇,竟然时他的斩击被轰然击碎,气流力量的折损不到一半,狠狠地装在苏达伯撑起的护盾上! 苏达伯不是妖修,防御并非他长,护盾根本没起到多少作用就被轰然击碎! 这个时候众人才惊觉有人偷袭,纷纷出手抵挡削去气流大部分力量,可到底发现得太迟,余波正中韦宏! 噗! 韦宏被撞得横飞出去,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好不容易捆缚好的“茧”顿时变得摇摇欲坠,看那架势似乎马上就有怪物要破茧而出! 可是此时斩龙、灭龙二位天尊却完全顾不得这些了,他们万般防备地盯住了气流扑来的方向—— 大乘期修士! 0713 盲战 赤身边有这等力量的人,除了那位不知名字、脸上有红疤的老头,根本不做他想! 可是老头的实力乃是赤一行中的最强,自然也是四圣会“重点关照”的对象,照理来说他此时应该被困在古迹中焦头烂额才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战场?难道赤又用了什么邪门的手段瞒天过海? 自信心备受打击的人们再也不可能像过去一样坚信所谓密不透风的封锁,不仅如此,情形也容不得他们细细思量,无形的力道再次阴狠袭来! 斩龙二人哪里敢怠慢? 大乘期修士之间的战斗因为双方的破坏力都足够巨大,根本不存在缓缓摧毁的过程,他们通常只有两个状态——完好无损或是丢掉性命。 本来就对红疤老头的实力颇为忌惮,此时还要在什么也看不见的状况下与之对战,情况简直糟透了! 好在二人没有指天怨地,他们相视一眼,虽然一言未发,却是心领神会,立刻联手朝攻击袭来的方向爆发出猛烈的反击! 大乘期修士之战不说移山倒海,搞得风云变色还是常有的事。 两人这一出手,飘飞的漫天大雪瞬间立刻被金枪和旋风取代,晃动的光芒与动荡的灵气吹得两人身后的修士们摇摇欲坠,双方的力量在天地中央宏然相撞后,一群倒霉的返虚、炼神修士更是踉跄后退,根本招架不住这个档次的力量! 不行,这样下去反而会先伤了自己人! 为了不波及余者,斩龙师兄弟不得不脱出蛛网阵,不过他们依然谨记赤的阴招,刚一离开蛛网的范围灭龙天尊立刻用旋风刀墙将自己和师兄护在中央,不但能有效阻挡偷袭者的脚步,还能抵抗法术相撞引发的危险波动。 师兄弟二人配合娴熟,彼此信任,金与风法交相辉映,不仅如此,脱离蛛网阵还让他们感觉一阵轻松——终于不用顾及弱小的手下,可以一展拳脚了! 大量范围法术铺天盖地地砸下,两人不时交换攻防,默契的配合之下,根本没有任何攻击能接近他们身边,更让两人大为振奋的是,在无休止的大范围轰击下,他们很快找到了隐身的阴险敌人! 对战斗直觉惊人的大乘期修士来说,一旦发现目标,就不会让它轻易离开。 两人不再谨慎地兼顾攻防,脚下法宝加速运转,一左一右,飞快地从两侧包抄,封锁那个陷入风屏中无形之物的所有走位! 一鼓作气,他们要赢! 另一边,返虚、炼神期修士也丝毫不拖后腿。 被大乘之力意外击中的韦宏没有就此倒下,而是连嘴角的血迹也懒得抹掉就以惊人的速度返回蛛丝阵中,强行将新生的蛛丝补充进快要散开的茧中! 韦宏及时返回,但茧中的人显然也不是吃素的,它本来已经快要挣脱束缚,此时感觉到丝上的力道再次增强又怎会甘心就被这样重新捆住? 它加大力道拼死挣扎! 右手抬起,手心准确指向茧中的人形,苏达伯发动控制法术! 土行的重压从四面八方传来,茧中的人行动立刻减缓。 韦宏赞赏地看了苏达伯一眼,“茧”加厚的速度明显增加! 两边都进行得十分顺利,看不见的狡猾敌人终于还是被机敏的众人抓住,在绝对的力量下根本无法挣脱! 胜利就在眼前! “啊——!” 就在众人逐渐开朗之际,一声凄厉的惨叫在爆炸声中显现! 声音不大,却足以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猛然回过头,韦宏震惊地看到穿透齐姓修士胸口的尖刺! 不,那不是尖刺!那是一只类似鹰爪的爪子,只是个头比老鹰的大了太多太多,除此之外,层层细密的青色鳞片从指甲尾端开始一直延伸到空无一物的天空中。 这是……青龙! 只需瞬间,人们已经回过味来。 赤,红疤老头都冒了出来,那下一个,可不就是队伍实力的第二把手——青龙了吗! 赤的手下,果然都来到了这里! 看着齐姓修士坠落下去,那死亡的情形和赤偷袭长孙朝、徐长老时如出一辙,修士们心中顿时升起无比浓郁的悲愤之情。 卑鄙的赤,她的身边聚集的,果然只可能是一群卑鄙小人! 挑衅,幻术,偷袭……它们使用的所有手段都极其卑劣! 这就是极恶! 一切罪恶的根源,就是—— 斩龙天尊猛地扭过头,像着魔一样盯住了越发厚实的“茧”。 “师……”灭龙天尊注意到斩龙天尊的变化,情急之下匆忙开口,却已是来不及。 斩龙天尊化作一道金光以彗星袭月之势射向“茧”。 “小心陷阱!”哪里还敢说别的废话,灭龙天尊变换口型朝斩龙天尊的背影大声疾呼! 似乎在回应灭龙天尊的关切,金光前方陡然出现一横一竖两道弯月金刃组成的十字斩击,只听唰的一声,十字金刃从茧中一闪而过! 斩龙天尊双脚一踩陡然顿住身形,目不转睛地盯着茧。 修士们更是大气也不敢出,都将目光聚焦在像是时间停止而一动不动的茧上。 嘶…… 细碎的声响越来越密集,好像有什么正在裂开。 噗! 紧接着一声不算响亮的爆裂,茧炸成四块,鲜艳的血液从中间狂喷而出! 看着热血在冰风下变作冰凌坠下高空,终于确信万恶之源毁灭,斩龙天尊居然有股喜极而泣的冲动;苏达伯等人面面相觑,都没想到斩龙天尊会杀这么个回马枪,赤一死,黑龙宝藏的下落当然也就成了谜团,但同时,最令人忌惮的怪物也就不会再次为他们带来恐惧;灭龙天尊明显察觉到到对手动作一滞,似乎乱了分寸,聪慧如他又怎么会放过“趁他名要他命”的好机会?当即施展出压箱底的强攻风枪! 手中传来击实的反馈,虽然只是一瞬间,可灭龙天尊还是嗅到了那稍纵即逝的血腥味,他知道,他打中了! 这场战争,终究还是他们赢了! 而这场胜利,是踏着赤的尸体赢来的! 激动之情溢于言表,灭龙天尊斗志昂扬,准备给那还不露面的老顽固致命一击。 然而就在人心大快的时刻,韦宏的一句话却像凉水一样将修士们泼了个透心凉。 “不对劲!大家不要放松警惕!若赤死了,我们为何还被困在幻境里?” 0714 屠杀 杀死的不是赤? 斩龙天尊罕见地流露出几分恍惚。 不过和他不同,变得有些草木皆兵的修士们听闻此言一个激灵,犹如时间倒流一样,他们急速退回到方才神经紧绷的状态,蛛丝阵的范围再次扩大。 和性命安危比起来,遗憾这种微不足道的细小感情,还是留到安定下来后再说吧! 事实证明,他们是对的。 修士们这波流畅到让人啼笑皆非的情绪转换来得相当及时,一波带着满腔怒火的穷追猛打霎时袭来! 尽管攻击依然无形,可被触碰的蛛丝反应更加灵敏,总会在被毁灭的最后时刻绽放出鲜艳的红色,为修士们指引正确的防守方位,不仅如此,浓郁的杀气亦将敌方的位置暴露出来,两相作用下,四圣会修士们虽然面对更强的进攻却反而没有了之前束手束脚的感觉,并且越是战,修士们越发现这群看不见的敌人实力并不如他们想象得那样深不可测,顿时精神大振,越战越勇。 由此,混乱的战团中央逐渐形成一个古怪的“真空区”,看得见的法术也好,看不见的袭击也好,绕着斩龙天尊一通打得有来有往,却十分有默契地与他保持了距离。 不过这样的状况敌人喜闻乐见,韦宏却不能保持沉默,他忍不住提醒道:“斩龙师叔,当心偷袭!” 斩龙这才抬起头来,问出的话却让四圣会修士们的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掉出来:“死的不是赤,那是谁?” 这已经不是神游天外可以描述的了,简直是脑子烧坏的表现! 心下有些恼火,韦宏还是忍住冲动应道:“无论是谁,被师叔的十字弯月斩打中都绝无活命的可能!再看它们气急败坏的模样,被师叔击杀之人定然身份不凡,说不定师叔已经破坏了它们阵型的中流砥柱!” 一通马屁拍下去果然收获颇丰,斩龙天尊略作思考后,毅然将没能杀掉赤的遗憾抛之脑后。 远远遥望,灭龙天尊那边十分顺利,显然已经将对方彻底压制,看样子很快就能分出胜负,于是斩龙天尊决定先助依然处于被动防守之位的韦宏等人一臂之力。 之前面对完全无可循迹的大乘期敌人斩龙天尊都能靠着精准的推测和判断,联合灭龙天尊完成合围,更何况这些已经被蛛丝和韦宏等人炸出行踪的弱小之辈? 八阶飞行法宝闻风而动,斩龙天尊毫无预兆地矫健回身,一柄银光闪闪的弧月弯刀已然在手,就在他转身的同时飞速射出犀利的刀芒! 那刀芒势如破竹地撕开透明的空气波纹,锋芒迎风飞涨,原本一丈的攻击范围,硬生生扩大到三丈有余!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对方大吃一惊,几乎无法隐匿身形,无色的天空中居然出现零星的色彩,那些躲躲藏藏的家伙似乎正慌张地想要避开,可惜为时已晚。 刀芒无情,一掠而过。 鲜血尚温,喷涌洒落。 击中的感觉是那样真实,斩龙天尊意外的表现瞬间收割掉三条人命! 没杀掉赤活血更好,本来他们的目的就是留下赤独自一人并杀光她的所有同伴,现在的情况不就正向着他们最希望的方向发展吗? 斩龙天尊没兴趣去计较自己到底斩杀了那几只恶兽,他只觉得心潮澎湃,手一挥,九把形状各不相同的八阶上品飞刀像整装待发的将士一般排布在面前。 “战!” 大喝一声,斩龙天尊高高跃起。 今日,他就要让这群鼠鼹之辈清醒地认识到为何只有他能当得起“斩龙”二字! 刚刚还激昂的煞气颓然下去,受到猛烈打击的敌人好像开始怂了,攻向韦宏等人的轰击骤然停歇! 被完全调动起来的斩龙天尊六识变得异常敏锐,风声、流向……他察觉到附近正在逃离的生灵! 既然来了,就别想走了! 斩龙天尊呵呵冷笑,弧月弯道朝天一指。 困龙! 金色光柱冲天而起又在空中爆开,化作千根金丝散开,在天空上形成一个坚韧的庞大“鸟笼”! 很好,困住它们了! 斩龙天尊嘴角勾起冷酷的笑容,加他手上一共九把八阶飞刀,它们早已饥渴难耐! 目标被完全封锁在笼中,那剩下的,就只有屠杀了。 斩!劈! 一朵朵血花在空中绽放,斩龙天尊在血雾中飞快游走,尽情杀戮! 已经好久没有如此畅快过了,这一场酣畅淋漓的屠杀好像唤醒了藏在他内心深处的那只野兽,不再受到任何拘束,这一刻的他,是前所未有的自由和愉悦! 就在斩龙天尊享受着这美妙感觉的时刻,前方一道劲风袭来! 哦?这时候,还有弱小之辈胆敢反抗? 斩龙天尊非但没有被冒犯的愤怒,反而感到十分的玩味。 弱者,让我品味以下你的悲鸣! 唰! 弯刀斩下。 砰! 一股让斩龙天尊毫无防备的巨力从刀刃传回,过于轻敌的他根本来不及加强力道就被其击飞出去! 是谁!? 斩龙天尊又惊又怒,稳住身形定眼一看,他打造的牢笼竟然被硬生生锤开一个大洞! 这可不是弱者能做到的啊! 难道……又是大乘期修士? 斩龙天尊疑惑。 幽府之渊藏一个大乘不够,这又来一个?还有完没完? 这个念头只在脑中一闪而逝,斩龙天尊清醒过来,迅速丢掉任意发泄的心态,警惕地盯着对面空空如也的半空。 若是大乘期修士,那就万万不能掉以轻心了。 斩龙天尊的沉住气耐心等待后发制人的机会,谁知空气却安静了下来,想象中的猛击完全没有发生。 怎么回事?难道对方又准备使偷袭的阴招? 斩龙天尊大为恼怒,他最讨厌这些偷鸡摸狗的手法,下意识地准备用范围法术强行将对方的方位“轰”出来。 就在他发力的前一刻,余光意外地瞄见远处的灭龙天尊正坐在飞剑上焦急地冲他摆手。 什么意思?要我停战? 斩龙天尊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边警戒,一边转头想大声询问。 谁知当他定眼看清灭龙天尊之时,瞳孔却是骤然一缩。 灭龙天尊,他最信任的师弟罩在层层护罩之中,左手捂着咽喉冲他艰难地做着“住手”的口型,血正从指缝中不断溢出。 0715 假亦真 灭龙天尊自相矛盾的境况和动作透露着极度的古怪,斩龙天尊陡然嗅到一丝阴谋的味道。 就在他想要冷静下来理清混乱关系的时候,咔的一声,一道裂纹出现在天空中。 斩龙天尊惊诧地看过去,映入眼帘的却是越来越多崩裂的缝隙! 咔咔咔…… 破裂声接连响起,整片天空像被击碎的镜面一般爆裂,虚假的场景化作簌簌下落的“水晶薄片”,最终消散在天地之间。 幻境,不攻自破了。 然而,面对这样的结果,斩龙天尊却是丝毫笑意也挤不出来,盯住前方终于从“隐身”中走出的那些身影,他的惊骇已经达到了极致:“广凌道友!?怎么是……你们!!!” 不错,幻境消失露出的人影无一例外全部都是驻守西大陆的四圣会修士,并且都是参与剿杀赤同伴们的修士! 更加让斩龙天尊心情坠入谷底的是,除了广凌天尊,每位四圣会修士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伤口,而下方的雪原中,还有十来具惨死的尸体,稍微一瞧尸体上那些整齐的切面,斩龙天尊立刻就明白过来——杀死他们的凶手,就是他自己! 苦笑一声,广凌天尊将重锤召回自己身边,方才就是他突破鸟笼阻止了斩龙天尊:“我们……都中计了。” 事实都摆在眼前了,刚刚雪原上空到底发生了什么已经一目了然。 斩龙天尊等人浴血奋战的对象,哪里是赤和她的小伙伴,分明就是另一群四圣会修士! 赤,利用了自身的神秘和修士们对她的忌惮,让两队四圣会修士在相互看不见的情况下,都将对方误以为是在与她战斗! 对经验丰富的高阶修士来说,无论是真的还是假的,都自有应对之法,可这亦真亦假的东西,却让他们如何分辨? 抬头再看全场人的反应,斩龙天尊悲哀地意识到他竟是最后一个醒悟的人,要不是幻境自行消失,他都完全不会朝这方面想! 虽然其中有杀赤心切的原因,全力维护看得见的盟友也无可指摘,但作为修真界最崇高的天尊,偏偏是他当了赤最锋利的那柄屠刀,斩龙天尊又岂是颜面扫地这么简单? 这个始料未及的结果,他根本无法接受,胸口急剧起伏:“不!不对!你们不在自己的位置上好好呆着,来这里做什么?” 广凌天尊还是第一次见到斩龙天尊慌乱至此的样子,但出了这么大的篓子,这口大锅他可不想帮别人背,当即严肃道:“斩龙道友这话倒说得好,我也想问问诸位不呆在该呆的地方,为何齐齐涌来此地?” 居然被人反问,斩龙天尊糟糕至极的心情就像一堆干柴遇了烈火一般,腾地就被点燃。 就在他破口大骂之前,韦宏再次抢言:“这个赤果然狡猾!” 你小子到底占哪边的? 斩龙天尊气得七窍生烟,就想连韦宏一起臭骂一顿,却看到对方正不停朝自己使眼色。 看身后? 激愤的心情麻痹了斩龙天尊的感官,被人一提醒,他突然意识到事情恐怕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僵硬地扭过脖子,一片艳红顿时占据了他的视线! 万年封冻地雪原中央,炙热烈焰直冲九霄! 冰火两重天…… 这里,是遗迹! 之前与赤见面的位置,因为高山的阻隔,可是看不到遗迹的。 也就是说,挪动位置的不是广凌天尊等人,而是他们啊……! 怎么会这样?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被整整搬动了一座大山的距离,自己居然毫无所觉! 要是是别人报告这样的结果给自己,斩龙天尊怕是要一掌将报告者打得亲娘都不认识——这种的糊涂蛋还修什么真? 只可惜,这回当这个糊涂蛋的人,正是他! 斩龙天尊只觉憋屈至极,他全然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作为被波及的一方,广陵天尊和一群受伤的返虚、炼神修士看斩龙天尊的眼神自是温和不起来,但同时他们也觉得不可思议,斩龙天尊的队伍里可是有两位大乘期修士,返虚期还有苏达伯、韦宏这两位出类拔萃的天才,怎么会弄出这么大的乌龙还毫无所觉? “是风。” 在众人抓耳挠腮之际,一个柔媚的声音响起。 众人一看,说话的居然是一直跟在韦宏身后当乖乖女的武萱清! 武萱清的天赋不错,但放在大群天才中就不再起眼了,而此时大高手大天才们还迷糊着,她却首先发现了华点,怎么能不让人惊讶? 将其他修士怀疑的神色尽收眼底,韦宏当即出声鼓励道:“萱清想到了什么尽管说。” 韦宏的威信很高,武萱清立刻感觉到周围的狐疑去了大半:“赤从极寒域再度活跃开始,一直凭骨刺、骨甲活跃着,而我们也理所当然把‘骨’当成她的标志,渐渐忽视了她‘法术’方面的实力,觉得没有骨甲,她什么也不是。可仔细回想极寒域事件之前赤的表现,不觉得她在五行、五异属性上的理解也远超常理吗?据我所知,‘风’也是赤最为纯属的属性之一,天奕门的残缺顶尖法术之一——日木风生在她手中完全复活,在旷世奇才大比上,赤能力敌十倍于己的精英门,这个以火木双属性模拟风法的法术起到了不可忽视的作用!” 这么久远的事情,早就被人们忘却,即便武萱清提起,众人也只能模糊想起那场失败大比的结果,不过记不记得都无所谓,他们只要明白武萱清是想表达赤在属性上的造诣极高即可。 “可她擅长风和这事有什么关系?”武萱清说话了,别的炼神期修士胆子也大了起来,奇怪地问道。 武萱清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手伸出护罩之外。 顿时,一股巨力从旁侧袭来,她的手就像被什么击中了一般猛挥向前! 这是…… 几位大佬眼中闪过明悟之色。 快速收回右手,武萱清对依旧茫然的修士们道:“常年处在狂风之中,我们已经渐渐习惯了在风中‘沉浮’,但同时,我们对波动和位移的感知能力也大幅度下降,平时眼睛能看见自己身处何地所以能自然而然地控制自身留在原地,这几乎成了一种本能,但当看不见的时候呢?没有了正确的参照物,我们连自身随风飘走也毫无所觉。” 就像无边无际大海中央随波逐流的小船,根本不知道自己飘向了何方,飘了多远。 赤,就是单纯地蒙蔽了人们的双眼,然后大摇大摆地推着他们来到自家的包围圈周围,借助他们的猜疑心,让他们自相残杀! 想清楚一切,众人无不恨得咬牙切齿,想将赤找出来碎石万段! “那赤现在……” “哦?很好,说得很好!作为奖励,我给你们个痛快如何?” 张狂之声降临。 0716 激怒【二更】 骨刺潇洒地拔出,带起一串血珠。 修士们刚刚遍布憎恨的脸上瞬间又增添了名为惊惧的东西。 身披暗红骨甲的怪物堂而皇之地再次露面,并又一次顺手带走了一条鲜活地生命。 大乘期修士声息全无,直挺挺地从天空坠落下去! 这一位,正是之前与灭龙天尊交手并被他刺伤的四圣会大乘期修士——宵羽天尊。 长孙朝、徐长老,现在又轮到宵羽天尊。 炼神,返虚,大乘…… 下一步,是不是真正的仙神妖魔了? 修士们浑身发寒,更让他们感到恐惧的是,这个想法刚一冒出来,居然就在心底被他们自己所肯定。 那一瞬间,没有一个人怀疑赤能做到这一点! “你……你到底想要什么?”斩龙天尊因为抑制暴怒而发颤的声音响起。 处于爆炸边缘的斩龙天尊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出手灭杀赤,其中的缘由修士们一抬头便明白过来。 灭龙天尊继续疲倦地坐在飞行法宝上,甚至连抬手地力气也没有,而他的太阳穴边缘,是一根血色的骨刺。 只要赤的手轻轻向前一送,灭龙天尊此人便不复存在。 再痛恨赤,斩龙天尊也只能蛰伏下来。 见赤不言,斩龙天尊憋住怒焰用尽量平缓的语调说道:“你的同伴都还给你,黑龙宝藏我们也不要,你,不要杀他!” “我的同伴都活得好好的,该担心性命的是你们,至于黑龙的宝藏已经在我身上了,你能要得到?”赤嘲笑道。 喉咙一梗,面容开始扭曲,斩龙天尊拼命保持最后的理智:“那你说,你到底想要什么!丹药、法宝、功法、地位……你能想到的,我们都给你!只要你别杀他!” 赤还没回答,众人齐齐向斩龙天尊投去了震惊的目光。 “噗~你很在意你的师弟啊,虽然是站在敌人的角度,但我也有些被你们的真情感动了,”赤感慨完,却又露出一脸苦恼,“可是你说的我都不感兴趣怎么办?” “你到底想要什么?”斩龙天尊的胸口急剧起伏。 赤轻飘飘地吐出一句话:“与你一战。” 没想到赤会提出这等要求,众人俱是一愣。 斩龙天尊也差点没反应过来,怔了好几息才点头:“这个容易……” “不,这可不容易啊,”谁知赤当即矢口否决,“你觉得我明知道你们的计划,却一边辛苦配合你们演出救不出同伴的苦情戏,一边以身犯险设下能覆盖整个包围圈的宏大幻境,会是只为了和现在的你打一场?” 赤话中毫不掩饰的鄙夷令人愤恨,但为了保住灭龙天尊的性命,斩龙天尊不得不又忍下一份屈辱:“那你还想怎么样?” “自然是……”赤语惊四座,“和真正的那个你打一场!” 赤直勾勾的眼神说明了一切,她,知道过去发生的事! 浑身一颤,斩龙天尊惊得全然说不出话来,年少时的那次事件,应该只有灭龙一人知晓才对,可灭龙根本不可能说出去,难道是赤读取了灭龙的想法?但若是灭龙总是心心念念此事,那也不可能这么多年一直和自己一点隔阂也没有,如此长时间的信赖绝不是装出来的! 赤到底是如何知晓的? 灭龙天尊同样惊骇万分,他想要质问赤,可喉咙被赤偷袭刺破发不了声,想要动作,却全身被无形的力量捆缚,全然动弹不得。 在所有人呆滞的目光下,赤蹲下身,遗憾地在灭龙耳边轻声道:“其实……有那么一瞬间,我想要和你握手言和。你虽然豢养虚兽,却从未虐待过他们,甚至在给与他们庇护的同时按能力提拔,是我见过最体恤奴隶的奴隶主,我曾想或许多跟你谈谈就能说服你放他们自由,只可惜,现状也好,时间也好,都不允许。” 轻轻的叹息被骨刺刺入血肉的摩擦声淹没。 赤右手一抖,飞剑上剩下的只有一具逐渐失去温度的尸体。 甩掉骨甲上的血液,赤的眼睛已经只剩下嗜血的猩红,她站直身体,黑色的雾气飞速凝聚在骨甲外部。 冷冷地抬起右手,戾气化成的尖爪直直指向斩龙天尊:“来吧,尽情的展现自我!” 这怪物,她居然是为了激怒斩龙天尊……她不要命了吗!? 赤的目的简直令人匪夷所思!修士们瞠目结舌。 “不——!啊……啊!!!” 崩溃的悲鸣声几乎将喉咙扯破,十指在脸上生生抠出十道血痕! 外皮的伤口无论如何也比不上撕心裂肺的悲痛。 “赤、畜生……畜生——!!!” 憎恨已经无法用言语表达,英俊的脸已经完全变形,斩龙天尊周身卷起绞肉机般的金属性刀风! 战得稍近的修士直接被割伤,连广凌天尊也止不住后退一步。 好可怕的力量!此时的斩龙天尊和之前真的判若两人! 难道正如赤所说,斩龙天尊还隐藏不为人知的一面? 这样的人是敌人实在糟糕,但是同伴也不见得很好。 四圣会修士只觉自己倒了八辈子血霉,队伍上来就被这位强力“队友”屠戮得凄惨,侥幸活下来的他们又因为他的狂躁受伤。 离他远点! 这是现在四圣会修士们唯一想做的事情,不过无需他们在照顾斩龙天尊颜面和自保之间费心太多,斩龙天尊已经以毁灭的姿态不管不顾地朝赤扑去! 看到斩龙天尊远去,四圣会修士们暗自松了口气,但放松不过是瞬间,斩杀赤同样是他们的义务。 “我们也上,支援斩龙道友!”广凌天尊大喝一声,率先腾空而起。 归根结底,害他们自相残杀的人是赤,众人对赤深恨不已,也跟随广凌天尊前进。 然而他们清醒的认知并未起到想要的效果,才刚刚奋起,一只浴火凤凰凭空闪现,舍身撞向广凌天尊! 八阶法术!大乘期修士! 广凌天尊脸色陡变! 与此同时,百道光束组成的火力网朝修士群笼罩而去! 修士们抬手欲挡,却听得一声像模像样的嘹亮龙吟! 吼! 浑身发麻,手脚不听使唤,修士们反应慢了半拍,紧接着就看到一块银棕色的小“陨石”从半空坠了下来。 0717 傲慢 天罡龙熊!洪冲! 两个熟悉的名字几乎是从记忆中蹦出来的。 不提突然冒出来的大乘期修士和赤从四圣会据点抢夺的青龙和穷奇,熊和洪冲,绝对是赤身边最得力的两位干将。 大小战役,艳王域出尽风头的家伙除了赤,就是这两货了,因此它们也是被四圣会研究得最透彻的两位。 熊擅长冲撞和近战,洪冲则像个能灵活移动的强力炮台。 相比之下,还是洪冲更危险! 避开熊,先击溃洪冲! 修士们迅速做出决断,队伍默契地向两边散开,为那头只会埋头傻冲的笨熊留出一条空旷的去路。 然而这一次,四圣会修士机敏的反应却让他们栽了个大跟斗。 修士们错开方位确实让他们暂时避开了熊的进攻路线,但也让他们直挺挺地面对洪冲。 脸色依然毫无变化,洪冲冷静地将右手架在龙炮上。 眼尖的几名修士这才注意到他双手戴着的手套已经和之前交战时不同,想要开口提醒却已经来不及。 龙炮的眼睛骤然亮起一蓝一红两道荧光,暴旋的紫色灵气团急剧在炮口压缩。 九幽阎罗炮! 好快! 左翼的修士们只来得及在心底发出一声惊叫,下一瞬就被紫色淹没! 看到同僚们的状况,右翼修士们心中大骇。 炮击威力巨大不假,可越强力的炮击,需要聚能的时间就越长,洪冲刚刚那一击已经和瞬发无疑! 他是怎么做到的? 修士们的视线移向洪冲手上一蓝一红外型相同的手套——这大约就是问题的答案了。 要是让洪冲悠闲地站在远处轰击,那他们将陷入无比被动的境地! 修士们当即朝洪扑去! 然而战斗时的洪冲丝毫没有平时木然的样子,修士们动,他也动,交下抹油飞快地朝旁侧逃去! 洪冲跑路举动之顺畅,甚至一点脸红都不带,搞得四圣会修士气不打一处来。 不管长相多好看,艳王域的家伙果然都和赤一个德行! 但无论多么恼怒,四圣会修士们也只好调转方向去追,谁知一转头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吼!来啊!痛痛快快打一场!” 一头胖熊挡住众人的去路,兴奋地仰天咆哮一声,高高举起熊掌狠狠拍下! 这头熊居然停在我们中间了?它不是冲得很猛吗? 修士们本来满脑子疑问,可看到熊像个白痴一样拍空气不由又冷笑一声。 拍空处有什么用?兽类就是兽类,真是蠢得要命! “防御!”修士们还想看熊的笑话,谁知韦宏恨铁不成钢的怒喝却在耳边炸裂。 啊?为什么? 若不是出于对韦宏的敬重修士们甚至不会对着熊的方向激活强力防御法宝,他们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一头拍空气的熊能干什么。 不过才恰恰摆开防御,事实就给了他们一记响亮的耳光。 砰砰砰! 凶狠的撞击声在人堆前方连连响起,返虚期修士们还好些,只是法宝震荡连带他们自己也被逼得后退数步,那些轻敌了的炼神期修士就惨了,好似被轰然坠落的陨石砸中,头疼欲裂,胸口发闷,噗地喷出一口鲜血,其中一个倒霉蛋的防御法宝甚至直接飞了出去,法宝面上出现多道裂纹,要不是旁边的同道扶助,他怕是要一个跟斗栽下飞剑! 这熊,恐怖如斯! 修士们惊骇地盯着熊,突然意识到一直把它当作“蠢熊”的自己好像才是更蠢的那个。 韦宏怒其不争地扫了修士们一眼。 情报阁的同道们费尽心力,一次次苦口婆心地向众人强调熊的危险性,还是没能消去修士们潜意识中根深蒂固的傲慢。 天罡龙熊在炼气期就是碾压其它灵兽的“丛林小霸王”,只因为无法驯服且极难筑基所以名声不显,但赤的天罡龙熊却早早筑基,还到达了前所未见的修为高度,再以为它再拍空气的人怕不是真正的傻子! 但是与赤的法术天赋一样,熊也因为过强的肉搏能力致使人们忽略了它的风属性天赋,有一说一,熊刚刚那一手,连韦宏都大吃一惊。 熊爪子下压的过程中,周围的空气在它爪下不断压缩,当它的前爪彻底落地的瞬间,那些被压缩的空气球立刻被劲风吹出,并在和御法宝和法术碰撞的时候发生剧烈爆炸! 好厉害的手法!这样的技巧比那些大乘期的修士也不遑多让了吧? 韦宏感叹之余,却毫不犹豫地抬起右拳,对准熊的头揍了过去! 穿龙拳! 浅红色的拳影像流星一样从天空掠过,直射向熊的脑袋! 穿龙拳的外形看上去并不像它的名字那样强劲,只有韦宏和武萱清几个心腹弟子知道它到底有多么恐怖的穿透力! 韦宏一直没有当众使用过这一招,其实他本来是想留着这力量对付赤的,不过凭赤的机敏和灵活性,这前摇较长一击很可能被躲过,但用在笨重的熊身上就全然不同了。 韦宏猜得一点没错,看到红影出现,熊就知道自己铁定躲不过这一击,于是它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惊讶的动作——右掌亮起金色的光芒,凶狠地朝穿龙拳拍去! 它竟然想硬碰硬!? 韦宏差点被熊给气笑了。 自己是什么人?最强大的返虚期修士,并且融合多件古宝的威能,这一拳虽然不是全力,也相当接近大乘期一击,一头炼神期的熊想正面挡住? 然而熊就像真的不知道差距一般直愣愣地拍了上去! 当! 一声震颤耳膜的撞击声,拳影爆碎,熊的皮毛上蛋黄的光华流过,连退数丈,然而像没事人一样甩甩有些生疼的爪子,冲愕然的韦宏咧嘴一笑:“好厉害的一击!我喜欢,归我了!” 自信的攻击被熊挡住,甚至没能伤到它,韦宏顿时尴尬无比,而熊之后的话更是令他恼怒起来。 “师叔,它不是独自在战斗!”武萱清提醒的话适时响起。 韦宏猛然想起武萱清恐怕是众人中最熟悉这熊的人,她在韩家秘境的那段过去他可是知道的,其中就有熊晃荡的身影,所以武萱清说得话有着相当的参考价值。 定定神,韦宏仔细观察熊,很快就露出了了然的神情:“我说一头炼神期的熊怎么本事这么大,原来是有人相助。” “谁相助?我怎么不知道呀?”熊揣着明白装糊涂,只可惜它游离的眼神谁也骗不过。 韦宏没理会熊,双眼直射它背后空空之处:“出来!” 0718 变态 “诶?”像是遇到了不可思议的事,熊像要一口吞鹅蛋一般夸张得张开大嘴,懊恼地盯着韦宏看了好一会儿终于低下头,丧气地抠着爪子道:“这就看穿了……呜,一定不是我们修行不足的原因……” 韦宏等人哪里有心情看熊装疯卖傻,他们正全神贯注地警戒变故发生。 执着的心应该得到回应,渐渐的,有暗金色的流光一轮轮从熊身上扫过,并在人们呆滞的目光下呈现出一件金色的盔甲! 短短几息时间,修士们就完美重现了熊嘴里塞蛋的表情。 返虚、炼神期的高傲荡然无存,所有人的心中只剩下一句话 这盔甲,居然是一件八阶极品法宝!? 要知道就是爬到修真界顶峰的斩龙天尊,手里也仅有八阶上品飞刀而已! 极品之所以被称为极品,就是因为它们已经达到了该阶层的极致并很有可能因此衍生出奇异的能力,甚至达到不输于更高阶法宝的能力! 四圣会修士苦求而不得的东西,居然如此轻巧地出现在一头连名字都没几个人知道的熊的身上? 一时间各种羡慕嫉妒恨的眼刀在熊身上刮来刮去! 韦宏用力一咬牙关,他刚才一瞬间竟然有种自己前半身费尽心思收集古宝就像是个笑话的想法,而彻底看清盔甲样子的时候,他心中更是不可思议地松了口气这件盔甲显然是为熊量身打造的,就是他夺过来也没法穿…… 为自己不争气的想法感到羞耻,韦宏发泄似的重新盯住熊的背后。 变化还没有结束,匀称的人影显现出来,乌木般的黑色尖角在白雪反射的光芒下流转着玄妙的光华。 这个女人,是单怀凛! 韦宏一眼就认出她。 若非要选出一位艳王域最正常的生灵,相信绝大部分四圣会修士都会把票投给单怀凛。 单怀凛身世明晰,个人在历次战斗中的表现也并无亮点,四圣会对她的评价也只是“一名虚兽妖修”而已,比起艳王域那些匪夷所思的怪物,她简直“亲切”得像邻家姑娘一样。 可是,邻家小姑娘能在短短时间内凭不算优秀的资质追上艳王域众小的脚步冲上炼神期,并无所畏惧地和熊一起挡在自己面前吗? 韦宏知道,穿龙拳绝对不是熊独自挡住的,即便加上八阶极品法宝也不行,修为不足注定熊无法发挥法宝十一的力量,况且他刚才还感觉到了一闪而逝的妖气,所以穿龙拳破碎定是熊和单怀凛合力的结果。 至此,韦宏心底无可抑制地鼓出一个疑问:到底是一群不正常的家伙聚集到了赤的身边,还是赤总是有办法让汇聚到她身边的生灵变态? 有这想法的不止韦宏一人,他身边的武萱清此时正被名为“酸涩”的感情包裹。 一百来年前,赤还是个徒有嚣张的炼气期小鬼而已,虽然有趣,却也只能一边叫嚷着要让她好看,一边别无选择地被她拿去当替罪羊。 那时,赤大骂她是胆小鬼,叫她在一边看着,说自己一定能把修真界搅个天翻地覆…… 蓦然回首,武萱清才陡然发现她还真做了赤口中只会旁观的胆小鬼,而赤,也实现了那句孩子戏言般的诺言。 两人的未来,原来早已被赤预见,为什么能?难道是因为心中那团火吗? 不知不觉地望向单怀凛的眼睛,武萱清只感到无尽的艳羡。 坚定,勇毅,充满希望。 这是唯有找到属于自己道路的人才能拥有的眼睛。 遭受那样的家变,单怀凛却能够重新振作,她呢?似乎从没有高昂头颅奋然崛起的经历,总是埋头追随前辈前行。 修行是为了长生,可是,长生又是为了什么? 早已存在心底的疑问直到现在也没能找到答案,反而愈发迷惘。 “熊,该我们了!”褐色的灵气包裹住自己和熊,单怀凛双手抓住熊的肩膀果决道。 “好叻!嘻嘻!我们来咯!”熊嚎叫一声,再次朝韦宏等人扑了过来。 这边韦宏等人被熊和单怀凛阻挡,另一边,左翼修士们已经从“紫海”中挣扎了出来,只可惜刚一冒头,又被铺天盖地的炮火砸得抱头鼠窜。 炼神期修士们苦不堪言,洪冲的火力对他们来说太过生猛,他们除了狼狈闪躲什么也做不了,可无论情报里还是之前在遗迹的消耗战中他们根本没发现洪冲有这么凶狠啊?这么短的时间内大幅进步,洪冲身上莫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而返虚期修士们则要好多了,毕竟修为摆在那里,经历了最初的震惊,他们很快稳住阵脚。 想要完全遏制洪冲,一味防御并没有什么用,他们要做的就是再次困住他,并将他扼杀在阵中! 为了呼应熊和单怀凛,洪冲不能停止对炼神期修士们的火力压制,这就给了返虚期修士们极好的突击机会。 几位返虚期修士催动飞剑朝洪冲飞扑而去! 洪冲识得厉害,立刻换位,不过这次他的动作可就没那么顺利了。 苏达伯右手一抬,呼啸的冰风立刻改变方向,从四面八方朝他压去! 寒霜在体表凝结,洪冲几乎变成一个“雪人”,动作立刻慢了好几分! “干得好!”几位返虚期修士大喜,加速上前从不同方位堵住洪冲的去路,长矛飞剑狠狠朝洪冲脸上砸去! 这一次,看你往哪躲! 修士们正得意时,一个不起眼的蓝色的小点在洪冲头顶成型,紧接着,小点迎风飞涨,化作一个西瓜大的圆球,噗地喷出数道水柱,将飞近的法宝纷纷打偏,与洪冲擦身而过! 修士们还没来得及细看发生了什么,就见那圆球滴溜溜地在原地高速旋转起来,分出的水柱化作大片流水漩涡,像堡垒一样罩在洪冲周围,并以比苏达伯控制法术更快的速度吸引周围的冰灵气,在寒风中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变得异常坚固,一堆七阶法术打上去,居然只是掉落几块碎冰的程度,没有一个洞穿防御…… 在修士们目瞪口呆的注视中,一只翅大身窄的鲨鱼在洪冲旁边现形,旁若无人地卖力释放着更多水灵气与冰风融合,将空中的“碉堡”越堆越大! 这庞大的灵气阻隔下,苏达伯的控制法术终于被彻底切断,修士们呆呆地看着在透明冰堡中自如移动并娴熟从射击孔打出火炮强袭修士群的洪冲,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们现在严重怀疑洪冲和鲨杀已经料到了会被控制高手和返虚期修士围攻的状况,干脆来了个移动炮兵大变空中堡垒! 看看那坨还在大力扩张的冰块,修士们突然浑身乏力。 他们不想做敲山工啊! 扫了一眼身后的战场,卫不灭心中稍定。 赤又赌对了。 现在就将八阶金品法宝交给小鬼们,让它们自由发挥想象,以独特的风格创造新颖的打法似乎也不错。 右手一挥,三只全新的火凤欲火而生。 不过,也如赤所说,时间,不多了。 0719 押注 此时,遗迹西北部。 明恒天尊额头上冷汗涔涔,要不是身处护罩之中,他头顶怕是要结起一层厚厚的冰。 幻虚门是幻术大户,那么作为幻虚门的老祖,明恒天尊遍寻天下也找不到几个能与他在幻术造诣上一较高下的大佬,难免会生出几分孤独求败的感觉。 然而就在刚刚,这份优越却轰然崩塌! 它们何时离开遗迹,又如何悄无声息地摸到这里来的,他明恒居然一概不知! 若只是如此,明恒天尊也不过是失落罢了,可当他看清直冲自己而来的身影时,什么自傲什么尊贵瞬间都抛之脑后,他的心陡然提到了嗓子眼! 左青龙,右穷奇,这……这难道不是仙人出场才有的豪华“配置”吗?他明恒只是一介凡人,根本承受不起啊! 即便是对战奇袭过幻虚门的那名大乘期修士,明恒天尊也不会如此惊惧,反而会在一雪前耻的念头下更加奋起,但,他的对手却偏偏是青龙和穷奇修真界的幻术对它们完全不起作用! 明恒天尊七成功力都在幻术上,面对幻术克星的神兽凶兽,他直接被废了大半!更倒霉的是,明明是传说中势不两立的神兽和凶兽,这两个家伙为什么会如此自然地联手啊!? 青龙的高傲呢?穷奇的嗜血呢? 难道遇到一个赤,它们的天性就这么轻易屈服了吗? 连天道都无法驯服的神兽竟为赤所用,是像表达赤已经凌驾与天道之上? 明恒天尊胸中逐渐升起一团无名火来。 不,他绝不承认! 就在距明恒天尊几百丈开外的地方,古轩横同样是满面怒意。 他将暂时的隐退看作“蛰伏”,从未放弃过任何能重新出人头地的机会,所以收到斩龙天尊邀请的时候,他才毫不犹豫地答应来到西大陆对付赤。 从三十年前开始,古轩横就憋着一股气要杀掉赤扬眉吐气! 然而真想呢? 斩龙天尊他们的计划居然是困杀赤的手下! 古轩横当然是反对的,可他早已不是从前那个能呼风唤雨的圣令使了,这三十年,他算是领教了什么叫做“人微言轻”。 但古轩横也是意志坚定之辈,对斩龙天尊等人软弱的反感更促使他坚信自己才是被天道选中的那个人只有他才能杀掉赤! 目光从左侧扫到右侧,古轩横将三位“客人”刻在眼底。 穆潇冷,邵邢,还有公孙舞! 什么时候,连炼神期的乌合之众也能挑衅自己的权威了? 古轩横怒到极致,反而有种大笑的冲动。 穆潇冷三人是天才没错,但在他古轩横眼里,也就只是三个炼神期修士而已! 能对付一切修行不到位的杂碎就飘飘然到以为能轻松在越阶战斗中胜出了吗?天真! 今日,他就是要让她们回想起,境界差距带来的绝望! 到底是各自领域的佼佼者,明恒天尊和古轩横面对多倍于己的对手还有精力去恼怒,余下的修士们却几乎是丢盔卸甲,各种惨状在天空中频频上演。 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他们的敌人只有一个! 抓不住,砍不中,恐怖的黑雾像鬼影一样缭绕在修士们身边! 预先演练好的困阵连用出的机会也没有,魇魔不仅在周遭盘旋,更在心底滋生。 黑狼!这个来自万年前的魔鬼,正无情地发挥着本能不住收割着生命! 镰却的攻击毫无死角,魇魔的特殊体质令修士们束手无策,这场不对等的战斗刚开始不久就接近尾声,修士们已经离崩溃不远了。 “啪叽!镰却那边相当顺利啊,虽然是早就猜到的结果……嗯,等他干掉小兵们,就可以上去支援了,到那时局势就更稳了,”条纹蜥蜴猥琐地伸头瞅了瞅外面的战况,欣慰地笑着一屁股坐在地上,长出了口气,“也不枉我们这些年来的精心布置了!” 蓝发的女子神色同样疲倦,她搓了搓手中小巧的桃子,轻咬一口,慢慢咀嚼吞下,很快,脸上的倦意就消散了几分:“嗯,也多亏龘精心培育出的醒神仙桃,否则大家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恢复精力和战力。“ “唉,几十年时间,总共就培养出那么十几颗桃子,根本派不上大用场。”龘唉声叹气着,身形却忸怩了几下。 阿依慕知道龘现在其实正心花怒放着,只笑道:“谁说的,要是没有你的醒神仙桃,赤的计划也不可能实现。” “但这些半成品的持续时间太短了,要是不能迅速击溃四圣会,最后完蛋的就是我们了!”龘貌似苦恼地抱怨,“啪唧!为了这次的计划,我、你,镰却还有两个小笨蛋可都是贡献出了自己的八阶法宝当阵旗呢!这些家伙可千万要争气啊!特别是赤,她可是揽下了对抗最强大乘期的活……等等,这怕是疯了吧!她哪来的自信击杀大乘期啊!我怎么就信了她的邪呢?嗷嗷嗷!当初就不该同意这个疯狂的计划!” 看着龘抱着脑袋满地打滚的样子,阿依慕不由笑出了声,推推它道:“好啦,快恢复精神力,若是发生变故,你的力量是不可或缺的,说不定还要重启锁神阵。” “啪叽!别跟我提那个阵法!”谁知龘听了反而哀嚎得更起劲了,“我现在严重怀疑赤在把我当驴使!啊啊啊!我怎么命这么苦啊!” 阿依慕听了哭笑不得。 的确,这二十年来,最幸苦的其实并不是身处第一线抵挡四圣会的卫不灭等人,而是龘。 只可惜,在外面扬名立万的,却永远不是这位操劳的军师。 “能者多劳嘛,”阿依慕主动为龘捏捏肩膀,“你知道的,赤没有恶意,毕竟这么重要的事也只有交给你她才能放心。” 郁闷地瞄了一眼石洞的入口,龘不满地啪叽一声,算是勉强接受了阿依慕的劝慰:“好吧好吧,谁让我是艳王域的头脑呢?反正我也不在乎别的,只求赤的推断别出错,我们的未来可全压在那东西上了啊!” 0720 裂天 “阿嚏!是谁在想我?”赤揉揉鼻子,轻描淡写地拭去嘴角的血迹,“俗话说长江后浪推前浪,大叔,你就放弃挣扎老实死在沙滩上可好?” “闭嘴!” 一声嘶吼,斩龙天尊左手握成爪状朝赤的方向狠狠一抓,八把飞剑刮起锋利的金属性风暴掠过半空,看那架势不将赤剁成肉酱是绝不可能罢休了。 赤一直是自带“嘲讽”的人,实力不够的时候还稍微收敛一点,等她开始逐渐崭露头角,那往往是不管开没开战,只要面对自己厌恶的人,就是一张恶嘴从头聒噪到尾,挑衅的讽刺的鄙夷的……凡是能摧毁人理智的尖酸刻薄话全都用上,不过今日,她还是给予了这个地位崇高的对手最大的尊重从开战到现在,也就说了这么句气人的话而已,当然,若是她有开口的机会,礼仪什么都自然成了浮云。 此时的赤,正面临巨大的的威胁! 八阶飞刀可不是闹着玩的,从四周射来的刀光绝对是实实在在的大杀器! 赤根本不像她说话的口气那样悠闲,正相反,迎着雪风,她却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左臂外侧碎裂的骨甲就是双方差距的证明,她不过是被一把飞刀擦中了一下,几乎在瞬间便移位离开,但还是被起伤及骨肉,若非如此,凭她变态的恢复能力,这点小伤早在十几息间就完全恢复了。 大乘期修士,果然有挑战性! 身体和精神已经好久没有如此紧张过了! 浓郁的紧迫感和其中夹杂的隐隐兴奋让赤陷入一种奇妙的境界里,她的五感变得非常敏锐,飞刀刮起的风声,灵气的流动声,甚至斩龙天尊因为愤怒而愈发粗重的呼吸声,都穿越了嘈杂的风雪钻进她的耳朵;敌人细小的动作,微小的变化,没有一样能逃出她的眼首发 她知道斩龙天尊下一步的行动! 为什么会这样?锁神阵不是已经停止运转了吗? 四肢凭空一点,赤轻巧地从原地离开,看在斩龙天尊眼里,却更像鬼魅的飘荡。 她,应该是人……或者兽吧? 不真实的感觉不断扰乱着斩龙天尊的心绪。 他很清楚,自己恨赤,厌恶赤,想手刃赤,这些都无需怀疑,可为什么他总有种身处虚幻的念头? 幻术消失了……大概? 五指撩拨,八把与斩龙天尊心神相连的飞刀当即归位,像守护神一样竖立八方。 龙缚刀阵! 一化二,二化四,重影飞快地从刀身上分出,并迅速凝结为难以分辨真假的盘龙宝刀,灵刀飞旋,玄影冲天! 来不及脱出刀阵的赤立刻像只弱小无助的羔羊一样被圈在影中,她抬头一看,正对上一双不怒自威的龙眼! 周围的刀影完全消失,赤目之所及,只有一条威严的五爪金龙! 清晰可见的鳞片,随风飘飞的龙须,栩栩如生的神情,以及浑身散发的八阶威压,所有的一切都昭示赤面前的龙并非图有花架的幻象。 斩龙天尊大大张开五指的左手正对金龙,局势,都在他的掌控之下幻术到底的有没有解开一试便知,若阵中的身影就是真实的赤,那他的下一次进攻就是终局时刻! 来吧,让我看看你会从哪里窜出来,然后…… 斩龙天尊握住第九把飞刀的右手稍微抬高,左手陡然朝中间一捏! 吼! 震耳欲聋的龙吟横穿崇山,光芒为整个雪原镀上一层金色,盘龙的鳞片像尖刀一般竖起,身体朝中央猛地收紧! 这感官,简直就好像要被四面崩裂的山体掩埋一样呢! 赤左手顺势一握,道道雪风竟向她手心凝聚,几乎在瞬间形成一把晶莹剔透的飞剑! 化作黑色盔甲的戾气沿赤的手指蜂拥而入,顺着飞剑中血管一般的银色细丝流进飞剑的每个角落,转眼之间,赤手中已经多出来一把通体黝黑的凶刃! “小秋!” “啾!” “糯米!” “喵!” 左肩落上一只淡黄的小鸡,右肩粘着刚刚从衣襟钻出成团的毛球,在愈发彻骨的冰寒和凶厉的煞气之中,赤的瞳孔散发出妖异的猩红色,浑身灵气毫无保留地注入墨色夜寒梭之中! 荒古的气息充斥整片战场,好似粉碎一切的力量从剑尖一直延伸至小臂。 逃?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眼睛豁然一睁 冰煞天裂斩! 暗银的光一闪而逝! 斩龙天尊敏锐地捕捉到这道光芒,可眼前的一切却没有任何变化。 就在他怀疑自己看错之际,小山一般的金色盘龙突然停止了缠杀的动作。 怎么回事? 斩龙天尊难以置信地用力捏了几次左拳,可是,金龙依然毫无反应。 该不会…… 不好的念头刚一冒出,庞大龙体终于动了! 只可惜,它没有像斩龙天尊希望的那样缩紧身体将赤缠死在中间,而是伴随着裂开的声音向两侧缓缓倒下。 金龙,被切成了两半!? 一股钻心的疼痛陡然袭来,斩龙天尊经脉逆行,一口血霎时喷出! 这是心神紧连的法宝被毁的感觉! 斩龙天尊又怒又惊。 他的法宝都是八阶上品之物,和街边的破烂有着天壤之别,就这样……被一个小鬼一剑破坏? 强烈的抵触情绪充斥胸膛,斩龙天尊完全无法相信发生的一切,突然,一道刺眼的光落在他的前额上。 斩龙天尊如同惊弓之鸟一样连退数步,却依然没有摆脱光芒的照耀。 是什么? 当斩龙天尊惶然抬起头,正看见雪原上空那些沉积了不知多少年的云层中间裂开了一条狭长的缝隙。 光,正是从那里照进来的。 天,裂开了。 金龙消散,斩龙天尊的视线却一动不动地停滞在破开的云层上,眼中只剩一片死灰。 缓缓睁开眼睛,赤亦望着天顶的裂口,嘴角稍有一丝笑意,可当她视线下移,目光落在雪原中央那片逆着寒流不停燃烧的火焰上时,那份微弱的快乐又飞速消退。 还不够。 即便找回当初在艳王域与黑龙死斗时的感觉,也还是远远不够。 我,还要去往更高的地方…… 由无数骸骨铸造的天梯映在眼中,赤松开左手,夜寒梭顿时如冰消雪融一般隐去。 “小鸡,糯米,让我来。” ------题外话------ 超级感谢囹圄的打赏! 0721 摧毁 不要订!不要订!将在半小时内替换! 乖巧地鸣叫一声,小鸡越过赤的头顶,青色的爪子捉在糯米头顶。 只听得啵的一声,尚未搞清楚状况的可怜毛团毫无“球权”地被扯离了赤的肩膀,随神速的小毕方一道远远溜开。 或许正因为小鸡精神的啼鸣,斩龙天尊才从失神的状态下挣脱,可这一回神,巨大的耻辱感立刻袭了上来。 他们都在看我,都在嘲笑我……! 尽管根本没有回过头,甚至连一丁点证据都欠缺,斩龙天尊却完全无法摆脱这个念头。 这一刻他好像变成了整个世界的中心,被无数双不友善的眼睛注视着,窃窃私语的嘈杂声模糊了寒风的呼啸,他只觉自己深深陷入鄙夷和嘲笑的漩涡,就像回到了年少时那场丢人的大比。 不,我是天才!是世界的巅峰!你们这些蝼蚁怎敢如此对我! 双手不自觉地抓住头破,眼睛暴凸,斩龙天尊的面目愈发狰狞,阴郁的气息像压城的黑云一样弥漫了战场上空! 感觉到斩龙天尊不在正常的情绪,赤稍微眯起眼睛,嘴角邪恶的弧度反而不断加大。 “怎么了天尊?为自己戴上只有那些超越常理的古化神期大能才能拥有的天尊称号,却只有这点能耐吗?” 缓缓抬起头,遍布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一副悠然自得模样的赤,七把未被毁去的飞刀上冉冉升起混杂的黑色与金色,斩龙天尊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完全发不出声音。 “真难看啊!”就像察觉不到气氛的变化,赤又一次踏足自己最熟悉,也是最危险的领域,双目笑成了两道弯月,“你们不是自以为掌控了一切,觉得断我羽翼,将我削成光杆大王是十拿九稳的事情吗?花了整整三十年,多么精心的布局啊!天道的计划怎么可能出错呢?自信点,你们不是还没死光吗?” 额头青筋暴起,箍住头的手因为过度用力而不断颤抖,斩龙天尊等着发红的眼睛缓缓开口:“你……早就知道……” “当然!”赤的肯定就像刀一样割在斩龙天尊胸口。 “既然知道,为什么……” 赤裸裸的轻蔑从赤的眼里迸射,不加任何掩饰地照在斩龙天尊脸上:“看你们这么卖力,我也不好这么快就摧毁你们的美梦,于是就试着配合你们的节奏,让你们再享受一下最后的梦幻咯。如何?艳王大人的温柔是否让你感动到想要痛哭流涕首发 “你用幻术控制了所有人……”双手慢慢脱离头部,斩龙天尊目不转睛地盯着赤,一步步朝她靠近。 “不对哦,”伸出食指摇了摇,赤的延伸愈发戏谑,“虚假的东西能骗一时,却骗不了一世,我可是讲求效率的人,怎么会把大量时间耗费在随时可能被戳破的谎言里呢?不过这人呢,总是习惯性地屏蔽违背意愿的事,只爱看自己希望看到的东西,所以我就站在你们身后轻轻推了你们一把,让你们的黄粱美梦做得更深沉些。经历二十年的时光你们都对此毫无所觉,一直沉醉在自己编造的梦里,又怎么能把责任推到我身上呢?” “这……就是上界的做法吗?” 斩龙天尊的面容已经彻底扭曲,可声音却异常平静,巨大的反差为他增添了几分诡异的色彩。 赤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上界上界的……你的执着简直让我同情到想哭!所以说,所谓修真界巅峰的尊贵存在,其实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卑微。在低阶修士们的眼中你们呼风唤雨无所不能,谁又想得到你们也突然失去归宿,被坚信不疑的信仰抛弃,变得弱小又可怜又无助?我倒是想问问你,斩龙天尊,当听到弱者的悲鸣从自己嘴里发出时,感觉如何?” “你,在寻死。”斩龙天尊的脚步停下,手握飞刀的右臂抬起,刀剑指着赤的笔尖,于此同时,七把飞刀弧形排开,像是共鸣一般,八八飞刀上泛起同步的震动,金色的波纹一缕缕朝四周逸散开。 后背微微拱起,断尾在身后一甩,赤张狂不减:“不错!若是不死,又如何重生?” “你的灵气已经在方才耗尽。你不会重生,跟随你的虫豸之流也不会。”飞刀高高举过头顶,七八飞刀亦肃穆朝天竖起。 “想要踏足全新的领域,就必须跨越陈旧的界限,力量如此,人也是如此。”点点猩红的粉尘在风雪中隐现,悄然朝骨甲聚集。 空中对视的两人之间呈现出短暂你的静默。 斩龙! 飞刀划破天空! 金色的光辉吞噬所有人的视线,掠过战场的狂风被齐齐斩断,雪原上空的气流在一瞬间完全消失! 身体淹没在遍布摧毁力量的金灵气中,周围的一切都陡然安静,时间也仿佛在这一刻停滞,赤眼前出了金色什么也不剩下,耳边却清晰地想起了骨甲破裂的声响。 咔咔咔…… 密密麻麻的碎裂声从四肢和头顶传来,无需亲眼见到赤也知道自己这身刚硬的骨甲正被暴虐的金灵气一点点细致地摧毁,变成一堆堆无法重新凝聚的粉末飘散在天地之间。 不只是骨甲,一直被坚硬保护的脆弱肉体也会随之迅速湮灭。 将对手毁灭至渣也不剩,不给一丝一毫卷土重来的机会。 这,就是修真界顶峰斩龙天尊真正的力量! 身体淹没在遍布摧毁力量的金灵气中,周围的一切都陡然安静,时间也仿佛在这一刻停滞,赤眼前出了金色什么也不剩下,耳边却清晰地想起了骨甲破裂的声响。 咔咔咔…… 密密麻麻的碎裂声从四肢和头顶传来,无需亲眼见到赤也知道自己这身刚硬的骨甲正被暴虐的金灵气一点点细致地摧毁,变成一堆堆无法重新凝聚的粉末飘散在天地之间。 不只是骨甲,一直被坚硬保护的脆弱肉体也会随之迅速湮灭。 将对手毁灭至渣也不剩,不给一丝一毫卷土重来的机会。 这,就是修真界顶峰斩龙天尊真正的力量! 0722 接踵而至 不要订!不要订!完整章节将在半时内替换! 下意识地用手去扶前额,而当五指从眼前划过时,赤忽然一愣。 稍微将手拿远,目光聚焦其上。 没有暗红的光滑骨甲,没有玄奥的黑色花纹,显露在赤的眼前是一只普普通通的女性右手。 这是…… 赤的视线顺着手腕后移,臂,大臂,肩膀……一切的一黔… 毫无疑问,这,是人类的身体。 摸上自己的脸颊,令人怀念的柔软触感从指尖传来。 我,变回来了? 赤的眼角居然有些许湿润。 蒙在骨甲里多年,她几乎忘了作为普通饶感觉,连自己的样貌都只剩下一点模糊的记忆。 看看好久不见的自己,总不能算自恋吧? 自嘲地笑笑,赤抬手想在身前造出一面水镜。 突然,一道快若闪电的灰影毫无预兆地从前方扑来! 赤一惊,便掌为斩,一道犀利的大风速斩脱手而出! 想象中的碰撞并未出现,灰影从风刃上一穿而过,呼地糊在赤脸上。 没想到刚刚来到生与死的狭缝中就遭到规格外的攻击,赤慌忙去刨眼前的灰色,可手尚未收回,遮蔽视线的的灰影就从眼前消失。 难道…… 赤猛地转过头,只见那道灰影正以惊饶速度远去。 好快! 赤眼皮一跳。 可是,这背影好像怪熟悉的? 赤正想挠头,猛然又听见一声轻微的响动! 她猛地回过头,正看见第二道灰影扑面而来! 有邻一次的经验,赤的注意力大幅提升,专注地盯着那灰影地面貌,谁知这一看却让她再次吃了一惊。 姣好的面容却偏偏配上固执的双眼,飘然的仙气被认真的肃然掩去大半,这灰影不是穆潇冷又是谁! “穆……”赤才恰恰张开嘴,穆潇冷的影子就从她身上掠了过去,紧接着她就感觉一团冰凉在嘴里化开。 赤连忙吐出嘴里的东西,定眼一看,居然是一团雪球! 啥玩意?穆潇冷的影子刚刚往她嘴里塞了一颗雪球? 这是什么操作? 赤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呢,第三个影子已经扑了上来! 赤顾不得关心飞走的穆潇冷影子,细看这位“三”终于认出它竟是许久不见的赵宇! 不过赵宇的影子与之前两位不太一样,它身上除了灰色还有点点别的色彩。 嫌弃地缩了缩脖子,赤立刻一个侧身闪过赵宇影子热情的飞扑,谁知赵宇的影子却又一次展示了自己的与先行者们的不同之处,它没有就此迅速离去,而是笨拙地转了个身再次朝赤袭来! “搞什么啊!不管是本人还是影子都一点不聪明,你以为这样能杀得了我?”看着两把飞剑以慢吞吞地袭向自己,赤更加鄙夷,手指一弹,大炎爆飞出,顿时将那影子炸得粉碎,残片没入两侧的血红海洋中消失不见。 “好弱啊!”赤不满地扫了眼碎片消失的地方,为自己方才用力过猛感到有些懊恼。 谁知赵宇的影子才湮灭不到三息,又是一道灰影出现。 这人……好像是白亦? 赤一开始还不太确定,直到对方朝她射出一只火热的金乌,她才完全确认了猜测。 然而时候极度致命的金乌放在此时的赤眼中就完全不够看了,赤反手又是一记大炎爆,干净利落地解决了战斗,也在精神上报帘时的一箭之仇。 只可惜她还没来得及为此洋洋得意,第五道以熊为蓝本的影子已经接踵而至! 赤眉头一皱:“还有完没完?” 事实证明,事情真的远没有结束。 继熊影之后,黄毅,柏家三兄弟,冤魂围场活尸,田勾…… 就像要引导赤回顾人生一样,赤曾经战斗过的,在她心中留下了清晰或者隐约记忆的对手们依次出现,这些影子们的颜色愈发接近它们本体在现实里的样子,实力也随之逐渐变强。 “难道这就是为将死之人准备的走马灯?”越过一个又个遥远的影像,赤喃喃着,目光却慢慢冷了下来,“伙伴,衣服,法宝……都不在了,是想站在地的角度向我表达人都该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的么?既然如此,又何必强令我回忆这些的战斗?难道还想告诉我我的一生就是在孤独的奋战中度过?” 冷笑着击溃又一个幻影,赤双脚在空中一踏,朝影子出现的方向直冲而去。 “别开玩笑了!这些根本不是我真正的回忆,不管将来如何,我就是和同伴们一起笑过,哭过,战斗过!这些都是刻在在灵魂深处最真实的记忆!不管你是阎罗还是道,都休想将它们从我心魂中抹掉!” “少躲在暗处窥探,胆鬼,滚出来!” 浑身缠绕着澎湃的惊雷,赤化身神龙! 雷龙三军破! 雷点将面前的幻影扯得粉碎,赤狂放的咆哮在两篇血色海洋中回荡! 好似呼应她的愤怒,两侧的血红开始翻滚起来,似笑死嗔的诡异响声不断从沸腾的猩红“海面”上涌出。 要来了吗? 赤凌然无惧! 斩龙尊的力量只是个引子,是她亲手将自己逼到生死的狭缝中来。 这一期并不是为了拖沓的战斗和忧郁的回忆,目的只有一个突破! “别开玩笑了!这些根本不是我真正的回忆,不管将来如何,我就是和同伴们一起笑过,哭过,战斗过!这些都是刻在在灵魂深处最真实的记忆!不管你是阎罗还是道,都休想将它们从我心魂中抹掉!” “少躲在暗处窥探,胆鬼,滚出来!” 浑身缠绕着澎湃的惊雷,赤化身神龙! 雷龙三军破! 雷点将面前的幻影扯得粉碎,赤狂放的咆哮在两篇血色海洋中回荡! 好似呼应她的愤怒,两侧的血红开始翻滚起来,似笑死嗔的诡异响声不断从沸腾的猩红“海面”上涌出。 要来了吗? 赤凌然无惧! 斩龙尊的力量只是个引子,是她亲手将自己逼到生死的狭缝中来。 这一期并不是为了拖沓的战斗和忧郁的回忆,目的只有一个突破!